《迷爱记》 第一章 2005年8月,纽约某会议中心酒吧。 荣致谦独坐一隅,身旁是大片紧闭的玻璃窗,挡住窗外不知何时肆虐的雨。 看着雨水不停冲刷玻璃,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感到一股潮湿的阴冷气息穿过玻璃窗扑面而来。 他觉得冷。 事实上,自从那人不在以后,这种感觉从不曾离开过他。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总能想起许多年前,她坚定地握住他的手,站在所有人面前,语气淡然而不容辩驳:“从今以后,他就是我荣家的人,亦是我荣氏的继承人。” 二十岁的她,站在他身前,瞬间如山一般屹立,巍巍然不可视。 寒冷似是悄悄退去,他眉眼一松,肩上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致谦。” 回过头,却是好友苏承。此刻,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材瘦削的长者,两鬓斑白,眸含锋锐。 此人正是应邀参加此次经济研讨会的中国银监会主席俞伯年先生。 苏承将俞伯年引荐给荣致谦后便告辞而去,余下二人商谈事务。 请俞伯年坐下后,荣致谦开门见山:“听闻俞伯伯出席此次会议,致谦千方百计想见您一面,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希望您不要介意。” 俞伯年面上含笑:“既然是苏家小子的朋友,有什么,直说即可。” 荣致谦恭敬道:“俞伯伯,致谦听闻政府近期已启动针对东南发展银行的重组。rsbc一向看好内地金融市场,此项重组案,集团有意参与其中。” 东南发展银行位于内地最富裕省份,于全国有500多家分支机构,若能实现对该行的绝对控股,对集团拓展内地业务大有裨益。 然而,在参与此次重组的过程中,国内第一大保险公司安洋已进行地相当深入,只是还未有最终结果罢了。 荣致谦不免担忧。 俞伯年安静地听着面前青年侃侃而谈,不知不觉皱了眉。身在其位,自是不便透露太多,只能模糊道:“确实,外界都能猜到相关交易尚未完成。而政府目前的打算,自然是希望重组过程中能够引入尽可能多的竞争者。” 对于如此官方的回答,荣致谦未曾表现出一份懊恼,态度依旧从容:“俞伯伯,我希望通过收购东南发展银行51%的股份而实现绝对控股,但您知道rsbc属英资银行,内地法律对此有严格限制,我比较关心的是,政府是否考会虑放宽这项规定,并且做出修改?” 俞伯年沉思片刻,深深地看了眼对面冷静聪睿的青年,措辞中肯而官方:“年轻人,我只能告诉你,任何允许绝对控股的决策,都需要经过□□的批准。” 回到房间后,荣致谦接到了来自伦敦总部的电话:“致谦,此次与俞先生的会面是否顺利?” 电话那头是父亲在世时的左膀右臂,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前辈,王梓琪老先生。 荣致谦将此前的谈话一一道来。 片刻,王梓琪宽慰道:“对于这次收购项目,集团董事会早已预料到困难重重。你能想到通过俞先生这条路已实属难得,所以,你已经做得很好。” 荣致谦难得沉默。良久,才道:“如果静仪还在,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过去的已经过去,致谦,你只需记得静仪丫头对你的期望,记得你肩负集团的未来便可。” 半年后————————我是转换人称的分割线—————————— 我一贯浅眠,在被门外动静吵醒的前一刻还在光怪陆离的梦中徘徊。 梦中的我在舞台上独舞,音乐从古典钢琴曲到民族乐,又突然间变成节奏激昂的现代舞曲,我不停旋转旋转,渐渐不支跟不上节奏,额上的汗水一滴滴流下迷湿我的眼,我微微不适地闭眼,却在那一刻,音乐骤然停止,而我脚上的舞鞋突然飞脱了我往舞台下面的观众席砸去! 我在梦中惊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鞋砸到了一个人的脸。可是当我幸灾乐祸地想要分辨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美是丑的时候,我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 轻喘了几口气,还来不及回味这个奇怪的梦境,我便听到了楼下些微的响声。 心不由往上提了提。 这里是高档住宅区,每平方米价格接近二十万,安保措施自然相当完善。所以,排除小偷出没的可能性,堪堪只剩下一个原因——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杰森临走时留下话,荣致谦抵沪的第一天接到来自曼哈顿分公司的紧急来电,当即便动身飞往纽约,预计将在曼哈顿停留半个月。也就是说,下周才是他的归期。 此刻,他没有任何预兆提前回来,自然是大洋彼岸事务处理顺利的结果。如此可喜可贺之事,却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我无奈且心怯,又抑制不住一股隐秘的兴奋流窜心头。 几年前,我和他曾经有过一段在我看来不算愉快的缘分。当时的情况极为混乱,料想,即使那时他见过我的脸,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也该早已模糊。 我深吸了几口气,轻手轻脚地旋开卧室的门把手,双手扒在门上,透过狭窄的门缝偷偷往外觑。 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一步一步,随着我的心跳,越发清晰。 我屏住呼吸,很快,便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穿一件雪白的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臂间搭着银灰色西服,气度雍容。 走廊的壁灯柔和而明亮,映着他皎洁如象牙般的肌肤,侧脸线条瘦削文雅,轮廓秀逸而动人。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我真想高呼一声——哇塞!美人! 怪道不少千金名媛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这等姿色,即使抛开荣氏大少的身份,也能毫不费力地将无数女性迷得神魂颠倒! 我眯眼微笑。 右手拇指、食指伸出,其余三指扣紧做出一个射击的动作—— 似是察觉我的动静,他转头向我望来。 那一瞬间,我呼吸一滞,几乎无法动弹。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丝冷漠。当我们目光相遇、交汇,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类似于“漂亮”、“禁欲”、“高不可攀”等等字眼。 偷窥被抓,我暗自吐了吐舌,缩手,乖乖地将半掩的门打开。 “荣先生,我是卓念,是您的行政助理安排我来的。”我满是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抿嘴笑着,却半晌没有听到他的言语。 他望着我似是若有所思。 “荣先生,您饿不饿?我可以给您准备一些宵夜。”我突然想到此刻扮演的角色,不免跃跃欲试。 他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语气温和却疏离:“不用了,已经很晚,你去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第二天清早,当我被闹钟吵醒后立刻爬起来洗漱,按着的嘱咐,下楼买了些荣致谦喜欢的粥品点心。 回到屋里刚过七点半,趁手里的东西热着,我“噔噔噔”上楼,在他门前敲了几下。 许久无人回应。 大着胆子转开门把手,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我不安地向里面瞧。 窗帘紧闭,不透一丝天光,屋内蒙着沉沉的暗色,无丝毫动静。 当门完全打开,我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诧异之余有一种被耍的错觉。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是我出门买早点的时候?或是更早? 告诉我,荣致谦作息规律严谨,每日七点半之前便起,十数年如一日。 我说服自己,他今天的反常是为倒时差。 今天上午没有课,我正好做些清洁工作。 再次进入荣致谦的卧室,我终于注意到蒙尘的床套被褥,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我忘了给他铺床! 担心被辞退,我火速联系了> “,你见到荣先生了么?”我试探着开口。 他似乎刚睡醒,声音有些慵懒:“唔......昨夜接到他回来的消息已经很晚了,没来得及通知你。怎么?还没和他碰面?” 刻意忽视他尾音里暗含的嘲意,我甜笑:“当然不是啦,昨夜我们已经见过。只是早上起来,他已经不在了......”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我花了不少心思。 顾家是我的邻居,长子景明比我大七岁,目前供职于江城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次女景妍比我大四岁,艺术学院毕业后便留校任教。顾家兄妹从小照顾我良多,因此我发现这份工作招聘的时候便找了他们。 是景明的好友,是荣生银行上海分行负责人的助理。此次辞去原先打算雇佣的保姆转而录用了我,我一时得意忘形,却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私底下,他对我的态度不算十分友好。 我笑笑笑,才不在乎。 ------ 荣致谦的行李还落在门边,我懒得将衣物归类,一并拖入衣帽间。 简单地吃过午饭,我将各个房间的门打开,设定完毕地宝清扫的时间便背着包出了门。 大学课程枯燥乏味,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与原寝室好友告别后匆匆离校。 路经超市特意买了食材,回去做了几道菜。以往懒得下厨,临阵磨枪,看上去不算太差,但在荣致谦这类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眼里岂是寒碜了一点半点?所以又在城中有名的餐馆订了餐,稍后便有服务生送了过来。 我以为我为这餐饭费力颇多,却不料等了整整大半晚也不见人回来。 有些惋惜,又不免庆幸,我心情复杂地将餐桌收拾干净。 心中始终忐忑,为荣致谦捉摸不定的行踪,又因为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 终究没有那个好命睡去,一个电话响起,我必须按着的吩咐马上将荣致谦的换洗衣物送去银行。 到达金融大厦的时候正逢上班高峰,陆家嘴金融中心人来人往。我站定,只觉满目高楼建筑林立,繁华迷人眼。 将垂下的发丝绕于耳后,我顺着人流进入大厦。 底楼大堂的工作已经开始。广播有条不紊地报着号,柜台后一长排衣着干练的工作人员正微笑着服务于来往客户。休息区内坐着等待的人群,大理石地面光洁明亮,高大的绿植点缀其间,一丝不苟中透着勃勃生机。 我向大堂经理道明来意后便在一旁等待。 见她放下内线电话朝我微笑点头,我便在她的指引下独自进入电梯。 楼层数字跳到49的时候,门缓缓打开,我抬头,见已有一位年轻秘书等候一旁。 “卓小姐?”她朝我微笑,目光矜持优雅。 我眨了眨眼:“你好。” “麻烦你走了一趟,我是的秘书alva,你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我就好。” 我没有想到自己兴冲冲跑来最后还没见着荣致谦的面,不知道这是不是的意思。下一刻又将这个猜测否决了。既然他让我代替原先的保姆走进荣致谦的生活,又何必多此一举阻止我与他见面? “alva姐,荣先生昨晚没有回家,我有点担心。”我略调整心绪,凝眉,摆出忧虑表情。 alva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简单地答了一句:“最近事务比较繁忙,想来是熬夜开会了。” 她本就没有义务透露我什么,话已至此,我不便多问。 临走之前,我将早餐交给alva:“麻烦alva姐了,这是于记的粥和炖汤,荣先生会喜欢的。” 她微愣,继而意味深长地对我笑:“难得卓小姐这么费心,我会替你转交的。” 她看我的眼神和一样。 我微微一笑,冲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 回程时,意外接到景妍的电话。 收线后我恨不得飞回寝室。 我瞒着众人做保姆,此次幸好有寝室姐妹蔡瞳瞳作掩护,没有让景妍起疑。 她给我带了一些专业参考书籍,并下令写读书笔记。我撒娇不成,含泪答应。 “念念,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笑闹过后,景妍欲言又止,“五一节你回家一趟。” 我愣了一秒,低头,手指绕着长发打圈:“叔叔阿姨工作忙,五一说不定又飞到哪个地方发掘文物,航航又不在,我回去干嘛?” “五月二号,哥和向晚举行婚礼。”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感觉精神有点恍惚,连瞳瞳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也没有听到。直到她猛地拍了下桌子,我才回过神来。 却见瞳瞳双手抱胸站在我面前,蹙眉望着我一副审问的姿态。 “卓念同学,刚才景妍姐在这里我不方便开口,现在,本姑娘很严肃地请你回答,这段时间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终究无法逃过。 先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告诉她搬出去是和景妍住,今天景妍的到来恰好戳破了这个谎言,我不免有些心虚。 我的犹豫看在瞳瞳眼里似乎坐实了某些猜想,她一手颤抖地指着我,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不是出去和‘野男人’同居了?” 我想,此刻我的脸定是扭曲一片。 天知道我活了十九年,除了程家父子和景明,根本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真是何其无辜! “蔡瞳瞳,蔡大祖宗,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哀怨,“别莫名其妙玷污我的清白。我要是守身不成玉,成了块朽木,你可得陪我一辈子。” 在我的含泪控诉下,她终是打消了疑虑。 松口气的同时又想起景妍临走时的那句话,我顺手抓起一块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接下来几天,荣致谦一直没有回来,我开始忐忑不安,想联系询问荣致谦的近况,又不耐烦回回带刺的语气。加上中午的时候接到了航航的电话,我的心情不免更加焦虑。 可是于我,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终于,一个小时候之后来电,告诉我荣致谦被送到了医院,让我过去照顾。 得知消息的第一秒,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事不宜迟,我赶紧收拾收拾直奔医院。 刚出电梯,便见到一群人向我走来。他们穿西装打领带,胸口襟着荣生银行高层集会需佩戴的行徽。看样子出事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 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掠过,落到最后一人身上。我匆匆跑过去,瞪大眼睛问:“怎么回事?荣先生为什么会在医院?” “医生说,是受寒和过度疲劳引发的肺炎。”皱眉,语气满含责怪,“你怎么没有通知我他一直没回去休息?” 呼吸微滞,我低头:“对不起,我以为......” 他立刻打断了我:“卓小姐,我不想听到任何无意义的解释。我需要的是你端正的工作态度和良好的工作能力。如果你只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在做这份工作,请尽早提出辞职。”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当众用这么严厉的语气指责过我。何况,他还是顾景明的好友,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我突然想到远在狮城眼巴巴等着我消息的航航,想到大马那边存放在银行保险柜的物品,眼睛一下子酸涩起来。我不自觉地咬住唇,双手发颤。 “,别为难一个小姑娘。所有人都知道,荣先生认真起来有多拼命,即使我们也很难劝住他。何况近来公司事务繁忙,又逢天气回冷,我们也多有疏忽。”人群中有人替我说话,我抬眼朝他望去,他只是冲我颔首,道:“荣先生没有大碍,你进去吧。” 在利刃般的视线中,我含着泪,感激地朝那人笑了笑,转身走向病房的同时在心里狠狠地将全家问候了一遍。 病房里很安静,金属挂钩上吊着输液袋,输液管垂挂而下,连着荣致谦微微露出被子一截的白皙手腕。他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肤色透着几许病态的晕红,双眼紧闭,下面一圈青色,与前段时间相比憔悴了不少。 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环顾病房一周,便走到沙发旁坐下。 方才来的时候带了背包,里面放了还没来得及拿出的专业书籍,我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轻轻翻看,时不时看一眼输液袋里的药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轻咳。 抬头却见荣致谦单手撑着床正要坐起。 “小心,你还在输液。”我急步走过去阻止他的动作。 他皱眉挡开我的手,毫不迟疑地拔出手上的针头,带出一线深红的血迹滴落在苍白的手腕上,红的刺目惊心。 “荣先生......”我掩唇惊呼,见他径自下床朝房间的另一头走去便匆忙跟了过去。 仓促间,门在我眼前“碰——”的一下关上。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上洗手间! ------------- 荣致谦从洗手间出来后便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公务。 我听到他时不时的喘咳,殷勤地递上了一杯水。 这次他没有拒绝我的好意,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将杯子递还给我的时候终于看了我一眼。 他的眸色微深,目光投注到我身上的一刹那有几分恍惚的迷离,片刻间浓雾散去,眸中一点幽光渐渐扩散,仿佛雨季过后缠绵的阳光,潋滟隽永。 我感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便听见他问:“你怎么在这?”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讶色,仿佛我的出现是一种深深的罪过。 我莫名其妙,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乖乖回答:“是让我来照顾您。” “我这里没事,你回去。”他侧过脸,语气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何尝受过这样的气,此刻却不得不伏低做小:“荣先生,这是我的工作。因为我的疏忽,连累您住院,我向您道歉。” 我发誓此言发之肺腑,可他却似乎并不领情,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听见敲打键盘的“哒、哒”声,我才注意到他已重新投入工作。 坊间传言荣氏少东知行识礼,素无恶习,平生之好,唯工作而已。我暗自讥嘲:为了工作到了玩命的地步,不过是冷血的赚钱机器而已。 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催促我重新坐回沙发上,捉过先前摊开的专业书恶狠狠地翻了几页。 糟糕至极的心情令书中的文字如虫蚁一般在眼前蠕动,惹得我更加心烦气躁。 就在我盘算着是否该妥协时,荣致谦先我打破了沉默。 “还在念书?哪所大学?”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微微一怔。 许是工作告一段落,他终于舍得将精力从唯一的乐趣中抽离。 我顺着他的视线移到手中差点被我抓烂的书,闷闷地回答:“师大法学院,大一。”心中暗自鄙夷:装什么装,我就不信没把我的资料给你。 “功课不忙?”他语气温和,少了几分先前的漠然。 对于雇主突然的关怀,我是否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 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基于他态度的好转,我略微柔了口气道:“这学期课目不多,空余时间很充足。” 他神色不动,又问:“既然如此,为何舍去休息时间出来做工?” 我一凛,隐约察觉到他的用意。心中戒备,面上却抛开了先前的拘谨,半真半假道:“荣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您在沃顿商学院苦读多年,毕业后玩投资,做银行,无非是为了金钱权势。同样的道理,我抽出空余时间打工,当然也是为了挣钱。只不过以我目前的能力工作范围有限,所幸荣先生出手阔绰,我巴不得好好干这份工作回报您呢。” 他漆黑如墨的眸中飞快地窜过一抹玩味,唇角涤荡开的浅笑犹如拨云的朝阳,瞬间点亮了那张冰封的脸,让我不自禁沉迷,以至于□□熏心之下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缺钱花?”他重复了一遍。 我收敛心神,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面无表情地回答:“很缺。” “多少?” 他问得仿佛顺理成章,以至于我毫无抵抗地报出了心底的价:“五千万......” 我一顿,见他眉宇间殊无讶色,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美元......” 此刻我只是试探,因他的态度鬼使神差冒出了一个想法,于是顾不上深思脱口而出:“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借我急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荣致谦的反应大出我的意料。 他望着我,几乎未作思考便道:“这个额度我尚有权限。” 轻描淡写般的几个字,他的形象在我面前瞬间拔高,让我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巨大的喜悦并没有完全夺去我司思考的能力,我转而冷静下来,却见他片刻之间佝偻着背,一阵喘息。 “您没事吧?”我发自内心关切地问。如果荣致谦真如他所言借我五千万,那就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对慷慨大度的人士从来不乏爱心。 我正要上前帮他顺背,却见他朝我摆了摆手。 我识趣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叫医生?” 他勉强吐出几个字:“不用,老毛病。” 他的面色实在不好,唇色发白,连绵不绝地低咳让我看出他正极力隐忍。 关于他的资料曾经摆在我面前,我也曾见过他萧然尘表、意气风发的样子,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患过什么病。 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已是几分钟之后。 趁这个时间,我从果篮里挑了些香蕉剥皮、切块,牙签叉着码放在果盘里。 “吃点水果?”我殷勤备至将一块香蕉递到他面前。 他蹙眉看了一眼,便掩唇避开。 我不依不挠:“您就吃点吧。香蕉这东西可是好玩意儿。现在世界第一的老寿星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他长寿的秘诀就是每天吃一根香蕉!再说,香蕉营养丰富,清热润肠,又能清肺化痰平喘,益处不知多少。俗话说,每天一香蕉,医生远离我,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极力劝说。 荣致谦垂眸:“后面一句,说的不是苹果?” 我眨了眨眼:“您要吃苹果?行啊,我这就帮您削一个。” 我刚从果篮里挑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就听到他语出惊人:“你无须如此。我许诺的5000万美元借贷不是玩笑,明天你让你父亲的秘书与联系。” 我一个惊愣,手中苹果“咕咚”一下滚落在地。 “你说什么?”我心虚。 他侧脸看我,眉目间坦然自若:“卓晶集团素来信誉优良,下属碧晶酒店乃港府酒店业翘楚,据闻近年来分店开遍内地,同样受到内地各界人士追捧。卓在增先生经营有方,事业如日中天,即使遇到资金周转不济,也只是一时之困。” 病房内温暖适宜,我却感到后背冷汗涔涔。 他的神色太过平静,语气太过自然,我根本无法判断他语中是否暗含讥诮。更深的,我也不明白他从何知晓我的身世。 我有一种被揭穿的懊恼。 ——好你个荣致谦,知道我是谁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你面前讨好卖乖,把我当猴耍呐! 当下便抛开在他面前苦苦维持的乖巧形象,满脸羞恼横眉怒目:“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是卓在增?” 虽认祖归宗却没有昭告天下,就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程寅卓雪筝夫妻只是我的养父母。当然,也恰恰好养母姓卓,所以即使突然改回卓姓周围人也只当我跟随母姓。 “与有荣焉,年前曾收到狮城李氏千金订婚宴的请柬。”荣致谦说的随意,我却感觉脸颊又烫了几分。心中不免怀疑,难道当时恰好被他撞见? 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尤其后悔当时的冲动。 去年年底,二表姐李慕炜订婚,筵席摆在李家山顶的别墅。那一天从山下驶来一溜烟豪车,将花园广场妆点得格外壮观。我穿着卓先生不知哪个能干秘书置办的礼服,站在露台上连连感慨宾客阵容之强大。 开宴之前,我发现手袋不见,便起身回客房寻找。 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听到有个颇为明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是李茂浵的太太?我没有认错吧。” 回答的是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我是,不知小姐是哪位?”我认出这是舅妈的声音。 “我姓谢,谢如吻。很抱歉在贵千金的订婚典礼上打扰你,我可以坐下来跟你谈一谈吗?”如此风情万种的名字,我猜想这定是位难得的美人。一时好奇,脚步不由停住。 舅妈语音从容:“请坐。” “介意我抽支烟吗?” “不介意,不过我的时间不多,谢小姐有话直说。” 我听见打火机的“咔嚓”声,接着,便听谢如吻幽幽道:“我听茂浵说,你让他不要和我来往。”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小三上门挑衅。 我知道偷听不合规矩,但听了一半让我走我是怎么也不肯挪一步的。 “谢小姐,茂浵和我在这件事上,都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李太太,你说得真好听。”谢如吻一声娇笑,满含讥诮。 好嚣张的小三!我无法不感慨。 “李家有李家世代相传的规矩,即使是一家之主,无论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也要留个底线。大概李茂浵觉得你们之间界限已至,所以适可而止。” “你是说茂浵以你为借口?”谢如吻语含怒意,似是不可置信。 舅妈语气一如既往镇定:“谢小姐多虑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是李家的媳妇,我和我的丈夫本就有责任在对方逾矩之前互相提点遵守家规,仅此而已。” 我听到了一阵抽气声,接着便是谢如吻略带烦躁的声音:“你不怨李茂浵?” “为你?”舅妈的语气终于带了一丝起伏,轻描淡写中将所有名门贵妇的骄傲展露无遗。我完全可以想象谢如吻此刻何等的灰头土脸。 果然,我立即听到厚重的楠木椅被推开时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接着带着愤怒的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我还来不及躲避,休息室的门已经被一脸怒色的陌生女人打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眼前女人果然成熟妩媚,只是此刻让我看来有些可笑。 我没有出声,佯装无辜眨了眨眼。 她绷着脸,满口讽刺:“李家的小姐们果然家教森严,礼仪大方,听壁脚还能做得如此坦坦荡荡。”说完,冷冷一哼,头也不回地从我身旁走过。 “宾客也该到齐了,念念,走吧。”舅妈朝我笑了笑,优雅温和。 “舅妈……”我想起去世十多年的妈妈,她是否也曾应付风流无匹卓先生的无数情人? 她自顾自往前走,只留给我一句话:“这便是望族夫妻,我们实在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一对。” 我在客房里找到了手袋。 出来的时候,长廊对面有个年轻女孩东张西望,看到我便匆匆走来,笑容似乎有些惊喜:“原来你在这里,李二小姐。” 没有人愿意被人认错,我下意识皱眉:“你说你找谁?” 女孩没有回答我的话,径自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一枚男戒:“我是来还这个的。今天早上纪诤离开的时候忘在了床上,我知道今天会用上,所以匆匆忙忙送来了。” 她的笑容有些怯怯的,五官并不见得有多漂亮,但胜在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我记得某次撞见卓先生约会,依偎在他身旁的便是这样的女孩,看起来娇软又乖巧。 大抵,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我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今天是怎么了,明明黄道吉日却总有人来找麻烦,也不知道一个个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有些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我,如果是慕炜,以她的个性恐怕难以收场了。 没有心情、也没有必要对眼前来者不善的女孩解释什么,我从她手中接过戒指,敷衍地冲她点了点头:“谢谢。” “你不好奇今天早上他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出声,声音满含羞怯的幸福,“昨晚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在床上。” 我停步,有些诧异她突然的直白。 “他舍不得离开,我们一共做了四次。”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我,毫无保留地炫耀着她如何被男人宠爱。 我轻轻地笑了:“谢谢你。” 女孩迷茫地望着我。 我羞赧地冲她笑笑:“这种私密的事说出来我还蛮不好意思的。我前不久才交了份作业,有关于同性恋立法的可行性方面的论文。为了得到a还查了不少资料,我发现同性恋者不少都是业界精英、青年才俊,当时还有些惋惜的。二表姐很单纯,一直很少接触男孩子,姐夫这么优秀,万一不是,那……” 说到这里,我冲瞬间呆滞的某人吐了吐舌头:“现在我不担心啦,原来姐夫这么……厉害,二表姐以后一定性福死了!” 我再次朝某人道谢,轻快旋身从她身边走过,她终于反应过来,一脸震惊:“你不是李慕炜?” 我无辜地朝她眨了眨眼,疑惑道:“我没说我是她啊。” “那你是谁?”她红着眼,气哼哼地问我。 我笑嘻嘻地伸出手做自我介绍:“我是李慕炜的表妹兼师妹,姓卓,单名一个念字。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吧,没有关系,今天以后,我的名字一定会让你铭心刻骨无法忘怀的。” 记得后来女孩悻悻地离开了,我还为那次小小的恶作剧偷乐了一把。那是,我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人正巧把一切看在眼里。 李家的亲戚关系并不复杂,稍微了解一点的人,并不难推测出我是李清琬和卓在增的女儿。 心里有几分复杂滋味,也知道借款的承诺已无法实现,只能冲荣致谦嘟囔几句:“我又不是故意隐瞒,再说了,我要是告诉你们我爸是卓在增,你们还会雇用我么!” 荣致谦没有理会我的抱怨,径自打了个电话给要他过来。 “卓小姐,”他看着我,公事公办的样子,“既然你有兴趣在荣氏谋得一份工作,我可以让安排你去法务部实习,这或许对你的专业学习更有裨益。” god!要不要把我踢得那么远? 我按捺住心中的暴躁,不愉地瞥了他一眼,闷闷道:“我不需要。” 他沉默,似乎不愿意继续与我交谈,这时敲门进来,荣致谦淡淡吩咐:“卓小姐刚刚向我辞职,你带她去财务部办手续。” 我怒目:“荣致谦,我没有说要辞职!” 惊讶地望了我一眼,我没空理他,却见荣致谦不紧不慢道:“你说不需要去法务部实习。” 我咬牙:“我对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不想换岗位!” 荣致谦点点头,视线越过我对道:“带卓小姐出去。”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恰好医生过来给他做检查,我只好糊里糊涂地跟着出了门。 从那天起,我再次丧失了和荣致谦接触的机会。 不再关照我任何事,甚至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便不客气地通知我,让我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抬下巴轻哼:“我是签过劳动合同的。” 他冷笑着提醒我:“合同里写明有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内如有不满意,甲方随时可以终止合同。” 我无话可说,却不愿意就此妥协,只能和他僵持在公寓的客厅干瞪眼。 “看样子卓小姐是赖着不走了?” 我面无表情:“赶我走?可以,让荣致谦亲自来。” 他不屑地哼哼:“荣先生日理万机,没工夫陪小女孩玩家家。” 我气极,猛的站了起来,拿着电梯卡就往外走:“哼,懒得和你啰嗦,我自己去找他!” 岂料我赶到病房的时候扑了个空,我问护士:“这间病房里的人呢?” 她微微一笑:“病人刚办完出院手续,如果你快点的话说不定……哎,别跑啊,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我提起裙摆迫不及待往大门冲。 终究是差一步,我才到门口,就见荣致谦俯身进了一台银灰色的轿车,穿着制服的司机尽职地为他关好车门,很快坐入车内发动起来。 车子性能很好,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威风凛凛地从眼前呼啸而过。 我没有回宿舍,依然住在那套复式公寓里,再没有出现,想来已经拿我无可奈何。 然而他有时间和我耗,我却耗不起。 料想是从中作梗,每次我进入金融大厦,保安都会客客气气地将我请出去。起先我还据理力争,多次无用之后也只好放弃。 我开始翘课在金融大厦外面蹲点。 三月末的天气,竟无多少春意。我在无数个寒冷的日子里翘首以望,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最后一班地铁离开之前,我在寒风中仰望眼前巍巍高楼。 失望,失望,继续失望…… 我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流,繁华街景在我眼中已是黑白默片。 我问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值不值得。 如果拉下脸去求卓在增,或许容易得多。但我不希望因此成为日后威胁到自己的把柄。 我想过寻找外祖家的帮助,然而十多年的分离,本就情薄,况且我是外姓;而航航,根本与他们无关。 夕阳渐渐老去,转眼星光漫天。 我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数着高楼中灯光一层一层黯淡。一整天的等待结束,无非又是一次空手而归。明天呢,是否依旧重复着今天和昨天? 我低喃着回身离去,风在我耳边停留:“rsisf,isdup……ss,。” 低头沿着街边走,猛然间一束极强的光线闪过我眼前。 我抬头,发现不知不觉我居然已在马路中央,而不远处的车正朝我飞奔而来。 心跳加速,恐惧蔓延全身,我顿时腿软跌倒在地。 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由远及近,我捂住双眼,瑟瑟发抖。 耳边有人在说话,但我什么都听不清楚,我看到了鲜红的血,感受到双腿割裂般的疼痛。 瞬间晕眩,我终是人事不知。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公寓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冰岛雁鸭绒被。 身上热的厉害,头晕沉沉的。 我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抬头却见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我有片刻的迷糊。 蓝灰色的衬衫,深色西裤,他倚在沙发上,就着旁边的落地灯翻阅文件。晕黄的灯光贴着他瘦削文雅的轮廓,眉眼英秀至极。 日期夜盼的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股酸楚如潮水般瞬间涌入眼底。 “荣致谦……”用尽力气呼唤,却如蚊蚋般低哑。 他终究听到动静,缓缓抬头。 “你,可不可以……不要躲开我?” 他愕然。 而我……已经泪湿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我已经无法控制泪水,无尽的委屈在静谧的夜里排山倒海聚拢而来。为这一刻等待成真,为这一刻他就在我面前:“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一直在那里等......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等。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我很冷,我告诉自己不能走,再等等,你一定会见我的。可是没有......” 喉咙胀得满满的,我哽咽低语,已经含糊不清。 泪眼朦胧中,他的面目已然模糊。 熟悉的好闻的气息渐渐将我笼罩,宛如绵绵细雨浸润枝头新绿。我依稀听见一抹低醇柔和的声音带着湿湿的凉意随我入梦:“广州......出差......刚回来......” -------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窗帘紧闭,不知晨昏。 我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中忽然闪过几个记忆片段,刹那间意识清明。 我慌忙从床上坐起,目光搜寻沙发上独坐的人影。 ——水晶落地灯依旧亮着,羊皮沙发却是空荡荡一片。 心头有莫名的伤感萦绕不去。 我摇头,挥开不知从何而生的情绪,下床。 羊绒地毯厚重而柔软,隐去我所有脚步声。二楼依旧安静。 直到我缓缓下了楼梯,才隐约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一丝期待如种子发芽破土而出,我蓦然加紧步伐。 “相对于标普指数,纳斯达克指数近来大量转向,已经跌破新低。龙科作为指标股,连续十几个季度盈亏报表出来,盈利都比华尔街权威分析师的预测多2美分。我看这绝非巧合,你稍后联系曼哈顿分行,吩咐他们就此事召开临时会议。” 熟悉的磁性嗓音,如轻柔的慢板,却字字有力。 我收回欲敲门的手,透过豁开的缝隙向里望。 深咖啡色的英式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笔挺的行业精英,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长桌一头优雅端坐的男子。无可挑剔的面孔,钟鸣鼎食之家蕴育的清贵雍雅的风度,一言一语,指挥若定,卓尔不凡。 心里莫名牵动一下,然后没出息的愣了神。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努力分辨他们谈话的内容。 “荣先生,纽约分部徐耀文昨晚来电,通知我北美区投资副总宋家驹先生这段时间与龙科财务总监来往颇为密切,这或许与他竭力促成龙科借贷批准有关。” “我会斟酌将此事汇报伦敦总部,”荣致谦将目光转向下首的中年男子,淡淡吩咐,“你回复徐耀文,让他密切关注宋家驹的动向。” “我明白,荣先生。” 荣致谦双手交叉,置于桌前,视线掠过众人,落于席间唯一的女士身上:“林玉瑭,新大楼选址进行得如何?” “是这样的荣先生,经过我和其他同仁联合调研,我们已初步将范围划定于金融街。日本伊藤家族拥有的‘丰茂大厦’是陆家嘴金融区地标,去年年底落成,比起其他大厦更符合我们公司未来业务发展需要。不过,”女子一身职业套裙,面容光鲜,只是此刻中气略有不足,“伊藤家族盖的楼从来只租不卖,我们开出的价码也远远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荣致谦沉眉,目光环视下首诸人,片刻,对身旁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路周,你有什么提议?” 我看向那个叫路周的男子,发现眉目依稀熟悉,豁然想起是上次在医院为我解围的人。 他面露微笑:“我听说香港的老总单士远,他的太太和伊藤家族掌门人的长媳私交颇好。我认为,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我会联系单士远来沪参与此次谈判,林玉瑭,你负责前面议价。” 荣致谦交待完毕以后,还和他们讨论了一些内容,我有些疲倦,便没有刻意去听。 留意到会议即将结束,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旋身躲到楼梯背面。 人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当前面几人向荣致谦告辞之时,回身对荣致谦道:“荣先生,日前,我按照你的吩咐致电卓在增先生,将卓小姐的情况予以告知。卓先生听后似乎不愉,他应承,过两天等卓小姐稳定下来后会派人将她接回香港。”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荣致谦已和卓家取得联系。如果真的被送回卓家,我原先的计划将难以维持下去。 已顾不得还有多人未离开,我提着睡裙急步冲到荣致谦面前,紧张地看着他:“我不走,我不能回去!” 我的出现似乎让在场诸人分外尴尬,更是连连皱眉。 我无暇关注其他人,抬头倔强地盯着荣致谦。 “荣先生,我们先告辞。”路周再次为我解围,招呼众人迅速离去。 最后一个人将门带上后,荣致谦指着一侧的沙发,对我道:“坐下谈。”便径自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一手按额,缓缓落坐于身后沙发上。 我注意到他眉间似有倦怠之意,脸色也没有方才好,复杂心绪翻滚之下,不由自主关切:“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似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看向我,墨色的瞳孔有抹不开的浓雾:“为什么执意留下?” 他不答反问。 嗓音低沉,语气平淡无波。 我却听出里面难解的疑问——正常人都该存在的合理怀疑。 我不知道如何巧妙应对这个问题,既能说服他让我留下,又能消除他对我的所有戒心。 我和他非亲非故,就连唯一与他有关的雇佣合同也在前几日提前终止。 我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留下。 我呆愣地站在客厅里,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绞尽脑汁为自己申辩。 他等我许久,终于耐心告罄。 “这几天你暂且住在这里。昨晚你发烧,已吃过几片退烧药,稍后会有医生给你做一次身体检查。”他交待完便从沙发上站起,“我还有公文要看,你自便。” 看着他目不斜视从我身旁走过,21层的高度,窗外阳光透过大片玻璃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影,茶色细条纹衬衫,亚麻布裤子,让我想起方才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主持会议的他。 ——内敛持重,衣冠楚楚,足以让所有怀春少女深深迷醉。 记忆往前拉伸,我似乎又看见病房里他一闪而过的笑容,清若山泉,深如幽谷。明亮秀长的眼睛尾稍轻轻挑起一抹温浅的弧度,漆黑眸色藏不尽的是优雅蛊惑。 又或许,是那晚毫无准备的照面,深浓的夜色下那一眼的惊艳如埋下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而出,汲取养分,疯狂滋长。 理智似乎脱轨,我感到全身无处不在颤抖。 在他经过的片刻,我挣脱意志樊笼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荣致谦——” 他顿步,回头,眉间锁着浅浅忧悒。 他的腕间戴着一块样式简约的爱彼手表,纯黑的表面,触上去冷冷的,却几乎在下一刻被我手心的热度薰暖。 “荣致谦,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不走,是因为......”不顾一切,我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颈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因为......i`you.” 他惊愣的片刻,我已占尽优势。 闭上眼,唇,与他的密切相贴。 微凉柔软的触觉、呼吸间温热清爽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带起一股奇异的酥麻,如过电般迅速席卷全身。 风暴降临。 我可以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下一秒,彼此分开。 我的眼里全是他震惊的脸庞。 “,新鲜出炉哦!”我冲他甜甜一笑,趁他神魂归位或要发作或有其他动作之前抽身逃离,飞快地躲进卧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我几乎无法思考,跑回房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思维已迟钝,我似乎在沉睡,却抵挡不住眼前一幕一幕不断闪动的片段。 ——我、吻、了、他! 就在刚才! ——我还告诉他,我、疯、狂、地、喜、欢、他! 心跳早已无法控制,也许下一刻,我便将心悸而亡。 我捂着脸在床上打滚,奢望所有的一切只是无聊之余的幻想。 可是一幕一幕近在眼前,如何只是幻想? 我几乎无法想象他会怎么看待我,喜欢恶作剧的小女孩,亦或是难以理解的疯子,无论如何,我都已脸面扫地。然,这一桩将成为我留下来的最好理由。 我不断安慰自己,又不免长吁短叹,这时候,房门轻轻被人敲响。 想到荣致谦先前提到会有医生过来,我立即收拾情绪爬下床去开门。 检查结果不错,烧已经退了,医生又嘱咐我注意保暖便提着医药箱出了门。 我听见楼下有低低的交谈声,也不敢出去,直到一切恢复安静,我料想医生已经离开。 此时已近中午十一点,因为昏睡,我错过了早餐,现下肚子唱起空城计,只好认命下楼觅食。 轻手轻脚下了楼,我伸着脖子飞快地觑了一眼书房,见门紧闭着,才稍稍放下心,踮着脚尖溜向厨房。 谁知刚到厨房门口,便听见身后“咔——”的一声门响。 我猛的一惊,下意识回头,便见荣致谦正从书房出来,一边低眉整理袖口,一边向玄关走去。 我僵硬地冲他笑:“荣先生,出门呀?” 他从沙发上捞起外衣,朝我看了一眼:“嗯,与政府官员约有午宴。” 我见他面容平静,与平素一般并无不妥。及至步出门,他又回头淡淡地关照我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不妨联系。” “我知道了,你要早点回来哦!”我笑着冲他挥手。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很快消失在门后。 我的心情难得雀跃,打电话订了份午餐,吃完便匆匆奔向学校。 半个月不见,蔡瞳瞳一见我就指着我的鼻子控诉:“卓小念,失踪这么久,连电话也不接,说!到哪个山坳里打怪兽去了?” 我唏嘘:“一言难尽呐——” “那就两言、三言,随便你几言!”蔡瞳瞳刨根问底,恰逢上课铃响,我松了口气,忙道:“老师来了,我们先听课。” 好不容易安抚好她的情绪,谁知老师一进门便宣布来个随堂考。 结果可想而知。 别过瞳瞳,我独自向校外走。 路过外院前面的花园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突然挡住了我的去路:“同学,等等,我有话要说。” “你是?” 我好奇地看着他,对方却一直低着头。直到他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拿出一朵绒布做成的红玫瑰,对我说:“我,我是……数学系04级2班的吴明,卓……卓念同学,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 我见他面色如番茄般通红一片,心觉有趣,随堂考带来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于是故意问:“只是做朋友么?” 他支支吾吾:“是……是……” 这时,我听到似乎有几声清咳声。 我抬眼一扫,就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几条人影晃动。 吴明如得了信号一般马上改口:“不……不是,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 我狐疑地又望了望亭子。 此时暮色浓重,我看得并不分明,料想定是吴明后援。不想多费唇舌,我收起玩笑之心,肃容道:“很抱歉,我已遇见心目中的,所以无法回应你。再见。” 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菜,一到家就直奔厨房,心情愉悦地边看菜谱边烹饪。 七点不到饭菜上桌,我料想荣致谦也差不多该回了,于是打开电视慢慢等。 影片里,苛刻的暴发户夫妇对新雇的保姆指手画脚,女孩头戴白色厨师帽,礼仪周到地将餐盘的食物分发完毕,镇定自若道:“希区柯克先生,当我的祖先在奥地利宫廷为皇帝做大餐的时候,你们的祖先还在美洲的原始丛林里啃玉米棒子呢。” 我听罢,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冷不防听见门开的声音。 欣喜地回头,却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我跳下沙发往他身后看,确定后面没人,才恹恹地问:“怎么是你?荣致谦呢?” 冷冷地睨了我一眼:“荣先生今晚临时搭航班回香港,我过来帮他收拾行李。” 宛若一桶冰水当头浇灌,浇灭了我今晚所有的期待。 我拦住,满心震撼:“你说什么?荣致谦回香港?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对我从不留情面,我心知再也问不出什么。 冷眼旁观他进入荣致谦的书房和卧室,及至他提着便携行李从我身旁经过,我思绪翻滚。 我在考虑,是跟着去机场缠着荣致谦撒娇耍赖,还是安分地守候在这里彰显我的无私隐忍和进退有度。 这时顿步,回头朝我讥嘲地笑:“卓小姐,我有个建议。或许,你现在可以和我去机场请求荣先生捎带你一程,省下令尊遣人来回接送的功夫。我想,荣先生定不会拒绝。” 我将手中的遥控器狠狠地朝他扔了过去,可惜,他已闪身出门,遥控器砸到门框便摔落在地。 空荡荡的客厅,影片里的对白仍在继续: “这个叫冰箱,他有冷冻功能,能冰冻,懂吗?” “听不懂。” “那你们在欧洲用什么?” “噢,我们用冰川。” “冰川?” “我们用的冰川非常的大,所有食品都埋在下面。” “没有骗我?” “没骗你。” …… 我落寞地笑。 ------- 一连等了三天,未等到荣致谦归来的消息。唯一让我放松的是,卓先生不知与哪位新晋的情人风流快活,全然忘记了接我归家的承诺。 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早上接到慕炜的电话:“念念,我想你,想得做什么都意兴阑珊。” 我叹气:“抱歉,我的错,不该让你那么念念不忘。” “死丫头,你就不能趁机表达一下对我的思念之情么?” “未来姐夫就在你身边虎视眈眈,我哪敢?” 电话里一声轻嗤:“别提他!” 我豁然想起年前的订婚宴,心知肚明,很快转移话题:“怎么有空与我聊天,舞团空档期?” 那边沉默半晌,再开口,语气有一种不自然的轻快:“过几个月就是婚礼,我哪敢继续呆伦敦,嫁鸡随鸡么。” 我暗恼又起了一个不愉快的话题,扶额,问:“慕语呢?” “哦,那个小疯子!前几天收到克利翁舞会的邀请函,现在也不知在法国还是意大利,忙着寻找名师定制礼服呢!” 听她兴奋地聊起慕语的近况,我终于松了口气。 电话挂断前,慕炜神秘地留了句话:“我今天有惊喜给你,等着吧!” 我失笑。 晚上票据法课程结束已经八点。 我坐巴士回家。 及至住所门口,我正走上台阶,便听到身后有汽车远远驶来的声音。 我下意识回头。 车头大灯明亮刺目,我眯了眯眼。等车子停稳,才看清眼前竟是那台熟悉的银灰色轿车! 清高傲慢的下车后一丝不苟地拉开后座的门,左手扶住车门,右手挡着上方。 我的心如擂鼓“砰砰”直跳。 路边的街灯下,荣致谦俯身而出,凹凸纹细布衬衫,深褐色西裤,站定时背脊笔直,身形颀长,气质蔚然清贵。 “荣致谦,你回来啦!”我跑下台阶冲他笑。 他仿佛才意识到我的存在,目光掠过我时微微一怔。 “卓小姐。”他淡淡回应,眸色如夜空般漆黑沉郁。我上前,他从容退开一步避过我伸出的手,嘴角有疏冷的弧度:“你有客至。” 我尴尬地缩回手,才注意到还有一台车跟随其后。 街灯明亮,我能轻易辨出下来的是一位衣冠严肃的中年人。 他下车后抬头朝我望来,我震惊地发现,此人竟是卓府的管家——严叔! “大小姐。”严叔语气恭谨,态度谦卑。我却如蒙大敌,后背冷汗涔涔。 “严叔,你怎么会来?”我明知故问,想着如何拖延。 “老爷希望你回家住一段时间。” 我暗自瞥了眼荣致谦,他自顾自站在一旁,并不看我们。 心中暗恨——那天的告白和献吻都喂空气了! 终究是不甘。 我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严叔,告诉爸爸,我不回去。” 身后立即传来久违的冷哼。 我自动忽略。 眼见严叔微微皱眉,我咬唇,向荣致谦移动两步,直到距离不足一尺,我趁荣致谦还未来得及退开,猛然挽住他的手,半羞半恼地对严叔道:“我真的不能回去。” 身旁的人身体有些僵硬,我暗自吐舌。 我见严叔目光微闪,便猜想他已领悟我的意思。果然,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已明白,我会如实知会老爷。” 我刚松了口气,便听到耳边有人无奈出声:“卓小姐?” 我冲他笑,他却意图拉开我的手。 我不松手,反而回身紧紧抱住他的腰,抬头无辜地问:“致谦,怎么啦?”我头一次这么亲昵地唤他,心中有几分暗藏的忐忑和甜蜜。 他低头看我,苍白细致的面容,眉间一片倦色:“不要胡闹。” 他的声音低沉磁雅,我却敏感地从中分辨出几许淡淡的温柔眷顾。 心,猛然飞了起来。 我越发胆大,不顾周遭,头拼命往他怀里蹭,口中抱怨:“什么胡闹?我哪里胡闹?你那天晚上在我房里呆了一夜,分明……”话还未说完,却猛然被人打断—— “念念!你!你居然和男人单独过夜?” 尖锐的嗓音,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我愕然回头,却见李慕炜一身光鲜站在树下,满脸亢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从新加坡到上海,整整五个小时的飞行似乎没有消耗慕炜多少精力。 素白手背轻撑着尖尖下巴,她意味深长睨了我一眼:“翅膀硬了啊!” 我抿唇不言,背却僵直着。 “严管家,姑父近来可好?”一转眼,她已收敛所有戏谑,端庄坐姿,得体笑容,尽显名媛风仪。 严叔回话无可挑剔:“多劳表小姐挂念,老爷一切安好。日前欲往狮城探望泰山泰水,碍于繁冗事务,未能成行。望表小姐予以转达愧歉之意。” “我一定将话带到。”慕炜勾唇,视线一转,在荣致谦身上凝了凝。 我的心莫名紧了紧。 “这位先生看起来很面善。”她似笑非笑。 我担忧荣致谦提及年前的订婚宴,从而引起她的不快,赶紧插嘴:“他是香港荣家的人,你应当见过。” 荣氏家族,香江内外,何人不晓。且荣家年轻一辈,唯荣致谦一人。以慕炜对这个圈子的了解,稍一提点,自然不难辨认。 果然,慕炜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讶色,随即笑意盈盈地伸出手:“荣先生,久仰。” 荣致谦笑容温蓄,略微轻握她的指尖,不多时便放开,分寸正好。 “二小姐谦虚。两年前,我有幸观看皇家芭蕾舞团演出的《吉赛尔》,你所演绎的吉赛尔好评如潮,让人印象深刻。” “哦?荣先生对芭蕾舞剧有兴趣?”慕炜兴致勃勃。 “哪里,沾了家母的光,陪同观赏,不料收获颇丰。”荣致谦不吝赞美,一言一语彬彬有礼。 慕炜频露笑颜,我却为她香槟淑女风范之下掩藏的莫测用意忐忑不安。 幸而,这一晚的谈话并未持续太久。慕炜以旅途疲累之由提出告辞,临走之前不忘示意我跟上。 我心知今晚必定逃不过她的审问,踯躅几番,终是和荣致谦告别。 严叔让人在酒店订好了套房。 客房管家刚斟茶离开,慕炜便一阵叹息:“一转眼,念念都十九啦,怪道春心萌动,果真女大不中留!” 我被她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瞪她一眼:“李慕炜,我守身如玉十九年,你可别污我清白!” “致谦,怎么啦?”她倏地捏起嗓子怪声怪气道,“什么胡闹?我哪里胡闹了?你那天晚上在我房里呆了一夜,分明......我问你,分明怎么了?” 我气极,站起质问:“你到底看了多久?” “从你如小鸟一般飞奔至情郎的一刻,从头到尾,眼见为实啊!”她端起茶杯,陶醉轻嗅。 慕炜用词之暧昧,我已懒得羞臊。干脆坐下,捧起茶盏:“既然你心中已下定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就不能改了做贼似的毛病?” “小表妹啊,你以为我愿意偷偷摸摸从学校一路尾随着你?还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愕然,原以为今早的通话只是玩笑,未曾想她已付诸行动! 忆及外婆对慕炜如此评价:“二丫头啊,什么都好,便是有一点,遇事冲动,不知先思而后行。”我心中大为赞同。 头疼地啜了口热茶,我有气无力道:“没见惊喜,只余惊吓。小妹先谢过二姐心意,以后,你大可知会一声,我也好焚香煮茶,扫榻恭候。” “早早通知你就没意思了,我可不想错过一场大戏。”慕炜似笑非笑,话题绕回原点,“不知大晚上的,小表妹和荣大公子何故聚在同一栋大厦门口。据我所知,姑父在汤臣一品可是未曾置下任何产业。” “sowhat?”我瞪她。 她将茶盏搁在茶几上,双手一摊,语气夸张:“onlya?”(同居?或者仅仅春风一度?谁知道?) 人前名媛风范,人后便是这样豪迈不羁。 我无力争辩,嘴一撇,一本正经道:“我承认,我对荣致谦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哦,荣家大公子真是可怜,被你惦记上。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惦记的,可不只你一个。” 我拄腮,悠悠道:“有竞争,才有乐趣嘛。”何况,我要的,并非他的真心。 --------- 第二天一大早,严叔同我告别后匆匆前往机场。 慕炜心情颇好地享用完毕自己炮制的瘦身早餐,便要拉我逛街。 在她的无赖神功下,我顶着压力再次逃课。 “慕炜,我舍命陪君子,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你这是恩将仇报!” “这样,我帮你追荣致谦?” “慕炜,你别添乱!” “哎呀呀,生气了,我这就打电话给爷爷奶奶,劳他们辛苦一趟赶赴香港,也好和姑父商量卓大小姐的婚姻大事!” “李——慕——炜——” 两天后,机场。 目送慕炜进闸,我终于松了口气。 尽管相识已有十年,从师姐到表姐的身份转换,她热情起来依然让我倍感压力。我捧着她临别馈赠的一盒情趣内衣,不知如何处置。 ----------- 我到达教室的时候,时间尚早。宿舍里另外三个都在,难免又被一阵炮轰。 起因无非是我逃课期间学生会突击点名,她们提前得知消息找了熟人替我上课,又或者是帮我完成老师临时布置的作业,当然,也包括景妍下达的读书笔记任务。 我感激涕零:“多谢各位侠女仗义,晚上那顿在下请了!” 三人一声欢呼,上课铃响。 晚饭应三人要求,在学校附近的小肥羊吃火锅。 手机铃响,我看了眼屏幕,是卓先生。 退席接起。 如同往常,稍显生硬的问候过后,我沉默。 分离十五载,时间的鸿沟早已风化了父女间应有的默契。 面对我的冷淡,卓先生也只是寥寥数语应对。 然挂断之前,他道:“念念,好好念书。你的愿望,爸爸都会满足。” 饭后,瞳瞳和许菲嚷着要唱k,我和袁莉只得相陪。 因吃火锅喝多了饮料,我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立刻发现气氛不对。 几个陌生的女孩子出现在包厢里,最前面一个面色阴沉,冷冷地盯着袁莉,两人似在交谈。 音乐的阻挠,我无法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倒是许菲见我进来,便低声在我耳边道:“那女生是数学系的,说莉莉抢了她的男朋友。” 我微怔。 许菲又道:“莉莉有没有男朋友我最清楚,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生。” 这时候,两人发生了争吵。眼看一巴掌就要打在袁莉脸上,我和许菲急步过去已是来不及。 幸好瞳瞳就在袁莉身旁,及时挡下了重重一掌。 “这位同学,”我见瞳瞳无事,便对逞凶的女生道,“想动手是吧?可以,我让你打。但是我会立刻去医院验伤,你尽管安心等着法院的传票。” 最终不欢而散。 ------------ 我打开门,发现玄关处一双男式皮鞋。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飞快地换了拖鞋,见书房的灯暗着,便雀跃地跑去二楼。 我几乎只敲了一下门便迫不及待地将它推开。 “致谦,我回来了——” 我熟稔地唤他的名,一抬眼,却见他立在沙发旁,背对着我在换衣。 我立马噤声。 见他回头,我撇开眼连连道歉:“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我感觉脸上燥热,忙下楼开了瓶冰水“咕咚咕咚”往下灌,喝完,又觉得胃里凉凉的不舒坦,折腾着热了一杯奶,才算平静下来。 站在厨房里喝着牛奶,一回头却见荣致谦走了进来。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衬衣,面色平常,见我也只是问了一句:“李小姐已返程?” “嗯。”我答得简单,却不愿放弃与他交谈的机会,又添了一句,“婚礼筹备繁琐,舅妈打电话催促,她只好回去。” 荣致谦点了点头便打开冰箱看了看,什么也没拿又关上。 我自言自语:“牛奶果然填不饱肚子,还是煮点面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致谦,饿不饿?反正我要煮面,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我多煮一点,赏个脸一起吃呗!”我期待地望着他。 荣致谦笑了笑,眉眼温和:“麻烦你。” 我不在的几天,冰箱里的食材显然已经添过。 新鲜的牛腱肉和番茄,各色调料也是齐全,我心情颇好地煮了一锅红烧牛肉面。 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桌,我见他吃了一口,眨了眨眼,问:“好吃么?” 他搁下筷子,抽了纸巾,才抬眼看我:“出乎意料,五星水准。”难得笑语温柔,又带着一点亲昵的调侃。 我笑意盈盈全盘接受他的赞美:“那当然,这可是家传绝学!李家的几个表姐厨艺一个比一个好。尤其是慕炜,想当初,她还差点放弃芭蕾专攻烹饪。要不是外公外婆极力反对,说不定现在就在哪家五星级酒店的厨房大显身手呢!” “你和她感情很好。” “认识十年了,感情当然没话说。” “嗯,我记得,你也曾留洋皇家芭蕾舞蹈学院。” 我一怔,继而笑言:“呵,被你发现啦。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会退学?其实很简单,我运气很好,有惊无险地考入别人梦寐以求的rad。可是真正入学后才发现竞争激烈又残酷。我好不容易在低年级部熬了五年,没想到最后一年运气飞光光,年末评估没有通过,升不了学,只好打包走人。” 荣致谦笑看着我:“你很努力,不比李小姐差。” 绅士一般宽容谦和的赞美,带着隐隐的鼓励,我的谎言几乎编不下去,忍了忍还是道了声:“谢谢你。” “能在几千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你有天赋,并且很刻苦。” 我摊手,决定坦言:“我怀疑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事实上,我安然无恙通过了学年评估。不过......” 我刻意将语调放得轻松:“那年圣诞回国遭遇车祸,不巧伤了腿,再也不能跳了。” 我见他怔住不语,又萌生戏弄之意。于是退开椅子,原地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对他道:“难道你没发现我的两条腿长度不一样吗?那次车祸我的腿被撞断了,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石膏拆下后腿就一直这样。平时走路跑跳没有问题,继续跳芭蕾就困难了。” 荣致谦微微蹙眉,看着我的眼神掠过一丝黯然阴郁。 我眨了眨眼,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有残疾人证呢,平时坐车排队买票都有优待。所以,事物往往都有两面性,你永远别把一件事想象得太糟糕。” 荣致谦沉默良久,终于道:“念念,你很坚强。” 他的一声“念念”,不轻不重,甚至没有多余情感,却让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愣了愣,回神时已敛去所有情绪,做出忍笑的表情:“呵!其实你是想夸我身残志坚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我的眼。 我掩唇笑:“.我好像把玩笑开太过。你别同情我啊,我很健康,没有任何残缺。那次车祸撞到我的腿,只是造成了膝盖滑膜损伤,休养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不过要让滑膜完全长好需要好几年。芭蕾少不了要做,不利于康复,所以爸爸就帮我办了退学手续。” 说完,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我刚才说谎,你别生气啊。”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不该提起,我道歉。” 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我有些无措,只好道:“是我捉弄你呢,你道什么歉?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快吃面,都烂了!” 食不言寝不语。 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荣致谦站起端着碗要进厨房,我才拦住他:“君子远庖厨。碗放着,我洗就好。” 他没有坚持。 当我收拾完厨房转身出去的时候,一回身,便见他靠坐在沙发上,手中是一本摊开的财经杂志。他的眼神却飘渺孤远,透过落地窗外浓重的夜色不知望向何方。 我走到近前,坐在他旁边,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他回头,墨兰衬衣衬着灯光下玉色的肌肤有一种深沉的雅致。 “没什么,”他笑笑,站了起来,“不早了,你该回房休息。” “嗯,我再看一集电视剧,马上就好。”我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头顶一阵异样。 我惊讶地抬头。 他的手正落在我的发顶。墨黑的眸此刻如隔着蒙蒙雾色看不清晰。 我只听到他温温道了一声:“对不起。” 随即离开。 只余头顶隐约的温热和空气里缠绵不息的苦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番外之相遇太晚 李清琬第一次见到卓在增的时候,正是与师兄师姐随教授在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 烟花三月的季节,春雨绵绵,让这座历史名城更富朦胧诗意。 她信步游览秦淮河,听师姐在耳边兴致勃勃地讲秦淮八艳,说旧时王谢。 烟雨蒙蒙,柳色鲜嫩,她闭眼,深深呼吸,仿佛忘记繁华尘嚣。 “清琬,你可知我也是琅琊王氏后人?” 李清琬淡淡“哦”了一声,睁眼,笑:“哪个琅琊王氏?是儿子成年了还把他抱腿上的宠儿狂人王述的王家?” “那是太原王氏!” “哦?原来是休了结发之妻另娶公主的王献之的王家啊!”李清琬轻轻哼唱,“桃叶复桃叶,渡江不明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桃叶爱妾,呵!” “那可是我王家先祖,尊重点啊。” “我怎么记得某人频频当着我的面表示对李隆基的不屑?据说,我也是李唐后人。” “清琬,我没有开玩笑,我实实在在是王羲之第五十四代孙。” “嗯,有族谱为证?” “啊——那玩意儿早在祖父母逃避战乱的时候不知所踪!” “哼哼!” “不过,祖父母定居南洋后又着人修订,我曾偷偷翻阅。” “所以,不过是逗小丫头的玩意儿。” “李清琬,谁是小丫头,我是你师姐——” 小桥流水,雾雨朦胧,她随意应付着恼怒的师姐,看河中几艘乌篷船由远及近,划开清冽水波,悠悠荡漾。 船中有乘客。 李清琬转眼便见有人俯身而出。 白衣黑裤的少年男子,一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雅。在春日午后的细雨中,白雪青竹,芝兰玉树,仿佛时光刹那间穿梭至千年前那个旷达致远、华丽风流的年代。 李清琬的心脏骤疼,宛若被一只手揉碾,碎成一瓣一瓣凋零的花。 “至莹。” “啊?”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相信佛家的因果轮回,如同大梦醒来,梦中的一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恩怨情仇,皆是梦中之物,历历在目,但却无有实性可得。” “啊哦,很遗憾,我是无神论者。” “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这倒是有科学依据。从心理学上分析,古典精神分析认为一见钟情与儿童的恋父恋母情结有关;生物学流派荣格认为,这是阿妮玛和阿妮姆斯在爱情中对浪漫伙伴的投射;认知图式理论则认为是对方符合自己脑中的‘爱之图’;另外有社会认知理论认为,这是第一印象和晕轮效应结合的结果。当然,从生物学上分析就更简单了,不过是一种对伴侣dna编码复制准确性的识别过程。另外也有人提出利鼻器一说,具体来说就是……” 王至莹正滔滔不绝,一转眼,却发现李清琬已沿着堤岸提裙奔跑。 “清琬,等等我——” 远处的呼唤随风而去,李清琬满心满眼只有乌篷船头迎风而立的隽然侧影,如隔着三千繁华的距离,辗转于梦中的画卷越飘越远…… 等到她找到泊于岸边的乌篷船,里面早已无人。 研讨会结束,她独自在南京逗留一月。 十里秦淮,却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 一年后,李清琬随父赴港。 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商业午宴,却如同做梦一般,让她看到了遍寻金陵而无踪的人。 香槟美酒,金马玉堂。 他站在黑色的幕墙前,光润的皮肤上闪着一点流光炫彩。纵然身旁是十丈软红,俗世浮华,他遗世独立,清丽隽永一如初遇。 “爸爸,他是谁?” “那是卓家老二卓在增。” “哪个卓家?” “还有哪个卓家?自然是酒店业巨子的卓家。三十年代,碧晶酒店由卓在增的祖父卓建邺一手建立,以致后来扬名上海滩头,乃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大陆变色后,卓建邺仓皇辞故里,携妻儿南下香江,重整乾坤。如今本城的碧晶酒店与从前在上海的大酒店一脉相承,纵横同业、傲视同侪。” 李清琬依然看着那人所在。 此时,有年轻名媛与卓在增交谈。他唇角微勾,一瞬间,所有清冽孤傲被花月绮丽消融,隐隐柔情都从他流云缱绻的眼神里悄悄游弋而出,仿佛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变得熏然柔软。 她心头揪紧,无法呼吸。 “乖女,卓家老二人品学识皆是一流,却未必是良人。” 她的指一瞬间紧握杯颈,眼神却未有丝毫离开过那个人。 “爸爸,惟有他。” “乖女,你有无数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知道,惟有他。” 三个月后,传闻印尼华商垂涎碧晶前景优异,打响收购战,凶狠决绝欲踢卓氏出董事局,实行取而代之。 卓氏内部近年来兄弟间已有隔阂,卓建邺两子暗自争斗,矛盾激化。此时印尼华商乘虚而入,卓氏因此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幸而狮城李氏倾囊相助,助卓氏夺回碧晶控制权,卓李两家也因此成就一桩金玉良缘。 清琬带着碧晶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巨额嫁妆入主卓氏,成为卓家二房的少夫人。自此,卓家长房远走温哥华,碧晶酒店完全由二房父子掌控,卓氏二公子成为当之无愧的的卓氏继任者。 后来的后来,当清琬被地动山摇惊醒,却无能为力独自困于废墟之中的时候,她还在庆幸,还好他没有来,还好他能够活着。即使这一世他们相遇太晚,即使由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念痴缠,至少……至少这一世她陪伴了他两年,至少,这一次,她终于走在他的前头,无须尝遍绝望思念。 熊熊大火扑面而来,她闭眼,唇含浅笑。 仿佛,仿佛又看到了那一世。 秦淮河畔,乌衣巷口。 少年裘马,衣履风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浴室里水声哗哗,雾气弥漫。 我看着雾蒙蒙的镜子,手指缓缓写下:todoordo...... 将字母拂去,镜子里是我茫然的眼。 我睡得很不好,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我看见卧室里荣致谦静立的背影。 尚未来得及完全穿上的墨兰色衬衣,以及线条柔韧瘦削的瓷白裸背。然后,他回过头对我说:“念念,对不起。” 我一眨眼,他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双腿割裂般的疼痛。 我呼喊甚至痛哭,却看见航航狼狈的脸。 他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姐,救救我。” 他的身后是穷凶极恶的恶徒,手中挥舞着雪白的刀刃对我们龇牙咧嘴。 我恐惧地大叫“妈妈”,可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卓在增冰冷敷衍的脸。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我女儿。” 我挣扎着醒来,却再难入睡。 反复默念“ss,”,我的心绪渐稳。 钟表时针指着凌晨三点,正是夜阑人静的时候。 我踩着拖鞋,轻轻打开卧室的门,走廊的夜灯微凉。我缓缓走过楼梯口,停在最东面的卧室门外。 除了我的呼吸声,一切都在无穷的夜色中静谧。 我静静地站了会儿,最终步下楼梯,推开了书房的门...... ------- 我在图书馆看了会儿书,接近中午的时候,出了校门。 学校大门口有不少餐馆,因价格实惠,每至饭点便挤满人。我无欲受罪,所以停在卖煎饼的摊前打算买完带走。 同我一样想法的学生很多。 我排在队伍的末端,吵杂声中隐约听到一声略带熟悉的“大小姐”。 我分外有兴致地欣赏前面女生别在脑后的闪亮发卡,没有回头。 “念念小姐。”这一声已近在耳侧。 前面女生回头,好奇地打量我......和我身边声音一板一眼的中年男士。 我大方地冲她笑笑,然后目不斜视走过。 路口的林荫下泊着一台黑色锃亮的轿车,方圆十米走过路过的女生皆驻足侧目。 视线焦点是车门口站着的男士。 我的生母生前有记日记的习惯。回到卓家后,我在书柜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本积攒着厚厚灰尘的羊皮封面记事簿。 从1986年三月至1989年十月——母亲前往洛杉矶的前一夜,满满记载着一个人。 我记得其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他站在路口,简单的白衣黑裤,双手随意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突然有人唤他,他抬眼,清亮的眸子游弋出的温柔笑意舒展了眉眼,仿佛从古典画卷上拓下的人物,俊魅难言。” 而今,隔着如水车流澹然而立的他,早已不是母亲笔下孤傲脱俗的青年男子。 商海沉浮,名利追逐,他有锦绣相伴,金玉加身。 未曾变过的,或许唯有那一抹从容舒展的微笑,永远能让无辜异性陷入虚幻的童话梦境,不可自拔。 ——他是魔。 ——他也是我的生父,卓在增。 ----------- “让我猜猜,是不是这里的分店出了问题?”我嬉笑出声,打破车厢的静谧。 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弯成一道旖旎的弧度:“为什么这么问?” 我眨了眨眼:“否则,你怎么舍得离开温柔乡飞来上海?” 面对我的讥讽,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面色依旧从容:“来看看我的宝贝有何不可?” “呵,有妈的孩子才是宝,卓先生你在说谁?” “念念,你还有爸爸。” “嗯,我有,承蒙阁下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您这不成器的女儿。” “念念......”他叹气。 “哦,我下午还有课,麻烦送我回学校。”我微笑着打断他。 “陪爸爸吃顿饭,好么?” 我不语。 “有位客人远道而来,我希望你能见见她。” 我恶劣地揣测这位客人该是何等貌美的时尚女子,以至于卓先生态度如此慎重。 当包厢的门被推开,我很诧异地发现,她确实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只是略有些年岁,并非卓先生喜好的类型。 “你是......念念。”她一见我,便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急步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我有些不习惯她的亲近,但看到她微红的双眼和眼中暗含的泪,心里有种茫然的惆怅。 “像......真像......”她嘴里喃喃着,眼里的泪就这么流了出来,滴落在我手上,滚烫。 “幸好你平安无事,清琬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 我的心一颤,只听得卓先生介绍:“这是你莹姨,你母亲在世时的好友。” 我忆起母亲日记里确有提及,她的闺蜜兼师姐——王至莹。母亲婚后一年,王至莹远嫁法兰西,两人依然保持密切联系直至母亲意外逝世。 茶香袅袅。 卓先生暂时离开。 “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这些年来孤身一人旅居美利坚,未曾与亲友联系。此番来沪,也是意外得知你的消息,来见见你。”莹姨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放开,“念念,你小时候我也曾抱过你,那时候你就这么一点点大,像只小猫咪似的,一转眼都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她笑着,眼中依旧有泪意:“你可知,发现你失踪,清琬三天没睡,出动警力跑遍全港寻你。好不容易打听到有人在去美利坚的渡轮上看过你,她执意搭了当天的航班去洛杉矶,哪里知晓......” 莹姨泣不成声。 我回握她的手:“莹姨,天有不测风云,没有人知道的。” “如果不是卓在增在外花天酒地,狎弄社团大佬的女人,人家怎会绑架你来报复他?”莹姨愤愤,“清琬对他一心一意,助他夺取酒店经营权,操持家务交际应酬,还要独守空房受他百般冷落。你失踪的时候,清琬心力交瘁,可是卓在增在哪儿?电话不接,清琬去他公司不在,夫妻过成这样,还要顾全他的颜面,连在狮城的娘家人也不与知会,唯独联系了我。我当时年轻,又有什么主意,查到的线索,不过捕风捉影,清琬却坚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直到寻去洛杉矶,第二天便遭了地震......” 我忍住眼里的酸涩。 “莹姨,那时候我还未记事,养父养母告诉我,他们在广西捡到我,那时我病得重,他们带我看医生,去派出所登记寻人。因很久无人认领,便给我办了收养手续。”我笑,“养父养母对我很好,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很开明,从未隐瞒我的身世,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从不亏待。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们常年不在家,就请邻居帮忙照应,家里也有保姆关心。我的爱好,他们全力支持,甚至送我去伦敦念书。我不孤独,弟弟很依赖我,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我没有堕落,未曾叛逆,一直过得健康向上。” 如果不是两年前陪着养父母送航航去新加坡读私立高中,也不会被巧遇的慕炜硬拉着拜访李家大宅,自然,也不会有后面戏剧般的转折。 我对生母,已经没有记忆。她所有的一切,除了李家人转述,便是从那本日记中所得。或许因为血脉相连,我似乎看到她的成长,看到她为感情不顾一切以致最终惨淡收场。 她未曾抛弃我,她的死却与我有关。 莹姨抹泪:“念念,看你现在好好的,莹姨心中欣慰。莹姨并无儿女,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 我看出她眼里的真诚与关爱,她在暗示我,无论我做什么,她会无条件站在我身边。她是母亲挚友,是我值得信赖的长辈。 我将脸埋进她怀里,轻叹:“莹姨,谢谢你。” “谢什么,是莹姨赚到了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呢。”我从她怀中抬起脸,她笑得感慨,“我们久别重逢,听说,念念有了喜欢的人?” 我未料她提出此事,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莹姨从哪里听来的,我哪有?” 我有些说不下去,她似乎将我的迟疑错当成羞涩,呵呵笑道:“莹姨是过来人,你可别瞒着我。况且你也大了,有喜欢的人实属正常。只是听你父亲的意思,对方是香港荣家的人。” 我心中忐忑,垂眼试图蒙混过关。 莹姨却道:“我与荣太有旧,来此之前至香港与她会面的时候试探着提了提。如今荣家唯留荣致谦一子,今年二十有八,尚未结交女友,荣太为他的婚事颇为烦忧,近来频繁见过不少名门闺秀。其中几位尚且令她满意,便急急召荣二回港。岂料他一拖再拖,直到荣太以患病为由才请动他回去见了一面。” 我回想那夜荣致谦临时搭了航班回香港,心中疑惑顿解。转而又意识到不妥,便问:“莹姨为什么称荣致谦荣二?难道他上头还有兄长?” 莹姨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将茶杯搁下,语气有几分怅然:“也难怪念念不知,荣家原本还有一位大小姐,五年前便已过世。说来,我还是通过静仪才结识荣太。只可惜,此次归来,一切已不复当年。” “对不起,莹姨。”未料到还有这种陈年往事,我有些不知所措。 莹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无须道歉,提及故人多少有些伤感罢了。我记得荣二和静仪感情不错,荣太告诉我,静仪去世,荣二生了场大病,调养了近一年才痊愈。这几年他任职北美地区投资业务总裁,短短几年便令荣生一跃而成华尔街新宠。荣二年轻有为,锐意进取,到底不负静仪所托。” 说到这里,莹姨笑容里多了几分揶揄:“此次与荣太叙旧,荣二便在一旁,对荣太提及的婚事多有敷衍。荣太暗示他是否心中有合适女子,他未否认。” 我握杯的指僵了僵。 “如今,荣家老二兼任内地业务,长驻上海,事务繁忙,我与他也只见了那么一回。事后我向荣太提及有位故交侄女恰在上海念书,她听后似有意动。念念,若你对他有意,莹姨一定极力促成。” 我忽然感到些许茫然:“为什么?莹姨不怕我重蹈母亲覆辙。” 莹姨摇头,似无奈一叹:“荣致谦不是卓在增,你也不是李清琬。” 晚上,我陪着卓先生和莹姨用餐。莹姨对他客气而生疏,卓先生依然事事周全,一顿饭下来,也算相安无事。 我想起前些日子卓先生的电话,他承诺会满足我的所有愿望。 此次莹姨归来,我才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 或许,事态已超出我的预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我抱着莹姨赠送的见面礼回家。 一开门,便见起居室茶几上几只尚未被收走的茶杯。 书房门未关,荣致谦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传入我耳中:“宋家驹为谋私利,串通龙科高层越级促成信贷批核,对此我已念在宋董的面子上隐瞒未报。如今他竟不知好歹,协助大马贩毒集团洗白资金。如果此事泄露出去,集团将面临何等严厉的指控?” 我呼吸一窒,轻手轻脚过去,侧耳倾听。 “为银行利润?”荣致谦冷笑一声,“宋家驹擅作主张,给集团造成的损失何止以金钱计算,我给他机会自动辞职已是仁至义尽!” “董事长?既然宋董这么急着上报,我也不妨将此事提请董事局,由董事局公开表决,到时宋董尽管向董事长求情!” 我才至书房门口,便见荣致谦阴沉着脸将电话挂断,他一抬头,视线恰恰与我相对。 我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致谦,我回来了。” 他黑沉的双眸牢牢盯着我,脸色未见好转。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冰冷犀利彷如尖利的刀刃。 莫名一阵惶恐,我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他终于收回目光,背靠着宽大的椅背,揉了揉眉间:“与你无关。抱歉,吓到你。” 我抿唇,摇了摇头,心却在颤抖。 “已经九点,今晚有课?” 我见他面色稍霁,悬起的心一下子落下,立刻跑到他面前扬起笑脸:“有位长辈来学校看我,聊得忘了时间,一起吃了晚饭才回来。” 顺手将怀里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兴奋地捧出棕发黑眸的娃娃,我和娃娃脸贴着脸,睁大双眼看向荣致谦,期待地问:“这是她送给我的,是不是很漂亮?” 这个娃娃穿着白色的欧洲宫廷复古风格刺绣蕾丝衫,配着一条用料考究的系带大摆褶皱勾花半身裙,身材纤细,发丝微卷,神态端庄中透着几分温柔慧黠,因为制作工艺十分精细,整个看起来如同活的一般。 他专注地看着我手里的娃娃,视线一转,最终落在我脸上,缓缓开口:“很像你。” 眼神真挚得令我瞬间心跳加速。 我掩饰性地转过头看着娃娃,歪头打量片刻,苦恼:“我以为我的眼睛更黑更亮,皮肤更白更软,头发更柔更顺,比它好看一百倍的......” 回头,略带失落地望着他:“难道不是吗?” 他哑然失笑。 —————— 莹姨将在上海逗留一月,顺便探访故友。 在我空暇时候,她会带我出席某些小型聚会,与人介绍我,她总微笑说:“这是我家小朋友,念念。” 他们多是昔年港大校友,讨论的话题无非忆旧思今。 有位单姓叔伯此间从香港公干至此,莹姨与他旧友重逢,少不了层出的话题。 我在一侧吃甜品,偶尔他们问及我,我便微笑回答几句。直到单伯伯接电话暂离,再次出现时身旁已多了一位衣着优雅的中年女士。 莹姨见到来者,颇有深意地觑了我一眼才含笑上前。 疑惑的片刻,莹姨已向对方介绍我。 然而这次她并非用一句“我家小朋友”幽默带过,反而用郑重地口吻告知对方,我是卓在增掌珠,李毅仁外孙。 我微垂着睫,唇角保持矜持的弧度。 我能够感受到对方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不轻不重,暗含考量。 一旁莹姨对我道:“这是荣太,我曾与你提过。” 刹那间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荣太?荣生控股主席?荣致谦的母亲? 我按捺住惊疑,微笑以对:“荣太太,您好。” 荣太语气不急不缓:“我与你外祖家本是故交,你叫我一声伯母便好。” 我依言。 她微微颔首,从手袋中取出一个颇有些年代的紫檀木盒,面容含笑:“念念,今次第一次见面,这是伯母的见面礼。” 我有些踌躇,最终在莹姨的示意下小心翼翼接过:“谢谢您。” 荣太稍坐片刻便因一通紧急电话与单伯伯匆匆离去,我在他们走后好奇打开盒盖,却见一对老式金镶玉镯沉甸甸地压在暗花丝绒上。 莹姨掩唇笑:“念念,看样子荣太分外中意你,初初见面便以家传龙凤镯相赠。” 本就沉重的盒子瞬间如千金压顶一般,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忐忑:“太贵重,我居然收下......” 莹姨宽慰我:“我知道你属意荣二才迟迟不愿搬离他的住处,现在好了,无论他心意如何,都须顾忌荣太。” 她又拍拍我的手,轻道:“念念,此事八、九不离十,只等荣二表态。” 事态果真朝不可控制地方向发展,我动了动唇,想将局面挽回,却在看见莹姨心满意足的笑容时把所有话吞了回去。 -----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公寓。 此时刚过饭点,以荣致谦平日的繁忙来看必定未归。 公寓里一切收拾妥当,衣物熨烫整齐收纳入柜,冰箱里换上新鲜的牛奶,新聘用的家政助理果然处处周到。 手中的紫檀木盒如烫手山芋,我立即进房收入柜中,眼不见为净。 我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他回来。 那般作态是一种增进感情的策略,然而此刻,我已心生退意。 在床上辗转许久,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楼下有些许动静才堪堪入睡。 第二天醒来时已过七点,我匆忙梳洗下楼。 家政已将早餐料理好,荣致谦独自坐在桌旁用餐。 “早啊。”我下楼,想起昨日与荣太的会面,不知他是否已经知晓。 他抬眼,和我打招呼,神色如常:“今天起迟了?” “是啊,没开闹钟睡过头了,早上还有课呢!”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焦急地从桌上拿起一片吐司匆匆往玄关跑,“来不及了,我先走!” “等等。”他搁下餐具,伸手抽纸巾,“我送你。” 我以为我会受宠若惊,但心中的忐忑和恐慌反而占据了主导。 “不用麻烦,我坐地铁,很快。”我惴惴地拒绝他的好意。 他将外衣穿好,整理袖口领带,片刻已经走到玄关:“我要去公司,只是顺路。” 我没有理由拒绝,跟着他进入电梯。 这次是他亲自驾车,并非往日那台银灰色雅致,而是一台黑色的雷克萨斯,相当低调的车型。 此时正逢上班高峰,交通拥堵,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移动。 车厢里极其安静,我坐在副驾,垂着头,微微感到拘谨。 他适时打开收音机。 新闻台正播国际快讯。 “当地时间28日晨,美国警方采取行动,拘捕了龙科国际集团有限公司的财务总监巴勒莫,怀疑他涉嫌贿赂一名外资银行高层,以换取龙科国际在该银行的信贷批核。消息传出后,龙科国际大厦有大批记者在场守候,希望向主席邓普西了解详情,但对方并未停留作出回应。” 我没有留意新闻内容,无意中偏头,发现他的脸色微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校门外,我正要打开车门,他忽然叫住我,淡淡问起:“近日你见过我母亲?” 心中一凛,我竭力保持微笑:“昨日陪伴长辈参加聚会,恰好遇见,伯母真客气,还送给我一份大礼,我实在推辞不得。” 装作若无其事地下车,我目送荣致谦驾车离开,手心已经潮湿一片。 一整堂课我都心不在焉,苦恼是否该把荣太赠送的龙凤镯归还。 下课后时间尚早,瞳瞳拉住我,要我陪她去看> 我意兴阑珊。 “去吧去吧,许菲的社团也参加了,还有附近其他院校,就在学校体育馆办,很热闹的!” 瞳瞳竭力劝说,我却想着再见莹姨一面,于是问:“ey吗?” 瞳瞳诧异地望着我:“这个......应该没有吧。” 我歪头:“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呢?” 见瞳瞳双眼茫然,我又追问:“狮子王,阿拉丁,胡桃夹子呢?” 瞳瞳无力摇头:“没......吧。” “怎么都没有?”我惊讶,随后失落地叹气,“那算了,等以后有了我再陪你去看。我先走了,拜拜。” 直到走出十米远,才听见后面瞳瞳气急败坏的声音:“卓念!你——耍——我!” 我哈哈大笑。 ------ 联系过莹姨,我在校门口等。 少顷,便见一台车缓缓在我身旁停下。 司机为我打开后座的门,我弯腰进去,便见莹姨含笑的脸:“念念,我与你单伯伯约在高尔夫会所谈事情,你若无事,不妨去玩玩。” 我欣然答应。 到了球场,见过单伯伯和其他陌生叔伯,我便坐在一旁看他们打球。 “多年不见,你令我十分意外,居然能打这么好的球,女人能有十七棍作为标准棍不简单啊。” “老单,人不可貌相,你可别轻视女人。王总这几年在美国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实乃女中丈夫。” “你们啊,”我听见莹姨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不过做些小营生,哪里值得一提。” 阳光有些晒,我坐了一会儿便穿过球场进了茶室。 里面人不多,我点了客冰激凌,翻阅时尚杂志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我未抬眼,却听到不远处的包厢内有声音传来。 “龙科财务总监被捕,牵连甚广,首当其中便是宋家驹。致谦,家驹乃宋董子侄,宋董与我一样追随你父亲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苦咄咄逼人,揪住不放?” 我心中一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荣致谦。果然,熟悉的磁性嗓音传入耳中:“宋家驹越权擅断,为谋私利收受贿赂,置集团利益于不顾。如果一再纵容,后果不堪设想。” “宋董无子,宋家不过这一根独苗,你想见他坐监到几时?”语气中隐含怒意。 荣致谦声音平缓:“廉叔,我就事论事,并非针对谁。况他此番作为,已严重影响到集团声誉,不容姑息。” “自以为是,目无尊长。”对方冷笑一声,“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廉叔,我也不妨提点你几句。就比如打高尔夫,新手初来,不知球场周围有有多少弯,又上又下,若不虚心请教,必定一杆打太远或太短。你既上场,切莫自我膨胀,目中无人,否则,就不是输球这么简单。” 扔下这句话,那人气势汹汹出了包厢,从我眼前快步经过。 许久未见荣致谦出来,突然听到一连串猛咳,我连忙站起跑向包厢。 门未关,我见他端坐于玻璃窗前,深灰色格子衬衫衬得他脸色脆弱苍白如纸。 “致谦,你怎么了?”我停在门口犹豫,不知是否该进去。 他闻言看我,双唇掠过一抹淡笑:“你过来。” 我依言进去,走到近前才发现他饱满额头布满细密汗珠。 “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我担忧,伸出去的手被他握住。 “不必,我有些累,扶我起来。”他的手干净修长,此刻冰凉一片。 我皱眉:“真的没事?” 小心将他扶起,他的大半重量落在我身上,我有些吃力。 “嗯,辛苦你。”他身量颇高,低头说话时清儒秀雅的面容近在咫尺,微白双唇几乎贴着我的额角。 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茶香味,一瞬间我竟感到脸颊滚烫。 幸好茶室门口有球童开电瓶车,很快载着我们到了停车场。 司机将他扶进车里,我正要跟着进去,却见他抬头冲我笑笑:“你一定与人有约,不必送我。” 车子很快消失在眼前。 孤零零站在停车场,我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我重新回到球场。 莹姨正好在休息。 她看到我,招了招手:“念念,过来坐。” 我快步过去坐她身旁,笑:“莹姨怎么没和单伯伯打球?” “太阳大,玩一会儿就受不了,到底不比他们。”莹姨抱怨一句,倏尔对我说,“念念,我方才听你单伯伯说,荣二也来了。” 我惊讶:“是么,在哪儿?” “我以为念念送他去停车场,原来是我老眼昏花。” 面对莹姨的打趣,我感到颇不自在,干脆抱住她的手臂撒娇:“莹姨,你就爱开我玩笑。” 莹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无奈道:“你啊,既与荣二相处融洽,何必瞒着我,枉我处处为你担忧。” 我听罢蹙眉:“出什么事了?” 莹姨叹气:“昨日荣太与老二提起你,想要探知他的想法。不料老二沉默良久,出口拒绝。” 想起今早荣致谦送我去学校,我垂睫。 虽早已料到,终究有些不甘。 与感情无关,任何一个女子,被公认的优秀男士拒绝,总是一件伤自尊的事。 我恹恹:“荣大公子华茂春松,风宇渊旷,是我配不上他。” “傻女,在莹姨心里,你才是独一无二,只有别人配不上你。何况事态发展也没那么坏。” 我疑惑看她。 “最近荣生美国的高层出了点事,这人恰好是执行董事之一的子侄。本是集团内部事务,荣太念及多年情分想将他保下,未料事情被人捅出,牵连警方。这事知情者不多,荣太责怪老二治下不严以致外泄。自然,也有人咬定是老二故意放出消息。无论真相如何,荣太气愤难消,欲收回老二北美区投资业务总裁一职。” 我拄腮冥想:“荣致谦所做全然份内事,并没多少过错。荣太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我又看莹姨,小心措辞:“荣太是否不喜荣致谦?” 莹姨眼神里露出一丝古怪:“他俩关系十分客气。” 我瞪大眼睛:“为什么?” 莹姨沉默良久,终于叹息:“老二并非荣太亲生。” 我目瞪口呆,以至于后来莹姨说了什么都没有放入脑子里,一下午都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直到与莹姨告别,我才想起忘了提龙凤镯的事。 既然荣致谦已然回绝,我收着人家家传的镯子并不妥当,当然,继续赖在他的公寓里也不合适。 可是......我幽幽一叹,死皮赖脸就死皮赖脸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桩。 ----- 回公寓后我接到alva的电话,通知我这两天荣致谦公务繁忙不会回来。 挂断电话,我的心情颇为复杂。 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从前不会有人知会我他是否回来,而今,在我得知他已明确拒绝我之后,我的待遇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来不及品味这种复杂心绪,我的手机已经响起。 屏幕上显示两个字——景明。 我愣住。 “是念念吗?”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朗,带着难掩的喜悦。 喉咙瞬间发堵。 我张了张嘴,艰难道:“顾......景明。” “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又忘了?要叫哥哥。” 我听着他略带调侃的口吻,轻声道:“景明哥......”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笑声,我抿唇,听他聊最近发生的趣事,配合地发笑。 他又询问了我课业上的事,最后终于愉快地对我说:“五月二号是我和你向晚姐结婚的日子,你一定要来参加。” 心里无端发苦,我弯唇笑:“哥和向晚姐的婚礼我可是盼了好久呢,恭喜恭喜,我保证一放假就冲回去。嗯,我还要闹洞房,大闹三百回合!” 电话在笑闹中结束。 外面开始下雨。 我站在落地窗前,天空裹着厚重阴霾,一团团铅云仿佛压在头顶,让人透不过气。雨水争先恐后打在窗玻璃上,啪嗒作响。明明是春日,我却感觉满室潇潇秋索。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主任进教室关照五一放假事宜。 教室里闹哄哄,身旁许菲问我:“假期你回江城吗?” 我点头:“怎么?” “我和莉莉都回家,只有瞳瞳留守,有点不放心。” “瞳瞳不回去?”我诧异地看了眼左前方低头玩手机的瞳瞳,问许菲,“放假七天,她在学校忙什么?” 许菲神秘一笑:“某人前不久红鸾心动,目前尚在努力追求中。” “瞳瞳有喜欢的男孩?”我有些兴奋,连忙追问。 “上次体育馆动漫展一见倾心,从此后闲暇就往隔壁学校跑,拉也拉不住。” 我掩唇笑:“有机会一定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把她迷得连家也顾不得回。” 许菲眨眼:“帅得天怒人怨,小心别成为瞳瞳第二。” 我双手一摊,打趣:“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必定和瞳瞳公平竞争。”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已在公寓留下字条,交待自己假期的行踪。 下午在宿舍等来景妍的车,我们在晚饭前平安抵达家中。 忙碌的养父母从来没有所谓的法定假日,礼金早早送出,此时家里除我以外没有别人,。 婚礼前一晚我在顾家用餐,餐后见景明在阳台打电话,神色罕见的温柔,黑眸映着阳台的灯光,熠熠生辉。 我顿时却步,失落感几乎麻痹心脏。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我梦见在病房醒来,手背连着针管。输液袋里的药水几乎见底,我唤了几声,却四处不见看护的身影。 我试着按床头的铃,无奈双腿被石膏牢牢固定,我甚至没有翻身的可能。 看护何时偷完闲想起我,医生什么时候过来查房?养父母是否忙完来看我,航航的寒假作业完成了吗,会不会提前过来和我聊天? 我一边乞求,一边侧耳倾听走廊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然而都是匆匆而过,没有一个为我停留。 双腿的疼痛和可能失去双腿的打击,那一瞬间,几乎让我被无助和绝望淹没。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当我看见景明手拎着保温桶一脸温暖笑容的时候,我几乎流泪:“景明......哥。” 他立即注意到我的情况,大惊失色,连忙道:“我马上去叫护士!” 我看他匆忙出去,连忙叫:“按铃就好!” 他抛下一句:“按铃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还是我跑得快!” 等护士离开后,景明见我没事才问:“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知道他是指看护工作躲懒,我低声回答:“平时她总在的......” 当时他没说什么,第二天出现在我病房里的看护已经换了一个。 我的伤势渐渐好转,每天,他会抽时间过来看我,陪我进行康复训练。 “如果再也无法穿上足尖鞋,我还要这一双腿干什么?”当医生告诉我这个噩耗的时候,我忍着泪拼命捶打双腿,“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他按住我的双手,低声哄:“为什么不要?除了不能继续上舞台表演,能跑能跳,一样能在我和航航面前耍威风。” 我哭:“然后背地里被人嘲笑长短腿、小跛子?” “只相差两厘米,没有人看得出来。” “可是我知道,我是跛子!我是残疾人!”我尖叫。 他只是笑:“就算是跛子也是漂亮的小跛子。” 我惊怒于他口吻如此轻描淡写:“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你根本无法体谅我!” 他叹气:“怎么会这么认为?” 是啊,我不该这么认为,当所有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只有他风雨无阻来医院陪我。然而,彼时的我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好啊,若是真的关心我,将来嫁不出去你娶我!” 后来,养父帮我办理了rad的退学手续,我开始面临中考复习。 离家多年,在外所学文化知识和国内素质教育相差甚大,除了请家教之外,便是景明日以继夜帮我检查功课。 虽然已是十分努力,却无法弥补这么多年落下的距离,成绩公布,我勉强达到普高的分数线,最终养父母交了一笔丰厚的赞助费才使我有资格进入市重点就读。 当年医院的无心之语,一经出口,在我心里一时天翻地覆。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景明在我心中已不仅仅只是哥哥那么简单。 直到景妍无意透露,有个叫向晚的女孩经常打电话到家里,我才知道,属于景明的爱情已经出现。 向晚比我成熟,比我优秀,性格开朗,家世良好,轻易就得到顾家长辈的喜爱。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景明喜欢她——不是喜欢我的喜欢。 而我,只是一个被领养的跛子...... “念念,向晚只是我的同学。” “咦?只是同学?那多浪费!向晚姐姐又漂亮又温柔,肥水不流外人田呐,景明哥还不赶紧抓住!”我恨铁不成钢。 “我答应过你......” 我惊愕,立即打断他:“哇!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原来你铁定我嫁不出去?太过分!我好歹认回一个富商爸爸,外公家是新加坡豪门,我又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居然咒我嫁不出去!” 在我的竭力撮合下,景明终是无后顾之忧,从此与向晚出双入对。 醒来时,眼角湿润。 曾经以为他是我的阳光,给我关怀给我呵护,甚至容忍我的所有坏脾气。可我还是天真了,原来,终有一天,他会遇见爱情离我而去。 终究,终究,不是我的。 我摸到手机,将手机联系人一栏的“景明”,永远删去。 婚礼的第三天,我告别顾家人,独自前往机场。 飞机抵达新加坡樟宜机场时,正是落霞满天。出了安检口,立即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念念,这里——”我环视接机人群,便见长发红裙的慕炜朝我招手。 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我放下行李,和她拥抱,将头埋在她的肩上。 “慕炜......”触到熟悉的怀抱,不知不觉,鼻尖一酸,竟又落泪。 “不过一个月不见,怎么想我想成了这样?我就在这里,跑不掉啊,有必要哭么?”她拍拍我的背,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却将我越搂越紧。 我知道,她懂我。 懂我的彷徨、失落与无助。 她将黑超戴上,无奈:“哭吧,哭得昏天暗地才好呢!明天媒体报道一定精彩!” 我抬眼抽噎:“我才不要平白为记者增添素材,类似《李氏千金机场迎接神秘女友,与女友深情拥抱泪洒当场》,《豪门秘闻,李氏二小姐竟是拉拉》,或者《纪李联姻面临危机,豪门婚约处境尴尬》,他们休想让我成为话题中人。” “彼此彼此,我也不愿被全城热议。” 达成一致,我终于松开她,司机早已接过行李,在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前,我们一行三人快步走出机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车一路朝李氏位于那森路的老宅驶去。 慕炜手肘撑在车窗上,支着下巴欣赏我无所顾忌的哭相。 “哭了一路,再哭就是矫情。”她故作嫌恶。 我作势抹了抹眼角所甚无几的泪珠,吸了吸鼻子:“我失恋,还不准我哭!” “已过一年,还不适应?” “我以为早已适应,可这一次不是他与人拍拖,是娶妻成家为人夫!” 慕炜笑:“这也值得斤斤计较?念念,恭喜,你也距离为人-妻不远了。” 我没有多想,只横了她一眼:“恐怕某人要先一步完成这个过程。” 慕炜不置可否,转而道:“姑父迟些也会到,你可以稍作歇息,晚上有你应付的。” 我闻言蹙眉:“他也来?” 慕炜笑睨我一眼:“怎么?他是你爸爸,你竟视他如虎?” 我哼了哼,没有回答。 大约又行了十多分钟,车子驶入绿荫环绕的别墅区,尽头处是李家古朴庄严的镂花铁门。 车子转入庭院,已有管家及两名工人候在屋前台阶上。 我和慕炜下车,恭候一旁的管家道:“二小姐,念念小姐,老夫人、夫人已在茶室。” 我朝管家颔首,慕炜问:“慕语呢?” “三小姐......” 管家的话未说完,便有清脆嗓音从二楼传来:“二姐,念念,看我这件洋装怎么样?” 楼梯上慕语一身如梦似幻裸粉纱裙,神情矜傲,姿态聘婷,款款步下旋转阶梯耀眼夺目堪比时下最红电影明星。 慕炜眼光挑剔,嘴巴更是不留情面:“腰线太低,衬得四肢肥短如硕鼠。” 慕语那双闪亮亮渴求赞美的眸子瞬间黯淡。 我肃容附和:“还是180磅的硕鼠。” 慕炜破功,“噗嗤”一声笑出,慕语愤怒委屈,跺跺脚,留下一句“你们太讨厌”,按着脆弱小心脏掩面奔向二楼。 “小表姐真是天真可爱。”我心情大好,挽慕炜手臂穿过大厅。 慕炜一路笑不停:“谁说不是呢,天真诱人犯罪。” 柚木双开门里,茶香缭绕。 舅妈拉我手,笑吟吟道:“念念终于来啦,我和你外婆念你许久。” 我羞涩笑:“劳舅妈惦记。”又抱起老太太手臂,轻轻晃:“外婆,我也想你啦。” 老太太一脸慈善,轻拍我手臂:“这么大,还撒娇。” 我吐了吐舌头:“长多大都是您外孙,亲近外婆天经地义。” “念念贴心。”舅妈笑。 外婆一语双关:“可惜女大不中留。” 我疑惑望慕炜,她一脸高深的笑。 晚上七八点,我和慕语扶老太太进餐厅。 奢华大厅内李家大小难得齐聚,各按辈分依次落座。卓先生姗姗来迟,依然礼仪周到。 外公吩咐一声开饭,众人才握起餐具,动作优雅,咀嚼无声,俨然旧时贵族,优雅却沉闷。 我暗暗抱怨今夜肯定消化不良,抬眼看到卓先生飞来一记好笑眼神,我愤愤,装腔作势谁不会,好歹我也在英格兰学做淑女五年。 冗长的进餐过程,仿佛神圣仪式。 老太太胃口不好,喝几口汤便停下,我取餐巾擦了擦嘴,慕语记仇,桌下偷偷挠了挠我腰际痒痒肉。 我经不住,笑出声来。 满桌眼神“刷刷刷”袭来。 慕语偷袭成功,趁她洋洋得意之时我看准机会悄悄踩她一脚。 她“嗷——”一声惊叫,声音大过我,立刻吸引大部分注意力。 “蚊子好毒,被叮了,好疼。”慕语讪笑,信口胡诌。 “蚊子?”舅妈无奈看她一眼,明知有假还是吩咐一旁候着的管家注意室内防蚊。 外公、舅舅不置可否,老太太却笑着睨我,我耳朵发烫依然强装无辜。 慕语狠狠瞪我,将veau咬得吱嘎作响,惹来老爷子研判眼神。 我微微一笑,低头切我最爱油封鸭,菜虽普通,难得李家大厨技艺如神通,咬下去鲜嫩多汁,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一顿饭结束,舅舅、卓先生、大表姐夫随老爷子进书房谈公事,表弟面临升学,自觉回房温书。慕语羞愤难消,朝我冷冷一哼独自回房。 舅妈摇头:“做姐姐的还和妹妹计较,小孩子心性。” 我微感窘迫,大表姐慕斓笑:“妈妈把慕语宠坏。” “自小比你们几个体弱多病,总是多护着一点,谁知长大莽莽撞撞、不知收敛。”舅妈语含宠溺,我垂眸,苦思冥想却忆不起妈妈生前片刻温柔,心里隐约发堵,又不觉羡慕。 老太太似看中我心事,摸我发顶,我抬头,强装笑容。 她叹一声:“清琬疼你更甚。” 鼻尖发酸,我眼中聚起泪雾,弯起唇角:“我知道。”如果不疼爱,怎会满世界寻我,至死方休。 “转眼十七年,念念出落得越发像她。也是这般年纪,你母亲遇见卓在增。”老太太笑容慈蔼,“是非对错,我也不追究。遇上什么人,做什么事,你心中须有一杆称,倘若选择,外公外婆必然支持,只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似乎我的眼神太过懵懂,老太太才道:“日前荣家长辈私下拜访你父亲,商议你和荣家大少的婚事。” 仿佛惊雷击中心脏,我瞪大双眼,语不成语:“他......他......”荣致谦不是早已拒绝? 此前明显心不在焉的慕炜终于出声:“恭喜小表妹得偿所愿。”语气满满调侃。 舅妈和慕斓闻言低笑。 老太太饮一口茶,对我道:“此事在增早已知会你外祖,既是念念中意,我们自然喜闻乐见。再者,荣家与我李家生意场上来往已久,致谦不似时下年轻人浮躁骄矜,英睿沉稳胜过荣老当年,我和你外祖都极为满意。” 我安静地听老太太讲完,心中犹自掀起惊涛骇浪。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瞒着我将事情定下,似乎所有人都认定我爱慕痴恋荣致谦甚至于非他不嫁。 我突然有些后悔先前做事太过肆无忌惮,以至于此刻面对满室或欣慰或打趣眼神百口莫辩。 夜晚照旧住西楼客房。 离开时我将慕炜堵截在洗手间:“你早知道这件事?” “比你早一天而已。如何,是不是很惊喜?” 我叹气:“或许你不知,荣致谦曾拒绝我。” 慕炜惊讶,继而乐观道:“不管他先前有什么考量,婚约已成定局。念念,我知道你喜欢他,甚至不顾颜面赖在他公寓,如今皆大欢喜。” 我不否认她的观点,前提是——我爱上荣致谦。 第二天,慕炜载我出门,途径国际会展中心时道路略微拥堵。我见周围游客不绝,更有持枪警察严阵以待,顺口问:“什么节日这么热闹?” 慕炜熟练打方向盘,似乎想超过旁边一台车:“哪是节日?不过亚太区金融峰会。你当爷爷爸爸最近忙什么?” 我拄腮望窗外,悠悠道:“外公舅舅很辛苦。” 话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接着车子猛的停了下来。 身子弹了弹,我惊愕回头:“怎么?” 慕炜懊丧地敲了敲方向盘:“本想超过那台车,没想遇到怪胎,宁愿擦坏车身也要赶到前面。” “车还能开?”我问。 “当然。” “那你为何将车往路边靠?”我见慕炜缓缓靠边停下,忍不住问。 她微抬下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我从不开外观有瑕疵的车。” 我目瞪口呆,她却示意我下车一旁等候。 我见她靠着车身不慌不忙联系家中管家,便自顾自站在游客中四处张望。 似是无意,拥堵道路中,一行几台黑色轿车由警车开道向会展中心驶来,很快便停在不远处大门口。 司机拉开后座门,有西装严谨各路精英俯身下车。 令我十二万分意外的是,我居然一眼看见众人环绕的荣致谦。 雪白衬衫纯黑西服,修长挺拔的身影和一丝不苟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愈发清俊冷凝。 他站定时微微扫视一眼人群,很快收回视线,在司仪引导下缓步进入会展中心。 惊疑于他异常苍白的面色,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未回神,慕炜突然冒出来:“要不要这么依依不舍,放心,荣少跑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夜间回李家老宅,行至大门百米处,便见大宅内驶出名贵豪车,两车飞快交错而过,慕炜纳罕:“这么快离开?” 我不解。 她将新换跑车入库停稳,下车时摇头惋惜:“那是荣家的车,前几日已来过,说好今晚荣少和荣太都到,不巧居然与你错过。” 我忽略她语气中的揶揄,只奇怪:“荣太也在?” 慕炜挑眉:“荣家独子的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荣太到场才是常理。” 果然,进屋后便被老太太告知,两家已经商定先订婚。日子比较赶,就在5月12日。 我简直难以置信。 “荣家希望尽早将婚约定下,本月12号恰是难得吉日,若往后推算,还需等到九月。九月里慕炜与纪诤成婚,总是不便。念念,你如今尚在念书,加上时间仓促订婚宴不会大办,是否感到委屈?” 老太太语气温和,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竭力按捺慌乱的心跳,摇头:“外婆,您为我好,我都听您的安排。” 事到如今,似乎我的意见不再重要。当然,我也好奇荣致谦的态度。只是到订婚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他,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改变主意,我都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喜欢我。 次日下午,我随卓先生回港。同行的另有荣太得力助手罗美瞻女士,她将先于荣氏母子回港安排订婚事宜。 飞机抵达,双方自有司机来接。 罗美瞻微笑和我们道别,我跟着卓先生回位于深水湾道的私邸。 我一下车便径直回房。 这是我出生后妈妈亲自布置的房间。粉色的床架天顶,蕾丝纱幔白色壁橱,床上堆着毛绒玩偶,一整套芭比家族整齐码在水晶橱内。 我将包随意搁在地毯上,站在窗前看庭院里的玻璃花房,里面种满粉白的摩纳哥公主,高贵、冷艳,又骄矜,点缀这盛景庭院,匹配这尊贵门庭。 房门被人敲响,我收回目光。 工人将茶点轻轻放在白色圆桌上又退了出去。 喝茶的间隙,我拿起桌上的水晶相框,上面镶嵌着我一周岁的照片,笑呵呵地被妈妈抱在怀里。她的姿态优雅,眼神温柔如水,仿佛透过时光长久凝望我,让我忘却所有烦扰。 “妈妈,如果是我错,你会原谅我,对么……” 隔日罗美瞻带几名衣着时尚的男女为我化妆试衣,花一整天终于敲定宴会所需首饰礼服。令我惊讶的是,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罗女士已策划完毕宴会所有流程。 “订婚现场在维港游轮?”我看了一眼流程表,惊讶问。 罗美瞻笑容端丽:“这艘游轮外观接近观光船,航行至公海举行宴会,卓小姐不必担心有媒体混入。” 我笑笑,继而翻到宾客名单,果然如外婆所说应邀的都是极亲近的亲友,虽也有媒体中频频露面的政商名流,毕竟少数。 宴会前一日午后,李家众人抵达。稍晚一些,莹姨也应邀而来。 卓先生推掉外面应酬在家宴客,我忙着应付难缠姐妹。 “god!这款设计我认得,是纽约顶级设计师曼宁的,我为了十一月份克利翁舞会的礼服特意上门拜访,谁知她傲慢得很,二话不说就出口拒绝。为什么她会为你量身定做?”慕语指着尚未收入衣帽间的礼服一脸不敢置信,“还有米兰著名设计师乔凡尼的手工礼服,巴黎美女设计师杨的得意之作,昨天才在秀场亮相,这一款的设计感分明属于炫彩之夜系列。可我记忆清楚,秀场没有出现这款礼服,你究竟从哪里弄来?” 我将桌上散乱的首饰归入盒中:“你似乎搞错,你手中的曼宁礼服并非独家定制,不过成衣而已。从决定订婚到现在不过几日,再顶级的设计师似乎也无法赶制出令你眼红的顶级作品。” “即使是成衣,我还未购得一件曼宁最新款洋装!”慕语差点跳脚。 “不过荣家一手操办。”我好心为她解惑。 慕炜戏谑道:“所以,记住未来老公需有荣家一般大的面子,中意洋装手到擒来。” 慕斓撇头笑。 “我……我,”慕语哑口,好久才憋出一句,“我比念念先认得荣少。” “所以?”慕炜好整以暇。 “荣少就是,我才不效仿铁达尼撞冰山,注定有去无回!” 我忍不住笑出声。 ------ 夜晚,我和慕炜挤一张床。 “程叔卓姨几时到?”慕炜翻着我幼时相册随意问道。 “早已通过电话,他们忙。” “前几日新闻有报道,河南商丘发掘西汉时期墓葬群,难怪他们顾不得你。”她又道,“前次送你去学校看程展航,早知应该接他过来。” 我感觉脸僵了僵:“接他做什么?他功课忙。” “姐姐的订婚典礼不重要?”慕炜连连摇头,故作惋惜,“独自在外,父母照应不到,连亲爱的姐姐都不搭理,是我早躲被窝大哭。” 我试图转移话题,趁她不备夺过相册:“看什么呢,也没见你翻页。” 这页似是一张抓拍的生活照,我坐在摇篮里低头玩布偶,卓先生斜倚窗棱,颀长的身躯,惫懒的神态,午后阳光描摹他线条精致的下颌,映一帘温谧流光。 我拄腮,不经意道:“卓先生不愧万人迷,万种姿态皆可入画。” 久未听得慕炜回话,瞧她一眼,似乎出了神。 轻轻推她,她终于反应过来,却是问:“你真爱上荣致谦?心甘情愿与他订婚?你可知李氏投在非洲的项目资金缺口庞大,急需荣生支持。你们订婚这样快,我怕……” “你怕我牺牲婚姻成就你李氏事业辉煌?”我耸肩,“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慕炜,我姓卓。而荣致谦,他很优秀。” “你已忘记顾?” 我微怔,继而笑:“你早说过,他已成婚,我不该忘么?何况,即使他在我心底又如何?如同每位男士心中都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我的心里也有一位白马王子和一位黑马王子。白马王子是回忆,是过去,黑马王子才是我的未来。” 我抱住慕炜,喃喃道:“别为我担心,好么?” ----- 我在次日的宴会上见到荣致谦。 彼时,他身着银灰色薄料亚麻布手工礼服,玫红色领结,胸前口袋里露出同色系深粉加黛青色细条纹丝帕,脸上是面对众人的从容淡定的笑。 我们携手于中庭宴会厅,周围是盛装出席的亲友贵宾。在他们满含祝福的掌声中,荣致谦低首将订婚戒指戴向我右手中指。 他的指有些凉,触到我,令我有一瞬间的震动。 只是下一刻,他握稳我的手,将戒指顺利套在我的手上。 我看着这枚镶嵌着名贵钻石的戒指,心头瞬间掠过一丝迷茫。 直到我隐约听见他唤我,我疑惑地抬头以眼询问。他文雅瘦削的脸在我眼前迅速放大,记忆中微凉柔软的唇贴上我的。我浑身无法克制的战栗,心跳盖过满场欢笑与掌声。 轻软而短促的一个吻结束,钢琴师十指轻掠,一连串优雅音符满堂跳跃。 伴着琴曲,独家天井设计的梦幻大堂中升起彩色气球,在孩子们的欢叫声中,争先恐后飞向湛蓝天空。 荣致谦携我步下铺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台阶,接受满堂宾客的祝贺。 我尽量端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一一点头致谢。 忙碌大半天后,我忍不住伸了伸腰。 正好荣致谦回头撞见我不雅行径,他笑笑问我:“累了?” 我难免有窘事暴露的尴尬,不好意思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再不松松筋骨,我就要变木头人。” 他莞尔:“稍后还有晚宴,你先回房间休息。” 我松一口气,又问:“你呢?” 他刚要开口,便将手中电话递给他,低声道:“广州分行来电。” 荣致谦朝我抱歉笑笑,便径自接过电话,走去几步之外接听。 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抬起下巴,目不斜视从他眼前走过。 我没有立即回舱房,转道进了甲板区域。 此时海面风平浪静,我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和云层,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女子交谈之声越来越清晰。 “郁海樱,你别得意,俊臣这些年被你迷惑,令你坐稳龙太之位,可我告诉你,龙家不需要不会下蛋的母鸡。”女子语调缓慢优雅,脱口之语却极为粗鄙,我暗自皱眉。 “一切不过龙俊臣的选择,你有意见,可以直接和他说。”龙太语气异常冷静。 “他如今什么都听你的,又怎么会容我说你一句不是?” 龙太似乎冷笑一声:“龙大小姐如此聪慧,难道不知他为何避你如蛇蝎?” 龙大小姐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语气夹杂恼怒与不顾一切的决然:“是,我爱他,即使他是我哥,我依然爱他!所以我恨你!” 女子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渐去渐远。我从角落里绕出,抬头便见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艳丽女子独坐桌旁,手中一杯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她见到我,微微一笑,说了声“见笑”。 我垂眸掩去眸中尴尬,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她又接着道了声“恭喜”。 我顿足,突然不想就这么离开,转而坐到她对面,同样点了一杯> 此刻宾客多在宴会厅,这里颇为冷清,因此侍者很快将咖啡递来。 “如你这般年龄的女孩子很少会喜欢。”龙太瞧着我,突然道。 我歪头:“因为它苦么?” 她不语。 我将半包白糖加入杯中,慢慢搅拌:“咖啡虽苦,我亦有选择加糖加奶的权利。如这杯苦涩的,亦能做成可口的咖啡奶冻或咖啡舒芙蕾。所以,旁人看着是苦,我却可以品尝到不同滋味。” 龙太似有些愣住,随即放下杯子,对我道:“你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我冲她眨眼:“我可否将这句话视为对我的赞美?” “当然,你值得所有人赞美。”她低头笑,“愿你心想事成。” 我离开的时候正有人从舱内出来,那人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痞笑。先前荣致谦已介绍,他是日本伊藤家的公子,伊藤家族近来与rsbc有桩生意在谈,所以恰在受邀之列。 他和我寒暄完毕,便从我身旁走过。我回头,见他驻足于龙太身前,神态动作看似相熟已久。 我不再停留,径直坐电梯回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夜间宴会相对于稍早的订婚仪式要随意的多,我例行向长辈问过好便端了杯饮品躲到角落偷闲。 远远地,我望见环形落地窗前荣致谦挺拔瘦削的背影。眼珠一转,突然萌生戏弄之意。我将果汁搁在酸枝茶几上,踮着脚慢慢靠过去,近了,才发现他正和人通电话。 “我已收到广东省政府发往竞标方的信息备忘录。” 我一怔,屏住呼吸,将身形掩在高大绿植之后。 “日前,广州分行行长唐维德约见政府高层,我已获知消息,针对外国法人持股比例的限制可能放宽。” “是,如果一切进行顺利,集团有机会以联合投资形式取得85%的股份。” “安洋保险初步报价230亿元,另外,马来西亚星马银行有意参与竞标,最新报价还未得知。” “过几日我会亲自赶赴广州与相关人士洽谈。” “关于丰茂大厦的冠名权已经谈妥......” 他的声音低沉,如春日夜里温凉的湖水,一字一顿,公事公办的简洁。 似乎向对方交代完毕,他侧着脸,凝神倾听。 窗外夜色深浓,勾勒着他线条清隽的脸,面色看起来分外苍白。 良久,他按了按额角,眉梢眼角凝着几缕疲倦。再次开口时,清润的嗓音有几分低沉的磁哑:“我知道母亲心中不满,欲借宋家驹一事收回我北美所有职权。与卓家联姻,也是阴差阳错。” 我欲继续听下去,不料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无奈转过身,从另一头离开。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冷不防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阵晃动,灯影摇曳间站立的地板跟着不稳起来。我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磕倒在地。 这时候一双手及时从背后扶住我的双肩,温热的力道,稳稳将我拢在他怀中。 “没事吧?” 尚且来不及回答,下一刻,我似乎听到不远处宴会厅里一阵喧哗。 我一怔,回头对上来人白皙隽然的脸庞。 我心有余悸,摇了摇头:“致谦,发生什么事?” 地板已不再晃动,荣致谦松开我,眼神掠过走廊另一头匆匆赶至宴会厅的船员,对着我抱歉笑笑:“航程可能提前结束,念念,会不会觉得遗憾?” 当我和荣致谦回到宴会厅,听到扩音器里的风暴预警,我才恍然。 昨日“珍珠”以强热带风暴强度登录菲律宾,势不可挡,时下已吹袭南海,为避免进入强台风地带保证众人安全无虞,游轮必须即刻返航。 原本两家打算趁着游轮订婚度假休闲几日,事已至此,不免有有几分遗憾。莹姨还轻拍我的手臂,安慰了几句。 我并未感到失望。旷课多时,理当尽早回校。我甚至可以想象,等待我的是怎样一番不依不饶的拷问。 航程结束后,因天气之故,李家众人预备在港停留几日。莹姨临时接到大洋彼岸的来电,当日便与我在港口告别。临行前再三嘱咐我有空和致谦去三藩市看她。 我笑着答应。 在香港不过逗留两日已收到来自亲爱室友的无数短讯,我不得不整装返校。 荣致谦驱车将我送到机场。 我恋恋不舍捉住他的衣角,眼带希冀望着他:“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广州?” 他抬手,修长雅致的指温柔地顺了顺我的长发,声音清润,如晚春夜风中的柳:“是谁说旷课多日,担心记过?” 我撇嘴:“好吧,你要早点回来。” 他笑:“不会太久,至多五日。” 我满意地收回手,机场广播适时提醒登机。 “那我走了。”我一步三回头,最终在距离闸口一米前停住。 “又怎么了,大小姐?”出声的是,早将送我回上海这一任务深恶痛绝,因此口气颇不耐烦。 我未搭理他,飞快回身冲向荣致谦。 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我猛的停步抓过他的领带,凑上去,飞快的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未婚妻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眨眼冲他一笑,我旋身飞奔入闸,经过的时候,忍不住损他一句:“还不走?没见过美女献吻?” 身后只听他不屑地哼哼:“美女在哪里?” ------ 飞机抵达机场时已经入夜。 臭着脸将我送回公寓后马不停蹄赶回机场搭乘回港的航班。 我见他奔波劳碌不由得幸灾乐祸。 ——让你骄,让你傲。不论你有多傲娇也不能改变你的老板是荣致谦,而我是你未来的老板娘! 心情颇好地推开大门,我忍不住感慨:总算名正言顺住进来。 回想游轮上几家人聚首喝茶,卓先生表示要在附近为我另置一套公寓。荣太淡淡一笑:“老二那里地方大,一个人难免冷清,既然两人婚约已订,念念住进去顺理成章,也省下许多麻烦。” 外婆也赞同道:“如今小儿女相处,早不是旧时传统。在增,你也放宽心,念念极为懂事。” 卓先生自然不会驳了长辈的面子,于是我如愿以偿。 许是太过疲累,这一夜睡得很沉。 次日一大早我赶回学校。 上午没课,宿舍里三人应该都在。 我一把将门推开,兴高采烈打招呼:“ng,!i`mback!” 如我所料,三人正在闷头吃早餐。 当她们闻声齐齐回头看我时,我瞬间惊呆了,手中包包“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你们......怎么了?” 袁莉两眼乌青,堪比国宝,瞳瞳半张脸红肿,额头鼓出一个包。许菲脸上倒是没有异常,右手手腕却缠了几圈纱布,此时正期期艾艾看着我,让我一阵无错。 “念念,我们被人欺负了——”瞳瞳两眼喷泪扑入我怀中,喉中呜咽,言语不清。 我焦急询问事情经过,袁莉满脸愤愤:“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有个数学系的女生在ktv和我们起争端,说我抢她男友?” 我皱眉,点头。 “总归是因为她,上次说我抢她男友不算,这次突然找上门来警告瞳瞳,不准瞳瞳接近卓子铭!” “卓子铭是?”我疑惑看一眼瞳瞳,她抽噎着回答:“我在动漫展认识的男生。” 我记得近来瞳瞳热恋一名男生,许菲和袁莉都说此男帅比明星。俗话说蓝颜祸水,眼见面前三人惨状,我几乎可以肯定又是一桩争风吃醋案。 果然,许菲接着道:“瞳瞳和卓子铭谈恋爱,那女生太嚣张,处处阻挠不说,跟踪瞳瞳一路。将我们拦在路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她身边好几名女生,个个高大凶悍,我们打不过。” 我推测:“他们必然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监控死角,周围无人经过,虽然是蓄意,但出手不重,你们只是皮外伤,够不上诉讼条件,甚至连治安处罚都不必,所以你们也未想过拨打校园110?” 一阵缄默。 我怒:“如果是我,一定报警。无论结果如何,我必控告她们实行抢劫,让她们尝尝被拘的滋味。” 瞳瞳泪眼汪汪:“我们不想将事情闹大,万一处理不好,被院里通报批评就惨了。” 我无可奈何,是我想得太过天真。 这时候瞳瞳的手提响起。 她立马跑到阳台接电话。 看她前一刻哀怨的小脸顿时春光灿烂,即使听不见她说什么,我也知晓对方是卓子铭无疑。 一刻钟后瞳瞳收线进来,我明知故问:“卓子铭?” “他约我今晚看电影呢,可是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瞳瞳哀怨。 我恨铁不成钢:“你有否想过,事情发展至此他需负主要责任,如果他洁身自好,关系清白,何来莫名其妙的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殴打你们?” 三人默不作声。 瞳瞳一脸愁苦:“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就是喜欢他。” 她灰头土脸,双眼却是熠熠生辉的坚定。 因为这件事,我的迟归反而被她们忽略。我只是简明地交待一句家中有事。她们注意力本不在这里,因此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多纠缠。 我每日来往于学校和公寓之间。 作为荣致谦的未婚妻,我每天晚上都会接到他的来电。 他询问我日常起居是否适宜,功课进展如何,和朋友相处有否磕绊,甚至关照我遇到难事要找他商量,他会安排解决。 一千两百公里的距离,通过电磁波瞬间缩短,仿佛他此刻近在咫尺,一转身,便能看到他清峭眉目、利落下巴。 我拉开窗帘,窗外夜色浓厚,高楼灯火汇聚成海。 客厅电视播完晚间新闻,天气预报紧随而来:“受到今年第1号台风‘珍珠’外围倒槽云系的影响,再加上北方有弱冷空气南下,上海市明后天将有一次明显的降水过程,风力也将增大......” 拉回神思,玻璃上映出我晕着灯光的模糊的脸。 我弯唇,烂漫一笑:“知道啦,我已不是小孩子。你忙碌一天,也该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争论,可以想象此刻秘书助理聚集一堂仍在进行深夜会议。 挂断电话,我将茶几上半杯已凉的牛奶倒入洗手池。 水声哗哗,转眼一滴不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珍珠”全面侵袭华南沿海地区,致使广州飞往上海的航班被迫取消。 我接到荣致谦来电之时正在学校图书馆。 挂断电话回阅览室,许菲贼兮兮地蹭过来,低声问:“谁打来的,聊这么久?新的追求者?” 我翻着手中杂志未抬眼,敷衍道:“如果保险营销算是最新追求方式的话。” 她听完“切”了一声,似又觉无趣,不停在我耳边叨念近来校园八卦,从某院男生参加选秀节目冲入决赛成为明日之星这等励志教材到某某女讲师爬上学生家长的床最终k.o掉原配成功上位的轰动事迹简直信手拈来,我配合地“嗯”了几声。 她似乎不满于我的敷衍,趁我不注意一把抽走杂志:“上面有金子么,这么好看?” 猛然被她打断,我怔了怔,随即便听到她惊讶道:“吉隆坡梦顶赌场,这金碧辉煌的,果然是遍地黄金的地方!” “如果我有机会去赌一把,说不定能一夜暴富呢!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她一手支着下巴,满脸梦幻向往。 我面无表情将她手中的杂志拿回:“省下这份心,赢钱哪有输钱容易?你看这□□,有多少人知晓赌客赢□□只有百分之五点二六的机会。爱因斯坦研究证明,赢□□的唯一方法便是直接在赌桌上抢。换言之,赌博不过是一场庄家布下的最成功的骗局。赌王谆谆告诫,不赌即是赢。只可惜赌徒心理最难克服,人多是越缺钱越往外掏,求胜心切,加倍下注,最终落得一文不名。” “念念,你怎么了?”许菲略带惊讶的声音传来,我猛然回神。 “抱歉,我有些激动。”我笑了笑,掩饰眸中的尴尬忧悒。 “最近没有休息好?照照你的黑眼圈,不比莉莉逊色。”袁莉脸部瘀伤未痊愈,未料许菲竟有如此心思调侃我们。我无奈笑。 “你还是搬回宿舍吧!虽说外面住宿条件好,架不住来回不方便啊。住学校每天可以多出大半个小时睡眠,包你皮肤水润,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如此殷勤相邀,保我睡眠是假,要我回来给你做牛做马才是真。”我意指从前早起替她去食堂打饭。 她嘿嘿一笑,掩饰般转移话题:“念念你知道的好多,连□□什么都懂......” 我未置一词。 当晚,风雨骤降,我在宿舍睡了一夜。 第二日依旧大雨倾盆。 一大早我接到景妍电话,嘱咐我这两天降温,注意保暖。 挂断电话后便见瞳瞳兴冲冲开门出去,我讶异问袁莉两人:“今早没课,这么大雨她何必出去?” 话落,许菲在阳台冲我们招手:“你们快来看!” 我和袁莉闻言过去,便见宿舍楼下停一台醒目白色跑车。 此时驾驶位车门打开,一人撑着把透明伞出来。 雨雾深浓,只依稀可辨是位非常年轻的男子。 风雨骤急,他仓促几步,很快步上台阶消失在眼前。 “是卓子铭!”袁莉惊呼。 “这么大雨还跑来看瞳瞳,看来两人发展不错。”许菲赞叹。 “有才有貌开豪车,我好嫉妒!” 许菲一脸严肃地给与忠告:“不要羡慕别处的风景,你身边的才是最美。” “我身边?”袁莉惊呼,“你么?” “嗯哼!” “!请原谅我无法跟你合并同类项!” 我笑出声,转身进屋。 没过多久,瞳瞳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 申粤轩的早茶,不论滋味如何,价格相当可观。 许菲“哇——”地一声冲过去,嚷着:“卓子铭对你真好,风雨兼程送爱心早点,还一下子送这么多,够上道!” 瞳瞳脸微红,口气却是洋洋得意:“没办法,谁叫本姑娘魅力无敌!” 我们哄笑:“过分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又在寝室住了一夜。 次日是周末,雨止云歇。 我回公寓换了身衣服赶往机场。 通往机场的路段因车祸无法通行,我让司机绕道。故而最后进入机场大厅的时候距离荣致谦抵达不足十分钟。 我快步向接机口行去,匆忙之中肩膀与人重重擦过。 “啪”的一声,我下意识顿步回头看去,一副墨镜正掉落在地上。 “抱歉。”我蹲下-身想将墨镜捡起,恰好此刻有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出,电光火石间的碰触我蓦然抬眼。 四目相对,竟是一个异常年轻长相十分漂亮的男子。 我收回手的一瞬他已迅速将墨镜戴上,绯美的薄唇微微上扬,朝我略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啊——是不是我眼花了,戴墨镜的那个人好像!” 突然传来一阵议论,不远处两个女孩子正指着方才离去的男子惊呼,满脸惊喜之色。 我皱眉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便转回身加快脚步行去。 我如愿等到荣致谦。 他的身后跟着等一干助理秘书,出众的外表加上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凝气质让他看起来格外显眼。 我第一眼便看到他。 “致谦!”我冲他招手,直到他清湛的眸光对上我,笑看他略微惊讶的神色,我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或许是我太过激动的缘故,我感觉到他似是无法承力般倒退一步,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荣先生,你没事吧?”的声音由关怀变得冷硬,“卓小姐,请控制你的行为。” 我猛地抬头,才发现荣致谦面色微白,眉梢眼角尽是疲倦。 我蹙眉,问得小心翼翼:“致谦,你病了么?” 他将手中公文包递给,冲我笑的时候眉眼不再冷峭:“我没事,不要担心。” 我依旧担忧地看着他。他却不再停留,径直朝外走去。 我正想跟上去,其中一位助理低声对我道:“荣先生有些低烧,飞机上已服过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日事务繁忙,几乎没有阖眼。” 说话的是路周。 我冲他点点头便追上荣致谦,挽起他的手臂,闷闷道:“居然不等我。” 他不答反问:“怎么想到来接机?” “我想你了呗!”我几乎立刻答道。 他的步伐分明顿了顿,我得意地笑:“是不是特别感动?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时时刻刻牵挂着你,心是不是像吃了蜜一样,甜得好像要融化?” 门口已有专车司机等候。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便牵着我的手一起坐上车,其余人分别上了后面的几台车。 车行的时间他连续接了几个电话,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才得闲暇对我说:“你先上去,我有事尚未处理。” 我刚推开车门,听到他的话立即蹭回去抱住他的手臂:“你都病了还想着工作,是不是要和上次一样进了医院才罢休!” “离开一段时日,文件已积攒许多。”他轻拍我的手,难得耐心解释。 我知他半年来忙于筹备收购东南发展银行一事,且除去内地事务外更兼管北美地区投行业务,忙碌程度可见一斑。如此事事以工作为先,不顾惜自己身体,也难怪他脸色总不见好。 我撅嘴:“你手下那么多助理,他们拿着高薪就该为你分忧解难,我不信你休假一天银行就不能运转。” 他嘴角噙着笑意,却丝毫没有松口:“别任性,这几天他们跟着我都没有休息。” “可是他们没有生病而你病了!”我气呼呼地瞪他。 话落,车厢里一片阒静。 我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少顷,他抬手将领带略微松了一点,清雅眉目揉着些许无奈:“稍后现金管理和证券服务部有一个会议需要我出席,下午还要拜会j.p.mg的客户。” “会议可以延后,客户也可以改日再约,无论如何,我今天不许你走。” 他的态度已经软化,我看着他拨通电话吩咐秘书取消今日所有行程,终于转忧为喜抱住他蹭了蹭。 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生来贵胄金玉满堂的富贵雍雅之气。 我悄悄抬头,眼前是他干净利落的下巴,微微松开的领口,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纯黑的衬衫配上纯黑的商务西服,淡金色领带系温莎结,仿佛刚刚离开谈判桌,矜淡中有一丝万事皆掌的随意。 这样迷人自矜又身世显赫的男子一定被无数女子恋慕,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或许都比我喜爱他...... 等他通完电话,我挽着他的手臂步上台阶。 关上门,调好室温,我自然而然将他脱下的外套挂好,然后给他倒一杯温开水。他饮了一口便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按了按太阳穴。 我看他似是倦极,绕至沙发后帮他按了起来。 他睫毛一动,手抬了抬,最终放下。 渐渐地,他的呼吸逐渐平缓。我正犹豫着是叫醒他回房间睡还是取条毯子给他盖上的时候,他已睁开了眼睛。 我走到沙发前拉起他的手,柔声道:“致谦,回房睡吧。” 他的眼里浮上淡淡的暖意:“先洗澡。”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给你放热水。” 当我回到客厅的时候荣致谦已不在,我略觉奇怪,喊了声:“致谦?”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正看到他从书房里出来。 我快步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埋怨:“到底有多少事啊,都说好今天一天不工作,怎么一转眼又去了书房?” “整理了几份文件,明天会用。”他低头看我,眸光中歉意一闪而过,“这几日留你一人在家,委屈你。” “嗯嗯,是很委屈,所以你要补偿我。” 他淡淡一笑,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想要什么?” “现在想不起来,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水要凉了!”我催促着他,待他洗完睡在床上,我轻轻替他掖好被子,才从浴室里取出他换下的衣服。 手中是一件纯黑衬衫,法式双叠袖配暗金袖扣,领口外沿用同色棉线绣着专属的,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ar”——,荣致谦。 是衬衣定制最重要的标志,他的衣柜里几乎所有衬衫都绣着相同的。我知道他在素有"绅士摇篮"声誉的ge度过了五年漫长的中学生涯,或许初入伊顿他还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离开时已是作风严谨品味高尚的谦谦君子。 我将衣服收进洗衣间,想起起居室的杯子还没有收,便转身出去。茶几上并没有杯子,最后我在书房找到。 书桌下面有个抽屉没有关闭,里面倒着一个白色药瓶。拿起来看了眼瓶身上的一大串英文,是维生素片。将东西放回原处我便走了出去。 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一会儿,我给家政助理打电话放她一天假,便拿起包飞快地出门买了菜回来做好。 我悄悄去他房里看了看,见他还睡着,便未打搅,随便吃了点,其余都放厨房温着。 收拾好碗筷,我去了洗衣间。 衣服少,便没有用洗衣机。 手搓着搓着,似有所感一般回头,恰好看见荣致谦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我。他已换了件白色的休闲衬衣,领口敞开两颗纽子,可以看见里面线条优美的锁骨。他的肤色偏白,阳光投映下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我微愣,很快回神:“你醒啦,退烧了么?”说着就要蹭过去摸他饱满的额头,可是刚伸手便立即意识到手中还拿着他湿淋淋的内裤。 从前每年假期,只要养父母不外出,家里的衣服都是我洗,当时不觉得洗内衣有什么,现在......我瞥见他略微不自在的神色也忍不住热了脸。 “已经没事。”他简略回答。我吐了吐舌,故作轻松道:“你饿了吧,厨房里有饭菜。” 他离去后,我看着盆里洗好的衣物,突然丧失勇气将它们晾晒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 数字信息化时代来临带给华尔街几乎24小时永无止尽的运转。 荣致谦一顿午饭尚未用完,门铃已响。 随之而来的是一份份来自世界各地的紧急文件。 联邦基金利率持续上调,fed最新会议纪要公布,联邦政府调整货币政策,德国金融市场监管部门指控rsbc控股的米加银行操作债券市场,日本财务省要求rsbc关闭其在境内的私人银行业务......还有rs和> 资本市场是永无硝烟的战场,rsbc的精英们将战场从金融街转移至公寓的会议室,加入来自伦敦总部的视讯会议。 计划中的悠闲时光被严整和紧绷的氛围替代,荣致谦抱歉地看我一眼便进入会议室。 我无意窥探他们的进度,将茶水送入会议室便返回卧室。 下楼时天色已暗,从会议室传出来的讨论声依然激烈。 我打电话到附近餐厅订了足够多的三明治和咖啡,趁有人出来添茶水让他带了进去。 开门的间隙,我看到墙上巨大的led显示屏上漂浮着“,深色的英式会议桌上摆满文件,大多数人面容肃穆盯着各自面前的电脑,路周和身旁的人正低声交谈。 荣致谦安静地端坐于长桌一头,手肘靠在扶手上,低眉沉思的侧影仿佛精美的大理石雕像,冰冷而尊贵。 助理将点心分派的时候他终于抬头,视线掠过众人望向我,我下意识冲他笑了笑,门便在我们之间合上。 那一夜我窝在客厅沙发上看法条,直至深夜众人离开。 我替荣致谦放好洗澡水,在他进浴室后去会议室略做整理。 会议桌上他的私人电脑尚未收起,我点了鼠标,屏幕立刻亮起。 我激动地捂住嘴。 荣致谦书房有一台电脑,那台电脑充其量只是书房装饰的一个摆设,至少我曾在他外出时试图打开,过程轻而易举,它依旧保持着出厂最初设置,干净的页面,没有任何文件和网页浏览的痕迹,如同最新添置还未来得及使用一般。 而眼前的笔记本无疑是他工作的必需品,我甚至在尚未关闭的邮箱里找到折磨我近三个月的文件。 我匆匆将它拷进u盘,便回了卧室。 接下来的一个月荣致谦异常繁忙,常常直到深夜才归,我早已沉入梦乡。和他碰面的机会不过每日的早餐桌上,这样的机会也因为我刻意提前出门时常错过。 我将大多数时间耗在学校,频繁参与社团活动,热衷于泡图书馆。 即使如此刻意避开,也不免从铺天盖地的网络报纸,或社团里经济学院的师兄师姐口中知悉,荣生银行正一步一步平息在欧洲和日本的麻烦,应对举措及时有效、进展神速,亦不会对荣生在内地的业务产生丝毫影响。 我不自觉攒紧口袋中的u盘,心中犹豫不定。 晚上回家大约□□点。家政人员已离开,做好的饭菜热在锅中。 我刚将它们摆出来,却听见门开的声音。一转身,便看到荣致谦推门进来。 他扫了眼室内,看我的眼神惊讶中夹杂一丝责备:“怎么还没吃饭?” 我将手中的碗放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本想减肥,谁知依旧缺乏毅力。” 他脱下外套,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你如今已是很好。” 我将他的外套挂好,闻言微愣,随即掩饰心中赧然般小声抱怨:“保持身材也是一种修行,如果真到了身材走样才开始减肥就来不及了。你哪里知道我从小学芭蕾……” 我猛地刹住出口的话。 室内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他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惶惑的神思瞬间被这一声拉回,我诧异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对我道歉?” 他坐在沙发上,眸色深浓:“我应尊重你。” 我听了,撅嘴瞪他:“在这一方面,你大可不必尊重我。如果某人保证日后绝不嫌弃我,我才舍不得饿肚子呢!” 他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嗯,我不嫌你。”声音那么清润,如夏夜月光下温凉的池水,眼神又那么柔和,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竟让我没出息的感到脸红。 好在他不再注意我,我趁他松领带的时候,直接拉他上饭桌让他陪我一起吃。 饭后他洗过澡便进书房,我接到袁莉电话,她明日需回家一趟,请我替她一次家教。 袁莉的学生龚熠玲目前读高一,家境殷实,住本城有名别墅区。 我并非第一次见熠玲,袁莉曾因病无暇顾及家教,我自告奋勇前来辅导熠玲英文。此次见面,熠玲显然非常雀跃。 “卓姐姐,”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会客厅的方向便拉着我回房间,一边兴奋道,“今天有个超级帅的哥哥来找妈咪,我太意外了!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 她两眼冒光,一脸仰慕迷醉,又堪堪压抑住激动想与我分享她的快乐。 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外停一辆卡宴,猜想龚家今日必有访客。本与我无关,见她如此表情,便装作感兴趣问道:“嗯,我猜不到,熠玲告诉我是哪位大帅哥?” “你知道他的名字后一定比我更吃惊!是!那个身材一级棒,笑容比天使还迷人的超模!”她的手激动地攒着,语气变得埋怨,“呀——妈咪真是太坏了,认识也不告诉我,明明知道我迷他!我一定要问他要签名,还要和他合影!要是让同学知道,一定羡慕死我!” 熠玲情绪高涨,上课也无法集中精神,因而我提前结束课程。 经过会客厅时不经意往里一瞥,我顿时失色。 半合的胡桃木门,名贵意大利水晶吊灯,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格子窗映入,将花瓶中的英格兰玫瑰勾勒得越发娇艳。而几步之外的天鹅绒窗帘后是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女子紧紧攀着男子的脖颈,后背拉链大开落于腰间,雪白的脊背,起伏腰线上是一只修长白皙的男人的手。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旖旎光景是我不能窥伺。我捂住嘴,正要悄声撤离,不妨男子突然侧过脸,郁蓝间带着魔魅一般的双眼蓦地擒住我的视线。 我感觉心脏狠狠一撞。 他似乎笑了。 绯美薄唇轻轻一勾,艳丽倾城。 ——如电影里噬人心魂的妖。 我落荒而逃。 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依旧心惊不止。 原来是他。 原来他是,近几年横扫欧美顶级秀场的混血超模,年仅18岁已是纽约奢侈品牌曼宁的御用男模,媒体评论他“精致性感,拥有天使面庞和吸血鬼般的忧郁高贵和神秘”。 ——竟然是他! 我正忐忑不安,身后一阵车鸣。 我快步让开,却见一辆车稳稳停于我身侧。 ——黑色的卡宴。 我瞬间按捺住满心惊惶,回过头冲缓缓下落的车窗内的男子疏离一笑:“别来无恙,宁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将我送到地铁站后离开。 回想方才见面的情景,当我将留存多时的u盘交给他的一刻,他冲我惑人地笑:“现在才到手,似乎比约定的时间晚?” “荣致谦极少在我面前谈公事,我已尽力。”我皱眉,“况且竞标未达最后阶段,你们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卓小姐,有一点你似乎搞错。不是‘你们’。我没有参与你和何小姐的交易,不过顺路为何小姐取些东西。,我只是旁观者。” 我冷眼看他将一切撇清,无心辩驳,毫不留恋推门而出:“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的何小姐遵守约定,尽早撤走监视航航的人。” 我没有立刻回公寓。 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进了一间法国餐厅。 夜幕已降临。 餐厅里人却不多。 优雅舒适的环境加上耗时颇久的用餐顺序给我更多思考的空间。 可无论如何抉择都不过是我徒劳挣扎。 毫无滋味地吃完焦糖布甸,又饮了半杯红茶,我起身结账。 踏出餐厅,夜风漫过来,有丝凉意微卷。 我在霓虹璀璨的夜色中散漫而行,一路观赏街边各具特色的橱窗展品,若见到喜欢的便推门进去。 从艾格打折小外套到tino最新款蕾丝裙,我刷他的卡毫不手软。直到经过一间名品店看见陈列在内的男士领针,我不禁顿步。 其中一款暗金黑钻十字花造型的领针简约时尚,若点缀于刻板严谨的商务西服必定增色不少。我让店员取出,她却为难地告诉我:“抱歉小姐,这款领针已被订走。您可否看看其他款式?” 我笑了笑:“不用。” 这时门外进来一对姿态亲昵的年轻男女,方才和我说话的店员立刻取出黑钻领针满脸笑容迎上去:“卓先生,您订的领针已经到了,您先看看是否满意。” 我步出大门和他们擦身而过,只听到女孩甜腻的声音:“子铭,今晚我去你那儿,答应我,这几天只陪我。” 我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到女孩挽着的男子的背影,依稀当日雨雾迷蒙中的模样…… 卓……子铭? ------- 期末,考试季。 我终日泡在图书馆看案例,读法条。 我和荣致谦已分开一周。 七天前,他带着rsbc上海总代表处的专员飞往广州,彼此尚未来得及告别,只留下一条匆忙的短讯。 摒弃所有外界干扰复习功课,最终从考场中走出,却得知隔壁考场的瞳瞳被抓夹带。 本院对待舞弊现象向来严苛,一经发现,立即开除学籍。 瞳瞳向来懂得分寸,此次犯下大错,我简直无法置信。 可是她没有丝毫辩驳,只是抽噎着请求校方撤回处分。 然而经过全校通告的决定,要撤回谈何容易。 寝室里一时间愁云惨淡。 袁莉突然道:“瞳瞳,你男朋友背景颇深,不如请他帮忙?” 我一愣。 许菲附和:“是啊,怎么把他忘了?有他在你怕什么?” “可是……”瞳瞳可怜巴巴咬着唇,“这么丢人的事,我哪里敢告诉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先把学籍保住才是王道!”许菲恨铁不成钢,“再说男朋友是干嘛用的,紧急关头不出力有个毛用?” 我想起那晚珠宝店中言语暧昧的男女,与更久之前她们三人受伤的情景,忍不住皱了皱眉。 见瞳瞳依旧犹豫,我开口安慰:“别担心,我来想想办法。” 以我目前的境况,首先求助的应是荣致谦。只是我龃龉在先,无颜启齿。而我那个生活作风奢靡不羁的父亲,不说也罢。至于顾景妍,即使愿意出力也未必有办法。 最终,我只有联系慕炜。 慕炜虽远在狮城,但交游广阔,结识不少内地权贵,由她出面,应是不难。 意料之中,第二天,瞳瞳被院方通知,撤回开除学籍的处分,改由留校查看。若今后表现良好,毕业之前,或可撤销所有处分。 瞳瞳终于放下心来,嚷着要谢我一并请寝室里所有人吃饭。 我们闹了一夜,当晚便一起睡在学校。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慕炜,无比夸张道:“慕炜慕炜你真好,我衷心感谢你!!isomuch!” 慕炜在电话里轻笑推辞:“你可别谢我,我不过把你的麻烦转告未来表妹夫,在内地,他的面子可比我李家大多了。” 我一愣,收起玩笑,心中浮起些许忐忑:“他在广州出差,事务繁忙,你怎可麻烦他?”原本便想避开他,没想到绕了一圈仍然靠他解决。 慕炜不以为然:“既成未婚夫妻,又哪来麻烦的说法?念念,你为他考虑不错,但是偶尔也应给他机会展示他作为未婚夫的能力。男人,骨子里都有属于他们的虚荣感。比如这次舞弊事件,于他人来说可能无能为力,然而在荣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我无言以对。 慕炜又问我暑期安排,我想到荣致谦的广州之行理应结束,心中难免一阵惶恐。 这段期间他忙于谈判,我埋头于考试,除了他离开时留下的短讯,我们竟无一则通话。 我越发心虚,仿佛等待宣判的疑犯,生杀予夺早已由不得我。 荣致谦终于来电,他似乎很匆忙,交待我他无法赶回,须直接前往纽约。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没有听出丝毫异样,我尚且不确定他广州之行的结果,于是也不敢多问。 可是无论如何,他的不归似乎是上天对我的仁慈,使我得以被判缓刑。 就在这次通话结束后的第二天,国内媒体巨头央视,国外著名新闻机构包括道琼斯、彭博社、路透社等,纷纷报道一件轰动国内外财经界的盛事。 2006年7月8日,于rsbc内地战略来说无疑是里程碑式的一天。 这一日,位于广州市中心东南发展银行的行政办公室,rsbc与其他机构组成财团,按照竞标时提出的价格购买东南发展银行85%的股份。由于国内法律对外国法人持股比例的严格限制,rsbc购得20%的股份。虽然未实现最初期望的绝对控股,但rsbc通过一系列谈判又与各方达成多项有利协议。 镁光灯在荧幕中闪现,镜头拉伸,将众人视线带到签字仪式现场。 黑色会议长桌前,衣着严谨的国内外投资者一丝不苟签完字,面带微笑互相握手。荣致谦身穿黑色商务西装纯白方领衬衫,系银灰领带,看起来中规中矩,在一众年逾四旬的投资者之中峻拔出挑,愈显英睿沉稳。 画面仿佛就此定格,看着他秀儒文雅的面庞和温润内敛的笑容,我脑中瞬间空白,却又抑制不住冷汗涔涔。 焦虑地搜索星马银行的新闻,竟得知其在上一轮竞标中因竞价过低而惨遭出局。 我简直不敢相信。 u盘明明已经转交,星马由此失利绝无可能! 我不再犹豫,立即拨通何漪能的电话。电话由秘书转接,我言明其事,何漪能终于开口:“星马竞标失败与卓小姐无关,我不会为难你。” 得此承诺,我终于松一口气。我不知他们在此次收购中何处环节出现问题,终究非我所关心:“既然如此,何小姐可否遵守约定,撤走我小弟身边的人,并将东西归还。” “不必心急。我会按约定把人叫回。至于你要的东西,”何漪能淡淡道,“恐怕还须由你替我做一件事。” ----- 飞机降落肯尼迪机场,透过玻璃窗望去,是青黑夜色下辉煌连绵的灯海。 我去大厅领完行李便取出电话打给荣致谦。 电话一接通,我立即道:“致谦致谦,猜猜看我在哪里?” 那头片刻沉默,我听到一个略带尴尬的声音道:“卓小姐?荣先生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我愣了愣,疑惑道:“他怎么了?” “今晚喝了点酒,有些醉。” 紧绷的心瞬间放松,我又道:“你是路周?麻烦你照顾致谦,我现在刚下飞机,可否告诉我地址,我尽快赶到。” 他似乎有些吃惊:“你已到纽约?我马上派司机过去。” 我立即推辞:“太麻烦,我会叫的士。” 荣致谦在曼哈顿的寓所位于中央公园西部路,我下车的时候,看到路周已等候在大厦阶前:“荣先生已经睡下,我方才让人收拾好你的卧室。” “有劳你。”我跟着他进大厅,身后门童替我拿行李。 路周在电梯前输入密码,电梯门开。 跟着他进入屋内,将行李安置好,我犹豫着问路周:“以前不曾见他饮酒,今次怎会喝醉?” 路周苦笑:“荣先生今日有些不快。” 我不解,前几天收购案圆满落幕,荣生收获颇丰,他理应高兴才对。 我欲再问,路周却先一步向我告辞。 他离开后,我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却一直难以入眠。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特意赶回香港,却被卓先生的美女秘书转告,卓先生正携女伴游欧洲。 我连讽刺的话语都欠奉,独自前往墓园,而后便直接乘班机赴美。 窗外不见月光,城市灯火在玻璃巨幕般的大厦间辉映,折射出曼哈顿繁华夜景。 我推开隔壁的房门,荣致谦规规矩矩躺在床上,夜色下隐约可见苍白俊秀的侧脸。 我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边,调节好室温,又小心替他掖好被子,刚要转身,猝不及防听到床上的人一声呓语:“薇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今夜注定无眠。 我煮了一壶咖啡,打开客厅的电视,将声音调低。 午夜剧场正上演温馨无限的迪士尼喜剧。 平凡的女孩,有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幻想遇到美丽的爱情。突然有一天,女孩摇身一变成为公主,从粗俗变优雅,由变得万众瞩目。 精致的画面里,腼腆的男孩吹着口琴,声音在风中飘荡;礼炮声声,国宾豪车载来气质高贵的皇太后…… 穷奢极侈的舞会,衣香鬓影、裙履风流,男孩和公主在花园,他问她:“?" 她答:"wheniible." 炫彩缤纷的烟火中,他们深情相拥。 我端起咖啡一抿,原来已凉透。 拿遥控器关上电视,深夜寂静,我突然听见二楼一阵阵水声和呕吐声。 飞快上楼打开他卧房的门进去,洗手间里,他弯腰撑着洗手台,脸上苍白不见血色,额前冒着细密的汗,费力地喘着气。 “致谦?”我急忙上前搀扶着他。 他抬头,唇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你来了……” 媒体中温雅自持运筹帷幄的决策者,本应春风得意,不过几日,竟已虚弱至此。我有些心疼,又莫名生气,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扶着他躺回床上。 他的衣服已被汗湿润,我怕他不舒服便道:“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 “不用麻烦。”他的声音虚弱无力,我直接无视。 从衣帽间翻出干净的睡衣,再回来时,却看到他弓着身蜷缩在床上,手掐着胃,雪白的面孔上因忍痛双眉紧蹙。 我慌忙跑过去:“你怎么样?是不是胃疼?要不要找医生?” 他掐着胃的手指骨泛白,身体微微颤抖:“不用,柜子里有药。”说完,便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喘咳。 我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等他稍稍平复后从柜子里找出胃药,按说明倒出几粒,和着早先放在床头柜上水服侍他咽下。 吃完药,他让我回房休息。 我看他脸色依旧没有转好,自然不放心,便坚持在他床边守着。 他无力同我争辩,闭着眼靠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下,他的鬓角一片湿润。 我轻手轻脚去洗手间用毛巾润着温水,回床边为他拭去汗水。 他的面容依旧隐忍,睫毛颤了颤。 我见他睁开眼便问:“打扰你了?” 他只是抱歉地看了我一眼,顾不上和我说话便跳下床跑进洗手间,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将先前服下的药片全部吐了出来。 我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连忙扶好他:“怎么这么严重?我还是打电话给路周叫医生来。” 他无力地靠在我身上艰难道:“不必……过会儿就好……” 他浑身汗湿,睡衣在疼痛间被他无意识地揉皱。 等他再次回到床上,我不顾他的反对回房间拨通路周的电话,将情况如实转告。 路周的声音也有些惊慌:“卓小姐,麻烦你好好照顾荣先生,我马上联系医生。” 等我回到荣致谦卧房的时候,我对他说:“医生很快就来,你忍忍。” 他喘着气:“我说过不必……叫他回去。” 没想到在这方面他竟如此固执。 看着平日里似乎无所不能的荣家大少此刻如胡闹的孩童般不愿就医,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莫非仍是六岁顽童,视医生如猛虎?” 他闻言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一只手依旧抵着胃部,沉默忍着病痛。 我立马将笑吞回去,看见柜子上新拿的睡衣准备替他换上,手刚碰到他的衣领就被他一把按住:“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只是帮你换衣,想让你舒服一点。”我温言,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手心却湿湿热热。 他依旧抗拒,却因为疼痛无力阻止。 我仔细为他脱下睡衣,过程中他紧闭双眼,苍白的脸孔,浓密的眼睫毛低垂覆在下眼睑,一颤一颤,倔强得让人心疼。 我为自己先前毫无顾忌的调侃后悔,快速将干净睡衣套在他身上,他吃力地撑住床沿配合我的动作。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他已累得直喘气,我帮他顺了顺胸口,指尖无意中拂过他微微敞开的领口,苍白的肌肤一片温热细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方才一瞥之下看见的性感优雅的腰线,不禁一阵耳热,于是悄悄收回自己的手。 路周很快带着医生到达。 医生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华裔女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知性利落的打扮,看起来专业可靠。 检查过后,她皱眉对我们道:“有慢性胃炎,刺激性食物和烟酒都可能让他犯病,我说过多遍平时要注意调养,规律饮食。可是我看他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路周尴尬地笑了笑:“抱歉,荣先生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我阻止不及。” 女医生挑了挑眉:“我没有说他不可饮酒,不过务必不可让他空腹喝,这种刺激,也难怪会胃痉挛。” 我担忧:“那该怎么办?他刚才把药都吐了。” 女医生微笑:“放心,我会给他打点滴。他平时不知收敛,这时候就该让他知痛。不过病痛反复终究不妥,卓小姐既然是的未婚妻请务必注意他的饮食,督促他好好调养。” 我连忙点头。 此后她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我一一记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药水的作用下,荣致谦闭着眼,眉头渐渐舒展。 我小心翼翼出了房间回到客厅,看到路周一脸疲倦靠在沙发上。 心中略感歉意,我提醒道:“这么晚,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路周,还有这位……” “我姓利,”女医生笑了笑,镜片后的双眼异常明媚,“你可以叫我薇拉。” 我与她握手,心中豁然。 ----------- 尽管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下,荣致谦依然准时起床。 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身体依旧虚弱。 我特意将粥煮的软糯粘稠,便于他消化。 他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我忍不住劝道:“糯米麦粥最养胃,再吃一点。” 他摇了摇头:“我不饿。” 我接过他的碗,舀一勺粥吹了吹,对他笑:“我喂你?” 最后在我的殷殷期盼下他终是多喝了几口。 “致谦,你真好。” “嗯?” “瞳瞳未被学校开除学籍,多亏你从中周旋。” 他的眼底蕴起一抹笑意:“这么殷勤,原来只是为了谢我。” 我搂住他的脖子:“你帮了大忙,我实实在在感激你。原本只需一个电话,我坐航班赶来,可见诚意十足。且这是我第一次来纽约,幸好一切顺遂。” “你担忧什么?”他拉下我的手,握住掌心。 我怕痒,忍不住笑出声:“你自然不知道,我第一次坐飞机去伦敦,在和家人失散,害怕得差点哭出来。” “机场有地勤人员,你可以向他们求助。” 我不满地瞪他一眼:“那时候我还不到九岁,英文说得磕磕巴巴,他们问我,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他饶有兴趣:“最后是家人找到你?” 我抿唇笑:“有个小哥哥和我说话,我终于听懂,因为只有他讲中文。他逗着我玩陪我等到程家父母找来。” “总算有惊无险。念念,你如何答谢他?”他低笑,声音磁柔动听。 我嗔他一眼:“我回馈一大只陕西红富士。漂洋过海随我到伦敦,意义非凡,原先打算到学校吃完。虽然,早已被我咬了一口……” 他哑然。 临出门,他征询我:“我在这有要紧事,无暇顾及你。是否需要安排人陪你上街?” 我嬉笑做出鬼脸:“才不要,我享受一个人的冒险。” -------- 在纽约我过得十分惬意,每天早晨将荣致谦送出门便是我的探险时间。沿着第五大道,我游遍中央公园,在圣派区克大教堂做礼拜,逛洛克斐勒中心,甚至在一间咖啡馆外偶遇利薇拉。 彼时有游客遭遇扒手,利薇拉大展拳脚,在警员到达之前将扒手擒住。我恰巧观摩到全程,不禁为她的敏捷身手暗暗喝彩。 在得到警方准许后,她朝我走来。 一顶星条旗鸭舌帽压住长长卷发,她没有戴那副黑框眼镜,穿着t恤热裤,蜜色双腿修长笔直,无限性感。 “嗨,念!”她熟络地称呼我的名字,身上再无一丝几日前刻板严谨的职业风范。 我搁下心中的疑问,自然而然回应她的热情,亲昵称她“薇拉姐”。 “薇拉姐,你太令我惊讶。”午后咖啡馆,我双眼冒心看着她。 她挑眉一笑:“你是否认为我应该整日穿保守白大褂面无表情应对繁杂病例、做十几小时手术依然头脑清醒,如机器人般精准无误且毫无幽默感?” 我掩饰般抿嘴笑。 “如果哪天我的生活如上所述一般死水无澜,我想一定会是世界末日。”她冲我眨眼,性感之外更添一分狡黠两分洒脱。她的脾性令我想起慕炜,让我更想亲近她。 “薇拉姐,你好棒!你可曾学过拳法?” “学了十几年,可惜资质有限,勉强用来防身。”她故作谦虚。 我捧场:“哪里哪里,薇拉姐孤身一人生擒扒手,实实在在英勇,或许明日就登纽约时报,载誉一片。” 我们又说笑一会儿,她听闻我初次到美,自告奋勇要当免费导游。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时常和她见面,她带我去百老汇看show,和我逛an、saks百货公司,或前往博物馆看展品,我每日必有收获。 这期间,荣致谦偶有犯病。几次高烧,吓得我不顾他反对立即联系薇拉。 此刻到访,薇拉必穿一板一眼的工作服,长长卷发盘于脑后,一脸精明能干。 “你变化如此之快,让我措手不及。”我叹息,“这是上演双面佳人么?” 她目不斜视,熟练地配好药水取出针管,将消过毒的针头精确利索地扎入荣致谦手背静脉。一切完毕后才转过身,摘下黑框眼镜冲我勾唇一笑:“有这么不配合的病患,我如何放松自在?太没威慑感。” 我下意识朝荣致谦看去。他仿佛没有听见,单手拿着文件在看,一脸平静漠然。 事实上,这段日子我从薇拉处得知不少消息。 原来荣致谦十一岁以前与生母居于波士顿,和薇拉一家相邻。薇拉是典型的abc,中文能说会看,写起来却有些困难。而荣致谦自小身体不甚健康,且比薇拉小五岁,两人来往极少。及至生母逢祸,荣致谦被香港荣氏接回,两人未曾有联系。直到五年前建立医患关系,薇拉才隐约记起幼年往事。 我心中纳罕:莫非荣致谦小小年纪便对薇拉情根暗种? 我拄腮,视线不停在他们脸上来来去去。荣致谦许是疲累,已闭眼小憩。薇拉似乎被我打量得颇不自在,拉我往门外走。 关上门,她毫不客气赏我一顿爆栗:“你已无药可救。” 我捂住额头期期艾艾:“我无病无痛,好得很。” 她翻了个白眼,指着我的脑子道:“你这里不太好,无事总胡思乱想。” “哈,你知道?” “看你一脸猥琐表情,我用脚指想想也能明白。”她似是恨铁不成钢,“你好歹是的未婚妻,如何这般看待我。给你一个忠告。” 看她一本正经,我不得不肃容:“什么?” “切勿多想!” 后来我送薇拉出门,实在好奇忍不住问:“薇拉姐,你漂亮性感职业高尚,为什么还是单身?” 她扶额,似乎忍无可忍想爆粗口,又碍于多年礼仪教育不得不生生压下,用一种你真的无药可救的眼神怜悯地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荣致谦养病期间未将工作落下,与在上海公寓相同,助理会将重要文件送来请他批示。偶尔也会有一干属下聚于家中商讨要事。我虽有留心,却不曾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这日荣致谦身体稍有恢复,便接到来自宁特兰家族的宴会邀请。 这种商业聚会屡见不鲜,荣致谦却表示按时出席。 路周担忧:“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经不住劳累。” 荣致谦看我一眼,而后淡淡道:“前阵子我忙,没有时间陪念念外出,此次宴会安排在长岛,我正好和她去看看。” 我心中顿时一暖。 路周不再劝阻,稍作逗留,便将经过批示的文件带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往日闲暇逛曼哈顿区,屡见不鲜的加长型豪华礼车,发色不同的孩子们身着昂贵整齐的私立学校制服,保姆推着精致娃娃车漫步街头,还有笔直大道旁铁艺镂花大门锁住庭院深深的华宅,一派精致有序的图景。 距离车程一个多小时的长岛景致截然不同。车行处,繁茂的葡萄藤整齐排列在山坡上,漫山遍野,一眼望去,葡萄园尽头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滨海之处矗立红顶白墙的建筑,仿佛童话故事中的古堡,美丽的不可思议。 我趴在车窗上,伸手指着远处,回头雀跃地对荣致谦道:“致谦,猜猜看,这座城堡里会不会住着一位公主?” 一路上他低眉看文件,保持着不动如山的沉静姿态,此刻终于抬头,唇角凝起一丝柔雅的笑意,配合道:“莫非是白雪公主?” 我双手拄腮,眯眼畅想:“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位被恶龙囚禁的公主,终有一天,骑士骑白马而来,将公主救于水火之中。呵!致谦,你想做骑士吗?” 我眨巴着眼看他。 他将文件放下,抬手整理我额头被风吹乱的发丝,眼里深蕴一种纵容的溺爱:“你希望我是?” 我抬起下巴作肃然状:“当然不。因为……我要做女骑士,斩杀恶龙,解救公主!” 宁特兰庄园转眼到达。 此次宴请实则是一次私人品酒宴。 举办者是一对中年夫妇。荣致谦和夫妇俩用英文交谈几句便带着我进入宴客厅。 宴客厅并不奢华,黑檀木番龙眼家居,显得低调而沉稳。赴宴的客人多政商名流,携女伴三三两两围坐于一处品酒。负责斟酒的女郎穿统一黑色制服,面带微笑,手势娴熟地往客人面前的高脚杯中斟不同的酒。 我接过一杯不知年份亦不知产地的红葡萄酒,装模作样地一观,二摇,三嗅,四尝。 “怎么样?”荣致谦看着我,唇边微笑煦暖。 我皱眉,吐了吐舌:“好奇怪。” “嗯?” “酸酸的,有动物的味道。” “卓小姐好敏锐。”一个声音插-进来,“这是封存二十年的黑比诺,产自勃艮第,带有隐约动物和松露香,一瓶在国内价值五万。” 来人面目普通,笑容却甚为亲和。 荣致谦介绍道:“这是纽约分行的负责人徐耀文。” 我点头:“你好,徐先生。” “不敢,卓小姐和的订婚宴我有幸参加,可惜当时两位忙于应酬,此次终于能和卓小姐说上话,幸甚幸甚!” 他表情夸张,我不禁笑出声。 荣致谦却道:“此次希腊之行是否尽兴?” “噢——还说?刚泡上一个大波mm来不及吃到嘴就被该死的路路一个催命电话给招了回来,你说我还能尽兴?” 徐耀文一脸怨气。 荣致谦回头对我道:“饿不饿?是否需要用些点心?” 我知他们有事相商,连忙点头。 我一边吃,一边注意那边的动静,此时又有几人加入他们的谈话,包括此间主人宁特兰先生,随后众人由宁特兰先生引入另一间屋。 荣致谦进屋前朝我望了望,我回应他目光的一刻正鼓腮吃得很欢。 他笑了笑,便随众人进去。 这时,一声“妮恩”传入耳中。这是我从前在rad时的称呼,此刻听来依稀熟稔。我下意识回头,便见一位红发绿裙的时尚丽人诧异地望着我。 “菲奥纳?”我回想许久才想起她。 菲奥纳和我一样曾就读于rad,早我两年入学,我和她相交不深。要论渊源,她同慕炜要深许多。两人同班,并且同样优秀,同样心高气傲,以至于曾为竞争同一个舞台角色大打出手。但不可否认,正是这种竞争关系,让她们彼此间进步神速。 只可惜命运弄人,菲奥纳意外摔伤致使膝盖滑膜受损,此后我再也没有在学院里见过她。我曾对荣致谦假言自己车祸没有留下残缺,便是随口借了菲奥纳的经历。 菲奥纳离校一年后我退学养伤,当时从未想过还会见到昔日校友,却不知后来有幸遇见慕炜,如今又在长岛见到她当年最好的对手——无法不感慨命运的神奇。 “哦,天,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宁家的私人宴会,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混进来的!”多年不见,她依然对谁都不客气。 我搁下盘子,抹了抹嘴角,笑不露齿:“亲爱的菲奥纳,我自然和你一样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她很快收住震惊的表情,上上下下扫视我,喋喋不休地开始品评:“让我瞧瞧,啧啧,纯手工定制礼服,曼宁最新款限量版鳄鱼皮手包,裸色高跟鞋,还有这套用玻璃种的翡翠镶嵌的首饰,我曾在约克大道的苏富比拍卖行见过,当时被谁买走了?哦,一定是个花钱如流水见到女人的大腿就流口水的花花浪子。亲爱的,你的浪子呢?我是说是谁带你进来的。我记得你的父母只是中国最普通的大学教授,可无法负担你如此高昂的花费。” 竟有人将荣致谦比作“见到女人的大腿就流口水的花花浪子”,我心中好笑,只得回答:“他遇到熟人,走开一会儿。” 菲奥纳点头表示明白:“噢——和的浪子一样遇到曾经一起风花雪月的r所以把你抛下了?” 早知自己已被她归为拜金女一类,我无心辩解,只是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一时愣住,于是顺着菲奥纳的视线终于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亚洲女子。 小野葵和从前一样清纯漂亮,典型的日本娃娃长相。她原本的英文名是,只不过入学之初发音不准,自我介绍时竟将“皇后”读成“怪人”,徒惹一身笑话。 此刻她孤零零站在一男一女身边,那对男女举止亲密,小野葵脸色苍白笑容讨好,与当年骄纵任性的财阀千金相去甚远。 “我听说的父亲一年前破产,可她过惯了大小姐生活,怎么受得了没有华服美食的日子?幸好她还有一张不错的脸蛋。”菲奥纳眼露不屑,“你瞧她身边的浪子,费氏基金的继承人,女友无数,一个赛一个风-骚,据说本人在床上爱玩花样,传言还把女人玩死。啧啧,这样的男人,真亏受得了。” 小野葵已然发现我们的目光,起初有些疑惑,接着眼神一变,似乎想起了我们,瞬间就把头一扭,再也不看我们。 “哈,还是那么傲慢无礼!”菲奥纳无所谓地笑笑,“妮恩,可别学她……” 她说话的时候,我留意到那扇紧闭的门已经打开,荣致谦与众人步出房间,径直朝我走来。 “查尔斯舅舅。”那群人转眼已到眼前,菲奥纳朝其中一人微笑,我微微诧异,原来宁特兰先生是菲奥纳的舅舅。 “你和卓小姐似乎相谈甚欢,我的小菲奥纳?”宁特兰先生笑容和蔼,“你们可是旧识?” 此时荣致谦站在我的身旁,目光中带一丝询问。 我伸手挽住他的臂,冲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菲奥纳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此时我听她回答:“是的,舅舅,我和妮恩曾经一起跳芭蕾。” 我分明感到身旁的人身躯微微一僵。 菲奥纳一一问候过在场诸人,轮到荣致谦时,宁特兰先生简单介绍了一句。菲奥纳眼神兴奋,似乎还带着一点羞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荣致谦。 荣致谦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英俊难言,加上显赫的出身,即使自视甚高如菲奥纳,也不免被吸引。 荣致谦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美丽女郎暗送秋波,态度矜淡却不失风度礼仪:“幸会,菲奥纳小姐。我是妮恩的未婚夫,妮恩一向贪玩,从前一定给你添过不少麻烦,望菲奥纳小姐海涵。” 话毕,又看向我,眉目间的温柔宠溺展露无遗。 我感觉心跳蓦地加快,怔忪间忙扯出一抹甜笑。 无须怀疑,此时菲奥纳心中必定失望又震惊。可是她很快掩饰过去,礼貌寒暄过后又同宁特兰夫妇一起将我们引入餐厅。 午餐十分丰盛,波士顿龙虾,辣根和顶级鱼子酱,网油包乳鸽佐鹅肝……每一道菜都经过顶级大厨精心烹饪,色香味俱全。 席间诸人偶有交谈。 菲奥纳特意让我坐她旁边,此时再也忍不住,小声问我:“几年不见竟不知你过得如此光鲜,豪门子弟臣服裙下,你们已经订婚?” 我看一眼荣致谦,他已放下刀叉,正与徐耀文交谈。 回过神,我同样小声回答菲奥纳:“早知你对我如此关心,一定千方百计赠你邀请函。订婚宴已过,婚宴贺礼你可以提前准备。宁氏千金的贺礼,想来十分贵重。” 菲奥纳瞪我一眼,扭头冷哼,我不禁抿唇笑。 午餐后宁特兰夫妇为客人安排休息的房间。 荣致谦清隽的眉目早已染上疲意,我不欲打扰他休息,见他脱衣便悄悄离开。 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便被菲奥纳拉出。 “妮恩,阳光如此明媚,又正值葡萄采摘季,不如我们去凑个热闹。” 我微微惊讶,心里颇感兴趣:“可以吗?宁先生知道是否会责怪?” “我年年光顾葡萄园,伙计们和我交好,舅舅从不过问。” 我见她毫不在意,略微安心。 我们很快抵达葡萄园。 此时有不少工人在园中忙碌,菲奥纳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熟门熟路地带我过去,拿起两个压花草帽,顺势给我戴上一个。 “天气热,渴了自己去屋里喝水。”她又把剪刀给我,我学着她的样子,将裙边小心拎着,穿过一丛丛葡萄藤,找准目标下手。 葱绿的叶片中,一串串葡萄又大又圆,我闻着空气中散发的浓郁果香,已是雀跃不已。 “妮恩,那串不行,皮破了,葡萄太熟,而且水分太多会降低糖分,吃起来一定不甜。”菲奥纳在一旁阻止,我听从建议,又选一串,看一眼菲奥纳,她点点头。 我一手托住葡萄的底部,右手小心翼翼用剪刀把葡萄柄剪下来,我做的慢,几串下来看到不远处菲奥纳已收货半筐。 她挑衅看我一眼,我抹了抹额上的汗,继续劳作。 我的手势越来越熟练,其他工人看到我,鼓励道:“姑娘,干得不错!” 足足采了一筐,我已累极,不得不坐在一边休息。 菲奥纳也走了过来,工人递给她一杯水,她“咕咚咕咚”灌下,下巴点了点我:“怎么样,挺有意思吧。” 我挑了串葡萄,边吃边吐葡萄皮:“不虚此行。” 她哈哈一笑:“过会儿还有更好玩的!”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明白此意。 葡萄园前的空地上放了一个巨大的木盆,工人们将筐里的葡萄悉数倒了进去,欢快的音乐响起,我看到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摘下草帽,在木盆里脚踩葡萄随着音乐一蹦一跳,脸上洋溢着喜悦。 我顿时惊住。 现代葡萄酒的酿造历史始于19世纪中叶,在没有机械化压榨之前,都采用脚踩踏酿出香醇的葡萄酒,这自然也是庆祝葡萄丰收的传统仪式,葡萄酒文化的象征。 只是这种古老的酿造方式早已被机器取代,所以,当我亲眼见到之时,不免深深震撼。 菲奥纳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亲爱的妮恩,昨天你喝的酒有一半都是脚踩出来的,是不是很香?” 我咬唇,笑:“宁特兰庄园出产的葡萄酒自然是最好的。” 顶级葡萄酒都出自这种传统工艺,有幸品尝,如何会嫌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过来,洗洗脚,我们一起踩葡萄咯!”菲奥纳拉着我过去,起初我有些小心翼翼,看到菲奥纳和其他女孩子肆无忌惮欢笑的时候,不免被感染,愈发放纵起来。 木盆外的工人拉着风琴,有的打着拍子唱着歌,木盆内女孩子们载歌载舞,阳光下飞溅起香浓的葡萄汁液。 广袤的天空,夕阳印染出瑰丽的云彩,不远处是成片成片的葡萄林,近处是飞扬的裙摆和阵阵欢笑。我已沉迷其中,拉着菲奥纳和其他女孩子的手,不停旋转跳跃。 一个不经意回头,我猛然撞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洁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仍是午睡前的打扮,裤脚却依旧笔直熨帖,纹丝不乱。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温柔专注地望着我。我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身后的夕阳,炫丽的云彩,映照出他皎白如玉的皮肤,勾勒出他异常挺拔的身姿。仿佛斜阳里定格的画,技艺精湛如米开朗基罗亦难以描摹。 难以控制的心跳加速,我缓缓朝他展露笑容。 他已走到木盆边缘,目光如水,含蓄而柔软 我蹦跳着飞快地向他跑去,喘着气问:“你怎么会来?” “醒来没见到你,管家告诉我你在这里。”他伸手抹去我额头的汗珠,声音清冽柔和如林间微荡的风,“累不累?” 夏日如此炎热,他身上的气息尤为清凉平和。我不禁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贪恋地嗅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嗯。” “我抱你出来。”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牢牢握住我的腰,似乎毫不费力将我从木盆中抱出。 离开地面的那一刹那,我惊得几乎想要尖叫。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连菲奥纳都连连喊着我的名字。 我无法控制地感觉耳热,任他将我抱到椅子上。 不长不短的距离,我在他怀里,失神中攒着他的衬衫,身体紧密相贴。这似乎是我和他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拥抱。夏日衣物单薄,走动时彼此不经意摩擦,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一层棉布衬衫下温热光洁的皮肤和清瘦却不失力量的身躯。 悄悄抬眼看他,那一双深秀明亮的眼里映着我羞涩忐忑的脸。 傍晚的清风也吹不散我脸颊的热意,有一种柔软的甜蜜悄悄爬上心头,我忍不住弯唇,耳朵紧贴他的胸口,静静倾听他的心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荣致谦的繁忙总是超出我的想象,尚未回到宁特兰庄园,一路上便接了无数个电话。 我有预感,我们的假期恐怕就此结束。 不出所料,见到宁特兰先生后荣致谦提出告辞。 离开前菲奥纳偷偷摸摸赠我一瓶酒,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我从查尔斯舅舅床底摸出,有价无市。”说完冲我眨眼睛。 我微愣片刻,忍不住掩唇笑:“辛苦你。” 车子已停在身边,我同她告别,便上了车。 宁特兰庄园渐渐远去,我双眼流连片刻,低头沉默不语。 “喜欢这里?”安静地车厢里,荣致谦柔声问我。 我回想葡萄园里的快乐,下意识点头:“像某个电影里的画面,充满生机。” “基诺李维斯?” 我非常惊讶:“你看过这部电影?” 他笑笑:“曾听人提起。” 我没有问这个人是谁,回过头,看着车窗外夜幕下的葡萄园,低喃:“a。aneed。afate。” ----------- 回到曼哈顿的公寓,徐耀文和几位外籍高层已经等候一旁。我为他们备好茶水,回房间恰好接到薇拉的电话:“亲爱的,玩的好吗?”语气欢快。 “一切都好,只是时间太短。”我坦白。 电话那头唏嘘:“你也知道的时间几乎以分秒计算,何况他视工作如命,拨出一天已是难得。” “我知道。” “念,你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我闻言苦笑:“谢谢你为我费心。” “什么?”她的声音疑惑。 我语气平静:“我是指葡萄园,或许你应向荣致谦提议带我去加州的y,那才是我向往的云乡。” 电话里沉默许久:“你已经知道?” “不,原先是揣测,此刻经你证实。”荣致谦日理万机,纷繁事务将他缠得无暇分-身,何来时间考虑我是否孤单?如不是身边人提醒,这一日的假期未必成行。 “念,你在意?”薇拉语气隐含试探。 我无所谓道:“我和他有婚约。” “你对他没有信心。”电话里的声音笃定。 我笑,没有多言。 挂断电话,我换了衣服出去。 书房的门微掩,在楼梯上便可以听见隐约英文对话。 他们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我甚至听见争吵声。 最后是荣致谦微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命令口吻:“我相信眼前的数据,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今年年底,务必将这项业务全部出售。” 书房内静了静,我转身到吧台找出醒酒器和酒杯,抱着酒瓶上楼。 一万平方英尺的楼层,阳台环绕东、南、北三面,白天可览中央公园美景,夜晚亦可在睡梦中畅游繁华星海。 我握着酒杯的颈,半靠廊柱。 夜风犹带热意,不知从哪里传来悠扬大提琴乐,柔婉缠绵,如泣如诉。 穿过回忆长廊,眼前便是月光、湖畔。 我将空了的酒杯搁在一边,踢掉脚上碍事的拖鞋,摇摇晃晃走到正中,尝试踮起脚尖…… 酒精麻痹神经。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我仿佛已失去神魂,精疲力竭,跪倒在地。 我意识朦胧,鼻尖萦绕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被抱了起来,靠着温热的胸膛,这种感觉让人飘飘然。 当我被小心安置到卧室的时候,我有些不舍,睁开眼伸手缠住他欲离开的手腕。 “醒了?”壁灯晕着一圈柔光,他异常隽秀的眉目在灯下迤逦着浅浅忧悒和一丝淡淡眷柔。 我不语,手,微颤着,抚上他白皙如玉的脸庞。 他的额头光洁饱满,鼻梁秀挺如峰,薄削的双唇、清峭利落的下巴,每一处线条都是那么优美殊秀,让人辗转流连,再也不愿和他分离。 “致谦,你真好看。”我笑眼迷离,转而捧起他的脸,凑上去亲吻。 他的脸微侧,吻落在唇角。 “念念,你醉了。”他顺势拉开我的手放在被中,动作利落,口吻些许迟疑。 “我没有。”我蹙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头瞬间晕眩,他及时伸手,控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闹,好不好?”他温言劝哄。 “嗯,我不闹,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我站着,头歪靠他的肩。 他穿的白丝衬衣,质地柔软,滑腻清凉。我耳畔正热,忍不住上下蹭动。 “念念,别动。”他的声音失却往日的清润,有一丝忍耐的暗哑。 他的双手扶着我的腰,透过一层衣料,我却感觉他的手掌如此火热,仿佛炙烤着我的肌肤。 “你好热……”我吃吃笑,主动帮他脱衣。 刚解开一粒扣子,双手就被他捉住。 我皱眉,歪头看他。 四目相对,那一双清冷俊俏的眼中仿佛有烈焰燃烧,双唇却克制地紧紧抿着。 我放开他,坐在床上,眨巴着眼,问:“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一件事?” 他的眉间似有一丝松动,口吻尽量温和平静:“你想到要什么?” 我连连点头,然后拉他的手让他坐在我身旁,冲他一笑:“我想要……吻你。” 话落,我已吻住他的唇。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理由拒绝。 我生涩地舔着他的唇,辗转反复。他在我耳边喘息,直到我吻过他的下巴,沿着脖颈轻咬住他的喉结,他似乎再也无法忍耐,低吟一声将我按倒。 他的吻来势汹汹,双手在我身上每一处细细辗转,一切仿佛已经失控,压抑的低喘,交缠的呼吸,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竟是如此旖旎婉转。 当剧痛来临的时候,我猛地闭上眼,满眶泪水滑落…… 摇曳的世界里,他一遍一遍吻去我的眼泪,在我耳边低声道:“乖一点,别哭……” 我醒来的时候,夜色依旧沉郁。 他睡在我身旁,手轻轻搭在我的腰间,睡颜沉静。 我轻轻将他的手拿开,赤脚踏上地毯,离开卧室。 动身赴美之前,何漪能主动联系我透露一些细节。荣生美国高层暗中洗钱,此事牵连何氏家族。如今,几方来往邮件,甚至更多通讯、交易记录都由荣生把持,如若外泄,荣生将遭遇不可估量的金钱损失,甚至面临联邦刑事制裁。 何漪能对于荣生所掌握何氏的证据不知底细,需要尽快将材料到手,做好防范。我是她无意中发现的一只手,替她达成所愿。作为交换,她交出尚且保存于大马银行保险箱的光碟,并承诺消除一干后患。 起先我妄想用五千万买回光碟,可惜现实不允许,何漪能也未必答应。退而求其次,我如她所愿。 早前在长岛,我留意到荣致谦与人通话谈及此事,他们点到为止,我已确定这份材料刚到他手中。 书房里光线暗淡,我扭开台灯。他惯用的笔记本设有密码,我转而翻找书桌。 书桌上文件较多,名目繁杂,我翻看一会儿,最后在抽屉中翻找出一份厚厚的材料,赫然是我要的文件。我用手机拍下所有内容,将材料放回原处后悄悄回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致谦并未醒来。 我小心翼翼躺在他身旁,辗转难眠。忽然想到一个词——同床异梦,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窗帘隐隐透入几缕晨光。我开始有一点睡意,却猛地被一阵铃声吵醒。 我有些恼怒地睁眼,荣致谦已飞快地接起电话。 他尚未出声,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严厉的质问:“刚才有人向我提起,说你擅自决定清理北美房屋抵押贷款业务,你告诉我,是否真有此事?” 能够如此态度对待荣致谦,对方身份毋庸置疑。 我瞥一眼柜上的闹钟,还不到六点,此刻香港应该是晚上七点,不知荣太是否用过晚餐。电话中的语气,似乎已被气饱。 荣致谦眼中已无睡意,秀漠的脸,眉间熨起一丝褶皱。 他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便起身出了卧室。房门关上的一刻,我只听到他回了一句:“确有此事。”淡到极点的口吻。 卧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已经无法入睡。 没过多久,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我闭眼装睡,听见他进了衣帽间。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换衣的模样,清冷静默的表情,熟练又一丝不苟地系领带,整理袖口。 片刻脚步声已至床畔。我感觉他轻抚我的发,最后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轻哼一声睁眼,看见他一身优雅低调的商务西服静静站在床边。我眨了眨眼,困惑地问:“这么早,你要外出?” 他笑笑,眼眸深邃:“须回香港一趟。你再睡会儿,我过两天便回。” “我和你一起去,快要开学,我还没回去看爸爸。”我期待地看着他。见他颔首,便飞快起床整理行李。 近期购物较为疯狂,怕耽误航班,我草草收拾一些,也比来时多了三个箱子。 办完一系列手续,路周和一位外籍秘书随同我们登机。 窗外蓝天白云,八月的阳光耀眼灼热。舱内温度28摄氏度,荣致谦已将西装外套脱下,挽起衬衣袖口开始工作。 来时匆匆一人,去时形影成双,我却没有多余的喜悦。 波音777-300在跑道上缓缓起飞,随着机器的轰鸣冲破层层云霄。 还有十六个小时,我将到达香港国际机场。 这是一趟无归的旅程。 我闭上眼,告诉自己——我、无、悔。 ------- 飞机抵达后荣致谦坚持送我回卓家大宅。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他忙于手中工作,在我催促下才小憩片刻,此刻面色有些憔悴,看着我的目光依旧温润绵长。 我思绪烦乱,脚踏故土,竟无法如往常演绎自如,一时间冲口而出:“你不怕荣太久等?” 话刚出口我意识到不妥,然而覆水难收。 荣致谦果然皱了皱眉,却未多言,在我上车后跟着坐了进来。 淡淡地吩咐司机开车,他坐在一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和她的事,你不必忧心。” 我不知如何回答,轻轻应了一声。 回到卓宅,严叔告知卓先生并未在家,荣致谦未作久留。离开前交待三天后会来接我。 我目送他的车远去,最后消失在山道拐角…… 早先我便得知何漪能近期停留在港,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便坐车前去。 到达约好的酒店,我乘观光电梯进入二楼半开放式茶座。 茶座位置极好,正对酒店大门,人员出入清晰可见。 楼下大堂空阔,挑高三层的巨大穹顶,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和衣着精致的人群,我第一次细细打量卓氏名下最负盛名的产业——碧晶酒店,以至于未曾注意到大堂内从电梯走出的一行人。 目光一转,我终于注意到距离酒店大门数米,一行几人西装领带、着装严谨,正往大门行去。这样的场景在碧晶并不鲜见,让我惊慌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男子。 此刻他已停下脚步,回身向上方看来。 英俊到极致的面孔,高挑的身材和略显冷淡的矜雅气度,正是昨日才与我分别的荣致谦。 视线相触的一刻,他笑了笑,唇角漾起清浅的弧度,似乎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我。 而我此时却无法回给他一个从容愉悦的笑容,我已看到茶座入口处一身珍珠白套裙的何漪能款款向我走来。 心跳陡然加快,我感到无比失措。下意识侧过脸避开荣致谦的目光,心中焦躁只盼望他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更没有发现距离我几步之遥的何漪能。 我甚至尝试以眼色示意何漪能离开,可惜她并未领会我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行来。 短短几秒已变成漫长煎熬。 我唯有闭眼,认命。 “卓小姐。”略带磁性的女音响起,我抬眼,何漪能已端坐眼前。 我侧头看向大堂,那一行人早已步出门外…… 回到卓宅,我立刻拨通航航的电话,一番细致安慰后,亲手将手中光盘销毁。 事情解决,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航航连番的保证,信誓旦旦,绝不再犯。 这一次我再不敢纵容,试图联系尚在考察的程家父母。 几经辗转,电话终于落到卓姨手中。 我不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终究难以吐露。卓姨似是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是一派沉稳:“念念,我知道若非有事你不会打电话给我,你可以直说,是不是航航又闯了祸?” 我垂眸,略带歉意:“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我很抱歉。” “和我说话,无需如此客气。念念,在卓姨心里,你仍是程家的囡囡。” 从接受何漪能的条件开始,我都心存戒备,时刻保持警惕,直到这一刻,当我听见这一声熟悉的囡囡,往日在程家种种仿佛又在眼前。 我记得幼时多病,半夜咳嗽发烧,那时家中尚未添车,程父又因工作不在家,卓姨总是深夜背我上医院挂急诊,白日放下工作亲自照料我。随后虽请了保姆,老保姆出身农村,有时惫懒,顾了航航便顾不上我,卓姨便将老保姆辞去换人看顾我。即使如此费心安排,她还不放心,时常突击回家查看,弄得小保姆心怀惴惴。凡此种种,卓姨待我不薄,连航航都时常抱怨妈妈最喜欢姐姐。 尽管几年后我远赴伦敦学习,又因为卓姨工作愈加繁忙,我们之间相处甚少,但幼年的记忆早已铭刻于心。她不是我生母,却将我视如己出。我十分感激她,感激在学业上无条件支持我的程父,也感激调皮爱笑的航航,若当年不是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想,程家未必一定收养我,而我也终归不会是如今的卓念…… 眸中酸涩,眼泪已然滚落。 “卓姨,是我不好,我瞒着航航的消息,让你担心。”我抽噎着,“可我不敢告诉你们,这次航航犯下大错,程叔训斥事小,就怕他拿出家法……” 卓姨语气惊讶:“念念,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吸了口气,终究坦诚相告:“年后不久,航航受人欺骗去了大马赌场,因欠巨额高利贷拍了一些不好的录像。” 显然是我透露的事实太过骇人听闻,连素来修养颇好的卓姨都忍不住惊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已经非常委婉的透露,她尚是如此失态,我几乎不敢告诉她那些录像是如何不堪入目。 航航一人在外求学,男孩子处于叛逆期总会受到各种诱惑,他还年轻,尚需长辈引导。我不再隐瞒,据实以告:“卓姨,你放心,这件事已经彻底解决,必然不会有后顾之忧。我现在只是担心你们,我怕你们无法接受航航……他……他可能喜欢男孩子……” 我几乎无法启齿。 话出口,果然听到卓姨一声惊呼:“你说什么?你说航航他是……他是……”卓姨已震惊得无以复加,语气仿佛打着哆嗦。我早已预见这种结果,当初听闻此事,我同样无法接受。我眼里从小备受女孩欢迎的航航,怎么可能是> 可看到录像的一瞬,再也无法继续说服自己。 我从不对任何人的喜好多做评价,可是,航航不可以,绝不可以! 卓姨良久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此刻开口已恢复镇定:“过去是我和你程叔对他太过纵容,以至于让他缺少管教铸成大错。念念,这两年麻烦你为他费心,这些我和你程叔都会记得。航航的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你安心读书。” 卓姨又问及荣致谦,我想到和他的关系,心中已是透凉。 因此收线后我便让严叔帮我预订回上海的机票,他开口挽留:“晚餐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油封鸭。” 我笑:“我在减肥。” 他犹豫:“老爷今晚回来,您是否考虑明日离开?” 我笑容不变:“不妨碍他幽会佳人。” 严叔很坚持:“荣先生临走前交待明早来接你。” 我收起笑容:“我会和他联系。不必再说,严叔,我要坐下午的班机回上海,麻烦你尽快安排。” 进入候机大厅时电视正播报财经新闻。 我随意看一眼,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画面聚焦华尔街一栋大楼,熟悉的六角形标志和rsbc组合而成的logo让我呼吸一窒。此时大门口并非如往日般进出有序,而是被无数记者团团围绕,镁光灯不停闪过在场诸人,徐耀文和几个我曾见过的外籍高管被警员带离现场。 现场记者正肃容解说,此次荣生美国并星马银行被爆卷入东南亚贩毒团伙和恐怖组织洗钱案,起因为美国司法部、参议院常设调查小组委员会和货币监理局同时收到一份匿名材料,此材料详细记录相关银行涉及洗钱的交易记录。目前这份材料的真假仍未被证实,徐耀文等高管一并被警署带走协助调查。 从我将材料交给何漪能的一刻开始我便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这恰是最坏的结果,我不应该感到意外甚至无法接受。可是我的手控制不住颤抖,一点一点,颤抖到心底。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那一刻我想到如果是荣致谦来电我该如何,我不知道。 来电显示何漪能,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甚至显得咄咄逼人:“卓念,你有否将材料给过他人,或者无意中被其他人看过?” 原本怀疑是何漪能暗中动作,由此看来,是我多虑。若是她所为,为什么不在爆出材料时将星马银行指摘出去,何苦连累自己受到牵连? 我冷冷回答:“不曾。” 她似乎被气笑:“不是你,就是荣致谦!我真没有料到,他竟会做到如此地步……够狠!” 电话挂断,我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航站楼外的天空,晴朗得不见一丝云絮。阳光透过巨大的玻幕落在身上,我却感觉浑身莫名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开始催促登机。 我在队伍最后随着人群缓缓前移,脑中闪过昨日酒店内的画面:他抬起头,目光与我相遇。那一瞬凝望的温柔,让我喉咙仿佛哽住,心头压着巨石,再也喘不过气来。 无须犹豫,我回身,快步离开机场。 我搭车前往大浪湾道的荣家宅邸。 主人尚未归家。管家看到我,含蓄地示意是否需要联系荣致谦。 我谢绝他的好意,独自一人在偏厅等候。 七八点钟的时候,厨房为我准备了晚餐。而此间主人,似乎一早便由秘书知会过管家不回来用餐。偌大的餐桌上摆满精致菜肴,却只有我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心不在焉。 饭后管家撤下才动几口的饭菜,给我上一杯,并委婉地询问是否晚餐不合胃口。我捧起咖啡杯小小抿了一口,歉意道:“抱歉,是我胃口不好。都是我喜欢的菜,还有,咖啡很好喝,谢谢。” 管家闻言微笑:“您喜欢就好,厨房正在做咖啡核桃舒芙蕾和奶冻,您稍等。” 我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早先少爷特意叮嘱,”管家离开前又似不经意提了一句,“厨师前几日才从米其林三星餐厅请来,尤其擅长烹制甜点。” 繁华如香港不过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用一餐饭须提前三天订位,由此可见其间大厨如何风光得意。我感慨于荣家的大手笔,下意识忽略管家语中的意味深长。 夜色渐浓,我感到一丝困倦。 管家早已为我准备好卧室,我踌躇几番正要随他过去,不期然听到汽车引擎声由远而近。 管家似是征询看我一眼,我冲他笑了笑:“不必管我。” 他微微颔首便向大门迎去。 我刚坐回沙发,猛然间从正门口传来一阵呵斥:“你翅膀长硬,如今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我现在放话给你,我任主席一日,就由不得你搞垮公司!美瞻,即刻通知下去,三日内召开董事会,免除老二北美投资业务总裁一职!” 话毕,几人已走进大门占住我的视线。 荣太依旧穿着优雅富贵,只是面部紧绷,显然难以压抑心中怒意。跟在她身边的是秘书罗美瞻,她似乎有些犹豫,向后看了一眼。 她身后是一位年过半百的长者,看起来有些面生,此时他开口对荣太道:“大嫂,此事是否容后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彻查案件真相,采取措施尽量减少集团损失。” 荣太顿步,转回头一脸愠怒:“调查委员会已掌握充分证据,刑事制裁是迟早的事。你问问他,问问荣家大少,是谁把事情宣扬出去?是谁让公司成为业界污点?老王,他分明要毁了荣家几代人的心血!” 荣太可谓痛心疾首,王老先生似乎也有些震动。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人自始至终不动如山,眉宇间的情绪淡到了极点。此时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不急不缓辩解:“早些年宋董执掌北美业务,伙同一干下属企图瞒天过海,为贩毒集团提供账户支持,任由其在集团大额资金划拨平台上来去自如。此事并非监管不力这么简单,事实摆在眼前,如果监理署有意要查,迟早查出一切。况且其中还牵扯其他银行,与其被人握住把柄,不如先发制人。” 我一阵心惊。 荣太怒斥:“荒唐!分明是你目中无人!若非你泄露于监理署,绝无可能到这一步!先前你令宋家驹坐监,如今有意迫宋董退出董事局,是否过几日,你更要不择手段逼我退位?” 荣太疾言厉色,字字诛心,话落,荣致谦面色惨白。 大厅里静的可怕,压抑得几乎无法让人呼吸。 此情此景,已非莹姨简简单单一句荣太不喜致谦所能描绘。在荣太心中,荣致谦于她或许离仇人不远。否则,何须对他如此提防? 我咬住唇,心脏闷闷地痛。 此后场面自是不欢而散,罗美瞻送荣太回房后先一步离开。 王老先生劝慰荣致谦几句:“大嫂如今年事愈高,也愈发念旧。你此番所为令她更为忌惮,以致于口不择言。我知道你心中有气,然而她毕竟是你母亲。至于收回你北美职权一事,也不过一句气话,切莫放在心上。” 荣致谦冷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嘲讽:“气话?若非我与卓氏联姻,北美地区早已没有我的话语权。此刻旧事重提,分明势在必行。” 我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灌,浑身冰寒刺骨,头脑却冷静得彻底。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荣致谦为何在拒绝婚约后突然改变主意,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我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柔软的羊皮几乎被我抠破。 王老先生离开以后,大厅里只有荣致谦一人。 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一丛盛放的英格兰玫瑰,月光下色泽娇艳怡人。温醇的芳香随着夜晚的风淌入屋内,一室锦绣荼蘼中,他挺直的背影竟有一丝落寞寂寥。 我终究不懂他,过往与他相处,虚幻得放佛泡沫,一触即破。 荣致谦自始至终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离开后,我起身走向大门。 管家见我如此表情微有惊讶,似是疑惑我为何没有同荣致谦一并上楼。 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今晚的事,就当我没有来过,麻烦你。” 他迟疑片刻,点头,又询问我:“您现在要走?已是深宵。” “不打扰他休息,我改日再来。”我淡淡回答。 他不再多言,联系司机送我离开。 我连夜乘班机到上海。 寝室中除许菲其余两人都在。 “念念,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有七八天才开学呢。我是为补考,难道你也挂科了?”瞳瞳瞪大眼睛问我。 “考前通宵百~万\小!说,幸好低空飞过,不必受补考煎熬。”我看到袁莉同我打过招呼后继续闷头大睡,顺口说一句,“莉莉来的也早。” “她一个暑假都在打工赚钱,压根没回家。”瞳瞳压低声音回答。 我未在意,加上一夜未眠,疲倦难掩,简单洗漱后便躺下休息。 脑子昏昏沉沉,过往片断不断上演,不知过了多久才隐隐入眠。 醒来的时候寝室只有我一人,袁莉留下字条,她去打工,瞳瞳去了自习室,叫我把饭吃了。 写字台上是她买回的午餐,我并无食欲,咽下几口便出了门。 我回到公寓,开始收拾行李。 当初怕荣致谦将我赶出,厚颜赖住不走,几乎将所有家当搬来。现时看到这些东西,竟分外想笑。 如同摒弃过去所有可笑行为一样我将那些一一扔进垃圾桶,只将自己的衣物书籍全部打包。 期间荣致谦来电,我并未犹豫便接通。 他的声音温雅中难掩一丝担忧:“今早派人接你不在,管家说你已回上海。” 我一边整理一边漫不经心回道:“嗯,突然想起有篇论文没写,开学要交,只好回来查资料。” “也好,近日我事务繁忙,你好好照顾自己,过些时日我便回上海。”他又叮嘱几句,我淡淡应着,或许察觉出我的不耐,他停顿片刻,这时我听见他身旁有人低声唤他:“荣先生……” 我趁机结束通话:“你忙吧,我挂了。”如今荣生深陷洗钱丑闻,内部高层间又矛盾重重,荣致谦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顾不上我。我不知是否该松一口气。 离开前我将门禁卡放在桌上,低头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我眼前缓缓关闭,一如我此刻的心境——再不复返。 八月的最后几天过得很平顺,瞳瞳补考结束后便忙着恋爱,许菲还没来报道,袁莉天天中午出门,半夜才回。 这日我从图书馆回寝室,一进门居然看到了袁莉。 “莉莉,这么早回来,我今天终于不用一个人吃晚饭了。”我将书包放在桌上,兴奋道。 “念念,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的声音有些局促。 我回头看着她,疑惑:“什么事?” 她犹豫几番,闷声道:“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今晚他请我吃饭。” 我顿时来了兴趣,促狭道:“他在追你?” 袁莉双目有些闪烁,似是害羞地点头:“我不习惯一个人去,你可以陪我吗?” 我拄腮:“他请的是你,我去合适吗?” 袁莉连连摆手,向我保证道:“没关系,他也会请朋友过去。要不是瞳瞳和菲菲不在,我也会叫上她们。” 我欣然答应。 莉莉稍许打扮了一番,便催着我化妆。 我无奈:“主角是你,我可不敢夺你风采。” 她笑盈盈地:“这我不介意。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几天你愁眉苦脸的,再不好好打扮,出去我都不敢承认你是师大校花!” “校花?我居然有此殊荣?”我夸张地叫,装模作样揽镜自照,“难怪我回校后回头率剧增。可校花不是音乐学院的惠年年?” “她六月份已经毕业,根据最新评选结果,你得票最多。”袁莉边帮我选衣服边道。 “这又是哪里看来的?” 她终于选出一条浅色雪纺连衣裙,递给我:“校园bbs上,之前这帖子可火了,和世界杯讨论帖并驾齐驱。来,穿这条裙子看看。” “难得你如此八卦,”我接过裙子,“妆就不必了,我天生丽质。” 她嘴角抽了抽,也没有勉强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便出了门。 目的地是一家海鲜酒楼,在城中颇有名气。 我们进入包间的时候,里面已坐了两位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见我们进来,其中一人笑着冲袁莉打招呼:“哎哟,lily,终于来了,你可让我和老黄好等。” “朱总,真对不起,我有些事耽误了。”袁莉笑,“我这就自罚三杯,给您赔礼道歉。” 我见她毫不犹豫就唤服务生倒酒,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我已知晓,今日之约并非如袁莉先前所说简单。 她没有说实话。 此时那个朱总制止道:“这赔礼道歉嘛先不急,我们还有贵客没到,到时候lily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三人寒暄几句,对方两人又把视线转到我身上,“这位美女是?” 我被他们盯得颇不自在,直觉想离开。 袁莉有些抱歉地看我一眼,拉住我的手,随后笑盈盈回答:“这是我同学jov,今天她有空,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原来是lily的同学,和lily一样漂亮!今晚一定玩得愉快!”对方冲我哈哈笑,又要招呼我们坐下。 我心中愤怒,想甩开袁莉的手立刻离开。她却死死捉着,目露乞求。 我不知她为何欺骗我,但此情此景,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我趁上洗手间的间隔将她拉出,低声质问:“我竟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改名叫jov?袁莉,你每日忙着打工就是与人陪酒?你把我哄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袁莉脸一红,嗫嚅道:“对不起念念,我不是存心欺骗。朱总是我打工的那间公司老板,往常陪朱总应酬的秘书今天请假,所以轮到我。可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想到她今日对我殷勤备至,又挑衣服又交待化妆,其间深意她心知肚明。我冷下脸:“袁莉,你我关系不薄,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可我恐怕没有办法继续陪你。” 这一桌人除了我和袁莉其余都是异性,席间推杯换盏荤段子不断。我旁边是朱总口中的贵客田老板,肥脑油肠,总是借机往我身上靠,我不着痕迹地躲开几次,却苦于他锲而不舍。 心中愤愤,我推开洗手间的门便疾步往外走。 袁莉在后面唤我,我充耳不闻拉开包间大门。 这时候有人将我拦住:“jov小姐怎么急着走了?我们还在白金翰宫订了位子,一起去吧。” 我回了个僵硬的笑:“抱歉,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比招待我们田老板更重要?朱总,你说是吧?” 被问的自是连连附和。 我绷不住笑脸,正要驳斥,不料门外一个声音突然道:“她和我有约,不知道这算不算要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来人穿精瘦剪裁的曼宁男装,戴着线一般笔直的窄领带,慵懒华丽地靠在门边,耳鬓间微卷浓密的黑发泄露出一点蓝钻的光辉,与他特有的郁蓝双眸交相辉映,带着明显挑衅的倨傲。 ——> 我微微一怔。此刻他并非独自一人,两个高大的黑人保镖在他身后异常醒目。而几步之外,更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注视这里。 朱总显然认识他们,堆起笑快步上前问候:“陈主任,杜秘书,你们也来吃饭啊?” 其中一人敷衍地点头:“政府引进项目,正和外资方谈判。” 他的视线落在身上,此刻的身份昭然若揭。 所以当他不顾在场诸人的瞠目,丢下一句“失陪”便将我带离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在电梯,我颔首致谢:“宁先生,多谢你。” 笑看我一眼,眼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邪气:“看样子我有必要多帮你几次,这是你头一回给我好脸色看。卓小姐,想要谢我,不如实际点。” 他的指尖点了点唇,直白轻佻地示意让我想起曾经在龚家的惊魂一瞥和时尚圈里关于他的各种桃色流言。 “叮——”一声,电梯门开。 他绅士地请我先行,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到达酒店门口,有出租车停在路边。我回头:“请留步,宁先生,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卓氏必然竭尽所能。” 他拧眉,似有不满:“你就这么谢我?” “这足以表示我的诚意。” 他倒吸一口气,夸张地捂住心口:“so!你伤了我的心。” 我在他卖力的表演中渐渐放松:“如果这样都可以让风靡时尚圈的伤心,你早已万箭穿心。” 他震惊:“你怀疑我的魅力?” “当然不,我赞阁下早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绯闻缠身依旧应付自如。” 传闻偏好成熟妩媚的女子,更是靠其过人男色赢得曼宁创始人李曼宁青睐一跃而成曼宁御用男模。无论传言是否真实,我亲眼所见与其保持暧昧关系的女子,无论龚熠玲的妈咪还是何漪能,都是风情万种,让人难以抗拒。 他嗤笑一声。 那一幅蔑然的神色,颇有一种无关年龄、独独根植于骨髓凌驾众生的贵胄气息。 “你很关注我?” 我实话实说:“你太有名。” 他口气随意:“所以难以维护自己的隐私。” “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心底涌出一丝好奇,问题就溜出嘴边。 “真真假假。”等于没有回答。 我又问:“哪些是真?” 他认真看我一眼,我坦然回视。 然后我听到他戏谑的笑:“这要看你愿意相信什么。” 天空突然下起雨。 绅士十足地表示送我回校。 路边停留的出租车已有人捷足先登,我大方成全他的殷勤。上车后礼貌问一声:“和我一起离开,今晚的饭局对你是否会有影响?” “这种折腾人的活儿本来就不该派我来,放心,没有我,他们会更顺利。” 我忍不住问:“‘他们’是谁?” 郁蓝的眼微眯,狐疑地盯着我:“你对我很上心?” 我不自觉端正神态,微微一笑:“哪里,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好奇。” 出道前的经历很神秘,疯狂如狗仔都没挖出任何可靠消息,网络上多得是关于他身世的猜测,粉丝更是将他美化为欧洲某小国的王子。当然也有人犀利反驳,爆料其16岁以前住贫民窟,当扒手混日子,偶然被李曼宁发掘,摇身一变成为时尚圈红人,从此身价扶摇直上。 然而,这些不过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最为软弱的臆测,事实如何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却让j粉无比热衷, 我的伪装并不高明,这从他微微挑起的眉和明显不信的眼神中展露无遗。 我轻抚腿边略带褶皱的裙角掩饰被拆穿的尴尬,偏头看向车窗外。 雨越下越大,我透过被雨水蒙住的车窗看飞速后退的街景。模糊的一片,没有色彩。如同我此时的心境。 我为什么探究他的私隐? 因为…… 李曼宁。 ----------- 到达宿舍楼下的时候雨渐渐停歇。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涤净尘埃的青草般的香气。 门口人来人往,更有人好奇地审视着的座驾和后面紧跟的保镖车。 我及时制止下车为我开门的绅士举措,郑重道:“不用下来,我怕引起恐慌。” 未等他有所表示,我飞快跳下车,回头挥了挥手告别。 岂料他并未立刻离开。 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月色下异常妖美的脸。他张扬地送上一个飞吻,随后潇洒离去。 虽然仅仅发生几秒钟,但我分明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叹声。 我气结,只能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干瞪眼。 天空又开始飘起雨。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逐渐散去。 我正要跑上台阶,突然听到一声“念念”,熟悉的低柔的嗓音,在这雨声淅沥的夜晚飘入我的耳中,如晨雾一般迷离虚幻。 我蓦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脚步声传来,似是匆忙中踩过积水,有水声溅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念念。” 头顶被阴影笼罩,雨丝被一把黑色的伞隔绝在外。 呼吸突地一紧,手指曲起,指尖掐进掌心,疼到麻木。 下一刻,我轻俏回头,冲他调皮一笑:“嗨,致谦!” ------- 车外三三两两学生路过,步履匆匆。车内没有人说话,仪表盘发出幽幽蓝光。 我接过荣致谦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被雨水润湿的脸,抬头轻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嘴角噙着笑意,将我脸颊旁的一缕发轻轻挽到耳后:“刚到。” “你说最近很忙,不会回来。”我略带埋怨。 他握了握我的手:“抱歉,临时决定。我打过你电话,没有接通。” 他身上穿着工整的商务西装,白色衬衣挺括领子,瘦削清俊面容掩不住眉间憔悴神色。 我知道这段日子他忙于繁杂的公司事务,即使深夜通话,我也能听见那头隐约传来低低讨论的声音。 心头忽然一软,我掏出手机按了按,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没电了,难怪我没听见。对不起,让你担心。” 他揉了揉我的发:“你没事就好。” 他一定回过公寓,一定知道我搬了出来。可是他始终没有提起。 仿佛过去许多次相处,我没心没肺嬉笑,他不动声色纵容。 可是现在我知道。 ——从开始,我和他,不过你来我往,一出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荣致谦当晚便回香港,行程仓促让人始料不及,仿佛上海的短短停留不过为了看我一眼。 我送他去机场,遥遥望着那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仿佛一只巨大的鹰,片刻击碎苍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这幅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深情。”身后突然出声,嘲讽意味十足。 我一怔,随即弯唇回头:“这种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我。” 原本要同荣致谦一起离开,因我坚持送机,荣致谦便遣他送我回校。这种情况并非首次,想必他心中早已将我千刀万剐。 “暗恋你?我暗恋头母猪都不会暗恋你!”一脸嫌弃。 我惊讶:“pig!” “你……真是粗俗无礼!”他一脸被侮辱的恼怒。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机场书店的麦兜海报:“我刚看完《春田花花中华博物馆》的动画,正想买书珍藏。” 的脸色瞬间数变,让人不忍直视。 我恍然大悟,继而做出伤心状:“,你如此对号入座,让我情何以堪呐?” 他似乎被我气坏,一路上黑着脸不说话。 我意兴阑珊,轻叹:“这么不高兴,你大可不必送我。” 将上司的话奉为圭臬,偶尔也可以变通一下:“或者,你叫别人过来,alva呢?我很久没见她。” “荣先生担心你,亲自交待的事我不会让人代劳。至于alva……”我似乎看见后视镜里冷冷一笑,“她离职,你不该更清楚么?” 我和alva虽有过数面,但并不亲密,因此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他语气讥讽:“广州谈判结束后alva自动离职,荣先生没有为难她,不过因为她的小动作实在无伤大雅。” 他语气一顿,说出的话让人寻味:“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不知道。纵容,还不是因为太在乎。” ----------- 开学后紧接着是慕炜的婚礼。作为伴娘,我必将提前到达现场。 此刻,李家那森路的老宅已是喜意洋洋。 和长辈打过招呼,我上楼找慕炜,却意外听到里面有新郎的声音。 不欲打扰,我正想离开,慕炜不悦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在外面的女人处理干净没有?” “差不多。”淡淡的语气。 “总到我眼前晃的那个呢?我不信她甘心离开你。”慕炜似乎不以为然。 “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哈,你果然把她留下来了。”许是以为二楼无人,她的声音未加收敛,我可以听到她话里满满的嘲弄,“这么舍不得?” “偶然遇到,对了胃口,何必赶走。况且养她很方便,没有后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生厌。 我听不下去,转身悄悄离开。 楼下李家长辈招呼先至的亲朋,其中不乏勋贵名流。客厅一角笑语声声,贵妇千金们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老太太年纪大容易疲乏已经离开,剩下舅妈和慕斓慕语姐妹招待。 我过去的时候慕语正将一颗巧克力往嘴里送,玩心一起,我在她入口之前一把截住。 看着慕语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表情,我觉得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于是一边咀嚼一边笑嘻嘻道:“谢谢啊,真好吃。” “那是我要吃的!”她又气又怒,似乎恨不得将我嘴里的东西抠出来。 醇香丝滑的巧克力完全融化,我回味着:“看你最近似乎胖了不少,为了你可以在十一月份的克利翁舞会大放光彩,我有义务帮助你消灭高热食物。” “现在才九月!”她一脸控诉。 我摊手:“九月不减肥,十一月徒伤悲。” 她气得牙痒痒,正要开口,慕斓已经看过来:“这么久不见,怎么又为这种小事争吵。” 她招来家中工人,片刻,几个盛满同款巧克力的骨瓷盘放在我们眼前。 la,每磅售价2600美元,此刻如同小山一样满满堆着。 慕斓笑容温婉:“家中还有许多,念念慢慢吃。” 又看向慕语:“是谁从五月份就嚷着要减肥,昨天抱怨长了两磅,还不知节制?” 慕语一瞬间哑口无言。 这里动静不小,许多年轻女孩好奇地看过来,我在她们好笑的目光中渐觉脸热。 本意不过是逗逗慕语,没想到却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 我朝慕语悄悄做了个鬼脸,她瞪着我,在别人不看她的时候冲我挥了挥拳。我撇撇嘴,端起茶杯吃点心,却再也不碰面前令人垂涎的巧克力。 又有客至,舅妈和表姐们上前招呼,我百无聊赖听身旁女孩八卦。无非是哪个牌子当季又出什么新款,哪个明星又爆绯闻。我听了一会儿便离开。 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慕炜,刚要出声唤她,便见舅妈走近她:“炜炜,不要任性。” 我这才注意到慕炜眼睛微红,似是哭过。想起在二楼所见所闻,心被悄然拎起。 “妈妈,我以为我可以,可是我高估自己,我真的受不了。”往日高傲自信如黑天鹅一般的人此刻语声哽咽,这居然是我头一次见她如此软弱的样子。 “他并不喜欢我,他有那么多情人,即使结婚也不知收敛。我为什么要故作大度容忍他?我不爱他,我有喜欢的人啊妈妈,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要和他结婚,不要!” 她强忍着眼泪,手一直颤抖着,眼神挣扎,带着乞求。 我鼻子一酸,捂住嘴。 我原以为舅妈会安慰一番,谁料到她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斥责:“你已经不小,还需我日日耳提面命?身为李氏女,口含银匙而生,饱食终日,尽享尊贵,难道无须为这个高贵的身分付出代价?你今日向我哭诉,是否已经忘记你的本分与责任?” “我……” 舅妈面无表情地打断:“何况当初让你见的并非纪诤一个,是你选择他,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要后悔,我李氏丢不起这个人。” 慕炜哭着离开,我看见舅妈独自站着,没有移动一步。 半晌,她低头,似是喃喃:“炜炜,以后,你总会明白。” 舅妈许久才离开,我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寥落。 再次见到慕炜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拉着我直往旁边的房间去:“找你好久,现在才出现。礼服我已经帮你挑好,过来试试,不合身的话我找人改。” 慕炜的眼光自是毒辣,蜜色裸肩鱼尾裙,精致的剪裁独树一帜的设计让我看到镜中的自己都忍不住吃惊。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惊艳。”慕炜洋洋自得。 我眨眼:“不怕我夺走新娘风采?” “主角是我,我怕什么?”她挑眉,“新娘永远是最美,何况我本身就是鲜花一朵。换上婚纱,无人可及。” 我为她的自负折腰。 “明天我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慕炜微笑着,笑容有一丝飘忽,“最后一次。” 婚礼当天,我在新娘休息室收到荣致谦的短信。 一抬头,看到镜中慕炜揶揄的眼神:“荣少到了?”满满的肯定。 我吐了吐舌:“明知故问。” “心上人来了还不出去迎接?当初为了追求人家连小保姆都敢做,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么?你居然如此薄情么?”她瞥我一眼,语气幽幽的。 我举手投降状:“这不是陪你嘛,我马上去。” 怕她继续唠叨,我跳起来就往外跑。 宴客厅一角,我终于找到荣致谦。 他与卓先生和舅舅在一处谈话,我驻足,不欲打扰。 “我听闻昨日的听证会上,荣生控股公司首席合规官帕特尔已宣布引咎辞职,更有参议员指出应撤销荣生美国的牌照。”舅舅皱眉,“致谦,非洲的项目已经深入,我不希望因此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荣致谦背靠沙发,身上是出自的深色手工西服,浅色格子领花,衬得他喉颈线条格外悠扬性感。 他神色矜淡,语调不疾不徐,一派英伦绅士风范:“帕特尔尸位素餐,慵懒怠懈,既无担任此职责的能力,自然要退位让贤。至于撤销荣生美国牌照的传言,李总放心,此次荣生虽有损失,但尚在控制范围内,不会影响我们双方的合作。” 舅舅眉间有些许放松,但语义有所试探:“前不久我于欧亚经济研讨会遇到荣罗兆禾女士,近来荣生高层频繁变动,似乎令她颇为烦忧。” 荣致谦唇边泛起一丝温雅笑意:“母亲念旧,碍于往日情份不愿撕破脸面。然而此次荣生遭遇参议院调查,大半归功于这批旧臣。附骨之虫,若不除去,任凭荣生百年基业也无法经受住摧残。荣生注入新鲜血液,如此,与李总的合作岂不是更有裨益?”言辞之间颇显锋芒,然而笃定的神色又让人感到分寸和谨慎。 舅舅将目光移向卓先生,卓先生从开始便保持沉默,此刻终于笑着开口:“如今世家子弟大多蒙祖上荫庇,不曾尝农桑之苦,以至于固步自封、不思进取。致谦能够如此,必大有作为。” 荣致谦欠身,笑容谦逊,不卑不亢:“还要多靠各位长辈提携。”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投到我所在的方向,我眼皮一跳,转身离开。 纪李两大豪族联姻,自是衣香鬓影、冠盖云集。 慕炜身披嫁纱,挽着舅舅的手从鲜花筑起的拱门下缓缓走来。在青碧的草坪中央,她的笑容隔着轻缈如雾的白纱若隐若现,却吸引住所有人眼球。 当纪诤牵过慕炜的手,一同站在牧师面前进行宣誓,那圣洁的姿态如画一般美妙动人。 周围人低低称羡,赞叹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心中发寒,无意识地拨弄腕上的粉钻铂金手链。 忽然手腕一空,有人将手链解了下来。 我抬头,正看到荣致谦凝视我的眼。 “疼吗?”他低低开口,带着几许无奈和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这才发现方才玩手链的时候扯了几下,雪白的手腕此刻有一圈鲜明的红痕,眼看就要渗出血来。 明明不是很疼,我却感到眼中难以抑制的酸涩。 一闭眼,泪水滑落。 “这么疼?别哭。”他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帮我揉揉,似乎又怕无法控制力道揉出血来。他轻轻抹去我的眼泪,搂着我进休息室,吩咐人帮我处理伤口。 等到处理完,外面的宴会已经开始。 纪李两家请来著名乐团演奏,华美的乐章传入我的耳,是ss的《南国玫瑰圆舞曲》。轻快的节奏和优美的旋律,明明该纵情欢笑,我的胸口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荣致谦陪在我身畔,在此之间他的手机铃声不断,他接了电话,不知是哪国语言,我听不明白。 电话收线,门又被敲响,路周捧着一叠文件进来,颇为抱歉地看我一眼,对荣致谦道:“荣先生,还有几分急件需要你签署。” 荣致谦皱眉,松开我接过文件。 我正打算离开,他抬眉叫住我:“去哪里?外面吵,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我摇头:“不打扰你工作。” 他笑了,如夏夜的月光一般清雅润凉:“这么懂事?” 我沉默,在他的手要碰到我之前躲开。 室内一刹那压抑。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不知所谓道:“我是,他们会找我,我先出去。” 我转身,逃一般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宴会很盛大。 冠盖云集的关系,路旁排满各式名车。 我站在露台上,淡淡望着满场珠光宝气以及穿梭于人群中的一对新人。 新郎新娘相携敬酒,此时已至卓先生一桌。 敬酒、干杯,贺词手到拈来;微笑、恭维,席间笑声不断。 慕炜从始至终依偎在纪诤身畔,嘴角掠起的弧度仿佛经过精确测量,力争最优雅最迷人,仿佛这样才能匹配狮城李家的百年名望。 心尖上,滋生隐约的抽痛。 直到慕炜挽着纪诤离开,我才注意到到卓先生旁边坐着的人依稀有些熟悉。 年轻俊美的男子,仔细挑着盘中的鱼刺,动作流畅,让人赏心悦目。那盘挑好的鱼肉,最后进入他身旁女子的口中。 两人之间的互动,似乎被同桌的宾客调侃,年轻女子脸色微红,男子却是大方一笑。 女子似乎被闹得厉害,起身退席,男子与桌上众人告饶后追了上去。 疑惑盘桓心头,我抬步进入宴客厅。 静静在卓先生身旁入座,他看我一眼,随后同周围人介绍我。 我弯起嘴角甜笑,叔伯阿姨长辈一一叫来。 或许我表现甚好,卓先生奖励我北极甜虾,我小心剥开吃完,不甚在意问道:“这个位置有人坐?” “放心,碗筷已找人换过。”他又给我挟辣椒蟹,我继续问:“是谁?” 卓先生挑眉,颇有兴趣地看我一眼,直言:“我们卓家祖籍上海,三十年代你太爷爷为避战祸将家业迁至香江,然而卓家还有旁系扎根上海。方才在这里的是你太爷爷堂兄的曾孙子铭。子铭父母从政,自己在东南亚与人做生意,算起来你该叫他一声六哥。” “喔,”我的筷子停了停,“六哥和女朋友感情不错。” 我的试探似乎太过明显,卓先生似笑非笑:“你是说纪家最小的千金?” 我皱眉,淡淡应声。 卓先生笑笑,没有回答。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在不远处敬酒的一对新人,心中刹那通透。 食不知味。 我起身上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看见荣致谦在我旁边的位置落座,与席间诸人相谈甚欢,举杯间露出腕间的爱彼手表,纯黑的表面在灯光下闪着光,如他脸上微露的笑意,不经意间侵入眼,刻入心,再难忘记。 第二天慕炜和纪诤飞瑞士度蜜月。 临别前慕炜与我拥抱告别。 “念念,一定要比我幸福。” 她笑,笑容中有薄薄的泪光。 我轻咬唇,忍住上涌的泪意。 伸手,做个鬼脸:“必须的,我可是比姐姐你年轻貌美!” 卓先生已于前一天回港,荣致谦也未在狮城多做停留,筵席结束便匆匆离开。临行前交待路周与我同回上海。 还未来得及感慨终于解脱,路周将一张门禁卡放入我手中。 公寓的门禁卡,半个月之前还在我手中。 我怔了怔,不语。 “荣先生要我转交,卓小姐可以随时回来。” 回校后日子恢复平常,我依然住宿舍 袁莉自那次之后便时常不住宿舍,听许菲说在外租了房子,偶尔才回来。瞳瞳依然会和卓子铭约会,在这段感情里她似乎愈陷愈深,我忍不住担忧。 九月底的时候我收到一份境外邮件,来自蜜月旅行中的慕炜。我打开包裹发现是一盒精致糖果,另附一张生日贺卡。 许菲看到,拍了一下头,懊恼:“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瞳瞳笑嘻嘻祝我生日快乐,又问:“打算怎么庆祝?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不如我请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热闹热闹?” 我把糖果分给她和瞳瞳:“一个生日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许菲嚷嚷:“什么麻烦,是生日啊,一年一度的生日!过一次就少一次啊,怎么可以不重视?” 最后妥协的结果,我们三个买只蛋糕在附近找间餐馆吃一顿。 出门的时候接到卓先生秘书的电话:“念念小姐,生日快乐。卓先生近日繁忙,无法过去为你庆生,你可以请朋友到碧晶分店办生日宴,雅间已经订好,你可以随时过去。” 电话切断后又响了起来,我看了眼来电显示,荣致谦三个字让我的心一下子紧了紧。 我迟疑,身后的许菲推了推我:“电话,怎么不接?” 我手一抖,正好按到拒接。 铃声骤停,我心虚地笑笑:“不认识的号码,应该是打错的。” 到达碧晶酒店的时候菲菲和瞳瞳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随便找家饭馆么,怎么到了星级酒店?”瞳瞳愣住。 “听说这家超贵的,把我卖了都不够我吃一顿,我可不敢吃霸王餐!”菲菲拖住我的手就要往外走。 这时经理冲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念念小姐,你的雅间已备妥,请跟我来。” 我颔首:“麻烦你。” 菲菲和瞳瞳面面相觑,我拉着她们一起进了电梯。轿厢里镜面锃亮,一面墙绘着莫奈的《花园》,地面铺白色镶嵌黄金丝线的埃及羊绒地毯,奢华无比。 瞳瞳悄悄拉我的手,附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们带的钱不够,过会儿我打电话给子铭。” 我一愣,拍胸脯保证:“敞开肚子尽管吃,有我在,怕什么,大不了我把自己抵在这儿。” 瞳瞳扑哧一乐,终于不再苦着脸。 出电梯后,就见最近的一间楠木双开门被人打开,一阵喧哗顷刻弥漫。 数十名记者□□短炮围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不断提问。 “,还有几个私人问题方便回答吗?传言中你和曼宁创始人李曼宁女士存在男女关系是否属实?” “,你曾公开你有华人血统,可以透露一下你的父母吗?” “,这是你首次与国内时尚界合作,是不是包含私人原因?” “,据说今年你往返国内多次,是出于工作还是私人目的?” “,你的现任女友是哪位?是意大利名模艾米丽还是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娜斯塔西娅?或者都不是?另外,你是否对国内的女生有兴趣?” 几个高大的黑人保镖隔开凶残的记者杀出一条道,道路中悠闲步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男子。 我一眼看过去,正好和那双郁蓝的眼相对。 原本略显不耐的神色顷刻间乌云散去,他眯眼,继而勾唇一笑,笑容炫目。 身旁菲菲雀跃惊呼:“啊!是!我居然看见本人了!天啊,这是真的吗?我没在做梦吧!念念,快!赶紧掐我一下!”我依言,淡定掐在她胳膊上,菲菲倒吸一口气笑得神魂颠倒:“居然是真的!他的笑容好迷人!我要晕了要晕了!” 离我们不远,打了个手势,吵闹便安静下来。 他只看我一眼便收回目光。 “我到中国的原因么,”他笑容慵懒,郁蓝的双眸却异常明亮,“某一天早晨,我的母亲突然对我说,‘j,你的未婚妻在中国,你应该把她找回来’。所以,我来了。” 一秒钟的安静,随即整层楼都了。 记者不断地追问对方的姓名,背景,恨不得将她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菲菲悔恨交加,直呼恨不相逢胎儿时!连瞳瞳都震惊后异常失落地叹气。 一句轻飘飘的话将局面搅得混乱,而始作俑者事不关己缓步踱向电梯。 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突然道:“中国有句古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有一句话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卓小姐,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丢下这句话,他在保镖的簇拥下进入电梯,记者们大多一哄而入旁边的电梯,剩下的数名记者出乎意料地将我团团围住问题一个赛一个凶悍:“这位小姐,你和认识吗?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刚才和你说的话是否对你有所暗示?你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谁吗?难道你才是他的未婚妻?” 何为无妄之灾,我简直目瞪口呆。 幸好酒店经理护航,我才安全脱离困境。 包厢里,菲菲和瞳瞳并不饶过我,死缠烂打要我交待如何识得> 我挣扎:“我认为我应该享有s。” 菲菲拍桌抗议:“我们不是美帝,在我们这里,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瞳瞳连声附和,眼睛里直冒八卦之光。 我没辙,只得招供做家教时见过一面,而心里默默将划入黑名单,与为邻。 中途,菲菲接了一个电话,神色一变,对我们道:“莉莉出事。” 我们三人迅速赶到袁莉兼职的酒吧,刚进大门,便见袁莉慌张撞来。 “莉莉,你没事吧?”菲菲扶着她焦急询问。 她抬头见到我们,脸色一喜,旋即捉住菲菲的手,叫上我们:“我没事,不过他们要追过来了,快跑!” 酒吧里群魔乱舞人声嘈杂,我隐约看到一行人推开人群气势汹汹而来,不敢多想,跟着袁莉往外跑。 跑得气喘,直到后面再无人追来,我才发现已和其余人走散。 不知不觉中走进一条僻静小巷,街灯昏暗,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森寒。 我抱住双臂,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准备返回。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一胖一瘦,都是一脸凶悍。 我戒备地倒退两步,返身就跑。 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 我把包往后一抛,以为他们拿了东西就不会追来,没想到两人得了财物之后依然紧追不舍。 今晚跑了许久,早已疲惫不堪,慌张之下更是被路边石子绊了一跤,随即手臂就被人紧紧抓住。我恐惧地尖叫—— “再叫,就撕了你的嘴!”瘦子寒声威胁。 胖子拿着我的包赶了上来,一巴掌狠狠打上我的脸,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手指上戴指环,冰冷尖利的金属划过我的嘴角,我感觉一阵阵刺痛。 胖子眼中露出淫邪,瘦子控制住我,让我无法动弹。我浑身发抖,神经紧绷如一根弦。 当胖子伸出手,肥腻的手摸向我的胸口,我吓得大叫,不管不顾地挣扎。 惊恐、无助充斥我的心,我再也无法思考,直到听见几声狗吠,胖子和瘦子咒骂一声,终于放开我,将我往地上一推,匆匆跑走。 我跌倒在地,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接着,我看到附近小区的保安跑来,似乎对我说了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愣愣地摇头。 周围居民不断出来,窃窃私语,直到派出所巡警赶来,围着的人才渐渐散开。 我跟着巡警去派出所做笔录。 白色的灯光微微刺眼,我脑子一下子清醒,逐一回答警员的问题。 我的证件财物都在包里,身边什么都没有,笔录做完以后已经过了十一点,寝室门已锁,我无处可去,几乎打算在派出所待一夜。 我茫然地看着地面,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柔的,含着紧张、焦虑。 我抬头,一眼望见荣致谦苍白英俊的脸。 他的眸光一贯的清湛冷淡,此刻蒙着一层薄怒,嘴角紧抿着,僵硬而阴沉。 我猛地站了起来,一颗高悬的心随之落地,无声的恐惧和酸楚凝成不竭的泪,从眼眶里一点一点滑落。 “致谦……”此刻的我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嘴里无意识地重复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再也读不出其他。 我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神色,他向我走来,将我搂进他的怀抱。 那一刻浑身冰冷不再,恐惧消散,只剩满腹委屈—— “致谦,我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虽曾遭遇绑-架,毕竟年岁幼小,恐惧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即使为救航航独自到大马赌场谈判,对方得知我的身份也算礼遇有加。今晚的事却实实在在让我感受到致命的惊恐与无助,想起那只肥厚的脏手碰过我,我就恶心得想吐。 惊惧、战栗,和无边的厌恶令我在看到荣致谦之后一下子宣泄出来。眼泪落到唇边,又苦又涩,我紧紧抓住他,浑身无法遏制地颤抖,仿佛只有他的怀抱能让我暂且忘记一切。 “嗳,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大半夜的让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单独出门?”刚才为我做笔录的女民警在一旁道,“这次也算运气好,钱被抢了,脸上的伤可要好好养,不小心要留疤的。” 我微微一怔,反射性地开口想解释他不是我的家长,可脸却被荣致谦轻柔托起,他的眼漆黑,眼神却阴翳。我的手一颤,松开,他反手握住我,有些紧。 “对不起。”他的语气温和,语声却沉沉。 我轻轻摇头:“是我……是我不小心。” 荣致谦来时身边除了路周还有一位年轻陌生的男子,此时里间办公室的人颇为恭敬地将他送出。他走近,微笑着看了我一眼,便对荣致谦道:“这次的事情不大,那两个应该是惯犯,我已经打过招呼,会加紧人手追查。” 荣致谦轻轻颔首:“多谢。” “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是这么客气。订婚宴我没来得及赶到,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及早通知我。”他长得俊逸斯文,笑起来有一种清新隽永的味道,仿佛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后来我知道,他是苏承,是荣致谦在的挚友,有军方背景。荣致谦为我们稍作介绍,夜已深沉,双方告别离开。 荣致谦带我去医院处理伤口,我一路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开,浑浑噩噩甚至没有听见医生的嘱咐,直至回到熟悉的公寓我才发现已过凌晨三点。 十九岁的生日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去洗澡,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他牵着我进浴室,不忘叮嘱。 我点头,却没有松手。 “乖,洗过澡睡个好觉。”他柔声劝慰。 我依旧不动。 “要我帮你?”温和的嗓音透一丝迟疑。 我的手一颤,继而轻轻点头。 他沉默。 须臾,抬手似要为我解衣。 我一怔,抬头,看到他眉梢尽头隐约的疲倦。 制止他下一步的动作,我抿唇:“你休息吧,我自己来……” 他揉了揉我的发,转身出去。 卧室里,荣致谦已经洗漱完毕半卧在床上。手边摊开一本杂志,他眉心微蹙,似已入睡。因为侧着脸,我看到鼻梁的角度十分挺直,夜灯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深雅隽秀。 我放轻脚步走向床边,将杂志收好,绕去床的另一边,调暗灯光,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进去。 质地上佳的真丝被,摸上去柔爽却有一丝凉意。我靠近他,他如有所感醒来,眼微有迷蒙:“抱歉,睡着了。”声音是疲惫至极的暗哑。 我摇头。 他轻轻抱着我,低低道:“睡吧……” 他的怀抱温暖,有我熟悉的清爽的味道。我闭上眼,安心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枕畔已不见人影。 我打开房门,看到阳台上熟悉的高挑的身影,他背对着我,简单的细麻衬衣和休闲裤,仿佛已融入晨色,刹那成为我眼中的璀璨风景。 他在和人通话,声音压得很低,我似乎听见他让人推迟了航班,取消了一系列会议和商务邀约。 我低头,转身进厨房。 和家政阿姨一起将早餐摆好,荣致谦收线进屋。 “过会儿我让人去学校把你的东西搬回来,要一起过去么?”他帮我拉开椅子,又征询我的意见,“你的同学昨晚一直担心你。” “我会和她们联系,”我将舀好的粥放在他桌前,忍不住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他本该在香港应付公事。 他笑了笑,温和的嗓音:“已经把事情处理完,回来看看。” 方才的电话让我知晓他忙碌的行程,又如何有闲暇回来陪我坐在同一方餐桌上吃一餐早饭? 看着他面不改色地隐瞒,我扯了扯唇角,想笑,又不能,垂眸。 明知道他特意回来陪我过生日,想起昨日掐断的来电,我有些懊悔。 “对不起……”我嗫嚅出声。 他似乎意会:“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过,这是第二次。” “嗳,你怎么都记着?”上一次送我回校,荣致谦等在宿舍楼下,我借口手机关机没接到电话,事实上,我和他置气,将他拉入黑名单,那晚见他后才气消。 经历慕炜的婚礼,我又开始失措,我见到他,又开心,又质疑。我不相信他,可是,我却无法改变什么,索性,不要见他,不要听他的声音,永不干涉才好。 然而,他又出现,在我孤单惊惶无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给我温暖的怀抱,陪着我,甚至推开所有工作。我于他而言不过利益联姻之下的责任,他为此付出的已是足够。与慕炜相比,我似乎幸运许多…… 尽管荣致谦特意空出一天陪我,早餐过后仍有无数电话接入。 我取出虹吸壶在厨房煮咖啡,透过轩敞的门厅悄悄看他在电话中一一指点下属工作事宜。 熄火后,我将咖啡倒入温过的杯中,放在托盘上。 转头瞥见他切断电话,沉默地靠在沙发上,眉间蕴着几丝褶皱,看起来有些阴郁。 能让荣家大少心绪起伏的也只有工作。如今公司动荡,美国司法部针对荣生涉嫌洗钱一案仍在调查,公司高层牵连其中,人心惶惶。若让荣太得知荣氏继承人如此懈怠,不为解决公司危机四处周旋反而推掉一切在家中陪我....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端着托盘走入起居室,咖啡浓郁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荣致谦抬眼,朝我笑了笑:“很香。” 我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他对我说了声谢,便执杯品尝。 氤氲的香味、袅袅升腾的雾气中,我看见他依旧紧蹙的眉宇,于是轻声道:“我知道你有事做,不必管我,我现在很好。” 他闻言,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语气含几分歉意:“抱歉,我工作忙,无法时时陪你。” 虽然这么说,但他终究没有独自离去。 大半个小时后,助理带来一叠文件。 荣致谦没有回书房,而是将起居室当作临时办公地点,低眉专注地查看最新邮件。 从前我总爱坐在起居室柔软的埃及绒地毯上,懒懒地靠着一旁的沙发,一杯香浓的咖啡,一本通俗罗曼司,足以消遣整个周末。然而眼下,他一丝不苟处理公事,我实在无颜在他面前观赏这类为众多文学大师不齿的作品。 我端过自己的咖啡,单手捧着手中的书想要溜回房偷偷看。 不料还没迈出几步,便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去哪儿,来这边坐。” 我回头,见他指着沙发下我的专座,那里已经为我准备好柔软的抱枕。 我为难地看他一眼,他已经将视线移到面前的电脑上。 我暗自懊恼,只好抱着书蹭到他身边,踢掉脚上的拖鞋爬坐到地毯上,见他并没有看向我,才偷偷翻看起手中的小说。 起初我还感到些许不自在,随着情节愈发曲折,我渐渐被吸引,也渐渐忘了身旁的人。 时光以如此静谧安妙的姿态悄然流转,窗外的轻风,远处的艳阳,已然成为一帧定格的画......悠悠时光,浸润着这幅漫然画卷,在那样最美好纯粹的年岁为我奢侈拥有...... ...... 我们极简单地用了一餐午饭,饭后路周带来我的行李和昨晚丢失的背包证件,并且知会我行凶之人已经抓获。 我松了一口气,取出包里的手机便拨了瞳瞳的电话,告诉她们我一切都好,暂时住在外面。 午后荣致谦继续办公。 我见他依旧不注意我,便大胆翻出第二本小说,盘起腿悠闲地看起来。 秋日午后的风仿佛也带着落叶的金色,阳光透着融融的暖意,我悄悄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竟伏在他腿边睡着...... 醒来时屋内铺满余晖的色泽,我缓缓坐起,身上的毯子落下,我听到耳边低低的声音:“醒了?” 我懵然地应了一声,看到他半边身子落在夕阳里,眉眼唇边那么动人的线条,连皮肤都仿佛汲取了光线的亮色,变得越发莹莹如玉。 他将一杯温水递给我,一瞬间我闻见他秀长指尖熏染的硬纸油墨的味道,不由得低头装作喝水的样子,暗自皱眉——他一定又不知疲倦地工作了整个下午。 歪头瞥一眼茶几,他批示过的几叠文件旁工整地叠着我偷渡时光的罪证——那两本封皮无比艳-情的口袋书。 我“啊”了一声,连忙扑过去将它们塞进怀里,然后匆匆说了一句“我先回房”,便疾步上了楼梯。 坐在床上,我落寞地想,在他心中,我一定是个肤浅又庸俗的女生...... 晚餐的时间。 好不容易平复情绪,我抿唇磨蹭着下楼。 荣致谦一边盯着电脑显示屏一边接电话:“今晚?抱歉,我不方便出去。” 他和对方又聊了几句,我才得知和他通话的是昨夜见过面的苏承。 我不欲打扰,屈膝抱腿坐在落地窗前看这沉沉暮色下渐次绽放的万千灯火。 他很快收线,向我走来。 玻璃倒映中是他明晰的身影。 我回头问:“为什么不应约和他吃一餐饭,昨夜见面匆忙,你就不想和他聚一聚。”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扶起来,语声淡淡:“我不放心你独自在家。” 我微怔,随即吐了吐舌:“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笑笑,抚了抚我的发顶:“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机会。” 他牵着我的手进屋,转身的刹那,我看见玻璃上映着我的侧脸,嘴角的一大块红肿,那么刺目。 顷刻间我似乎明了他的良苦用心。 其实,其实,我不是那么爱美的。 我在心里轻轻地说。 周末的餐桌上,我闷头扒饭,直到碟子里被放进一块香嫩可口的糖醋小排。 我不禁轻轻侧头,看向身旁的他。 荣致谦端然而坐,茶色细条纹衬衣挺阔领子,侧脸隽秀如玉。仿佛感受到我的视线,他抬眼与我相对。我看见他眉间清淡的倦意和眸中隐藏的涓涓温柔。 心,微微一颤。 外间星辰灯火,盛世繁华,我与他共桌吃饭,共享一方隐秘空间。娱乐台的播报从耳旁掠过,嘈嘈杂杂,我眼中只有身畔的他——那么深沉温柔,不动声色。 这样的男子,我将以终生托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此后数月,荣致谦频繁前往纽约,我和他相聚的时光寥寥。 冬日的傍晚,出了图书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恍惚感觉双腿隐隐酸痛。 “还好我带了伞,不然可要淋雨了。”菲菲看一眼天色,撑开伞将我拉入伞下。 我在超市买了一把雨伞,结完账未见菲菲出来,便在旁边报刊位等候。 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便见《经济观察报》一排大字赫然炫目——“荣生洗钱和解协议获批将支付18.5亿美元天价罚单”。 我将钱放在柜台上,一眨不眨读着这份报道: 荣生与美国政府达成了延缓起诉协议,同意缴纳近12亿美元罚金;此外,荣生控股也同意支付民事罚款6.6亿美元,而这也将解决美国司法部、财政部、曼哈顿地区法院等机构对荣生提出的指控。根据延缓起诉协议,如果荣生控股在五年内没有进一步的违法行为,将免遭起诉。 ...... 我独自搭车回公寓。 巴士里的移动台推送商业广告,各类圣诞套餐晃瞎人眼,车窗外沉沉雨幕中隐约传来圣诞欢歌。 我轻轻捶了捶腿,只感觉无力。 公车有些挤,下车的时候不慎被人撞到,我跌倒在地。好在穿着厚厚棉裤,并不那么疼。 公寓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清冷。 晚餐在食堂和菲菲一起吃过,我换上拖鞋回房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声响,我猛地睁开眼,便听到楼下似有争执之声。 “如此你便高兴了,天价罚单眼都不眨应承下来,也不知业内多少人赞叹荣家大少出手阔绰!”我推开房门,居然是荣太的声音。 “房屋抵押贷款业务已经全部售出,所得资金足以支付所有罚款。”轻轻淡淡的嗓音从楼下传来,我似乎可以想象他此刻脸上冷漠自矜的神情。 荣太却是冷笑一声:“难道我还要赞你一声先见之明,早早为上缴罚款做全准备?” 荣致谦语气不变,只是回了一句:“不过分内之事。” “你......”荣太似乎气极,“荣氏百年清明,却出这么一个不肖子孙,如果静仪还在......如果静仪还在,如何由得你这般败坏祖宗家业......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心软,依了静仪把你接回荣家!” 我知道事态不妙,急急探出头,正看到荣太被秘书罗美瞻搀扶,一脸悲痛积愤。而荣致谦站在她面前,天顶的灯光从他身后映照,恰好将他的脸笼在一片阴影里。 我的心头一跳。 罗美瞻好言相劝:“姑妈,你消消气。已经夜了,我们先回去休息。致谦,我和姑妈先走,明日集团董事会,你也早些睡。” 荣致谦没有说话。 我看着大门关闭,屋内瞬间一片死寂。 荣致谦站在屋角一动不动。 我轻轻唤了一声“致谦”,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他走去,轻轻握上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我忍不住搓了搓,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一丝涩涩的沙哑:“你都听到了?” 我抬眼看他。 他脸色苍白,眉间浓浓的倦意。那一双眸如此暗沉,浓如墨,蕴满忧悒冷漠。 我感觉心口一窒,知道他指的是他的身世,迟疑着点了点头:“早前几个月就知道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自嘲地笑:“薇拉告诉你?” 我嗫嚅:“不是,要更早。” 他脱下外套坐在米色的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几分落拓与不羁。 “我十一岁才到荣家。”他突然道。 我未料到他会亲自和我说起他的过去,不禁坐直身子,侧耳倾听。 “母亲起初只是银行里一个不起眼的实习生,父亲在波士顿出公差时两人偶然相识,便将她留在身边。父亲在美国的时候大多和我们住在一起,他一直是个有手段的人,除了父亲最信任的王伯伯,家中没有人知道他在东海岸置有外室。直到□□年洛杉矶大地震,父亲和母亲意外丧生,家姐静仪力排众议将我接回香港。” “洛杉矶地震......”我低喃,手控制不住颤抖。 突然想起暑假到达纽约的那日,他一反常态醉酒,路周只说是心情不好,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天正是洛杉矶大地震死者罹难日。我的妈妈和他的父母在同一场灾难中丧生,我甚至在去纽约之前特地去墓园祭拜过她。 我的手忍不住攒紧,将裙摆攒出几道褶皱。 荣致谦的手按住眉宇,面色晦暗,俨然已经陷入回忆。 “家姐是个出色的职业女性,父亲过世后整个集团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还要分心照料我的生活。她很好,是父亲母亲过世后待我最亲近的人。” 他说完,沉默许久。我不由追问:“后来呢?” “后来?”他的唇角掠过一丝笑意,疲惫而悒郁,“哪有什么后来?五年前,她因病不治身亡。” 我一惊,暗骂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随即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该提起......” 他摸了摸我的发顶,神色无奈而温柔:“不必对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我已经习惯一个人。” 他的声音沉郁而温和,嘴角那一点寂寥的弧度瞬间刺痛我的心。 我猛地扎进他的怀抱,双手紧紧抱住他,把深深头埋入他的胸口,执拗地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衬衣,水晶扣子贴着我的侧脸,凉凉的。我听着他心口沉稳的跳动,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眼角似乎有泪滚落。 “致谦,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要你愿意。 ...... 早在十月初,荣生中国业务总部已搬入位于浦东陆家嘴金融中心的丰茂国际大厦,拥有此间十层楼面。与此同时,集团行使冠名权,将丰茂大厦正式改名为“荣生大厦”。 而此次荣生集团董事局决定在申城召开董事会,并出席新大楼亮灯仪式这一举措,在荣生美国遭遇洗钱一案的负面影响后意味深远,又难免为城中财经报刊增添热议话题。 我看到报纸版面清晰的大厦照片,顶层由熟悉的六角形标志和rsbc组合而成的集团徽标在大楼林立的金融区尊贵傲然,俨然有赫赫王者之势。 下午我被路周的秘书姚勤接去做造型,选礼服,等到一切结束坐到车中的时候已是晚霞漫天。 通往大厦的主道世新大道已进入全面交通管制,受邀而来的媒体记者提前到场,出示邀请函并签到后由工作人员引入新闻发布会会场。 此间秩序井然,一派盛况。 姚勤奉命将我带入贵宾休息室,且体贴周到地为我送来点心饮品。 休息室内正直播发布会实况,无数镁光灯聚焦的主席台上公关及数位高层位列其中。荣致谦作为内地业务负责人更是媒体关注的中心。 镜头内的他身着中规中矩的黑西服白衬衣,文雅仪表,气度清冷雍容。面对记者提问时更是淡而从容,思维敏捷令人赞叹。 发布会散场时已过七点,距离亮灯仪式的开始不到一小时。 从二十八楼望下去,只能看见一片浩瀚璀璨的灯海。 我又坐了片刻,姚勤推门而入,对我道:“卓小姐,仪式即将开始,请随我到宴会大厅。” 大厅外佩戴工作证的引导员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将宾客带入座位。 等到所有宾客入座,我见到荣太一身富贵锦绣旗袍珠翠环绕,在荣致谦及一干董事的陪同下缓缓步入会场。 集团主席亲临现场,惹得一干媒体记者频频按下快门。 镁光灯闪耀中,荣太代表集团发表讲话,简单的几句话,表达了对中国的信心以及集团长期的承诺。 掌声接连不断响起,荣太面含笑容,颔首致意。 此时大厅灯光渐次熄灭,巨大的led液晶屏开启,占据大半屏幕的荣生大厦犹如一座黑色的巨塔巍峨高耸,连接天际。此刻夜空清朗,星光满天...... 一束浅蓝的灯光静静笼在台上,两位礼仪小姐一左一右托着荣生银行纪念版白金卡的高倍模型置于台前,在众人的期待中,荣太双手扶卡,在卡槽中流畅刷过。 一瞬间,巨大屏幕中的荣生大厦瞬间灯火通明,从夜空俯瞰而下,楼顶的四个方位,中英文版的集团徽标异常醒目,整座大厦呈现出水晶雕砌般的金碧辉煌,在夜空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掌声雷动中,酒宴开始。 我被荣太招到跟前,陪着她同几位相熟的贵宾叙旧。 几位叔伯参加过订婚宴,知道我同荣致谦的关系,因此言谈间并不生分。 尽管颇为不喜这种场合,我依旧按下心中不耐,倚在荣太身旁扮演乖顺小辈。 荣致谦此刻同样被宾客环绕,接受各方恭贺赞美。 我远远看过去,他神态从容,一举一动谦和而客气,然而在这一片盛世繁华中,我似乎看到了他掩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深深疲惫和清冷悒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满场繁华,我渐渐感到索然无味。转眼瞥见荣致谦向跟前几位宾客致歉离开,便借故跟了过去。 他避开人群出了会场,我在后面叫住他。 他讶然回首:“怎么出来了?” 我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小声抱怨:“叔伯们大谈生意经,枯燥乏味堪比教授念佛,我听得两耳生疮,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真想出去透透气。” 他垂视我的眼神略长,眸中笑意一闪而过:“需要我陪你么?” 我忍不住心喜,有些期盼的小心翼翼:“你方便吗?” 想起此刻宴会厅内宾客云集,我不免丧气:“你要招呼客人,怎么好提前离席?” 他的眼底蕴起一丝讥嘲,眸光掠过人群簇拥的一处,回转时面容已恢复平静,唯语声透出几许克制的清冷:“我已做完份内事,并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我还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便见他忽然抬手抚上我的唇角。 冰凉的指尖停留片刻便离开,我眨了眨眼,瞥见他指尖的一抹奶油,我一瞬间瞪大眼睛,捂着嘴一阵懊恼低呼:“啊,是刚才吃的慕斯蛋糕!致谦,你等等我,我要去补个妆。” 整理完仪容,我拉开洗手间的门正要出去,便听到有人叫我:“念念?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袁莉一身樱色锦缎旗袍婀娜多姿地立于门外,弯眉秀目长发盘起,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迎宾的装束在她身上凭白多了几分妩媚风流。 此刻她一脸惊疑地盯着我,目光在我层层叠纱的晚礼服上徘徊,最后几乎锁死在我胸前镶嵌着泰米尔红宝石的项链上。 她打量的目光过于直接,让我生出几分不自在。 我不曾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她,事实上自从我们之间生出罅隙,除了我生日那夜彼此见过,之后,即便是上课她也很少出现。 我们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 “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我随口说一句,笑了笑,“你呢?打工吗?” 她终于收回目光,声音轻弱:“嗯,社团学姐介绍的工作。” 她的目光又飘了过来,带着几分考量,似乎欲言又止。对于她露出的此种神色我不免生出一丝警惕,我在她手下差点吃过大亏,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她若有难我还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施一次援手,但更多的牵扯就不必了。 我客气地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念念......”她的声音绵软,听起来无端有几分委屈,可我只觉浑身汗毛倒数。 我无视她伸出的手,目不斜视走过她身侧,抬眼正好看到前方不远处缓步而来的荣致谦。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几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一起走回电梯:“你走么过来了,我都说很快就好。” 他语声温柔:“看你没出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我笑:“我没事,遇见了一个同学。” 他迟疑:“需要我去打个招呼吗?”荣家门规甚严,他又一向克己知礼,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何须向一个打工的女学生打招呼,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而已。然而他不知我和袁莉的亲疏程度,故有此一问。 此时电梯正好打开,我牵住他的手进去,按下一楼的键,回头抱住他的腰:“不必了大少爷,人家也有事要做。难得你陪我,哪怕是分秒时间我也舍不得耗费在无关的事上。” 他抚了抚我的发,语含歉意:“抱歉,我一直忙,让你受委屈。” 我踮起脚,飞快地吻了吻他的脸,得逞地笑起来:“你也知道啊,给你个机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 ...... 路经影院的时候我有些犹豫。 我虽向往和喜欢的人一起捧着爆米花坐在放映厅里消磨时光,但荣致谦的时间宝贵,看着他此时眼底淡淡的疲色,我终究没有出声。 此前我在宴会厅只吃了一点东西,荣致谦更是忙着应酬宾客,此时肚饿,恰好一股炒菜的香味飘来,我一下子食欲大开,拉着荣致谦便进了路旁一间店面颇小的餐馆。 餐馆里的人不多,老式的电视机里正播着去岁冬日上映的电影。 我慢慢地喝着热腾腾的粥,冲着电视时不时发笑。 他抬头,隽秀眉宇之间几分不解:“你喜欢这部片子?” 我敛住笑,正了正色:“还好,挺有意思的。难得有人根据这部影片重新剪辑成网络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去年很火。” 他端然而坐,眼神带着认真。 我清了清嗓子,崇拜而赞叹:“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喜欢满神的头发,完全脱离地心引力。socool!” 他愣了愣,继而轻笑。 他一身名贵的商务西服,温雅沉稳,风仪卓绝,与此间客店完全格格不入。从进门到现在,周围用餐的人,特别是年轻女生,时不时用目光偷偷打量他。 此刻他笑起来,眼里眸光温柔,宛若四月里纷繁的樱花雨,如云似雾中搅乱人的心神。连五十余岁的老板娘都被迷了眼,端上的菜的份量比其他桌上多很多。 我心下暗叹:本来还担心他在这里吃饭会不适应,哪里想到竟然比我还自在许多。 彼此都没有辜负老板的好手艺,我和他将桌上的菜吃了大半。 出了餐馆,冬夜的寒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将大衣给我披上,牵着我的手静静地走在繁华喧嚣的街头。 不远处的广场上灯火缤纷,一棵棵圣诞树点缀其间,圣诞老人人偶前围着照相的男男女女。夜色中传来一阵阵笑闹声。 我忍不住欢呼一声,松开他的手,欢快道:“致谦,我也要拍照,我得去找个好位置,你给我拍。” 好不容易抢到圣诞老人身旁的位置,我冲他道:“就这里,多拍几张,一定要把我拍得美美的!” 我颇为臭美地摆着pose,他无奈地将手机翻出,人来人往中快速地按着快门。 独自被拍不过瘾,我快步过去夺过手机,熟练地调到自拍模式,便将他扯弯腰,侧脸贴着他的脸庞,“咔嚓”一下,画面定格。 照片中的我自是意气风发,他却有些猝不及防的懵然。 我大笑着跑开,他才反应过来,寒星一样的眼睛深邃悠远,忽而溢满柔光。 星夜寒冬,不知何时悄悄飘落雪花。周围阵阵喧哗欢呼,他却静静立在繁华月色之中,雅致的半温莎结,妥帖的黑色西服,俊彦秀润,身姿如竹。面容展露的笑意,刹那间春风十里。 手比脑更快,这一瞬的风华,已被快门永久珍藏。 ...... 这一夜太过恣意,许是乐极生悲,我竟不小心崴到了脚。 广场旁有药店,他去买了喷剂,蹲在我身前,将我的鞋脱下,小心地喷了药。他食指修长干净,指尖触上我的皮肤有淡淡暖意 虽然做了处理,还是没法走路,我不禁有些后悔。 他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发,转过身温和地说:“过来,我背你。” 我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下一刻心底泛起一丝润润的甜蜜。 “我很沉的,你背不动。”我装作推辞。 他回头笑了笑,眸中尽是纵容:“是否背的动,还需念念小姐给个机会。” 我暗自吐舌,下一刻,欢呼一声跳上他的背。他被我的冲力一带,脚下微微一个趔趄。 我暗呼一声糟糕,心下责怪自己太过忘形,幸好他已稳住身子,才没闹到双双摔倒的地步。 搭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若有所感,低声问:“吓到了?” 我轻轻环住他的颈子,没有出声。 “抱歉,”他语含歉意,声音愈发柔和,“我会注意。” 可能是我依旧沉默的原因,他又加了句:“别怕,不会让你摔到。” 我终于忍不住紧紧环住他,靠着他的脸颊,半天憋出一句话:“上辈子我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见你。” ...... 我静静趴在他背上,大衣将我整个人笼罩,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此刻风轻,雪飘,我浑身却是暖融融的。 身侧的流光夜雪,不及此间幸福流转。 ...... “致谦,”我贴着他的耳,听到自己语声哽咽,“我很害怕。” 他微微一顿,继而问道:“怕什么?” “我怕今夜只是我在做梦,也许明天醒来梦就醒了。” 不知不觉已到了停车场,他将车门打开,又将我抱了进去。 门没有关,他弯腰,伸手抹去我的眼泪。 我泪眼模糊,执意看着他的眼。 他低叹一声:“傻女。” 回去之后,他将寝具搬进了我的卧房。 我枕着他的臂,一夜安眠...... ...... 我在清晨的微光中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空荡荡。 “致谦?”我懵懵地唤了一声。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揉着眼睛看过去,他正站在床边穿衣,折领抚袖的动作一丝不苟。 我歪头看了看时间,问他:“怎么起得这么早?” “集团董事今早返回伦敦,我要去机场一趟。”他戴好袖扣,将滑下的被子替我拉高,温和道,“今天你没什么课,在家好好休息。” 我一听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慌张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答应荣太要去送她,不行,你得等我,我也去......啊......” 我没等他阻止便跳下床,却忘了脚还伤着,这一跳更是伤上加伤。 “怎么?很疼?”他将摔在地上的我抱起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查看我肿胀的脚踝。 我眼眶含着泪,下意识地回答:“不疼。” 他抬头看我一眼,面无表情:“真不疼?” 我把眼泪吞回去,连连点头:“真不疼......”话还没说完,我便见他毫不留情地将我的脚踝一揉一捏。我疼得双眉打结,立马眼含热泪地控诉:“荣致谦,你虐待伤患!” “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他拿出手机。 我连忙道:“别啊,我要赶去机场送荣太。” 他眼神淡淡:“我会将你的诚意带到。” 我捶床:“我答应了就必须亲自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总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前!” 他侧身向电话那头下达指示:“,让宋医生到我这边来一趟。”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致谦并没有给我随他去机场的机会。 宋医生到达后,他嘱咐几句,便丢下我独自驾车离开。 我的脚踝上贴了止疼贴,宋医生又给我开了药,中午的时候致谦回来,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忐忑地问他:“我这次没过去,荣太有没有问起?” 他将外套放置一边,淡淡道:“我解释过,她让你好好休息。” 我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我一眼,平静的口吻:“你何必看她脸色?” 心口轻微的抽痛。我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话,得意地笑起来:“因为老师说过要尊老爱幼呀!” 致谦似乎特别在意我的脚伤。 我瞪着家中多出的昂贵双拐和美国普拉德公司精心设计的电动轮椅,竟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我不需要这些。”我曾在轮椅上捱过大半年的时光,如今即使是斯蒂芬?霍金的轮椅都不能引起我的丝毫兴趣。 他的眉间蕴起一丝褶皱,语中含着几分不赞同:“我怕你行动不便。” 我抿了抿唇:“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我又不是残障人士。” 他深深看我一眼,双眸几许幽深。 我被他看得心虚,下意识抬了抬下巴瞪回去。 他低叹一声,无奈道:“如果你保证不乱跑的话。” 见他松了口吻,我连忙顺杆往上爬,恨不得拍胸脯保证:“我绝对听话,伤好之前都不出门。” 致谦在月底去纽约参加会议。 回来时已过元旦。 他带回一只粉紫色小羊皮钱包赠与我作为跨年礼。 我将那夜在圣诞老人前拍下的相片打印出来,悄悄藏于钱包中,没人的时候便偷偷看一眼。 相片里的男子,身姿如竹,温然清隽,往日冷峻的神色流露着一丝淡淡笑意。只需看那么一眼,胸口便仿佛被浇灌了蜜水,连枯燥的禁闭生活都变得不再难捱。 半个多月静心休养,我终于完全恢复。 随着教室外铃声响起,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结束。同学们欢呼着奔出教室,走廊里瞬间挤得水泄不通。 我顺着人流挤出教学楼,身旁菲菲、瞳瞳等人正一边推嚷一边抱怨着试题。 “今天的案例分析题简直莫名其妙!房子失火,甲在能且只能救一个人的情况下,救母亲还是救女友?这是哪个怪咖出的题,和考试有半毛钱的关系吗?”瞳瞳抓狂。 菲菲得意洋洋:“这有什么难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母上大人只有一个,女朋友嘛,只要有本事还差那么一个吗,所以喽当然应该救母上大人。” 旁边的男同学不敢置信道:“许菲,难道你就是这么答题的?” 菲菲甩了他一个白眼:“怎么?你不相信我?我的答案可是经过网上高人验证的。” 瞳瞳失魂落魄:“菲菲你说的好有道理。” 菲菲心情颇好地安慰她:“放心,这题错了没关系,说不定你其他题目都答得很好呢。” 那位男同学的表情颇为精彩:“许菲同学,这道题出现在刑法案例中,你完全用生活经验分析它,是否有所不妥?” 菲菲听了立马瞪他一眼:“你是说我的答案错了?难道不该救妈妈应该救女朋友?哼,这位同学,我看啊你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了女朋友连生你养你的老母都可以不要,太恶劣了!我们法学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简直拉低了我们院所有人的水准!” 那位男同学似乎想要辩白,还没开口又被菲菲打断:“哎?话说这位同学,你真的是我们院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同学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的脸色有些沉:“我是经济学院的,这学期申请在法学院读双学位。” 菲菲摸了摸下巴,打量着他:“难怪这么眼生。我说,经济学院的还跑来读法学?同学啊,我们这专业呢,不是光靠死背法条就可以的,还要懂得灵活运用。生活经验怎么啦,法理还不外乎人情呢!” 到底是谁在给法学院丢脸? 那位男同学是否变色我已不敢再看,我恨不能和菲菲隔开八丈远,好叫别人知道我不认得她。 “念念,等等我,一起吃饭!”菲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食堂人不算多,有些专业课目少的学生早几天便离了校。 我们这桌都是班里的同学,连极少出现的袁莉都在。 “念念,你都不理我,难道连你都认为我的答案错了?”菲菲在一旁不依不饶。 我咽下一口饭,对她极力赞美:“绝对没有,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她一脸怀疑。 袁莉出声道:“其实菲菲答得没有错......” 菲菲眼睛立马亮了:“看看,连我们班的才女都站在我这一边。” “只是......”袁莉看了看我,又为难地看一眼菲菲,“菲菲,答案是救母亲没错,但是分析起来需要用到刑法学理论。” 菲菲和瞳瞳满脸茫然。 袁莉语速不快不慢:“这道题可用三阶层理论进行具体分析。若简单地从行为构成来看,甲对母亲有基于作为家庭这种紧密生活共同体而产生的救助义务,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不履行这种义务,满足了不作为犯罪的行为构成要求。但是,甲对女友没有这种法所要求的救助义务,仅具有道德义务,因此,不救助女友并不触犯刑法。当然,答题的时候还需注意完整性,需要答上违法性和罪责层面的分析。所以......” 菲菲目瞪口呆,呆滞许久,突然“哈、哈”几声,颇有几分阿q精神地自我安慰:“所以说,我的结论还是正确的,哈哈......” 同桌的几个同学集体静默,看她时的眼神分外怜悯:祈祷老师改卷子的时候对你手下留情吧。 菲菲一下子哭丧起脸...... 放寒假的喜悦最终还是冲淡了考试的后遗症。 在食堂吃完饭一行人就要回寝室收拾东西,我也有书留在寝室还需整理,于是与她们一道往回走。 路上经过图书馆。 此刻图书馆外的广场聚了不少人,有人拿着募捐箱在进行募捐。菲菲满脸好奇地钻进人群打探,没多久便跑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道:“是数学系的吴明患了癌症,他们班的班委在组织捐款。” 我一怔,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菲菲担忧道:“没想到他会生这种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瞳瞳问她:“这个吴明,你认识?” 菲菲突然朝我看了一眼,似乎含着几分心虚道:“见过几次,不怎么熟......” 瞳瞳点点头:“既然认识,那我们都去捐点,多少也是份心意。” “好啊好啊,我要多捐点,走走,我们快过去。”菲菲避开我揣测的目光,拉着瞳瞳便跑了过去。 我蹙眉。 脑中模糊着一幅画面:外院前面的花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和他手里一朵绒布做的玫瑰...... 吴明? “念念,我们也过去吧。”袁莉在身旁唤我。 我的思绪被打断,便也不再细思。 毕竟大多是出身普通家庭的学生,平时从生活费里也省不出多少钱来,加上已是期末,该花的早花的差不多,即便有再多的同情心也敌不过钱包干瘪的困窘。我看到菲菲等人都捐了五十,也有人捐了一百,便掏出钱包塞了张一百进去。 还没将钱包收起,便被眼尖的袁莉撞见:“念念,你的钱包是新的吧?” 我转过身和她们一起往回走,随口应了一声。 袁莉笑:“我看到了,好像是香奈儿的,我打工一年都赚不到。” 我眼皮一跳,随即弯了弯唇角:“是吗?这是别人送的。” 袁莉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不会是男朋友送的吧?” 我不置可否。 身旁菲菲一脸狐疑:“咦?念念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瞳瞳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面露兴奋:“怎么不可能有男朋友?难道你忘了,我们上次见过的!我们还拷问过,当时念念矢口否认,反正我是不信她的话。” “什么??”菲菲浑身一震,随即抓住我的手眼含激愤:“念念,这次你得给我说清楚,那是我偶像,梦中情人!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你染-指!” “你们究竟在说谁?”袁莉皱眉。 “还能有谁,不就是鼎鼎大名的超模!”瞳瞳激动地回答,“没想到他和咱家卓美人......” 周围还有不少同学,我连忙捂住她的大嘴巴,阻止她大肆嚷嚷。 好不容易跑到了清净的地方,我止步,转身面对她们,义正言辞:“你们想得太多,我和总共没见过几次,哪有什么关系。” 她们眼露狐疑。 我只好说:“你们把我和无关人士扯在一起,三人成虎,要是让我的正牌男友听见会如何?本来还考虑要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现在么......” 我故作惋惜地摊了摊手,随即趁着她们愣神拽紧书包夺路而逃。 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在我身后急唤:“卓念,别跑,把话说清楚——” 我哈哈大笑,回头冲她们道:“拜拜喽,美人们,下学期见——” 我也没心思回寝室了,将她们甩开便在校内超市买了水喝。 顺手从超市旁的取款机取了钱,塞入刚买的信封,我一路走向图书馆。 募捐的人还在,围观的同学已经少了很多。 我步上台阶,见募捐箱顶上仅有的两指宽的缝隙,干脆将信封递给了箱子旁组织募捐的人。 “同学,这......”他看了眼手中的信封,又不确定地看看我,语气有些怀疑,“这笔钱你确定要捐出来吗?” “这难道还能开玩笑么?”另一位负责募捐的女生走过来,说完便对我掬了一躬:“谢谢这位同学慷慨解囊,我替吴明谢谢你。”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竟然生出一分愧色:“不必言谢,希望吴明同学早日康复。” ...... 新年不出意外在深水湾道的卓宅度过。 这座豪宅占地极大,尽管能称上主人的只有两个,但卓氏门庭显赫,年节里自是不乏登门之客。再加上本埠豪门阔商之多,日日有请柬送来,严叔单是收请柬便要收到手软。 并不是每场宴席都须出席,卓先生能推的当然推却,只余下一些必须亲自露面的场合。 即便如此,参与宴会次数之频繁,也令我疲于应付。 值得回味的是,其中也出现过小小的惊喜。 彼时,卓先生在与人寒暄。我端着不浓不淡的微笑陪伴在他身侧,心中早已乏味至极,恨不能躲到盥洗室来个清净。 正当我忙于和瞌睡作战,门前忽然一阵骚动——又有客至。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荣太驾到。 她身旁伴着的是其娘家内侄罗颂杰,订婚宴时我曾见过一面。至于致谦则偕同罗美瞻稍后才出现。 主人迎上前,殷勤备至。几番你来我往恭贺寒暄,荣太一行人已看到卓先生和我。 长辈在一旁叙话,罗美瞻和罗颂杰打过招呼便各自应酬开来。我正想走开几步,向致谦表达几番乍见之欢,谁料长辈们问起致谦,我只好乖乖闭嘴。 “听闻年底内地已取消外资银行经营人民币业务的地域限制,且贵行已获准将境内分行改制筹建为法人银行,如此一来,更可与境内本地银行平起平坐。内地市场潜力之大,贵行大展拳脚指日可待。”先前与卓先生寒暄的茂和实业的陆先生一阵赞叹。 荣太笑道:“此次确实是个机会,原先因政策所限,对于内地业务的经营只能采取离岸管理模式,且业务发展受限。如若此次改制成功,荣生将成为首批在华的外资法人银行。” 陆先生语带玩笑:“如此,荣太可要好好犒赏大少,听闻内地业务一直由他负责,功不可没啊。” 荣太笑意不减。 致谦衣着整洁考究,冷淡神色在辉煌灯火下仿若戴上面具。他适时出声,态度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谦恭:“陆董过誉,致谦所为不过本分。” 陆先生摇头笑:“还是荣太有福,致谦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作为,哪像我家中那个不成器的,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平日里只知道惹是生非。祖上基业落到他手里,还不知该败坏到何种程度。” 陆先生一番唏嘘,荣太宽慰了几句。卓先生适时地转移话题,我见机捉住致谦的手,悄悄和他离开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月色低垂。 二月的太平山顶,南亚热带湿润的天气。 我挽着致谦,在遍植台湾相思的庭院里驻足。夜风裹挟着深宵露重的寒意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抖了抖。他一贯细心体贴,熟练地脱下西装外套为我披上。将我压在衣领下的长发轻柔地抽出整理妥当,才牵着我进入宾客休息室。 室内并无他人。 我伸手抱住他,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他的怀抱温暖,呼吸间有熟悉的淡淡香气,仿佛星海月色的迷幻味道,让人沉醉,一发不可收拾的思念。 “怎么了?”他搂住我,柔声问。 我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许久才回答:“我只是……想你了。”从寒假离开上海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三天九个小时。期间,除了偶尔一次的来电,我们没有见过一面。即使是得来不易的电话问候,也总是被突然而至的紧急公务打断,匆匆收线。 从前他出差,我们分别日久,我也能一个人过得有滋有味。然而现在与过去分明不同,有什么悄悄地从心底滋生,日复一日以不可遏制的决然姿态抽枝发芽,以至于如今葳蕤茂盛,将我的心完全缠绕包围,不可挣脱。 我有些怅然:“前几日特意去大浪湾道拜年,没有看到你。” 他抚了抚我的脸颊,抱歉地说:“我去了一趟纽约,今天下午才回来,没来得及告诉你。” 春节纽约不休市,我既心疼他来回奔波、辛苦倒时差,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怅然。心底起起伏伏,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忽而抬起我的脸,轻轻地吻向我的眉间。 他的唇凉而软,一路沿着脸颊,最后停留在我的双唇。 我怔怔地看着他。白皙如玉的皮肤,清俊到极致的眉眼,漆黑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我。 一瞬间所有怅然迷惘离我而去,我搭在他手臂的手不自禁攒紧他的衣袖。 窗外月色朦胧,宴客厅里华尔兹悠扬响起,穿过中庭筛落耳际,只剩细细碎碎的跳跃音符。 繁华喧嚣成为背景,我们在窗前月色下静静拥吻,他唇齿间的美酒醇香将我熏醉,燃起满室浓情蜜意…… …… 春节过后,我同致谦一起回上海。 他有工作要做,我趁此机会去江城看望程家父母。 早前我已联系过卓姨,得知他们尚在家中。航航已转学回国内,由程家家长亲自管教。 此次见面,心中滋味难言。 程父不工作的时候完全是慈父模样,一手包揽今晚的饭菜,已早早在厨房忙碌。卓姨拉着我的手到客厅,细细询问我的近况。 我吃完一盘草莓才问:“航航呢?” “高三已经开课,过会儿就该回来了。” “不上晚自习?” 卓姨眼带无奈:“那孩子骨头轻,我和你程叔叔怕他在校自习不安分,已经向校方申请回家温书。” 我有些担忧地说:“还有三个多月高考,航航此前一直在为gce‘a’做准备,与国内高考制度差距很大……” 卓姨拍拍我的手:“我已经请好家教,每晚过来为他辅导功课。” 我松了口气:“还是卓姨想得周到,航航那么聪明,考重点大学绝对没问题。” 卓姨笑笑:“希望如此。” …… 晚上航航回来,乍看之下,比半年前又高了些,不过依然很瘦,皮肤白皙的比女孩子还漂亮。 他见到我的时候一脸惊喜。我微笑着伸开手等待他的拥抱。他却意外地扭捏起来。 “姐……吃饭。”他不自在地唤了我一声,将书包放入书房,才去厨房帮着程父端菜。 我知道他依然介意大马发生的事,便不再为难他。 和乐融融吃饭一餐饭,航航的家教老师准时登门。 我看着那个美丽窈窕的身影进入书房,不由得叹服卓姨用心之良苦。 饭后卓姨与我去邻家串门。 顾家今非昔比,家中新媳怀孕六月,景明跟在向晚身边片刻不离,其中恩爱可见一斑。 可如今我的心再不会因此牵出一丝丝疼,那些酸楚苦涩的滋味已在时光中渐次消弭。看到他家庭美满,婚姻和睦,我艳羡,祝福,更多地是情不自禁想起致谦,那个会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仅仅分离一天,我的思念已开始泛滥。 我忍不住对卓姨说:“我想明早回学校。” 卓姨眼里有疑惑:“不是说好多住几天,怎么这么快要走?” 我羞于将心思公诸于众,只得借口道:“这学期课业增多,我想先看起来。”事实上我还没去学校报道,连课表都没到手。 卓姨面露不舍:“那我准备些吃的,让你程叔叔开车送你回去。”虽说江城距上海不远,然而一来一回单是耗在高速上也将近四个小时,程父日渐年迈,我自然不忍他因我受累。 正打算婉拒,景妍突然笑道:“正好我打算明天回音乐学院,卓姨,我送念念也是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告别程顾两家,坐上景妍的车离开。 一路通畅进入市区,她将我送到公寓楼下。 临别时她突然叫住我,明艳的笑脸在阳光下掩不住揶揄之色:“念念,你恋爱了。” 笃定的语气让我脸色发烫。我低头,目光游移于手中的纸袋。里面是卓姨自制的熟食及点心,今早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带上。我感激于她的用心,自然没有推辞。 此刻它们在我手上颇沉,却抵不过心底一刹那难以言喻的轻快雀跃。 我轻轻点了点头。 她追问:“他对你好吗?” 我想起他的细致周到和不动声色的温柔,忍不住说:“他对我很好。” 从始至终,他对我没有一丝薄待。订婚前以礼相待,订婚后关怀体贴。反而是我最初刻意接近他,即使未对他造成实际性伤害,终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心内的愧疚时而煎熬,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有勇气坦白。 …… 新学期课业果然增多。 许菲看着排得满满的课表连声抱怨:“我以为刑法考完就是晴天,没想到还有《刑法分论》阴魂不散!咦?这是什么?谁能告诉我法学院开《西方经济学》是什么道理?” 她一脸沉痛,忽而又语带庆幸地说:“幸好高数是选修课,不然准要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 袁莉叹气:“不知道高考你是怎么过来的。” 菲菲得意地笑:“小时候高僧为我批命说我考运特好。” 瞳瞳哭丧着脸:“哪个高僧,我也要去算算,求求他能不能给我改命。明明刑法课我和你一起逃课,你及格了我却挂了……” 我们对万年补考命蔡瞳瞳报以同情的一瞥…… 因为各科老师列出书单,图书馆人满为患。我晚到一步,许多书已被借走。 幸好校外书店门类齐全,我搜集全部书籍,结账时还附赠一本装帧精美的摄影杂志。 回到公寓,我将新买的一大摞书放在客厅,倒了杯水,便盘腿靠着身后沙发,坐在地毯上一本本写上名字。 今日致谦没有应酬,晚上准时下班回家。 工作一整天,他的脸色带着几许疲惫。我将他的外套挂好,又为他倒一杯水。 他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看到铺满茶几的专业书目露了然:“这学期要用功了。” 我不情愿地哼了哼:“你就不怕我一颗心扑在学业上顾不到你?” 他一手按着额角,无奈笑笑:“学生本应以学业为重。” 他的脸文雅、清俊,薄唇抿起的弧度性感迷人。暗色领带搭在沙发上,他随手解开细条纹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侧脸到脖颈的优雅线条。 我被他美色所惑,又不甘于他如此置身事外,索性扑到他怀里,撒娇蹭了蹭他的脸。 “还有两年我就毕业,你等着!” 他的下巴生出些许胡渣,摩擦间有刺痛麻痒的感觉。我的手按在他胸口,质地精良的西亚麻布衬衫传递出不同寻常的灼热温度。 我暗自得意,连忙跳出他的怀抱,蹦跳着去厨房:“我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有?” 我把菜端入餐厅,看到茶几上的摄影杂志已被翻开,致谦站在沙发前打电话,声音清冷,透着异乎寻常的凛冽:“……马上给我查这个人,我要知道他目前是否仍在上海。” 等到他收线,我才唤他:“致谦,可以吃饭了。” 他眉头微蹙对我略微点头,面上的冰封之色还未来得及褪下。 我怔了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唇角紧紧抿着,望过来的目光漆黑如暗夜深海,内里风云变幻令我骇然。 空气刹那间沉闷,几乎让人窒息。 “致谦……” 我忐忑地望着他。 许久,他似是不甚疲倦地闭了闭眼,语气生硬地说:“抱歉,我没事。” 这一餐饭吃得沉闷无比。我惴惴不安,他心不在焉。 吃到一半,他回书房接了个电话,再出来时手臂挂着西服外套,神色匆匆地穿过客厅,走向玄关。 我放下碗筷疾步过去:“你要出门?饭还没吃完呢。” 他飞快地系上领带,语带不耐:“我有事忙,你自己吃。” 鼻子莫名一酸,我有些难堪,有些委屈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毫不迟疑地打开门…… 仓促的身影顿了顿,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早点睡,不用等我。” 大门在眼前紧紧关闭,玄关顶灯照着地面,雪白得刺目。 我呆立良久,僵硬地转回身。 餐桌上,我为他挟的菜高高堆在碟子里,而他碗里的饭也几乎没动几口。 我把餐桌收拾干净,独自将茶几上的书籍搬回卧室。 那本摊开的摄影杂志,不知何时被撕了一页,残留的边角参差着几许无辜凄惶。我默默地将它收入垃圾桶,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我醒来,伸手摸了摸身旁,一片冰冷。 ——果然一夜未归。 我恹恹地起床穿衣。 垃圾桶里的杂志被我卷成一圈孤零零躺着,我的视线掠过,片刻落回。静立几秒,鬼使神差又捡了出来。 这是一份颇具宣传性质的摄影期刊,本期主题为“城市之光”。翻开质感硬韧的铜版纸,展现的是一帧帧反映本城风貌的相片,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时间横跨三十余年。 不同的摄影师表现手法不同,摄影题材亦是不同,然而因主题所限,刊登的多数是风光摄影及人文纪实。 缺失的一页相片从时间上推算应摄于五六年前,只是不知其中又是何等绝佳风物。 昨夜辗转不知几点才睡,我的头隐隐作痛,索性不再难为自己,将杂志弃置一边,进浴室洗漱。 一个人吃过早饭,独自出门。晚间放学回来,公寓里安静得没有人气。家政将饭菜做好便早早离开,我换上家居服,捧一本书蜷缩在沙发上读。没翻几页,已感到倦极。 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醒来。 墙上黄釉色的立体雕花挂钟显示十一点,饭菜早已凉透。 茶几上手机静悄悄躺着,没有短讯和来电。 我犹疑片刻,终是发去一则短讯,问他何时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我没有等来回复。 一连三天,致谦音讯全无。 我翻开手机,拨打他的电话。 冰冷的女音机械地重复已关机的事实。 独自吃一桌凉透的饭菜,忽然有些哽咽。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而已…… 午后时光,屋外天色忽而阴了下来。不多时,雨丝飘落,缠绵不绝。 我拨通路周的电话,他应该在公司,或许是会议室,身后有激烈的争论的声音。 “卓小姐?”他似乎有些意外接到我的电话,随即语声一变,急促地问道:“近来你是否见过荣先生?” 我一怔,反问:“他不在公司?”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 我心头一跳,抑制不住地担心:“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来。那一夜他走得匆忙,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毫无头绪,着急问道:“以往是否有类似情况出现?” “是有那么一次……不过……”他一顿,又说道,“我去查一查出入境记录。” “如果有消息请务必通知我。”我郁郁地挂了电话,站在露台上。整座城市陷入烟雨,雾色苍茫,阴冷孤寂…… 我魂不守舍步入室内,新闻台正播报印尼亚当航空空难事件,我听得心惊肉跳,唯恐致谦出事。 我开始一遍一遍拨打他的手机。 挂钟“滴答”作响,空气滞闷得厉害。 我颓然地松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呆呆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阒静的室内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铃音。我连来电显示都未来得及看一眼便慌忙接通了电话:“路周,怎么样,是不是有致谦的消息?”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传来我朝思暮想的声音:“……念念,是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在电磁波的传递下依稀有几分涩然暗哑,却依旧动听。 一瞬间我泪意上涌,握着电话的手瞬间攒紧。 “致谦,你去哪了?你还好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我在巴黎有事做,过两天回去,你放心……我一切安好。”刚说完这一句话,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的心瞬间提起,正待说话,电话那端隐约传来一个娇柔的女音,柔弱而关切:“要不要紧……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 我浑身一震。 电话忽而被挂断,等我再拨过去,已经提示关机。 寒风夹杂着雨丝穿堂而来,我感到一种近乎惶恐的冷意…… …… 那日班里有活动,吃过晚饭回来已经很晚。 客厅里留着一盏灯,许是家政离开时忘了关。我提着书包径直走向楼梯,突觉有些异常。蓦地回头,却见米色沙发上此刻正躺着一个人。他穿着灰色细亚麻布衬衣,亮银单色领带胡乱丢在茶几上。面色苍白憔悴,连睡觉都微微蹙着眉。 手一松,书包掉在地板上。我疾步向他走去。 他似乎被我吵到,纤长的睫毛在昏黄柔光下如同蝶翼,清浅地动了动。 我看到他眼下薄薄的一层青灰,下巴生出了胡渣,灰色衬衣领口几丝褶皱,竟有几分落拓之色。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他垂在胸前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致谦——” 他终于睁开眼,目光虚虚地看过来,眼里满是迷蒙与倦怠。 看到这样的他,我早已忘了之前的惶恐和疑虑,只顾着担忧他的身体。 “致谦,沙发躺着不舒服,我们回房好不好?” 他的眼神渐渐清醒,听到我的话嘴角牵出一丝生硬的笑:“抱歉,我睡着了……”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丝虚弱。 他缓缓坐直身体,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我去洗澡……”他的身子晃了晃,我连忙扶住他的手臂,轻声说:“你身体不太好,我扶你回房。” “我没事。”他推开我的手,慢慢走向楼梯。 我紧跟在他身后,想起他不知何时回来,便问:“晚饭吃了吗?厨房有饭菜,我去热一热。” 他的脚步顿了顿:“不用,我在公司已经吃过。” 半夜他突然发起高热,我匆忙找来家中常备的退烧片,倒了温水服侍他吃药。他烧得有些糊涂,一口药下去马上又吐了出来。 我为他擦干嘴边的水渍,又倒出几片药让他服下。他忽而咳嗽几声,掩唇跳下床,摇摇晃晃地冲进浴室。 我连忙跟过去。 浴室的门被他反锁,我只听见里面传来连续不断的干呕声。 “致谦,你要不要紧?快把门打开!”我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守在门边。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他的眉间额头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冲洗过脸还是高热沁出的汗水。 我抬手为他擦了擦。 额间仍然一片滚烫。 他捉住我的手,低声道:“我好了很多,去睡吧。” 他的脚下忽而一个踉跄,我连忙将他扶到床上,气恼地说道:“睡什么睡?知道你现在烧到几度吗,连站都站不稳了!致谦,你可不可以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我在他面前一直乖顺,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此时怒气上来,他似乎被我震住。 “对不起。”他有些气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便侧过脸一阵喘咳。 我见此心中酸楚,无奈又心疼为他顺了顺背,将水杯递给他。 他只喝了一小口便喝不下。 我将杯子搁在一边,站起来对他说:“我打电话叫医生。” 他没有再出声反对。 路周和医生来得很快。宋医生为致谦做完检查,便娴熟地配起药水挂上点滴。 致谦闭着眼,似乎已经睡过去。 我对路周和宋医生道:“麻烦你们,这么晚还过来。有我在这儿照看,你们不如回去休息。” 宋医生看一眼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不放心。 我笑了笑:“我学过一点护理,知道怎么拔针。” 路周点头:“那好,麻烦卓小姐好好照顾先生。如果有什么不妥请立即联系我,我和宋医生会尽快赶到。” 我将两人送走后便回了房,独自坐在床边守着致谦。 许是药水起了作用,他的眉头渐渐舒展。文雅瘦削的侧脸埋在枕边,肌肤如玉,柔光下仿佛散发莹莹光泽。他的一只手静静搁在床边,连接着纤细的输液管。另一只手垂在胸前,睡衣外露出一截白皙手腕。我轻轻地将他的手塞入被中,细细凝视他的脸。 他睡得有些沉,我也凝视得入了神。 直到一袋药水见底,我小心地为他拔针,将宋医生留下的酒精棉按在他的手背。 这一番动作将他吵醒。他看过来,目光中一丝歉意掠过:“抱歉,为我忙一晚上。” 我见他精神好了几分,热也退了下去,终于松一口气:“别说对不起,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目光颤了颤,忽而伸手将我搂入怀里,低哑的声音:“睡吧。” 时光已近黎明,窗外的天光透过缝隙筛入室内,逶迤出一片银白。 我躺在他的怀里,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一夜未睡好,此时困意漫卷而来。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似乎在问我:“不知道你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张了张嘴,不明白他为何问起妈妈。 脑子昏昏沉沉的,我听到自己说:“她是个好妈妈……” 他的怀抱紧了紧。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以为他已经睡去,我又听到他的声音,若有若无压抑的哽咽,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 经年以后,我听到一则小故事,故事里说: “猫爱上了杯子里的鱼, 却打碎了杯子。 鱼离开水死了, 猫终于明白: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 只是十九岁的我那么勇敢,为他欢笑为他痛哭,在他怀里撒娇,为他不爱惜身体大发脾气。甚至曾经以为,他的怀抱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致谦从巴黎归来后竟一病不起。烧退了又热,精神一直不济。 病情反复的缘故,宋医生劝他在家中休养,我自然担起照看他的责任。 因离开数日,公务积累,数十份文件紧急待签,也有数个重要会议提上日程,即使休养中也不得安宁。公寓里每日出入高级助理及秘书,陆陆续续,我光是备茶便已手软。 时光绵延至三月,空气里漾着柔嫩花叶的香气。 我从花店抱出一束雪白小苍兰,穿过香樟大道步行回公寓。 客厅没有人在,胭脂木楼梯下的会议室半掩着门,里面传来层层叠叠的讨论声。 我从置物柜中取出细颈子的琉璃瓶,盛一点清水,插上花束,放在落地窗前的小圆桌上。 “好漂亮的花。”我回头,看到路周的秘书姚勤从会议室里出来,脸上含着笑。 她走过来,看了看花,问我:“是小苍兰?” 我微笑着点头:“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店,看到许多人在买,跟着买了一束。” 随即我问她:“怎么出来了?会议已经结束?” 她突然懊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头:“差点忘了,有没有咖啡?” 姚勤比我大不了几岁,平时职业套装上身,看上去几分精明干练。再与她熟悉一点,便露出许多孩子气来。这与曾经的秘书alva大不相同。 想到alva,我略怔了怔。去年荣生竞标东南发展银行刚刚结束,alva便提出辞职。提起她时目光落在我身上,眼里的讽刺别有意味。 我心中始终有隐忧。 心神不定地拿起虹吸壶,将咖啡斟入杯中,一个不慎,滚烫的咖啡泼在手上,我低呼一声,火辣辣的疼。 “出什么事?”致谦出现在门口,我泪眼汪汪望着他。 见此,他快步走来,捉住我的手便放在水流下冲洗。 冰冷的水刹那间缓解痛意,我吸了吸鼻子,弱弱地说:“好了,已经不疼了。” 我挣了挣,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乖,还要冲一会。”温柔怜惜的语气。 他从背后拢着我,下颌压在我的眉梢上。我悄悄抬眼,看到金色的余晖映着他的侧影,洁白的脖颈,清峭的下颌,优雅得仿若绝世名家一笔勾勒。 我吃吃笑起来。 他垂眼,低头吻了吻我的嘴角,宠溺的语气:“笑什么?” “我就是想笑,需要理由吗?” 窗外夕阳美好,我躲在他怀里,无所顾忌地欢笑、撒娇。心里每一处似乎被阳光照耀,幸福如花绽放,芳香四溢。我只愿时光就此停驻,在我和他相拥微笑的时刻…… …… 姚勤拿走咖啡,致谦对她说了一句:“要喝什么以后自己打电话。” 姚勤“啊”了一声,视线扫过我,若有所悟,很快把上司出卖:“路特助要喝,还说念念小姐煮的最好。”她冲我挤挤眼睛,我低头抿嘴笑。 “是谁说没喝过念念小姐的咖啡,若能喝一口,俯首甘为孺子牛?”路周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戏谑。 姚勤窘迫,忽而低头拿起杯子猛灌一口,丢下一句“我马上去耕地”,便飞快地逃往会议室。 我们忍不住大笑。 …… 致谦为我抹上烫伤药膏才回会议室。 这时候门铃响起,我走过去开门。 进来,身后跟着致谦的生活助理李维。 我对他们笑了笑。 轻轻瞥我一眼,便径直穿过客厅,敲门进入会议室。 他进去后回头警惕地朝我看了看,转身紧紧关上门。见他对我如此防备,我不禁感到好笑。 “念念小姐,这是的budd最新服装目录,请您过目。”李维将两本牛皮封套的目录本递给我,便躬身候在一边。 我翻开看一眼,才想起这时候该开始为致谦置办夏衣。 budd选料无可挑剔,衬衣全手工制作,设计品味也是一流。致谦不少衬衣都是这一家的手笔。当然,无论在哪家定制,他的衣服领口外沿都用同色棉线绣着专属的> 唯一一次的例外…… 我皱了皱眉。 “是否有什么不妥,念念小姐?”李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笑的勉强:“没事。” 唯一的一次是他从巴黎回来,那一身的衣服并非从家中带出。我熨洗的时候发现衬衣领口的标签,印着英文的“曼宁”字样。虽非量身定制,倒也妥帖好看,也不知谁如此费心,尽心尽力为他置办。 想起那一通电话里娇柔的女音,我心口微微一窒。 晚上致谦的下属陆续离开,我和他吃完晚餐在沙发上看新闻台。 电视里年轻的学生正痛心疾首地向记者哭诉求职不成反被诈骗的惨痛经历,我蜷缩在致谦怀里,听得频频皱眉。 直到新闻结束,致谦问我:“有没有关于未来的打算?” 我笑盈盈地回身抱住他的颈子,理所当然道:“你们不都为我打算好了,毕业就结婚呗。”我说着,凝视他的眼。 他略怔了怔,视线下垂,眸光落在壁灯的暗影里。 我歪头,好奇地问:“你不愿意?” 他目光微颤,唇边牵起一抹笑:“不是,我是问,关于以后的工作有什么想法?” 我从他腿上跳下去,坐在他跟前的绒毯上,叹了口气:“程叔说应该好好念书,一路读到博,以后留校教书,为祖国培养优秀人才。卓姨说要早早为司法考试做准备,取得法律职业资格,争做律政俏佳人,巾帼不让须眉。” 他抚着我的脸,唇边笑意加深:“你怎么想?” 我把脸埋在他手心,懊恼道:“我觉得都不好!” 他垂视我,一脸的包容和好脾气。 我说:“不是还有两年才毕业,为什么一个个要我规划好?我以为人生短暂经不起折腾,一切简单点才好。大不了毕业去考公务员,什么都不用想,还不会像新闻里的大四生,出去求职反被骗。” 他好笑道:“你的想法是周到,恐怕卓先生第一个不答应。” 他突然提起卓在增,我忍不住哼了哼。爬起来倒水喝,隔着茶几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 “他才不管我做什么。”我捏了捏怀里的抱枕,“他正值春秋鼎盛,工作享受两不误,起码再活八百年。即使……” 我皱眉,轻声说:“即使有意外出现,不是还有你吗?” 说完,我抬头,笑盈盈地看过去。 他斜靠在对面的沙发上,半片脸陷在壁灯的阴影里。瘦削的侧脸,雪白衬衣挺阔领子,面容有些模糊。 我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一丝清冷一丝疲惫:“如果我不……” 突如而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话,我连忙接起,原来是许菲来电,通知我明天瞳瞳生日,务必要去学校。 我挂上电话,想起致谦话没说完,转而问他:“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站起来,眼窝里略有些憔悴的阴影,轻声说:“没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凝注唇边的笑,隐约一丝忧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致谦身体渐渐无恙,今日一大早便穿戴妥帖,亲自驾车去公司上班。 我送他出门,知会他今晚我可能晚归。 他笑笑,说:“如果太晚,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我站在春风春雨里,目送他的车穿过香樟大道,渐渐消失不见…… 因是周末,学校里没有课,我午睡过后才慢悠悠地出门坐地铁。 寝室里许菲埋头翻看申报,瞳瞳抱着手机在玩俄罗斯方块。至于袁莉,多半去图书馆能找到她。 “瞳瞳,生日快乐!”我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已经为你订好生日蛋糕,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瞳瞳恹恹地推开我,闷闷地说了声“谢谢”,便低头继续她的俄罗斯方块。 我困惑地歪了歪头,菲菲将我拉过去,悄声说:“卓子铭不答应陪她过生日,正赌气呢。”说罢,无奈地摊摊手。 我笑容微敛,忽而看向菲菲,故作苦恼状:“这两天和男友争吵,心情不好怎么办?” 菲菲会意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吃饭,逛街,ktv咯!” 我一拍手:“菲菲,今日我请客!let’sgo!” 我和许菲手拉手往外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呜咽,好不凄凉。 我回过头,看到瞳瞳抖着手指着我们,一脸控诉:“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好姐妹心里难过,你们怎么还这么开心?” 我摊手:“要不,你也出去开心开心?” 瞳瞳最终被我们哄出,菲菲顺道去图书馆找袁莉。 我们在襄阳路闲逛一下午,又去电玩城玩游戏,直到肚子空空,才忙着找地方吃饭。 “今天瞳瞳最大,说说想吃什么?”袁莉笑着问。 瞳瞳心情转好,抽出一张奢华卡片,豪气地说:“走!姐带你们去外滩三号见识见识!” 我们目瞪口呆。 长廊两边的包间外站着靓丽的旗袍女侍,我们经过一个包间时,一个女侍正好推门将菜送入。 门开的刹那,里面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声。 我看到前面的瞳瞳忽然顿足,回头朝门里看去,瞬间一张俏脸煞白。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瞳瞳便一下子冲入包间内,怒气冲冲道:“卓子铭,你说今天有应酬,没有空陪我过生日,这就是你的应酬?” 我和许菲袁莉连忙跟进去,便看到桌前坐着一对衣着精致的男女,男方正是卓子铭。而女方眉眼细长,红唇饱满,很富贵美丽的样子。但…… 我仔细辨认——不认识。 而此时此刻,卓子铭的手正覆在女子柔弱纤细的手上,显然不可能在谈什么生意项目。 瞳瞳指着女人问卓子铭:“你说,她是谁?” 卓子铭眼中有诧异,随即轻轻一笑,理所当然的口吻:“你都看到了,是我女朋友。” 瞳瞳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眶渐渐红了。她语含哽咽,却仍然倔强地质问:“他是你女朋友,那我是谁?” 卓子铭终于放开女人的手,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对瞳瞳道:“你当然也是我的女朋友。来,既然今天碰到了,不如坐下吃顿饭。” 他的视线扫过我和许菲袁莉,从容有礼的样子:“是瞳瞳的同学,不介意的话,也一起吃吧。” 许菲冷笑一声,袁莉默不作声。 我抿唇看向瞳瞳。 她的手气得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低声唤一声:“瞳瞳。” 她依旧望着卓子铭,一动不动。 在压抑的僵持中,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酒杯,“哗”地一声泼在卓子铭脸上,尖声道:“吃!我让你吃个够!” 卓子铭猝不及防,显然没预料到性情温顺乖巧如蔡瞳瞳也会如此不讲情面。 他脸上湿淋模糊,身旁一直沉默安静的女子连忙拿着餐巾为他擦了擦。 瞳瞳哽笑一声,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将一张卡片狠狠摔在地上。 许菲和袁莉追了出去。 我正要离开,忽听身后女子讥讽的语气:“果然是蓬门碧玉,大庭广众胡搅蛮缠,不知礼数!你也是世家子弟,这种女人不知哪里入了你的眼?索性今日得以不费一分一毫及时摆脱。” 我转过身,向两人走近。 卓子铭面无表情,女人看着我,唇边一丝蔑笑。 我面带诚挚微笑:“这位……小姐?” 我看一眼她手上招摇的戒指,歪了歪头:“还是夫人?” 她忽然面色一变,桌上保养白润的手缩了回去。 “请教您是受哪家高门大户的教养,如此端方识礼?”我笑着问她。 她冷冷地笑:“你没必要知道!反倒是你,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垂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家中没那么多规矩,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好了。” 我目光移到卓子铭身上,他侧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 “说来也巧,我和您身边这位出身世家的卓公子正好是本家。不过曾祖为避战乱,带着一家老小南下,将家业迁至香江。不过到底根在这儿,爸爸秉持祖训,每年清明回来祭祖。”我见女人笑容僵了僵,便笑盈盈地对卓子铭道:“恐怕卓公子不止一次见过我爸爸。哦对了,爸爸还嘱咐我,见了你应该叫你一声‘六哥’。我礼数不周,见笑见笑。” 卓子铭突然看向我,眼里一丝难堪。 “原来是五叔家的妹妹。”他唇边挤出一抹笑,语气生硬。 女子讪讪地笑。 卓子铭忽然对我道:“你去看看瞳瞳,我怕她有事。” 我奇怪地看着他,心中却是厌烦:“她能有什么事?她青春年少,芳华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修正人生轨迹。不过一次小挫折,难道还会为此寻死觅活?到是六哥,难为你百忙之中为瞳瞳教授人生哲学,今后她结婚生子,家庭圆满,回想起来,或许还要感激你呢!” 卓子铭脸色发白:“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我看一看腕表,“时间不早,我不打扰你,六哥。祝你和这位……” 我的视线扫过他身旁的女子:“祝你和这位小姐,还是夫人,用餐愉快。” 我头也不回地步出大门。 许菲和袁莉陪着瞳瞳坐在大厅沙发上,瞳瞳面上有泪,两人正安慰她。 谁都没有兴致留下来吃饭。 我去蛋糕房取了订好的生日蛋糕,和她们一起乘车回学校。 草草吃了一点蛋糕,瞳瞳睡了,我打算回公寓。 看一眼时间,有些晚。到底吃过一次教训,我不敢独自回去,只好打电话给致谦。 他将车停在寝室楼下,摇曳的灯影中,他面容沉静,笔直朝我走来。 有晚归的女生经过,不由停住脚步,痴痴看着他。 我抿唇,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直到他立在我眼前,我看清他穿着深灰色花呢西服,法兰绒裤子,一枚精巧的宝石领针修饰于雪白衬衣领上。 我低头,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你有晚宴。” 他扶着我的肩走到车边,为我打开车门,温和平静的口吻:“不是重要的宴会。” 他穿得如此郑重,这么说显然只是为了安慰我。 我有点低落。 他坐进车里,发动车,校园夜色渐渐远去。车外是繁华街衢,锦绣光景,车内他右手一直握着我的手,目视前方,眉眼温然。 我忽然喉咙发紧,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小声地说:“致谦,我今天很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流丽的灯火映入眼里,明明灭灭的虚幻。 忽而一阵急促铃声响起,他松开我的手戴上蓝牙耳机,同时降低车速,电话接通。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致谦几乎只是在听。白皙如玉的面孔陷入流光变幻的繁华夜色,我隐约看到他眉头蕴起一丝褶皱。收线前他淡淡地吩咐一句:“你先处理。” 我无意耽搁他的正事,于是便道:“如果你有事,先让我下车,我可以叫的士。” 他未作丝毫犹豫,开口便否认我的提议:“已经太晚,我不放心。你先随我去酒店,我让姚勤陪你。”说着,车子缓缓加速,一个拐弯,已经驶入滨江大道。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酒店。 酒店门口,、姚勤等几位助理秘书已经等候在侧,一见我们下车,便立时簇拥过来。 “安排谁去接机?”致谦牵过我的手,侧过脸问> 跟随在他身后,表情凝重:“林玉瑭、路周还有几位英籍主管已经在路上,看时间快到机场。另外……”他顿了顿,视线在我脸上停顿片刻,有些迟疑道:“因为您突然离席,杨总似乎有些不快。” 我的脚步顿了顿,致谦似是察觉,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却没有看向我,只是对道:“他一向看我不惯,如今银行改制,有人力挺他进入董事局,不免自视甚高起来。你做好自己的事,无关人等不必关注。” 低低应了一声。 一行人来到电梯口停住。 致谦唤来姚勤,冷静地吩咐:“你不用跟我们过去,陪念念去咖啡厅坐一会儿。” 姚勤微愣,随即回答:“我知道了,荣先生。”她侧过头,暗自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抿嘴笑,又见致谦嘱咐我:“今天可能会晚,如果困了,让姚勤先送你回去。” 我摇头,依恋地看着他:“不用,我要等你。” 他嘴角凝出一抹含蓄的笑,声音柔和了几分:“不许喝,晚上又睡不着。”他说的是我最近失眠。事实上因为他的病情,我总是担心,因而辗转反侧,甚至睡着后也会突然惊醒。 “拿铁总可以吧,够寡淡了。”我不满。 他的手温柔地顺了顺我的长发,宠溺的口吻:“最多一杯。”见他妥协,我开心地凑过去,踮起脚亲了亲他线条优雅的下颌。 一众助理秘书早已低下头自动扮作隐形人。 致谦无奈地笑笑。 我看着他在众人环绕下率先步入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闭合再也看不见他,才和姚勤转过旋转楼梯,进了一旁的咖啡厅。 刚坐下来,姚勤便一阵揶揄:“真是黏答答的比最甜的糖浆还黏糊,刚刚啊我简直恨不得平地冒出个男朋友,也好过眼睁睁看你们旁若无人秀恩爱。” 说着,她又叹了一声:“难以想象,大庭广众之下,荣先生那么冷淡自持的人,居然任你当众献吻。” 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于是笑盈盈地说:“我向来如此,只是习惯而已。” 她唏嘘不已:“我在荣生两年,和路周跟着荣先生从美国公司到香港,最后到上海业务处,虽说时间不算很长,却也算是最接近荣先生的下属之一了。我们几个跟随在侧的,哪个不是见惯了他的冷脸。不论好事坏事,永远喜怒不形于色,脾气比集团主席荣太还难捉摸。也就去年开始,第一次看到他对你笑,我才知道,原来荣先生私下里还是会笑的。” 杯中清淡的拿铁似乎加了许多糖,此刻含在嘴里,简直比蜜还甜。 我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不论你说的是否属实,我听了都挺开心的。” “难道你不信我?”她瞪大眼睛,“我以前见过他冷笑,就是那种他对你笑,你却觉得好像掉进冰窟窿里,恨不得生个火再裹几件棉衣防寒。” 说到这里,她似真的被冻到一样抖了抖,连连灌了几口热咖啡。 我眨眨眼:“你在背后说老板坏话,不怕他知道么?” 她动作忽而一顿,谨慎地朝四周环视一眼,才舒了一口气:“你可别吓我,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荣先生对你多特别,你可别出卖我啊。” 我笑,进而试探:“你确定他只对我特别?” 姚勤一愣,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困惑。 我招来侍者为她续杯,才缓缓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身边还有没有特殊的人,比如说……女人。”巴黎的那通电话,里面女人的声音始终是我心头一道刺。 姚勤瞪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对我提出这种问题感到难以理解。 我耐心地等着她。 她终于缓过神,沉吟片刻,对我道:“我对荣先生的私事不了解,但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在他家中出入的年轻女孩。” 我笑:“因为我和他有婚约。” 姚勤皱眉:“今晚的宴会很重要,伦敦总部会有几个集团董事过来,本来应该由荣先生亲自去机场接机,可是他接了一个电话就丢下所有人走了。直到见你从车里出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你。” 我当然知道姚勤不至于骗我,我也知道致谦对我关怀体贴。但我就是那么奇怪,甚而无法理解自己。有时深夜醒来,看到他不在身旁,便感到莫名恐惧。寻到楼下,看见书房缝隙透出的些许光亮,我才有一点点安心。 然而当我站在门外,默默望着门内的他,看他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电脑屏幕淡蓝色的光映着他的脸,瘦削英俊的面孔,冷硬到让人心颤的神情,我便无来由得悲戚忧伤。 我知道我不该试探他身边的人,而是应该当面向他说出我的疑惑。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愿将内心的怯懦和如平凡女子一般面对爱情的切斯底里暴露给他看。在他眼里,我应该永远天真乖巧无忧无虑,偶尔闯祸撒撒娇让他为我摆平。 只有这样的我,才会是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从电梯里出来,我打开公寓的门。将门禁卡搁在玄关的置物柜上,听到厨房里家政炒菜的“滋滋”声。 玛瑙黑的茶几上几只德国水晶杯,杯中茶水斟满,还未饮用。 我望一眼书房紧闭的门,放下书包。 茶几上一叠报纸,连着前些日的一直未收起。我随手一翻,便看到财经版几个明晃晃的黑字标题——荣生银行有限公司正式开业。标题下的一帧照片,致谦一身黑色英式西服,深红斜纹领带——系温莎结。他的胸口簪花,不动声色的雍雅从容,正与另一位衣冠严整的中年男子为新公司开业揭牌。 我目光下移,仔细读正文。 “4月7日,转制成为外资法人银行的‘荣生银行有限公司’正式开业,荣生中国董事长杨德泉和行长兼行政总裁荣致谦在上海总行举行的开业仪式上为新公司揭牌。” 我正要看下去,忽而书房的门被打开,致谦从里面出来,面色清寒料峭。 我听到书房里传出的声音:“荣先生,此次荣太做得太过。杨德泉任董事已是抬举,没想到荣太出尔反尔,竟让他坐上主席之位。不仅如此,罗颂杰多年来在香港无所作为,除却本是荣太内侄外,他何德何能当上公司副总?” 接着是路周的声音:“公司改制是先生劳心劳力一手促成,现在上有杨德泉,下有罗颂杰,他们白白得便宜不说,我们如今的境况岂非是腹背受敌?” 众人鱼贯而出。 致谦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忽而对上我的视线。他脚步一顿,继而回身对众人道:“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早点回去。另外,路周,回去把金交所的会员申请以及网点扩展计划发给杨德泉的秘书。” 路周应了一声,便与众人同我告别后离开。 我将茶几收拾干净,又为致谦倒了杯温开水。 他饮了一口便靠坐在沙发上。桔色灯光下,瘦削的面容有些苍白,眉梢眼角凝着细细憔悴。 我看他半阖着眼按了按太阳穴,不禁走过去为他按摩起来。 “最近很累?”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淡淡地说:“最近公司事情多,大家都在忙。” 我不放心,小声说:“还是要注意身体。” 他没有应声,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知道这方面他从不听我的,只好将话题转移:“纪诤最近在北京谈项目,慕炜也在。明天她来上海找我,晚上我要陪她吃顿饭。”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听了突然睁开眼,拉下我的手,看向我的目光透着几分阴沉。 “以后离李慕炜远一点。”声音低幽,压抑着不悦。 我刹那间怔住。 虽然我不想惹他生气,可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为什么?她是我的表姐,是我最好的朋友。”荣李两家历来有生意来往,长辈之间也颇有交情。致谦与慕炜虽不是十分熟稔,但以往见到也总是客客气气,看不出有芥蒂的样子。此时他警告我与慕炜保持距离,根本不合常理。 我蹙眉,茫然地看着他。 他薄唇微抿,嘴角动了动,牵出一丝笑,却未达眼底:“她言行素来肆无忌惮,我怕她把你带坏。”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评价慕炜,还是实实在在的负-面评价。 我垂眸,几分迟疑:“你对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慕炜偶尔会有些出格,但本性不坏。” 他闻言,低声笑了笑,嘲讽冷漠的口吻:“你如此向着她,她可未必感激你。” 晚餐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餐桌上气氛异乎寻常的僵冷。 我闷头扒了几口饭,便见他放下碗筷,取过餐巾压了压唇角,起身往书房走。 我食不下咽,灰心丧气地走出餐厅,翻出书包里的《西方经济学》,盘腿坐在地毯上将课上留下的几道习题看一遍。 期间他从书房走出去厨房倒水喝,路过客厅时朝我淡淡地看了一眼。 我本就对着习题颇有几分愁绪,见他出来尚有几分蠢蠢欲动,结果被他不咸不淡的眼神一触,所有期盼瞬间浇灭。 待书房门闭合,我抱着书本回了卧室,苦闷地躺倒在床上翻来滚去。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拿起手机拨了菲菲的电话。 菲菲很快接通,却压低声音说了一声“等等”。我安静地等候片刻才听到她开口说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什么事啊念念,我还在百~万\小!说呢。” 我看一下时间,疑惑:“这么晚还在图书馆?” 菲菲的声音很得意:“一听就知道是不爱读书的宝宝,这个时间图书馆早关门了,我和瞳瞳在自习室,通宵的那种。怎么样,快来崇拜我吧!” 我大惊:“你和瞳瞳要通宵念书?”瞳瞳失恋后化一腔悲愤为动力,早出晚归勤力学习。至于菲菲……我暗笑一声。 “少来,我可不会容许熬夜摧残我青春富有弹力的肌肤,何况明天还要容光焕发地见我的呢!” 听到电话那头的痴语,我的手抖了一抖。至今还无法理解,开学前对《西方经济学》大肆批判的菲菲,在见到讲堂前年轻的男老师后会瞬间陷入一场甜蜜爱恋,以至于暗下决心学好这门课以图给老师留下美好深刻的印象。 她那时说:“我就是喜欢他那种学富五车、深沉渊博、清贫高尚的调调。” 我们哄笑:“敢不敢把这些话当面对他说?” 她忽而垂首,娇羞不已的样子:“我并不想把自己的心情和他分享,请让我静静地品味这场暗恋的滋味。” 电话那头许久未出声,我揣度她又旁若无人地陷入独自营造的幻想中,于是轻咳一声打断她:“明天我有朋友过来,没法去学校,我怕老师点名,你找人给我顶一下。” “这算什么事,包在我身上。”她一口应下,又随口说,“你哪个朋友啊,劳你旷课一天也要相陪。不会是j——” 我听到她的声音瞬间激动起来,当机立断挂电话,关机。 卧室里静悄悄的,我把习题翻出来,硬着头皮做完。 不过一次课后作业,竟花费我一个多小时,看一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致谦没有回房,我困得没力气顾及他,自己迷迷糊糊睡了。 醒来已近中午,身旁自然没有人,只能从枕边压褶的痕迹推测前晚曾有人睡在身边,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有些淡淡的失落。 心不在焉地梳洗过后,我突然记起慕炜交待的航班时间,连忙拿起包,匆匆打车赶去机场。 通往机场的路尚算通畅,我有惊无险赶上。 肚子实在太饿,我在附近买了麦记的汉堡,一边啃着汉堡一边靠在到达厅的横栏外翘首以盼。 人群中,慕炜脚踩五英寸高跟鞋风姿万千地走来。 我笑着唤她一声,展开双手想要给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谁知她忽然捉住我的手,夺过我啃了一半的汉堡动作利落地丢进一旁的垃圾箱,满脸不赞同道:“什么垃圾食品都吃,荣少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我垂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我缩在轿厢的角落。一瞬间的感觉,好像多年前被父母抛弃的小女孩……整个世界暗下来,连密闭的空间,都承载不动满心的委屈和惶惑。 旧时阴影如影随形,久远的如无声默片。 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一片阒静里,我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怎么不出来?” 我含泪抬眸。 电梯依旧在21楼。 他站在电梯外,一手撑住电梯门,一手伸向我。冷而白的面容,眉间一丝皱痕,口吻却含着淡淡心疼:“过来,别哭。” 一瞬间,心脏几乎揉碎成温柔旖旎的花瓣。 我几乎飞奔而去扑向他的怀里。 他接住我。机械微弱的声响,电梯门在身后关闭。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那种只有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才会熏染的富贵雍雅之气。 深蓝色的开司米西服,挺括的细条纹衬衫,丝质领带,还有心跳的节律,温热的怀抱……他身上的一切一切都是我如此熟悉,又是让我如此迷恋。 “妈妈……已经没有了,不要抛下我……”我艰涩开口,声音已经哽咽。 他搂住我的手紧了紧,又轻柔地抬起我的脸抹去我的眼泪。 泪眼迷蒙中,我似乎看到他深邃瞳孔里的一丝痛意和狼狈。 “是我要求太多,你已经很好。” …… 我在他的怀里很久很久,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他还有公事要做,我捂着哭花的脸上楼洗澡。 泡在浴缸里,紧绷的神经放松很多,我有些昏昏欲睡。 从浴室出来,我正打算去书房唤致谦睡觉,一阵熟悉的铃音忽而在室内响起。 我看到来电显示的是慕炜,连忙按了接通。 “慕炜?” “念念……”她的声音低哑微弱,有些不同寻常的气喘,“我……肚子有些疼,你过来……”话到这里,我听见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随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我心头一跳,唯恐慕炜出事,匆匆换上出门的衣服便往楼下跑。 致谦似乎被我打扰,一脸疲倦地从书房出来。许是见我一身外出装扮,他的双眉纠结,有些意外的样子。 “这么晚要去哪?如果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买。”温和的嗓音,让我心里生出一丝感动。 我没时间犹豫,决定实话实说:“慕炜好像出事,我得过去看看。”我渴求地望着他。我知道他心里会不高兴,但慕炜孤身来上海看我,若她有意外,我会一辈子后悔。 他沉默地转过身。 我心底渗出丝丝凉意。 “走吧,我送你。” 我倏然抬头,见他手里拎着车钥匙,边穿外衣边向玄关走去。 唇角忍不住翘起,我快步过去紧跟上他,一手缠住他的臂弯,甜蜜地撒娇:“致谦,我真喜欢你。” …… 慕炜没有应门,情急之下我们找来酒店经理。 当我打开主卧的门,我看到她倒在床边地板上,凌乱乌发下是一张惨白的面孔,已经人事不省。 “慕炜——”我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要将她扶起。近了才发现,她身下红棕色的地板上一片湿淋。我不小心沾上,忍不住剧烈颤抖:“是血……” 黏腻的血从双腿间一直蜿蜒到地上,我的整个视野被鲜血模糊。我大哭:“慕炜,你怎么了,快醒过来啊——” 身后有一双手扶住我的肩,温和有力的声音:“念念,别怕。我们马上送她去医院。” 我呆滞一秒,终于醒过神,连忙侧身让开,致谦弯下腰匆忙将慕炜抱起。 酒店经理已将车停在大门口,一路疾驰把我们送到医院。 路上致谦联系过医生,车刚停下,便有医护人员涌上来。他们训练有素地将慕炜抬下,安置在一旁等候的滑轮病床上,一行人推着病床快速地跑向医院大门。 我在大门口看到了宋医生,他身旁站着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紧随慕炜的一名女医生停下脚步,我听见她称呼那位中年男子为院长,并快速对他说:“阴-道流血,有大量血块,需要做彩超。” 我茫然又焦急。 致谦走到我身旁,院长和宋医生迎上来。宋医生朝我点点头,我无暇应对,愣愣地听院长对致谦说了一句:“情况不太乐观,有流产的可能。” 我脚下一个踉跄,脑中瞬间空白。 深宵的医院异常清冷,我环抱住自己,控制不住瑟瑟发抖,致谦拥住我低声安慰。 片刻,女医生从里面出来,看了我们一眼,不疾不徐的声音:“已经抢救过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母体过于虚弱,胎儿太小,送来的路上就没有保住。” 我脑中轰隆作响,阵阵轰响中似乎听到女医生在与院长说话:“子宫前卫,大小约……内膜显示欠清,厚约……回声不均匀……子宫内膜增厚,宫腔内……有残留物可能。” 随即便有护士过来,将手术同意书递给我。 我的手在发抖,笔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致谦已经替我捡起来,握住我的手柔声安慰:“只是清宫手术,没有危险。” 我含泪点点头,僵着手签完字。 等待手术的时间,致谦陪着我去盥洗室洗手。上面还有慕炜的血,她孩子的血…… 手术结束后,慕炜被安置在病房。 她已经醒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像一片薄薄的纸人。我简直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前在酒吧活力四射并且让所有男人疯狂的女子便是她。 “慕炜……我……”我把脸埋在手心,用尽力气也不知如何将实情告诉她。 我听到她虚弱的声音:“别这样,念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孩子没了,是吗?” 我抬头,感到不可思议:“你知道自己有孕?”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会不知?” 我苦笑一声:“你吃不下饭,我以为饭菜不合你胃口。” 她抱歉地笑笑。 心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我忍不住瞪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怎会任你喝酒跳舞穿五英寸高跟?你太不爱惜自己,太不珍惜孩子。” “我本就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她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冷静得听不出一点点伤心。 一种倦怠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突然忆起她和纪诤的婚礼,那无疑是一场冠盖云集的盛会。满场珠光宝气,裙履风流,多少名流贵妇见了他们都要称羡一声佳偶天成,可又有谁知慕炜背后的徒劳抗争? 我沉默一会,艰涩开口:“纪诤知道么?” “我自己的事,何必知会他。”冷淡的声音,听在耳里只觉心底酸楚。 慕炜需要休息,我从病房出来,致谦在外等我。 清晨五点的时光,窗外渐露晨曦。 一夜未睡,他的眉梢眼角尽是疲倦之色,唇色也是极淡。窗外微光笼罩白皙如玉的肌肤,衬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如静静蜿蜒的溪流。 他见我出来,低声问:“累不累?” 我点头。 他白天还有许多事做,却一夜未睡在医院陪伴我。我有些心疼,牵住他的手,轻声说:“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回去睡一觉。” 一晚上发生太多,根本睡不着。洗了澡,我们都没有休息,家政做好早餐,我肚饿,坐下便吃了起来。 致谦在看晨报,手边只有一杯咖啡。袅袅热气升腾,他眉目不动,沉静如山巅一池清水。 “李慕炜尚需住院治疗,我已经和纪诤通过电话,他会坐中午的航班过来。”他忽而出声,淡淡的口吻。 我刚把一碗粥喝完,闻言猛地抬起头,不由焦急:“慕炜不让我告诉纪诤,现在他要过来,我怎么和慕炜交待?” 致谦按了按额角,疲惫的声音:“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不必掺和。” “可是,我……” 他开口打断我的话:“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他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摔在我的面前,冷硬的语气:“既然犯了错,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我震惊地盯着娱乐版头条,不由捂住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回城的路上,我想起致谦的反常,忍不住问慕炜:“你是否同致谦生过不愉快?” 她漆黑的双眸似有波澜起,瞬间又静如平湖。若非我细细凝视她,恐怕无法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变化。 “我和他才见过几面,若非因为你,恐怕一辈子不见得有交情。”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新做的魅惑蓝指甲,挑眉瞥我一眼,“怎么,我说他一句,你不高兴?” 我摆摆手,笑盈盈道:“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嘛。” 她皮笑肉不笑:“说得好听。我这么关心你,也不见你来看我。” “是我错,这两天一定唯你马首是瞻。”我连连作揖赔罪,争取宽大处理。 慕炜被我逗笑,终于放过我。 我陪她在金茂君悦办了入住手续,便一起在附近吃了一餐。 机场吃的半个汉堡消化无踪,我肚子空空,见到喜欢的菜自然毫不客气,直到吃了七分饱才满足地放下刀叉。而慕炜只吃了两口蔬菜沙拉便慵懒地靠坐一旁,不紧不慢地品着红酒。 我不免奇怪:“怎么,没有胃口?” “最近睡不好,可能有些累。” 我开口建议她:“不如下午睡一觉,我晚上来找你。” 她没有反对。 时过六点,天渐渐暗了下来。天空如蒙上一层深蓝绸布,点缀其间的是都市奢靡的繁华烟火。 我坐在酒店套房的起居室望着窗外,水晶玻幕依稀映出我半透明的清水脸和身上tino白色蕾丝裙。这是来见慕炜前特意换上的,我计划用过晚餐与她去东艺看一出原版英文话剧。 慕炜换衣装扮后出来,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中午她吃的不多,我以为是吃腻了西餐的缘故,于是早早订好位置坐许久车与她去黄浦公园吃厉家菜。她没有偏好哪一道菜品,所幸每一道都尝过,不至于亏待自己。 “吃过饭什么安排?”她饮一口茶,笑颜问我。 “去剧院看《威尼斯商人》。”我认为已经充分考虑到她的喜好。 她却吃惊地叫:“在英国那么多年还没看够莎士比亚?告诉姐姐,你到底有多爱他,荣少知道么?” 我一手拄腮:“你不喜欢?” 她低哼一声:“你哪只眼看出我喜欢秃顶老男人?” 我半口水喷出来。 她把餐巾递给我,取了外衣和包包,一脸妩媚的笑:“走,姐姐带你一起疯。” …… 我坐在群魔乱舞的喧嚣之外,头顶纷乱的仿古吊灯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流影。身旁几桌卡座坐满人,桌上倒着横七竖八的酒瓶,夜出寻-欢的男女肆无忌惮地当众调-笑、热吻。 我已将自己隐在昏暗角落,无奈一身白色太过亮眼,不时有经过的陌生男子朝我吹尖利口哨。 我有些后悔屈服于慕炜的淫威。 我也没想到她突然想来夜店。 当然,我更没想到的是,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之后那个本该在洗手间补妆的人居然一下子出现在高台上。 她已换上神秘黑的开叉长裙。金棕色钻石眼影,玫瑰唇彩,白皙紧致的肌肤和常年苦练芭蕾形成的优雅身形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散发极致魅惑。 激越的音乐响起,她围着高台上的钢管倾情热舞。日积月累的舞蹈功底和不同寻常的典雅气质在钢管舞性感妖-娆的舞步下剧烈升华,连我看了也不禁赞叹,更别提深夜寻-欢醉意陶陶的各色男子。 附近卡座的男子已经疯狂地冲过去,如猛兽一般的男人们簇拥在高台下伸着手挥动声嘶力竭地叫,声音几乎穿透我的耳膜。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男人们的手如漆黑邪恶的魔爪带着无尽的欲-望伸向慕炜白嫩修长的腿。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慕炜却一个旋转轻巧躲开,长发飞舞,抬起下巴风情潋滟地笑。 我倏然坐起,踢开椅子跑过去试图叫慕炜停下。 疯狂扭动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叫喊,我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顶着刺鼻的汗水味,我试图拨开前面的人群,却在艰难前进中被人不知摸了几把,我简直要气哭。又有不知何人双手不停摆动,我一时不察被撞到,身体不自觉朝后倒向汹涌人潮——我欲哭无泪!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出现的一双手稳稳扶住了我的肩。 我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身后的人却拉住我的手巧妙地将我拖离了人群。 我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回头却见到一张久违的精致面孔——绯美薄唇,挺直鼻梁,那一双郁蓝的眼独一无二,如秋夜闪耀的星空。 “——”我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音乐声尖叫声太吵,他低头凑过来,大声说:“你呢?你不在学校当好学生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指了指高台上贴着钢管忘情热舞的慕炜:“能把她带下来么?我怕她出事——” 看向高台,放肆地吹了声口哨:“你的朋友?她简直是男人的毒-药!” 我无视他轻佻的口吻,又问一遍:“你可以把她带下来么——” 他的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一直盯着高台,话却是对我说的:“交给我,你等着!” 他朝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很快便出现几个穿着皮衣皮裤的高大黑人男子为他开路,我后知后觉记起这些都是他的保镖。 单手扯了扯衬衣领子,从分开的人潮中走近高台,一手撑住台面身手灵敏地跳了上去。 人群中一声喧哗,甚至有人开始谩骂。黑人保镖挡在高台下制止疯狂想要爬上台的人潮! 将衬衣潇洒地向后一甩,穿着紧身背心朝慕炜挑衅一笑。 世界级超模的身材自是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加上他一张让女人尖叫的脸,我看见慕炜迈着性感舞步朝他而去。 音乐带着华丽的颓靡之色,在他们身体相贴时转成热情奔放的伦巴。 慕炜驾驭舞蹈的能力自不必说,我吃惊地发现居然毫不逊色。无论是矩形步、开扩脱步还是古巴式走步,两人心有灵犀般几乎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看着慕炜不知疲倦地旋转,时不时露出的诱惑笑容,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我不是来欣赏他们跳舞,我只想要把慕炜带下来! 我有些头疼。只能安慰自己有在,慕炜应该不会被人占便宜。可转眼一想,要是动了什么心思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焦虑地瞪着高台上的两人,在音乐的又一个高-潮里,我震惊地看见托举慕炜的时候手腕一转,一下子把人抱起。众人还沉浸在伦巴性感激越的节奏里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在保镖的保护下从高台侧方跳了下去! 我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逃出重围的一行人,匆匆跟着他们向外跑去。 “慕炜——”我喘着气追到街口,便见正将慕炜塞入一台车的后座。我简直气得发抖:“,你想要当着我的面掳人吗?” 他听到我的话转过身来,恰好露出慕炜汗水淋漓的脸。 “念念,快过来!这帅哥太有意思,我已被他的舞姿彻底征服!”慕炜似乎有些醉意,笑得没心没肺。 回应她的赞美,几分花哨的谦虚:“被如此迷人的女士夸奖,我的荣幸。事实上,我也深深倾倒在你非凡的舞技之下。” 他们互相恭维,不知何时你一句我一句客套起来。见此情景,我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不由出声道歉:“.我有些误会你。” 他一脸矜傲,却是难得好脾气:“看在今晚邂逅这位女士的份上,你知错就好。” 我暗暗叹了口气。 亲自送我们。 他和慕炜都喝了酒,且今晚跳舞跳太疯,慕炜一脸疲态,甚至中途下车吐了一次。我和将她送回酒店套房才出来,车子向滨江大道疾驰而去。 公寓台阶下,我从车里出来与告别。 这时,从香樟大道徐徐驶来一台轿车,车头大灯明亮,晃过我的眼,些许刺目。 的车折返,与它交身而过。 低调冷硬的银灰色,极具线条感的车身,缓缓停在阶前。 穿制服的司机躬身拉开后座的门,致谦俯身而出。公寓廊前顶灯散发幽幽冷光,映着他英秀瘦削的侧脸,垂眼时浓长睫毛在冷白肌肤上投下半弧淡淡青影。 他在车旁站定,抬眼看我。 我双手抓紧手袋,有种被撞破的尴尬。 “致谦……”我呐呐地唤他一声。 他抬腕,露出细条纹衬衣下的白皙手腕。他的视线落在纯黑腕表上,紧抿的唇动了动,凝出一丝笑,未达眼底。 “可曾玩得尽兴?”沉澈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有些凉。 我垂头丧气地走过去,乖乖认错:“是我错,回来太晚。我……我只是和慕炜看了一出话剧,遇到个朋友送我回来。”下意识地隐瞒,害怕实话实说更加激怒他。 他从我身边走过,步上台阶,进到电梯里。我匆忙跟上,手不屈不挠缠上他的胳膊。 他没有说话,眼睛看着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眼底波澜不惊。 “我……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你别生气。”他的冷漠让我心慌,鼻尖开始发酸,眼里隐隐有湿意。 电梯停在21层,轿厢门打开,他往外走,我的手顺着他深蓝色西服袖管滑下。人字纹细条的奢华质感,此刻竟是那么陌生。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出电梯,笔直颀长的背影——没有回头。 轿厢的门在我眼前缓缓闭合,直到他的身影在我的世界里完全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我万万没想到,昨晚慕炜和在夜店斗舞的场景,会被人拍下并刊在娱乐版头条!然而细思一番,事情一旦牵扯,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作为辨识度极高的时尚圈知名人物,昨夜做派如此肆无忌惮,不被认出才是怪事。 照片中两人衣着清凉、动作火辣,身贴身耳鬓厮磨,此刻看来竟是如此不堪。 我忽然懊恼昨夜为何偏偏求助于> “真不小心,那么多保镖怎么就没发现有人偷拍?”我小声抱怨,“还好慕炜画上妆浓没被认出,否则现在可要乱套。” 我心中庆幸,喝一口水压惊。 抬头见致谦依旧沉郁的面色,我冷不丁想起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致谦……”我暗暗吞了吞口水,蹭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管,期期艾艾地说:“是我错,我原本计划和慕炜看话剧,可惜最后没去成……我是怕你生气才隐瞒你。” 他凝视我,白皙淡漠的脸上露出疲倦笑容:“你隐瞒我的事还少么?” 四月初晨的阳光带着暖融的春意映入室内,透过大片玻璃折射出薄薄的金色尘埃。琉璃瓶中橘粉色伊芙琳蔷薇悄然绽放,空气里浮动着清幽的香气。 如此温暖静谧的时光,却因他一句话让我的心狠狠一震。 他轻轻拂开我的手,站了起来。依旧是温然带笑的脸,深邃瞳眸似笼了一层薄雾,淡淡忧悒的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李慕炜的事自有纪诤处理,你只需顾好自己。”他将我一缕乱发顺到耳后,便收回手,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向我关照一声,“时间不早,我去公司,你好好休息。” 看着他走向玄关的笔直背影,我一时间心绪纷乱,竟揣摩不透他话里几分意思。 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将纪诤到来的事告诉慕炜,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我咬紧牙关预备听训,却只等来她淡淡一句应声:“我知道了。” 她已收线,我还在惶惑不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梦,醒来头晕沉沉的。吃过午餐,带着家政煲的营养汤,我下楼叫车去医院看慕炜。 医院大堂总是吵吵嚷嚷。 穿过门诊大厅后的花园,拐入住院部b栋,电梯将我送到28楼vip专区。 这一层是难得的清净地。米白色防滑地砖干干净净,甚至倒映出清晰人影。走廊开阔笔直,阳光从一侧玻璃窗外透进来,显得分外洁净明亮。 我从电梯出来,护士站里一名护士低头查病房记录,似乎听到我的脚步声,稍稍抬头,礼貌地冲我笑笑。我笑着点了点头,提着保温桶往长廊深处走去。 站在病房前,我正要屈指敲门,忽而想起纪诤会来,也不知此时此刻是否已在房内。 不过迟疑片刻,我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沙发椅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响。随即一个冷冽微愠的声音豁然响起:“李慕炜,你不要孩子可以。想和我离婚,痴心妄想——” 我惊得倒退两步。 眼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我与纪诤一下子四目相对。 彼此愣了两秒。 我暗自抹了把汗,露出一个无辜笑容:“姐夫,这么早走啊……” 他的脸色阴沉,似乎在平息心中怒火。抬手抚了抚额头,眉目终于松懈下来,口吻和缓低沉:“原来是念念。我在北京尚有一场重要会议需要出席,无法耽搁太久。我已经为她请好两名看护,不过看护虽然专业,到底没有自己人贴心。这几天还需麻烦你多留心照拂。” 我笑:“姐夫你客气了,我会好好照顾慕炜,你放心。” 这时长廊那端快步走来两名西装严谨的男子,手里拎着公务包,一见纪诤便低声催促:“纪先生,时间差不多,你看……” 纪诤缄默片刻,回身对我道:“她脾气不好,现在成天躺在病床上想必更是不顺心,你多迁就她一些。” 纪诤离开前回头朝病房看了一眼,终是在属下的催促下匆匆离开。 我心下暗叹,转身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慕炜自然醒着,表情疲倦而淡漠。 我见不得她冷冰冰的样子,便笑盈盈地蹦过去,提起保温桶对她道:“慕炜慕炜,饿了没?你看,我给你带了乳鸽枸杞汤,小火炖了三四个小时,味道可鲜了。快来尝尝!” 我把汤倒入碗里,便听到她恹恹的声音:“尝什么尝,气都气饱了。” 我端着汤放在病床的桌板上,笑:“来,喝口汤也好有力气继续生气。” 她瞪我一眼,在我不懈地劝诱下拿起调羹,皱眉喝了一口。 “怎么样,还不错吧。” “比起我的手艺差远了。” 虽然嘴上嫌弃,她还是在我的监督下一口一口把汤喝光。 见她情绪有所恢复,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夫回北京开会,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慕炜拿着餐巾擦了擦嘴,漫不经心道:“叫这么亲热做什么,给你好处了?” 我连连摆手,委屈喊冤:“他本来就是我姐夫,我也是出于亲属之间的礼节……” 看她不像要发作的样子,我斟酌着措辞,大胆说下去:“我看得出,姐夫……不是,是纪诤……他好像还挺紧张你的……”吞吞吐吐说完,我小心观察她的脸色。 她眼神波澜不惊,只冷冷道了一声:“他更紧张与李氏的生意合作。” 我再不敢吱声。 慕炜住院期间,我除了上课便去陪她,经常待到很晚。致谦每晚来接我,到医院会给我打电话,上电梯后便独自站在走廊等候。一直到慕炜出院,他从未进过病房。 我知道他不喜慕炜,虽无法理解,但也不敢对他多作勉强。 慕炜出院后没有离开上海,她住回酒店,只说暂时不想面对纪诤那张脸。 我惊叫:“why?那也是风流倜傥美男子,怎么就不想看他的脸?” 她嗤笑一声:“既然你对他如此垂涎,送你好了。” 我拄腮轻叹:“那多不好,我已经有致谦。你知道的,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她二话不说将我轰出酒店客房,我灰溜溜赶回学校上课。 课程结束还不到十点。 下课铃一响,身旁的菲菲便疾步走到后排一男生身边说话。 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好奇地看了几眼。 “瞳瞳,现在和许菲说话的那位,似乎在哪里见过?” 蔡瞳瞳也回头看了看:“你说秦朗啊?他读经济学院,在我们学院读双学位。上学期期末菲菲还因为一道刑法试题和他争论不休。当时你也在,还记得不?” 我恍然:“原来是他。我记得菲菲对他可没现在这么客气。” 袁莉出声:“菲菲一门心思钻研《西方经济学》,经常向秦朗讨教。” 我“啊”了一声,笑:“原来是不打不相识。” 这时候菲菲回来,一脸兴奋道:“秦朗要去财大的招聘会转转,反正过会儿也没课,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呗!” 袁莉笑:“去看看也行,权当积累经验。” 我和瞳瞳没有意见。 招聘会现场自然是热闹无比,按着行业划分区域,人虽多却井然有序。 秦朗直奔金融业所在区域,我们几个走马观花地跟着。近了才发现那一片人潮涌动,只能从间隙窥见最前方几家银行及证券公司的> 我瞧一眼便没兴趣,正想去外面等候,突然在嘈杂人声中听到一声“念念”。我顿步,一身黑色套裙的姚勤从一扇门里过来。 她见到我面露惊喜:“这么巧,居然能在这儿碰着你。” “我也是陪同学来看看。”我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奇怪道,“怎么?你们银行也在招聘?” “公司计划扩充网点,打算先招一批应届生。” 我看到她胸口襟着银行徽标,问:“这次招聘由你负责?” “我可不敢擅越人事权力。只不过原定参加宣讲会的前辈临时出差,我被抓壮丁上台讲了几句。” 我赞叹一句:“怪我来太晚,错过你台上英姿。” “不过是闭着眼背诵集团发展史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歪头,眨眨眼:“我可听路周说过,你是他在耶鲁大学的师妹,还参加国际大学群英辩论会获‘最佳辩手’称号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司藏龙卧虎,我那些经历在前辈们面前不堪一提。” 这时候秦朗和菲菲几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到我面前的姚勤,秦朗疑惑道:“卓念,你认识荣生银行的人?” 我点点头,向他们介绍:“这是我朋友,姚勤。” 姚勤向他们打了声招呼,秦朗立即激动起来:“姚小姐,我看到贵行的招聘,不过条件只限于今年的毕业生。我很想知道,贵行今年是否有招暑期实习生的计划?” 姚勤脸上露一丝歉意:“我并非负责人事招聘,对此无法给你确切消息。不过……”她突然笑着瞥我一眼,我心头一跳,便听她戏谑道:“也许有人比我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几人顺着姚勤的目光看向我,皆一脸疑惑。我甜笑:“我知道我天生丽质讨人喜欢,看我也不需收费,但总被人用欣赏的眼光打量我也是会害羞的。” 被我一打岔,秦朗的脸瞬间涨红,其余人也转移了心思。 我趁机说:“时间不早,我找姚勤有事,先走了。”和他们挥手作别,我拖住姚勤疾步朝场馆外跑去。 正逢午餐时间,我们在附近一间餐厅落座。 姚勤将菜单递给我,一脸歉意的笑:“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 我接过菜单,笑盈盈地说:“你想太多。”随即毫不手软点一桌最贵的菜。 这时姚勤的手机响,她看一眼号码,出去接电话。 上菜的时候她恰好回来,一脸愁云惨淡。 我替她盛一碗汤,她无奈地说:“恐怕这顿饭没法陪你吃了,路周要我马上赶去广州。” “这么急,连吃顿饭都没时间?” 她叹气:“荣先生在广州的寓所失窃,能不急吗。”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失窃?财物损失很严重?” “损失财物事小,就怕有重要文件泄露。”她低声说着,转而又高兴起来,“幸好荣先生习惯在书房安装隐形监控,疑犯落网是迟早的事。” 仿佛冬日窗外肆虐的风雪一下子席卷我的全身,我只觉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手指僵直,握在手中的调羹“叮——”的一声拖着长长颤音滑落瓷碗。 一片死寂中,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清凌凌的笑:“原来,致谦还有一个这么好的习惯。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姚勤已签单离开,我独自坐在餐厅。 满桌菜肴色味俱佳,我机械地放进嘴里,却如同一下子失去咀嚼的功能,嚼不动,只好整个吞。吞又吞不下,喉管不合时宜地纤细敏感起来,又痒又涩,不上不下。 一瞬间有窒息的恐惧。 耳边突然响起侍者轻柔礼貌的嗓音:“女士,请问您是否哪里不适?” 我抬头,他脸色一变,连忙将一杯清水送到我嘴边。我双手颤抖地捧住杯子,急切地将水往嘴里灌。 “咳咳……”我喘咳一声放下杯子,眸光有些混乱。口中半含的水从嘴角流下,侍者适时地将餐巾递给我。我低哑地说了声:“谢谢。” 胡乱地擦了擦嘴角,我提起包站起,踉踉跄跄离开…… 十二点的阳光已有初夏的热度,我却感到浑身似乎落在冰雪中,连骨缝里都透着丝丝阴冷。 脑中晃过略带讥讽的脸,一字一句满含深意。 瞒着致谦和慕炜去夜店,致谦被我气到,我向他赔罪,他反问我一句:“你隐瞒我的事还少么?” 往日情景浮现,他淡漠的脸,疲倦而忧悒的眼神……原来他早已洞穿一切,可笑的是我尚在自欺欺人。 我缩在地铁车厢的角落,抓着金属环的五指瞬间攒紧,心,顷刻间裂成两瓣。 从地铁出来,不知不觉走到金融街。 迷惘地抬起头,五十层的大厦划破碧蓝长空巍峨矗立。银灰色的玻璃帷幕反射冰冷的光辉,顶层镶嵌着rsbc的中英文标识,居高临下,星辰一样孤远。 手机开始震动。 我没管。 手机一直在震。 我机械地接起,那边立刻传来许菲的声音:“念念,你在哪儿?你不会是忘了吧,下午还有课呢!” “哦……我不去了。” “你的声音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 “不对,你别骗我,我好像听见你在哭!” “没有。”我下意识摸到脸,原来不知不觉早已濡湿一片。我竭力掩饰语中的泣音,低声说:“我没哭。我只是……在看星星……” “大白天看星星?你在梦游吗?”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至少梦醒后没有诸事烦忧。 无人可怨,是我有错在先,是我行事不够磊落。如果我心怀坦荡,谁欺我骗我,我大可以占尽道德高峰去质问去责难,甚至大胆放言:“谁敢欺我一根毫毛,我就跟他拼了!” 然而最可悲的是,自始至终,我不曾拥有这样的底气。 …… 晚上致谦回公寓,家政将饭菜端上桌。 我蜷缩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怀中塞一个抱枕,望着窗外夜色漫卷下的繁华烟火痴痴发怔。 致谦上楼换衣,不一会便过来唤我吃饭。 我没动,低头闷闷地说:“不想吃。”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拉起,温声问我:“吃腻了?没有喜欢的菜?”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低落地说:“中午吃饭噎着了,吃不下。”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胸膛起伏而出,传递入我的耳,我身子一僵,脸被他轻柔抬起。 “我从前不知,原来真有人因噎废食。”他似乎已经冲过澡,白皙脸庞笼着一层温暖的潮气。下视的双眼,眸光中尽是柔软的笑意。 我垂眼,将脸埋在他手心,低声说:“我是不是很笨?” 他吻了吻我的发,声音里有一丝调侃:“偶尔会犯傻。不过,依然是聪明又娇气的姑娘。” 心口忽而发酸,眼里弥漫起雾气。 “致谦,我错了……”双手抱紧他,我忍不住抽噎。 “又闯祸?”他抬起我的脸,敛住笑意。 我的心头微颤,闭着眼说完:“我瞒着你,为何漪能做事。” 他没有说话。 我垂头,小声说:“我盗走了你们竞标东南发展银行的投标文件……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星马银行最终仍然竞标失败。” “因为何漪能并不信任你,她用了alva窃取的文件。”他忽然出声,平静的口吻,却仿佛在我耳边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我震惊地看向他,他脸色如常,声音不疾不徐:“alva早已变节,觉察后故布疑阵,诱使alva上当,alva得到的投标文件并不准确。不过何漪能不这么想,她根据alva手中的文件投标自然不会有好结果。”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被何漪能利用,抵住道德谴责和心理压力为她做事,到头来不过只是她一时兴起。我喘了口气,抹去眼泪,艰涩地说:“原来这就是alva离职的原因。” 我停顿一下,忍不住出言讥讽:“事实上你待她足够好。凭她的所作所为,提起公诉也不为过。你放她一马,真是慈悲心肠。” 他闻言皱眉,我不待他说话,推开他,赌气地说:“你对我更是手软。明知我窃取机密文件,一再纵容。纽约那一夜,我趁你入睡偷入书房,拍下荣生美国洗钱罪证。香港碧晶酒店,甚至在你眼皮底下将文件交给何漪能。可笑我还祈祷你没看见,如今回想起来,你陪我长岛度假,让我快乐得忘乎所以,不过是可怜我自作聪明!” 说到后来,我的语调上扬,有些气急败坏。我控制不住地再次流泪,直到致谦突然打断我,我抹了抹眼泪抬头。 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浓黑的眼眸里一片沉郁。 我惊觉自己如此失控,竟口不择言,伤人伤己。我原本是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为何发展到大发脾气诘问对方,苛责他人的地步? 卓姨从小训导要“戒狂躁、戒虚荣、戒谎言”,要“自律、自省、宽容”,我更是在十岁前将《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倒背如流,时刻告诫自己不能成为卓姨口中“神昏如醉,礼懈如痴,意纵如狂,行卑如丐”的人。 然而我此刻所言所为,是何等丑陋? 这样的我让我感到恐惧,几乎不愿让他再看到这样的我。急急地背过身,我颤抖地说:“对……对不起。” 我全身发抖,懊悔又痛恨自己。不想看他脸上的失望,我飞快地跑开,仓促之间绊到桌腿,一下子摔倒在地。 “念念——”几乎在我摔倒的同一时刻我听到他担忧的声音。 膝盖磕到坚硬的地板钝钝地疼,我咬牙,大声说:“不要过来——” 我听到他的步子缓了缓,却没有停。我忍着疼痛,双手从地上撑起,没有回头:“你若是过来,我搬出去——” 他终是没有靠近我。 我从地上爬起,蹒跚地奔向影音室。 独自蜷在沙发上看了一整晚电影,直至黎明才因疲倦睡去。 迷迷糊糊中,我只记得怀旧色调里那一句淡而忧伤的对白——ofsin> 我醒来时已近中午。视频早已被关闭,厚重的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影音室里黯不透风。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上的毯子顺着胸口滑落至地板。 我怔了怔,心口沉闷如堵了一块石。 将毯子收好,我趿着拖鞋推开门。 客厅明净如昔,圆桌上的琉璃瓶已换上新鲜的芬德拉玫瑰。阳光辉映下,甚至能看到釉白花瓣上晶莹滚动的露珠。 家政从厨房探出身对我说:“念念小姐,肚子饿了吧,我煮了些粥,午饭前先垫垫肚子。” 我有些诧异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今天一整天我都有课,以往不在家,家政自然不必过来为我做饭。 看见她微笑如常的脸,我心中恍然,淡淡对她说:“你别忙,我和人约好出去吃。” 回房间梳洗,看着镜中浮肿的脸,我突然有些懊丧。 茫茫然在街上晃荡许久,不知不觉走到金茂。出门时忘带遮阳伞,此时已被阳光烤掉半层皮,我干脆去酒店客房找慕炜。慕炜正在吃午餐,不是叫的客房服务,而是亲自在套房附带的厨房里烹制。她的手艺超绝,我一进门便闻见餐室里飘来的浓浓香味。 “刚出院,怎么不好好休息?” “还说呢,受医院特制饭菜照顾,我觉得我都瘦了。再不好好补补,下次你见到的就是一张美人皮!” “哦,美人姐姐,有没有做我的份?” “你叫的这么甜,没做也得省出半份塞你的胃。” “姐姐真大方!”我大笑。 她坦然受之:“礼尚往来嘛,我也是有原则的。” 我和她共享一份午餐。 饭后客房管家送来茶点。慕炜招呼我:“这家酒店的长崎蛋糕不错,很松软。配上一杯人参茶,整个下午不会犯困。” 我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在她殷勤相邀下捧场地将茶点吃完。 饭后去学校上课,精神依旧有些恍惚。 班里有同学组织周末出游,许菲跃跃欲试,拉着我去报名。我正为如何与致谦相处烦心,没多想便签了名。晚上下课后又直接赖在慕炜身边。 致谦打来电话,问我是否需要他来接。 我咬唇,轻声说:“我有事找慕炜,今晚不回去。” 电话里一阵沉默。 许久,我听到他低柔清冽的声音,如一滴化开的雪水,从叶间缓缓坠落。 他说:“你照顾好自己,明晚我去接你。” 一丝温情,一丝寂寥。 刹那间我心口微微酸楚。 然而此时我并不知道,我与致谦再度相见,已是整整两个月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致谦没有依约来接我,因我已经和同学坐上开往西塘的巴士。 晚间到达景区,大家在订好的客栈分配好房间,便相约去酒吧一条街。 我因昨夜没睡好便没出门,一夜深眠,第二天还是被菲菲叫醒。 清早尚有几分凉爽,我们吃过早点便沿河散步。店铺陆续开张,叫卖声依稀传来。女生们一转眼便钻到各色铺子里,我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天光微暗,不多久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我买了把伞,嘱咐过菲菲,便独自走到游船码头包一艘乌篷船,打发悠闲时光。 河道足够宽,零星穿梭几只游船。雨丝飘洒在平滑如绸的河面,如烟如雾。 我坐在船中,船只微微摇晃,轻风携着雨丝湿润我半边脸,我垂头抹去,静静地看两旁倒退的临水楼阁和烟雨长廊中来往的游客。 有一艘船从对面行来,乌篷下一对学生情侣依偎而坐,男生耐心地将新鲜乌梅一颗一颗喂给女生,女生边吃边说话,一串串笑声随风飘来,回荡在水中央,此情此景让人欣羡不已。 看着他们的船从我身侧划过,忽而想起致谦。他与下属开会时肃冷又犀利的样子,宴客时优雅妥帖的风度;工作一整天后他会靠坐在公寓沙发,一下一下按着额角时疲倦苍白的容颜;甚至情到浓时我们相视而笑,他倾身给我的温柔的吻…… 我的脑海里到处是他的影子,丝毫找不到一处遗漏的缝隙。 犹豫几番终是敌不过想念翻出了手机。昨天发给致谦一则短讯交待自己的行踪后便关了机,此刻一条条短信蹦出,居然都是他的来电提示。 我心中颤颤,按下回拨。 不多久电话接通,却是路周的声音:“念念小姐,怎么手机一直关机,荣先生一直打你电话。” 我想起曾经向致谦保证不任性关机,此时不免心生愧疚:“抱歉,是我不对。致谦在不在?” 路周的口气缓了缓:“荣先生正在和伦敦总部的高管开视讯会议,最近美国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前不久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机构ry申请破产保护。昨日美股高位回调,道指跌1.37%、标普跌1.29%、纳指跌1.07%——” 他顿了顿,又说:“他昨夜在公司忙碌一夜,今天从早上开会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又担心你。刚才在会议室,我听到他一直咳嗽……” 我紧握住手机,鼻尖有些发酸。目光空茫地穿过岸边碧丝垂柳,我吸了吸鼻子,低声说:“路周,麻烦你劝劝他按时吃药。” 路周的口吻略带无奈:“你该比我更了解他的脾气,我说千句万句,不如你关心他一句。” 我感觉脸上微热,仿佛阴沉的天空也散了几片云。 路周在电话里询问我:“是否需要现在把电话交给荣先生?” 我连忙阻止:“不打扰他开会,我过一会再打给他。” 虽是这么说,但挂断电话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便接到了致谦的来电。 我在他开口前抢先道歉:“对不起致谦,我没有听你的话,又把手机关了……我总是做错事,还发脾气,让你操心。你说过,如果我有难应付的事可以告诉你,可是那时候我并不信任你,宁愿冒险犯下大错。我现在……” 我吸了一口气,恳求的语气:“我已经没有和何漪能来往,不会再犯相同的错。你要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安静。 我屏息听着,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然后,他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不曾因此事责怪你,也没有因此生气。你虽帮助过何漪能,但她并未从中得到好处。” “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支付了近二十亿美元罚款……”因为这件事,致谦被荣太狠狠训斥,甚至差点废除他北美投资业务总裁一职。若荣太知晓此事因我而起,还不知要将我如何审判。恐怕连卓先生出面,都无法善了。 我羞愧地低下头。 致谦的口吻很平静:“念念,那是寻常不过的商业手段。美国公司确实犯错,消息也非你透露于监理署,你无需介怀……” 他的宽慰并未让我好受多少,我正想说话,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我心中担忧,忍不住劝道:“路周说你一直没休息,你休息一会儿,吃些药,好不好?” 他的气息稍稍平顺,低哑地说:“我没事。” “致谦……我今天就回去。” 他却说:“不用特意赶回来,你可以和同学好好玩一玩。” 我心中犹疑,声音低下去,几不可闻地问:“你不想见我?” 他似乎在笑,笑声中带着几丝气喘。他说:“我下午要搭航班去纽约,恐怕要忙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我感到失落,今天不可能见到他。 “你几时可以回来?”我恋恋不舍,力求争取一个精确时间。 他似乎在考虑,片刻后回答:“至少需要两三个月。” 我一阵气馁,随即心情好起来:“没关系,我暑期假期长,考完试就去陪你。”去年怀揣着巨大秘密赴美,心灵不断受道德拷问,终究孤注一掷犯下大错。今时今日,心境已全然不同,我料想会有一个更好的假期。 我的美妙畅想很快被致谦打破。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此次去纽约出差,我并无精力应付生活琐事,恐怕日夜都需在公司。” 路周已提点我,美国经济形势不稳。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但致谦此行必然忙于应付公司事宜,自然无暇顾及我。 我一向自诩无私隐忍识大体,纵有再多想法也必须按下。所以未多做纠缠,只让他承诺空闲时给我电话。 不知何时,天边沉沉堆积的阴云已经散去,阳光映着河道碧波,泛起水墨碎金的色彩,优美如画。 我与同学结束西塘之行,在缠绵的梅雨季中度过大二最后一段时光。 考完试回香港,慕炜邀我同行。 我迟疑:“姐夫还在北京,你总拖着不见他是否有所不妥?” 她把行李收拾完,闻言嗤笑道:“我是嫁他了但没有卖给他,婚后各过各的夫妻还少吗?你就别操心了。走吧,别错过航班。” 晚间抵达香港,因和家中联系过,机场到达大厅已有司机等候在侧。 车沿着北大屿山道平缓行驶,我缓缓滑下车窗,半街繁华喧嚣携着湿热的潮气扑面而来。我有些不适地屏住呼吸,侧脸关上车窗。 我人生唯有不到五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这里,于我而言,它不过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即使这里才有我真正的家。 车行至卓家大宅,严叔将我们迎入屋内,指挥工人安置妥当行李。卓先生正在家中,见到我,笑笑说:“回来了。”看到慕炜又难免寒暄:“原来是慕炜,好些日子没见,一定要多住几日。” 慕炜在长辈面前十分端庄含蓄,今日却笑得格外娇甜:“姑父,你这么说,我可要赖着不走,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住多久姑父都欢迎……来,路上辛苦了,晚饭已备好,都是你们爱吃的。” 慕炜嘴上说着客气,行动却相当不客气,拉着我和卓先生一起进餐厅。 家中人少,用饭并不讲究餐桌礼仪。以往和卓先生用餐多是他问几句,我敷衍答一句。此时有慕炜在,餐桌氛围反而热闹起来。 餐后卓先生对我说:“明日我须赴欧洲开会,你在家好好休息,出门和严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司机。” 我早有预料,这似乎是他一贯使用的伎俩,没什么可寒心的。可我上楼前仍一番犹豫,终是不死心地提醒他一句:“明天是妈妈的祭日。” 一夜辗转难眠。 清晨被汽车引擎轰鸣声吵醒,下楼时得知卓先生已离开。 我和慕炜用过早点便去了墓园。 我们来得早,山上碧草林叶间还滚动着昨夜露水。行至目的地,却见端素的汉白玉墓碑前已有一束鲜花祭奠。 我停下脚步,垂头默默凝视这束熟悉的粉色玫瑰。 慕炜在身旁轻呼一声,讶然道:“这不是姑姑最喜欢的摩纳哥公主么?昨天我还见你家花房里开遍了。这一束会不会是……” 她话说一半,转而望我。 我垂眸。 ——谁知道呢…… 我在家中闷了三天。期间致谦没有来电,我想打过去,却不忍心让他分心。 慕炜见不得我整日长吁短叹,兴致勃勃拉我上街。 精品店在中环一座闻名遐迩的大厦内。洁净的羊毛地毯,颇具设计感的古典罗马柱,晕黄的柔光打在各色成衣上,显得格外错落有致。 慕炜穿梭于一排排货架前,身后有圆滑店长亦步亦趋笑脸相陪。我有些意兴阑珊,坐在米色沙发上饮茶。 不多时走来两名年轻女性,早有店员殷勤相迎:“梁小姐,您上周订的礼服已经到货,是否需要现在试穿?” “先拿来让我看看。” “好,请您稍等。” 两名女子在我身后的沙发落座。 我翻了翻店内杂志,便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阿蜜,我现在可羡慕你,看上什么衣服首饰都能买,卓先生对你真好。” “可别取笑我了尔莎,你最近和周少出双入对,不知羡煞多少人。” “你又不是不知,周少身边已有家族安排的正牌未婚妻。哪里像卓先生,不仅风流潇洒,出手阔绰,还一手执掌城中酒店业翘楚卓晶集团。光是这一点,就绝非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可比。何况他正值春秋鼎盛,家中既无悍妻,又无古板长辈对其婚事指手画脚。你若能得他欢心坐上卓太之位,不知该有多风光得意!” 我垂眸,杂志内页的铜版纸不知何时被我悄悄攒皱。 这时,一只描画精致彩甲的手将杂志从我手中抽出。我抬头,见慕炜已换一身新衣新鞋娉娉婷婷立于我身前,肃着脸,神色莫测。 “慕炜?” 她提起裙摆,冲我笑:“怎么样念念,好看吗?” 我一番打量,点头:“很搭你。”视线垂落至她双脚上泛着珠光的系带尖嘴鞋,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你的鞋不都是巴黎定制,这双穿着舒服么?”她跳芭蕾近二十年,脚趾早已在日复一日地训练中打磨变形,普通成品店的鞋并非她采购首选。 此时有店员取来一套衣裙递给交谈的女子,我听见身后有女子低声赞叹裙履华丽。 慕炜已坐在我身旁,一边脱鞋一边抱怨:“我还想呢,总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原来因为这双鞋。看着是挺漂亮,穿上去就是不自在。” 她唤店员取来自己的鞋,平静的笑脸,语气意有所指:“幼时喜欢读格林童话,做梦都想穿仙蒂瑞拉的水晶鞋。长大后才想明白,灰姑娘的童话虽好,可若是鞋真的合脚,当初又如何会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身后的交谈声忽而一静。 慕炜换上自己的鞋原地转了一圈,笑吟吟地说:“果然还是穿自己的好。”她回试衣间换过衣物,指着她试过的鞋对我说:“念念,那双鞋真的很漂亮,你可以试试。” 她身侧紧随的店长连连称是:“这款是今日才到货的限量款,纽约时装秀亮相后名媛影星争相竞购,本店也只订到一双,小姐您肤色白,脚型漂亮,一定非常适合您。” 我车祸后再未跳舞,养伤期间听从整形师建议进行脚趾矫正,经过几年精心养护,现时双脚早已摆脱早期畸形,因此并无慕炜的烦恼。 眼前的细高跟足有五点五英寸,尽管设计师从人体工程学上充分考虑到常人穿上的舒适度,然而,也仅仅限于常人而已。 我双腿的缺陷,终究不足为人道。 我冲慕炜眨眨眼:“要是我摔倒出丑,你怎么赔我?” 慕炜自然不会勉强我。她又挑选几件衣物给店长签单,我回头,两名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许是注意到我的神色,慕炜语中几分不满:“姑父赚钱是辛苦,但你逛街不花他钱,总有不相干的人替你花。” 我笑笑:“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他手中的钱他自然有权利分配给乐意讨他欢心的人。” 店员跟随我们将包装精美的购物袋一路送上车。 慕炜不罢休:“你也上点心,平日里对姑父好一点,毕竟他是你爸爸。若是哪天突然冒出个舞女做你小妈,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哭!” 我回想方才店中那位叫做阿蜜的女子,虽未注意长相,但也该是青春年华朱颜玉貌。比起墓园中那尊冰冷的汉白玉墓碑,是如此灵动鲜活。 我的心口一闷,垂眼抚了抚裙角褶皱,故作漫不经心道:“若他有意续弦,也不会等到今日。” 慕炜恨铁不成钢:“世事难料,你若再不重视,总有后悔的一天。” 我牵牵嘴角,勉强笑了笑。 如果他哪天执意再娶,作为小辈,又有何理由横加阻拦? 我心知慕炜为我打算,但此刻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好声好气对她道:“听严叔说士丹利街新开一家餐厅,香煎鹅肝做得不错,不如去试试?” 慕炜全无名媛风仪,竟回头白我一眼,没好气道:“今天姑父回来,还不赶紧回家尽孝?” 我见她心情不愉,只好吩咐司机回家。 七月下旬,我接到卓姨来电,知会我航航已收到南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就说航航聪明,现在您可放心了吧。” 卓姨语中掩不住笑意:“我和你程叔叔倒是没想到。如今他嚷着要出去玩,我考虑到他这次确实下了苦工夫,也就随他了。” 我笑着提议:“想好去哪儿了吗?不如来香港,我也好久没见航航。” 卓姨似乎为难:“他和同学约好去西藏,准备已做足。” “西藏也没什么不好,要不是怕高原反应,我也想去呢。”我与卓姨又聊了一会,挂断电话时正看到慕炜从大门处进来,一脸的不愉快。 我奇怪道:“不是和一帮太太团去饮茶么,又有谁惹你?”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摔在茶几上,气哼哼道:“要不是她们热情相邀,我才懒得去。不是比老公就是比儿女,还莫名其妙向我推荐不孕不育专家,我真是脑子坏了才听她们的!” 我一愣,心下暗笑。随手翻开茶几上的请柬,瞬间了然:“原来是茂和实业陆董为金孙办的满月宴,昨日严叔便收到邀请函,还没知会你。” 请柬扉页用铂金色涂料描绘卡通版小bb,画师妙思巧手,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一对十足讨喜的形象。我不禁想起慕炜落下的胎儿,心中升起一丝怅然一丝遗憾:“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怀孕,会不会……” “没有如果!”她当即打断我,语气又僵又冷。 不经意提及她伤心事,我暗自后悔。转眼见她扔下手袋踢开皮鞋头也不回往楼上走,我担心地唤道:“还回房?马上就开饭。” “不吃了,减肥——” 时序进入八月,卓先生渐渐开始晚归。我有一夜迟睡,正撞见他喝得醉醺醺进门,被司机和管家扶着坐到沙发上。慕炜竟也未睡,从厨房出来,端来一碗解酒茶要我送过去。 我忍不住叹:“真不知他是谁的爸爸。” 慕炜屈指敲我额头:“近来股市全线暴跌,酒店业亦受影响。姑父为此日夜操劳,你少摆脸色给他看。” 我乖乖接过解酒茶为卓先生奉上。 他饮一口,笑笑说:“下周陆家大摆筵席,我已让秘书为你和慕炜定制礼服,明日你们去试衣,不合适再改。” 我见他神色疲惫,便应了一声,拉慕炜回房睡觉。 陆家的满月宴摆在碧晶酒店位于中环的总店。 当日天色未暗,酒店广场便停满奢华豪车。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在迎宾的引导下避开门口满挤的记者进入宴客厅。作为主家的陆董父子与宾客热情寒暄,及至陆家少夫人抱着长孙出现,更是收获无数来宾夸赞。 因是在卓先生的酒店宴客,我与慕炜闲来无事便早早到场,且在经理为陆少夫人精心布置的休息室内见过今晚主角。只是陆家孙少爷尚软软嫩嫩窝在保姆怀中,不是哭便是睡。我与慕炜凑过热闹便安静坐在一旁,听几位太太小姐巧嘴恭贺,倒也别有趣味。 席间,有几位年轻女孩认出慕炜曾于皇家芭蕾舞团担任舞者并获无数荣誉,一时间女孩们纷纷找来纸笔,将慕炜团团围住索要签名。 慕炜无暇他顾,而我被卓先生唤去陪他见客。 在场的几位叔伯并不是第一次见,如荣生香港营业部的总经理单士远便在上海由莹姨引荐过。 今日各方虽是为陆董道贺,但几番寒暄过后,便有人露出愁容。 “现时全球金融市场大震荡,金属原油期货和现货黄金价格大幅跳水,连美国第九大投行贝尔莱德总裁都不堪压力宣布辞职。虽说昨日美国、欧洲和日本三大央行注入超过720亿美元救市,但于整个市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那几间开在美国的百货公司,上季度利润下滑近50%——” “这也是无可避免,何况你那百货公司已算是经营有方,你可曾看过渥尔玛和家的宝发布的二季度财报,哪家不是亏损惨重。” 一时间几人眉间俱是愁云。 卓先生虽未开口,但半个月来频频与欧洲几家店面的负责人开视讯会议,日日早出晚归,由此可见,酒店生意也开始不好做。 思及近日未曾与致谦联系,也不知他此刻状况如何。听叔伯们话中意思,连欧洲几大银行都宣布卷入美国次级债,作为危机中心的华尔街岂非更是危在旦夕? 心中正担忧,一转眼,看到慕炜已摆脱众粉丝的甜蜜纠缠,此刻与她面对面交谈的人,熟悉的修长身影和略显冷淡的矜雅气度,那一张英俊到极致的面孔,不正是我心心念念的致谦? “念念——”卓先生突然唤我,我回头,他身边端立一位体态优雅的中年女子,正笑意盈盈望着我。 我一惊,捂嘴低呼:“莹姨——” “是我,念念,我们可一年多未见面,说好去看我的呢?”她语含不满,眼中却溢满温柔,我忍不住抱住她,感受她慈母般的嘘寒问暖,不禁笑着讨饶:“莹姨我错了,其实我很想你——” 身旁的几位叔伯纷纷打趣:“王总,卓董的乖女对你比卓董都亲,你如何忍心责怪?” “我心疼念念,当然舍不得。”她笑着和我坐到一边,我从侍者盘中取出一杯香槟递给她。她饮一口便搁在桌上,开始问我的近况。 与莹姨聊天总是很放松,以至于时间过得尤其快。等我想起致谦时,那里早没有他的影子。 难道我眼花看错? 许是察觉我神思不属,莹姨笑笑说:“我刚从机场来,恰好碰到荣家二少。虽说荣太未临场道贺,她的子侄也已到齐,算是全了陆董的面子。” 我眨眼:“你是说致谦也在?” 莹姨反问我:“你刚才不是在找他?” 我拖住她的手摇晃:“没错,我是在找他。他都没告诉我回香港——” “我见他朝宾客休息室走——” 未等她说完,我立即站起,开开心心地道一声谢,便快步绕过人群。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声,我感觉脸庞微热,心里却盈满欢甜。 宴客厅外的走廊格外安静,柔软的地毯吸走宾客脚下的足音。 一路轻快地穿过长廊,拐过弯,看到尽头的休息室外装点着高大的绿植,绿植一旁靠门侧贴着个人影,穿戴绅士却行迹鬼祟。我微微一愣,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那人神思不在,以至于我走到他身后都未被发现。 我不由屏住呼吸,然后猛地靠近他耳朵,大声问:“你在干什么?” 他浑身一震,惊得跳起双脚。 我看到他回转过来的脸,终于认出来:“罗先生,怎么是你?”此人恰是荣太娘家子侄罗颂杰。 我歪头笑:“正好遇见罗先生,请问你看见致谦了吗?” 罗颂杰匆忙理了理平整的领口,似是竭力压下眼里的慌乱,嘴角的笑容有一丝僵硬:“我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我还有事先走……”说着,他快步从我身边绕过…… “罗先生!”我才唤出口,便听见身旁门响。 我回头,见休息室的门已打开——致谦苍白着面孔站在我面前,眼神清寒阴郁。 “致谦——”我欣喜地扑进他怀里,忍不住蹭了蹭,“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你,幸好莹姨告诉我你在。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连回香港也瞒我,我都认错好几回……” 我满心欢喜甚至忍不住开始诉说衷肠,谁知他沉默地将我从他怀里拉出,垂视我的双眼沉如深渊,似是压抑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气。 “刚才在和谁说话?” 他的声音冷厉,全无见到我的欢喜。 我不知哪里触怒他,心下一颤,呐呐道:“刚才过来,看到罗颂杰在门口……” 他薄唇一抿,如刀锋一般,唇边浮起一丝冷漠的讥诮。 “致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心中发紧,忍不住问出声。 “你别多想。”他又看我一眼,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不发一言,沉着脸快步离开。 我无法理解片刻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俱是懵懂茫然。好不容易见到致谦,又岂能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后便轻易分别?我咬唇正想追过去,却听见休息室内传来一阵声响。 我匆匆回头,却见慕炜孤零零站在沙发边,精致发髻凌乱散开,妆容惨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慕炜手中一张纸,正被她泄愤似的撕开。 我疾步过去,捉住她的手问:“慕炜,你做什么?” 我匆匆一瞥只看见似乎是从书页中撕下的铜版纸,杂志封面大小,但尚未看出内容,便被慕炜抽出手,一转眼全部撕烂。 满地纸屑散落,她却一言不发,甚而开始疯狂地踩着脚下的碎屑。片刻后,她突然停下,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她越过我几步跑到茶几前,那里有酒店为宾客提供的打火机。 她一把抓住打火机,抽出木盒里的纸巾,露出一个空洞奇异的笑容。 我大惊失色,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伸手制止她,从她手中夺过打火机远远抛到角落里。 “还给我——” 她大叫,用力挣开我。 我竟不知她何时力大如此,一时不察便被她甩开。 “慕炜,你静一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爸爸的酒店,若是闹到警报器响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她的动作顿了顿,我趁机跑过去一把抢过打火机。 可是她似乎并未清醒,立马反应过来要和我争抢。 我长这么大没有和她争执过什么,此刻我全无平日姿态,只能狼狈躲着她。 “你和致谦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你要打火机做什么,撕都撕了,地上是毛毯,如果引发火灾你要如何处置——” 我竭力劝说她,可是她似乎完全听不进我的话,越发疯狂起来,嘴里含糊地嚷着:“别管我!烧了,都烧了!” 争抢之间,她的手忽而一拐,硬生生甩在我的脸上。 “啪——”清脆的一声响,我感觉耳中“嗡”的一下,脑子一瞬间空白,如雪后苍茫的原野。 时光在此刻停滞,只有冷气电力充足不断在空气中撞击对流。 慕炜仿佛被按上停止键,浑身僵硬如雕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 我攒紧手中的打火机,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头的焦灼,凝视她,柔声说:“慕炜,坐下来,喝口水。”我试着握住她的手,她垂着眼,手在发颤,却没有反抗。 见她安静下来,我在全静音客房冰箱中取出一瓶水,打开盖子递给她。 她忽然抬头,双眼里聚满泪,眼神却如失了焦距一般,空洞又荒芜。此刻,我自然不知她脑海里想起什么,我只看见她突然全身颤抖,抱住头失声痛哭起来。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错——” 她如惊惶的雏鸟一般,蜷缩在沙发内,是我从无见过的模样。 甚而她今日在这间休息室所做的一切,她每个神情,每个动作,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不是原本的她。我无法猜测致谦到底和她说了什么,竟刺激得她顷刻间性情大变。 可她现时如此惶惑,她的眼泪仿佛流到我心底,一点一点灼烧着我,让我从心尖开始,滋生尖锐的疼。 在这样一个盛年好景,我忽而预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 只是恍惚的片刻,慕炜突然大力推开我。手中的瓶子没有抓稳,被她猝不及防间一推,冰水全部洒到我身上。盛夏衣物清凉单薄,皮肤被冰水刺激,瞬间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浑身湿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眼前跌跌撞撞跑出去…… 静谧的休息室,潮湿的裙子紧紧缠住我,冷气源源不断吹到我身上,我感到心底莫名的荒凉。 想到慕炜如今的状态,唯恐她出事,我立即拿起手机拨通司机电话。 “如果看到慕炜出酒店,即刻送她回大宅。对,不管她说什么,不要管,送她回家。我会通知酒店安保配合你——” 挂断后我又联系卓先生的秘书,飞快道:“通知安保调取监控,找到慕炜,记住,不要惊扰到他人。” “我明白,念念小姐。你现在还好么?”秘书温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我单手抱住自己,只觉浑身发冷。 我瑟瑟说:“请尽快为我准备一套衣物,谢谢。” 休息室内附带浴室,我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热气弥漫的室内,擦掉镜子上的湿雾,镜中映出的我,左脸上微微红肿。 等我出来时,室内沙发上已坐着年轻的酒店女服务生。 她一见我便站起,仿佛没有看见我红肿的脸颊一般,唇边含着职业微笑,温柔有礼地将纸袋递给我:“卓小姐,这是为你准备的衣物。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知我。” 我接过纸袋,发现除衣物外秘书还细心地为我准备了一套彩妆。 我冲她点头,直到她出了房门,才快速收拾好自己。 走出休息室,外间长廊依旧安静,直到接近宴客厅,那幢幢人影,奢华衣履,如浮光艳景一般铺展到我眼中。我晃了一下神,便看到经理悄悄走到我身侧,低声说:“司机已将李小姐接走。” “她情绪如何,有没有过激行为?” 经理摇了摇头。 我心下稍安。 此时此刻我想向致谦问清楚,然而找遍全场,全无他的身影。甚至拨他电话,也因无人接听而无法联系到他。 我的沉默和焦虑似乎落入莹姨眼中,她拍拍我的手,轻言细语:“怎么?没见到荣二少?” “我问过门童,他已经走了。可我刚才一直打电话给他,他不接。”鼻尖一酸,我突然感到委屈。 今晚本是开开心心参加宴席给人道贺,没想到慕炜行为失常,好不容易见到致谦他又不告而别。 我将脸埋在莹姨怀里,汹涌而来的疲惫和无奈仿佛将我淹没。 宴会散场,卓先生安排好一切驾车同我离开。 回到大宅,问过严叔慕炜的状况,得知她已睡下,我才回房睡觉。 香港的夏日漫长又湿热,屋里冷气充足,我依旧难以入眠。脑中如电影一般闪过日间场景,我头疼欲裂,干脆拥被坐起。 绣着蔷薇花样的天鹅绒窗帘缀满流苏,此刻帘幔半掩,月光穿过藤叶枝蔓落入纱窗,雪白地毯上是枝桠横斜的倒影。 孤夜难眠。 我几乎一坐至天明。 天际微露鱼肚白,我换衣洗漱。将遮瑕膏在眼睛下方抹了几重,才满意下楼。 家中工人起得早,已经开始在楼下忙碌。 我去厨房煮咖啡,一边等待一边坐在电视机前看早间新闻。 “昨夜10时25分,一台银色保时捷在大浪湾道撞上隔离带,车辆严重受损。据悉,车主系荣生控股主席荣罗兆禾女士长子荣致谦。事故发生时,车内除荣致谦外尚有另一名男子,乃荣罗兆禾女士子侄罗颂杰。目前,伤者已送往医院救治……” 我猛地站起。 电视里是监控捕捉的画面,穿行在夜色中的跑车突然蛇行起来,紧接着方向一拐,车辆骤然失控,呼啸着冲向隔离带。一阵重力撞击后,保时捷翻车,车窗玻璃碎裂一地。 我匆匆翻出手机拨打致谦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提醒我手机已经关机。我又找到荣家的宅电,许久后方有人接听。那边似乎也是一团乱,我问致谦在哪家医院,接电话的佣人只回答不知。 我怒道:“管家呢,让管家接电话!” 佣人依旧说不知。 我狠狠地挂断电话,此刻电视画面切换,无数记者□□短炮聚集在香港山顶,医院建筑群后是清晨的初阳碧海,大门却嘈杂无章,医院安保将记者隔离,辟开的一条道中几个穿着商务西服的男子艰难走出汹涌人群,匆匆行至大门,神情疲惫仿佛披着一夜霜露。 我在他们中发现了路周,便即刻打电话联系他。 电话很快接通,我连忙询问致谦的情况:“他现在怎么样,受伤严重吗,医生怎么说?”我双唇颤抖,回想电视里车翻窗碎的惨烈场景,眼里不由泛起泪雾。 “请放心,荣先生情况良好,并无危险。”路周在电话里安慰我。 我依旧担心,唯恐他隐瞒,只恨自己不能插上双翅飞到致谦身旁,亲眼看一看才好。 我急切地说:“情况良好是怎么好法?你别想瞒我,我要知道他身体的所有情况。算了,你别说了,他目前是在明德医院治疗?我马上过来!” 我迅速切断电话,直奔大门。 身后传来严叔的声音:“大小姐,这么早出门?” 我未回头,飞快地坐上车。 严叔敲了敲车窗。 我把车窗降下,嘱咐道:“严叔,我要去明德医院,请你帮我照看慕炜。” 脑子仿佛炸裂,一下一下如被巨石凿击一般地疼。我吩咐司机开车,疲惫地闭上眼…… 昏昏沉沉地到达山顶,车窗外,记者依旧久散不去。 路周连同几位保镖在门外等候,看到我便疾步向我走来。 我戴上遮阳帽,在他们的掩护下挤过人群进入医院。 致谦住一间单独病房,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左手绑一圈绷带,正低眉处理文件。窗外光线透过叶隙映在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淡淡交错的光影。 在这样一个轻风艳阳的日子里,在医院病房,我终于看到他,仿佛旧时梦境,美好的让人落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似乎听到我的脚步,他抬头,露出额角一块淤青。 我心中微恸,快步走过去。 我如此想念他怀里令人心醉的气息,此时此刻却不敢随意碰他,唯恐他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伤口,只能无措地站在他面前,低声呜咽:“我看到新闻,知道你出事……” 他的眸光微微颤动了下,将目光调向别处。那里有窗前的一盆花,花瓣滚动着清露,迎着海风暖阳,被雨露滋养被阳光眷顾,肆无忌惮展露着它的华丽绚烂。 然而,在这样一幅好景之中,他似乎更加苍白,浓墨阴云的色彩渐渐聚拢在他眉心。 他垂眼按了按额角,语含疲惫:“我很好,别担心。” “你……你的手……” 他蹙眉,寻常的口吻:“被玻璃擦到,小伤。” “还有哪里伤到?疼不疼?”我的视线逡巡过他穿着病服的身体,除了手上包扎过,并没有其他部位大动干戈,显然路周并没有骗我。可心中明明清楚他的无恙,心头依旧挥不去密云,非要听到他亲口告诉我才能安心。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文件上,似乎无心应付我,低柔的声音透着些许冷淡:“已经检查过,都是擦伤。” 心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松懈一分,我终于注意到他不同与往常的态度。 我的眼中泛着泪雾,鼻尖开始发酸。 我为他一夜未睡,清早看见新闻便匆匆赶来,未想到换来的只是他冷漠的敷衍。 “致谦,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喉咙发紧,声音出口带着酸涩的哽咽。我含泪凝视着他。他终于抬眼看过来,晦涩的神情,眼底暗流涌动。 这样的眼神如利刺一般猛地扎进心头,万千言语尚未脱口便在刹那间化为乌有。 我狠狠闭上眼,近乎颓然地说:“分开两个月,原来你从未原谅我。” 海风吹拂着纱窗,窗帘摇曳,湿润的气息漫卷而来,心脏一点一点缩紧,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 无尽的静谧中,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别多想,我从未因此责怪你。” “你不责怪我,因为你并不信任我是不是?”我缓缓抬头,有些悲凉地看着他,“从我第一次出现在你的公寓,你一直在防范我。你们调查我的身世,在书房装隐形监控,或许还曾笑话我拙劣的演技。是否因为我带着目的接近你,你便认为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从那以后,无论我对你如何,即使关心你,甚至爱上你,都要被你全盘否认?”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即将没顶的悲哀,然后,我轻声说:“曾经,在萨里郡里士满公园的草坪,有一位师姐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棵树爱上了马路对面的另一个棵树。我问她然后呢,她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静静地看向致谦。他一张英秀的面容,却连一丝表情也无。只有那双眸子深如漩涡,定定地望着我。 心脏剧烈收缩,我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今时今日,拜你所赐,我终于想明白:不可能的事,一开始……不就是结束?” 他的眼神似乎颤了颤,漠然之中似乎带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 我牵牵嘴角,笑了笑,眼眶里的泪水在陡然转身的一刻喷薄而出。 我捂住嘴,压住堵塞在喉咙口的哽咽,快步向门口行去。 “念念——”涩然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脚步一顿,听到他说:“不是这样……我不能……”他的声音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痛苦,顷刻间侵入我的心,唤醒尘封在我心底最久远的自卑与伤痛。 我忽然情绪崩溃,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你不能……因为我是残疾人……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健全的双腿……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再也不能跳舞——” “卓、念——”他忽而冷声呵斥。 我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落,仿佛心头刺出的血,染成一地诡魅的花…… 对于我们之间牵绊最深的秘密,我和他仿佛在不经意间形成默契,无人去提,无人敢提,小心翼翼维持着彼此爱怜彼此珍视的情谊。然而在今天,仿佛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我在近乎崩溃的情绪下狠狠打碎所有虚幻华丽的表象。 “我恨你……是你撞断了我的双腿。所有人都瞒着我……可是我都知道,我早已认出你——” 所有力气化为这一句话,全世界都仿佛在摇晃,我浑身无力地扶着墙,双腿仿佛有利刃在割,漫天的疼痛将我淹没。 恍惚的瞬间,身体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我被温暖包围,鼻息间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却依旧那么醉人。 他压抑的声音钻入我耳中,仿佛含着巨大的疼惜与心恸:“念念,对不起……” “我好不容易盼到暑假回国,央得家中长辈抽空陪我到上海看展览,我谨守交通规则,不过是走一道斑马线而已,为何偏偏遭遇如此横祸?” 我伸手推开他,全身颤抖。 他的双唇惨白如纸,神情一点一点委顿下去,艰涩的口吻:“我并非故意如此,那时我全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突然收到静仪在上海病发的消息,连夜搭航班回国,早已数不清闯过几处红灯。直到你满身是血倒在车前,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可那一刻我已经追悔莫及……” 他提及荣静仪的时候,声音沉冷而哀戚。为见她最后一面,他粉碎了我十年的芭蕾梦。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慕炜有那样一双腿,即使小腿硬得像石头夏天不敢穿露趾鞋……即使是这样一双并不漂亮的腿,于我而言,永生永世不会再有……” “念念……”凄怆的声音。 “他们陪我看阿甘正传,鼓励我读海伦凯勒,每天早上起来播放贝多芬的命运给我听……所有人都用惋惜的眼神看我,小心翼翼看着我开导我,唯恐我趁他们不注意做傻事……”那段时光仿佛是一条黑色无尽的暗流,置身其中是何其怅惘绝望。幸好我安然度过,并未从此一蹶不振。可只要稍稍回想,都会在不经意间提醒我已经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我垂眼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用力扯出一个笑,轻声说:“我知道你自责,每一次我提到芭蕾,你的表情变得那么难看,仿佛只要我继续说下去你便会懊悔得想要死去……” 我笑着看他,他面容白得如纸片,一动不动望着我,仿佛凝成海岸线冰冷无人气的雕塑。 “我不会感激你,我只想利用你的自责和怜悯接近你。我那么恨你,才会轻易答应何漪能的条件……我那么坏……那么坏……景明哥哥一定早已看透我,所以才抛下我……妈妈因我而死去,爸爸从不管我。就连你,也是为了补偿我而应下婚约……我那么坏……你早已烦透我了,对不对?” 不知何时,乌云层层叠叠堆积在天边,忽而狂风大作,吹动半页纱窗“砰砰”作响。清风和艳阳瞬间被阴霾驱逐,铅云仿佛压在头顶。眨眼之间,滂沱大雨闪电般袭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飞溅入屋,满室萧索雨意。 没有人想到去开灯,我和他在风雨摇曳的早上,仿佛站在谢幕后的戏台,彼此深陷在哀婉缠绵的折子戏中尚未回神,却又无可奈何地从灵魂里生出不可诉说的凄凉和疲惫…… 于漫长的沉默中,他不曾开口给我一句反驳。 我蹲在地上,听着窗外悲凉的风……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 我如同跋涉在荒漠之中,极寒极暖的天气无序变换,一会儿被冻得牙颤,一会儿热得仿佛在烈火煎熬,在我承受不住似乎要力竭之时,我忽然张开眼,柔和的灯光刹那铺满我的双眼。 头脑渐渐清醒,仿佛开启了知觉模式,浑身的酸麻和无力一点一点传输到中枢神经,提醒我此刻不算良好的身体状况。 我注意到眼前千篇一律的陈设装潢,再看紧闭的玻璃窗外烟雨笼罩的灰色天空。海浪的潮声且高且低,消毒水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之中,我怅怅然拥被而坐,只觉天与地都已卷入哀歌里,再无好景和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开门的声响。 年轻的护士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意。许是见我已醒,她的眼里闪过惊喜,笑嘻嘻地说:“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高烧四十度晕倒,一睡便是两天一夜,把隔壁病房的先生吓坏,脸色到现在都黑如锅底。现在可好,我终于可以松口气。怎么样,饿不饿?可以先喝点粥哦。” 她一口气报了七八种粥的名字,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总结了一句:“所以以你现在身体状况,我建议还是喝白粥为好。”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她说的“隔壁病房的先生”,她已经出去一趟端了粥进来。我并无丝毫胃口,正想出声婉拒,却见紧随在她身后又有一人进来。 他神色憔悴,发丝有些凌乱,望向我的眼神仿如虚幻美好的旧日时光,那星光坠落的公寓夜色,那一次次缱绻甜蜜的温情相拥,温床枕畔的笑语辗转,仿佛我们还沉浸在那一场酯香玉暖的轻怜□□中…… 眼眶微热,鼻尖忽而开始发酸,我在泪水滑落前猛地扯起被子,满头满脸将自己覆盖,躲起来越缩越小,只求自己再也看不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我蜷缩在被中,用手堵住喉咙里即将出口的呜咽,只盼他快点离开。 无声的静谧中,突然想起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我的心口。片刻间感受到熟悉的身体温度,他隔着被子将我抱紧。 “念念……”他低声唤我的名字,我全身僵硬,脑中空茫一片。 “我十一岁丧父丧母,十二年后,在同一天,唯一至亲也离我而去。至此,于我而言,世上再没有亲人……念念,我在几位长辈面前应下婚约,从那时起,我已将你放在心里。” 忽然回想起某个寒冷的冬夜,我和他相依偎在公寓沙发,那么寻常地听他聊起他的过去,他的家人。他的声音沉郁而清冷,仿佛是二三十年代黑白相片里孤房空寂的回响。 那时候窗外依稀有雨,室内挥散不去荣太登门爆发的雷霆震怒。我心疼地扑进他怀里,执拗地承诺他的世界里还有一个我。 后来我们紧紧相拥,用炙热的身体温暖彼此,仿佛世上一切凄风冷雨都不再与我们有关。 回忆总在不经意间触动纤细敏感的神经,伶仃安静的室内,护士不知何时离去。仿佛有无端升起的青烟刺激我的双眼,恍惚间已经湿了枕畔。 …… 因发烧的缘故,我躺在病床几天,期间卓先生出现过一次,后又接到急电匆匆离去。严叔特意赶来,告知我慕炜由纪诤接回狮城。 当时我正昏睡得人事不知,严叔也无立场阻拦。幸好慕炜尚在状况,未闹得场面难堪。 我对慕炜和致谦之间的纠葛尚有疑问,但自从那日开始,致谦虽时时陪伴在我身旁,然而我们彼此之间的话已经寥寥。 他的身体经医生检查过无恙,已由院方允许办理出院手续。大多数时候他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衣西裤,沉默地坐在我床头的沙发里埋头处理公务,而我至始至终塞着白色耳机听不知谁哼唱的不知名的歌,偶尔捧一本杂志草草翻阅。 我们理智又近乎冷漠地同处于一室,却彼此防备,楚汉分明,仿佛最初的最初,在香樟大道尽头的广厦豪宅,充满奢华气息的21楼的复式公寓里,我们隔着一扇门,隔着五年的时光,再次相逢…… …… 出院那日由致谦来接我。吃过早点后,我一直没有等到他。反正闲来无事,于是我打算去楼下转转。 正要往电梯方向走,安静地走廊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我循声拐过转角,便见一行衣着气派的男女颇为仓促的背影。 最先的一人侧身推开病房的门便气势汹汹而入,身后一男一女守在门外。我认出其中面露忧虑的女子正是荣太侄女兼秘书罗美瞻。 以她的身份此刻出现在医院,那间病房里住的恐怕是罗松杰,而方才最先进去的必是荣太无疑。 我心中揣测,便提步向她走去。 “罗秘书,来探病?” 她回头看见我,顿时露出笑容:“原来是念念小姐。你这是……病了?” 见她打量我身上的病服,我抿唇笑:“没什么,一点感冒而已。” 这时紧闭的房中忽而传出大声训斥的声音:“你们俩干得好事!开车闹事搞到翻车住院,现时城中哪处不以我荣家为笑柄,说我荣罗兆禾持家不严,不懂管教,闹得家宅不宁,子辈不和——” 我心中震颤。最近未关注新闻,竟不知一则交通事故已被媒体渲染至此。豪门子辈不和,其背后原因不外乎争产争利。然而荣氏子嗣不丰,如今唯有致谦一人而已,何须为此大动干戈。 如今媒体牵扯出罗颂杰,竟是揣测荣太意欲将荣氏权柄旁落至他人之意。无论荣太今后作何打算,此时此刻被按上这样一个罪名,事关自身声誉,也难怪她发威至此。 里面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罗美瞻神色略微松动,示意与我走开几步说话。 直到远离病房,她才抱歉地对我道:“近来市场动荡,姑妈一直在伦敦开会,为公司决策闹得焦头烂额。刚回国便看到新闻,气得连水都没喝一口便赶过来。在医院门口正碰上致谦,忍着没发脾气,原以为能消气,没想到……” 她无奈地叹口气,说:“他们两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因何缘故竟坐一台车。致谦驾车一向沉稳,必是和颂杰起争执才导致出错。” 我沉默,忽而听见她问我:“念念,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 我闻言一愣,她笑笑,面色寻常地解释:“当日陆家在碧晶酒店大摆筵席,你也在场,我只是猜测或许你会察觉几分异常。” 那日罗颂杰在休息室外行迹鬼祟,想必是听到致谦和慕炜的谈话惹致谦不快,因而生出龃龉。 然而我终究只是猜测,事情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清楚。 我抱歉地看向罗美瞻,轻声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是致谦似乎不愿在我面前提起。” 告别罗美瞻,我再无下楼的兴致,回病房让看护将最近的报纸拿来,便安静地一一翻过。 财经版被美国次级债危机及相关消息霸占,且标题个个触目惊心,甚至出现英国银行闹挤兑风波的报道。而本城娱乐版最是精彩纷呈,除却影视圈绯闻不断,豪门八卦向来为人津津乐道。近日更是将焦点聚集荣家,大肆渲染荣氏母子日渐不和,荣太欲扶持外姓子侄坐上高位窃取荣氏大权之事。 撰稿人文辞华丽,笔锋细致而犀利,仿佛置身其中,引经据典侃侃而论,让看客深坠豪门秘辛不可自拔,甚至恨不得抚手大呼过瘾。 我在这些类似报道中偶然发现自己的照片居然见报,虽是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那日清早我为致谦赶赴医院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通篇报道看下来,我不得不叹服港媒捕风捉影的本事,将我的出现渲染成二男争一女的桥段,或又笔锋一转,暗喻其子孙私德败坏,更为荣氏豪门几代尊崇深深扼腕。 我看得尴尬不已。 后来致谦过来,眉间尚有一丝阴云。我知道他心情不佳,安静地跟着他搭电梯到停车场。 他驾车接我去荣家吃饭。 这虽是我第二次前往大浪湾道的荣家大宅,然而的的确确是第一次正式拜访。 汽车缓缓滑过大理石车道,在主楼门廊前停稳。 从车上下来,致谦握住了我的手。 我猛然生出一股不自在,抿了抿唇,没有抽出。 这时候管家出来,看到我们便笑着招呼:“少爷回来了。卓小姐,快请进,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我扯出笑容冲他点点头,跟随致谦的脚步进了客厅。 正厅沙发上荣太正与莹姨聊天,一见我便招呼我过去坐。 致谦回房换衣,我陪两位长辈喝茶吃点心。 莹姨适才知道我生病住院,怪我瞒着她不让她知晓。 荣太和颜悦色地说:“念念懂事。要怪也怪致谦没有把念念照顾好。” 我笑笑:“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莹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对荣太道:“二少身担重责,为公司尽心尽力,自然事务繁忙。何况他此次也受了伤,难免有所疏忽。” 荣太略略皱眉:“他开车争吵,出事也不奇怪。只是他自己受伤就罢了,居然还连累颂杰。现在颂杰一只手还打着石膏,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我垂眸不语。 莹姨饮一口茶,笑笑说:“年轻人心气浮躁,遇事难免冲动,偶尔发生口角也是难免。致谦平日处事极为稳妥,那些与我来往的先生阔太,哪个提起他不是赞不绝口。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们谈得兴起,我有些无聊便借口走开。 我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在花园里,身旁的花木葱绿茂盛,在我的头顶撑起一片绿荫。 晚风吹拂花木,树叶颤抖摇曳,也送来依稀人声。 “……荣致谦,你这么能耐,怎么还怕姑妈知道?” “这是我的事。”冷淡的声音。 “静仪是我姑妈的女儿,难道她没有权利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我倏地顿步。 轻轻分开蔷薇花蔓,我看到花架旁致谦冷漠地与罗颂杰对峙。罗颂杰车祸小臂骨折,此刻右手裹着绷带悬在脖颈前,一脸愤怒地望着致谦。 致谦脸色微沉,缓缓说:“我答应你,不干涉你处理银行事务。” 罗颂杰愣了愣,忽然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在我背后耍手段。” “你大展所长才好。”略微嘲讽的声音。 罗颂杰大笑:“荣致谦,那我可要谢谢你了。只是可怜静仪惨死,你——” “颂杰,你又和致谦吵什么?”突然出现的声音将罗颂杰的话打断。 我的手跟着一疼,花刺刺破肌肤,血从指腹沁了出来。 我摁住伤口,听到罗颂杰笑语敷衍着罗美瞻,罗美瞻不耐道:“好了我不问了,卓先生刚刚到,你们也该进去吃饭。对了,看到念念了吗?” 我心口一跳,来不及多想,等到他们离去后匆匆跑去餐厅。 这一餐饭吃得很是恍惚,我尚且沉浸在花园离奇的对话中,有些神思不属,似乎听到餐桌上几位长辈谈到楼市恶化、现金饥渴……提及我的时候,我不曾听清他们问了什么,只含糊地点点头。 莹姨笑话我:“这孩子,这个时候还这么迷糊。” 我眨了眨眼,见周围几人都笑看着我。罗颂杰左手握着餐具,笑容有些古怪。而致谦安静地坐在我身旁,嘴角疏落的笑意有一种莫名的萧索。 我浑浑噩噩度过一夜,第二天许菲打电话给我,抱怨一个暑假闷在家中没人陪,只好成天上网打发时间。 “小念念,我刚刚看到一个新闻,是香港豪门联姻哦,女主角的名字居然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 我脑子一懵,头忽然嗡嗡作响,双手颤抖着打开电脑网页。无须刻意寻找,搜索栏下面最新一条时讯图文并茂。 在这样一个蝉声微噪的午后,阳光热辣辣地穿过玻璃映入室内,我怔怔地看着关于自己、关于致谦的婚讯,背脊不知不觉竟然泛起一阵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卓先生在《明报》《大公报》上发布我和致谦的婚讯,几乎立刻,各大网站疯狂转载。随之而来的是荣生银行股价一路回升,终于扭转多日来频频下跌的颓势。 我怔怔地看着配图里荣生银行红白双色的六角形徽标和卓晶集团的英文缩写,心中一阵震颤,一阵苦楚。 原来昨天在荣家的那顿饭本意在此。 忆及致谦的那个笑容,那么萧索那么冷淡,我颓然地想,他心里必然是不愿意的吧。 大宅电话铃声不断,严叔熟练而妥帖地应付着,收线后还不忘提醒我大宅附近有大批记者蹲守,尽量不要外出。 我在屋中枯坐半日,等到卓先生回来,才下楼告诉他:“我并不想公开我和荣致谦的关系。” 卓先生正饮茶,闻言抬眉看我,眼神略带诧异:“昨夜我们询问过你,你不曾反对。” 我垂头,攒紧膝盖上点缀着珍珠蕾丝的裙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论此事。” 他沉默,片刻后认真地说:“念念,这并非儿戏。” 我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是不是致谦欺负你了?在医院我便发现你们几无交流,你告诉爸爸,爸爸替你出气。” 我闻言抬头,看到他略带寒霜的脸。 他今年四十有二,拥有一间庞大的酒店集团,在36个国家拥有近150家酒店及度假酒店,并有超过70项酒店发展计划正在酝酿中。他二十二岁步入婚姻,在风华正茂的年岁里恢复单身。他有一副令无数女人疯狂的好容貌,有被无数人欣羡嫉妒的身家和地位。十多年来,他手握权柄,纵横商场、游戏情场,多少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又有多少人为攀附关系争相前来结交。 或许,他是一个好老板,一个好情人,但他从未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空廓奢华的客厅内,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七岁的时候,我和一个叫欢欢的女孩被男生欺负。欢欢回家哭诉,她的父母为给欢欢出气不惜大闹学校。欢欢的爸爸妈妈只是进城的务工人员,但是事情闹得很大,被许多人知晓。为安抚家长,校方承诺格外关照欢欢。从此以后,学校里再无人敢欺负欢欢。” 说到这里,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没有欢欢那么幸运,我没有爸爸妈妈可以哭诉,程父卓姨工作忙,家中只有保姆照顾日常琐事,更无人能为我出气。我只有认真念书,听老师的话,争取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博取他们的关注和爱护。我甚至为此威胁同学,告诉他们我爸爸是警察,谁欺负我就会被当做坏人抓走……” 古典的大理石座钟忽然敲响,一声一声,沉重而缓慢。 他的表情比钟声更沉郁,望着我的眼里似有震撼,有疼惜。 钟声过后,我轻声说:“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我真的有爸爸,他虽然不是警察,但是他能为我做很多很多事,甚至可以解决一般人耗尽一辈子都无法解决的麻烦。只是,这一切我知道的太晚,我已经长大,已经习惯自己解决问题……” 我再不是那个被欺负后只会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女孩,那些曾经遗忘在时光缝隙里的渴望,那些年从未得到过的父爱,所有的所有,都已经,不需要了。 …… 我沉默地站起,从他身旁绕过,慢慢走向楼梯。 “念念……”他在身后唤我,声音发颤,“是爸爸不好,但是爸爸希望你快乐。你中意致谦,我可以想办法让他接受你。如今荣生集团面临危机,荣太需要我资金支持,需要发布联姻的消息赢得市场信任,我不会拒绝,甚至大力促成。念念,你知道,我是为了你。” 我顿步,回头看向他。 他已从沙发站起,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样子,但经年积威锻造的含蓄和从容已经消失无踪。 我的心已经凝固成冰冷的硬石。 我听到自己嘲讽的声音,一字一句,狠而准地刺向他。 ——“很多年以前,外公也是这样想的。” …… 他颓然坐倒在沙发上。 我再不看他,背过身,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 临近开学,致谦接我回上海。 他被卓先生叫去书房,许久才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致谦浓眉微微蹙着,面色似乎有些冷凝。我不禁猜测或许卓先生真为我出气,今日给致谦脸色看。 许是见我疑惑的表情,他笑笑,并未解释什么,握住我的手往外走。 严叔将我的行李在车后箱放妥,回身时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例行叮嘱我几句便闭了口。 数日来我与卓先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严叔的焦虑写在眼中。他为卓氏服务大半生,妈妈在世时卓先生流连欢场夙夜不归,多亏他协助打点家中琐事,免妈妈劳苦。他为卓家尽心尽力,如今还要为我与卓先生岌岌可危的父女关系忧心,我有些心疚,回身抱了抱他,轻声说:“我走了,下次回来看你。” 我回头望见书房紧闭的窗口,金色的天鹅绒窗帘半掩日暮薄光。车缓缓启动,窗扉后的人影越来越模糊。 …… 我们在机场与路周及几位高管会和,并且与荣太一行人相遇。 她身旁跟着罗美瞻及数位工作助理,正于荣生银行专属的贵宾候机室等待飞往北京的航班。 许是连日来集团事务顺遂,她心情颇好,与我说了许久的话才稍稍停歇。我趁此跑去洗手间,回来时听到致谦与她说话。 “我打算提请董事局辞去中国区行政总裁一职。”低沉清润的声音。 荣太语气微扬,暗含讽刺:“哦,是谁令你心生不满,居然以此作要挟?” 致谦神色不动,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挖苦。白皙英秀的面孔,目光宁静如雪后月光:“现时中国区业务发展良好,而欧美金融市场持续动荡,我意欲专司北美业务,以期减少亏损。” 荣太面露怒色:“你这是质疑我的决策?怨我当初未曾批准你的报告全面出清欧洲抵押贷款资产?而你先斩后奏出售北美房屋贷款业务,在美国信贷危机中占尽先机?” “占尽先机谈不上,及时止损而已。” 他语带傲然,毫无谦卑之意。荣太一时语塞,又气又急,眼看就要爆发,还好罗美瞻及时上前安慰,又暗自冲致谦使眼色。致谦这才说道:“罗颂杰已熟悉中国区业务,且与杨董配合默契,只差施展的空间。” 他说得直白,令荣太又惊又疑:“你要为颂杰让位?” 致谦默认。 我忽而想起在荣宅花园听到的对话,难道他想以辞去职务的方式践行对罗颂杰的承诺?究竟罗颂杰知道什么,以至于致谦对他如此退让? 我心中暗忖,却听见荣太说道:“颂杰尚未痊愈,我让他迟些去上海。你若有此打算,不急在这一时。” 这是被驳回? 荣太等人在机场专职人员的提醒下先行登机。 路周与致谦低声交谈,我远远坐在一边,戴上耳机,只看见路周略带焦虑的脸。 直至登机,路周依然面有疑色,恐怕百般招式尽出,依旧没有撬出致谦口中的答案。 我一路睡到飞机降落,致谦轻声将我唤醒。 我睡眼惺忪,任由他为我解开安全带,扶着我的肩一路走出舱门。 路周跟在我们身后,似乎正与人通电话。片刻间他疾步走过来,对致谦说道:“机场外有大批记者守候,姚勤联系过机场负责人,现时司机已开车入停机坪。” 我揉了下眼睛。 彼时天色已暮,远处的机场建筑灯火辉煌,停机坪内连绵着灯海。一架架银白的飞机如巨大的铁鸟安静栖息于墨蓝天幕下,瘦长机身标志着各国航空公司徽标,仿佛万国展览。 而航站楼廊桥将一架架飞机的舱门与登机口相连,外面是大幅的rsbc广告。 我们所乘坐的飞机并没有与廊桥对接,长长的舷梯下,我看见几米处机场中巴旁停着数台轿车,最前面那台熟悉的银灰色,姚勤一脸笑意站在车旁,正冲我们招手。 我与致谦上了车,姚勤依旧坐副驾座,路周同几位高管坐后面的车。 肚子突然开始疼,熟悉的坠疼。最近贪凉多吃了一些冰激凌,没想到例假居然提前。 我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去下洗手间。” 姚勤回头,面露难色:“现在吗?可是出发口和到达口都有记者,若是遇上……”她的目光转向致谦,似在询问。 致谦淡淡地说:“我陪她过去。” 一行几台车停在航站楼外的临时停车带。 我有些窘迫地提着包包先下车。致谦正要下来,姚勤连忙阻止:“荣先生,我来陪念念小姐。记者认得你,你不露面还好,你要是跟着出去,十有八九被记者堵截。” 致谦被姚勤说服。姚勤同我一起从大门进入。 果然是姨妈报道。 可怕的是白色裤子上已有几丝浅红印记。 我几乎想要尖叫,也不知方才下车时致谦有没有看到,或者被旁人察觉。 我即刻解开脖子上的丝巾,把它围在腰上。渐变色丝巾薄而轻,走动间仿若流云。我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不觉想起那些年穿过的芭蕾练功服。紧身的连体衣,腰间垂下一圈薄如蝉翼的下摆,是我最喜欢的浅粉色。 “念念,好了吗?”姚勤在门口唤我,我应了一声,连忙整了整衣服,匆匆往外走。 虽已入夜,机场依旧人来人往,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甚至疑心周身走过的每一个手持相机的旅客都是潜伏的记者。 姚勤看出我的紧张,用轻快的语气安慰我:“念念,放松放松。虽然最近你和荣先生的婚讯闹到娱乐版版头,但荣先生一向把你藏得好,至今各家报纸网站神通尽显也不曾求得你的玉照。我呢又是跟在路周后面的无名小辈,所以放一百个心,没人认出我们。” 所谓乐极生悲,或许就是形容目前的场面。 当我们走到大门口,看到原本停着的银色轿车已被一层一层的记者包围起来,甚至后面几台高管乘坐的车也有记者不断敲车窗扯起嗓子提问。那紧迫盯人的架势,似乎唯恐放过一丝一毫斩获头条的机会。 姚勤低呼一声:“糟糕!那台银色雅致是荣先生出行专车,记者一定记得车牌,我居然忘记换一台车过来!” 看着路周与两位高管下车后,顷刻间便被涌上的记者淹没,我的背后微泛凉意。 姚勤碰了碰我的手,我与她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同样的意思,下一刻,我们同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匆忙往里面跑。 或许外面的动静太大惹得来往旅客纷纷驻足,而我们又跑得太过仓皇,两者对比反差太大,以至身后很快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在里面,那两个穿白衣服的,快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我鲜少与记者打交道,显然姚勤在这方面亦缺乏经验,然而纵是如此,她的应变能力多少强过我。 当我躲在角落飞快地戴上她塞给我的口罩,再抬头我们已被记者团团围住。 我遮掩的面容丝毫没有冷却他们拍摄的热情,咔嚓咔嚓的相机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 “请问你是卓念小姐吗?” “近日你的父亲卓在增先生登报发布你和荣生集团荣致谦的婚讯,这是出于商业联姻还是彼此早有感情,亦或两者皆有?” “婚讯发布后荣生银行股价回升,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有港媒爆料说你自小流落在外,近几年才认祖归宗,长久的分离是否导致你与你父亲关系淡薄?也因此导致你沦为商业联姻下的牺牲品?” 我被记者们荒诞的思维和犀利的言辞震慑,一时间瞠目结舌,回神后只好眨眼扮无知。 姚勤拉着我的手想带我突破重围,然而记者好不容易抓住我本人,又怎会甘心空手而归? 我们被困在汹涌的人潮中举步维艰,耳边是层出不穷的问题,闪光灯不断亮起,姚勤的手心急得冒出了汗。 正在这时,她忽然大呼一声:“荣先生——” 记者止住话题,闻讯纷纷回头。 我以为姚勤此举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便我们趁机溜走。未料竟真有一部分记者快速扭头便跑,而我从他们奔走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荣致谦匆匆而来的身影。 他双眉微蹙,面色有些冷酷,正迈着大步快步向我走来。 路周跟在他身旁,和机场安保人员格挡蜂拥而至的记者。而他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尽管面露不悦,依旧丰姿雍华,仿佛随时可以上镜拍一支奢华璀璨的香水广告。 与他相比,我倒映在玻璃门上的形象可谓糟糕至极。发卡在奔跑中松落,此刻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后,口罩蒙脸让我看起来像个不可救药的病患。而在不为人知的隐秘处,流失的血液散发着令人羞臊的气味仿佛随时都会暴露在空气里。 我的内心在尖叫:god!我只用了护垫! 在我惊慌而畏怯之时,致谦已经来到我面前,异常冷静的口吻:“别怕,跟我走。” 姚勤自觉让出位置,以便他护在我的身侧。机场安保训练有素地从人潮中劈开一条缝隙,被隔挡在外的记者们不依不饶,高举相机不停拍照,更有不明真相的旅客争相围观,似乎唯恐错失任何一个现场爆点减少来日与人炫耀的谈资。 此起彼伏的嘈闹声中,他侧着身拥住我往外走。我浑身僵硬,一瞬间脑子发懵往旁边躲了躲。他拥着我的力道瞬间变大,看向我的目光格外严厉。 我顿时气弱。 司机已将车停在大门外,见我们过来连忙打开后座车门。 致谦护着我上了车才绕到另一边进来,这时忽然有记者挤开安保人员横冲直撞而来,抓住空隙便高声提问:“荣先生,据传你与荣罗兆和女士长期关系不和,而她更有剥夺你作为荣生集团唯一继承人资格的打算,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致谦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嘴角的弧度深寒料峭,只一瞬便消失无踪。机场安保适时将记者挡开并快速关上车门。 他缓缓解开西服扣子在我身旁坐下,沉声吩咐司机开车。 车外人头攒动,透过车窗,我看见姚勤和路周挤开人群后飞快地跳上了后面的车,车子启动紧跟着我们。车道外机场安保逐渐散去,有记者妄想与车赛跑,到底是徒劳,一转眼,已远远被抛在后面。 我将口罩取下,悄悄松一口气,随后便想起今天的遭遇本可以避免,却因为我不合时宜的要求惹来诸多麻烦,也不知明日报纸会如何借题发挥。 双手不自觉攒紧膝上散乱的丝巾,我忐忑地看向身旁的致谦。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我呐呐道歉。 他神色微缓,侧脸看向我:“不关你事。我本无意将你暴露于媒体,是我安排不周。” “我不会有麻烦,姚勤及时递给我口罩。” 他笑笑,不置可否。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媒体近来对你感兴趣,恐怕热度不会轻易消退。你外出多注意,或者,我可以遣人接送你上下学。” 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寻常学生的生活,自然不愿意被媒体打扰。若应了致谦的提议,无疑会在同学中惹来额外关注,到时又掀波澜,还不如当下维持现状。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并未多言,似乎垂眼沉思。 车驶入滨江大道,不需多久便可抵达公寓大厦。而紧随我们的几台车早已在前几个路口陆续分散,由司机逐一将车内人员送返家中。 下车时我特地留意座位,幸好不曾发现任何尴尬的痕迹。 许是一路绷紧神经,稍稍松懈下来我便感到小腹一阵阵抽痛。 司机将我们的行李送入屋中便离开,致谦接到公事电话,知会我一声便去了书房。我拎着包包,顾不上整理行李便匆匆回房洗浴换衣。 弄脏的裤子丢入洗衣篮,丝巾上有一小片浅色痕迹,若日后还要它漂漂亮亮装点衣装,最佳选择是交给专业人士清洗。 我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缓缓洗去我周身疲惫,也缓解了天然的生理疼痛。 全身放松的后果是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翩飞。 我想起这段时间在香港,我在致谦的病房里竖起尖利爪牙,为多年前的车祸动辄讨伐,声泪控诉,毫无理智地伤害他,甚至言不由衷地说恨他的那番话。 我恨他吗? 在最初得知自己再无法穿上足尖鞋时自然心有委屈,但五年时光足够我树立新的方向。即使答应何漪能接近致谦,也仅仅是为了航航。我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夜不安眠,无数次在心中默默忏悔。 我怎么会恨他? 几次不经意提起我钟爱的芭蕾,他瞬间流露出的痛楚都令我震撼。我甚至后悔不该在他面前再次出现,我的刻意接近不过一次次揭开他心头的疤,更一次次让他重忆起如何失去静仪的痛苦。 原来荣静仪的祭日与八-九年洛杉矶大地震的死者祭日同为一天。 这一天,我在墓园悼念死去的妈妈,而他把自己关在曼哈顿的万尺豪宅里喝到酩酊大醉,为他的父母、深爱的长姐。 如果心疼也是恨的话,那么,我将永远恨下去…… 半小时后,我裹着浴巾出浴室,掀开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致谦开门进来,坐到床边握住我的手,温声说:“脸色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他随随便便一句话,顷刻间融化我所有防备。 我默默看着他。 他还未曾换衣,灰色的薄亚麻外套里是纯白的法式衬衫,领带已经抽走,微微散开的衬衣领口有独属于他的淡淡清冷隽柔的味道,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富贵雍雅之气。 这味道已深深烙在我最敏感的记忆神经里,如果有一天我与他失散,即使凭借记忆的味道也一定能让我再次找回他。 ——原来卓念一直一直都知道,她深深爱着荣致谦,一辈子。 …… 心脏抽紧,瞬间的疼痛碾压过身上所有其他痛觉神经。我将自己埋在枕头下,不可抑制地抽噎。 任他惊愕踯躅手足无措或是轻言劝哄都绝不停止,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哭尽。 最后他将我从被中挖出抱在怀里,从自己胸前口袋里抽出黛青细条纹丝帕,毫不嫌弃地为我擦眼泪擤鼻子。我这才惊觉此刻已是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我哀嚎一声从他身上滚下,迫不及待地逃往浴室清洗面容。 等我红着双眼慢吞吞走回卧室时,他坐在床边一张英式天鹅绒扶手椅里微笑地看着我。 心中一阵酸涩一阵委屈,我看到他敞开的怀抱,仿佛瞬间找到停靠的港湾,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我听到他沉沉的低笑声,感受到深埋心脏的胸口微微起伏,隔着夏日薄衫传递给我无尽的温热和慰藉。 我执拗地圈住他的脖颈,听他心跳的节律,仿佛这样便可以聆听到他心灵深处的秘密。 他抚摸我的发,声音含笑:“今天怎么了?哭得像孩子一样。” 我羞窘,故作夸张地说:“我不舒服,头疼脑热四肢乏力全身酸痛,难道我这么可怜还不许我哭?” 他轻咳一声,肃容道:“这么严重,我必须打电话给宋医生让他亲自过来一趟。”说着,他把我从他腿上抱离,似乎立刻要出门取手机。 若是让外人知道致谦大动干戈请来医生不过是因为我生理痛,那时我可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我“嗳——”了一声,连忙抱住他的腰,一时发急便冲口而出:“找什么医生,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肉麻的话时,致谦白皙的脸上竟然有了微赧之色。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住,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笑着说:“知道怕了?吓唬你的。” 我皱了皱鼻子,不满地瞪他一眼。 “你在飞机上睡了一路,错过晚餐,一定饿了吧。我让家政煮了面,吃完再睡。” 下楼进餐厅,桌上已摆好两碗色泽鲜亮的红汤面和几碟精致小菜,洁白瓷碗里热腾腾冒着香气。我立即被勾出了馋虫,捧起碗便尝了几口汤,顿时,一股浓郁的咸鲜香味席卷味蕾,我陶醉地轻叹:“好鲜……” 他将面前的几碟菜往我这边推了推,带笑的口吻:“就知道你喜欢,别光吃面,吃点菜。” 我口中吮着面,含糊地应了声。 对面的他吃得很慢,优雅从容,十足贵公子的姿态。等我贪恋地将面汤都喝完恨不得再舔两口的时候,他顺势搁下筷子,将餐巾递给我:“能吃是好事,不过晚餐六七分饱对身体好。”话里有取笑的意味。 他碗里的面还剩大半,与之相比,我的胃口似乎太好。我在心中安慰自己,特殊时期,应特殊对待。 “你吃这么少,恐怕还不到一分饱?”我反问他。 我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近两年,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对方的脾胃,今天的面汤底清淡,配菜也相当可口,是我们寻常的口味。 他将餐巾压了压唇角,语态闲适:“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不饿。” 我站起来跑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肩,俯身凑到他耳边笑盈盈地说:“你这么好,怕我一个人吃晚餐太凄凉还特地陪着我。可是飞机餐味道不好,大少爷连喝水都要指定零污染的陶努斯山桑恬水,怎么委屈自己吃飞机餐?” “工作忙起来哪有时间计较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已经足够。”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往怀里带。 我嬉笑着躲过,飞快地跑出餐厅,回头冲他扮鬼脸:“我吃饱了,睡觉去!”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可能身体太过疲惫,这一夜我睡得很沉。早上醒来,迷迷糊糊见致谦从衣帽间出来,正屈肘整理铂金鹰纹袖扣。 晨光透过欧式乔其纱帘透进来,朦朦胧胧一片。 他站在薄薄的淡金色光圈里,细条纹衬衣深色裤子,低眉垂视的样子,侧影那么安静美好,仿佛精致绝伦的电影海报,看得我心头直跳。 我忍不住腻长声调唤一声:“致谦~~” 他侧过脸,眼里凝出一抹笑意,缓步向我走来。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留恋地蹭了蹭,迟迟不愿起身。 “今天不是要去学校报道?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他好脾气地提醒我。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哀叫:“你点中了我的穴道,我爬不起来啦!” “需要我为你解穴?”他配合我。 我忍住笑:“别,一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 他缓声道:“这是独家点穴手法,无法自动解穴。” 我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淡淡的表情:“而且这种手法必须由我亲自解。”话刚说完,他便收紧双臂,低头吻上我的唇。 他吻得很动情。 柔软的双唇,有漱口水清爽的薄荷味。 我没一会儿便陷落在他的柔情攻势里,浑身开始酥软发热。 不自觉抱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屋里温度骤升。 他吻过我的下巴,从脖子一路往下。 正当他要深入时,我猛地推开他从他怀中跳开,飞快地跑去衣帽间,从门里探出头,冲他淘气地笑:“不早了,荣先生。今天银行有例会,不是由你主持么,可别迟到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致谦将我送至学校后驾车离开。 我目送车子远去,一回头便撞见袁莉惊诧的目光。 她背着背包,拖着拉杆箱,另一只手还提着塑料袋子,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极为寻常地和她打招呼:“这么巧,需不需要我帮你?”我示意帮她分担些行李。 她将塑料袋放在拉杆箱上,对我笑了笑:“不用了,我拿得动。” 我不勉强,和她一起向寝室楼走去。 “我以为你和从前一样提前报道。”我看着来往学生和久违的校园风景漫不经心道。 她沉默一会,低声说:“家里有点事,我走不开。”略微复杂的语气。 我心知涉及她家中隐私,以我和她如今的交情不便深入窥探,便适时闭了口。 显然她也没有向我吐露的欲望,反而另寻话题,似乎好奇地问我:“是不是男朋友送你来的?” 我早已对她们坦诚过有男友,此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我笑笑说:“他要上班,顺便载我一程。” 袁莉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些微试探的语气:“你们是否住在一起?” 我顿住脚步,看着她表情微妙的脸,不免惊讶:“原来除了打工和念书,你还对我的感情生活有兴趣。” “我们毕竟是同学,我只是关心你……”她似乎觉察出不妥,垂眸嗫嚅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事,我只是……” 她眉梢下的目光游弋,透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我见她不语,便提步往前走。 她在我身后唤我:“念念,你别生气,我只是怕你吃亏!” 我顿感莫名,回过头问她:“吃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寝室楼一侧的花圃,此时并无旁人。 袁莉站在树荫下,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你男朋友……我应该见过。那回我打工为一场宴会做迎宾,你恰好陪朋友参加宴会,他过来找你,我远远地看过。” 我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去年年底荣生大厦的亮灯仪式。我嫌宴会无趣,致谦便放下宾客陪我溜了出来。离开前我临时去洗手间补妆便遇见袁莉。 想起近日余温不散的各类报道,难道已被她认出? 我抿了抿唇。 她说:“我知道你家境良好,从小衣食无忧,不必像我一样打工挣学费生活费。但你男朋友通身气派,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甚至可以说他和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你们现在感情再好,也难说会有未来。卓子铭当初与瞳瞳蜜里调油,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最终不也以分手收场?念念,我知道你曾提醒过瞳瞳,然而处于同一境遇,你为何会与瞳瞳一样深陷其中?” 原来她并非看过报道有所揣测。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由衷地说:“你放心,我的事我心中有数,不过还是多谢你。” 我冲她笑笑,转身欲走—— “那日见你华服丽裙,更有珠宝增色,上上下下一身行头恐怕价格不菲。你男友出手豪阔,是否你已被那个奢华的世界迷了眼?他每月给你多少钱零花?你我皆知,音乐学院寝室楼下每周末豪车不断……” 她脱口而出的话令我瞬间变色。 我忍住胸口翻滚的怒意,回过身冷淡淡地打断她:“袁莉,你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么?从前听人说仁者见仁秽者见秽,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她神色一滞,继而脸颊倏地通红。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开。 办完手续领了专业书,我和班里的同学在食堂吃午餐。 许菲来得晚,手里另外还捧了一摞书,在我身旁挤了个位置坐下:“哎呀,我不过在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你们都快吃完了?” 她另一边的同学凑过去,好奇道:“我看看你借了什么?《卖桔者言》《自由选择》《货币战争》《经济学原理》?” 有女生揶揄:“看不出来么,菲菲,你难道是被一学期的西方经济学打通了任督二脉,要往复合型人才方向发展?袁莉,有人要和你一争法学院才女宝座咯!” 众人一阵起哄。 袁莉沉默地笑了笑。 菲菲扬了扬下巴:“怎么,很奇怪么,我可一向是好学的人。” 女生促狭道:“好学?确定不是……好色?” 菲菲站起来作势要打:“好你个阮佳葭,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被我拆穿,恼羞成怒了吧。”阮佳葭旋身避开,笑哈哈道,“再说了,诽谤罪的行为方式是捏造并散布足以败坏他人名誉的事实。捏造嘛,专指无中生有凭空制造虚假事实。在座各位都是未来司法界栋梁,眼光犀利,善于思辨,不妨来评评理,我哪里有凭空捏造?” 菲菲怒:“你还敢教唆他人犯罪!” 众人笑作一团。 这时一阵手机铃响。 “瞳瞳,是你的手机。”袁莉提醒对面的瞳瞳。 瞳瞳今日似乎一直神游天外,回神后从包里取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神色怔愣。 “怎么不接?” “哦,不认识的号码,应该是营销电话。”她面色有些慌乱,匆匆按了挂断键。 她神思不属,几乎没吃几口饭。 我疑惑地看着她,正要说话,这时菲菲突然推了推我,指着电视兴奋道:“还记得前阵子我打电话告诉你,香港有个豪门富家女和你同名同姓吗?快看快看,她昨天来上海在机场被记者拍到了!唉——她身边那个又高又帅的好像是和她订婚的银行大少!” 菲菲扯着嗓门,周围几桌同学纷纷抬头看去。 我反应过来,惊愕地望着电视画面里喧嚣的机场和闻风而动的记者,我被团团围住,狼狈不堪地应付着记者的提问,直到致谦大步走向我,以保护者的姿态一路拥着我坐上车…… “王子披荆斩棘拯救公主于水深火热之中,soromantic!我的少女心啊!怎么办?我都要爱上他了。”菲菲兴奋地叫嚷。 “单恋某老师一学期,恨不得立马变才女,怎么一转眼全部忘光光?唉,谁来拯救你这颗善变的少女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偶尔抒发一下少女情怀,《宪法》赋予我言论自由的权利。” 阮佳葭憋笑:“《宪法》一出,谁与争锋。好吧,虽然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此轮争辩菲菲得胜。 她得意地笑:“也不知道那位‘卓小姐’长什么样?好想把她的口罩扒下来,看看有没有我家小念念这么如花似玉。” “肤浅。这种家世,长得再好也不过锦上添花。人家是卓晶酒店集团千金,家里开着一百多家连锁店。住着豪宅,出入有司机保镖,活得比港剧还港剧。和她订婚的荣家大少,出身银行世家,英资银行集团第一大股东,生于美国,长在香港,一路从伊顿公学念到宾州大学,二十一岁就金融硕士毕业。不仅书读得好,工作能力又强,短短几年就把美国子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难得的是做人低调,从不接受中外媒体的专访,我这些消息还是从大姨妈表侄的女朋友嘴里听来的……” “你大姨妈表侄的女朋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人家是大银行内部人员!” “多内部?难道是总裁人马?” “兰溪北路支行一柜员耳。” “切——” 众人一阵哄笑。 “还不如念念的朋友姚勤呢,好歹是高层秘书。”菲菲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晃,“小念念,找个时间把姚勤约出来,顺便爆点料呗。” 姚勤的名字一出,我瞬间感到后背冷汗涔涔落下。 本以为虚惊一场可以继续置身事外,没想到一转眼便被波及。 招聘会那天,许菲袁莉几人都是见过姚勤的。 君不见电视画面里姚勤也是被围堵人员之一? 目光不经意与袁莉相撞,她眼里的震撼和不可置信毫不掩饰。 我心头一跳,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说:“你以为她和我们一样闲,想约就约——” 话还没说完,菲菲突然一声大叫:“等等——我刚才好像在电视里看见姚勤!” 她激动得猛晃我的手:“我没看错吧没看错吧没看错吧!”见我没反应又向瞳瞳和袁莉求证。 瞳瞳一头雾水,袁莉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怪我反应慢,现在才认出!”菲菲又转向我,玩笑地说,“小念念啊,你和那位富家女同名,姚勤和你是朋友,和富家女的关系也不浅。该不会……你们根本是同一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正是考验演技的时候。我装作捧场地笑:“这么爱推理?《名侦探柯南》没少看吧。” “可别小看我。”菲菲清了清嗓子,挺着胸学得惟妙惟肖:“滚筒洗衣机——”(我是工藤新一。bd) 我在众人的笑闹中悄悄离场。 后来几人追问,我也敷衍过去。唯有袁莉经此一事将我摸清,事后悄悄找我道歉,并保证不会宣扬。 大三功课繁忙,我也没有心思多加理会。白天扑在学业上,直到瞳瞳提醒才发现又要长大一岁。 二十周岁的生日,佳期不可再的年华。 我在光怪陆离的城市街衢看完一本书,莫名地开始期待这个生日。 回到公寓撞见致谦提着行李从楼梯上下来,josen站在一旁等候。 “要出差?”我放下包,走过去问。 致谦将行李交给n微微颔首,转身看了我一眼便提步离开。 “去伦敦开会,过几天回来。”他抚摸着我的脸,微笑地说。 一刹那的失落。 不过想到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又放下心来,只是缠着他要他保证早点回来。 他离开时应得干脆,可一转眼六天过去,我都没有收到他返程的任何讯息。 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语音提醒对方在通话中,我悻悻地收线。刚走出地铁站,手机铃声立刻响起。 我看见来电显示,按下接通。 “抱歉念念,我方才接了个公事电话,找我有事?”他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入我的耳,遥远得竟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淡漠。 一腔热情瞬间静如止水。 我意兴阑珊地说:“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似是沉吟:“我在总部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恐怕要过两天。” 瞬间丧失说话的欲望。 他仿佛有所察觉,温声问我:“是不是不高兴?” 拒绝回答。 “别生气。”仿佛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贯不疾不徐的语调中透着几分不自然,“你一闹情绪我就无法好好工作。” 心,刹那间柔软。 他那么低声下气,一向自诩无私隐忍识大体的我又怎好得理不饶人。于是我轻声说:“我不生气了。” 谁知我才表示了原谅,下一秒他便对我说:“抱歉念念,我有个重要电话进来,过会儿再打给你。”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嘟嘟”声,我狠狠咬牙。 ——就让我自私暴躁不识大体好了! 我闷闷地穿行过香樟大道,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我按掉,他再拨。 一连三次,我忍无可忍地接通,没好气道:“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我听到他带笑的声音:“既然如此,请帮我转入语音信箱,谢谢。” 我步上公寓大厦的台阶,深吸一口气:“说——” “佳期难遇,今夜月色如此美妙,不知卓大小姐是否赏脸陪我吃一餐饭?”清润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蓦地一怔,足足呆住十秒,才缓缓回身—— 他一身浅灰的商务西服,笔直地站在公寓台阶下,手中捧着一大束盛放的玫瑰,眸光细碎而温柔。 ——“happybirthday!” 身体里的血液在喧嚣激荡着,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我捂住嘴,看着灯光笼罩下修长挺拔的身影。白皙英秀的面容,明润含笑的眼。 我陷入那一弯醉人笑意中,仿佛再一次,再一次深深地爱上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致谦载我去餐厅吃饭。 那是一幢两层的花园洋楼,深隐于旧时法租界。 花园里翠色浓郁,彩色的小灯泡点缀其间,间或有穿制服的侍应生引着衣冠楚楚的贵客入内。据闻这家餐厅颇受商业富豪、政要名流青睐,各国领事馆的高级官员也乐意来此光顾。 室内疏落的座位间有绿萝丛遮掩,极好得顾忌到宾客的隐私。我们在一个颇不起眼的位置落座,侍应生从餐车上取了蛋糕,乐手用小提琴演奏生日歌。 玫瑰红的桌布上压着新鲜的花束,空气里弥漫着酒和食物的香气。 蛋糕由侍应生分给今晚在场的陌生宾客,我因此收到许多善意的祝福,心情格外好。 “我原以为你忘记我生日。”我吃一口蛋糕,捧起郁金香杯尝了尝果味起泡酒。冰镇的金黄色酒液携带者丝缕甜香入口,仿佛缓缓浸润全身血管,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感。 他声音低缓,有几分取笑的意味:“若是忘记,恐怕不是不接电话那么简单,或许,你连见我也不甘愿。” 被说中心思,我微赧,软声反驳:“我哪有那么小气?” 他靠近我,白皙修长的指触及我的唇,淡淡地说:“是我不想见你失望的样子。” 他的指腹柔软,在我唇边短暂停驻,不过一秒的时间便收回。 “每次吃蛋糕都吃得像花猫一样。”他的声音温正清和,眸光中含着笑意,仿佛盛满了宠爱。我看到他指尖的奶油,想起方才刹那间皮肤摩擦的热度,心中微微发热,熏暖了满心的甜蜜。 钢琴奏出卡农的旋律,伴随着小提琴悠扬的和声,我有些陶醉,轻声问:“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你都会陪我么?” 他唇边的笑意微滞,对上我的视线,认真地说:“如果我能办到,我会尽量抽出时间。” “如果我是你,我会说'it'shighness.'”我欠身执礼,故作谦卑地说。(注:我的荣幸,公主殿下。) 他垂眼笑,并未解释什么。 然而我已读懂他眼里的意味,他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承诺过的一定会做到。 “我不贪心,只要你再陪我过十次生日就好啦。” “why?” 我理所当然道:“十年后我就三十啦,庆一次生就老一岁,我才不要自虐!” 我举起酒杯:“祝我年年二十岁,青春不败,笑容不改。” 他笑着同我碰杯。 饭吃到尾声的时候,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我在伦敦碰到伯父,他与母亲谈及我们的婚礼事宜,想问问你对于婚纱有没有什么偏好。” 我咀嚼的动作一顿,然后咽下嘴里的克拉芙缇,歪头想了想:“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款式,你们选最漂亮的就好啦。” 对于我一贯的稚言,他总是好脾气地笑笑:“那我让李维去安排,选几种款式让你挑?” “李维是你的生活助理,我相信他的眼光。” 我抿了一口酒,又补充一句:“让他不要考虑曼宁的设计,我不喜欢。” 他闻言略怔了怔,便体贴地将话题转开。 致谦签完单携我离开的时候,一行人簇拥着一男一女从门外进来。女子很年轻,一身时尚感极强的职业装,雪颜黑瞳,唇边挂着娇俏的笑意。 她的视线一对上我们便侧身同身旁的中年男子悄悄说了什么,中年男子神色一动,下一刻我便见他加快步伐向我们走来,殷勤地同致谦握手。 “荣先生,幸会。我是嘉禾地产的总经理孟栋国,前些年还与贵行谈过投资,不过自荣先生掌管国内业务以来还没有机会前来拜会,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也算一种缘分。” 孟栋国介绍身边的女子:“这是小□□彤,与荣先生一样毕业于沃顿商学院,对荣先生您这位师兄一直崇拜得很啊。” “爸爸——”撒娇抱怨的口吻。 孟优彤的目光黏着致谦,毫不掩饰的倾慕。 致谦面色不变,微微颔首。 “荣先生是否有空,既然这么巧,不如由我做东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孟栋国似是收到孟优彤眼里的讯息,急忙建议。 致谦含蓄地笑笑:“很抱歉,我与未婚妻刚用过餐,正准备走。”说着,他侧身凝视我,目光温柔。 我抿嘴笑。 “未婚妻?哦……是卓晶集团的千金?果然郎才女貌,真是珠联璧合。哈哈……”孟栋国似乎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 致谦抬腕看表,孟栋国已心领神会,连忙道:“时间不早,不耽误荣先生和卓小姐约会,将来有机会希望能与荣先生合作。” 双方道别后,我想着孟优彤最后的表情,心里不禁泛酸:“看来你念书的时候不少人追嘛,这么多年还有人念念不忘。” 他为我打开车门,毫不在意地笑笑:“我用不到四年的时间读完七年的课程,哪有空闲注意这些。” 他一派风轻云淡,我又忍不住对那些曾默默倾慕过他的女孩同情起来。 心中矛盾不已,我悄悄瞪他一眼,转身正要上车,眸光忽而落在不远处一对纠缠的男女身上。 错落的霓虹,映着他们的脸,足以让我认出。 “看什么,怎么不上车?”他声音一顿,然后我听到他微讶的语调,低低吐出一个字,“卓……” 两人渐渐走远,我收回目光在车上坐定,才问他:“你认识卓子铭?” 他发动车,侧脸看过来:“有过几次接触。听说近来被你父亲招揽入麾下,一上任便是上海地区酒店的总负责人,看来伯父很赏识他。” 我略略沉默,直言不讳道:“卓子铭皮相一流,能言善道,或许能力很出众。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事,听说他的感情史……” 我侧了侧脸,见他唇边忽而凝起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背后议论其他男子的情史并不恰当,何况还是被我称作“六哥”的人。 我有些赧然,许久才低声说:“他身边的女孩……是我寝室室友。” 我不明白瞳瞳和卓子铭曾经一度上演过分手闹剧,为何又再一次纠缠不清。然而感情的事自是他们决定,我已给予意见和关心,再多加干涉,便是逾距。 我叹了口气。 致谦抚了抚我的头。 回到公寓后我接到慕炜的电话。 事实上自上月在港她被纪诤接走,我曾打过几次电话给她,但接的一直是纪诤的私人助理。 他回应我慕炜心情不好,不接任何电话。 我一度为她担忧,此时接到她的电话我已十分高兴。 “收到我寄给你的生日礼物了么?” “嗯,巧克力很好吃,谢谢。” “要吃完,我亲手做的。”她的声音微微扬起,带起一丝笑意。 “遵命,女王陛下。”亲耳听到她的笑声,得知她如今安好,我终于放心,与寻常一般开起玩笑。 从前在rad,每逢生日都是她为我庆生。 其她学生偷吃蛋糕、巧克力等高热量食物都会被老师发现,进而遭受没完没了的口水摧残。然而慕炜仿若有神助一般,总是能躲过舍监的眼为我偷运来蛋糕,和我一起享受蛋糕的无上美味,然后我们合力将包装毁尸灭迹。翌日在老师的严厉目光下排队称体重,我和她次次都是有惊无险地安全过关。那些即使比前一天重了0.0001磅的女生只能垂头丧气地为自己小声辩解: “今天早上我比平时多喝了一口水。” “我便秘,今天还没有……” 不敢看老师铁青的脸,我和慕炜对视一眼,暗自偷笑。 后来我离开学校,每年生日无论她在哪里都会将生日礼物寄给我。可能是她最新发现的好吃的糖果,也可能是喜欢的一本书、一个饰品。仿佛我们之间的情谊,一年一年,从未断过。 “念念,”她出声打断我的思绪,“我听说你的婚礼会提前举行?” “是,长辈商议定在明年夏天。” “还有十个月,这么快,婚纱定制了么,要不要我推荐熟悉的设计师?婚礼在哪里举行?伴娘人选有了么?反正慕语闲得发慌,不如让她为你服务一次。” 我想到慕语傲娇的小眼神,不禁闷笑:“怎么说她都比我大,以她的性格怎么甘心为我做伴娘?” 慕炜理所当然的语气:“谁让她至今无男友。” “……” 我们一人一句聊到深夜,直至致谦催我睡觉才恋恋不舍地彼此道了晚安。 次日上午有课,我到教室看见许菲和袁莉,却迟迟不见瞳瞳人影。 “瞳瞳没和你们一起来?” 许菲看了袁莉一眼,支支吾吾:“她昨天……昨天没有回宿舍。” 我瞪大双眼。 袁莉道:“我们打电话给她,她说有事。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肯说。” 许菲小声嘟囔:“她该不会背着我们又交了男朋友吧。这有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忆及昨夜路边所见,不免忧心忡忡。 幸好上课铃响的前一秒,瞳瞳及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课上不方便说话,课后找到她,才发现她脸色疲惫,而身上所穿的,竟是与平日风格大相径庭的高级时装。 在我的目光下,她捏紧掌心,微微垂下脸。 我咬唇,轻声说:“昨晚,我看到你和卓子铭在一起。”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惊慌。 我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又……” “不是!”她立马否认,随后不安地说,“是他一直来找我,暑假的时候,甚至找到我家。” “他要和你复合?” “他说父母逼他和世交的女儿订婚,他没答应,惹怒父母断了生意资金链,不过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不用再用自己的婚姻换取便利。他还说……他喜欢的一直是我,只要认真做这份工作,即使脱离父母也能很好地养活我。” 我想到卓子铭的伯乐卓先生,心绪有些复杂。 “这是求婚么?”我问。 瞳瞳微不可见地点头。 “你要答应么?” 她的身子一颤,许久后才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凭栏远眺,一幢幢规整的教学楼,绿树点缀的道路,成群结队的男女生来来往往、嬉笑一片……校园大半风光尽收眼底。 “瞳瞳,卓子铭是我六哥。”我收回目光,回头撞见她惊愕的眼神。 我有些颓然,低声道:“然而我无法给你更多建议,抱歉。” 时光如水,在喁喁众声中静静流淌。 瞳瞳和卓子铭感情日深,最终走到一起。而我所能做的,唯有当面警告卓子铭:“如果你再欺负瞳瞳,我决不饶你。” “我的饭碗还掌握在你手里,我哪敢。” 卓子铭玩笑了一句,随后搂着瞳瞳,目光认真道:“我曾错过一次,伤害了瞳瞳,怎么舍得再伤她?” “子铭……”瞳瞳满含爱意地看着他。 我撇过脸,看不下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你侬我侬。 十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本以为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便不慌不忙地准备。谁想一转眼,我和致谦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