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疏红》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章 傍晚婚礼 西部边疆。古尔邦节。 落日的余晖穿过高高的杨树梢,悄然抹在恰尔希村那条不宽不窄的沙石路上。 这是一个维吾尔族村,坐落在边陲镇民乐县城的边上。 村口有一条柏油马路,一头通向县城,另一头连着军营。 村在马路的东侧,路西有一条河,当地人称“克孜勒河”,河水顺着马路延伸的方向流到军营门口,拐了一个弯,朝远方走了。 村头,河的对岸有一片沙枣林,每到春夏之交,沙枣花香飘数里,引来蜂蝶无数。 一座窄窄的木桥把村子和沙枣林连接起来。 平日里,除了附近军营传来的军号声和操练声,恰尔希村一片宁静,然而今天,这里格外热闹。 吉祥喜庆的节日气氛遍布村的角角落落,一场隆重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听,激昂响亮的纳格拉鼓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欢快的鼓点节奏,还有悠扬的唢呐声和热情奔放的男声高歌。 一个维吾尔族男孩从村口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来了,来了”。 男孩的身后,一支由七八辆车组成的车队徐徐开进恰尔希村。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辆蓝色货车。 车厢的正中间坐着一个鼓手,满脸骄傲的神情,两个鼓槌高高抡起,那面铸铁鼓身、牛皮蒙面的纳格拉鼓被敲得“咚咚”作响。 站在鼓手旁边的是两个唢呐手,他们把核桃木的唢呐对着天空,像要吹散天边那一缕红云。 琴师抱着热瓦甫得意洋洋,左摇右晃,优美的旋律从他的指尖向外流淌。 五六个身着西装的维吾尔族伙子在车厢内跳着狂热的萨玛尔舞。 只恨这车厢太,否则,他们的舞姿会更加潇洒。 车厢的角落里,扛着摄像机的年轻人,不时用他的镜头记录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第二辆是一部红色桑塔纳轿车,车的引擎盖上铺着大大的花环,车身周围粘贴了一圈五颜六色的玫瑰,后视镜上系着彩色的气球,随风舞动。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和几辆红色夏利车。 最后一辆是白色面包车,里面挤满了人,一张张笑脸从打开的车窗探了出来。 刚才叫喊的男孩跑进一户人家的院子:“快点!快点!来了!来了!”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一群穿着艾得莱丝裙、头戴花帽的维吾尔族姑娘一窝蜂似的挤进内屋的一间房子,转身关起房门,顺手插上门栓。 她们紧紧地围拢在披着婚纱的姑娘身边,生怕她被人抢走,还叽叽喳喳地喊道:“来了,来了,阿孜姑丽,是夏力提来接你了。” 阿孜姑丽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身洁白的婚纱甚是高贵典雅,黑里透红的秀发盘起来,上面挽着红色纱巾,还点缀了两朵花,一对金黄耳坠晃晃悠悠,活泼调皮,一条羊脂玉项链使本来就白润的肌肤越发光洁。 她的两手握在一起,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一只青玉手镯牢牢地套在右手腕上,大似乎不太合适。 她脸上勉强的微笑,掩饰不住眼里忧郁的泪花。 伴娘阿咪娜抓起阿孜姑丽的手说:“跟了夏力提,你不能对他太迁就,不然以后他会欺负你的。” 阿咪娜是阿孜姑丽的闺蜜,两个人从一起长大,像亲姐妹一样亲。 阿孜姑丽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阿咪娜想起早上的“尼卡”仪式,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清晨,神职人员毛拉在清真寺主持完晨礼,在夏力提和他的家人陪同下,来到阿孜姑丽家。 双方坐定,毛拉首先查验《结婚证》,核实双方法律关系之后开始讲经。 夏力提和阿孜姑丽分别站在两个相对的房间里,聆听毛拉有关婚姻家庭的教诲。 大约十几分钟,毛拉讲经完毕,冲着右边的房子喊道:“夏力提,你是否愿意娶阿孜姑丽为妻?” 夏力提痛快地答:“愿意!” 毛拉又冲左边的房子喊:“阿孜姑丽,你是否愿意嫁给夏力提?” 阿孜姑丽没有回答。毛拉等了片刻,又问一遍:“阿孜姑丽,你是否愿意嫁给夏力提?” 阿孜姑丽还是没有答应。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双方的家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阿孜姑丽旁边的阿咪娜拽了拽阿孜姑丽的衣服低声说:“问你呢?愿意嫁给他吗?快说话呀。”阿孜姑丽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毛拉看了看夏力提的家人,又看了看阿孜姑丽的家人,特意提高了嗓门,再一次朝阿孜姑丽的房间喊道:“阿孜姑丽,你愿意嫁给夏力提吗?” 还是没有声音。 双方家人面面相觑。如果毛拉问三遍都不答应,这婚事就麻烦。 阿孜姑丽的父亲坐不住了,他满脸疑惑地站起身来朝阿孜姑丽的房间走去。 这时,阿孜姑丽低声说:“愿意”。她的声音很,只有伴娘阿咪娜听得到。阿咪娜大声喊:“她说她愿意。” 听到回应,阿孜姑丽的父亲坐回原位。毛拉笑着对双方家人说:“姑娘嘛,羞羞答答,就是这样子的。” “尼卡”仪式结束后,夏力提和他的家人回到自家,开始大宴宾客,为傍晚的娶亲做准备。 此刻,日落西山,良辰已至,阿孜姑丽家的院子沸腾了。 第一道门已被娶亲的人群“冲破”,歌舞带着音乐涌了进来。 在一伙年轻人的簇拥下,新郞夏力提头戴花帽,身着蓝黑色西装,配上白衬衣、红领带,格外精神、帅气。他手捧一束鲜花,满面春风得意。 夏力提把鲜花献给心上人,牵着她的手来到院子里。 娶亲的人和送亲的人把新郞新娘围在中间,萨玛尔舞继续跳起来,欢快的乐曲不曾停下来。 阿孜姑丽的祖母将装着盐和馕的盘子掠过阿孜姑丽的头顶,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之后,阿孜姑丽与家人一一告别。 在母亲伤心的哭泣声中,迎亲车队一路欢歌笑语,驶出了的恰尔希村…… 斜阳已逝。悦耳的唢呐声渐渐远去,恰尔希村又恢复了宁静。 一轮明月悄悄探出枝头,附近团军营里亮起了点点灯火。 在这个节日的傍晚,战士们可以放松放松。有的躺在床上休息,有的去大澡堂泡澡,有的挤进连队俱乐部看电视,有的凑到一起打扑克。 没有操练声、军号声,军营也显得很平静。 营院内的建筑分布均匀,坐落整齐,大多是砖头盖的平顶房屋,一座三层办公楼矗立在营区中央,显得十分突兀。办公楼的侧翼是一座礼堂。 团政治处宣传干事陈默的宿舍就在礼堂二楼的拐角处。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 桌前的墙上挂着两幅地图,一幅中国地图,一幅世界地图,床边的墙壁上贴着阿根廷足球明星“风之子”卡尼吉亚奔跑在绿茵场上的身影。 床尾的衣帽架上挂着一顶军帽和一件绿军装,军装上黄灿灿的中尉肩章特别显眼。 此刻,天还没有黑透。陈默和衣而卧,两手交叉抱着后脑勺枕在叠好的被子上,军绿色“豆腐块”被压得变形。 他嘴唇紧闭,两眼布满血丝,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已经躺了整整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一瓶没有喝完的鹰牌佳酿白酒,静静地站在桌子上看着它的主人。 阿孜姑丽嫁人了,一切都过去了。美妙的时光,美好的希望,无尽的遗憾,都变成心头永远抹不掉的回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章 冰川天女 陈默背着那款心爱的佳能相机,沿着克孜勒河畔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放松的心境。 作为宣传干事、军队记者,平时的镜头总是对准新闻人物、热点事件,难得有闲心出来拍拍美丽的边关风景。 这会儿,总算是忙里偷闲,可以在这熟悉而又陌生河边,选几处别样的景致,拍一组边塞风情的照片。 沙枣花开了,雪白雪白的。成片的沙枣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这芳香只在边塞才有,只有西域最浓,内地是闻不到的。它既不同于牡丹的馥郁,又有别于茉莉的淡雅,是一种异域的清香,香妃的香。 河弯弯曲曲,河水清澈见底。陈默绕过河边的几棵高大的白杨树之后,一幅浑然天成、动静和谐的美景映入眼帘。 沙枣树下,一个维吾尔族少女正站在河里洗衣服。一袭黑色的长裙衬托出苗条的身姿。 她一会儿弯下腰去轻盈地漂洗,一会儿直起身来使劲地拧水。 当她弯下细细的腰身时,修长的秀发便垂了下来,遮住白晰的脸庞,两条玉臂在水里来回舞动。 原本浸在水里的裙子后摆,这时就被拖离了水面,滴答滴答往下掉水珠。 当她直起身子时,裙子下摆又一次浸在了水里。 她不经意地甩一甩头,将长长的秀发抛到肩后,娇美的花容露了出来。那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尖尖的下颌,简直就是冰山上飞下来的仙女。 陈默从北京来到西部边陲多年,很少见过留着披肩发的维吾尔族少女。他完全被眼前的美丽迷住了,以致于忘记拍摄,只顾呆呆地看着。 那少女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她抬起头朝陈默望了一眼。 陈默连忙停下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相机对着河水随意拍摄。趁黑衣少女不注意,他偷偷地将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黑衣少女把洗好的衣服收起来,装进一个柳条筐里,又拧了拧被河水浸湿的裙子,然后背上柳筐,向村子附近的木桥走来。 陈默鼓起勇气,也向木桥走去。两个人在桥头相遇了。 少女低着头,旁若无人地走过陈默身边。尽管她的秀发稍稍遮掩了容颜,陈默还是看清了她妩媚迷人的瓜子脸,不由得砰然心动。 这么巧,又遇见她了,真乃天意。 陈默本想和她答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眼看着少女与他擦肩而过。 陈默倚在木桥的护栏上,傻傻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身影。 黑衣少女走到村口时,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回眸一笑…… “笃笃笃,陈干事,陈干事。”有人在敲门,“笃笃笃。” “谁啊?”陈默迷迷糊糊地问。 “是我,周。” 陈默猛然醒了过来,顺手把灯打开。他知道是电影队的放映员周鼎在敲门,便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门问:“什么事?” “侯主任让我通知你,马上到政治处会议室开会。”周鼎也披着一件上衣。 “什么事,这么急?”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重要行动吧。”周鼎提了一下肩头将要滑落的上衣。 “好,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周鼎离开后,陈默抓起床头的手表一看,凌晨三点。 他穿好衣服,出了宿舍,急匆匆往办公楼走去。此时的团机关办公楼里,好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都这个点了,还有人在加班,那得有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一丝冷风吹过,陈默清醒了很多。 忽然,他想起刚才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姑娘美若天仙。虽然没答上话,但他还是拍了几张照片。过一会儿,打开相机,应该可以看到仙女的丽影。 走着走着再一想,唉,拍照那也是梦里的事。他顿时感觉非常遗憾。 不过,想想那仙女回眸一笑百媚生,陈默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幸好天黑没人看见。陈默带着微笑走进政治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陈默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 长方形的会议室里,一张椭圆形桌摆在中央,周围有十几把带扶手的椅子。墙壁上悬挂着工作制度牌、业务流程图以及党组织工作原则等。 政治处主任侯顺,肩扛中校军衔,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就是椭圆形桌子长径的端头。 侯主任是山西人氏,个头很高,身体偏瘦,肥大的迷彩服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一张长长的“马脸”始终不笑不怒,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副主任刘天来少校,挨着侯主任。刘副主任是山东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说话声如洪钟。虽然他的军衔较低,但气势上似乎要压过侯主任。 刘副主任的旁边空了一个位子,然后是组织股干事胡英辉中尉。 胡干事面目清秀,白白净净,他的身上缺少战士的野性,学生出身他总是保持着文质彬彬形象。也难怪,他是做文字工作的,整日待在机关,风吹日晒的机会并不多。 胡英辉的旁边是保卫干事郑东中尉。 这个年轻人身高一米八五,是个大块头,一双眼睛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眼睛不仅,而且还近视,可是他从来不愿意戴眼镜,总是眯着眼看人,似乎对谁都不相信。 刘天来对侯顺说:“主任,就差群工办的艾斯卡尔没来了。我们先开始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侯顺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说:“再等一会儿吧。”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刘天来,又分别给郑东和陈默各扔了一根。 看到大家都接到烟了,侯顺自己点上,轻轻吸了一口。片刻之后,三股青烟从他的口鼻奔腾而出。 刘天来点着烟猛吸一口,带着“丝丝”响声,似乎一定要把它吸进胸腔才能满足。 即使这样,还嫌不过瘾,他并不急于把吸进去的烟吐出来,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张开嘴巴,让烟雾慢腾腾地从嘴里往外冒,同时轻轻地吸气,让烟再次钻入鼻孔。 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浪费,完全来了一个“二进宫”。 保卫干事郑东掏出打火机,打着了,凑到陈默跟前。陈默摆了摆手,示意不点烟,郑东便自己抽了起来。 的会议室里很快就云山雾罩。 陈默心里想,这大半夜的把人叫来,到底有没有急事。如果有紧急任务,为什么一个个都如此悠闲?如果没有什么大不了事,为什么三更半夜要开会? 这时,上尉艾斯卡尔拿着笔记本冲了进来,迅即在陈默身边坐下。 刘天来对侯顺说:“主任,人到齐了,开始吧。” 侯顺把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使劲捺了一下,说:“深更半夜叫大家起来,开一个紧急会议,这是不得已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章 突如其来 侯顺刚扔掉烟头,似乎觉得手里缺少点什么。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夹在指间,并没有点燃。 “根据上级通报,昨天时0分许,距我们两百公里左右的伽蒙县发生了里氏69级地震,震中位于伽蒙县哈莱曼乡附近,群众的生命财产遭受到巨大损失。” “地震!69级。”陈默一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上级命令我部派出1000人的兵力,今晨八点前赶到伽蒙县,参加抗震救灾行动。”侯顺说。 陈默心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那时自己在做什么呢?怎么没有感觉到?宣传干事的敏感性告诉他,又有事要做了。 “我们团派出由赵云副团长任组长,司令部邢副参谋长、政治处刘副主任、后勤处鲁副处长任组员的抗震救灾行动领导组。各部(处)还要分别派出参谋、干事、助理员参与。”侯顺说。 怎么都是副职?主官为什么不出动?陈默心里嘀咕,或许是因为,这不过是支持地方的工作,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军事行动。 “刚才,我和刘副主任商量了一下,我们处保卫股的郑东、群工办的艾斯卡尔、宣传股的陈默参加此次救灾行动。” 陈默看了看身边的人,点到名的,全在场了。 侯顺接着说,“郑东和艾斯卡尔负责军地协调,陈默负责新闻报道。组织股的胡英辉不用去救灾现场,但是要随时收集前方信息,及时向上级报告工作进展情况,救灾结束后要写出总结报告。” 侯顺只讲了几句,又将手里的烟点燃。这次,他没有给别人发,只是自己抽。 “刘副主任,”侯顺扭头看着刘天来说,“开完会后你去找赵副团长请示一下,还有什么具体的事情需要协调准备。” “是,主任。”刘天来爽快地回答。 “郑东、艾斯卡尔,”侯顺说,“你们俩与司令部的参谋及时勾通,需要从民族连队抽调一批懂汉语又会维语的少数民族战士,配属到其他各个连队担任翻译。部队执行这种的任务,需要与当地群众直接打交道,语言不通,是个大麻烦。” “明白,主任。”郑东答道。 侯顺见艾斯卡尔没表态,就盯着他,用眼神询问,“你还有什么意见?” 艾斯卡尔心领神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民族连队会说汉语的战士人数有限,可能无法达到每个连队配属一名翻译,怎么办?” 侯顺瞥了一眼刘天来,又望着艾斯卡尔说:“如果不能达到每个连队配属一名翻译,就先保证每个营有一两名吧。实在配不齐也没关系,到时候灵机处置。” “好的,主任,我想办法协调。”艾斯卡尔皱了一下眉头说。 “主任,”刘天来突然插话,“战士的双语学习,我们平时没有做好,现在要派上用场了,却掉了链子。这事我有责任。执行完此次任务,我一定好好抓一抓维汉双语互学活动。” “嗯,嗯。”侯顺抽了一口烟,没有接刘天来的话,而是继续安排工作,“陈默,你尽早与师政治部宣传科的刘翠干事联系,这次宣传报道你们要并肩作战。我的意见是统一行动,避免分散兵力。” 刘翠,疯丫头!陈默撇了一下嘴,“是,主任。” “如果还有其他兄弟部队参与救灾,宣传报道的重点一定要突出我们团。”侯顺补充说。 “是,主任。”陈默答道。 侯顺说话的时候,在座的人都认真做着笔记,生怕漏掉针对自己的工作安排。 “根据团党委决定,部队五点钟出发!”侯顺弹了弹烟灰说。 “部队出动,带不带武器?”刘天来问。 “不带武器,只带锹、镐等劳动工具。”侯顺说。 “主任,伙食问题怎么解决?”艾斯卡尔问,“我们需要带什么食品?会后我就要立即准备了。” “连队携带五日份的粮秣。机关参与救灾的军官自带背包、碗筷,出发时统一在办公楼前集合,乘坐机关的卡车。执行任务期间,机关灶不派炊事人员出动,机关干部分别在各营就餐,我们政治处的几位同志被安排在二营部就餐。” “明白。”艾斯卡尔说,“过一会儿我马上去准备一些馕。部队出动第一天,估计很难吃上饭,必须先保证我们自己人不饿肚子。” “同志们,”侯顺提高了嗓门,“散会以后,马上进入情况,准备个人物资,就序之后在办公楼前待命。” “是。”大家异口同声。 “刘副主任,还有什么补充的?”侯顺看着刘天来,把话题交给他。 刘天来清了清嗓子说:“刚才,侯主任把上级的指示和我们的任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只补充一点。 “我们去是帮助群众抗震救灾的,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大的地震过后,往往会有多次余震,大家要多留心。太危险的地方如果没有安全保证就不要去,保存自己才能战胜困难,不要干得不偿失的蠢事。其他的,没什么了。” “刘副主任说得很对,我们本来是去救别人的,不要让我们成了被救的对象。安全第一!这一点,大家务必引起高度重视,要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更要对组织负责。”侯顺主任又强调了一遍,“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没有的话,散会。” 其他人没新的意见,会议结束。 侯顺和刘天来走了之后,胡英辉站起来对其他人说:“各位老兄,麻烦你们及时把救灾情况反馈回来,否则我的报告没有内容写。” 大家点头答应。 胡英辉凑到陈默跟前说:“陈干事,搞新闻工作的就是好,有什么事发生,你们总是出现在第一线,我若是也搞新闻,那就好了。” “好啊,那咱俩换一换。我们是瞎折腾,你那才是干正事。”陈默向来对组织部门的人很尊敬,他知道码字的辛苦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哪里有那么多正事啊!”胡英辉笑着说。 “哦,应该建议侯主任,让你去执行这次任务。”陈默说,“刘翠也要去的。” 胡英辉腼腆地笑了。 陈默知道,胡英辉之所以想从事新闻工作,是因为最近刚刚认识一位中尉女军官,a师政治部的宣传干事刘翠。 刘翠是西部师范大学z文系毕业生,去年参军来到西域边陲。 虽说是个柔弱女子,可是性格开朗,胆子也大,有战地记者的风格。 不久前,胡英辉去a师机关出差,师政治部组织科汪科长介绍他认识了刘翠。 胡英辉是团政治处组织股干事,汪科长在业务方面是他的上级领导。 胡工作出色,给汪科长留下良好印象,加之他们是同乡,乐于助人的汪科长就成了胡英辉和刘翠的“月下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章 出师不利 凌晨五点,团部队准时出发。 七点五十分,所有人员和车辆到达上级指定的位置。 西域这个地方,黎明来得晚,而且静悄悄,这儿与北京相比,有两个多时的时差。此刻,天还没有亮。 团先头部队开进伽蒙县哈莱曼乡政府大院。赵云副团长带着指挥组的成员,及时与地方政府沟通,确定了部队进点及救灾安排。 经过简单碰头会晤,兵力部署很快明确下来:指挥组和一营在哈莱曼乡政府驻扎,二营、三营驻扎在当地的中学,这样可省去部队自己安营扎寨的时间。 九点钟,a师指挥组带师工兵营抵达哈莱曼乡政府。军地各方召开了第一次现场协调会。 会上,地方领导通报了受灾情况:全县三个乡镇受灾,哈莱曼乡受灾最重,十三个村全都有人员伤亡,特别是阿布奇村和牙拉甫村至少有数十人伤亡,具体的伤亡人数和财产损失还没有统计清楚。 经过协商分工,a师工兵营的三个连队配属给赵云副团长带来的三个步兵营,一营、二营分别进入阿布奇村和牙拉甫村,三营兵力分散开,去其他村子搜救。另外两个灾情不是很严重的乡镇,救灾行动由稍晚赶来的武警部队负责。 刘翠和陈默都是新闻干事,属于上下级关系。平时,他们联系频繁,像一些演习、拉练等大项行动,两人合作过多次,早已经是老熟人了。 协调会后,陈默和刘翠商量:他们分头行动,刘翠带师机关的摄像师张随一营去阿布奇村,陈默随二营去牙拉甫村;下午六点,两个组返回乡政府碰头,汇总当天情况后,统一编发新闻稿。 刘翠坐上a师机关的吉普车向阿布奇村驶去。 团部队到达哈莱曼乡之后,各级领导干部忙着开会受领任务,炊事班也没闲着,赶快埋锅造饭。 陈默和二营营长开完会后直奔哈莱曼乡中学。 战士们都已经吃过早饭,登车完毕,各连连长就在学校门口等待营长传达命令。营长顾不上吃饭,迅速将上级指示传达部署。各连长受领了任务,迅速向牙拉甫村机动。 陈默和营长在学校传达室简单吃了点东西。每人一碗羊肉汤,一块馕饼子。 “羊肉汤是今天早上煮的吗?”陈默问营长。 “昨晚接到预先号令,我就让炊事班就连夜采集食物,羊肉是出发前在连队就煮好的,到了这里,只需要给煮好肉块里加些水,烧开就可以了。”营长说。 “这办法倒不错。”陈默咬了一口馕饼,竟然没有撕下来,这馕饼特别筋道,使劲扯才能扯下来,真是费劲。馕,热的时候好吃,一旦放凉,就会变硬、变柴。陈默把馕掰成块泡到肉汤里,囫囵吃了几口了事。 营长的肉汤还没有喝完,通信员拿着文件夹跑过来。营长把碗递给通信员,嘴里还嚼着馕,接过文件夹,打开看起来。 “伤亡惨重啊!”营长说,“收到上级通报,截止目前,已有10多人死亡,00多人受伤。” 陈默一听,感到问题严重了。地震发生在深夜,老百姓大都已经上床睡觉,此次地震造成的损失,有可能是西域地区历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根据以往经验,伤亡人数还会上升,余震也会不时发生。”陈默把自己的碗用纸擦了擦,塞进挎包里说,“农民住的房子大多是土坯子盖的,哪经得起69级地震。有些人被压在倒塌的房子下,还有粮食、牲口等也需要抢救出来。” “太好了!”营长兴奋地说,“国务院已向西域派出应急救援队,预计下午到达伽蒙县。” “这次国家队反应挺快的。”陈默说,“黄金4八时,救灾就体现一个‘快’字。” “附近县市也派出医护人员赶赴哈莱曼乡支援。”营长继续翻看文件,“有两支医疗队来得比较早,直接去了受灾的村庄。咱们民乐县人民医院也派来了医护人员,他们就在哈莱曼乡卫生院协助抢救重伤员。” “西域地震多发,救灾越来越有经验了。”陈默整理好的行头,就等着出发。 营长将文件夹还给通信员,接过碗喝了两口汤,对陈默说:“陈干事,我们赶快走吧。” 整个灾区笼罩在惊恐的氛围之中,所有的人都紧紧张张,不论是受灾的,还是救灾的。部队当前最主要任务是搜寻幸存者。 陈默坐上营长的指挥车向牙拉甫村急驶而去。透过车窗,陈默看到四处都是灰蒙蒙的,人似乎进入了梦境。道路两边的农户,有些房子出现了裂缝,有些牲口圈倒塌,人们都在想办法自救。 有的老百姓看到有绿色的军车路过,便停下手中的活,跑到公路边向军车挥手,不知他们是在欢迎,还是示意军车停下来帮助他们。 军队有军队的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可能谁一招手,车队就停下来施救。在灾情不严重的地方,自救比坐等救援更有意义。 陈默到达牙拉甫村,战士们早已开始救援。陈默参与过两次地震救援行动,没想到这一次,这个村子,真是惨不忍睹。 大部分房子都已垮塌,真不知有多少生命在睡梦中被掩埋…… 各村不断有重伤员送到乡卫生院,来回穿梭的救护车拉着警笛一路狂奔,给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不安。 午饭,战士们根本顾不上吃,饿了就啃几口干馕,渴了就喝点矿泉水。 当天下午,发生多次5级以上的余震,给救援工作带来新的危险。 下午六点一刻,刘翠赶回哈莱曼乡政府,找了一间办公室,一边自己撰写稿件,一边等待陈默到来。有些文字材料需要汇总,所拍的照片和录像资料还要赶往县城才能处理。 刘翠一整天没有吃饭,她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胃,采访、拍照,有时还要帮着救人,这会儿手头的笔还是停不下来。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刘翠的草稿写好了,可是还不见陈默回来。 “这个陈默怎么搞的啊,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刘翠用笔敲着桌子,忍不住发起牢骚。 从早到晚,一直忙碌在救灾现场,没怎么觉得饿,一旦有点空,可以稍稍休息了,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刘翠是带了些方便面的,可是现在到哪里找开水。她和摄像师张拿出方便面,就着矿泉水干啃起来。 一块面饼还没有啃完,一个战士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刘干事,马上到乡政府二楼会议室开会。”说完就跑了。 刘翠不敢耽搁,急忙上二楼去。 进了会议室,只见a师政治部副主任艾合买提上校、团赵云副团长、各营的教导员,还有几位干部模样的人都已坐定。 刘翠发现,在场的人个个神情凝重。她预感到可能又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艾合买提副主任用一双怒目扫视了整个会议室,然后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对坐在旁边的一位地方领导说:“王县长,可以开始了吧?” 王县长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章 偏偏是他 “同志们,现在开会。”艾合买提说,“在抢险救灾如此紧张的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只强调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救援人员的安全问题。” 救援人员的安全问题,什么意思?刘翠的心里开始“打鼓”。 “今天下午,团二营官兵在牙拉甫村解救被困群众时,因发生余震,房屋倒塌,导致四名军人受伤,其中三名士兵,一名军官,两人伤势严重,正在紧急抢救。”艾合买提语气沉重。 “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刘翠心里说,“太不幸了,也太不应该了。” “这是很不应该发生的事!”艾合买提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说,“我们救群众之所急是对的,可是也要讲求科学,要有安全措施,不能盲目行事。今天是救灾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好向师党委交待的。在这里,对团赵云副团长提出严肃批评!组织协调不严密,现场指挥不得力。” 艾合买提声音宏亮、抑扬顿挫,提到赵云副团长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赵云一眼,只是正常地叙述着事态的进展。 “事情已发生了,只能尽一切努力抢救伤员,重要的是,不能再发生类似问题,我们就是要做到部队出发时a师领导提出的要求,‘人不掉皮,车不掉漆’。”艾合买提重重地说。 “人不掉皮,车不掉漆。说起来容易,恐怕是做不到。”刘翠心里说。 “现在部队的任务很艰巨,官兵们也很辛苦,但是,越是任务艰巨,越要把安全放在心上。”艾合买提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然,也不能畏首畏尾,要胆大心细。此刻,我只把这个情况给同志们通报一下,希望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艾合买提扭头对身边的人说:“王县长,请您做指示。” “首先,我代表伽蒙县三十多万各族群众对解放军的到来,并帮助我们抗震救灾表示感谢!”王县长的态度很诚恳,“下午发生的事,确实很不幸,但这件事反映出解放军官兵的一种精神,一种置个人性命于不顾、救民于危难之中的英雄气概!” “讲得好!”刘翠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这几位受伤的解放军战士,我们要尽全力抢救,县医院已派来医护人员加强到乡卫生院。对于这几名同志的行为,我的意见是,不仅不能批评,还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要宣传这种奋不顾身的爱民精神。”王县长说。 还是地方领导会说话,讲感情。刘翠轻轻点点头。 “当然啦,以后的抢险工作中,我们需要注意科学施救,确保救援人员的安全。”王县长看了一眼艾合买提,“艾副主任,解放军官兵如果需要我们县政府做什么,尽管提出来,毕竟,我们出面协调事情会方便一些。” “好的,好的。”艾合买提说,“我们尽量不给当地政府添麻烦。” 这种时候,团的赵云不可能傻坐在那里。不管他心里有多少个不乐意,他都要讲两句,表明一个态度。 赵云站起来说:“艾副主任批评得对,我诚恳地接受。作为团带队指挥员,我没有尽到领导责任,安排部署工作不够细致,防范措施不够有力。在今后的救援过程中,我将严格要求部队,积极抢救群众,同时确保自身安全。” 随后,还有几位同志简单发言表态。 刘翠早就坐不住了,心里想:“怪不得陈默没赶回来,原来二营那边有突发新闻。受伤的会是什么人呢?”想到这儿,她已经无心再听别人说下去,只盼着会议马上结束,她好立即赶往牙拉甫村。 刘翠前往牙拉甫村的路上,见到好几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她不知道,这些车是送受伤群众,还是送受伤的战士?她必须尽快赶到现场,只有离现场足够近,才能无限接近新闻真实。何况,陈默还在那里。她是在惦记他吗? 从哈莱曼乡到牙拉甫村没有柏油路,车在简易的沙石路面颠簸着,速度提不起来,十公里的路跑了二十多分钟。 他们赶到牙拉甫村后,很快就找到事发现场。 这里还有十几个战士,正从倒塌的房屋里扒东西,并没有见到陈默的身影。 刘翠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采访吧。摄像师张适时地开机。 事发现场是当地老百姓最普通的那种土房子,七八户连在一起。有一座房子墙壁倒了两面,还有两面墙勉强支撑,屋顶斜耷拉下来,紧挨着的一座房子已全垮掉,地上似乎还有血迹。 刘翠问身边的战士:“你知道为救人而受伤的官兵是哪个连队的吗?” 那战士满身是土,表情麻木:“你去问我们排长吧。” 刘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的“红牌”军官,正指挥战士们从倒掉的墙壁下挖粮食。 所谓的“红牌”军官,就是刚从军校毕业到部队,还没有正式授予军衔,肩章是红色的学员干部。 刘翠上前去问了一声:“你好,排长同志,打扰一下,我是师宣传科的刘干事,刚才,是不是有几个战士为抢救群众受伤了?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年轻的军官抬起头,看了一眼刘翠,什么也没有说。他摘掉眼镜,用粘满灰尘的手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镜戴上。 刘翠发现,他的眼圈有点发红。年轻人虽然经受过军校训练,可是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初出茅庐就遇上急难险重任务。 “勇敢点,伙子。”刘翠先给他一些鼓励,“受伤的战士是你们排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 “是的,三个战士都是我们排的。”排长说,“我们排赶到这里的时候,这座房屋已垮了,下面压着一家子群众。旁边那房子还没有倒。” “后来呢?”刘翠问。 排长指了指耷拉着木头的房子说:“我们先从倒下的房子里抢救群众,救出来两个大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战士们没有放弃继续施救,下面还压着两个孩。” “还有孩子?” “嗯,是的。我们排的于荣、刘立丰、杨春波正在用手扒开土块,想把两个孩救出来,突然发生了余震,旁边房子的墙头上,一根木头掉落,正好砸在于荣和刘立丰的身上,两人顿时就爬下了。” “啊——”刘翠心里一颤。 “我刚要带其他人上去,陈干事却喊了一声:‘先别动,心还有余震’。我当时愣了一下,他却冲了上去。”排长接着说。 “陈干事,哪个陈干事?”刘翠迫不急待地问。 “就是我们团政治处的陈默。当时,他正在拍摄于荣他们救孩的镜头。”排长忍不住抽泣起来。 “然后呢?”刘翠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陈干事把相机往身后一甩,立即冲过去搬那根压在于荣身上的木头,结果,结果……”排长泣不成声。 “结果怎么了?”刘翠的声音发颤。 “结果,又发生了一次余震,旁边的墙倒了,把陈干事和杨春波压在了下面。” 刘翠的脑袋“嗡”的一响,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排长以为刘翠是在问他,便答道:“我们当时都吓傻了,大家担心再次余震,另一边那堵墙会不会倒,所以都站不敢动。过了几分钟,我才带领其他战士跑过去,把他们四人全都扒出来。现在已经送往医院,那两个孩也救了出来。” “人都被埋了,你们还要在那里等几分钟。”刘翠恨这排长如此胆,她的胸口像压着沉重的铁块,憋得难受。 “我,我……”排长不知说什么好。 刘翠回一头,发现张扛着摄像机还对着她拍摄,烦躁地喊了一声:“别拍了,赶快去医院。”她不想再理会这位排长,急匆匆地上了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章 悬着的心 军绿色的吉普车又一次颠簸在通往乡政府的沙石路上。 “来牙拉甫村之前,为什么不先去医院看看呢?光想着跑第一现场,结果自己关心的人现在怎么样呢?”刘翠不停地反问自己,甚至默默地自责。 由于工作原因,刘翠对陈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刘翠是a师机关的军官,陈默的上级,但她毕业到部队比陈默晚,工作经验不及陈默丰富。她是z文系毕业的,陈默是学理工科的,但陈默的文字功底并不差,而且对部队的情况更了解。 通过一年多的接触,刘翠打心底里佩服陈默,更欣赏陈默。她原来以为,野战部队的年轻军官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是和陈默多次并肩作战,让她开始重新认识基层的年轻人。 刘翠清楚,陈默的新闻敏感性强,逻辑思维能力也在她之上,虽然身着戎装,却不乏书生意气,她就是喜欢这样有个性、有才华的青年。 刘翠至今还记得,清明前夕,她和陈默参与祭扫烈士陵园的事情。 那是一个细雨菲菲的下午,本来很少下雨的西域南部,老天爷似乎读懂了人们的期盼,竟然摆出一副“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情怀。那天,团上百名官兵,前往民乐县烈士陵园进行祭扫活动。 庄严肃穆的仪式结束之后,战士们都走了。刘翠跟着陈默在一座座墓碑前驻足。微风吹过,低矮的坟茔上一簇簇青草忽忽悠悠,像是在诉说着烈士的英雄事迹。 也许是基于新闻工作者的直觉,拜谒完烈士陵园,即将离开时,看大门的维吾尔族老大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刘翠和陈默走进老人的房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退伍证、立功证书,才知道这位老人其实不平凡。他曾经也是一名军人,参加过对印自卫反击战,退伍以后自愿在烈士陵园工作,守护他的战友。老人没有结婚,独自守护陵园四十多年。 老人的房间陈设简陋。狭的窗户,窄窄的木床,床头堆了些旧衣物。一张三条腿的桌子靠在墙角,桌子的第四条腿是砖头垒起来的,桌上随便摆着锅碗瓢盘。一个砖块砌成的火炉占据了房间的中央位置。 多好的一条新闻线索,刘翠正考虑如何发掘老人身上潜在的新闻价值,却见陈默从衣兜里陶出一叠钱,数了数,将零钱收起来,把整整的四百元塞进老人手里。 刘翠猜得出来,那应该是陈默刚刚拿到手的工资。 陈默没有多说什么话,转身就离开了老人的房间。 “为什么不采访一下这位不平凡的老人呢?说不定可以推出一位先进典型。”刘翠跟在陈默身后说。 “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他人的生活吧。”陈默淡淡地说。 时间过去好几个月了,虽然那是一件事,但在刘翠的心里,陈默了不起。 刘翠没听说陈默跟哪个女孩谈恋爱,所以,暗暗地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说出来,也不知道那人是否知道,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种痛苦陪伴刘翠半年多时间了,如今还在继续。 a师这样的野战部队,军营里的女性很少,如果突然出现一位天生丽质的女军官,那必然吸引年轻人的眼球。 刘翠大胆泼辣,从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让不少青年男军官对她望而却步。尽管师政治部汪科长给她介绍,认识了团的胡英辉,可是在刘翠的心里,时不时想着陈默。 她在等待,等待陈默的主动。 有时,她恨陈默,为什么如此清高,对她视而不见;有时,她觉得陈默不懂风情,是个榆木疙瘩;有时,她想鼓足勇气大胆地向陈默表白,又担心女孩子太主动好像是嫁不出去了。 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困扰着她。本以为这次执行任务,他们又可以加深友谊,可没想到,刚刚出来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上天保佑,保佑陈默平安无事。 “司机班长,能不能再快点。”刘翠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见到陈默,她甚至想,干脆也别矜持了,直接向他表白吧。但愿有这样的机会。 吉普车摇摇晃晃。这段路是那么遥远。刘翠觉得比刚来时距离长了好几倍,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似乎比一天、甚至一年还要漫长。 车子刚驶进哈莱曼乡卫生院,刘翠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急急匆匆奔向急救室。 急救室外有二名团的军官。刘翠认识,一位是群工干事艾斯卡尔、另一个是保卫干事郑东。 “艾干事,受伤的人怎么样?我们的战士怎么样?”刘翠问。 艾斯卡尔斜眉头紧锁,靠在墙壁上,两臂交叉抱在胸前。郑东的手里,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在指间打转转。 艾斯卡尔没有直接回答刘翠,而是朝急救室里看了看,然后才低声说:“没事,没多大事,被救的两个孩只受了点轻伤。” 刘翠不明白,艾斯卡尔所说的两个孩是群众的孩子,还是二营的战士,她又追问:“我们的兵?怎么样?” “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应该没事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是滋味,艾斯卡尔的声音很低。 “没事,没事。”刘翠怎能不知,越说没事,事情越大。艾斯卡尔是在安慰她吧。 无意中,刘翠看到挂在艾斯卡尔肩头的佳能相机。机身粘满黄土,还有斑斑血迹。 “这是陈默干事的相机?”刘翠问,“他伤得怎么样?” 艾斯卡尔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清楚。” 刘翠转过身去,双手捂住眼睛。她突然想哭,放声哭,可是她不能。她的眼睛潮湿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便向急救室旁边的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刘翠的心里空荡荡的。她在冰冷的排椅上坐下,随时留意急救室的门。那颗悬着的心,还是悬着。 一个念头闪过之后,刘翠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她在心里暗自骂自己,可恶!为什么刚才会想到烈士陵园呢?不吉利……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张病床从里面移动出来。 刘翠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艾斯卡尔和郑东也围了上去。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床头也没有挂输液的瓶子。白色的布单将整个身体遮盖。 刘翠的心急剧颤抖,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没有勇气掀开那薄薄的白布。 病床被护士推走了。刘翠感到浑身在发抖,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医生,情况怎么样?”艾斯卡尔追问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 “遗憾,我们尽力了。”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还有两位,正在手术。” “这个伤员是……”艾斯卡尔问。 “自己看名牌。”医生说完,转身进了急救室。 刘翠看到,郑东跟随那病床移动到走廊出口,在那里停了下来,郑东掀起病床上的白布看了一眼,又放下了。病床移出了走廊。 刘翠和艾斯卡尔还呆站在急救室的门口,郑东慢慢地走过来。 刘翠很想知道郑东看到了谁,她又怕知道那是谁。 郑东走到两人跟前,两手一摊,说:“二营战士于荣。” 听到这个名字,刘翠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章 愿你平安 “老兄,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处理那边的事。”郑东拍拍艾斯卡尔的肩膀,转身走了。 艾斯卡尔点点头,两手插入裤兜,一脸茫然。 刘翠擦了擦眼睛,又坐回冰冷的排椅上。她低着头,两手托着下颌,两肘顶在膝盖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愿众生平安,愿陈默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依旧人流如梭。 发生如此严重的地震,受伤的人不在少数,的卫生院根本满足不了救治的需求。 “刘干事,刘干事。”摄像师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排椅前。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打扰到刘翠。 “张,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刘翠抬起头,坐直了身子。 “抢险指挥组通知你去开会。” “开会,开会,成天就是开会。”刘翠心烦气躁。 张一脸无辜,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刘翠意识到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又开什么会,在哪里开?” “乡政府二楼会议室,关于宣传报道的会议。”张说。 “什么时间?” “现在。” “唉。”刘翠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吧。” 刘翠跟着张走过急救室时,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着的那扇门,还有那个大大的“静”字。 刘翠来到哈莱曼乡政府会议室,发现只有四五个人在里面,其中一人身着武警制服,其余的全是便装,她一个都不认识。 一位中年男子问:“你是a师的宣传干事吧?” “嗯。”刘翠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各位,我们开个短会,主要内容是传达上级关于地震及抢险救灾宣传报道的有关指示。”中年男子说。 刘翠心想,你是谁啊,也不做个自我介绍,就这样开始开会了。 “根据上级要求,任何媒体进入灾区采访,需要向指挥组备案。各位都是记者,应该知道新闻纪律。在宣传报道方面,既要客观真实,又要顾全大局。对于未经证实确认的内容,要谨慎核实,涉及重要的数据,要以指挥组公布的内容为准。” 老生常谈。对于这样的要求,刘翠当然清楚。领导们一再强调的问题,她肯定不会犯错误。 “大家采写的稿子,由各自单位领导审核,该向什么样的媒体投稿,同样是自己决定。如果因为采访不深入,审核不严格,出了问题,各单位自行承担责任。” 这还用说,文责自负的道理,谁不懂呢?刘翠不喜欢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各位在采访报道过程中,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县委宣传部协调的,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倾力而为。” 话到这里,刘翠才知道这位中年男子是伽蒙县宣传部的领导。 “能不能在指挥组多配几台传真机呢?”一位年轻女子说,“稿子发不出去,领导催得紧啊。” “仅有的两台传真机,都在这里了。大家理解一下,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收发文稿。”中年男子说,“明天我们想办法从县城那边运两台来。” “哈菜曼乡目前没有冲洗照片的地方,能不能想办法解决?”一个男子声音。 “这个,恐怕一时解决不了。”宣传部领导说,“原来有一家冲洗店,被地震给毁了,要洗照片只能去县城。” 刘翠心不在焉,她只想赶快回到医院去。这些人提的这些无聊的问题有什么用,自己的困难自己想办法克服,哪里用得着宣传部领导管这些事。 七嘴八舌之后,会议终于结束。刘翠再次来到乡卫生院。 这个乡卫生院地盘不大,仅有两排平房,大概十几间房子,条件简陋,医护人员大都是维吾尔族,对刘翠来说,语言沟通有些不太方便。 刘翠来到急救室外,并没有看到艾斯卡尔。她不知道,后来的抢救情况怎么样。 一个护士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刘翠问:“里面的人怎么样?还在抢救吗?” 那护士端着医药盘子摇摇头。 “解放军战士,怎么样了?” 护士解下口罩,露出清秀的维吾尔族少女的脸。刘翠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汉语。 护士还是摇头,端着盘子走了。 刘翠正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艾斯卡尔从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 “艾干事,情况怎么样?” “还好,还好。” “陈默呢?那几个战士呢?” “没有生命危险,都安稳下来了。” 刘翠长出一口气,问:“他们在哪儿?” “那儿,号病房。”艾斯卡尔指了指病房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去看吧。” 刘翠没有再问别人,她一个病房挨着一个病房看,哪个病房里有当兵的陪护,陈默就应该在那个病房。 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在号病房里,两个战士分别坐在两张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刘翠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那两个战士站了起来,她示意他们坐下。 两张床上的病人好像都已睡着了,或者还在昏迷。 刘翠走近门口的那张床前,看到伤员头上裹着一层一层的绷带,一条胳膊伸在被子外面正打着点滴。 她又走到靠近窗户的那张床前。这个伤员的头部同样裹着绷带,肩膀也受了伤,手臂正在输液。虽然他的脸被绷带包裹着,刘翠还是认出来了,正是陈默。 他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那张脸的轮廓,那鼻子,那嘴唇,她很熟悉。 刘翠站在陈默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地说:“陈默呀陈默,我是喜欢你,难道你就一点没有感觉吗?你是铁石心肠吗?你可知道,你让我担心死了?” 想着想着,不觉之中眼泪落了下来,恰好掉在陈默正在输液的臂上。陈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刘翠不好意思在战士面前掉眼泪,她抹了一把眼睛,问那两个战士:“你们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战士异口同声。 “陈干事醒过没有?” “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陈干事就醒过来,他还笑着对我们说,他没事。后来躺了一阵子,喝了点水,他就睡着了。” “你们以前认识他吗?”刘翠问。 “认识啊,他是好人,这次为救战友负伤,我们敬佩他。” 刘翠回过头,又看了看陈默睡熟的样子。她真想拉一拉陈默的手,她真想靠近身子,把脸贴在陈默的额头,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看着陈默的脸,那张裹着绷带的脸。 突然,陈默的头动了动,刘翠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看。她转过身来,对两名战士轻声说:“你们就多多辛苦,我走了”。 战士连声道:“没事,没事,应该的。” 刘翠走出病房时,才注意到摄像师张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刚才张是否把那一幕幕全都拍了下来。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走,张,吃饭去。”刘翠真是有些饿了。 “好!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你咋不说?” “我敢说吗?我能说吗?” 他们走出乡卫生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个夜晚,刘翠不可能安然睡觉,有几份重要稿件要发出去,特别是陈默舍身救战友的事一定要写好,这是最有新闻价值的事件。 平时站在镜头后面的记者,一旦出现在镜头里,成为新闻的主角,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幸的事,而这种不幸却又常常成为重要的新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章 似曾相识 陈默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他扭头看看旁边床上躺着的战士,还没有醒,战士的手臂上插着输液针管。陪护的两个兵不知到哪里去了。 陈默试着摇摇头、点点头,幅度不能大,勉强可以动。头有点痛,还有点发蒙,绷带裹得太紧,胀胀的很难受,可能是头皮已经肿起来了吧。 他又动了动胳膊和手。左臂上扎着针,输着液,左手被绷带包裹,只露出食指和中指尖。他用指尖轻轻接触床铺,有感觉,还有点麻,说明触觉神经没问题。 他想移动一下右臂,这却有点难,刚刚抬起一点点,就有一股钻心的疼痛顺着指尖经臂、大臂传到耳根。右臂打着厚厚的石膏,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人的右半边身体几乎不能动。 没错,看来是右肩膀受伤较重,所幸的是,右手指可以微微活动。估计以后抓笔写东西,不会太受影响。 陈默还要试一试两条腿怎么样?当兵的行军打仗靠的就是“铁脚板”,如今有了机械化、摩托化装备,徒步行军的机会少了,然而五公里越野这样的硬功夫,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右腿可以弯曲,右脚的脚腕、脚趾都有感觉,还挺灵活的。左腿打着厚厚的绷带,动不了,还在隐隐作疼,估计是骨折了。就是不知道是大腿骨折,还是腿骨折,整条腿都动不了。不过,大脚趾头动起来还挺自如的。 整个身体自检一遍,陈默心里窃喜:上天眷顾,只伤了筋骨皮,内力元气尚在,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病房里十分安静,陈默好像听到了药水在输液管里“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稍稍偏了一下头,望着窗户外面。天空灰蒙蒙的,白杨树的叶子稀稀疏疏,有的飘摇欲坠。 他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别的战友伤势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他也不知自己的相机是否损坏,后来被谁收走了。 陈默正胡思乱想,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两名护士,白衣白帽,都戴着口罩。 走在前面的高个子护士,先看了看邻床的战士,捏了几下正在输液的管子,然后转过身来,检查了陈默的药瓶,核对了药瓶旁边的处方单。 她见陈默已经醒来,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尽管这护士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陈默就听出来,她是个维吾尔族的护士,赶忙回复:“好,好着呢?” 高个子护士转过身,向端着医药盘的个子护士说了一句维吾尔语,陈默没有听懂。 护士把医药盘放下,拿了一根温度计来到陈默跟前,示意他要量体温。 “好,好”。陈默嘴上说得好,可身子却动不了。 他右胳膊打着石膏抬不起来,左胳膊还在输液,这温度计怎么夹到腋下呢? 他只好笑了笑说:“我动不了,你看……” 陈默这一笑,脸皮被拉扯得疼,他意识到自己的脸上裹着绷带。还是不要笑了吧。 护士拿着体温计回头看了看高个子护士。 陈默估计那位高个子可能是护士长,护士是在请示应该怎么办。 护士长说了一句什么话。护士便扭过头来,冲陈默笑了笑。她戴着口罩,陈默还是看出来,她笑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陈默突然觉得哪根神经跳了一下。 护士慢慢掀开被子,解开陈默病号服的扣子。 陈默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诧异。他稍稍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军用秋衣,忍不住笑了。原来,为了手术方便,他的秋衣被剪去一半,右半边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只有左边还在。 护士把秋衣撩起来,心翼翼地将温度计放在陈默的腋下。 当护士的手碰触到陈默的肌肤时,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痒痒。 陈默趁机多看了护士一眼,因为离得太近了,有点不好意思。他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的沙枣花香。 这香味比医院里的来苏水味好闻多了。 护士放置好温度计离开时,用汉语说了两个字“等会”,然后和护士长一同出去了。 陈默的脑细胞飞快地运动起来,他完全忘记了浑身的病疼。这个护士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独特,在哪里见过她吗?想不起来了,也许只是幻觉,其实从来就没见过。 难道是因为维吾尔族的少女都长得一样漂亮,外人轻易看不出她们的差别?就像中国人看欧美人,感觉模样都差不多。 可是那香气很特殊,不会是维吾尔族的少女都用同一种气味的香水吧? 陈默思前想后,一会儿肯定自己的想法,一会儿又否定自己的念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但他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绝对不会的,天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他的内心深处又分明在期盼,真的是她,那就太好了。这不会又是在做梦吧,白日梦。 这两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直在梦里。 陈默的想法信马由缰。无意中,他看到玻璃药瓶里的液体缓缓地流入橡胶管,然后一滴一滴流下来,慢慢进入自己的血管,他感觉到了药水的凉意。 突然,他的身子抖了一下。两条腿不由得想往一起靠。不妙,不妙。他后悔不该去看那输液管里流动的液体。他有些内急。 不知道输入了几瓶药水,他一直没上厕所,也难怪。可是,这怎么办?陪护的战士又不在跟前。 大概过了几分钟,漫长的几分钟,病房的门又开了。不是陈默最想见到的兵,而是那个护士。 护士揭开被子,示意陈默要把温度计取出来。陈默笑着说,“拿吧。”他自己什么也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护士瞟了他一眼,很快从陈默的腋下取出温度计,对着窗子看了看,在病历单上记了一笔。 陈默问:“护士,我没有发烧吧?” 护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消了”。 “不消了。”陈默听着就想笑,难道她不为自己蹩脚的汉语感到脸红吗? 护士拿着温度计准备出门去,陈默憋不住了,发出一个声音:“嗯—嗯—嗯!”。 护士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嗯——?” 陈默说:“能不能先拔掉针头,等会再输,我要方便一下。” 护士好像没听明白,说了句:“等会。”转身出去了。 很快,她又进来,还带着护士长。护士长问陈默:“怎么了,有什么事?” 陈默说:“我想上厕所,能不能先把针头拔了,待会儿再接着输。” 护士长看了一眼药瓶,不是很乐意:“再忍耐一下,马上药就要完了。” 陈默一看,哪里呀,还有少半瓶呢,“不行了,忍不住了。” 护士长冲着护士说了一句,护士便出去了。她转过来对陈默冷冰冰地说:“等着!给你接!” 陈默心里有些不快,某些护士的服务态度,实在不敢恭维。 “拔掉针头,你也不去了!怎么下床呢?”护士长离开之前,还不忘扔下一句,“不要没事找事。” “怎么就是没事找事呢?噢……”从不肯轻易让人照顾自己的陈默,这时才明白,自己的手臂、腿脚都有伤,还真的没办法去厕所啊! 不一会儿,护士戴着胶皮手套,拿着一个的塑料便壶进来。 她先把便壶放在床下,转动床尾的一个轮子。陈默的床头缓缓升高,刚才躺着的姿态慢慢变成半卧半坐的姿态。 护士固定好床,拿起塑料便壶看着陈默。她的意思是可能是问,可以了吗? 陈默不好意思,十分尴尬。 护士仰了一下头,“嗯——?” 陈默还能怎么办,他看着护士,轻轻点点头,“嗯!” 护士的脸上泛出红晕,尽管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章 开闸放水 护士掀起被子的那一刻,陈默感觉自己的脸热到了脖子根。 他的左腿受伤严重,打着硬硬的石膏,右腿胡乱裹着病员服的一条裤子。他那宝贝东西随着被子被揭开,一览无余。 陈默不好意思看护士。塑料壶接触到他身体的重要部位时,他浑身紧张得发疼。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即便是此刻,陈默还想自己动手。可是打着绷带的右臂抬不起来,左臂被输液管羁绊着。 长这么大,自己的那东西什么时候被他人动过?更不要说是一位少女。此时的尴尬、窘迫只有他自己知道。 由于过度紧张,“水龙头”拧不开了。 护士轻轻说了两个字:“放心。” 她说得不是很清楚,陈默却也听明白了。可他浑身的肌肉、神经都在发力,根本无法放松。 护士好像也有些不自在了,她拿着塑料壶的手在轻轻晃动。 陈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还带了一声哨响,随着哨音,“水龙头”打开了,就像骆驼背上的羊皮水袋被刺了一剑,哗啦啦。 护士侧着身,并没有看那“水龙头”。 陈默再一次深呼吸,以便“龙头”里的水顺畅地往外流。趁此机会,他近距离地看清了护士的侧面。 她的耳朵,她的脖子,她长长的睫毛,还有露在护士帽外黑里透红的秀发。他甚至看到,她的耳垂上没有带耳环,却有一个洞。 他又闻到了一种特有的芳香,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妙感觉。 鼓鼓的一个“羊皮水袋”,里面的水快流尽的时候,病房门开了。 陈默又一紧张,“水龙头”马上关住。 他是斜靠在床头上的,只一抬眼,便看见一位身着迷彩服的女军官出现在门口。 “哎呀,不好,怎么是她!” 护士听见门响,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门口,她并没在意来人,仍然把持着塑料壶。 哦,水不流了。护士端起了塑料壶,帮陈默盖好被子,转身就往外走。 “你,你怎么来了,刘干事?”陈默一脸的不好意思,幸好有绷带遮挡着。 “我,我怎么就不能来?”刘翠的脸色看上去很奇怪。 “你,好着吧?”陈默语无伦次。刘翠一定看到刚才的一幕,这简直是…… “我比你好。”刘翠当然全看到了,不过她还是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走到陈默的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哪里疼?” “没事,没事,不疼,不疼。”陈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那两个陪护的士兵,每人手里端着一个饭盒。 战士走到陈默跟前说:“陈干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们干什么去了?”陈默的语气里有责怪的意思。 “早饭开得早,你还没醒来,我们没敢打扰你。刚才去医院外面买吃的。” “怎么不留一个人,还去这么久。” “哦,哦,是……” “买的什么饭?”陈默问。 “准备买稀饭来着,可是没有了,只好买了两份酸汤揪面片子。”战士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骗鬼呢?地震灾情这么严重,哪里还有做生意的饭馆。”陈默心里明白,肯定是战士从哪个炊事班搞来的。 “哦,哦,怕你胃口不好,就……”战士吞吞吐吐。 “你就别挑三拣四了。”刘翠在一旁说,“他们也是一片好心。” 陈默沉默了片刻,说,“你们也吃点吧。” “我们吃过了,你吃吧。”一个战士打开饭盒说,“陈干事,你的手动不了,我来喂你吧。” “不,不用。”陈默轻轻摇了摇头,“这瓶药快输完了,等一会儿我自己来。”他不想麻烦别人。 “算了,别逞能了,看看你,哪只手可以动?”刘翠接过战士手里的饭盒,坐到陈默的床前,“还是我来吧。” 刘翠舀了一勺汤送到陈默的嘴边。 “哎,哎,刘干事,别……”陈默很难为情。 “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一个护士吗?!”刘翠显然萌生了几分醋意,“来!张嘴!” 陈默不得已,只好由着她。他看得出来,刘翠心里有火,他也知道,刘翠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以前,他不想对她说什么,此刻,他却不能不听她的。 陈默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刘翠。 她留着短短的秀发,是青年女军人的标准发型,她的眼神倦怠、眼圈发红,眼里饱含着柔情和愠色,她的鼻梁挺高,棱角分明,薄薄的嘴唇不够红润。至于她的身材嘛,那宽大的迷彩服把女人的什么身段都包裹成一个模样。 刘翠轻声问:“怎么样,哪个地方还疼?头晕不晕?” “现在没事了,不动就不疼。”陈默很乐观。 “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你还记得吗?”刘翠说,“是拍照,是采访,是发稿,没有人非要你去抢救群众。” “是的,没错。” “你知道吗?你的行为给部队造成多大的影响?”刘翠似乎在抱怨。 “当时是有些冒失,不过若是你在现场,我想你肯定也会冲上去的。”陈默说。 “我不是你那种个人英雄主义者。你自己当英雄,让营连的干部挨批评。”刘翠说。 “我,我没想那么多。” “由于你的负伤,不但直接影响了我们a师的宣传报道工作,还让二营营长背上组织指挥不力的黑锅,你这是不利己、还损人。” “眼看着战士被压在梁下,你说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你,你应该先判明情况,再决定如何出击。你的举动没有救出战友,反倒是增加了兵力损失。” “是,刘干事说得对,您的批评意见我一定虚心接受。”陈默说,“回去以后,我立即写出深刻检讨请您审定,保证以后再不犯个人主义、自由主义、英雄主义的错误。” “口是心非!你都成了名副其实的新闻人物,不但自己发现新闻,传播新闻,而且还制造新闻,这是给我增加新闻素材嘛。真是本事大啊!” “我……” “你别说话!好好吃饭。”刘翠命令道。 陈默想做个鬼脸,可是脸皮被绸带裹着,他只好忍了。 “以后做事还是心点。”刘翠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搞新闻的人应当站在镜头的背后,而不是让自己成为新闻。” “知道了,记住了。” 不知不觉中,一盒饭快吃完了。陈默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受,他感到生病住院挺好的,可以得到平时根本得不到的关心呵护。 他想起上军校时,如果生病了,炊事班会专门做一碗鸡蛋面条,那叫“病号饭”,是最好吃的加餐……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战士也醒了。护士给他量了体温,一个战士帮他在“羊皮水袋”上“刺了一剑”。 刘翠收起饭盒,帮陈默调整好睡姿,转身去关注邻床的伤员。 这时,病房里又挤进来几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章 原来是她 a师政治部艾哈买提副主任,团赵云副团长,群工干事艾斯卡尔,保卫干事郑东,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了号病房。 “刘干事,很好!非常很好!我们师政治部的干部就是觉悟高。”艾哈买提刚进门,就看到刘翠正给受伤的战士喂饭,竖起大拇指笑着说。 艾副主任说话很风趣,有时他故意装作词不达意,其实,他的维汉双语都很流利。 “副主任,看您说的,这点事,举手之劳。”刘翠把饭盒递给旁边陪护的战士。 “我们的战士,尤其是受伤的战士,很需要你这样的,年轻、漂亮的女性,多多关心啊!” “副主任,您真会开玩笑。” 艾合买提一来,病房里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活泼起来。 “哎,液体完了,快去叫护士。”刘翠指着陈默床头的药瓶对身边的战士说。 战士应声出去,很快带着那个护士进来。 护士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拔了针管,换了新药,取走了原来的药瓶。 护士离开时,艾哈买提用维吾尔语对护士说了一通话。陈默没听懂,但见护士不停地点头,还看了陈默一眼说:“宝呆,宝呆”。 陈默明白,这是在说,“好的,好的。” 艾斯卡尔挤到陈默跟前说:“刚才艾副主任对护士讲了,你是为抢救群众而负伤的,让她们好好照顾你们。” “谢谢副主任关心!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给首长和同志们添麻烦了。”陈默心怀歉意地说。 “陈干事,不要这么说,你们是功臣。你就安心养伤吧,前方的工作还有其他同志。跟你一起受伤的另外几名战士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此次任务完成后,我要专门向师党委汇报,给你们请功。”艾哈买提为人豪爽,是基层官兵很喜欢的领导干部。 “请功的事,就不要算我了,都给战士们吧。”陈默说。 “不,不,不,该谁的就是谁的,一个都少不了。”艾合买提说,“还有那位牺牲的战士,一定要评烈士。不能让英雄吃亏。” 陈默想起牺牲的于荣,他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青春就这样瞬间消逝。陈默的内心有些伤感。 赵云、郑东,都跟陈默寒暄了几句,起身告辞。 别的人都走了,陪护的战士也跟着出去了,他们去看望另一间病房里的那位受重伤的战士。 号病房就只有刘翠和两个伤员。刘翠想帮陈默把床调回平躺的位置,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这时,护士又进来,她给陈默邻床的伤员换了药,看到刘翠在那里摆弄床尾的转盘。护士只是把床边的卡笋轻轻一按,再摇那转盘,床慢慢恢复了原状。 刘翠很不服气。这么简单的事,自己竟然做不来,难道自己真的还不如这个护士。 这一切,陈默默默地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 “好了,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保重,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刘翠告辞。 “哦,你也注意安全。”陈默说,“不要太辛苦了。” “知道。”刘翠的语气生硬。 刘翠走到病房门口时,像是想起什么事,她回过头对陈默说:“今天,可能有北京来的记者,我要安排他们对军队的采访活动。” “你忙,就不用来看我了,这里有人管。”陈默说。 “我知道这里有人!”刘翠板着脸说,“好好养伤,不要再逞能。有什么事找两个陪护的战士帮你,他们不就是专门照顾你们的嘛。” 陈默心里暗笑,刘翠是不想看到护士为他提供那样的服务。 病房里又恢复了宁静。陈默望着窗外,白杨树的叶子稀稀疏疏,秋天到了,天变凉了。要是春天该多好啊。 陪护的战士回来了,拿着一个收音机放在床头柜上。 “陈干事,快听,新闻里在播报救灾的情况。” 救灾行动仍在继续,当天没有再发生新的余震。国务院的一位领导抵达地震灾区,给抗震救灾的解放军、武警官兵和各族群众带来极大的鼓舞。 国家地震救援队的先进设备,发挥了重要的救生作用。经过反复搜寻,倒塌的房屋下已经很难再发现生命迹象。大批救灾物资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运送到灾民手中。 听着听着,迷迷糊糊,陈默又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头皮很疼,而且发麻。 “兄弟,兄弟。”陈默轻声叫着陪护的战士。 两个战士显然累了,他们坐在凳子上,扒在床边睡着了。 “兄弟!”陈默提高的声音。 战士一惊,醒了:“怎么了?陈干事?” “你去叫一下医生。我头疼。” 战士赶快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医生、护士长还有护士都来了。 “什么情况?”医生紧张地问。 “头疼得很。”陈默说。 “具体什么位置?头里面疼,还是头皮疼?” “两个太阳穴的位置疼。” 医生检查了一下陈默头部的绷带,说:“没事,正常。” “啊?” “你的头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要紧,现在疼是因为绷带拉扯的原因,过两天折了绷带就好了。” “哦,是这样啊。”陈默觉得自己可能过于敏感了。 医生检查完,转身出去了。护士长却留下来,对陪护的战士说:“以后不要大惊怪的,受一点伤就疼得大呼叫,像什么军人。” 战士被护士长这一训斥,还不好反驳。 陈默瞪了她一眼,不想跟她理论。只是这些绷带裹在脸上实在是不舒服,既不能张大嘴吃东西,也不能开口笑,面部表情肌一动,伤口就拉扯得疼。 跟在护士长身后的护士,并不像她的老师那样凶巴巴。她随手整了整陈默身上的被子,将被子角往他的肩膀下塞了塞。 陈默的心里顿时暖暖的。 也许是受到艾哈买提副主任的特别叮嘱,护士对陈默关照入微,这让陈默越发好奇。他很想看看这位维吾尔族护士的脸,以印证自己的判断。可是,护士始终戴着口罩,陈默未能如愿。 总算熬过了三天。主治医生、护士长,还有那位护士一同来到陈默的床前。 医生先检查了陈默身上的伤口,说头上的绷带可以拆了。护士在护士长的指导下开始动手。 陈默当然乐意让这个姑娘替他解开痛苦的枷锁。 护士的动作轻巧熟练。她先用剪刀剪开绷带上的结,然后一圈一圈地拆开。白色的绷带顺着头部到下巴,然后再到脸上,一层一层剥离。 脸上的绷带越来越少,陈默感觉越来越轻松。他觉察到了护士手指间的温热。 护士的眼睛随着绷带转来转去。陈默时而闭上眼,他不敢这么盯着看她;时而又睁开眼睛,他不想错过绝好的机会细细端详她。 终于,横裹在陈默脸上的那道绷带被解开,脸庞整个露了出来。 就在取下最后一段绷带的瞬间,护士发出“咦”的一声。 陈默终于可以放心地笑了。 “你?”护士很惊呀,“你是……” “是你?”尽管护士还戴着口罩,陈默已猜到,她就是意料之中的人。 护士长站在一边问:“唉,你们认识?以前在民乐县见过?” 护士抬手从耳边松开口罩的带子,口罩还挂在另一只耳朵上。她那楚楚动人的脸庞绽放出来,微笑是那样甜美、迷人。 陈默的心跳急速加快:“你是,那天……哈哈” “哈哈,那天,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一章 不解之缘 地震发生前的那个下午,陈默请假去民乐县城办事。 团部队管理正规,外出请假制度严格。士兵每次外出上街,只能请四个时假。 如果是军官外出,时间可以稍长一点,但也必须在当天晚饭之前赶回来销假复命。 民乐县城很,只有一条街道,当然也就没有公交车。从营区步行到县城,需要半个时。 平时封闭在军营里年轻人,每逢周末,约上两三个战友请假外出,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吃一点西域吃,就是战士们最大的渴望。 由于名额有限,每次能够外出的人数极少,只有那些平时表现好的战士,才能优先请假外出。出去一趟,他们还要帮其他战友办很多事。 陈默是在机关工作的军官,外出相对方便一些,找他办事的人就多一些。 那天,陈默的大多数时间在邮局度过。他先去县城菜市场买了三公斤西域莫合烟,然后到邮局打好包裹寄回老家,这是父亲最爱抽的旱烟。他还帮两位战友分别往老家汇一笔款。 随后,陈默又去银行帮一位同事取了些钱;还去百货商场买些零碎。 期间,他抽空吃了两个香喷喷的烤包子,还有一盘羊肉手抓饭。算是过了瘾,解了谗。 陈默办完这些事情,眼看销假时间快到了,他必须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营区前进。 恰尔希村口到团营区大门,是一段下坡路,有一个丁字路口伸向村子里。 陈默走到村口时,听到身后有自行车铃声“叮铃铃”作响,他有意向路边靠了靠,只顾低头赶路。不曾想,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疾驰的自行车竟然撞到他的腿上。 陈默回过头去,正想发火,却见是一个维吾尔族姑娘,满脸的歉意,用她那并不标准的汉语不停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陈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姑娘指着自行车的刹车说了一通,陈默还是没听懂。 可能是她的自行车刹车出了问题。可是,怎么撞了我还说“没关系”。想跟她吵吧,见这姑娘也认错了,算了吧。 再仔细一看,姑娘头上包裹着白纱巾,皮肤白净,面容清秀,深邃的大眼睛明亮而清澈,如一汪泉水,长长的睫毛稍稍上卷,鼻梁高挑,嘴唇粉嫩,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芳香,几乎把周围的空气都染成这种香味。 陈默急着回团,没时间与她理论,自己也没受伤,就说了句:“没事,你走吧”。 姑娘点头,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 陈默不解地摇了摇头。“没关系”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的,他心里这样想。 后来陈默反复琢磨,可能是她的自行车刹车坏了,想表达歉意,但是她的汉语学得不怎么好,想说“对不起”,结果说成了“没关系”。 …… “那天,对——不——起。”还没等陈默说出口,护士抢先说出来了。 “不,那天,没——关——系。”陈默笑着说。 他们的对话把站在一旁的护士长弄糊涂了,“你们俩说什么呢?一个对不起,一个没关系。” 陈默笑着说:“那天,她骑自行车撞了我……” 护士笑着对护士长说了一通维吾尔语,陈默还是没听懂。护士长听完后,哈哈大笑。 护士长对陈默说:“她上次撞了你,当时没有道歉,这几天好好照顾你,算是补上了。” “嗯嗯。”陈默傻笑着。 护士长又对护士说:“阿孜姑丽,你们都是民乐县来的,你上次撞了人,如今人家为救群众而受伤,你可要加倍关心噢。” “宝呆,宝呆”护士点着头,满口答应。 “这个军人娇气得很哟!”护士长不忘挖苦一番,“人家现在还是大英雄呢!” “宝呆,宝呆。”护士笑得很开心。 “你叫阿孜姑丽?”陈默明明听护士长说了,还要再确认一下。 “嗯。”阿孜姑丽一边整理拆下来的绷带,一边问陈默,“你叫,陈干事。” 陈默和护士长都笑了。 “哎呀,傻丫头,他不叫陈干事,他姓陈,他的职务是干事,所以别人就叫他陈干事,实际上他的名字不叫陈干事。” 护士长自告奋勇给阿孜姑丽作解释,她的解释却让阿孜姑丽一头雾水。她不得不用维语再讲一遍。 阿孜姑丽浅浅地笑了,她似乎听明白了。 “我是陈干事,可我不叫陈干事,我的名字叫陈默。”。 “陈干事,陈默。”阿孜姑丽念叨了好几遍,笑着摇了摇头,“叫你,陈干事吧。” “叫什么都行。”陈默笑道,“叫阿默,阿猫,阿狗,都行,哈哈——”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幽默起来。 “阿孜姑丽,你以后可要好好学汉语,要不然你还会出笑话的。”护士长说。 “嗯,嗯。”阿孜姑丽点点头。 “那好啊,这几天我就可以给你当老师。”陈默当仁不让,“我教你学汉语,你教我学维语。” “好,好。”阿孜姑丽的声音很甜,这次没有说“宝呆,宝呆。” “你是在这里工作吗?”陈默问。 阿孜姑丽似乎可以听懂一些汉语,就是不会说。陈默决心抓住机会跟阿孜姑丽多说几句。 “不是的,地震,救灾。”阿孜姑丽的汉语的确需要加强,“我,民乐县医院,护士。” 哦,她是来参加救援的医护人员。 阿孜姑丽把取下的绷带收走,打了一盆热水来,准备替陈默擦一擦脸。负责陪护的战士很积极,争着上来夺过脸盆和毛巾。 陈默满心期待着阿孜姑丽给他服务,结果被这战士抢了去,心里不免有一丝的遗憾。 热热的毛巾敷在脸上很舒服,绷紧的脸皮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就这样敷一会儿吧。”陈默对陪护战士说,“等一下再取。” 毛巾盖住了眼睛,却盖不住陈默内心的喜悦,他还在回味着与阿孜姑丽的相遇。 如果不是那天的偶然相撞,如果没有发生地震,如果自己没有意外受伤,那么,他还会认识阿孜姑丽吗…… 陈默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中,他很享受这种奇遇的感觉。敷在脸上的毛巾已经不冒热气了,他还是不想让战士拿下。 “陈干事,陈干事。”陪护战士轻声喊道。 “嗯,拿掉毛巾吧。”陈默闭着眼睛说。 战士把毛巾取掉,在脸盆里洗了洗。陈默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像是要睡着了。 “再敷一会吗?”战士问。 “嗯。”陈默还是没有睁眼。 “不用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陈默睁开眼,看到刘翠一脸疲倦站在床边。 “心里想啥呢?刚去掉绷带,脸上就乐开了花。”刘翠不冷不热地说。 “哦,哦,刘干事,你来了。”陈默想挪动一下身子。 “哎哟,大英雄,你可别动,好好休息,过一会儿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出场。”刘翠说。 “什么重要的事?我都这样了,还能怎样?” 刘翠看看手表,说:“马上你就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二章 不必紧张 十几分钟之后,病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坐在陈默床边的刘翠,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将门打开。 陈默的床头向上仰起,病房门口的一切他尽收眼里。 一群挂着工作牌、肩扛手提照相机、摄像机的记者堵在门口。 一个中年男子对刘翠说:“刘干事,这几位是北京和迪山来的记者,他们想采访一下,解放军为救群众英勇负伤的事迹。” 刘翠回头看看陈默,说:“是县委宣传部的领导,带人来采访你们了。” 陈默这才明白,刘翠所说的重要事情原来是接受采访。 哈莱曼乡卫生院条件有限,这间病房原来是单间,是条件最好的病房,最近因为病人多,病床紧张,支起两张床就显得很拥挤。 现在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人,差不多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 两个陪护的战士自觉地挤出病房。 宣传部的领导将各路记者简单做了介绍。果然来头都不,有北京来的中央新闻单位的,有首府迪山市来的;有的是电台、电视台的,有的是报刊的。 刘翠对记者们说:“这位是我们a师团的宣传干事陈默。他为了救战士而负伤,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说话间,扛摄像机的记者已经选择好最佳位置,摄影记者的相机也“喀嚓喀嚓”地拍了起来。 “哎,刘翠,刘干事,各位,还是多宣传宣传我们的士兵吧,我没做什么,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陈默向来是采访别人,今天却成了采访对象,他很不习惯。 陈默指着另一张床上的伤员说:“这名战士是我们团的杨劲波,他为了抢救被埋在土里的两孩,被房顶掉下来的木头砸伤,你们采访他吧。” 有几名记者又“喀嚓喀嚓”给杨劲波拍照。 “你就别谦虚了,先把整个过程给记者们介绍一下吧。”刘翠有点不高兴。 她在心里嘀咕:“陈默这人,真傻还是装傻,多好的机会,可以出头露面,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陈干事,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做的?”有记者开始发问。 陈默欠了欠身子说:“哎呀,真的没什么。当时两个战士被掉下来的木头砸倒了,我一着急,就冒冒失失冲上去帮忙,结果自己又被倒下来的墙壁砸中,就这么简单。” “听说有三名战士被木头砸伤了?”有记者问。 “是两名战士被木头砸中了,于荣和刘立兵,我和这位杨劲波去救他们俩,结果我们全被埋在土里。” “当时房子下有几名群众,你在什么位置?能不能具体说一下?”记者喜欢刨根问底。 “详细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也是对救援部队的宣传嘛。”刘翠在旁边提醒陈默。 “当时倒塌的房子下有一家四口,夫妻二人加上两个孩子……”陈默正说着,病房门开了,阿孜姑丽端着药盘子进来。 她挤到床前,把医药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拿起药瓶子对陈默说:“陈干事,输液。” “护士姐,等一会不行吗?没看见记者正在采访吗?”刘翠见到这位维吾尔护士,气就不打一处来。 阿孜姑丽把药瓶子挂在床头的铁架子上,问:“多少时间,还要?” “一个多时吧。”刘翠说。 阿孜姑丽想了想,不知如何是好。 “王记者,一个时够不够?”刘翠扭头问拿话筒的记者 记者说:“差不多吧。当然,我们尽量不要影响治疗。” 陈默见这情形,就说:“让护士把针扎上,我一边输液,你们一边采访,谁的工作都不影响。” 随后,他扭头对阿孜姑丽说:“来,扎吧”。 每当阿孜姑丽靠近陈默,他总能闻到一种芳香,特别是在病房里被各种药水的气味熏得难受时,那种芳香更能浸透人的心肺。 阿孜姑丽弯下腰来,陈默自觉地把左臂送过去。阿孜姑丽拿棉签消毒、取针、扎针,动作很熟练。 此时,刘翠的不满完全写在脸上。她是一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女人, 当然,这几天连续作战,她确实有些疲惫,表情更显得冷峻。如果她以这幅表情在幼儿园里当老师,一定会把朋友吓哭。 这么多人睁大眼睛看着,阿孜姑丽有些紧张,她在陈默的胳膊上摸索着,第一针没扎到血管。 “没事,再来一次。”陈默轻声说。 阿孜姑丽换了一个部位,又扎了一针,松开橡胶带一看,还是没扎进血管。 本来病房就,又挤了这么多人,室内温度自然就高起来 阿孜姑丽连扎了三针,仍然没找到血管,她的眉心渗出的汗珠。 在平时,阿孜姑丽扎针百发百中。战士杨劲波的血管有些难找,阿孜姑丽最多也就是两针中的。 在卫生院里,别的护士扎不上时,还请阿孜姑丽帮助。陈默的血管不细也不深,前几天都是一针进去就妥了,可是今天就是扎不上。 “你会不会扎针?不会扎就去叫你们护士长。”刘翠很不耐烦,提高嗓门道。 “刘干事,你别催,越催她越紧张。”陈默劝刘翠道。 “切。”刘翠嘴里蹦出一个字。 陈默又安慰阿孜姑丽:“没事,不疼,别紧张,大胆扎,前几天不是扎得挺好吗。” “狗咬吕不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为你说话,你却装好人。”刘翠的不满无处发泄,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讨厌的护士,可恶的陈默。” 阿孜姑丽一手拉着陈默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臂。随后再次将橡胶带系在他的大臂上,用的镊子夹了一团酒精棉球,仔仔细细进行消毒。 准备工作就序后,阿孜姑丽左手托起陈默的臂,右手拿针,轻轻地摸索着,直到看准位置,果断地一针进去。 “好了。”阿孜姑丽长出了一口气。她松开橡胶带,鲜红的血液窜入了针管,随即又被无色的药水挤压回血管。 “这不是挺好的嘛。”陈默说。 阿孜姑丽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对陈默说:“谢谢。” 她转身起来,端着医用盘子出去时冲刘翠点点头,说:“对不起。” 一阵芳香飘走了。刘翠的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可以继续了吧?”王记者问。 “可以了。”陈默又接着讲起那天的事…… 采访进行了一个多时,宣传部领导带着记者们去别的病房了。 刘翠站在陈默的床边说:“你们住在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如果能转回到解放军4八6医院就好了。” “在这儿也挺好的。”陈默随口说。 “是,是挺好的,还有什么姑丽陪着,是不错啊!”刘翠的嘴噘起来。 “嘿嘿嘿”,邻床的杨劲波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插了一句,“姑丽护士确实挺好的。” 刘翠这才意识到,病房内不只是她和陈默。 刘翠扭过头去,冲杨劲波作个鬼脸,“杨,你也不想回民乐县是吧?你们这都是啥人嘛?啊?” “阿孜姑丽是我们民乐县的,也算是半个同乡嘛。”陈默想解释一下,又一想不用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你们安心养伤吧,我还得去陪那些记者。”刘翠转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时,她突然回过头来扔下一句:“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什么姑丽!” “啪”,门关上了。陈默和杨劲波相视一笑,“哈哈哈哈。” 病房又恢复了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三章 没说再见 这几天,陈默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心情也好,每天都可以见到阿孜姑丽。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起刘翠。刘翠坚强的背影、黯然的眼神,又会让他心生一丝歉意。 抢险救灾的紧张时期已经过去了,灾区的生活开始慢慢恢复。 刘翠两天没来医院看望陈默了。陈默的心里有些矛盾,既希望她来,又怕她来。他喜欢刘翠干练的作风,却不喜欢她的臭脾气。 陈默自认为伤势不重,稍稍见好,他就让陪护的战士扶他下床,他想架着拐杖走几步,战士们不敢,医生护士也不同意。 无奈之下,他只有躺在床上,抽空教阿孜姑丽说几句汉语,自己也学了一些维吾尔语。 陈默从军校毕业,来西域两年多了。如果真心想学维吾尔语,早就可以与人交流了,这里本来有很好的机会。 民乐县在西域南部,绝大部分人口是维吾尔族。出门办事,很多时候都是与维吾尔人打交道。只是因为城镇的维吾尔人大都会说汉语,所以他就没用心去学维语。 阿孜姑丽没有学好汉语,是因为缺少语言环境。 从到大说自己的语言,亲戚朋友全都说维吾尔语,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所以,她就没有好好学汉语。等到自己参加工作,才觉得不学不行。 短短数日用心学习,陈默和阿孜姑丽的语言表达能力,都有了明显进步,再也不会把“对不起”说成“没关系”了。 学习的效率有时不在于是否努力,而在于心情是否愉悦。当然,重在使用。 陈默的身体虽然受伤了,但他的心里十分愉悦。 在这个条件简陋的乡卫生院,有人关心,有人陪伴,还不用加班干活,每天都可以见到心仪的姑娘,这种感觉真是很好。 陈默希望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这是他来西域两年多时间,最舒心的一段时光。 尽管刘翠曾经提到,部队可能要接他们去军队医院治疗,陈默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乡卫生院。 这里的物质条件虽然差一些,但在精神方面,却给了他巨大的鼓舞。 就治病而言,有时候,好的心情胜过好的药物,暖心的话语比得上高超的医术。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失去。 一辆挂军用牌照的白色救护车,紧跟着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驶进了哈莱曼乡卫生院。 吉普上车跳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团政治处主任侯顺,跟在后面拎着黑皮包的是组织股干事胡英辉。 救护车上也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团卫生队队长朱勇刚,另一个是卫生员。 这一行人进了乡卫院的住院部。胡英辉在护士值班室问清楚情况之后,带着侯顺来到陈默的病房。 号病房里,陈默和杨劲波正在聊天,见侯主任进来,陈默想下床,被侯顺挡住。 “别动,别动,陈,你辛苦了!”侯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两手按在陈默的肩头。 “主任,你怎么来了。”陈默没有料到。 “团党委对你们的举动高度评价,号召全团官兵向你们学习。尽管受了伤,但这是光荣负伤,应当受到表扬。”侯顺在床边坐下。 “对不起,主任,我没有按你指示的办,出了问题。” “快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 “我们临行前开会,你专门强调要注意自身安全,可是我没有放在心上,让领导操心了,也给团党委添了麻烦。”陈默有些自责的意思。 “话是那样说的,可有时候,事情的发生、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不可预料的。”侯顺拍拍陈默的手背说。 陈默想挪动一下身后的枕头,以便自己能坐的更直一些。 侯顺连忙帮他调整好位置,说:“你们是为抢救群众而负伤,党委要为你们记功。” “谢谢主任。”陈默嘴里说谢谢,心里却想,当时救人,谁会想到立功不立功,那就是条件反射,本能反应,没有那么多的光辉思想。 “今天,我和卫生队的朱队长来,接你们回4八6医院继续治疗,那边条件要好一些。”侯顺说。 “哦,这就要走啊。”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4八6医院是一所军队医院,就在民乐县城,医疗条件在当地属一流,是三级甲等医院。 侯顺对胡英辉说:“胡干事,你去和医院联系一下,过一会儿我们就接伤员走。朱队长也一起去。” “是。”两人答应一声,准备出去。 侯顺又说:“昨天,艾哈买提副主任已经协调好了,请伽蒙县再派一辆救护车,你们去看看车到位没有。” 胡英辉和朱勇刚出去了。侯顺又坐在杨劲波的床边,拉着战士的手询问他的伤情。 杨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当兵三年,哪见过领导如此亲近自己啊。 聊了几句,侯顺起身说:“陈,杨,你们先休息,我去那边病房,看一看战士刘立兵,他的伤应该也稳定了吧。”说完也出了病房。 侯顺的突然到来,让陈默感到很意外。 虽然他曾想过,团可能会接他们回去,刘翠也提过这事,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侯主任亲自来接。 陈默想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他还想跟阿孜姑丽多聊聊天。现在看来,必须要走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向阿孜姑丽告别呢。 早饭时,阿孜姑丽告诉陈默,今天她和医生要去灾区巡诊,下午才能回来。 世间的事往往都是这样,巧合与不巧总是交替出现。 陈默在心里盘算着。连一声“再见”都没说就离开。难道是要带着遗憾走吗? 午饭后,伽蒙县派来的另一辆救护车抵达卫生院。三名伤员两辆车,虽然有些挤,也只好这样了。 一辆车上安排的是杨劲波和刘立兵,另一辆车是陈默。 医护人员先把两名战士用担架抬上车,准备抬陈默时,他执意要自己试着走。 于是在两名陪护战士的搀扶下,陈默一步一步从病房出来。 与其说是他自己在走,不如说是战士架着他在挪。 那一刻,陈默在幻想,若是阿孜姑丽扶着他,那该有多么开心。 三个人穿过楼道向院子走去,走过护士值班室时,陈默向里看了一眼,没见阿孜姑丽的身影。 陈默在战士的搀扶下走得很慢,他想等一等阿孜姑丽回来,给她说一声,不然,她回来见不着他,会怎么想呢?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卫生院的走廊内很安静,只能听见双拐落在地板的声音。 短短三十多米的走廊,陈默走了足足好几分钟。从昏暗中走到光明处。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却没有芳香。 陈默靠近救护车时,无意间一抬眼,看到不远处,刘翠正和胡英辉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胡英辉一脸的虔诚,刘翠心不在焉。 陈默的内心一下子坦然了许多。胡英辉若是追上刘翠,他们应该可以幸福的。 陈默准备上车时,突然听到刘翠喊了一声:“陈干事。” 刘翠跑了过来,胡英辉跟在后面。 刘翠的目光和陈默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刘翠的眼神中饱含着失落。 “刘干事,我要当逃兵了,你还得继续战斗。”陈默看了一眼刘翠。 “早就料到了。”刘翠双手插在裤兜里,心平气和地说。 “胡干事可是我们团的笔杆子。你们早就认识啊?”陈默拍拍胡英辉的肩膀说。 “是的,早就认识了。”胡英辉憨憨地笑着,把黑色公文包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什么早就认识,才认识一个多月。”刘翠心里不快,但还是很温柔地对陈默说,“回去后好好养伤,抽空我会去看你的。” “好的,那就再见了。”陈默不忍心再看刘翠的眼,那里装满了复杂的情感。 “我也要走了,你多保重。”胡英辉面带微笑,看着刘翠。 “嗯,走吧。都走吧。”刘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跟在侯顺主任的吉普车后面驶出了哈莱曼乡卫生院。 刘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救护车,直到它慢慢消失在沙尘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四章 同学意气 4八6医院的病房宽畅而明亮。一个房间里住着六个人,还是很宽松。 可是,陈默的心情并没有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善,反而有些失落。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或许还有刘翠。他也不知道,阿孜姑丽是否会有同样的感受。 军医院离团的距离不远,常常会有同事来看望陈默。当然,来的最及时、最勤快的,是他的老同学穆子旭。 医院有规定,上午医生要查房、治疗,不允许探视。同事朋友要来,只能在下午或者晚上。 一天下午,病房里其他病号都出去了,有人去院子里的花园散步,有人在楼前晒太阳。 陈默百无聊赖,加之行动不便,只好躺在床上睡大觉。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陈默感觉耳朵痒痒的。他用手摸一摸,不痒了。没过几秒,又开始痒痒。 陈默烦躁地睁开眼,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却发现穆子旭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他的眼前晃动。 这事也只有穆子旭做得出来,他们之间太熟了,没那么多顾忌。 他俩在后勤学院上学的时候,就是同一个专业,毕业后一起来到西域,而且分到同一个单位。 和他们一起分配到团的,还有另一个同学李进东。 三人在基层连队工作时间都不长,先后调入团机关。 陈默调入政治处任宣传干事,穆子旭和李进东进了后勤处。穆子旭是财务助理员,李进东担任战勤参谋。 “搞什么搞?”陈默清醒过来,冲穆子旭喊道。 很快陈默就发现,床边站着好几个人。团参谋长梁镇中校、后勤处长景天成少校,还有财务出纳王钧,他是一个志愿兵。 “陈默同志,你这下可出名了,我们都是慕名前来看望英雄的。”梁参谋长瓮声瓮气地说。 梁镇,中校军衔,行武出身,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从士兵一步一步干到团参谋长,参加过许多次比武竞赛,拿过的奖项自己都数不清了。 梁镇穿着他最热爱的迷彩服。一年四季,他几乎不穿别的衣服,除了迷彩服还是迷彩服。 景天成处长是从外单位调入团的,陈默对他不熟悉,平时接触不多,交往很少,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这几位领导能来看望陈默,估计是团长、政委指示的结果。 “陈干事,现在感觉怎么样,胳膊可以动了吧?能不能下地走了?”梁参谋长问。 “谢谢参谋长关心,胳膊可以动了。”陈默说着抬起右臂活动一番,“左腿还不行,不过,拄拐杖勉强可以走。” “陈默同志,我代表后勤处的同志来看望你,希望你安心养病,早日康复。”景天成处长表明来意。 “陈干事,我们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你的镜头了,你这次可真是给我们团增光添彩啊!”后勤处出纳王钧笑着说。 “哪里,哪里。”陈默说,“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就受伤下了火线,反而得到这么多赞扬,实在是不好意思啦。” “别不好意思。我想上电视想疯了,也没有机会,你这一去救灾,就上了电视,而且还是央视,果然是搞新闻的啊!”穆子旭喜欢拿老同学开涮。 “别提了,你没看电视里我的形象有多邋遢。”陈默说。 “挺真实的!你本来就是那形象,就不要怪摄像机了。”穆子旭说,“好好养伤吧,等你好了,请你喝酒。” 穆子旭又对梁参谋长说:“到时候请各位首长捧场啊,给我们的陈大干事来个庆功宴!” 众人笑着点头。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他们还去看望另外两个受伤的战士。穆子旭陪着陈默。 “给,这是你的最爱。”穆子旭把一套四卷本的《金庸全集》放在陈默的床头。 “知我者,子旭也。”陈默打心眼里感谢这位老同学。 领导们给陈默送来的鲜花,就摆在窗台上,还有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有各种水果之类的食品。 穆子旭打开袋子,拿出一盒巧克力。 “送我巧克力!我又不是孩子。”陈默一见还有这东西,觉得新鲜,“买巧克力,是你的主意吧?” “除了我,谁还会有如此创意。”穆子旭很得意,“吃吧,补充点能量。咱们在军校跑五公里武装越野时,好多人都吃巧克力。” “你以前还说过,孕妇临产前也吃巧克力,真的吗?”陈默问。 “真的啊,所以我今天就买了给你。”穆子旭笑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默说,“哎,你最近怎么样?于静那个丫头还在联系吗?” “当然在联系啊,我们是认真的。”穆子旭一本正经地说。 “火车上见一面就粘上了,还谈情说爱,靠得住吗?你这情场老手,怎么也变得幼稚起来。”陈默抓住机会就要挖苦老同学。 穆子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有迷惑女生的歪招,从上大学起,就不断有女孩子围着他转。 “这就是缘分啊,一见钟情。你不懂,嘿,没这福份吧!”穆子旭与陈默开玩笑从来不客气。 “你还当真了!这样的亏还没吃够啊,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陈默不屑一顾地说,“还缘分呢,未必不是冤孽。” “于静这姑娘挺好的,人很单纯,不像有些女孩子。”穆子旭说。 “一面之缘,交个普通朋友未尝不可,真要谈恋爱,还得慎重啊,我的兄弟。”尽管陈默没有多少恋爱经验,但他还是喜欢以兄长的身份教训这个弟。 “于静和以前的那几个女孩都不一样。”穆子旭说。 “怎么不一样了?” “她邀请我夏天去兰州玩。那时她放暑假了。我正好请个探亲假,陪她玩几天,然后送她到北京上学,然后呢,我再回东北老家去。” “既然到了这份上,我只好先祝福你了。” “谢谢,我接受你的祝福。”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人家可是生在西北重镇,长在皇城根下。你如今在西部边陲的无名镇。这个现实不要忽略喽。别骗人家姑娘。” “看你说的,皇城根下咱也不是没待过。这么可爱的妹妹,我怎么能忍心骗她呢?” “呵,骗的还少吗?” “那不叫骗,那是你情我愿。”穆子旭从床边站起来,伸伸懒腰说,“爱情是浪漫的,爱情是没有距离的,现实的距离有时会产生特殊的美。” “可是婚姻是现实的,距离也会产生隔阂。”陈默轻轻地拍着床头的书本说。 “爱德华不爱江山爱美人,黛安娜不当王妃当平民,西施可以委身吴王,昭君可以远嫁塞外。” “知道的还不少!” “我们不能看女人,有时候,女人为了爱,可以放弃很多东西!”穆子旭双手握拳,斩钉截铁地说。 “于静还是个学生,不懂事,她父母会同意吗?” “于静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有主见,认准的事一定会坚持的,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她,包括她的父母。” “说不定她大学毕业,就会变得现实起来,你就一厢情愿做美梦去吧。” “于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挺成熟的,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明知不可而为之,勇气可佳,佩服。”陈默辩不过穆子旭。 “别光说我了,你的事也该抓紧。”穆子旭开始反唇相讥,“还是快点从你那《长河落日》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吧,说不定陶莉已经嫁人了。” “别提她好不好,我早就不想她了。”陈默的脸上划过一丝伤感。 唉,陶莉,你在家乡还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五章 心寄何处 原本是开玩笑的,不幸被戳中痛点。 穆子旭提起陈默过去的女朋友陶莉,陈默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陈默的脑海里,一个江南女子的影像出现了,如同幻灯片的快速播放,一闪而过。 穆子旭或许觉察到了陈默的不快,改口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还是把握当下吧。” 陈默用蔑视的眼光盯着穆子旭。 穆子旭双手抱拳说:“黑狗,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陈年老账可是你先提起来的哟。” 因为陈默的名字“默”,是由“黑”和“犬”二字组成,所以穆子旭经常叫他“黑狗”。 “过眼烟云,已经散尽。”陈默叹息道,“不提也罢。” 短短的几秒钟沉默之后,陈默突然说到:“老穆,你猜我这次在伽蒙县见到谁了?” “谁呀,又有艳遇啊!”穆子旭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见到谁了。” “谁?说!” “不就是那个冷若冰霜无情无意拒人千里之外却又人见人爱的假子新闻干事刘翠!没错吧?” 穆子旭的一口气可真够长的。 陈默怎么也没想到,穆子旭竟然猜的是她。 “刘翠,是见到了,她搞新闻嘛,肯定会去的,我指的不是她。” “刘翠那丫头挺不错的,模样、人品都不一般,你们是同行,也有共同语言。”在穆子旭的眼里,他早把陈默和刘翠联系在一起。 “哎哟,不是她。”陈默说。 “既然不是刘翠,那就不好猜。”穆子旭说,“别卖关子了,到底碰到谁了?快说快说!” “就是一个姑娘,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陈默打开一盒巧克力递给穆子旭,他知道穆子旭喜欢吃这个。 “哪个姑娘,你上次说的是谁呀?”穆子旭一脸疑惑,他咬了一口巧克力大嚼起来。 “真是个猪脑子。这么快就忘了。” “没听说你与哪个姑娘私混啊。”穆子旭用手指敲敲脑门说。 “你的记性让狗吃了。”陈默笑道,“就是那个维吾尔族姑娘,那天骑自行车撞上我的那个。” “噢,她呀,我的记性是让你给吞了嘛。” 陈默翻开《金庸全传》,从目录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内容。他故意表现得很自然,像是随随便便说一件事。 “你对她的印象那么深,不就是人家撞了一下你的腰嘛。”穆子旭说,“不要以为姑娘为了跟你套近乎故意撞你,那种套路啊,除了我,别人是干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那姑娘一定很漂亮吧,她在伽蒙县干什么?”穆子旭说。 “她是民乐县医院的护士,这次也去参加抗震救灾。我住院时认出来的,她叫――阿孜姑丽。”陈默提到阿孜姑丽的名字,心头就生出喜悦。 “好啊你,连人家的名字、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全都搞清楚了,不愧是挖新闻的高手。看来你是要走民族和亲政策了,啊?!” “你的联想太过丰富了。” “陈默同志,我要提醒你,民族是有差异的,风俗是有区别的,宗教信仰也是有约束的,困难和阻力更是可想而知滴。” 穆子旭右手拿着一板巧克力,轻轻地在左手掌心拍着。 “唉,说什么呢?还没到那份上,只是觉得她人不错,挺可爱的。没有别的意思。” 陈默的内心有个奇怪的想法,他不想现在就给穆子旭说。 “好吧,祝你好运。如果真能好上一个维吾尔姑娘也不错!”穆子旭对待感情的态度向来前卫。 “这事不要给别人说。”陈默叮嘱穆子旭。 “怕什么,不会给别人讲的。你没做什么吧?”穆子旭说。 “我能做什么呀” “也是,现在你是一残疾。”穆子旭说,“噢,对了,听说你们政治处的胡英辉正在追刘翠,你知道吗?” “看出来一点。”陈默不愿意多提刘翠。 “胡英辉那书呆子,刘翠会喜欢他吗?我倒觉得你跟刘翠挺般配的。” 穆子旭帮陈默把水果放进床头柜,把窗台上的鲜花转了个方向,让它朝向窗外的太阳。 “唉,人家两个正在谈呢,不要把我扯进去。”陈默对刘翠的感情是复杂的。 “好了,不说别人的事,我走了。需要什么东西打电话。”穆子旭转身要走。 “把吃剩下的巧克力拿走吧!”陈默喊了一声,“我知道,这是你给自己买的哈。” “谢谢啊!拜拜!”穆子旭模仿着笑星范伟的口气,笑着抓起那盒巧克力,取出两三块,将剩下的放入袋子里。 …… 在4八6医院住了二十多天,陈默听说救灾部队已经撤回。他惦记着阿孜姑丽。 不知救援的医护人员是否回来了,她是否知道我住在4八6医院,她会来看我吗?临行前没有向她道别,她会怨我吗? 陈默后悔,当时应该给阿孜姑丽留个纸条,告诉她自己回民乐县了,住在4八6医院。 然而,后悔有什么用呢? 一天下午,陈默正躺床上看书,护士进来说有电话找他。 陈默拄着拐杖来到护士值班室,见一个维吾尔族的护士正在配药。他拿起电话:“喂,你好。” “你好,是我,刘翠。”刘翠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干脆,“最近怎么样,恢复得好吧?” “噢,你好,刘干事,我挺好的,你怎么样?听说部队已经撤下来了。”陈默有点意外。 “嗯,已经回撤,我现在就在师部。等忙完这阵子,我去看你。”刘翠没有忘记她的承诺。 “你忙吧,不用过来,过几天我就准备出院。”陈默害怕看到刘翠那双多情而冷峻的眼睛。 又一想,说不定人家是来看胡英辉的,也未必是为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吗?陈默不知道。 “急什么,把伤养好再出院,没有你,团的工作照样干。”刘翠一说就急。 陈默没有说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住几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不出院没有人催你,不要被英雄的光环冲昏了头脑。” “不是的。这里住着实在太无聊了,不如回单位自己休养好。”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是在护士办公室。 “怎么?在哈莱曼乡卫生院养伤的时候,看你那么高兴,回到4八6医院条件更好了,却感到无聊?”刘翠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陈默知道她什么意思,故意不接那个话茬。 “好的——我听领导的指示!没事就在军医院多住几天。你要来民乐出差吗?” “也不一定,到时候看吧。好了,你休息吧。再见。”刘翠把电话挂了。 “再见。”陈默最后这两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唉,这个刘干事! 陈默把电话放好,心想,刘翠啊刘翠,可惜你的一片好心好意,我何尝不知,但感情的事又怎么能勉强呢? “还打电话吗?”坐在旁边的维吾尔族护士,看到陈默打完电话还站着发呆,便问他一句。 “嗯?哦。” “这个电话只能接听,不能打出去噢。” “不打了,不打了。” 陈默挪出了护士值班室,边走边想,阿孜姑丽会打电话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六章 不可思议 陈默从护士值班室出来,回到病房时,看到穆子旭坐在床边、翘着二郞腿,翻看着金庸的说。 “你来了,最近忙什么?”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心理活动不要显露在那张诚实的脸上。 “没什么,执行救灾任务的部队回来了,正在休整。”穆子旭扔下手里的书,站起来走到窗前,“我嘛,忙着写信、打电话。” “写给谁?不会还是于静吧?”陈默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根香蕉递给穆子旭。 “不好意思,又一次不幸被你言中。”穆子旭接过香蕉,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她家里情况怎么样?”陈默坐在床边问。 “我才不管她家里有多少钱。有爱就行。”穆子旭望了望窗外。 陈默发现,穆子旭今天的表情似乎与平时不大一样,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说她家里的经济条件,是说她家人的意见。” “据她说,她爸是甘肃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她妈在一家医院当院长。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在谈恋爱。” “哦,是高官子女啊。”陈默说,“看来有点悬。既然丑女婿不怕见岳丈,你们还是早点说开了好,免得浪费感情。” 陈默认为穆子旭找女朋友太随意,根本不可能成功。哪能在火车上搭讪认识,就定下终身大事。 “于静说,她暂时还不想让家里知道。等明年读大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公开。”穆子旭说,“明年暑假期间,我去兰州会一会她的父母。” “但愿你能成功。”陈默说。 “无所谓啦!”穆子旭说。 陈默不想再打击穆子旭,便问:“最近,团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噢,你不提醒我还忘了,团出大事了。”穆子旭讲故事的功夫不一般,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引人入胜。 “什么事?” “s营的一个排长失踪了,两天都没有消息。” “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失踪?”陈默感到好奇,搞新闻的人具备这种敏感性。 “排长叫罗建岭。至于为什么跑,目前人没有找到,具体原因还未查明。”穆子旭撇了一下嘴说,“我才不关心这些问题呢。” “是不是因为部队太辛苦,受不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陈默说。 “不应该啊。堂堂共和国的军官,说没就没,算什么事呢?” “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陈默皱起眉头。 “听说,好像是他在老家找的对象来部队,感情方面出了问题。”穆子旭说。 “难道是逃婚不成?” “不清楚。”穆子旭说,“政治处正在调查,s营派出不少兵力四处寻找,机场、长途汽车站都安排人手盘查,副营长还带人坐飞机去了迪山市。” “动静不啊!”陈默说。 “不知这子是否已离开西域。团还在封锁消息,害怕上级知道。”穆子旭毕竟在机关工作,这些道消息很灵通。 “幸好咱们所在的库拉市没有通铁路,否则又得分兵一路到火车站去围堵。”陈默说。 “感情不合就分手呗,跑什么呢?”穆子旭摇摇头,“真是不可思议。” …… 团党委会议室里烟雾燎绕。边疆的军人烟瘾都很大。 可以说他们修养不好,不懂得爱惜身体。但是,当你身处那个环境之中,或许,你就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抽烟。 抽烟有一种仪式感,是一种寄托,亦或,是一种无奈。 团党委一班人正在研究如何处理罗建岭失踪的事情。 “他妈的!部队辛辛苦苦抢险救灾,刚从地震灾区回来,上级的表彰奖励马上就到,罗建岭这臭子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一千多人几十天付出,算是白辛苦了!”赵云副团长很愤慨。 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故案件定乾坤”,工作干得再好,训练成绩再优秀,只要出一个事故或者案件什么的,那么全年成绩基本上全被抹杀。 所以,赵云副团长对罗建岭恨得咬牙切齿。 “不要发牢骚,想一想该怎么办?”政委林国华上校板着脸说。 政委,作为一个班子的“掌舵人”,在重大问题的决策方面有相对权威。 主持党委会是政委的职责,他会适时抛出问题,也能恰如其分地将话题收回来,并且引导大家按领导的意思发表意见,形成决议。 这就是政委的高明之处。 林国华政委从基层干起,一直在政工岗位上摔打、磨练,早已谙熟为政之道,尤其对于棘手问题的处理,可以看出“姜还是老的辣”。 林国华说:“有两个问题我们要统一认识,一个是现在这种局面下,我们是否要如实上报情况。 “报给a师肯定是要挨批评。如果这两天能找到罗建岭,不报也就不报了,可是万一找不到,报晚了,一个问题就变成两个问题,多出来一个‘隐情不报’的罪名。 “第二个问题,我们要研究分析一下,罗建岭为什么跑?会跑到哪里去?下一步我们要做哪些工作?请大家发表意见。” “我们去s营做了初步调查,了解到的情况是,罗建岭平时表现一直不错,近来,他的未婚妻从山西老家来,两口子吵了架,罗建岭就失踪了。”政治处主任侯顺说。 政治机关是管干部的,干部出了问题,政治处主任责无旁贷,侯顺清楚自己应该主动表态。 “至于是否上报,我的意见是:全力寻找,暂时不报。”侯顺说,“下一步,我们一方面派人与公安部门联系,请求协助查找;另一方面,政治处再次深入s营,进一步详细调查事情原由。” 侯顺说完,自己点了一根烟抽起来。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我基本同意侯主任的意见。”团长刘金昌上校发话了,“暂时不要上报,全力去找,但是怎么找?我们的思路应该调整一下。” 组织干事胡英辉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奋笔疾书,他负责会议记录。 刘团长说:“如果罗建岭不坐飞机,而是乘坐汽车出走,现在能走到哪里?他在附近有无亲戚朋友?如果他是一时和未婚妻闹别扭,那就没必要跑远。” “我觉得应该增加兵力。”参谋长梁镇粗声粗气地说,“到附近的村镇去寻找,特别是要发挥民族连队的优势,他们与村民语言相通,看看是否能发现一些踪迹。” 梁镇一边说话,还一边抽烟。他宽大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那椅子都快要被压跨似的。 “我同意上述意见。可以多派人去找,但这些人的差旅费要从罗建岭的工资内扣除,因为事情因他而起的。”后勤处处长景天成时刻不忘算好后勤帐。 景天成任现职时间不长,平时工作谨慎微,生怕出一点差错。管好钱袋子、粮袋子是他的职责。 “那好,我们就这么定。”林国华拍板了,“政治处派人协调公安局,并进一步调查罗建岭出走的原因;司令部增派兵力,出动民族连官兵。具体的情况,暂时不上报a师,但政治处准备好上报的材料,如果需要,必须做到立即就能上报。” 众人没有做声,都在认真聆听。 “我强调一点。大家要注意保密。”团长刘金昌说,“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很快上级机关就会知道。不过,我们如果及时把人找到,我想上级也不会过于追究。” “大家尽快分头行动吧。”林国华说。 其他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留下政治处的两位。 侯顺对胡英辉说:“你通知一下保卫干事郑东和群工干事艾斯卡尔,立即去县公安局联系,发一个协查通知。” “是,主任。” “再通知一下组织干事黄闰,跟我一起去s营继续调查。” “好的,主任。什么时候去s营?” “现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七章 事出有因 团的营区有000多亩大,下辖若干分队,每个分队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院子。 从团机关办公楼出来,侯顺、黄闰和胡英辉走了好一阵子,才到s营营部。 黄闰,中尉军衔,江苏人,与陈默是同乡。毕业于国防科技大学,上学时成绩优异,本来可以分配到条件好的部队,他的专业在南方部队很吃香。 可是,这个理想主义者对西部边陲抱有特殊的情怀。 他听说,在边疆部队,连级军官的家属就可以随军,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若是在内地部队,必须升到营级,家属才能办随军。 军校本科毕业生分配到部队,起步就是连级军官。 也就是说,在西域边疆,哪怕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军官,只要是结了婚,就可以让家属随军到部队。 随军家属可以常住部队,部队发给低微的生活补贴,但不解决就业问题。 基于事业与家庭的双重考虑,黄闰毕业后下决心来到边疆,被分配到团。 因为能吃苦,爱学习,在基层连队没干几天,就被选调到政治处工作。侯顺主任对他很赏识。 侯主任一行没有在s营营部逗留,直接去了罗建岭所在的连队。 连队的营房是个长方形的四合院,没有大门。 左右两厢各有一排平房,十几间房子,是军官和士兵们的宿舍,以及连队会议室、俱乐部。正中一排平房是食堂,包括操作间、餐厅、库房等。 平房都是当年建团时官兵自己动手盖的房子,砖墙、木窗、槽型板盖顶,再涂上几层泥巴。 室内没有暖气,冬天每个房子砌一个砖火炉,烧焦炭取暖。 室内当然也没有卫生间,离四合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旱厕。 侯顺等人来到连部。所谓的连部也就是连长、指导员的宿舍兼办公室,位于左厢房的中间。 室内摆设是全团统一的。两张办公桌面对面摆在窗子下面,两张单人床摆在桌子两侧,床头靠着窗子所在墙壁。 两个文件柜挨着床尾靠墙站立。还有两个脸盆架,两个衣帽架。陈设就是这么简单。 进了连部,侯顺在办公桌前坐下。黄闰坐在侯顺的对面,打开软皮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连队指导员让通信员搬了几把椅子进来,自己拿起暖瓶给大家倒水。 胡英辉从公文包里掏出侯顺的保温杯,把杯盖拧松一点,放在侯顺的面前,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来。 “指导员,你坐吧,咱们随便聊一聊。”侯顺显得很随和,“最近,连队还稳定吧?” 指导员刚坐下,侯顺这一提问,他习惯性地站起来说:“好的,侯主任,连队……” “坐下说,坐下说。”侯顺摆摆手。 指导员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说话声音很宏亮,“连长带全连大部分战士出去找罗建岭了,在家的战士思想还算稳定。” “虽然连队出了事,但工作该怎么抓还怎么抓,不要慌里慌张,乱了阵角。” 侯顺说话间,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抽出一根来。 还没等侯顺取出打火机,指导员眼疾手快,已经抢先掏出打火机,点起火,送到侯顺的眼前。 侯顺也没有客气,直接点上,吸了一口,接着说:“你先把罗建岭的基本情况说一说。” “是是是,主任。”指导员说了三个“是”,点了三下头,他的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指导员是有压力的。 指导员翻开一个笔记本开始汇报: “罗建岭当士兵就在咱们团,后来考上军校读了三年,去年七月份毕业,又分回咱们团,在我们连任排长。 “他的工作表现一贯良好,在连队三个排长中是最优秀的。 “关于他个人婚姻问题。此前,我们掌握不多,最近,他的未婚妻从山西老家来探亲,连队安排她住到临时家属院,并且特地允许罗建岭每天可以回去。” “未婚妻,就是没有结婚。没有结婚还每天回家,谁给你们的特许权力?” “这个嘛,主任,是我的错,我有责任。”指导员说,“按说,这不符合要求,他们确实还没有结婚。不过当时没有想得太多,觉得马上要结婚,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 “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偏偏出了问题。”侯顺说,“接着讲。” “前天下午,罗建岭回临时家属院去,昨天早上没有来连队,中午还没有见人,我派通信员去叫他,未婚妻说,他前天下午就没有回家。” “前天发生的事?” “嗯。”指导员说,“我感觉情况不妙,昨天安排战士找了一下午,仍没有发现,昨晚才向司令部作了汇报。” 侯顺吸了一口烟,轻轻吐了出来。 “主任,是我们报告不及时,给团党委工作带来被动,我们接受一切批评和处理。” “是啊,你们如果提前报告,团机关就能采取果断措施,及时布控,你们丧失了最佳的寻找时机。”侯顺说着话,眼睛在桌子搜寻着什么东西。 桌面收拾得很整洁,除了水杯和黄闰的笔记本,再没有别的东西。 胡英辉马上明白侯顺在找什么,起身出了连部,喊了两声“通信员,通信员。” 再进来时,胡英辉手里拿着一个烟灰缸,放在侯顺的水杯旁边。 “是是,主任。”指导员局促不安,屁股又从椅子离开,“不好意思,我不抽烟,平时这里也没有烟灰缸。” 黄闰坐在侯顺的对面,看着这一切。他心想,一个不抽烟的人,衣兜里常常装个打火机干什么呢?难道就为了给领导点烟方便? 侯顺弹了一下烟灰,继续问:“你跟罗建岭的未婚妻谈过没有?” “谈过了,他未婚妻说,他俩关系很好,只是前几天为一点事吵过架,不曾想罗建岭就失踪了。”指导员说。 “为什么事吵架,你问过没有?”侯顺追问。 “这个没问。我想是家庭事务不便于说,就没问。”指导员说,“要么,我再去问一下?” “罗建岭每天都回临时家属院去住吗?” “头几天回去住,后来就是晚上回家待一会儿,熄灯前赶回连队。”指导员说,“这个情况,我是在他出走之后,通过他们排的战士了解到的。” “罗建岭的未婚妻住在哪个房子,你们对她采取措施了没有?”侯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没见他拿什么调查提纲,心里却是很有底数。 可以看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们就在临时家属院的第一户。”指导员说,“对他的未婚妻?没,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对她能采取什么措施呢?” 指导员不理解侯顺主任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侯顺起身,把香烟收起装在衣兜里。 “好的,主任,我带你们去。”指导员连忙站起来,抢先一步把房门打开。 “你们这些基层主官,工作不动脑子,就不怕罗建岭的未婚妻再出个什么意外?”侯顺摇了摇头,走出连部。 指导员带着侯顺、黄闰、胡英辉绕过几排平房,来到临时家属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八章 祸不单行 团的临时家属院,是专门给夫妻两地分居的军官准备的。 军人的假期少,假期短,是政策规定,也是使命所系。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理解,只有接受和面对。 未婚军官四年一次探亲假。身在故乡的父母,要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才能见当兵的儿子一面。 已婚军人如果夫妻分居,每年有一次探亲假期,可以与老婆孩子相聚,一年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老婆不在身边的军官,部队家属院是不给分配房子的,只能住在连队的集体宿舍,或者两三人一屋的机关单身宿舍。 已婚军人的家属如果休假,可以来部队暂住。 这种情况下,军人再住单身宿舍、集体宿舍就不方便了,于是部队专门拿出几套房子,作为临时家属院。 凡是家属来队探亲的军官,都可以提出申请,在临时家属院分到一套房子,后勤处免费提供生活必须的设施设备。 家属来队期间,这名军官可以享受每天回家住的待遇,晚上不用在分队或机关值班。 临时家属院提供给来队家属的使用时间,每次不超过一个月。时间一到,就要收回房屋的使用权,再分给其他的来队家属。 团临时家属院由两排平房组成,可以容纳十个家庭。 每户两间房子,一间房子是厨房兼餐厅,另一间大房子是卧室兼客厅。 院落平时没有多少人,很清静。偶尔有几个家庭住进来,便多了些生机。如果有孩子,那就更热闹一些。 指导员带着侯顺一行进了院子,左边第一家就是罗建岭未婚妻住的地方。 指导员走上前去敲门。“砰砰砰”,没人答应,“砰砰砰”,再敲,还是没人答应。 “有人吗?我们是罗建岭连队的,请开门。”指导员边敲边喊。 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整个院子特别寂静。 “主任,人不在家,是不是出去了?”指导员说。 “罗建岭的未婚妻在民乐县还有亲戚朋友?”侯顺皱着眉头问。 “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朋友。”指导员也觉得奇怪。 “罗建岭呢,他在驻地附近有没有亲戚朋友?”黄闰紧接着问。 “亲戚肯定没有,这个我们知道。至于是否有朋友,我们不掌握。”指导员看着黄闰说。 几个人站在门口,一时拿不定主意。 “再敲一敲。”侯顺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太对头,“不应该啊。” “砰砰砰!”指导员使劲敲门,“有人在家吗?”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主任,她可能是串门去了吧,不在家。”指导员说。 “我们过会儿再来。”侯顺说,“指导员,你安排几个战士到这里盯着点。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我们走吧。” “是是,主任。”指导员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这里还用派人盯着干什么,难道她也会跑掉。 这时,对面的那一户人家房门开了,一位女士探出半个身来,向这边张望了一下,随即又把门关上。 黄闰、胡英辉、指导员跟着侯顺离开临时家属院,向s营营部走去。 突然,侯顺好像想起什么事,转身对黄闰和胡英辉说:“走,回去再看看。” 四个人返回临时家属院。 “黄闰,你再敲敲门,胡英辉,你到窗户那边看一看。”侯顺一向沉稳的脸上,呈现出不安和焦躁。 “砰砰砰。”黄闰在砸门,“有人在家吗?” 没有应答。 “啊呀!不好了!”胡英辉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侯顺看到胡英辉的脸色都白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主任!不好了!你们看!”胡英辉的声音已变了调。 侯顺和黄闰急急走到窗户前,朝里一看。 不看也罢,这一看,几个人全惊呆了。 隔着玻璃和窗帘的缝隙看进去,一个女人斜靠着床沿,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黄闰,快去卫生队找军医,胡英辉把门踹开,指导员快去叫人来。”关键时刻还是侯顺比较冷静。 黄闰和指导员跑开了。侯顺和胡英辉冲进房间。 一股怪异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内的茶几上,一个打开盖子的农药瓶赫然在目。 “不好,是服毒了。”侯顺喊道。 “怎么办?主任?” 侯顺蹲下身子,抓着那女人的肩头喊道:“醒一醒,醒一醒。” 那女人浑身是软的,侯顺一碰她,她的身体就向侯顺身上倒了下来。 “快搭把手。”侯顺喊。 胡英辉哪见过这场面,慌里慌张,却不知如何下手。 “来,把人扶到床边。” 侯顺和胡英辉两人合力,将那女人抬上床,让她面朝地下,扒在床边。 “快捶捶背,让她往外吐!” 胡英辉伸开巴掌在那女人背上“啪啪”地打起来。 这时,指导员带了几个战士跑进来。“快,送卫生队。” 四个战士一起上手,抬着那女人往卫生队跑去。侯顺、胡英辉都跟在后面。 半路上,就遇见从卫生队赶来的卫生队长军医朱勇刚。 “快放下,先放下。”朱勇刚大叫。 几个战士赶忙将那女人放下。朱勇刚迅速动手,翻开女人的眼皮看了看,然后两手叠起来,在女人的胸部连续挤压。 一股股白沫从那女人的嘴里涌了出来。 “救护车呢?”侯顺喊道。 “加油去了!”朱勇刚说。 “混帐东西,早干嘛去了?!”侯顺骂道。 朱勇刚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那女人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朱勇刚站起来,摇了摇头,对侯顺说:“主任,人可能不行了。” “不行也要送医院!”侯主任大声吼叫。 朱勇刚愣了两三秒钟,随即回过神来喊:“是是!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到!” 很快,救护车呼啸着向4八6医院疾驰而去。 …… 陈默呆在病房里心慌,不想看书,也不想睡觉,他拄着拐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忽然,一阵急促的救护车警报声传来。陈默看见一辆军绿色的救护车驶入4八6医院的大门。 他认得出来,那是团的救护车,自己就是坐那辆车从伽蒙县来4八6医院的。 救护车在急诊室门前停下来。团卫生队队长朱勇刚从车里跳出来,后门打开,几个战士抬着一个人很快送进急诊室。 团里又出什么事了吗?陈默摇了摇头。但愿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生活虽不易,生命不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十九章 此情可叹 罗建岭的未婚妻服毒自尽。这事儿,瞒不下去了。 得知消息,团政委林国华立即指示政治处,迅速起草电报,将整个事件如实上报a师政治部: s营排长罗建岭出走两日,下落不明,正在寻找,其未婚妻服毒自尽,正在紧急抢救。 侯顺带着郑东、黄闰,再次来到临时家属院罗建岭住过的房子,开始调查取证工作。 仅仅住过几天的房间,被罗建岭的未婚妻收拾得温馨整洁。屋内的陈设朴素而自然,所有东西,都放在应该放置的地方。 郑东是学法律专业的,曾在公安大学专门培训过刑事侦查技能,对此有一定的经验。 他在床铺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 “主任,这好像是遗书。”郑东戴着手套把信打开,递给侯顺。 侯顺没有接那封信,而是让郑东铺开在茶几上,他们很快看完了信的内容。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都清楚了。 …… 尊敬的部队领导: 您们好。我叫吴红艳,是罗建岭的未婚妻。我和罗建岭恋爱五年,彼此恩爱,准备今年结婚。 可是不久前,他写信给我说,我们在一起不适合,让我另外嫁人。我不能接受。他跟我在一起生活过了,如今不要我了。 既然不想要,早说就是,我也不会勉强,但不应该骗我。难道部队多年的培养,竟然教育出这么一个负心人。 我把最好的给了他,如今他却一脚把我蹬开。我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来找他,让他当面给我一个说法。 来到部队,他们把我安排在这个房子。罗建岭嫌我没打招呼就来了,影响他的工作。 我说,我不拖累你,你该干工作还是干,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让我整天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让我去。头一两天晚上,他还回来跟我住,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可是这两天,他又提出分手。 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让我赶快离开部队,从此不想再见到我。 那天他离开房子,我以为他回连队去了,后来才知道,他竟然逃离部队。 看来他是真不想再见到我。我如果留在这儿,他是不会回来的。我如果回家去,又什么脸面见人呢。 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有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走了就干净了,不会再脏了别人的眼。 如果罗建岭回来,你们也不要处分他,我不会连累他的。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就让他在自责中度过一生吧。 吴红艳绝笔 …… “罗建岭这个王八蛋,算什么东西!”黄闰看完信,破口大骂了一句。 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苦命的女人。 郑东把信收起来,又仔细提取了屋内其他证据。随后,跟着侯顺去向林政委汇报这个重大发现。 纸包不住火。事情很快在团传开,大家议论纷纷。 罗建岭仍无消息。他会去哪儿呢? 罗建岭的事,牵扯了团很多人的精力,没人顾得上再来看望陈默。 陈默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书。 “1床,该吃药了。”一个维吾尔族的护士端着医药盘进来。 陈默坐了起来。 她走到陈默的跟前,先把盛着几片药的一个瓶盖递给陈默,然后给了他一杯水。 陈默看了看瓶盖里的片药,心里嘀咕:“还是这几种,难吃死了,自己的这伤病,好像不需要吃这些药吧,若不是护士站在旁边看着,真想把它偷偷扔掉。” 这时,病房门开了个缝,挤进来一个人,陈默和那护士都没在意。 “阿咪娜!”一个甜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护士一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一看,笑了:“阿孜姑丽,是你,你怎么来了。” 陈默刚把药片倒进嘴里,喝了一口水还没往下咽,忽然听到有人叫“阿孜姑丽”,他一着急,把自己给呛住了,连续咳嗽起来。 陈默朝门口望去,可不是吗?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阿孜姑丽。 阿咪娜走过去,和阿孜姑丽拉了一下手,然后两人的左脸右脸分别贴了一下,真是亲热啊。 “阿孜姑丽。”陈默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你好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前几天回来,休息今天,找她玩。”阿孜姑丽指了指阿咪娜。 看起来阿孜姑丽的心情不错,她的普通话进步很快,“又是你,陈干事。” 阿孜姑丽走到陈默跟前。陈默又闻到了那久违了的芳香。 “她,我的朋友——阿咪娜。阿咪娜,他——陈干事。”阿孜姑丽给双方作了介绍。 “你们以前就认识?”阿咪娜的汉语比阿孜姑丽强多了。 阿孜姑丽先是笑了笑,说:“很有意思的。”她用维语讲了一通话,应该是说与陈默相识的过程。 阿咪娜听得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阿孜姑丽没来的时候,陈默天天想她。当阿孜姑丽真的站在他眼前,他却有点手足无措。 他坐直了身子,双腿垂到床边,只是愉悦地看着她。 “阿孜姑丽,你们俩先聊,我去别的病房发药。”阿咪娜转身出去。 陈默挪动了身子,想要下床。 “你要下床吗,干什么?我帮你。”阿孜姑丽扶着陈默的胳膊。 “在床头柜里拿点东西。”陈默说。 阿孜姑丽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陈默的胳膊,陈默感到一股真气注入手臂,舒坦,惬意。 “你别下,我来,拿什么?”阿孜姑丽松开手,走近床头柜。 “有一个塑料袋子,拿出来。”陈默指着里面说。 阿孜姑丽把袋子放在床边,陈默找出了一盒金帝巧克力,打开递给阿孜姑丽,“吃吧,我这儿也没别的东西。” “你还喜欢吃,巧克力?”阿孜姑丽说,“原以为,那是,孩子吃的,现在知道,大人也爱吃。”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先递给陈默:“你也吃吧。”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是朋友给买的。”陈默说。 “吃一块吧,一起。”阿孜姑丽微笑着说。 陈默的心里开了一朵花。他接住巧克力,咬了一口,说:“你的汉语说得越来越好了,可我的维语还说得很差。” “用心学,就进步。”阿孜姑丽笑着说。 陈默很喜欢看她的笑容。在4八6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 陈默将腿收起来,身体靠在床头,对阿孜姑丽说:“坐这儿吧。” 阿孜姑丽轻轻地坐在床边。 “你那天走,没说,我巡诊回来,去你的病房,你走了。”阿孜姑丽有点埋怨的意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当天要离开。你去巡诊的时候,团的车来了。我想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可是没有办法,中午他们就把我们接走了。然后,送到这里。”陈默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是有些遗憾。 “你的伤,怎么样,能走吗,下地?扶不扶?”阿孜姑丽关切地问。她说汉语的时候,是一个词一个词迸出来的。 “恢复得很好,过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拄拐杖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人扶。” 陈默心里想说:“想让你来扶”,可是嘴上没敢说出来。 在阿孜姑丽的面前,他不敢油腔滑调,更不敢说浑话,生怕破坏了美妙的感觉。 陈默一肚子的话,不知从哪里说起。对于阿孜姑丽,陈默最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章 左右为难 有一个问题,埋在陈默心里很长时间了,他想问阿孜姑丽,又不好意思问。 凭直觉,似乎可以推断出答案,但他缺乏足够的信心说服自己。 阿孜姑丽对他来说,既现实,又模糊,有时她是一阵芳香,有时她像一片浮云,时而在梦里,时而在眼前。 “你在县医院哪个科室?”陈默想到一个突破口。 “外科。”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上班的?” “今年,夏天,刚工作。” “刚才那个护士,她叫——?” “阿咪娜。” “你们挺熟的?” “是的,我同学。我们从,一直到卫校,毕业后,她,4八6医院,我,县医院。” “你们家就在恰尔希村?” “嗯嗯。” “等我的伤养好了,欢迎你到我们团来玩。” “不敢去。” “为什么?” “有狼!奶奶说的。” “哈哈。”陈默忍不住笑了,“你以前去过吗?” “时候去过,长大了很少去。”阿孜姑丽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别人。 “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有空打电话联系哦。”陈默从床头的书本里找出一个书签,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嗯,好。”阿孜姑丽接了书签,认真地装入手包里。 “你那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陈默问。 “我不知道。”阿孜姑丽很腼腆地说,“从来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哦,这样啊。”陈默没想到,“114可以查到吧?” “应该,可以。”阿孜姑丽说,“我们,护士办有电话,只能接,不能打。” 两人正聊得开心,阿咪娜进来了,“阿孜姑丽,我们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不,才一个月。” “哎哟,还有巧克力吃啊!”阿咪娜说。 阿孜姑丽给阿咪娜递了一块,“来,你吃一口。” “走,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再有一个时,我就下班,我们一起吃饭。”阿咪娜拉着阿孜姑丽的手就要走。 陈默一听,阿咪娜要把阿孜姑丽带走,有些失望,但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陈干事,你休息,我去她那儿。”阿孜姑丽起身。 “这盒巧克力带上去吃吧。”陈默总想跟阿孜姑丽多建立一些联系。 “不要,不要。”阿孜姑丽很客气。 “拿去吃吧。都是朋友了,干嘛这么客气。”陈默坚持给她。 “拿就拿呗,白给的,为什么不要。谢谢啦。”阿咪娜拿起巧克力,拉着阿孜姑丽就往外走。 陈默想下床去送,被阿孜姑丽拦住。 临出门,阿孜姑丽回过头冲陈默笑了笑,说了一声:“再见。” 陈默笑着摆了摆手。 阿孜姑丽离开了,她的芳香还在床边飘荡。 陈默不太相信,但是他宁愿相信,阿孜姑丽是来看他的,找同学玩只是借口。 或许,这就叫自作多情。据说,恋爱中的男女经常这样鼓励自己。 陈默闭上眼睛,旁若无人,仔细品味着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生怕此时有人过来,将这美好的意境打破。 他的内心愉悦,脸上荡漾着醉人的微笑,嘴里还念叨着:名字、单位、电话全部到手,以后就可以经常联系了。 空气中芳香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不久,就被医院特有的气味掩盖。 陈默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又一阵浓浓的芳香飘了过来,这香气和刚才那芳香是不一样的味。 “想什么美事呢?” 陈默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啊,是她! 刘翠拿着一束鲜花站在陈默的床前。刚才的美妙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是你?”陈默颇有些不自在。自我陶醉的样子一定被刘翠看在眼里, “怎么不能是我呢?我不能来吗?”刘翠把鲜花摆在床头柜上,转身过来。 “当然能来,谢谢你啊!你什么时候来民乐的?” “中午刚到,跟着a师政治部的狄主任来你们团。”刘翠说,“领导是来调查那个逃跑的排长,还有他未婚妻自杀的事。” “你也是工作组成员?” “这不关我的事。我是要去报社办点事,搭他们的便车”。 “坐吧,坐吧。”陈默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腾出地方让刘翠坐在床边。 刘翠就坐在刚才阿孜姑丽坐的位置。 陈默这时才注意到,今天的刘翠与以往不同。 她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便装。纯白色的薄毛衣,外罩一件暗红色风衣,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很潇洒。 虽然头发还是那样青春秀丽,没怎么修饰,但仍可以看出,她的眉毛是修过的,嘴唇好像有淡淡的唇膏。 此刻的刘翠,多了几份柔情,少了一些冷峻,比平时好看多了。 “你刚才说,我们团失踪的那个排长,他的未婚妻自杀了?”陈默第一次听这个消息。 “这你都不知道?也难怪,团已经忙得一团糟,肯定这阵子没人顾得上你。”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自杀的? “就是昨天的事,喝农药了。” “为什么要自杀呢?这女子是不是心眼太了?”陈默想起来,昨天见到团的救护车送来一个人。 “不是那女人心眼,而是那个排长做事太差劲。”刘翠摇着头说。 “到底什么原因?”陈默喜欢刨根问底。 “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排长罗建岭离队出走,目前还没有找到。” “一个跑了,一个自杀,这都是什么怪事啊?” “从那女人留下的遗书中看,罗建岭和她早就定婚,都已住到一起。罗建岭把人家姑娘耽搁了,又不想要人家。真是个现代版的陈世美。”刘翠说。 “看来罗建岭还真是逃婚啊!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问题没解决,事儿还在那里摆着,逃避有什么用?” “不就当了一个排长嘛,就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若是当了团长师长,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这样的男人真可恶!” “你的意思是,他当士兵的时候找的对象,现在成了军官,就变心了。这样做确实不地道。” “岂只不地道,简直就是无赖、无耻!” “不过,罗建岭是不是大坏蛋,恐怕还得先找到他再说。”陈默不会轻易给任何人、任何事下结论。 “找到了,说不定还有什么更糟的事情抖露出来。”刘翠说。 “其实,那女人也没必要自杀。罗建岭不喜欢她,强迫也没有用,解除婚约不就行了。”陈默说。 “你说得轻巧,不喜欢就早点说明白,把人家的便宜占了,却要一脚踢开,还算人吗?”刘翠的态度很明确。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罗建岭勉强与她生活在一起,她就能幸福吗?未必吧?”陈默反驳道。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刘翠有些急了,“忘恩负义,古来如此。”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罗建岭的确做的不对,不过那女子不应该把性命搭上。”陈默说,“离开罗建岭,说不定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她这样一死,给家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我倒是钦佩她的骨气,好一个烈女子。”刘翠停顿了一下说,“上苍有眼,她没有死,抢救过来了,就住在4八6医院。” “万幸,万幸!”陈默说,“如果真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确实有点亏。” “这几天,你们团的领导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刘翠说,“好在罗建岭的未婚妻保住了性命,压力可以稍微轻一点。” “压力轻不了!”陈默说,“接下来的麻烦还大着呢?罗建岭一直找不到,怎么办?如果找到了,又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一章 情为何物 刘翠来医院探望陈默,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同在团工作的两个人,胡英辉主动热情,陈默不冷不热,她到底该选择谁呢? 本想和陈默谈一些轻松的话题,结果却扯到单位的其他人和事,有些扫兴。陈默似乎很乐意聊这些事。 “有骨气也好,烈女也罢,这些都不足以换回失去的爱。”陈默说,“爱是神圣的东西,强迫不了,威逼不来。” “谈恋爱不是吃甘蔗,嚼一嚼,吸吮完爽口的甜汁,剩下的就吐掉。”刘翠说。 “谈恋爱也不是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陈默反唇相讥。 “狡辩!”刘翠不以为然。 “一个女人不论她表现多么好,她所爱慕的男人就是不爱她。遇上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勉强凑合到一起,依然是不爱。”陈默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你想说明什么?”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终归是无奈。” 刘翠听出了点明堂,她隐隐猜到了陈默的意思。 “那也得讲一点良心和道德吧。”刘翠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良心、道德,不能代替真爱。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有时不能两全。”陈默说。 “你最近好像领悟了不少道理嘛。”刘翠没有想到,他们俩竟然围绕这个话题谈了这么久,没意思。 “没有悟道,只是看说。”陈默指着那套《金庸全集》说,“最近读金庸的武侠,很有收获。” “你什么时候成了金迷?金庸的说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全都读过。”刘翠是z文系毕业,现代文学作品当然都会涉猎。 “我一直很喜欢金庸的武侠说,只是平时太忙,没时间看,这次住院正好提供了机会。”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你现在读的是哪一部?” “我刚读完《越女剑》,这部短篇说不包括在那副对联所述的14部作品里。”陈默说,“你读过没有?” “以前读过,现在没太多印象。好像讲的是范蠡和西施的故事。”论文学修养,刘翠自认为并不比陈默差。 “女剑客阿青,深深地爱上了范蠡,而范蠡爱的却是西施,阿青本想一剑杀死西施,但在最后关头,她终于明白,即便是杀了西施,依然不能夺回范蠡的爱,于是她走了。金庸写得真好,爱就是这样,如果他不爱你,那谁也没办法。” 陈默翻开书本,只顾自说自话。刘翠的心头泛起丝丝涟漪。 “哦,确实没办法。”刘翠微微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的声音也随之低下来。 她明白了。陈默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说现实。 刘翠的心头凉凉的,她低声说道:“阿青啊,阿青,可怜的阿青。”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阿孜姑丽和阿咪娜出现在门口。 “陈干事,我走了,再见。”还是那样迷人的微笑、甜美的声音。 陈默一看到阿孜姑丽,笑容就挂在脸上,“再见,阿孜姑丽,有空过来玩。” 刘翠她扭头一看,也认出来了,是在哈莱曼乡卫生院见到的那个护士。 那时,她穿的是白大褂,没怎么引人注意,今天却别有风采。一头秀发披在肩头,上身同样是一件白毛衣,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天蓝色的马甲,下面是墨绿色的裙子,刚好过膝,脚上穿着半长型的皮靴。 只此一瞥,那形象便深深刻在刘翠的心里。 刘翠回过头来,看到陈默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更多有趣的话要跟陈默说了。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刘翠起身告辞:“我也要走了。” “好吧,我送你。”陈默没有挽留的意思。 “你好好休养,祝你早日康复。”刘翠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衣服。 陈默下了床,拄着拐杖要送刘翠,刘翠没有阻拦。 两人走到楼梯口,刘翠说:“行了,回去吧,再见。” 刘翠低着头,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悻悻地离开4八6医院,向团走去。 一阵风吹过来,刘翠打了一个寒颤。她意识到,天已经凉了,心比天更凉。她咬了咬嘴唇,忍住没让眼泪掉出来。 …… 听说刘翠来团,胡英辉特别高兴。 一直想找机会与刘翠多谈一谈,可是他手头的工作确实太多。 抗震救灾的报告刚写完,又忙着写《检讨》。团出了这么多不该发生的事,必须向a师写出检讨材料。 胡英辉已经记不清这份《检讨》修改了多少遍,上报a师的《检讨》又一次被退了回来。 上级的意见是,团领导认识问题不深刻,还要再深挖思想根源。 胡英辉以为,根本不是什么思想认识问题,而是上级要给团施加压力,不肯让他们轻易过关。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在问题真相没有大白之前,急于表态承认错误,怎么可能得到上级认可呢?这本身就是思想认识问题。 反复修改材料,这可苦了写《检讨》的人。胡英辉只能继续挖空心思,代表团狠狠地自我批评。 用林政委的话说,“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吧,谁让咱们出了事呢?” …… 刘翠回到团招待所自己的房间,靠在床头,心烦意乱。 她打开电视,拿着摇控器反复变换着频道,转了一轮又一轮,还是不知自己想看什么节目。 深秋季节,气温下降,但没有到放暖气的时间,房间内冷冰冰的。 刘翠回想着陈默说的话,爱是不能勉强的,他不爱你,谁也没有办法。 是啊,难道我就是可怜的阿青? “丁零零”,房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刘翠抓起电话:“喂,你好。” “你好,是刘干事吗,我是胡英辉。” “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吗?”刘翠没心情与胡英辉聊天。 “听说你来团了,我就打个电话问一下,也没什么事。” 刘翠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不通情理,忙又说:“你最近挺忙的吧,今天休息了没有?” “是的,有点忙,加了好几天的班。”胡英辉说,“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一起吃饭。” “嗯,今天,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改天吧。”刘翠犹豫了一下,这似乎是最充分的理由。 “怎么?感冒了吗?我这里有药给你拿一点去。”胡英辉却逮着表现的机会。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有药。没事,头有点疼,休息休息就好了。”刘翠怕胡英辉到她房间来,那就更不方便了。 “你那房间冷吧?我们团的暖气要等到十一月中旬才通,你多加点衣服,别再冻着。” “知道了,谢谢。”刘翠心想,胡英辉挺会关心人的,比陈默暖心。 如果陈默也是个知冷知热的有心人,那该多好。 “好吧,你休息,不打扰你了,抽空我去看你。”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在团还要待几天吧?”胡英辉生怕刘翠不给他机会。 “是的,可能还要住几天。” “那好,再见。” 刘翠挂掉电话,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感冒了,头脑昏昏沉沉的。 天快黑了。这时,有人敲门。“刘干事,开饭了。” 打开门,一个年轻的战士站在门口。 “刘干事,下楼吃饭吧。” “谢谢你,兄弟,我今晚不在这儿吃了,你给团领导说一声,不用等我。”刘翠心平气和地对战士说。 也许“兄弟”这样亲切的称呼,说到了战士心坎里,他乐呵呵地走了。 刘翠关上门,坐地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忽然,她想起陈默说的《越女剑》,她想看一看,阿青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子。 刘翠给军校集训队的同学郑东打电话,想让他帮忙借一本《金庸全集》。可是,郑东不在办公室,联系不上,她很失望。 刘翠和郑东曾经同在大学生集训队训练过好几个月,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 此时,房间里的温度如同她的心情,是冰冷的。刘翠把风衣裹得更紧了。 “笃笃笃。”又有人敲门。刘翠很不耐烦,心想,已经说过不去吃饭了,怎么又来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二章 峰回路转 刘翠的心头窝着火,准备训斥一顿敲门的战士。 然而,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是胡英辉。 胡英辉抱着一个电暖器腼腆地冲她笑。 “房子冷,用这个取暖吧。” 胡英辉直挺挺地站在一米开外,似乎没有刘翠点头,他不敢向前迈一步。 刘翠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赶忙把胡英辉让进房间。 胡英辉将电暖器放置在的圆茶几上。 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变化。她的内心有一丝愧疚,还有一丝自责。 她对胡英辉的态度真是不怎么样。而胡英辉呢,却一点儿都不介意,依旧这么热心,这么执着。 “我这房间不太冷。让你这么费心,实在不好意思。” “你不是感冒了嘛,让它帮你取暖。” “这电暖器,是你自己买的?” “是啊,我们那间宿舍冬天就是冰窖,即使通了暖气,还是像冰窖。去年,我就买了这个。” “你不怕领导检查?敢用这大功率的电器?” “平时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只有在晚上睡觉前,偷偷用一阵子。” 胡英辉将插头插入电源,电暖器打开了,泛着浓浓的红光。 这款电暖器长得像台式电风扇,扇叶的里面有一个锅形的电热板,吹出来的风虽不如电风扇的风力足,但它的热量足以温暖平方的斗室。 暖暖的风吹在刘翠的身上,暖在她的心里。 电暖器发出的光,同时也把胡英辉的脸照得通红,像火一样的红。 刘翠看着胡英辉的一举一动,内心的暖流顺着血液游遍了全身。 “你在团这几天,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大事办不了,事我还可以做嘛。” “我可以照顾自己,谢谢你。” “谢什么谢,不用这么客气。” 刘翠的双手搓来搓去,看着胡英辉将电暖器调整到最佳状态。 “好了,今晚上就不会受冻了。我走了。” 刘翠本以为胡英辉可能会多呆一会儿,多聊一会儿,结果他就这样走了。 男人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才能猜得透。刘翠一点经验都没有。 送走胡英辉,刘翠的心情好多了。 房间内温度开始慢慢上升,暖融融的。电暖器散发出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也温暖了人心。 刘翠在脑海中勾画着胡英辉的形象: 个子不高,脸有点圆,人很谦虚,还蛮精神。待人诚恳,性格好,不毛躁。 炮兵专业出身,行为举止斯文。虽然缺少一些干练,可是心眼好,会关心人,文笔也不错。 刘翠以前瞧不起胡英辉的软弱,觉得他缺少阳刚之气。今天,终于见识了谦谦君子、文质彬彬的柔弱之美。 固执和偏见往往将人引向歧途。看人有时需要换个角度,抛开恩恩怨怨,少搀杂感情的成分,这样才能看得全面,看得理性,看得准确。 然而,不夹杂个人情感看待他人,这世上又有几人。 “以后应该对胡英辉好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漠不关心。”刘翠暗自提醒自己。 她希望自己在追求事业的同时,收获甜美的爱情乃至婚姻。 她还告诫自己,不要再对陈默抱有任何幻想。陈默已经把话说明了,自己如果再不知趣,就是勉强别人。 真爱是不能勉强的。爱也罢,恨也罢,怨也罢,一切都会过去的。 …… 胡英辉从团招待所出来,心情无比舒畅。总算是抓住机会,为刘翠做了点事,他的心里可以美上好几天。 因为有一大堆的材料,还等着他去写呢,尽管已是下班时间,胡英辉还是去了办公室。 加班对他这样的组织干事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有任何额外报酬,哪个部队都是这样。军人,就是如此。时间不属于自己。 胡英辉在团机关办公楼门口,遇上了保卫干事郑东。 郑东带着一名警察风尘仆仆而来。 “侯主任在吗?”郑东问。 “办公室的灯亮着呢,应该在吧。”胡英辉说。 郑东没再多问,带着来人奔向二楼。他本来就人高马大,一步跨两个台阶,跟在身后的警察根本追不上他的步伐。 侯顺主任的办公室门闭着,灯是亮的。郑东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里面传来侯顺的声音,“请进。” 郑东带着那名警察走了进去。 侯顺斜靠在椅子里,夹着烟,品着茶,翻看报纸。 为什么下班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却要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郑东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这是很多领导的习惯,或许在办公室呆着,就能满足某种心理上优越感。 “主任,有一个重要情况需要向你汇报。”郑东开门见山。 侯顺放下报纸,看到郑东身边还有一名警察。 “这位同志是?”侯顺问。 “主任,这位是县公安局的康副局长。”郑东走到侯顺的桌前,“有关罗建岭的情况,康局长要当面跟团领导沟通。” “康局长啊,幸会,幸会,快请坐。”侯顺站起来与康局长握手。 “有罗建岭的消息了?”侯顺问。 “罗建岭同志找到了。”康副局长说,“我们是在……” “等一下。”侯顺摆了摆手说,“等一会儿直接向团首长汇报。” 侯顺一手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另一只手抓起电话:“总机,给我接政委。” 打电话的同时,侯顺示意郑东和康局长在沙发上坐下。 “政委,县公安局康副局长现在在我办公室,有重要情况要向团首长汇报。” 侯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身体站得笔直。 “是,是,政委。” 侯顺放下电话,一抬手说:“康局长,我们林政委办公室,团首长在那里听你传达情况。” 三人来到林国华的办公室落座。 林国华说:“康局长辛苦了!这么晚还亲自到我们团来沟通工作,作风务实,精神可敬啊!” “政委,情况紧急,没事前通报,我就直接来了。原谅冒昧打扰。”康局长说。 “康局长,刚听侯主任说,你们公安局的人,发现了我们团的军官罗建岭?”林国华说。 “是的,很偶然,也很巧合。”康局长说,“再晚一点,恐怕就是两条人命。” “罗建岭现在在什么地方?”林国华问。 “正在县医院进行救治。”康局长说。 “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林国华的语气平缓。郑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兴奋和不安。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的。”康局长说,“前几天,郑东到县公安局请我们发布协查通知,说团一位排长失踪了。正巧,我们也同时接到群众报案,说一个放羊的男孩找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三章 身陷绝境 民乐县是西域南部的一块宝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的一片绿洲。县城虽,倒也安宁,依山傍水,民风淳朴。 城所依的山,叫狮子山,是天山的一条支脉。山体呈褐色,冷艳雄浑。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只有稀稀拉拉几根毛草。 城所恋的水,就是曲曲折折的克孜勒河,它宛如一缕秀发,盘旋在县城周边。 每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站在县城南端的团结广场向北望去,狮子山就像一头金毛狮王,威威风凛凛地卧在那里,守护着的民乐县城。 那天午后,罗建岭跟未婚妻吴红艳吵了一架,他心烦意乱。 离开临时家属院后,他没有回连队,而是编了个谎,骗过哨兵,从团后门出去,往狮子山方向走了。 他没想走多远,只想清静清静。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吴红艳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活规律和情感节奏。 原本他与吴红艳之间的感情是稳定可靠的,又有婚约加上了保险,可是偏偏有好事者从中拆台。 s营副营长想帮他的姨子找个军官男友,就看中了罗建岭。几番有意无意的撮合,让罗排长平静的心湖卷起了波澜。 罗建岭对吴红艳的感情开始动摇,他写信试探吴红艳,结果却把吴红艳招引到了部队,矛盾就此升级。 这个时候,罗建岭其实有些后悔。他想放弃新认识的女友,与吴红艳重归于好,但吴红艳得理不饶人,逼迫罗建岭立即结婚,还以向领导告状相威胁。 罗建岭不想因为婚姻的事情影响了工作,他的理想是在军营建功立业。 吴红艳这一闹腾,罗建岭的心理天平又失衡了,情绪出现了反弹。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他只求快点平息这场闹剧。 狮子山绵延数十公里,沟壑纵横。名气最大的是一条横贯南北的深沟,人称夏坎古道。穿越这条险峻的山谷,可直达西域北部。 此外,还有一些有名无名的山沟,或宽或窄,或深或浅。 有一条沟叫迷魂沟。当地人都知道,那条沟不能进,进去就出不来。 有人说,鸠摩罗什大法师曾那里修炼过。也有人说,唐三藏师徒四人曾经被困沟里的盘丝洞。 总之,人们提起迷魂沟,全都避而远之。 罗建岭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迷魂沟的附近。 如果真能像鸠摩罗什大师那样,万般皆空,生活一定会减少很多烦恼;或者如三藏法师那般,一心向佛,人生也就不必如此苟且。 在迷魂沟口的一块巨石边,罗建岭坐了下来。他随手掏出一包红豆牌香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 吴红艳的形象又出现在脑海里。有时勤快麻利,有时蛮不讲理。 这时,巨石的另一侧传来隐隐的哭声。 罗建岭警惕地扔掉烟头,循着哭声去寻找。发现是一个十来岁的维吾尔族男孩,摆弄着手里的鞭子,望着迷魂沟流眼泪。 男孩身穿长长的羊皮大衣,脚蹬一双露出脚趾的运动鞋。 “巴郞,怎么了?” 罗建岭在西域待了多年,说会一些简单的维语。 男孩说,他的羊群在沟边吃草,有一只羊走丢了,可能钻进了迷魂沟。他想进去找,却不敢。 罗建岭劝这孩子,还是回家去吧,羊就不要了。男孩不肯,怕丢了羊,回家挨打。 罗建岭答应帮他去市场上买一只羊。男孩却说,他家的羊身上都有记号。 男孩央求罗建岭带他进沟去找羊。罗建岭起先不肯,后来看男孩可怜的样子,他决定孤身探一探迷魂沟。 罗建岭当士兵时军事素质过硬,后来保送上军校,又接受了系统的军事教育,他对迷魂沟那套传说,向来不信。 男孩执意要跟随罗建岭一起进沟。他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迷魂沟是亿万年风雨剥蚀、山洪冲刷的结果,沟内怪石峥嵘、奇峰林立,宽的地方有几十米,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过。 沟底有一条河,河床是细软的泥沙,河边的岩缝中不时有清澈的泉水渗出。 罗建岭拉着男孩的手在沟里搜寻。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隐隐看到羊的脚印,后来,脚印消逝了。 沟底的河流时而水大,时而水,人走过的脚印很快会被河水冲掉。 两人在沟里转了半天,羊没有找到,却迷了路。迷魂沟里的岔路太多,他们找不到返回的出口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男孩着急了,罗建岭的心里也开始发毛。 罗建岭带着男孩,像无头的苍蝇在沟里乱窜瞎撞,直到夜幕快要降临,他们仍在沟里打转转。 根据经验,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走,肯定可以走出山沟,因为水往低处流。 然而,这一条经验在迷魂沟里行不通。河水流着流着,就渗入地下,完全消失了。 在河水消失的地方,地底下冒出一串雾状球体,沿崖壁滚动上升,最后消失在峰体之中。 罗建岭吃了一惊,这是什么鬼天象? 在一处怪石突兀、阴暗狭窄的地方,罗建岭看到,河床上升起一团如烟似雾的白气,沿山体缭绕移动,蜿蜒腾空,像是白骨精飞身上天。 男孩紧紧抓住罗建岭的手,不敢出声。 傍晚时分,他们仍然身处峭壁摩天、阴森幽暗的沟底。罗建岭听到了古怪惊魄的空谷巨响,那气势如同雄狮狂吼、地震山撼。 难怪这山叫狮子山,山崩地裂般的狮子吼,听着甚是恐怖。 迷魂沟果然名不虚传。尽管罗建岭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但在如此诡异地方,多数技能无法施展。 好在天黑之前,罗建岭找到了一处崖臂上的洞穴。他带着男孩爬了上去。这儿可以暂时作为栖身之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洞穴竟然是一个佛窟,洞内有壁画,有风干了的供品,还有些杂草。 当晚,罗建岭就和男孩睡在洞穴里。 夜晚的迷魂沟更加阴森恐怖,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有时像商旅在沟底走动,有时像是有人敲门。男孩吓得想哭又不敢哭。 罗建岭当然明白,那都是风的声音。 次日,他们继续寻找出口。然而,没有结果。 为了生存,他们开始吃佛窟里那些供品。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杏干、葡萄干,还有巴旦木。 干净不干净,管不了了,活着才重要。 供品吃完之后,罗建岭又想方设法抓来蜥蜴烤着吃。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报信、求救。 他们在沟底点燃杂草,让青烟往上冒,希望有人看见,能进沟来施救。 可是直到他们将仅有的那点杂草烧完,也没有等到救援的人员。 食物越来越少,罗建岭开始绝食。他把能吃的东西,全都留给男孩。 四天过去了,两人都饿得奄奄一息。 男孩手里捏着唯一的一粒杏干,坐在佛窟里打盹。罗建岭躺在洞内,半梦半醒,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罗建岭想起未婚妻吴红艳。他发誓,如果能出去,一定好好与她生活。 生命,还会再给他机会吗? 罗建岭又想起上军校时,老师在课堂上朗读过的一篇散文,《落基山的雪》。 卡罗和未婚妻贝蒂去落基山旅行,被暴风雪困在山洞中。 在食物耗尽、命悬一线之际,卡罗趁贝蒂睡着的时候,砍下自己的胳膊,用火烤熟。 他骗她说,那是野兔肉。 贝蒂得救了。卡罗因失血过多,体力消耗太大,倒在落基山的雪中,再也没能站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四章 节外生枝 团,林国华政委的办公室里,民乐县公安局康副局长,继续介绍寻找罗建岭和放羊娃的情况。 “我们联合武警、动员群众,四处搜寻,终于在迷魂沟里找到了罗建岭和放羊的巴郞。”康局长说。 “怎么会跑到迷魂沟里去呢?”林国华问。 “我们找到他俩时,罗建岭已经昏迷。目前还在抢救,尚未苏醒。男孩虽然饿坏了,但意识还清楚。” “男孩说什么了吗?” 康局长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说:“据男孩说,罗建岭告诉他,迷魂沟里有条河,河里有很多玉石,可以捡来换钱,所以他就跟着罗建岭进了迷魂沟。” “玉石!罗建岭真想得出来,哄孩呢。”侯顺说,“迷魂沟所在的狮子山,全是沉积岩,怎么可能有玉石。”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罗建岭有可能涉嫌拐骗儿童犯罪。孩子家长情绪激动,非要追究罗建岭的责任。”康局长说,“因为案件涉及部队,所以我过来与贵团沟通一下。” 林国华沉思了片刻,说:“这事,恐怕还得好好调查一下。” “当然,案件的管辖权在部队保卫部门,我们公安局无权处置,待罗建岭苏醒之后,请你们尽快采取措施。群众那边的工作,我们来做。”康局长说。 “感谢康局长,我们要携手维护社会稳定,维护民族团结,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了大局。”林国华说。 “一定一定。”康局长点头赞同。 送走了康副局长,郑东又回到林国华的办公室,坐在侯顺的旁边。 林国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政委,我觉得罗建岭涉嫌拐骗儿童犯罪,证据不足。”郑东说。 “不要再说什么狗屁证据!”林国华突然大发雷霆。 郑东一下子蒙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政治处保卫股的调查报告,调查出了什么结果。”林国华将一份文件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侯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政委批评保卫股,就是在批评政治处,指责政治处的干事,就是对政治处主任表示不满。 “说什么罗建岭与未婚妻吵架,是逃婚;说什么证据确凿,现在呢?又冒出一个拐骗儿童犯罪!传出去,别人都要笑掉大牙了。”林国华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 郑东坐在沙发上不敢吱声,也不敢去捡地上文件。 “a师政治部的狄主任就在我们团,我们的《检讨》一遍又一遍过不了关,跟你们提供的这些错误信息有直接关系。”林国华说。 “是,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侯顺说。 “郑东,你马上去县医院,等罗建岭一醒,马上带回来,铐起来,好好审一审,他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到底干了什么?”林国华说。 “是,政委。” “如果你再查不清楚,把事情搞砸了,你就别在机关待了,滚到荒草滩那个训练场,看大门去吧。”林国华的气还没有消。 “是,政委。” “去吧。” “是,政委。” 郑东转身要离开时,林国华又问了一句:“郑东,公安局的人是怎么找到罗建岭的,不是说迷魂沟进得去、出不来嘛?” “听说,是测绘局的人在狮子山顶上搞测量,发现迷魂沟方向有青烟冒出来,向公安局报告。警察和武警才深入迷魂沟,将罗建岭和男孩救出来。”郑东说。 “嗯,知道了,你去吧。” 郑东轻轻拉开门,闪了出去。 林国华又对侯顺说,“侯主任,罗建岭的未婚妻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身体情况稳定,情绪也还好。”侯顺说,“我们安排了一名家属陪护。” “再不敢出问题了,我的侯大主任。团现在臭名远扬了,我和团长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全捏在你们手里啊。”林国华说。 “政委,后续工作我们一定用心去做。”侯顺说。 “罗建岭的事要处理好,公事私事都要处理好。有两个原则要把握住:第一,团不能发生刑事案件;第二,军官不能出现离婚毁婚事件。”林国华说。 “明白,政委。我们一定按你的指示抓好落实。”侯顺说。 “依法办事,实事求是,啥时候都不会错。”林国华说,“不要投机取巧,欲盖弥彰。” “明白,政委。” …… 当晚,侯顺和郑东赶到民乐县医院,见到了罗建岭。 罗建岭仍处在昏迷之中,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正在救治。男孩也住在县医院治疗,与罗建岭的病房是对门。 为了防止矛盾冲突,公安局安排了两名警察在病房外值守。 侯顺和郑东坐在罗建岭的病床前窃窃私语。 “你说,罗建岭真的会骗那个孩?”侯顺问。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郑东说,“罗建岭正跟未婚妻闹矛盾,哪有什么心思去捡玉石。” 侯顺点点头说:“也是。不过,男孩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他们俩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迷魂沟里呢?” “只有等罗建岭清醒过来,再问他了。”郑东看着罗建岭苍白的脸,心生恻隐。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维吾尔壮汉冲了进来。 “部队领导,是哪位?”来人嗓门很大。 侯顺和郑东都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你想干什么?”郑东挡在侯顺的前面问那汉子。 “你们的人,哄骗孩。孩子差一点丢了。”那汉子咄咄逼人。 “我们出去说,不要在病房里吵。”侯顺说,“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两名警察也跟了进来,拉着那个维吾尔汉子出了病房。 在走廊里,那汉子吼道:“等醒了,要打他,害人的家伙。”他的胸中积满了怨气。 郑东因为不了解真实情况,不好反驳他。 侯顺对警察说:“请你们转告孩子的父亲,等罗建岭醒来,我们查清了事情,自然会给他一个公道的处理结果。” 警察乐得当和事佬,他们一直在劝孩子的父亲。 走廊里吵吵嚷嚷,引来不少病人、家属围观。 “你们不要吵了,病人要休息。”护士阿孜姑丽从值班室里走出来。 那汉子见医护人员出面,稍稍收敛了自己的鲁莽言行。 “当兵的,骗孩,坏人!”那汉子冲着阿孜姑丽大声说。 阿孜姑丽轻声说:“大叔,你点声。当兵的,不会吧。” “怎么不会?巴郞子说的,不会有错。”那汉子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五章 回归本来 侯顺看到医护人员在跟孩子的家长交涉,给郑东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回病房,将门虚掩上。 两名警察一直跟着男孩的父亲,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要能控制住局面,他们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孜姑丽没有再理会男孩的父亲。她回到护士值班室拿了药,来到男孩所在的病房。男孩父亲也跟着进了病房。 阿孜姑丽给另外一名病人换了药之后,走到男孩床前,检查了正在输液的管子,然后轻轻坐在床边,用手背贴了一下男孩的额头。 男孩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微微笑了。很快,他的笑容又收了起来。 阿孜姑丽转身对男孩的父亲说:“大叔,你先到外面休息一会儿,我跟巴郞说说话。孩子受到惊吓,情绪不稳定,我知道怎么安抚他。” 阿孜姑丽用维吾尔语交谈,从容自如。 “哦,好的,谢谢护士。”男孩的父亲出去了。 阿孜姑丽拉着男孩的手,说:“头还晕吗?哪里不舒服,给姐姐说说。” “不晕了,有点累。” “这些药输完,睡一觉,明天就好了。”阿孜姑丽说:“你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吗?” “记得。” “是一位解放军叔叔带你进了迷魂沟?” “是的。” “迷魂沟不能进,你阿爸没告诉过你吗?” “说过的。” “那你怎么还进去?” 男孩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阿孜姑丽。 “阿爸说话,你听吗?” “嗯。” “你怕阿爸吗?” “嗯。” “阿爸打过你吗?” “嗯。” “你那么怕阿爸,阿爸不让你进迷魂沟,你怎么还进去呢?” “解放军叔叔带我进去的。” “阿爸不让你进,叔叔让你进,你听谁的?” “听阿爸的。” 阿孜姑丽想了想,接着问:“这几天,你在迷魂沟里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饿,快饿死了。吃了点干果,还有虫子。” “哪里来的干果和虫子?” “干果是在一个洞穴里发现的,虫子是解放军叔叔捉的。” “叔叔吃什么东西?” “他不吃东西。” “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好人。” “好人会骗孩子吗?” “不会。”男孩子说到这里,脸上表情有些异样,“我,我……” “是叔叔骗你进迷魂沟的吗?”阿孜姑丽问。 “姐姐,是我错了。叔叔没骗我,是我让他带我进沟去找羊。羊丢了,阿爸会打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叔叔让你进沟里去捡玉石?” “我,我怕,我怕阿爸打我。他不让我进迷魂沟,我却进去了,还差一点回不来。如果再说出羊丢了,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所以……” “孩子,不用怕,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阿孜姑丽抚摸着男孩的头说,“是解放军叔叔帮助你,还救了你的命。你对阿爸说实话,我保证,他不会打你的。” “姐姐,阿爸在这里不打我,他回家会打我的。” “不会的,我给你阿爸说。” 阿孜姑丽走出病房,她的自信洋溢在脸上。 阿孜姑丽将刚才与男孩的谈话情况向警察说了一通。 警察得知这个消息,立即打电话,向上司汇报了情况。 阿孜姑丽趁热打铁,对警察说:“不如把解放军和男孩的父亲叫来,一起说明情况,化解矛盾纠纷。” “你这个护士真能干!”一名警察向她伸出大拇指。 警察将侯顺和郑东以及男孩的父亲叫到护士值班室。 当着众人的面,阿孜姑丽再次详细讲述了男孩的遭遇。 侯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男孩的父亲惊讶地说:“真是这样吗?原来是巴郞子骗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哎,大叔。”阿孜姑丽连忙拦住那汉子,“大叔,不要再吓着孩子。” “我说羊群里怎么少了一只,还没顾上问这子,原来是他弄丢了羊,钻进迷魂沟里了。”那汉子将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对侯顺说,“解放军同志,是我错怪你们了,你们不要介意。” “事情查清就好了,没关系。”侯顺说,“军民心连心、一家亲嘛。” …… 第二天,团的大部分人尚不清楚真相的时候,流言蜚语却已传开。 有人说,罗建岭的未婚妻逼婚,要金银首饰,罗建岭没有钱买,就去迷魂沟里找玉石。 有人说,罗建岭不识路,也不识玉,哄骗孩子当向导,结果差一点把人家孩子害了。 还有人说,罗建岭未婚妻服毒是假,那是逼迫罗建岭赶快脱军装回家,她受不了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 罗建岭醒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搞清楚了。但是,下一步如何处理,对侯顺来说,仍是个棘手的问题。 对罗建岭的行为应该怎样定性,侯顺一时拿不准。罗建岭不假外出,是否要给他处分?他解救维吾尔男孩,是否要给他立功表彰? 侯顺再次去请示政委林国华。 林国华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只说了一句:不要再制造新闻了,息事宁人就好,团经不起折腾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为了让谣言止步,侯顺当机立断,命人将罗建岭和他的未婚妻接回团,安顿在团卫生队同一间病房里。 晚上,侯顺主任和他的几员得力干将,胡英辉、黄闰、郑东,来到卫生队的病房,给罗建岭送上一大束鲜花,并代表团领导慰问他们。 在侯主任的主持下,罗建岭与吴红艳冰释前嫌。一段婚姻的波折就此平息。 …… 陈默在4八6医院住得烦,尽管没事可以看说,但还是不自在。 身体已没什么要治疗的,只是恢复休养,大可不必住院。 在陈默的一再请求下,侯顺同意将他接回,住在卫生队继续治疗。陈默还是不愿意。 经过多次争取,侯顺勉强同意陈默住回自己的宿舍。平时,由政治处电影队的放映员许冲帮助照顾。许冲是一名有五年军龄的志愿兵。 陈默终于回到他那久别了的、不规则的斗室。 陈默的宿舍在团办公楼侧翼的礼堂里。名义上叫礼堂,其实根本算不上。 说它是礼堂,因为部队集会、表演节目全在这里面,有主席台,有音响设备。 说它不是礼堂,是因为里面没有座椅,墙壁上却固定着一幅篮球架,像是一个体育馆。 平时战士们参加集会活动,每人带一个马扎。的礼堂,密密麻麻可以坐上千人。虽然有些拥挤,但也是室内空间,总比大冬天在露天电影院,坐水泥凳子集会要好的多。 礼堂门厅的两侧各有一个卫生间,平日里铁将军把门,不对外开放。 除了团机关办公楼,这里有条件最好的厕所,用的是抽水马桶。即便是集会、放电影,这两间厕所也很少打开。主要原因是舍不得用,怕用坏了。 礼堂外不远处有一个旱厕,就是不用水冲、直接用土填埋的那种厕所。 礼堂门厅的二楼亦有大厅,厅内正中是一间放映室,架着两台放映机。如果部队没有特殊的任务,战士们每周可以看一场电影。 放映室的两侧各有一间六七平方大的房间。一间屋子里住着电影放映员许冲。另一间屋子,就是陈默的宿舍。 这间宿舍处在礼堂正面与斜侧面的交界处,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型。 陈默很喜欢这间陋室,常常自诩: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冬天来了 陈默从4八6医院回到团有一段时间了。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休养,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腿上的伤接近痊愈。走起路来虽不灵便,但已经用不着拐杖。 工作上的事,同事们都体谅他、关照他。侯顺主任建议他探亲休假。 陈默不愿意。他受伤的事一直瞒着老家的父母,他必须等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才能回家探亲。 作为军事记者,深入新闻现场采访暂时还做不了。战士通讯员写的稿子,他会帮助修改。政治处的重要文字材料,他也会参与讨论。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从指缝中溜走了。 …… 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周末,西风呼啦啦刮了整整一夜。 早晨,陈默打开窗子,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一场毫无征兆的沙尘暴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而至。 微的沙尘从门缝中、窗缝里挤进来,落在桌面上,落在被子上,落在挂着的军装上,甚至连人的牙齿缝隙中,似乎也塞满了沙粒。 太阳知难而退,远远地躲到沙尘后面去了。室外的能见度很低,气温也降了,出门的人都戴上了头巾、帽子和口罩。 每年的春夏之交和秋冬之交,西域南部总要来几次沙尘暴,这已经成了固定模式。 老天爷执意如此,无非是想告诉人们,不要忘记这儿毕竟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 冬天,就以这么一场突出其来的沙尘暴拉开了序幕。 当地人管沙尘暴天气叫“下土”,是相对于“下雨”而言的,其实很形象。人们在户外走一圈,衣服上会落下斑斑点点的微尘堆或者泥巴点。 如果没有风,没有雨,黄沙和灰尘会在空气中持续两三天。有几句童谣说得非常真切:西域人民真辛苦,一天要吃二两土,白天不够吃,晚上接着补。 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是出现在周末,那么从训练场回来的每个战士,都会变成“兵马俑”。 幸好,这场沙尘暴是在周五晚上降临的,战士们不用在黄沙弥漫的空气中训练。 陈默走出那间的宿舍,步履蹒跚地来到机关干部的单身宿舍。 好几个月没有在团待了,陈默想去看看老朋友的周末时光都是如何打发的。 机关干部的单身宿舍是一排老平房。有三十多年历史了。红色的墙砖有些已经风化,木制的窗户早已变形,关不严实。 每到冬天,冷风嗖嗖地往屋子里钻。不得已,机关干部只能用塑料布把窗户都蒙上。室内空气不流通也罢,只要不冻着就行。 这些房子老旧、简陋不说,关键是没有卫生间。大冬天的晚上,半夜起来上厕所,必须从头到脚穿戴好,出门走上三四十米,上完厕所回来再钻进被窝,好长时间又睡不着。 所以,冬天的晚饭,好多人是不喝汤的。 那排平房虽然装有暖气,但其实没有多大用处,管道老化严重,取暖的锅炉又功率不足,屋内就像是冰窖。 陈默决定先去一间暖和点的屋子看看。 政治处副主任刘天来和保卫干事郑东的那间房子最暖和。 刘天来是住单身宿舍的机关干部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虽然作父亲多年了,但他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半年。 别的宿舍都是年轻人,火气大,也爱干净,没有生火炉,唯有刘天来和郑东的宿舍里生起炉子。 屋子里是暖和了,可是灰尘很大,天的工夫,白色的床单就变成灰色的。不过,为了取暖,这二位也顾不了那么多。 刘天来生活比较随意,从来不收拾房间,自己的那套生活装备,能简单就简单,能省略就省略。跟他相处共事,同事们没有一点压力。 刘天来也是一个武侠说迷,不管是金庸还是梁羽生,古龙还是温瑞安,只要能借到的书,他就如饥似渴地读。 业余时间,他除了看说就是打扑克,从来不上街,每月的工资基本不动,悉数寄给老家的妻子。 与刘天来截然不同,郑东的生活很讲究。一套高级西服,平时装在罩子里,挂在床头。因为宿舍里没有衣柜,单身干部的衣服都是压在木箱里的。 周末休息时,不管是否出营区,郑东都会换上西装,给自己、也给他人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郑东的床铺与其他军官的床也不一样。他买了一个厚厚的席梦思床垫铺在木板床上,高出普通木床一大截,上下床很不方便,可他觉得舒服。 郑东用的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防晒霜等生活日用品都是高档的,偶尔还用面膜做一下皮肤护理。生活方面,他不会亏待自己。 还有一件事,听起来更加令人咋舌。郑东竟然花二千元装了一部私人电话,而他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五百元。 郑东在民乐县谈过几个对象,有部队医院的,也有地方政府的,都没谈成。他的眼头很高,尽管年龄不了,他似乎不是很着急。 郑东的身材不管是穿军装还是穿西装,都是标准的帅哥,除了眼睛点,其他方便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紧张而单调的军营,郑东活得潇洒。最近,听说他又在跟一个姑娘谈恋爱。 陈默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暖风迎面扑来。再看那铸铁火炉,已经烧得通红,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正冒着白气。 屋里有三个人,坐在火炉边打扑克。副主任刘天来、保卫干事郑东,还有组织干事黄闰,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单身干部,要么是家属不在身边,要么还没有成家,周末休息时间,除了打打牌、下下棋,还能干什么呢? “陈哥,你来了,你来打吧。”黄闰站起来说。 “你们玩,我就转着看一看。”陈默凑了过去,“玩什么呢?” “跑得快。”黄闰找了把椅子给陈默,继续出牌。 “谁赢着呢?赢什么呢?”陈默问。 “刘副主任赢着呢。”黄闰一边出牌一边笑着说:“我们可没有赌博啊,是打着玩呢。” “嘿嘿,谁不知道你们打完了赢家放血,还要买一点牛肉干、花生米之类的喝两杯。”陈默以前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单身干部在一起就这点爱好,“今天我也沾你们的光,蹭点吃的。” “你的腿伤看起来差不多好了?”郑东打出一张牌。 “是的,就差不能跑,不能骑自行车。”陈默抬一抬腿,做了几个健身动作。 “哈,我又赢了。”刘天来一把牌扔下去,喜不自胜,“今天打牌运气不错,这一把又是黑关。” “丁零零。”这时,郑东的那部私人电话响了。 “陈干事,你来打一会儿,我接个电话。”郑东让开位置,去接电话。 “喂,是艺吗?”郑东的嗓音略带磁性,拿起电话来更像播音员。他用手捂住话筒,回头说了一声,“声点,别出声。” 陈默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了,手里的扑克还在继续。 “噢——是嫂子啊,找刘副主任,好,他就在跟前,稍等。”郑东白高兴了一场,他把电话交给刘天来,“副主任,嫂子找你。” 刘天来接上电话:“喂,是我。今天你就别等了,原本请好假,订好今天早上的机票,可是昨晚一场沙尘暴,机场关闭了,过两天才能回去。” 陈默听着刘天来的话,无意中看到房门后面,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那里。原来是刘副主任要休假,被这场沙尘暴给挡下了。 “告诉儿子,再等一两天,沙尘暴过去,我就回家。”刘天来对着电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七章 身不由己 放下电话,刘天来招呼大家继续玩扑克。郑东站在一旁围观。 “郑东,你的电话开通一个来电显示功能吧,免得听见女声就喊‘艺’。”陈默一边出牌一边说。 “来电显示每月0元,彩铃每月5元,加起来每月多缴费5元,没必要啊。”郑东说。 “000多元的电话都装上了,还在乎那0多元。”刘天来说,“买得起马,备不起鞍。” “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工资有一半都缴电话费了。”郑东说。 “丁零零。”说话间,电话又响了。 还是郑东去接的,“喂,你好。”这次,他没有直接喊艺。 对方一开腔,郑东听出来,“哦,是艺啊。” 郑东转身将食指贴在嘴上,意思告诉其他人,不要出声。 陈默他们三人都不说话了,手里的扑克还在继续。 郑东说对着电话说:“噢,我没什么事,在宿舍看书呢……” 陈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这家伙真能吹,明明是在打扑克,非得说自己在看书。 “嗯,书名叫《成功的品质》,是美国人奥里森马登的作品,林语堂推荐给每个有志青年的成功圣经。”郑东继续编他的故事,“对,我比较喜欢看这类的书。你最近读些什么书呀?” 陈默他们三人将手里的牌打完。刘天来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出了房间。他们不想打扰郑东悄悄说情话。 刘天来宿舍的对门,住着组织干事胡英辉。 刘天来推开对门准备进去,可是刚一探头,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陈默问。 “又是一个抱电话的。”刘天来笑着说。 陈默从门缝向里看,胡英辉正拿着电话,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么冷的房子,胡英辉这子怎么受得了。”刘天来打了一个哆嗦。 “副主任,你代表咱们单身干部给领导建议建议,这哪里是人住的地儿。连队的猪圈到了冬天还要扔几把干草,我们这儿有谁管啊?”黄闰已经习惯这种条件,只是偶尔发发牢骚。 “年轻人,火气旺,不用生炉子也没事。”刘天来知道他是冲着团领导,所以并不生气。 三人出了宿舍,来到院子里。这时,司令部的保密员跑了过来。 “刘副主任,有份电报请您过目、签个字。”保密员向刘天来敬了个礼,把文件夹翻开,递给刘天来。 “电报,什么事?”刘天来有些诧异,“我马上要休假了,不签文件了。” “您看看吧,团首长有批示。”保密员说。 刘天来翻开文件,快速浏览一遍,愤愤地说:“什么意思嘛?老子不签。” 保密员面有难色,说:“副主任,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只是奉命行事。” 陈默和黄闰面面相觑,不知文件上是什么内容。 “我不签,你拿走吧。”刘天来脸色阴沉,没有发火,他把文件夹还给保密员。 “怎么了?副主任,出什么事了?”陈默关切地问。 “老子要去休假,现在通知我去新兵教导队当队长。”刘天来随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抽起来,“要不是沙尘暴,老子这会儿已经坐飞机到迪山了。” “新兵训练机构应该早就成立了,怎么才通知你上岗?”陈默问。 “原来选配的教导队队长急症住院,让我去顶岗。”刘天来深吸一口烟,“我去找侯主任说理去。” 刘天来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去办公楼了。边走路边抽烟,这样明显违反部队条令的事情,他一定是故意而为。 陈默想起该打个电话,便和黄闰打了招呼,向军人服务社走去。那里有全团唯一的一部公用电话。 军人服务社离单身宿舍不远,其实就是个商店,团仅此一家。 基于部队的特殊性,战士们很少有机会能上街,生活用品都是从服务社里购买。因其处于垄断地位,商品价格较高,可战士们别无选择。 它是商店,却什么税费都不用交,且不受工商监管。 军人服务社本来是团机关为方便官兵而设立的,后来听说要向市场经济接轨,于是,就把这间军人服务社承包给一个军官的家属。 当然,一般的家属没有资格,具体什么条件可以承包,陈默也不清楚。 服务社的老板娘三十多岁,人长得还算端庄。她雇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帮助打理生意。 每到新兵入伍和老兵退伍的时候,军人服务社的生意特别好。 新兵刚来,吃不习惯食堂的饭菜,这里的方便面、火腿肠、蛋糕等成了抢手货,价钱比市面上高出近一倍,仍供不应求。 老兵退伍的时候,每个战士都可以拿到一笔复员费,有的相互送别买个纪念品,有的约上同乡,买点吃的,喝两瓶啤酒。 大部分战士去服务社是买东西或者打电话,也有少数战士只是去那里转一转,看一看,听一听。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团队,完全是男人的世界。在团营区里,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见到两个女人。 陈默听说,前些年,卫生队还有女兵,时不时会发生那种男女纠缠不清的问题,于是上级下了一道命令,野战部队团级以下单位不再编制女兵。 从那以后,团就成了雄性的世界。 陈默进了军人服务社,里面的人很多。 最近,又到老兵退伍的季节,店内生意兴隆,打电话要排队。 陈默以前打电话,都是请假上街,到邮电局去打。如今,行动不便,就只好来这里了。 陈默等了半个时,才轮到他。 本来有战士见他是军官,让他先来,他坚持要排除等候。 陈默想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可是农村老家,哪里装得起电话,就给在县城工作的姐姐打了电话,说了些自己的情况。 打完了一看计费器,时间6分零秒。 陈默挂了电话,没有离开。他又想给阿孜姑丽打个电话。 县医院的总机号早已查到,而且烂熟于心。一直没有打过,今天就试试吧,也不知她在不在。 电话拨通了,“笃笃……”,然而,没有人接,等了几十秒,还是没人。陈默只好将电话挂上。 他想,阿孜姑丽在医院上班,即便是周末,也应该有人值班,是不是去病房了,再打一下试试。他又拨了一次,好,通了。 “你好,是县医院吗,请转外科护士办。” 电话转接过去了。 “请问阿孜姑丽在不在?”陈默的心里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给阿孜姑丽打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八章 精心谋划 可惜,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陈默感到失望。 “阿孜姑丽昨天值夜班,今天休息。” 陈默只好再次将电话挂了。他看看计费器,用时0秒。 “多少钱?”陈默问柜台里的姑娘。 “15元5角。”姑娘答得很干脆。 “怎么这么贵?”陈默不清楚她是按什么标准收费的。 “墙上有价格表,你看一下就明白了。”姑娘说。 陈默回头一看,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长途每分钟元,市话每分钟1元。” “那也不对呀!”陈默说,“长途打了6分秒,按7分钟算,14元。市话打了0秒,按一分钟算,1元钱,共15元,怎么会15元5角呢?” 陈默心里有一丝不快,即使5角钱,他也要较真。 “两次通话中间,你不是还打了一次吗?”姑娘很认真的样子。 “那一次不是没打通吗?没人接呀!”陈默反驳道。 “没打通也算一次,只收5角钱啊。”姑娘自信有理。 “哪里有这样的规定?”陈默极为不满,在哪儿打电话也没听说,电话没有拨通还要收钱。 “我们老板就是这样规定的,我也没办法。” 姑娘只是按老板娘的授意办事,跟她吵,有什么意思呢? 陈默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板娘。她正忙着招呼别的战士,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陈默极不情愿地付了钱,他觉得很窝囊,想发火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走出服务社时,陈默看到地上有一个非常可乐的饮料罐,他狠狠地踢了一脚,那罐子翻滚着飞出去,撞在不远处一棵老杨树上。 饮料罐是踢飞了,罐子里剩下的可乐却溅了他一鞋子。 “他妈的!” …… 时候日子过很慢,盼望中的节日、假期总是迟迟不来。后来长大了,时间似乎长了翅膀,稍不留神就从你的眼前飞过。 陈默的伤已痊愈,他想趁新年来临之际,去找一找阿孜姑丽。 那天是星期六,午饭后,陈默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到民乐县人民医院。 他没有直接去找住院部的外科,而是在医院的楼道里走了几个来回,进行了一番认真仔细地侦察活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待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之后,陈默若无其事地来到外科护士值班室。 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一个护士,但不是阿孜姑丽。 陈默在走廊里徘徊了十几分钟,还是没见阿孜姑丽的身影。他走出住院部,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再一次来到护士值班室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阿孜姑丽。 陈默不想冒然找别人打听,他来到医院大门西侧的自行车棚,想找一找阿孜姑丽的自行车。 如果自行车在,说明阿孜姑丽肯定在医院,他就可以再等一等。如果自行车不在,就说明阿孜姑丽没来上班。 陈默仔细地将所有自行车扫视了一遍。很失望,认不出来。 阿孜姑丽的自行车他只见过一面,当时急着归队,只顾看人,根本没在意自行车是什么样子。 不过,没有找到自行车,并不代表阿孜姑丽没来上班啊。也许,她是走路过来的呢。陈默这样宽慰自己。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变傻,陈默也不例外。他怎么会想起去找阿孜姑丽的自行车呢? 陈默第三次走近护士值班室。失望依旧。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硬着头皮开了口。一问才知,阿孜姑丽当天休息,明天值班。 多么简单的事,陈默却在这里磨蹭了半天。 明天?明天是元旦!为什么偏偏是阿孜姑丽值班? 陈默想,估计是因为她来医院上班不久,别人过节可以休息,只好安排她过节值班。如果是这样,提前一天休息,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这样安排也好。元旦,别的人都休息,一定没人来打扰她。 陈默决定次日再来,陪阿孜姑丽一起值班,跟她多说说话。 可是,送什么新年礼物呢?陈默一时难以把握。他不知道维吾尔姑娘喜欢什么。 思前想后,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最后,终于决定还是送一本《维汉词典》吧,可以帮助阿孜姑丽尽快熟练掌握汉语。 两人的相撞相识,是因为语言不通,如果说这是一种缘分,那就让这缘分继续升华,把不通的语言变成无障碍的交流,友谊便可天长地久。 拿定主意之后,陈默骑上自行车直奔新华书店。 民乐县新华书店,在街边的一排土坯平房里。书店的门面很,只有两间房,六七十个平方米。其中一间是维吾尔文的书籍,另一间是汉语书籍。 店内光线暗淡,冷冷清清。陈默费了好大工夫,终于找到一本64开的《维汉词典》。大正合适,是随身携带的口袋书,她一定用得上。价钱也不贵,只要5元钱。 词典到手了。陈默还觉得欠点什么,如果能包装赶来,就更像个礼物了。 陈默骑着车子转遍整个民乐县城,想找一家礼品店包装一下,可是,唯一的一家礼品店还关着门。 无奈之下,陈默只好返回团。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侯顺主任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陈默觉得,既然没有礼品店,那就自己动手吧。 他从电影队找来一些彩纸,先用红色的油光纸将《维汉词典》包好,再用黄色的纸剪出几个五角星,随意地贴上去。最后用一厘米宽的绿色纸条作成两根束腰。 经过一番装饰,这份新年礼物看起来还不错,挺有创意的。但愿能顺利地送到阿孜姑丽的手中。 礼物准备好,该怎么送呢?陈默在宿舍里反复盘算,反复演练。 礼物不能直接拿在手里,需要装在包里。陈默翻遍了宿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提包或者背包。想来想去,就用那个军绿色的挎包吧。 明天是过节,不能再借别人的自行车了,怎么去县医院呢?对,走路过去吧,半个时应该可以到。 见到阿孜姑丽,开门见山地送给她呢?还是打电话把她约到院子里,单独送给她? 或者晚一点去,在医院门口等着,等阿孜姑丽下班时送给她? 如果护士值班室有别的护士,能当面送礼物吗? 如果阿孜姑丽一直忙着工作,没有时间怎么办? 如果阿孜姑丽不接受礼物,又该怎么办?直接放在她的桌子上,还是拿回来? 如果阿孜姑丽收了礼物,她会当面打开吗?她看会欣赏那样的包装吗? 她打开包装时会兴奋,会开心吗?她会真心喜欢这样的礼物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二十九章 灵机一动 元旦。阴。 陈默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套便装。咖啡色的皮夹克,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裤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穿戴,是时尚呢,还是老土? 对于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穿军装的陈默来说,穿什么衣服好看,他没有概念,完全凭感觉。 一大早,陈默兴冲冲地背着挎包,带着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营区大门。 陈默是团的新闻干事,因工作性质特殊,平时经常出入营区办事。大门口的哨兵都熟悉他,不需要看他有没有假条,一般都会放行。 可是这一次,陈默却被哨兵拦住了。 “对不起,陈干事,今天不能外出。”战士很有礼貌地向他敬礼。 “为什么?过节正常休息啊。”陈默觉得莫名其妙。 “接上级通知,元旦期间,全团节日战备,任何人不得外出。”哨兵说得有板有眼。 “节日战备就不让外出啊?这是哪里的规定?”陈默说,“一听就是条令没学好。” “反正我们接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外出!”哨兵的态度坚决。 “要不要我给你讲一讲条令?”陈默不服气,“根据《内务条令》第四十八条,节假日战备值班部队所属分队和边防分队人员外出,不超过实力人数的5,其他分队不超过实力人数的10。” “这个我们知道。”哨兵说。 “即便是我们团担任战备值班,那么每个营连分队也还有外出人员的比例。怎么会一个人都不让外出呢?”陈默说。 “今天的指示很明确,任何人不得外出!”哨兵毫不含糊。 “条令更明确,值班分队在营区休息,干部战士不得外。并没说其他人不得外出。我的班长!好好学学条令吧,这可都是常识啊!” “对不起,陈干事,今天就是任何人不能外出!”这个哨兵真是死板。 陈默对于条令的相关内容耳熟能详,是因为他曾就节假日战士休息、外出等问题专门做过调查,写过专题文章。 有些部队名义上严格管理,实际上是搞“土政策”,人为层层加码,把条令的要求一再提高,外出比例一再压缩,这并不是依法治军,早就应该改正。 可是,文章归文章,现实是现实。虽然这个问题反映过多次,并没什么改进。如今,这事还真的摊到自己头上了。 陈默知道,哨兵依令行事,并无不当,他也不可能与哨兵争吵。心中不服,又能怎样? 新年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情况,开年不利啊。 “班长,有什么特殊情况才能出这个大门呢?”陈默问。 “凭值班团首长批的假条,才可放行。”哨兵说。 陈默点点头,转身朝办公楼走去。找团首长批假,那得多么重要的事情、多么特殊的情况?陈默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陈默边走边思考,怎么办呢? 找值班首长批假,编个理由,编什么理由呢?说要去报社投稿。报社人家不休息嘛?不行。 从团后门出去。就说过新年了,代表政治处去慰问村子里的贫困户。可是慰问品呢?为什么不坐车去呢?这个说法也不通。 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从卫生队旁边翻墙出去,那段围墙是团所有围墙中最矮的一段。可是,这刚换上的衣服恐怕就得搞脏,还会破坏个人形象。也不行。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算了? 陈默于心不甘。 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辆给团送菜的三轮车从他身边经过。 开车的菜农戴着一顶黑皮帽,裹着油腻腻的军大衣,嘴里叼着香烟,精神抖擞地驾驶着他的铁骑驶向团生活服务中心。 陈默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 一个时之后,一辆三轮车停在县医院门口。车厢里跳下一人。那人摘下头上的黑皮帽,脱掉裹在身上军大衣,将这些行头还给驾车的人。 为了出营区,陈默不得不动点歪心思,骗过哨兵。 他给那位驾车的菜农塞了5元钱,说:“谢谢大哥!” 三轮车开走了。陈默整了整衣服,看了看挎包里的礼物包装。还好,没有压坏。 陈默走进县医院大门口时,瞥了一眼门卫室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在十点的位置。 陈默想,这才刚刚上班,现在进去,医生护士都在查房,是最忙的时候,还是等一会儿再去吧。 为了早点出营区,陈默没顾上吃早饭。这会儿有点时间,可以吃点东西。 在一家面馆里,他要了一碗毛细牛肉拉面、一个茶叶蛋,花了元5角钱。 一碗热汤面下肚,身上暖和了,心里也热乎了。 陈默背好挎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县医院。然而,从他跨进住院部走廊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忐忑起来。 住院部里静悄悄的。难道病人和医生都回家过节去了。 陈默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外科护士值班室门口。 门依旧是半掩着的。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值班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陈默的心里不安起来。阿孜姑丽会不会又没有来? 他拿不定主意,是进去在值班室等着?还是先到院子里待一会儿再过来?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位护士从走廊深处的病房里出来,向值班室走来。 走廊里光线暗淡。从走廊尽头的窗口透射进来几缕阳光,打在这位护士的背上。 陈默看不清她的脸,何况她还带着口罩。 护士边走边看手里的医药盘,并没有注意陈默。 眼看着越来越近,陈默的心“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 按说,也不是第一次见女孩子,陈默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紧张。 护士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了,是她,带着口罩也认得出来。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他又闻到了沙枣花的芳香,沁人心肺。 “阿孜姑丽。”陈默迎了上去,“你好,节日快乐!” “是你,怎么是你?!”阿孜姑丽显然没有想到会是陈默。 她摘下口罩,说:“快来,进来坐。” 阿孜姑丽把陈默让进值班室。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兴奋。 阿孜姑丽把医药盘放入墙角的柜子里,转身过来,脸上洋溢羞涩而迷人的微笑。 陈默不失时机地将那红色的浪漫递给阿孜姑丽:“送给你,节日礼物。” “哎哟,嗯——!”阿孜姑丽两手插在白大褂里没有接礼物。 她的身子轻轻地左右晃了晃,只是在笑。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汉族伙子为什么会在新年之际送她礼物。 “给你的,打开看看吧。”陈默开心地望着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不好意思地接过礼物,翻过来倒过去看了看,“什么东西?” “自己看嘛,打开就知道。”陈默笑着说。 “那我先不看,等下班回去再打开。”阿孜姑丽转身从桌柜里拿出一个背包,将礼物装了进去。再把背包放回桌柜。 “阿孜姑丽还真是与众不同。”陈默心里这样想着。 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你今天是早班吗?几点钟下班?” “三点。”阿孜姑丽靠在桌边,两手随意地插在衣兜里。 “下班之后就没什么事吧?”陈默寻思着要约阿孜姑丽。 “嗯――下午,下午没什么事。晚上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玩?”阿孜姑丽侧身对着陈默,说话的时候她会偶尔看一眼陈默。 “晚上?晚上还要去哪里玩啊?”陈默有些惊异。 “保密!”阿孜姑丽扬了一下眉毛,脸上有几分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章 春心荡漾 “几个女孩子,晚上出去玩,会让人担心的。” 陈默挪了一下椅子,离阿孜姑丽更近了些。他的一只胳膊放在桌面上,几根手指轮番轻轻敲打着桌面。 “没事的。我们是去阿咪娜家里玩。”阿孜姑丽说,“今天她哥哥结婚。” “噢,原来是这样。”陈默纠结的心稍稍放下,“你们维吾尔人婚礼很热闹的啊,还都是晚上娶亲。” “对啊!我们要去看新娘子长什么样。”阿孜姑丽说着,脸上又绽放出微笑,她是想快点到晚上吧。 “这几个月,你的汉语说得不错了。”陈默晓得女孩子都喜欢听人夸奖,不管汉族的还是维族的都一样。 “是的,以前也学,可是用的少,所以进步慢,现在参加工作了,每天都要用,所以学得快。”阿孜姑丽乐呵呵的。 “如果,如果你下午有空,我想,我想我们一起去转一转。”陈默大胆地发出了邀请。 “去哪里转?民乐县有什么好玩的?”阿孜姑丽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 “就在县城附近转一转吧,不走远。不会耽搁你晚上的活动。”陈默预感到有希望。 “嗯,下午,我要回一趟家,晚上要早点去阿咪娜家。”阿孜姑丽好像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与一个不太熟悉的伙子约会。 “下午转完了,我送你回家。”陈默不肯轻易放弃,“晚上,我也要回部队去。” “下午再说吧。”阿孜姑丽还是那句话。 看来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会轻易答应男子的第一次邀请。 阿孜姑丽站在桌子旁边,双手插在衣兜里,臀部靠着桌沿,两腿自然交叉,她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陈默一直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个多时。 其间,阿孜姑丽去病房处理了几个病号的事情。 陈默刚来时的那种紧张不安,随着聊天的深入,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他的心里有两种念头来回转换。 陈默希望他们独处的时候,医院的护士或者医生能来值班室,那样的话,别人见他俩在一起,一定会问阿孜姑丽,她只好说,他是她的朋友。 这样,就会在她的同事中造成一种印象,阿孜姑丽有一个汉族男朋友。 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有人来打扰吧,这样他俩就可以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多聊一会儿。 事实上,不论护士还是医生始终没有出现。元旦放假,医院里人确实少了很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二点钟。陈默觉得一直待在阿孜姑丽的值班室似乎不妥,阿孜姑丽毕竟来医院上班时间不长,值班期间会客,会影响她的工作。 陈默想离开,但又不舍,反正也没有人来,陪她聊聊天,打发时光也没什么。 正想着呢,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 阿孜姑丽拿起电话,说了一通维吾尔语。陈默听不懂,他只是不换眼地看着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发现了陈默的眼神,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陈默接电话。陈默看着她的背影,依然觉得很美。 “有事吗?”陈默从阿孜姑丽的神情判断,打电话的应该是一位管事的,就问,“是你们领导?” “是科主任,查值班人员在不在位。”阿孜姑丽把电话摆好,“过一会儿,可能院长会来查岗。” “那我还是赶紧撤吧,别在这里影响你的工作。”陈默站起身来,这个时候他是该走了。 阿孜姑丽微笑着说:“也没有影响啊,谢谢你的礼物。” “好吧,那你忙,下午三点我在医院门口等你。”陈默希望得到她的允诺。 “嗯——到时候再说吧。”阿孜姑丽的眉毛又稍稍上扬起,还是那句话。 “好,下午见。”陈默打定主意,既然阿孜姑丽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他一定会在两点五十分的时候出现在医院大门口。 陈默起身往外走时,一位穿白大卦的维吾尔族男子刚好进来,看样子是个医生,他的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男医生见护士办有陌生人,欲言又止,扭头出去了。 阿孜姑丽连忙追出去,喊了一声,说了几句陈默听不懂的话。 阿孜姑丽回到值班室,对陈默说:“没什么事,是我们科的值班医生。” 陈默明白,医生找护士,肯定有事情。他已经说了好几遍“再见”了,终于要走出护士值班室了。 陈默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团走去,他的心里美不可言。 回味着从早晨到中午发生的一切,他觉得今天是幸福的一天,是他到民乐工作以来最幸福的一天,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想见的人见到了,礼物也送出去了,还聊了那么长时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他期待着下午能带阿孜姑丽去玩一玩。 陈默看了看手表,时间尚早,离三点钟还有一段时间,到哪里去打发这两个多时呢? 想来想去,还是先回团,休息休息,再做一些准备工作,下午带阿孜姑丽去玩的时候,最好能给她一些惊喜。 陈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回营区。 为了防止被营区大门口的哨兵盘问,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侧门进去。 那里的哨兵只查验了军官证,就放他回团。正常情况下,军人出营区难,回营区哨兵不怎么管。 陈默刚进自己宿舍,还没顾上喝一口水,住在他对面屋的电影放映员许冲就过来找他。 “陈干事,出去了吗?侯主任找过你好几次,不知有什么事。” 许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散发着方便面诱人的气味。这是战士们周末休息时的标配食物。 “什么事?过节了也不让人好好休息。”陈默心生厌烦。 当然,有脾气也不能对许冲发火,陈默说了句:“知道了。” 许冲走了,陈默在考虑,应该去问一问侯顺有什么事,还是不理会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下午见完阿孜姑丽回来,主任愿意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吧。 可是,许冲知道他回来过了,如果主任再问许冲,许冲怎么可能向主任撒谎呢。 如果主动去找侯主任,极有可能他会安排任务,真的要有什么事,那和阿孜姑丽的约会就泡汤了! 陈默后悔,不该回来,若是在街上转一转,主任找不到他,拿他也没办法。 经过反复地思想斗争,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陈默极不情愿地去办公室找侯顺。 周末加班在团机关是司空见惯的事,领导都习以为常,部属有怨言也不敢言。 “主任,找我有事啊?我刚才上街去了。”陈默穿着便装,就进了侯顺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侯顺,抬头看了一眼陈默,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上午找了你几次,都没见到你,是不是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养成了自由散漫的作风,外出也不知道请假。”侯主任显然不高兴。 陈默没有辩解,只是沉默。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越辩解领导越生气,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上午,团首长去民族连队看望官兵,让你去拍照,整个营区找遍,就是找不到你。”侯顺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根烟抽起来,“林政委很不高兴,狠狠地批评了我们。” 陈默站在桌旁,依旧保持沉默。他心里嘀咕:林政委看望本团的战士就看吧,还拍什么照。离开我陈默,难道地球就不转了。 “你不要不服气。领导批评你,就是关心你。”侯顺弹了一下烟灰,盯着陈默的眼睛说,“上午的事就算过去了。下午别乱跑,有重要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别无选择 果不其然,还真有任务。 “根据上级通知,下午三点,地委佟书记要来团慰问英雄连官兵,你准备好相机,还有胶卷、电池等。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侯顺又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字。 什么“铜书记”、“铁书记”,什么时间来不好,偏偏今天下午来。陈默对这位地高官恨之入骨。但是,主任的安排也不能推脱,他点头答应:“是,好的,我会提前过去的。” “你告诉许冲,让他在英雄连架设一套音响,领导还要讲话。”侯顺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陈默,“你们去准备吧。” “确定是下午三点到吗?”陈默不甘心,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通知说是三点左右,也不一定,你早点过去,检查一下连队的准备情况。”侯顺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来约会是没希望了。 陈默退出了侯顺办公室。临出门时,侯顺又说了一句,“今晚上把新闻稿赶写出来。” 陈默心里有亿万个不乐意。然而,他别无选择。 趁阿孜姑丽还没有下班,陈默打电话给她,实话实说。 陈默听得出来,阿孜姑丽接到电话如释重负,说:“好的,好的,你忙你的,没有关系。” …… 英雄连,是团的一面旗帜,一个标杆,一支特殊突击队,曾经参与边境斗争立过大功,被军委授予荣誉称号。 正因为头顶着巨大的光环,逢年过节,军地各级领导都喜欢来慰问英雄连官兵。 英雄连的战士来自五湖四海,有维吾尔族、回族、蒙古族、哈萨克族、塔吉克族等。各民族官兵生活在一起,相互学习、相互提高,形成独具特色的连队风格。 下午两点半,陈默按要求到达指定位置——团英雄连。 英雄连所在的四合院,挂起了横幅“欢迎首长莅临指导”。院子里张灯结彩,红旗飘飘,鼓乐喧天,歌声阵阵。战士们还在排练迎接领导的节目,做着上场前的最后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点,三点半,四点,四点半。陈默在英雄连已经等了两个多时,地方党政官员还没有来。 陈默越想越生气。每到过节休息的时候,他的工作任务反而增加,过节还不如过周末自在。 英雄连的官兵一直等到五点多,领导们姗姗来迟。 车队抵达,领导们陆续下车。团刘金昌团长、林国华政委率众迎接。 视察队伍刚一踏进英雄连的四合院,欢快的民族歌舞就唱起来、跳起来。 “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坚苦哪安家。祖国要我守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 一曲诞生于边疆的老歌,被少数民族官兵演绎得活泼热烈、激情四溢。 一个领舞的维吾尔战士挥动手臂、扭动身子,跳起独具民族特色的新疆舞,他一会儿单膝脆地,一会儿盘旋穿梭…… 另一个哈萨克族战士举着手鼓,与舞者配合,击打出明快的鼓点。 别的战士,有的弹起冬不拉,有的拨动热瓦甫,还有的捧起洁白的哈达…… 战士们边唱边跳,瞬间营造出欢快喜庆的节日气氛。 这首歌《的战士最听党的话》描写的是守防军人的牺牲精神,旋律明快,歌词简单,朗朗上口。 由十几个民族的战士共同携手,自编自导自演,让老歌重新焕发了青春。为严肃呆板的军营,打造出一道令人耳目一新的风景线。 一曲歌舞表演结束,战士们迅速列队归位,他们各个身姿挺拔、神采奕奕。 “立正!”随着连长买买提一声令下,全场安静。 整好队伍,连长转身面向视察的领导,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喊道:“首长同志,团英雄连列队完毕,请您指示!” 团长刘金昌抬了抬手,示意连长向政委林国华报告。 林国华又向刘金昌摆摆手,低声推辞说:“给你报告吧。” 按照军队规定,下级向上级列队报告时,应该向现场职务最高的领导报告,团长和政委是平级的,应该向谁报告呢? 连长买买提的右手一直举着,没有领导还礼,他那个敬礼的动作就得保持着。 或许是考虑到这种场合是非军事活动,林国华上前一步,向连长敬礼,说了两个字:“稍息。” “是!”买买提连长这才放下右手,转身向队伍下达口令“稍息!” 林国华走到话筒前,说:“同志们,新年来临之际,我们有幸迎来尊敬的地委佟书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首长和同志们莅临指导。” 士兵队伍中响起持续、热烈的掌声,热烈的程度超乎想象。 “佟书记百忙之中来看望大家,体现了党和政府对我们边防军人的关心爱护,我们一定要做到用忠诚守边防,用激情干事业,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林国华说,“下面,请佟书记讲话。”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佟书记身着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梳得很整齐,他两手相抱置于腹前,面带微笑地说:“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英雄连的战士齐声吼道。 佟书记可能没有料到,战士们会来这么一句雄浑震天的口号,他扭头向刘金昌和林国华树起大拇指。 佟书记接着说:“过节了,来看望大家。同志们平时的工作扎实而辛苦,你们为边疆的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代表地委、行署感谢大家。希望你们在部队党委的领导下,再接再厉,争取更大光荣!” 掌声再次响起。 连长买买提不失时机地冲着战士们喊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振聋发聩的喊声。 佟书记转身对随行人员说:“团果然是支拳头部队,士气高昂啊!” 领导讲话完毕,接着就是大合影,这是少不了的程序。 随后,林国华带着慰问团参观了连队荣誉室,视察了战士的宿舍。佟书记还特意去连队的食堂看了看,他很关心多民族官兵一起生活,饮食问题如何解决。 当然,他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在象征性的品尝了连队准备的馕、散子、油塔子、巴旦木、葡萄干等各类吃之后,送上慰问品,活动就算圆满结束了。 在陈默看来,这样的视察慰问没多大意义。无非是在连队转一转,看一看,问一问,吃两口,喝两杯,说两句,拍屁股走人,对连队建设没有多大帮助。 等了两三个时,忙了十几分钟,这就是新闻干事的工作效率。陈默心里有点窝火。 可惜啊,好端端的一次约会,就这样被无聊的应景活动挤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颗红心 晚上,陈默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眼睛盯着书,心里想着阿孜姑丽。 时间过去一个多时了,一页书还没翻过去。 阿孜姑丽是不是已经打开那个礼盒了?她看到《维汉词典》会喜欢吗?下次见到她,她会说什么呢? 和阿孜姑丽交朋友,其他战友会怎么看?自己的家人和她的家人朋友能不能接受?到头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陈默越想心里越没有底,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不过,对陈默来说,即使前途未必光明,他仍然会坚持走下去。这是他的性格。 陈默做事向来如此,非理性的时候居多,往往跟感觉走,总希望抓住梦的手。看起来是一种浪漫,有人却说他不够成熟。 陈默看了好一阵子的书,其实没看进去。想了好多的事,其实一个也没想明白。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找不到打火机。 他平时很少吸烟,只是偶尔心情不爽时,才抽一根解解闷。因而,他的装具并不齐全,没有烟灰缸,这会儿打火机又不翼而飞。 陈默拿着香烟去找对面宿舍的许冲借火。 团礼堂里只有两间宿舍,只住着两个人,两人挨得很近,却很少交流。 在陈默的印象中,许冲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兵。 许冲是志愿兵,年龄比陈默还大,兵龄比陈默更长,他已在部队服役八年。 许冲为人老实本分,工作勤奋,在电器维修方面自学成才。团的干部战士,谁家里的电视没图像了,冰箱不制冷了,都来找他。 对于战友们这些烦琐的事,许冲来者不拒,真心实意为大家服务。能不收费就不收费,如果需要更换零件,他会先从废旧电器上拆,实在不行,才收点成本费用。 “笃笃笃,许班长。”没有动静。 “笃笃笃,许冲。”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许冲还在英雄连?那边的音响设备还没有撤回来? 陈默转身刚要回自己的宿舍。许冲的宿舍门突然开了。 “陈干事,有什么事?”许冲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借你的打火机用一下,我的找不到了。”陈默晃了一下手中的香烟。 许冲转身去拿打火机的时候,陈默瞟了一眼他的房间,发现许冲的屋里有一位姑娘,就坐在床边上。 许冲拿出打火机给陈默点上烟。 陈默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许冲脸红了,主动“坦白”说:“陈干事,进屋坐会儿吧,这是我对象褚红,从老家来的。” 陈默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 “褚红,这是陈干事。”许冲给他的对象介绍道。 “你好。”那位腼腆的姑娘站了起来,她的声音细细的。 “你好。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说一声。”陈默的嗓门倒是大了起来。 “来了一个多月。”许冲解释道。 “我们是邻居,我竟然都不知道。”陈默说,“看来我是有点官僚主义。” “她没在这儿住,在营区外面租了间房子。”许冲好像生怕陈默误会什么。 “租什么房子,住进来就行了嘛。反正你这间房子也没别人,白花那钱干什么。”陈默拍拍许冲的肩膀笑着说。 “不是的,陈干事,我们还没有领证呢。”许冲有些不好意思。 “那还不简单,赶快领呗!证明材料就在咱们政治处开。”陈默潇洒地吐了一个烟圈说,“自己人,这点方便还是有的,两天就能办妥。” “不好办呐。”许冲好像有心事。 “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陈默问。 “陈干事,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像我和褚红这样的情况,如果婚姻领证,政治处会不会批准?”许冲的语言中流露出顾虑,“我怕他们不同意,说我们违反规定。” “违反什么规定?”陈默有点纳闷。 “陈干事,还是进来说吧。”许冲将陈默让进他那房子。 这间宿舍与陈默那间一模一样,是不规则图形,的空间,坐三个人就显得拥挤。 褚红仍坐在床沿,陈默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许冲挨着褚红坐下来。 “我和褚红是在老家经人介绍认识的。不久前,民乐县棉纺厂招工,褚红从老家过来应聘,结果被录用了。经过一个月的实习,棉纺厂准备正式留用。”许冲说。 “这是好事啊!”陈默说。 “可是,按照部队有关政策规定,志愿兵不允许在部队驻地找对象。”许冲说。 “你是在老家找的对象,不在上述禁止范围。”陈默说。 “我不知道,像褚红这样的,从老家过来在驻地找上工作了,她算不算部队驻地的人?”许冲问。 “她的户口在哪里?”陈默说。 “在老家。”许冲说。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既然褚红的户口不在民乐县,那么她就不是团驻地民乐县的人。”陈默自信地说,“你和她谈对象,不属于在部队驻地找对象。” 陈默虽然没有负责军人婚姻家庭工作,但他相信自己对政策的理解是正确的。 “我担心,机关的同志把这种情况也算做在驻地找对象?如果那样的话,就是违反规定,就不会批准我们结婚。”许冲说话很实在。 “这样算没有道理,也没有必要嘛!” “如果他们真要把褚红算作部队驻地人员,那我们就只好放弃这份工作。”许冲看了一眼褚红。 “褚红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下班还能陪着你,解决了两地分居的问题,条件成熟,你们再添个孩子,这是多好的事啊?政治处不会为难你们的。”陈默说得很明确,“工作千万不能辞。” “如果政治处领导能像你这样考虑问题就好了。”许冲说。 “本来就应该这样理解政策。”陈默说,“褚红的身份证、户口证明、婚姻状况证明都带了吧?” “都带齐着呢。”许冲说,“陈干事,你真是觉得政治处的同志不会阻挠?” 看来他的心里还是没底。 “别管那么多,”陈默说,“明天,你就去找黄闰干事,让他给你开证明,开好证明之后,立即去县民政局领结婚证。” “好!”许冲说。 “我可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喝你们的喜酒!”说完,陈默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刚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问:“褚红去棉纺厂招工的事,你没有对别人说吧?” “怎么了,没有。”许冲一脸狐疑,“噢,只有后勤处的出纳王钧知道,我们是同年兵,又是同乡,他应该不会乱说的。” “记住,你去政治处开证明的时候,不要提褚红上班的事,只说在老家谈好了对象,来部队领结婚证。”陈默说。 “好的。”许冲点头答应。 “你们先把结婚证领上,生米做成熟饭,难道政治处的同志还能让你们离了不成?” “哈,也是啊!”许冲笑了。 “领导们不至于干出棒打鸳鸯的事。”陈默说完,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许冲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转身把门关上,对褚红说:“事不宜迟,明天就去领结婚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一步之遥 房间内,许冲和褚红还在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陈干事说的能行吗?算不算数?”褚红从箱子里翻出一叠证明材料。 “陈干事是大学生,对政策的理解和把握肯定比我们强。”许冲接过那些材料,一份一份看了看,“我现在也觉得,我们是合法的。明天我就去找政治处的黄干事,开证明,领证。” 此刻,许冲的内心有点矛盾,他不能确定陈默说的就是对的,可是面对褚红的不安,他只能给她信心,而不能说泄气的话。 他深切地体会到,在边远地区服役的士兵谈恋爱有多么不容易。 义务兵服役期是三年,三年期间只有一次探亲机会。超期服役的士兵,或者服役满五年转为志愿兵后,虽然每年有一次休假,但也只有一个月的假期。 即使幸运,在故乡认识一个女孩,也不可能天天在一起。等到刚有所了解,谈热乎了,假期又结束了。 相隔千里,情感的交流是困难的,只能写写信。家庭条件好的,偶尔打个电话,仅此而已。 许冲庆幸自己与褚红相知多年,两人虽天各一方,但感情真挚,褚红对他不离不弃。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了生活在一起,要不要放弃工作。 如果结婚证能顺利领取,棉纺厂的工作也得到落实,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事实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吗? …… 第二天上班,许冲来到政治处组织股,找组织干事黄闰递交结婚申请,简单说明了情况,请求开具婚姻状况证明和同意结婚证明。 黄闰对许冲有一定的了解,加之都是政治处的同事,许冲的年龄不了,没有什么不合政策的地方。 黄闰又审查了褚红的户口薄、身份证以及原籍村委会出具的婚姻状况证明,一切手续合规合法。 随后,黄闰让许冲填了一份结婚登记报告表。黄闰拿去找政治处主任侯顺签字。 许冲坐在黄闰的办公室,两手搓来搓去,掌心都快搓出汗了。他默默地祈祷,但愿侯主任高抬贵手,大笔一挥,成全他和褚红的好事。 黄闰去侯主任的办公室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出来。许冲预感到可能情况不妙。 侯主任是一个不苟言笑、作风严谨的领导干部,他对部属要求严,尤其是政治处的干部战士。 别的单位可能存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潜在优势,在政治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工作常态。 黄闰还没有回来,许冲坐不住了,他开始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黄闰,而是胡英辉,他和黄闰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 “许班长,你有事?”胡英辉放下公文包,一边整理桌面一边问。 “我开个证明。” “什么证明?” “我准备结婚了。” “恭喜恭喜啊!”胡英辉说,“你当兵七八年了吧,你们那批兵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嗯对,符合5岁结婚的法定条件。” “错了!这可不是法定条件哦。”胡英辉说,“《婚姻法》规定的结婚条件是,男满岁,女满1岁。你们是满足了晚婚的政策要求。” “哦,我只知道必须年满5岁才能结婚。”许冲说。 “你知道为什么军人的结婚年龄要晚两年吗?”胡英辉问。 “不知道。为什么呢?” “男人当兵之后,发育速度就减缓了,所以不能和正常人比。” “不可能吧。”许冲不大相信,“我只听说,军装可以让年轻人变得老成,可以让老年人变得年轻。那都是表面现象,你的这个说法,是奇谈怪论。” “你还别不信,我给讲例子吧。”胡英辉整理好桌子,坐了下来,“你当兵之前和当兵之后,夜里睡觉……” “打住!胡干事,不说这个了。”许冲知道胡英辉在开玩笑。 胡英辉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黄干事帮你办手续吗?”胡英辉问。 “是的,他去找侯主任签字了。” “哎,我想起个事。后勤处的出纳王钧和你兵龄差不多?”胡英辉问。 “我们是同年兵。” “这子挺有意思的,他违反规定在民乐县找了个对象,三番五次来找黄干事,希望给他开个‘后门’通融一下,以便他能领结婚证,黄干事没同意。他又去纠缠侯主任,被侯主任怼了回去。” “哦,还有这事?” “就是前两天的事。” 许冲一听这话,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时,黄闰进来了。许冲看他表情严肃,估计结果不乐观。 黄闰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扔,嘴里唱着:“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怎么了?被主任训斥了?”胡英辉问。 “又是一大把的任务,又要写一大堆的材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黄闰一坐下就去摸桌子上的烟。 “黄干事,我的事?”许冲轻声问。 “噢,许班长,你的申请主任同意,已经签字了。我马上给你开证明。”黄闰放下手中的烟说。 “主任,他没问别的吧?”许冲说。 “问了。”黄闰说,“主任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是在老家办,还是在部队办?” “谢谢主任,谢谢黄干事。领了证我们再商量婚礼的事。”许冲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黄闰只用了五分钟,就给许冲开好了婚姻状况证明和同意结婚的证明。 许冲与褚红趁热打铁,拿了证明材料立即去县妇幼保健院做了婚前体检,随后就前往县民政局。 可是不巧,民政局负责婚姻登记的人说,由于工作较忙,人手少,每周只安排一天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让他们星期五再来。 两口一想,反正手续都已齐备,再等几天也没关系。 从民政局出来,许冲和褚红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结婚证虽没领上,但那是煮熟的鸭子,飞不掉的。 两人在街边简单吃了点东西,坐了一辆马车,赶到县棉纺厂,交了五百元的押金,正式办理了入职手续。 两口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许冲觉得,以后两人可以在一起,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安心心地工作了。 …… 回到团,许冲直接去了陈默的办公室。 “陈干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许冲拿出一根烟递给陈默。 “办妥了?”陈默接过烟说,“这是喜烟吧?” “嗯,证明开好了。民政局今天不办结婚证,周五再去领证。” “好。我的判断没错吧?” “你的理解是对的。”许冲说,“当时,我可是提心吊胆,还好,侯主任没多问。”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陈干事,不打扰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操心,谢谢!”许冲说完走了。 陈默拿起电话,“喂,你好,这是宣传股。”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默,忙什么呢?我是刘天来。” “刘副主任啊,你,你这是在……?” “我在新兵教导队呢。” “领导就是觉悟高,放弃休假,接手新任务,还如此敬业。” “别说什么觉悟,我是不得已。谁让咱们穿上这军装呢?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是不想休假,是必须服从命令。” “呵呵,对。”陈默说,“副主任,哦,不对,刘队长,找我有什么吗?” “有事!我们新兵教导队今天下午要搞一个活动,想请你这位大记者来观摩,顺便给写一篇新闻稿。” “是个什么活动?” “来了你就知道,绝对有亮点,很有新闻价值。” 陈默想了想,说:“几点?在什么地方?” “四点半,新兵教导队训练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姗姗来迟 新兵教导队是团的一个临时机构。 每年冬天新兵入伍前,团司令部从各个机关和分队抽调一批军官、士兵,组成新训机构,专门负责为期三到六个月的新兵训练工作。 刘天来被安排担任新兵教导队队长,是基于他对基层连队的熟悉和他丰富的带兵经验。 新兵入伍与老兵退伍是同时进行的。老兵离营之后,部队人员减少,相关专业的兵员适当合并,就会腾出一部分营房。 临时机构没有固定的营房,新兵教导队占用的是s营空余出来的营区。那是一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位于团的西北角,与团卫生队为邻。 新兵集中训练结束后,会充实到各个分队。那时,新兵教导队就会解散,占用的营房再还给s营。 关于新兵训练的新闻,陈默已经采写过好几篇了。这是一项年度例行任务,每年的程序差不多,训练内容也都是基础科目,没有多少新意。 刘天来能请陈默去观摩新兵训练,一定是新兵教导队创造出什么新的训练方法,或者是涌现出特别优秀的训练班长和特别出色的新兵。 下午四点,陈默准时到达新兵教导队训练场。 训练场已经布置妥当。白灰线标示出主席台的位置,那里摆着一排课桌和椅子,主席台前方划出一个篮球场大的长方形,应该是演示场地。 十几名新兵在两名老兵的带领下,检查个人携带的装具,仔细整理着装,紧张地做着上场前的准备工作。 陈默走近那排桌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将相机放在桌面上,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铅笔。这是他手中最熟悉的武器。以后上了战场,这些仍是主要的战斗武器。 此时,训练场四周传来响亮的呼号声:“一——二——三——四”,一队队新兵在指挥员的带领下跑步而来。 队伍在划好的演示区周围迅速集结,主席台占据了长方形的一条边,另外三面,分别有一支新兵分队站立,每个分队有四排新兵。 这个时期的新兵还未授衔,军装上没有领花,也没有肩章,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有经验的军官其实不用看军装,只凭士兵的站相、坐姿和行走时姿态,就可判断出来是新兵还是老兵。 参训的新兵全部列队完毕之后,刘天来身着迷彩服,腰里系着武装带,带领三四名军官来到训练场。 “陈干事,你提前到了啊,来,这边坐。”刘天来让陈默坐在那排桌子的中间位置。 “我就坐边上吧,便于拍照。”陈默在机关工作多年,知道什么职务的人应该坐什么位置。 “下午的教学内容是什么?看样子阵势不。”陈默问。 “演示科目:野战救护。”刘天来说。 “野战救护?这是常规训练内容。” “嘿嘿,今天的演示不常规。过一会儿你将看到,军地合作为新兵进行卫生救护演示。” “野战救护是军队训练科目,与地方人员有什么关系?他们懂什么?”陈默不解。 “往年新兵的战场救护教学是由团卫生队负责,教授的内容都是战场环境下如何救护伤员。其实,我们运用更多的是平时如何救护伤员的技巧。” “那你是请了地方医院的医生?” “卫生队的军医和地方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请了。”刘天来说,“军医的教学重点是实践操作过程,他们很少讲理论。只强调服从,不说原因。请地方医生来,希望他们不仅教我们的新兵怎么做,还要讲清为什么这样做。最关键的是,地方医生面对的情况复杂,处理的病人多,更有实践经验。” “哦,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的。这个创意还真不错。”陈默点点头。 说话间,团卫生队队长朱勇刚带着一名军医,两名卫生员来到训练场。 他们也都穿着迷彩服,每人的左臂佩带一个白色的袖标,那袖标上有鲜艳的红十字。 刘天来安排朱队长和军医坐下,两名卫生员走到那队担任演示任务的新兵跟前,指指点点。 一名佩带值班员标志的军官来到刘天来跟前,耳语了几句。 刘天来看看手表,点点头。 值班员跑到训练场的中央,背对着主席台下达口令。 “立正!”随着值班员一声令下,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向右看齐!”战士们迅速向右甩头,快速移动步,每个人只能看到他右侧隔一个人的鼻子,这就是看齐的标准。也只有这样,队伍的排面才算对齐。 “向前看!” 战士们的头又齐刷刷地摆正位置。 “稍息!” “立正!” 值班员原地向后转,向刘天来敬礼。刘天来还礼。值班员喊道:“队长同志,新兵教导队演示科目前准备完毕,请指示。” “按计划进行。” “是!” 值班员又一个向后转,继续下达口令:“全体注意,第一列,坐下。” 三支分队的第一列的战士一致行动,迅速席地盘腿而坐,个个腰板挺直。 “第二列,放凳,坐下。” 第二列战士统一向右转身,将提在右手的马扎置于身后,然后迅速坐在马扎上。 “第三列,左跨一步走!” 战士们依令而行。 “第三列,第四列,都有,跨立!” 这两列的战士左脚向左跨出半步,与肩同宽,两手后背,左手握右手腕。 经过一系列的口令调整,队伍整齐而又错落有致。演示场中央的任何活动,每一名战士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陈默看看手表,四点二十五分,离预定的开场时间还有五分钟。刘天来邀请的地方医生还没出现。 “各分队组织拉歌。”值班员下达了一条指令。 三个分队的队伍中分别跑出来一名班长,指挥各自的队伍开始唱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学习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此起彼伏的歌声响彻整个训练场。战士们的歌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喊。他们不在乎哪个分队唱得好听,只看哪个分队的声音更大。 最先唱完一首歌的二分队开始拉歌了。 指挥员挥手指向一分队,大声喊道:“一分队!一分队!一分队!” 所属人员齐声喊:“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指挥员:“一二三四五!” 众士兵:“我们等得好辛苦!” 指挥员:“一二三四五六七!” 众士兵:“我们等得很着急!” 一分队的新兵当然不甘示弱,他们立即奋力反击。 指挥员:“二分队呀嘛,呼儿嘿!” 众士兵:“来一个呀嘛,呼儿嘿!” 指挥员:“你们的歌儿唱得好呀,唱得好!” 众士兵:来一个呀嘛,呼儿嘿!” 一分队和二分队拼上了,三分队也不能闲着,他们选择和一分队并肩作战,共同向二分队发难。 指挥员:“二分队唱得好不好?” 众士兵:“唱得好!” 指挥员:“再来一个要不要?” 众士兵:“要!” 指挥员:“呱唧呱唧!” 众士兵热烈鼓掌。 二分队指挥员一看,对手是强强联合,取胜无望,只好服输。他起个了头,带领自己的队伍唱了一首歌。 在部队,集会要唱歌,吃饭前要唱歌,队伍行进也要唱歌。歌声是一种力量,也是士气的展现。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所有的歌声、喊声全停了。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陈默看到训练场旁边的林荫道上驶来一辆军绿色吉普车。 刘天来快步走过去迎接。吉普车里下来两个穿白大卦的医护人员。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维吾尔族男医生,走在后面的女护士是…… 陈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阿孜姑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公然偷窥 刘天来陪着县医院来的医护人员,在主席台就座。 陈默远远的看着阿孜姑丽,内心一阵窃喜。真是没想到,刘队长的工作果然是有新意。 阿孜姑丽并没有注意到陈默。她略带羞怯地坐在男医生旁边。一下子面对数百名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她不可能发现陈默。 众人落座,万事具备,东风已至。 刘天来站起来,说:“同志们。” 他刚一开口,旁边的一名军官就递给他一个话筒,刘天来摆摆手没有接话筒。他看起来很自信,相信自己的嗓音足够大,可以覆盖全场官兵。 “同志们,今天下午,我们在这里举行一场特殊的教学活动。 “为了更好地掌握卫生勤务专业技能,适应平时和战时紧急救护的需要,我们特意邀请了团卫生队的朱勇刚队长,和民乐县人民医院外科主治医师夏力提同志,共同指导我们的卫生救护教学活动。让我们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刘天来的话,就是命令。现场响起猛烈的掌声。 “今天的演示内容是野战救护。具体包括四个科目,止血、包扎、固定、搬运。我们采取演示一个、讲评一个的方式进行。首先,由示范班上场,演示第一个科目:止血。” 刘天来话音刚落,由十名士兵组成的示范班喊着呼号跑步进入演示场地。 他们个个肩上背枪,军用水壶左肩右斜,军用挎包右肩左斜,武装带系在腰间,威风凛凛。 队首是中士班长,队尾是下士副班长,中间八名全是新兵。 示范班进入场地之后,首先进行整队、报数,然后迅速分成两个组,班长和副长各带领一组,相向站立。 班长喊道:“预备”。 八名新兵迅速将肩上背着的步枪取下,调整成右手持枪姿势。 副班长喊道:“卧倒!” 八名新兵按照规范动作一齐扑倒在地。他们的左前臂着地并支撑上体,右手持枪,两眼注视前方。 班长发出指令:“双数士兵大臂受伤出血,单数士兵紧急止血。第一方案,橡皮管止血。开始。” 只见刚才报双数的四名新兵,立即变换姿势,从卧倒改为仰面躺的姿势,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即时贴,贴在自己的左大臂上。 报单数的士兵,变卧倒姿势为脆地姿势,同时,将步枪置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白色的急救包,塞进嘴里用牙咬住,“刺啦”一声,撕开一条口子,取出止血带和纱布包。 救护者先将纱布包裹在伤员的左大臂,然后迅速用止血带在大臂上缠绕两圈,抽出手指,一个橡皮管止血带的活结就打好了。 他们又从挎包里拿出一片像是膏药一样的胶布,贴在伤员的左臂,并在胶布上写下时间。 “停!”副班长一声令下,所有参演士兵停下手头的动作。 “起立!”班长下令。 参演的战士迅速站起来,面向主席台列队站好。 一个科目进行完毕。刘天来说:“下面请卫生队朱队长点评。” 朱勇刚拿过话筒,说:“刚才演示的这个科目,战士们的动作熟练,止血带使用方法得当。唯一不足的是,个别战士系止血带的位置不合适,离伤口太近。这样做会增加伤员的痛苦,还可能影响伤口止血效果。” 刘天来又说:“请县医院的夏力提医生讲评。” 夏力提拿过话筒,说:“我是来学习的,野战救护我们没有训练过。我只谈一点自己的意见供参考。” 陈默盯着这位夏力提医生,他想起来了,在县医院外科,曾见过这个人,那时对方的眼神似乎并不友好。今天听他讲话,觉得这人还是挺有修养的。 “刚才战士们的止血动作比较规范,但是有一点需要说明。 “帮助伤员止血前有一个判明出血部位的步骤,我们通常采取的办法是‘一问、二摸、三看’。 “一问就是伤员神志清醒时,询问其受伤部位。 “二摸就是用手摸被血液浸湿的衣服,并要注意血迹的温度和粘度,以估计出血量和出血时间。 “三看是仔细观察伤员身体各部。只有准确地判断出血部位、出血程度,才能更好的做出止血。 “我发现,刚才的战士们没有这个环节。” 夏力提说话不紧不慢。 刘天来带头鼓掌,全场战士跟着响应。 夏力提继续讲评: “如果受伤比较轻,就可以直接用止血粉包扎,用不着止血带。 “还有一种临时止血方式是指压法。如果伤员是清醒的,他的其他部位没有受伤,救护者就可以提醒他,采取指压法先自行止血。 “根据动脉走行位置,在伤口的近心端,用手指将动脉压在邻近的骨胳上而止血。 “说简单点,就是用手指压在血管的近心端。这样可以快速止血,然后再用止血带,效果不是更好吗?” 刘天来说:“夏医生讲得很好,我们需要反省一下此前的教学。” “还有一点,我发现个别战士用橡皮管打结的方式有点问题,可能把活结打成了死结,或者他打的活结很容易就松解了,达不到止血的效果。我们的护士可以现场查验,指出问题。” 夏力提扭头对身边的阿孜姑丽说:“你去看一下。” 阿孜姑丽走下主席台,来到示范班的战士面前。 她一个个拉开橡皮止血带。果然不出夏力提所料,有一名战士左臂上的橡皮止血带费了很大劲才解开,另一名战士的止血带稍一碰就开了,看来是没打紧。 陈默不停地记录着眼前的场景,他心里想,这个夏力提医生还真有两下子。 “阿孜姑丽,你现场给战士们示范一下。”夏力提说。 阿孜姑丽拿出一根橡皮管,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合力,夹着橡皮管端头,按在战士的大臂上,先绕了一圈,用大拇指压住,随后在原来的线路上再绕一圈。 然后右手拉住橡皮管的端头,左手拉橡皮管的尾部,双手协力反向拉扯,橡皮止血带就打好结了。 随后她又均匀用力,拉动橡皮管的尾部,这个结就弹开了。 整套动作干净麻利。 陈默不失时机地拿起相机拍下这些珍贵的画面。 透过镜头,阿孜姑丽白晰的皮肤、清纯的脸宠、动人的红唇,看得清清楚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六章 高下自明 “继续演练!”刘天来命令。 “是!” 示范班迅即恢复到最初的队形和肩枪状态。 班长下令:“第二方案,单数士兵大腿出血,双数士兵三角巾止血。开始!” 这一次,战士们转换了角色,受伤的部位也发生了变化。 施救者先将三角巾折叠成带状,在伤口近心端加上纱布包,缠绕,打结;然后用用木棒插入巾带内绞紧,最后,再用三角巾多余出来的布条固定木棒。 动作完成了,战士们再次起立站好。 “下面,请夏力提医生先做点评。”刘天来说。 夏力提拿过话筒,说:“看了这一组止血动作,我觉得战士们完全掌握了要领,严格按照‘一提二绞三固定’的步骤进行,动作都很规范。 “我讲两点:一是打结一定要在动脉走行的背侧。有些人总喜欢把结打在伤口的背侧,其实,那是不对的,伤口的背侧不一定是动脉的背侧,这种止血要求是动脉的背侧。这一点希望大家记住。 “二是要注意,这种止血方法主要针对的是四肢大出血,用于大血管损伤时救命,使用不当会引起并发症,如肢体缺血坏死,肾功能急剧衰竭。 “所以,为了防止血液循环不畅,必须两三个时松开止血带一次,每次松开五到十分钟。 “同时还要注意,不能因为松开止血带导致再次大出血。这些问题,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摸索。我就讲这么多。” 夏力提医生刚放下话筒,战士们由衷地鼓起掌来。 随后,示范班又演示了包扎技法。针对身体不同的受伤部位,分别采用三角巾和绷带进行包扎。 每一组动作结束,阿孜姑丽都会给战士们做一次示范。 陈默通过相机,捕捉到战士们对阿孜姑丽崇拜的眼光。他觉得很有意思,阿孜姑丽确实有魅力。 整个演练进行了两个多时,陈默不时拿起相机拍照。或许是因为精力太过集中,阿孜姑丽根本没有发现陈默就在现场。 陈默躲在镜头后面,作了一次全程记录。他最满意的是,自己终于获取了阿孜姑丽的多角度照片。 演练结束,新兵队伍带走了。刘天来挽留夏力提和阿孜姑丽一起吃晚饭。 “不麻烦了,刘队长。我们还是回去吧。”夏力提说。 “夏医生,不麻烦。我们在英雄连备好了晚餐。英雄连是清真灶,你就放心吧。”刘天来说。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夏力提答应了。 林荫道上,阿孜姑丽正在和一名卫生员交流心得。 陈默走了过去,故意把镜头凑近阿孜姑丽拍照,引起了阿孜姑丽的注意。 “陈干事,是你啊。”阿孜姑丽惊讶地说。 陈默笑着点点头,得意洋洋地说:“这里活动结束了,去我办公室坐坐。” “这个嘛……”阿孜姑丽似乎不便表态。 “陈干事,”刘天来和夏力提走了过来。 “晚上一起陪夏医生吃饭吧。”刘天来说,“夏医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团的大记者陈默,陈干事。” 夏力提面带微笑与陈默握手。 陈默透过他的笑容,看到一种冷峻的眼神。 …… 英雄连的连部与团其他所有连队的连部一样,两张书桌两张床,外加两个文件柜,这是标准的配置。 连队食堂前,战士们开始唱歌,准备开饭。连部的书桌上,也摆好了饭菜。 这是英雄连炊事班费了心思为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准备的丰盛晚餐。 牛肉、羊肉、鸡鱼,荤素搭配,花样繁多,大十来个盘子。还有馓子、油糕、手抓饭等吃、主食。 刘天来、朱勇刚、陈默、夏力提、阿孜姑丽,还有英雄连连长买买提和新兵教导队的一个参谋,众人围坐一起。 刘天来说:“县医院的夏力提医生和阿孜姑丽护士来为我们传经送宝,我代表新兵教导队对他们的辛勤付出表示感谢。” “刘队长,稍等一下。”卫生队长朱勇刚站起来说,“无酒不成席。为了表达谢意,我们还是给夏医生敬一杯酒吧。” 朱勇刚转身到连部的门背后,提出一个塑料袋,从里拿出两瓶三台老窖酒。 “朱队长,你这是早有预谋啊。”刘天来笑道。 “刘队长,朱队长,这个……”连长买买提吞吞吐吐地说,“咱胶团有规定,基层连队不允许喝酒。” “规定是指不允许连队战士喝酒。”朱勇刚说着就已打开酒瓶,“今天情况特殊,夏医生是重要客人,喝一点,不碍事。” 买买提连长看着刘天来,等他发话。 这顿晚餐是刘天来安排的,刘天来也是现场职务最高的军官,当然应该由他来做裁决。 “还是不要喝了吧,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夏力提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们吃个饭,交流交流就很好。” “去拿几个酒杯来。”朱勇刚对连队通信员说。 通信员站在那里没动,他在等待连长买买提的指示,而买买提在等待刘天来的指示。 陈默就坐在阿孜姑丽旁边,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并不关心酒的事情。 “行,那就少喝点,意思意思。”刘天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 买买提一挥手,通信员跑出去拿了几个酒杯回来。 朱勇刚挨个给大家倒酒。 “朱队长,我就不喝了。”买买提连长说,“今天我值班。你们喝。” “我也不喝。不用给我倒。”阿孜姑丽用手护住酒杯说。 “不喝也罢,先倒上,酒杯不要空着。”朱勇刚对阿孜姑丽说。 “朱队长,算了吧,女孩子就不要喝了。”夏力提劝阻了朱勇刚,同时看了一眼阿孜姑丽。 陈默从夏力提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关切。 “既然朱队长的酒已备好,我提议,大家只喝三杯,表达对夏医生和阿孜姑丽护士的感谢。”刘天来举杯说。 陈默既不推辞,也不主动。跟随着众人的节奏,吃菜、喝酒。 很快,三杯酒下肚。 买买提对通信员说:“把酒收了吧。” “等一下。”朱勇刚站起来说,“我再单独表达一层意思。今天的观摩活动,夏医生给我们上了非常好的一课。我这个卫生队长汗颜呐。野战救护,我们的专业技能还不如地方医护人员。” “别这么说,朱队长,你客气。我这是班门弄斧。”夏力提谦虚地说。 “不,事实求是讲,你的专业确实比我们强,我服。我敬你一杯。”朱勇刚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要给夏力提倒上。 买买提连长想阻止,却又不好说,他看看刘天来,希望刘天来说个话。 “朱队长,那就再喝这一杯,心意表达到就行了。”刘天来说。 一直默不出声的陈默看出来了,朱勇刚心里有鬼。今天的野战救护演练,他作为卫生队长输给了夏力提,他心里不服,所以在饭桌上借酒发难。 不知这位夏力提医生酒量如何?胆量又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七章 谁是谁非 又一杯酒下肚。卫生队长朱勇刚的兴致更高了。 “刘队长,刘副主任,今天机会难得,我也敬你一杯。”朱勇刚说,“平时你是政治机关领导,高高在上,我们这基层干部怎么可能与你同桌共饮。所以今天,我必须敬一杯,就一杯。” 刘天来不好意思推辞,便与朱勇刚碰了一杯。 喝酒的人都知道,这酒桌上一旦开了酒瓶,要想停下来,可就难了。 刘队长、朱队长先后给夏力提医生敬酒。夏力提如果不回敬,是不是显得不礼貌?于是,这酒越喝越热闹了。 就这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默始终不开腔,一边吃菜,一边观察。他通过每个人的吃相和酒风,推测他们的内心活动和性格特点。 偶尔,他也会与阿孜姑丽低声交谈。 夏力提有意无意地投来异样的目光。 “阿孜姑丽,不要光顾着吃菜,你给几位部队领导敬个酒。”夏力提似乎不满阿孜姑丽的表现。她与陈默说话有点多了。 “我,我不会喝酒。”阿孜姑丽说。 “你以茶代酒嘛。”夏力提说。 阿孜姑丽只好服从,与众人一一碰杯。 回到坐位之后,阿孜姑丽对连队通信员说:“麻烦你倒一杯白开水来。” 通信员照办了。阿孜姑丽接过开水杯,轻轻放到夏力提面前:“夏老师,你喝水。” 夏力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好。” 陈默心想,一桌子人全都喝酒、喝茶,为什么唯独夏力提要喝白开水。阿孜姑丽对他挺了解的嘛。 “通信员,拿两个碗来。”朱勇刚大声说。 通信员赶快递过去,他可能以为朱勇刚准备打汤喝。不料朱勇刚竟然倒了两碗酒。 “夏医生,我有一事相求,求你帮忙。”朱勇刚端着酒碗说。 “不敢,不敢,朱队长请讲。”夏力提说。 “我想派卫生队的两名卫生员到县医院,跟着你学习学习,希望你不吝赐教,帮我们提高一下实践技能。”朱勇刚说。 “这个嘛,可以的。”夏力提爽快地答应了。 “好。为了提前表达谢意,这个帮忙的酒必须喝。”朱勇刚说着把酒碗呈到夏力提面前。 夏力提并没有马上接那酒碗,而是站起来说:“帮忙谈不上,相互学习可以。我的酒量不行,既然朱队长有心,我只好奉陪。只喝这碗,再不喝了。” “好!豪爽!够意思!”朱勇刚说。 夏力提接过酒碗,准备与朱勇刚碰一下。阿孜姑丽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夏老师,你别喝了吧。” 夏力提瞪了阿孜姑丽一眼:“喝酒,不需要你管。” 阿孜姑丽低下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陈默心里很不痛快。夏力提你算什么东西,阿孜姑丽一片好意,你那是个什么态度? 夏力提和朱勇刚都喝完了一碗酒。 刘天来站起来说:“今天酒好了,不要再喝了。本来我们就打了个擦边球,千万不要因失大。” “等一下。”陈默站起来,“我也想表达一下对夏医生的敬意。通信员,拿碗来。” “没酒了。”连长买买提摇摇头说,“两瓶,都喝完了。” 陈默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呢。”朱勇刚咧嘴一笑,蹲下身子,从连长的床铺下又拿出两瓶酒。 “你,朱队长,什么时候在我这里藏了这么多暗器。”买买提说。 陈默拿过酒瓶,不听任何劝阻,倒了两碗酒,端起一碗呈给夏力提:“夏医生,你的专业技能确实高超,我们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我敬你一个。” 夏力提带着一丝轻蔑看着陈默:“陈干事,谢谢。我真的不能喝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们喝点水吧。” 夏力提端起了刚才阿孜姑丽给他准备的白开水。 “夏医生,朱队长、刘队长的酒都喝了,我的酒不喝,说不过去吧。”陈默本不喜欢劝酒,但此刻他心里有气。 “陈干事,算了吧。”刘天来说。 阿孜姑丽看看陈默,又看看夏力提,说:“都别喝了吧。” “是儿子娃娃的,就干了!不是的,就算了!”陈默说完,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去过西域的人应该都知道,“儿子娃娃”是西域方言,意思是“真汉子”。 夏力提一听这话,便不再推辞,端起碗来说:“有种!干了。” “通信员,把酒收掉,赶快收掉。”刘天来似乎也看出点名堂,他不想把好事办坏了,这种场面,需要及时灭火,及时刹车。 这一碗酒下去,陈默的心里烧乎乎的。以他的酒量,这碗酒纯粹是赌气的酒,是不计后果的硬拼。 刘天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陈默没听清,也没记住。 酒席散场了。陈默看见阿孜姑丽扶着夏力提上车,看着吉普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林荫道上。 陈默背着相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宿舍走去。在跨过一道水渠的时候,他的腿不听使唤,一脚踩空,跌倒在渠里。 幸好渠里没水,他的迷彩服粘满了尘土。 天已黑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狼狈样。 回到宿舍,陈默和衣躺下。 半夜醒来,他觉得头疼。这是什么酒?难道是假酒不成? 他感到口渴,暖瓶里却没有开水。他走到一楼的卫生间,扒在水龙头上,“咕嘟咕嘟”喝了一通凉水,感觉头脑清醒多了。 再次回到宿舍,坐在床边,他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野战救护,阿孜姑丽,拼酒…… 陈默不经意间看到桌上的相机。镜头盖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镜头的玻璃裂成碎片。 陈默赶忙拿起相机,用袖子擦去机身的尘土。镜头摔碎了。陈默心疼得厉害。 这个相机陪着他风风雨雨,上次去伽蒙县地震灾区抢险,它都没事,今晚轻轻一摔,怎么就坏了呢? 虽然相机是单位配发的工具,但那也是三千多元的东西,抵得上他半年工资。 陈默查看了机身,发现机身也有裂痕。这可怎么办?今天拍摄的照片还没有冲洗出来呢,这可是最重要的照片,那里面有阿孜姑丽的笑脸。 陈默狠狠地扒了一脑门,“酒是真是万恶之渊!” …… 第二天早操,陈默强打精神爬起来。出操的时候,突然接到通知,全团军官在办公楼前集合。 陈默跟着政治机关的队伍来到指定地点,数百名军官已集结完毕。 队伍前站着三名领导:团长刘金昌,政委林国华,政治处主任侯顺。 从三位领导的表情看,估计没什么好事。会是哪个方面的事情呢? 除了两位团的最高首长,还有政治处主任在台上,可以推测,会议的主题应该是政治工作方面的事情,不会是军事、后勤工作。 即然是军官大会,没有士兵参加,极有可能是通报或者讲评军官队伍的情况。 林国华黑着脸说:“今天开会,只有一个内容,由政治处侯主任宣布一份处分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八章 雪上加霜 政治处主任侯顺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 “经查,1月日晚九时许,新兵教导队队长(政治处副主任)刘天来,与卫生队队长朱勇刚、政治处干事陈默、英雄连连长买买提等人,在英雄连连部聚餐饮酒。违反了团关于基层连队不准饮酒的规定。经研究决定,给予刘天来、朱勇刚、陈默行政警告处分一次,买买提虽未饮酒,但其为聚餐提供场地,亦给予通报批评。望全团军官引以为诫。” 陈默听完这个处分《决定》,脑袋嗡嗡作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人悄悄喝点酒,这么快就传到团领导的耳朵里。 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应邀吃了顿饭,竟然挨了处分,怎么看都不值得。 背一个处分肯定影响职务晋升,影响评选先进,甚至可能影响探亲休假。关键是,这个处分挨得不明不白。 虽不甘心,却也无奈。 这件事从头至尾与新闻干事有什么关系呢?完全是新兵教导队的安排,主要是卫生队队长朱勇刚挑起的事端。陈默只不过没有反对,随了大流而已。 本以为侯主任宣布完处分决定,团长、政委还会训导几句,但这次出人意外,两位领导什么也没说,直接宣布解散。 陈默觉得憋屈。他没有吃早饭,直接去了办公室。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陈干事,抱歉,让你受牵连了,实在不好意思。”刘天来的声音,“欠你的人情,以后一定会还上。老哥对不住你了。” “副主任,没事,不就是一个处分。”陈默说,“以后的路还长,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吸取教训吧。” 挂断电话,陈默点了根烟,陷入深深的沉思。 面对他人执意坚持的主张,如果你抱着随便的态度,其实就是助长和放纵他人的意志。你会失去对局面的把控。也许他只是少数派,但大多数人如果不表态,少数人最终会成为主载。 就好比一家人出去吃饭,如果其中一人坚持不吃羊肉,其他人可能会迁就他,那么,全家人就都不吃羊肉了,以后家里也不会再买羊肉。这便是,一个人的习惯决定了一家人的饮食。 西方的基督教起初受到各种势力的打压和迫害,但是执着的基督徒,宁愿被杀头也要宣扬他的教义,大部分人抱着“随他去吧”的态度,时间一长,基督教思想就成了主流,统治西方社会十几个世纪。 昨天晚上,朱勇刚提出要喝酒的时候,如果有人坚持反对,或许就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正是因为其他人的绥靖政策,最终一船人全都跟着倒霉。 对于同处一辆公共车的乘客来说,如果有人违反规则,干扰驾驶员,其他人不管不问,结局有可能就是,整个车辆坠入江底。 对于他人的主张,自己不能轻易说“随便”。对于自己的主张,则一定要执着地坚持。 世界呈现出来的万象,就是斗争与妥协的结果。 …… 上班时间到了。陈默觉得有必要去找侯顺主任,主动承认错误。 他来到侯顺的办公室。 “主任,昨晚的事是我错了,给政治处丢了脸,抹了黑。我无条件接受组织处理。”陈默说。 “你不接受处理还想怎么样?”侯顺反问了一句。 陈默哑口无言。 “你最近的作风有问题,思想在滑坡,再不收敛,可能犯更大的错误。”侯顺说。 “是。” “今晚政治处全体军官开会,你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做检讨。” “是。” “去吧。我不想多讲什么道理。你是聪明人,我只看你以后的行动。政治处缺人,但也不缺人。” “是。” 侯顺批评陈默的时候,始终不愿意直视陈默,好像是在对桌子、对书本说话。而陈默却一直盯着侯顺。 “主任,我想请个假,去一趟库拉市。”陈默说。 “什么?”侯顺抬头矁了一眼陈默,“你,还要请假?” 一个刚刚受了处分的人,不呆在办公室反省,有什么资格请假外出。 “有几篇稿子要去库拉日报社投稿,还有些照片要冲洗。”陈默没敢说,相机摔坏了,他要去库拉市修相机。 相机里存着阿孜姑丽的照片,如果不慎胶卷曝光,那可就白忙乎了,空欢喜一场。 “先不要去,好好写检讨吧。”侯顺的脸色很难看。 陈默站在侯顺的桌前,不说话,也不离开。 “还站着干什么?”侯顺怒气冲冲地说。 “我需要请假去库拉市。” “不准。” 陈默仍是盯着侯顺的眼睛,侯顺仍是不看陈默。 “主任如果觉得我的工作可有可无,那么,干完手头的活儿,我申请调离政治处,下基层连队去。”陈默说,“去荒草滩的训练基地也行。” “啪!”侯顺拍了一下桌子,“你在威胁我吗?” 陈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仍不说话,也不离开。 “报告!”有人在门口求见。 “进来。”侯顺答应一声。 “侯主任,林政委找你,在办公楼前面。” 陈默没有看门口,听声音他就知道,是组织干事黄闰。 侯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起身离开办公室,根本没有理会陈默。 陈默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办公室。 今天,侯主任准不准假,我都要出去。他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电话铃响了。陈默正烦着呢,他不想接电话。那电话却又特别的执着,一直响个不停。 已经响了半分钟,陈默实在忍不住,拿起电话:“喂,哪位?” 在他拿起电话的瞬间,电话却挂断了。陈默更加生气。他马上回拨过到团总机。 “喂,总机,刚才有人打我办公室这个电话?”陈默问。 “嗯,是的。”接线员说。 “是哪里打来的?”陈默问。 “是外线。” “能帮我查一下号码吗?” “抱歉,我们不提供反查号码的服务。” 陈默重重地扣上了电话。 他站起身来,准备回宿舍拿了相机,直接去库拉市。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组织干事胡英辉走了进来。 “陈干事,你要出去啊。刚才侯主任打电话,让我转告你,你的假他批准了,可以去库拉市处理事情。 传达完主任的指示,胡英辉就出去了。 “哦,好,知道了。”陈默心想,哼,你准不准,我都是要出去的。 难道刚才那个电话是侯主任打的?不对,接线员说是外线。会是谁呢? 电话又响了。陈默拿了起来:“喂,你好。” “是陈干事吗?”一个女子的声音。 只听这一句,陈默就猜出来,是阿孜姑丽。 “是我。阿孜姑丽吗?”陈默的心情立马好起来,“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昨天,你们是怎么了?”阿孜姑丽似乎不高兴,“夏老师说了他酒量,你们还让他喝。昨晚回到医院,他就吐了。今天早上,安排他的手术,也做不了。” “哦……” “这样真的不好。” “我,没想……” “嘟-嘟-嘟”电话那头挂断了。 陈默拿着电话,呆呆地站了一两分钟,然后轻轻把电话放下。 陈默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打开,抽出一根,点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来,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阿孜姑丽为什么用那种口气说话,是在埋怨吗?她喜欢的人,是夏力提医生吗?一口一个“夏老师”,为什么叫得那么亲切?她的心里,有陈默的位置吗? (下一章:《我欲何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欲何求 一辆军绿色的00型吉普车驶出团,向民乐县荒草滩乡驶去。 荒草滩乡距民乐县城十公里左右,那里有团的一座训练基地。每年夏秋两季,部队拉出去野外驻训、演习,都在那个基地。 演习结束,大部队撤走之后,基地只留下一名军官带十几个士兵,在那里守护场地,以待来年。 吉普车在公路上飞驰。车内,团政委林国华坐在副驾驶位置,政治处主任侯顺和组织干事黄闰坐在后排。侯顺在驾驶员后面,黄闰在林国华身后。 林国华说:“侯主任,政治处负责全团军官的管理教育、晋职休假等工作,你可要管好部属、带好队伍啊,尤其是你政治处内部人员,更要从严要求,不要有‘灯下黑’。” 侯顺的身子往前排座椅凑了凑,说:“是,政委,我没有管好,我有责任。” “你们那个新闻干事陈默,是个刺头兵,毛病有点多哦。”林国华说。 侯顺看看身边坐着的黄闰,说:“嗯,是,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有毛病。” 黄闰明白侯顺看他的意思,就是让他带着耳朵听,不要说话,听完了就烂在肚子里,不能对外人说。 “你的肚量还真够大的。”林国华说,“如果我是政治处主任,我早就把他赶出机关了。” “年轻人嘛,哪个不犯点错误呢?”侯顺说,“如果政委处在我的位置,你会和我一样,仍然要用他。” “呵呵,怎么讲?”林国华笑了。 “你想想,他手里那枝笔,给咱们团添了多少荣誉。去年一年,整个a师新闻报道工作,团占了半壁江山,那是谁的功劳?还不都是陈默这子干的。”侯顺说。 “侯主任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呐。佩服,佩服。”林国华说。 “哪里啊,政委,这还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如果你不同意,定要让一个干事下连队,我当主任的,哪敢留下他?”侯顺说。 “我可向来不插手你们政治机关的事务哦。”林国华说,“其实呢,昨晚英雄连喝酒的事,陈默是被动受牵连,主要责任在朱勇刚。不过,为了教育军官队伍,只好唱一段黑脸包公,以儆效尤。” “昨晚的事,政委你是怎么发现的?”侯顺说,“我们怎么就没有那个敏感性?”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林国华说,“我这个当政委的,整天如履薄冰,生怕工作没做好,哪个地方出问题。一旦出问题,就是愧对官兵信任,有负组织重托。” “政委的作风值得我们学习啊。是你亲自去连队检查的?”侯顺说。 “我在办公室坐不住,就喜欢去基层连队转一转,看一看,和战士们聊一聊。这也是一种不打招呼的检查。”林国华说。 “这种工作方法好。”侯顺说。 “我转到英雄连的时候,准备找连部的通信员了解一些情况。结果一进连部,屋子里酒气熏天。” “原来是这样。”侯顺说,“军官队伍中存在的作风松散问题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对这种违反规定、不听招呼的苗头,要做到露头就打,绝不姑息。” “好!要有这种防范意识和危机意识。”林国华说,“过一会儿,我们看看荒草滩训练基地的这些兵,在远离首长机关、缺少上级监督的情况下,都在干些什么。” …… 民乐县城以西八公里处,是有名的西域故城库拉市,汉唐时期这里都曾设有边疆护卫机构,定远侯班超曾在这里驻守二十多年。 如今作为库拉地区行署所在地,库拉市也是中国西出西域、联接中亚的桥头堡。 从民乐县城到库拉市区有公交车,还是双层的。在那个出租车极不发达的县城,这种双层公共汽车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陈默背着相机出了营区,坐上一辆马车慢慢腾腾赶到公交车站。等了半个时,终于登上前往库拉市的双层公交车。 陈默坐在两层公交车的上层第一排,视野开阔。马路上各类交通工具混杂,汽车、马车、拖拉机,还有西域南部最常见的毛驴车。道路两边的田野、村镇看得清清楚楚。 陈默的脑子里一团糟,他还在胡思乱想。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阿孜姑丽生气,要不要向她道歉呢? 自己昨晚也喝多了,阿孜姑丽怎么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夏力提可以天天和阿孜姑丽在一起,他们有着同样的习俗、语言,工作上又相互配合,彼此的了解肯定更多一些。而他陈默呢,不过是阿孜姑丽偶然认识的陌生人。 或许阿孜姑丽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朋友而已,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看来,需要重新掂量一下,他与夏力提相比,谁在阿孜姑丽心目中地位更重要? 下午两点多,公交车到达库拉市。陈默顾不上吃午饭,找到一家相机专营店。 经过检查,相机机身并无大碍,但镜头必须换。一个同款的镜头100元,是陈默两个多月的工资。没办法,这个钱得他自己出,政治处是不可能报销的。 陈默咬咬牙,将攒了几个月的薪水拿出来换了镜头,然后去冲洗店洗照片。 冲洗店老板看了看相机,说是能不能洗出来还一定,需要去暗室操作,即便能洗出来,也要等到次日中午才能取照片。 也就是说,明天,他还得再来一次库拉市。 心烦意乱,诸事不顺,陈默又坐上双层公交晃晃悠悠返回民乐县。 陈默没有直接回团,而是来到县医院。 他站在街边一棵梧桐树下,隔着马路,远远的看着医院大门,他要等阿孜姑丽出来。 他不知道,阿孜姑丽会不会在六点的时候从大门里走出来,他想碰碰运气。 他在心里盘算,只等半个时,如果阿孜姑丽能出来,就说明老天有眼,让他们继续保持关系。如果没有等到阿孜姑丽,就说明他们缘份要到头了。 陈默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最近,他抽烟的频率明显增加。 一阵冷风吹过,梧桐树上掉下来一片树叶,正好掉在陈默帽檐上,随即又滑落到地上。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落叶?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不是很傻? 我是军校毕业的军官,我是野战团的新闻干事,我的任务是采写部队的杰出人物和先进事迹?我为什么在街边傻站着呢? 我的理想是什么?是在部队建功立业。近期目标是什么?是争取军队优秀新闻工作者奖。长期目标是什么?是了解部队,熟悉写作,将来当一名纪实作家,像魏巍那样,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 我最近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头脑发热,自由散漫?侯主任已经两次提醒,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在训练场。昨天我是什么身份?优秀的新闻干事。只过了一天,我成了什么?受处分的新闻干事,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傻子是不知道自己是傻子的。这几个月来,如同梦游一般,同事们应该都看出来了,大家只是不说而已。 该醒醒了!再这样下去,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陈默忽然有一种全身通透的舒畅感觉,像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像禅定大师进入空灵世界。 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站在这里,等一个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人。 那么,走吧…… (下一章:《半梦半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章 半梦半醒 走,回营。陈默扔掉烟头,用脚使劲地踩灭它。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那一瞬,不由地向医院大门口看了一眼。 一回眸,他竟然看到了阿孜姑丽正推着自行车从医院里走出来。 阿孜姑丽也看到了陈默。隔着马路,向他招了招手,脸上的微笑还像以前那样灿烂。 老天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这样捉弄人。 陈默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应该迈向哪个方向。 阿孜姑丽像一阵风飘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陈干事,你怎么在这儿。” 又是那醉人的沙枣花香,沁入心肺。 “我,我等你啊。”陈默说。 “骗人,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要下班?” “真的是在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阿孜姑丽将自行车往路边靠了靠。 “等你,一起走啊,你回家,我回团。” “你没骑自行车,那我们一起走吧。”阿孜姑丽推着自行车与陈默并排走在街道上。 “陈干事,你昨晚也喝了不少酒,回去没事吧?” 陈默摇摇头说:“不敢有事。” “什么意思啊?” “喝多了没人关照啊。” “呵呵,真会开玩笑。”阿孜姑丽说,“早上,给你打电话,我态度不好,你别介意哦。” “没什么。”陈默说,“经常挨领导批评,脸皮厚着呢。” “早上,夏力提医生误了手术,科主任批评他和我。我一生气,就想到是你们团的人把他灌醉了,才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就给你打了那个电话。” “可以理解。”陈默说,“夏力提人不错哦。” “他医术不错……唉,不说他了。”阿孜姑丽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你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你父母会不会反对?”陈默不想再绕来绕去的,还是有话直说吧。 “你这样的人?”阿孜姑丽说。 “我们的民族风俗不同哦。”陈默说。 “当然会反对啊。他们希望我跟熟悉的人交往。”阿孜姑丽说。 “那你的意思呢?”陈默问。 “嗯——你猜。”阿孜姑丽的语气听上去有点调皮。 陈默想起一首歌里唱道:“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算了,猜不着。”陈默说,“我们别这样走了,我来骑车子,你坐后面。” “我这车子,行吗?” “没问题。”陈默几乎是从阿孜姑丽手中夺过自行车的控制权,熟练地从车座下掏出一块抹布,迅速将后轮上的座架擦干净,说:“走,我送你回家。” 阿孜姑丽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 陈默跨上自行车,左脚点地,等阿孜姑丽坐稳后,他右脚一蹬,车子就窜了出去。 陈默带着阿孜姑丽从县城中间穿过。街道两边的生意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没有谁留意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卖羊肉串的巴郞一手抓着肉串,一手拿着木板扇风,嘴里嚷着“烤肉、烤肉,好吃的烤肉”。木炭散发的蓝烟飘乎不定。他既要扇烤炉上的火,偶尔也会扇一扇飘到自己眼前的青烟。 烤肉摊位的附近有一个烤包子铺,老板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脖子上搭着一条油乎乎的毛巾。 陈默的自行车驶过门前的时候,老板正拿着一个火钳子从烤炉里夹包子。 他的妻子带着头巾,系着围裙,把烤好的包子整整齐齐堆起来,像一座山,一侧用薄薄的棉被盖着,防止它变凉,另一侧露出黄灿灿的皮儿,甚是诱人。 优质的烤包子皮脆馅香,要趁热吃,只需轻轻咬一口,油水就会从嘴角流出来。 陈默很喜欢吃这家的包子,不过今天是顾不上了。 不远处的烤馕铺子生意也不错,店铺门前的长条板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馕,大的的,薄的厚的,白面的、黑面的,夹心的、单层的,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围在那里挑选自己中意的馕。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各类餐馆生意火暴,一个个店全都人满为患。 在一个十字路口,阿孜姑丽叫起来:“哎,怎么不向左拐弯?”往左转才是回家的路,可是陈默骑着自行车直直向前走。 “哈,没关系,就是送你回家,只不过换条路线。” 陈默想绕到县城另一边的路上,再送阿孜姑丽回家,这样他就可以和阿孜姑丽多聊几分钟,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 “哎,那不是绕大圈子了吗?”阿孜姑丽觉得奇怪,不过她能猜到陈默的心思。 “没事儿,反正是回家,早点晚点没关系。”陈默说,“坐好了,手抓稳噢。” 陈默希望后座上的阿孜姑丽能抓住他的衣服。可她根本什么也没有抓。 穿过县城唯一的街道,陈默将自行车骑上过境公路。 路边有一个大池塘,塘边成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芦苇叶子早已经干枯,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 路上不时有大货车通过,扬起的风沙影响陈默的“驾驶”技术,车子偶尔会有些晃动。 阿孜姑丽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陈默的衣襟,陈默暗自高兴。 生活就是一面魔镜,有时看到的是希望,有时看到的是沮丧。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抛弃杂念、不为情所困,好好工作,争取更大光荣。一转眼,又陶醉在阿孜姑丽的芳香之中。 陈默在过境公路上骑行五六分钟,不得不拐到一条路上。恰尔希村就在这条路边上,离团也不远了。 这条路较窄,没有疾驰的汽车,只有几辆马车慢慢跑过。阿孜姑丽松开了陈默的衣襟。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从陈默身边驶上,向团方向飞驰而去。 陈默看清了那车的车牌,知道这辆车是政委林国华的座驾。 如果林政委在车上,他一定看到路边的陈默和阿孜姑丽。路本来不不宽,一个军人骑车载着一位维吾尔姑娘,能不引人注意吗? 陈默心里有些不安。林政委观念保守,为人谨慎,看到本团军官在驻地的维吾尔姑娘在一起,还不把他给吓着。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这是林政委的口头禅。陈默常常在心里暗怼林国华,不出点新鲜事,新闻从哪里来? “天真冷啊。”陈默一边蹬自行车一边说,“手挺冻的。” “怎么不戴手套呢?”阿孜姑丽轻声问。 “出门时着急,把这事给忘了。”陈默笑道。 也许是天气确实冷吧,陈默骑着车子,不时将一只手伸到嘴边呵几口气,车子微微的晃动,阿孜姑丽又得抓紧陈默的衣襟。 “停一下。”阿孜姑丽突然说。 “怎么啦?”陈默以为出了什么情况。 “停下嘛。”阿孜姑丽再次要求。 陈默不知阿孜姑丽要干什么,只好把自行车停下来。 (下一章:《一瓣心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瓣心香 元月份,是西域南部最冷的时节。虽然很少下雪,但寒冷从不缺位,零度左右的气温会维持一个月左右。 “给,戴上吧。”阿孜姑丽跳下自行车,取下自己的皮手套递给陈默。 “你的手不冷吗?你的手会冷的。”陈默望着阿孜姑丽清澈的眼睛,没有接她的手套。 “我坐在后面,手可以藏进袖子里啊。” “戴你的手套,我心里会过意不去。”陈默心里真高兴,可是嘴上还在推辞。 “戴不戴吗?不戴算了。”阿孜姑丽装着生气的样子,就要自己戴了。 “噢,好好,我戴我戴。”陈默乐呵呵地接过手套。 那是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质地柔软,腕部带有一圈黑色兔毛。 陈默试了试,虽然戴着有点紧,手还是能伸进去。 陈默是军人,但更多时候,他抓的不是枪杆子,而是笔杆子,从也没干过多少粗活,手形偏。 此刻,戴上女孩子的手套,他的心里别提多美了,连声说道:“真暖和,真暖和。” “行了,赶快走吧。”阿孜姑丽催促着。 陈默想方设法把车子骑得很慢,可是路就那么长,不一会儿就到恰尔希村口。 “好了,我该下去了。”阿孜姑丽说。 陈默将自行车停下,问阿孜姑丽:“最近,你都是晚上六点下班吗?” “不是,今天特殊情况,晚了。平时中午三点下班。” “哦,三点,我记住了。”陈默说。 “记什么记?下周我就换班了,开始上夜班。”阿孜姑丽整理了一下大衣。 “夜班上到几点,怎么回家呢?”陈默不放心。 “夜班上到第二天凌晨,天亮后才回家,医院有我宿舍呢。”阿孜姑丽盯着陈默的眼睛说,“你问这些干什么?像个私家侦探,神神秘秘的。” 陈默笑了笑,说:“我要掌握你的行踪,怕你丢了。” “瞎说。”阿孜姑丽夺过自行车,“别在这儿站着了,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陈默故意逗阿孜姑丽。 “你快走吧,拜拜。”阿孜姑丽刚准备骑上车子,她又回过头来笑了笑,冲陈默一伸手说:“我的手套。” “唉,好吧。”陈默把手套取下来,在手里拍了拍,却没有递给阿孜姑丽。 “给我呀。”阿孜姑丽说。 “这样吧,你好事做到底,干脆把手套借我戴一戴,你看我还要走很远很远很远的路,手有多冷啊。”陈默想在自己身边留一点阿孜姑丽的东西,就厚着脸皮耍赖。 “嗯——好吧,那你先戴着,可别忘了还给我啊。” 就在这时,村口出来了一辆毛驴车,车子上坐着一位白胡子的维吾尔老大爷,他笑咪咪地看着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冲老人招招手,说了几句问候的话。毛驴车从他们身边走过。 “哼,还不快走。”阿孜姑丽一副娇嗔的样子。 “是,护士同志,我马上归队。” 陈孜姑一转身骑上自行车走了。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起,沙枣花的芳香渐渐消失在风中。 …… 陈默回到宿舍,翻来覆去仔细研究这双不平凡的手套。 它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手套,可是阿孜姑丽戴过之后,就不是一双寻常的手套。 陈默把手套的腕部凑到鼻子跟前,淡淡的芳香依旧在,令人神往。 他想起唐朝时期,安禄山给杨贵妃进贡的沙枣香露,让倍受皇上恩宠的贵妃娘娘更加迷人。清朝乾隆皇帝得自回疆的香妃,她的身上就有一种异香,难道也是沙枣花香。 没错,阿孜姑丽身上与生俱来的芳香,应该就是香妃一样的芳香,最让陈默着迷。 可是,如果明天就把这双手套还给阿孜姑丽,那么他的身边就只剩下想象和回忆。 陈默决定,这双手套不能还,他要给阿孜姑丽另买一双手套,既表示自己的心意,又可以留住阿孜姑丽的芳香。 第二天,陈默又去了一趟库拉市,从冲洗店取回了照片。万幸,照片还都不错。他又见到了阿孜姑丽迷人的笑脸。 他想给阿孜姑丽买一双新手套,跑了好几家商店,都没有找到满意的。看到的手套,不是做工粗糙,就是设计笨拙。 转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店铺,选中一双比较秀气的手套,天蓝色,修长型,腕部带有灰色的兔毛,质地和样式都不错。 陈默回到民乐县已是中午两点。 他把新买的手套揣在口袋里,手上戴着阿孜姑丽的那双手套,在医院门口等着阿孜姑丽。 等了好长时间,却没有见阿孜姑丽出来。眼看已经三点多,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依然不见阿孜姑丽的身影。 陈默径直去了外科护士值班室。阿孜姑丽不在里面。 陈默问一位值班的护士。护士说,阿孜姑丽昨晚临时加班,今天一早她就回家休息了。 陈默有些失望。 他回到团的办公室,什么也不想干,甚至连当天的报纸都不想翻一翻。 那些报纸说是“当天的”,其实是几天前的,因为民乐县太过偏远,库拉地区又没有通火车,报纸在路上要走好几天。 通常看到的《中青报》、《人民日报》都是三四天以前出版的,《西域日报》稍快一些,可以看前一两天出版的,只有当地的《库拉日报》当天发行,当天可以看到。 等他从报纸上看到消息时,新闻早已成了旧闻。 陈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实在无聊,就去别的办公室转悠。 他进了组织股办公室,看到胡英辉正在收拾办公桌,抽屉里的文件资料全都堆在桌子上。 “还没有到年底呢,就开始清理自己东西了?”陈默问。 “陈干事,我调动工作了,要去a师政治部。”胡英辉答,“这些东西简单收拾一下。” “好事啊!”陈默。 胡英辉腼腆地笑着说:“过几天去上班。”。 “离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陈默感觉有些突然,不过他很快就能想明白,像胡英辉这样的“笔杆子”,团是留不住的。 “我先过去协助工作,以后能不能留在那里还不一定。”胡英辉把整理好的资料装进一个纸箱里。 “是师政治部组织科吗?什么时候走?”陈默转到胡英辉的办公桌前坐下来。 “是的。上午来的通知,让我星期一去上班,我准备星期天走。” 胡英辉当然高兴能去师部工作,不仅是因为a师机关级别高,晋升的空间大,还有一点,就是他可以天天见到刘翠,机会岂不是更多。 “祝贺你,以后就是上级机关的领导了,可别忘了团这帮兄弟。”陈默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翻起来。 “看你说的,能不能留在师机关还不好说,也许干得不好,过两天又被退回来。” “不会的,以你胡干事的手笔,只要想干,肯定能在师机关立足。”陈默很自然地想起胡英辉与刘翠的关系,“a师的政治部对你吸引力不啊。” “唉,哈哈!”胡英辉不太会掩饰自己,他与刘翠的关系政治处的好些人都已知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真心付出,一定会有满意的结果。”陈默这样对别人说,其实他自己并不太相信“付出就有回报”。 “对,你说得对。”胡英辉道。 “好了,你收拾吧,到a师有事没事经常打个电话回来。” “一定一定。”胡英辉把箱子封好,推到了门口。 陈默离开胡英辉的办公室,他觉得如果刘翠真的与胡英辉好上,是很不错的一对儿。胡英辉这人本分规矩,没有坏心眼,对刘翠又好,她会幸福的。 想到这里,陈默觉得有些欣慰。他希望胡英辉的努力能弥补他自己对刘翠的亏欠,尽管他不是有意的。 (下一章:上命难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上命难违 年终岁末,除了新兵训练部队没有大项任务,值得关注的新闻事件少了许多。 陈默的心思一直在阿孜姑丽身上,工作上投入的精力自然不足。那天在县医院门口,决意发奋图强的灵光一现之后,又陷入了如梦如幻的境地。 他坐在办公桌前,随意翻看着报纸,无意中看到报纸堆里夹着一个信封,抽出来一看,收信人竟然是自己。 很久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了。这是老家的父母写来的。 陈默觉得很惭愧。自从毕业到部队,他没有探过一次家,也很少写家信,不能说工作忙,只是懒得动手。 工作上的事,领导交办的事,从来不敢马虎,自己的事,家里的事,往往就怠慢了。 当然,没有及时给家里写信,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没有取得可以让父母骄傲的成绩,所以便一拖再拖。 父亲的字写得不好看,那双拿惯了锄头和瓦刀的手,提起笔来肯定不自如。 父亲那一代,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排行老大。那时家里很穷,爷爷去世的早,当时父亲的奶奶还健在,四世同堂,生活的压力全都加在父亲一个人身上。 父亲是高毕业,在村子里算是有文化的人,本来一心想去当兵,名都报了,可是奶奶死活不同意,父亲就没当成兵,一直在家务农。 父亲一辈子吃了多少苦,谁也说不清楚。 陈默只记得读高中时,父亲为了给他们兄弟挣学费,天天去建筑工地干活,两只手因为不停地抓砖头,手套不知磨烂了多少双,十个手指头全磨出血。 晚上回到家,父亲洗手时,嘴里发“唏――”的声音。那是父亲留给陈默最深的印象,也是激励他用心学习、报答父母的一种持久动力。 父亲在信中说,家里一切都好。果园里的苹果大丰收,比往年多收获一万多斤,可是价钱太便宜,收入增加不多,只有希望来年能碰上好价钱。如果还是这样不争钱,就准备把苹果树挖掉种别的树木。 父亲很关心陈默的终身大事,问他有没有对象,如果有,一定早点告诉家里,把照片寄回家。 对于找什么样的对象,父亲没有明确的要求和标准,只要人好就行。他老人家唯一反复叮嘱的是,一定不要找一个蓝眼睛、红头发的。 陈默明白,父亲知道这里是少数民族地区,怕他找一个维吾尔族媳妇。 这事父亲早就对他说过,陈默并没有太在意,也没想着一定要找一个异族姑娘。 可是目前的情况是,他在追阿孜姑丽,他与阿孜姑丽以后的发展会是什么结果,陈默心里没有底。 他不知道阿孜姑丽到底怎么想的,是把他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来看,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不过,陈默一想到阿孜姑丽那诱人的芳香,那迷人的微笑,自己就先陶醉了。 他想,如果家里人见了阿孜姑丽一定会喜欢她的。如果现在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反对。 为了让家人有一些心里准备,陈默决定给家里人透露一些这方面的信息,看看父母的态度。 陈默立即动手,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他怕自己一拖,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无非是把近来的工作情况向父母汇报一番,当然他受伤的事要保密,不能让父母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担心的。 另外,他还说了自己的结婚大事不用二老操心,至于找什么样的人,目前还没有确定,不管什么民族的姑娘,只要人好、合得来,都可以谈。 陈默没敢说自己正在追求一个维吾尔族姑娘,只是含蓄地提了一下,也算是放一个探测气球吧。 写完信,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晚上,陈默躲在自己那间三角形的房间里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他准备买一辆自行车,以后出门就方便了,不能总借别人的。 然后找机会把那双特意选购的手套送给阿孜姑丽,然后再试探一下阿孜姑丽的真实想法,然后再带她去库拉市玩一玩,最好能给她拍几张照片,然后…… …… 政治处电影队的志愿兵许冲一早起来,带着心爱的未婚妻褚红,再次来到民乐县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他们到民政局时,政府还没有上班。一直等到十点钟,办证的人来了,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许冲为了办事方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喜糖掏了一把给那女人,亲切的叫一声:“大姐,麻烦您,我们今天来领结婚证。” “该带的材料都带齐了吧?”那女人慈眉善目,乐呵呵接过他们的喜糖。 “都带了,大姐。您看齐不齐?”许冲把所有证明材料交给那女人。 “你是团的,林国华是你们政委吧?”那女人看了许冲的士兵证和婚姻状况证明。 “大姐,您认识我们政委。”许冲说。 “你们政委的妻子是我姐的女儿,林国华还管我叫姨呢。” “大……,大姐。”许冲一听女人那样说,顿时感觉自己太迂,马上改口:“大妈,你看我们的材料不缺了吧?” “啊-,噢,齐了,这就给你们办。”说着那女人打开一个铁皮柜子,拿出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就要开始填……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许冲,许冲,还没有领上证吧。”组织干事黄闰闯了进来。 “刚准备填呢,马上就好。”许冲笑着说,“黄干事,单位有事吗?” “阿姨,先不要填,等一会儿。”黄闰对办证的女人说。 “怎么了?”许冲和那女人异口同声。 “阿姨,他这手续还有些问题,我们需要回去核实一下。”黄闰说。 “怎么回事?”许冲说。 “许冲,先不要领了,回去一躺,侯主任找你有事要问。” 原来黄闰这么着急赶来是为这事。 “怎么回事,手续不是审查过了?侯主任不是签字了吗?还有什么问题?”许冲大惑不解。 褚红刚才还是兴高采烈,听了黄闰的话,脸上阴云密布。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太清楚,回去听侯主任说吧。是主任明确要求,不能领证,让我必须把你叫回去。”黄闰说。 “他们这手续都已齐备,可以办理结婚证。你们团有什么权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那女人倒是很有正义感,“伙子,我给你们办了噢,工本费是十块钱,你准备一下。” 那女人拿起笔就要往结婚证上填写内容。 “阿姨,您先别填。他这证明材料真的有问题。”黄闰有点着急。 “是你审查办证,还是我审查办证?你说不让办就不办了,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呢?”那女人认真起来。 “大妈,那您先别填吧,让我们黄干事看一下还有什么问题。”许冲也不高兴,可他还得听领导的。 “不是我看,是侯主任要看。”黄闰解释说。 许冲迟疑了一会儿,对那女人表示歉意:“大妈,实在不好意思,既然团领导说证明材料有问题,我们只好带回去再让团机关审核一下,要不然他们会批评我的。耽搁您时间了,抱歉。” “那好吧,反正我认为你们的手续是齐全的,合法的,可以办理结婚证,如果你们暂时不想办,也行,主意你们自己拿。你们要说办,我马上就办,我才不管什么猴主任、马主任呢。”那女人边说边把鲜红的结婚证收起来 “那就先不办了,改天再麻烦您。”许冲无奈地说。 褚红在一边站着,一直没有吱声,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们回去吧。”许冲对褚红说。 褚红默默地跟在许冲身后出了民政局,两行眼泪悄悄滑落脸颊。 (下一章:《棒打鸳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三章 棒打鸳鸯 从县民政局出来,许冲没有理会黄闰,骑上三轮脚踏车就往团走。 这辆三轮车,是许冲到文化工作站领取电影拷贝用的专车。 褚红坐在车厢里的马扎上。一条红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的心里忐忑不安,她预感到自己找工作的事可能被领导发现了。 她不敢问许冲,因为许冲黑着脸,一言不发。 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开口:“许冲,你开始把办证那女的叫大姐,后来怎么又叫大妈了?” 许冲忍不住笑了:“开始叫大姐,是想把女人叫得年轻一些,叫大妈怕把人家叫老了。后来一听,我们政委要把她叫姨,所以就赶快改口。” “那你也应该叫阿姨,不该叫大妈。”褚红说。 “意思都一样。”许冲说。 黄闰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那个办证的阿姨挺厉害的,办事很认真。” 许冲扭头看了一眼黄闰,问:“黄干事,主任说我的结婚材料哪里有问题?” “这个,你还是回去找一下主任,看他怎么说吧。”黄闰可能是不方便说。 …… 许冲送褚红回到他们在恰尔希村租住的房子。 安慰了几句之后,他便直接去找侯顺。 进了办公室,许冲见侯主任正在抽烟,表情严肃,组织干事黄闰也在里面坐着。 “主任,找我有事?”许冲不知侯主任到底想干什么。 “许冲啊,主任平时对你怎么样?”侯顺问。 “主任对我们很关心。”许冲感到莫名其妙。 “知道我很关心你们,为什么有事不向我请示报告?”侯顺说 “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啊。”许冲不明白侯顺的意思。 “你自己还不清楚。”侯顺显然不满意许冲的回答,又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领结婚证去了!”许冲堂堂正正地说。 “你的手续齐备吗?你的条件符合吗?”侯顺的语气中有了点火药味。 “条件符合,手续齐备。你是看了的,还签了字,黄干事也审核过。”许冲底气十足。 “是啊,我是签了字,可是你不但骗了黄干事,连我也骗了。”侯顺越说声音越高,“你的眼里还有没有领导?” 许冲默不做声。对于领导的批评,他不想辩驳,等领导说完了,他再解释。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老老实实地交待。”侯顺说,“不要耍聪明,让别的部门说我们政治处以权谋私,只严格要求别人,对自己的人却开一面。搞得我们工作很被动嘛。” “主任,您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许冲说。 “你就不要装迷糊了。”侯顺说,“你那个对象到底是在哪儿找的?” “在老家找的。”许冲的回答斩钉截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老实。”侯顺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那对象明明在民乐县有工作,还说是老家找的?” “确实是在老家找的,来这里以后才找的工作。”许冲不认为自己这是狡辩。 “志愿兵不允许在部队驻地找对象,你不知道吗?”侯顺站了起来。 “知道,可是我不是在民乐县找的,是在老家找的,然后带到这边来的,这不违反规定啊。”许冲虽然老实本分,但也很有个性。 “你还有理了?啊,许冲同志,以前觉得你这人挺老实的,今天才发现你还有更真实的一面。”侯顺的声音更高了,他有点生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 黄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许冲不知道,在他进来之前,黄闰就跟侯顺争了好长时间,黄闰认为许冲的情况不违反政策规定。 此时,黄闰不好为许冲开脱。看得出来,他也不愿意帮侯顺批评许冲。 “在领结婚证之前,你的对象在部队驻地已有工作,这就是违反了政策规定。你还说不是?” 许冲沉默了。 “许冲同志,你身为政治机关的一员,也是个老同志了,头脑要清醒一点,不是主任我跟你过意不去,是因为你自己确实违反了规定。全团有那么多的志愿兵都盯着呢?我们如果不能严格要求自己,怎么能严格要求别人呢?你说是不是?”侯顺抽着烟,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 许冲还是沉默。 “你说,你准备怎么办吧?许冲同志。”侯顺的样子很像一个驯兽员。 许冲依然没有出声。 “许冲,说话,怎么办?”侯顺一步步进逼,“你如果一意孤行,那我们也只有按纪律来处理。” “许冲,要不然,让你对象不要上班了,你们先把结婚证领了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黄闰终于说了一句。 “要领结婚证,就必须先把工作辞了。要不然,你这婚就结不成。”侯顺一点都不留情。 室内的空气凝固了几十秒钟。 “行,我让褚红把工作辞了,我们只要能结婚就行。这下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许冲很失望。 他不但对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关心部属的领导失望,而且,他还对奉献了八年的这支部队失望。 “算你头脑还没有发昏。”侯顺说,“许冲,我还要提醒你,你的对象不仅要辞职,而且你们结了婚后,她不能长期滞留部队,只有两个月时间可以留在驻地,两个月以后,她必须回老家去。这是规定!” “我不让她住在部队还不行吗?”许冲扭着头看了侯顺一眼。 “不住部队住哪儿?”侯顺追问。 “我们在营区外面租房子。”许冲理直气壮。 “不行!那也是违反规定!家属每年来部队探亲,只能住两个月。”侯顺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我好几年都没有探过家,让她在这里多住些日子,难道有什么错?”许冲觉得侯主任不讲道理。 “按规定,志愿兵探父母三年一次假,你以前又没结婚,当然是好几年才有一次假。如果你结了婚,以后可以每年探一次妻子。还有什么规定不明确,可以找黄干事好好学一学。”侯顺说。 许冲的眼睛里饱含着怨恨,他恨不能现在就脱掉这身军装,把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定扔到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去,然后带上他心爱的人回到自己向往的地方。 “你都听明白了吧,还有什么要说的?”侯顺问。 “没什么,那我走了。”许冲转身就往外走。 “等会儿。”侯顺说,“让黄干事帮着你们去把工作辞掉,然后再帮你们到民政局领结婚证。” 许冲知道,侯顺还是不放心,故意让黄闰“帮”办。 “许冲,你也别生气,这都是按政策规定办的,谁也没办法,我也不想这么做。咱们公是公,私是私,等你办婚事时,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侯顺想安抚一下许冲。 许冲没吱声。 侯顺又对黄闰说:“黄干事,许冲这事就多操点心。” “嗯,好。”黄闰答应一声,跟在许冲后面出了侯顺的办公室。 “许冲,我最近手头事多。主任都明确指示了,你就按主任说的自己去办吧。”黄闰说完,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侯主任是怎么知道褚红在棉纺厂找了工作?这个结果可怎么给禇红说呢?许冲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憋得难受。 (下一章:得失一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四章 得失一念 许冲回到租住的屋,把刚才的情况对褚红讲了。 他没有告诉褚红,即便辞职也只能在这儿住两个月。他怕伤了褚红的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不要就不要了,我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褚红轻轻靠在许冲的肩头,“我把家里照管好,你就可以安心工作,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嘛?” 许冲抚着褚红乌黑的秀发。他能体会到,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要不然,我提前复员,咱们回老家去,再也不受这窝囊气。”许冲强压着内心的愤懑。 “不要冲动。你已经在边疆工作了这么多年,再坚持两三年就可以转业,圆圆满满的多好。千万不要为了这点事影响了你的工作。” 褚红的通达让许冲很感动。 “我是觉得对不住你。”许冲拉过褚红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 “快别这么说,跟了当兵的,就已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我不后悔!” 许冲长出了一口气,把褚红的手紧紧压在自己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 当天下午,他们俩去棉纺厂办理了辞职手续。 刚上两天班就辞职,棉纺厂的工作人员很纳闷,别人想来还来不了,这人来了却要走。 由于褚红是刚入职就要辞职,此前交的五百元押金,棉纺厂不给退。 许冲跟工厂的人争了半天,工厂就是不退,最后吵了一架,钱也没拿上。 窝了一肚子火,两人回到租住的屋时,都觉得累了。 领结婚证的事,只好等下一个星期五再办。 许冲一直在想,是谁向侯主任告黑状,这么快就知道褚红在棉纺厂找了工作。 听侯顺的意思是,有人揭发了他们的事。 这事只有陈默和他的同乡王钧知道。 王钧虽然是个志愿兵,不至于出卖朋友,何况还是同乡、同年兵。陈干事也不像那样的人。 许冲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谁说的已无关紧要了。 只是某些领导那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他寒心。 为了政治处的工作,他从来都是尽心竭力,没出过什么差错,而且自己从当新兵就在政治处,算起来也是政治处元老级的人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可是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领导为什么表现的那么冷漠,让他想不通。 算了,有失必有得。许冲相信,今天在这里失去的,以后在别的地方一定可以补回来。 …… 陈默记得星期五是许冲两口子领结婚证的日子,他等着吃他们的喜糖。 晚上,陈默去许冲的宿舍敲了好几次门,始终没人开门。 估计两口肯定是怕人打扰,到租住的窝里亲热去了。陈默有一点羡慕他们。 …… 胡英辉带着自己的行李乘公共汽车来到桐榆县,这里是a师师部所在地。 以前,他多次来过师机关。师部大院比团营区大得多,马路也很宽,而且全是水泥路面和柏油路面,楼房也不少。 在团的时候,只有从大门口到办公楼的二百米是柏油路,其余的路全是土路。 幸亏西域南部常年少雨,要不然,道路泥泞很是麻烦。 据说,这儿的孩有的长到好几岁,还没有见过雨是什么样子的。 库拉地区的老百姓盖房子全是用土坯,而且是平顶,不像内地的平房上还都做成“人”字形,摆上瓦,以利雨水顺流。 这里的平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房,房顶上抹的是泥巴,过几年往上加一层泥巴。 若是像南方沿海的梅雨季节,连阴雨下上十几天,恐怕这里的平房全都要成了危房。 a师机关的办公楼一共四层。办公楼后面的一栋二层楼就是机关干部的单身宿舍。 胡英辉被安排在二楼靠边上的一个房子。令他高兴的是,刘翠的宿舍就在一楼,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 当天晚上,他先去找政治部组织科汪科长报到,然后去拜访了政治部狄主任。 回到宿舍后,继续收拾行李和床铺。 刘翠和政治部的几个同事一起来看望胡英辉。胡英辉是团的笔杆子,材料写得好,在全师有名气。 寒暄了一阵子,别的同事都走了,只有刘翠留下。 在师政治部,大家隐隐知道他们两人在谈恋爱。曾有人对刘翠抱有念想,胡英辉的到来,让别的人不便再参与竞争。 胡英辉发现刘翠的头发留长了,不再是那标准的青春发型,而是留成了长一点的剪发头,虽不至于飘逸,却也有了几分飒爽。 自从在团招待所给刘翠送了电暖器以后,胡英辉感到刘翠有了很大变化,在后来的交往中,不再是那么冷冰冰。 “a师机关你来过多次,这里的工作跟团差不多,不必太拘谨。有什么事直接跟你们科长讲。”刘翠给胡英辉介绍了师政治的情况。 “还要请你多多指教,我对这里的工作环境不熟悉,工作程序也太不清楚。就怕在不知不觉中出差错。”胡英辉表现得很谦逊。 “不懂的事就问你们组织科的同事,没有事尽量不要往我的办公室里跑。”刘翠直接提出了一个原则,“虽然我们现在有这么一层关系,但是,工作是工作,工作时间不能干别的,别人见了,影响也不好。当前你最主要的任务是适应环境,尽快进入情况,融入这个集体。” “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胡英辉笑着说,“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不是听我的,是听你们科长的,听主任的。工作要仔细、谨慎,但也不用怕,放开一点,大胆一点,不要畏首畏尾。师领导的工作标准很高,要求也很严,不出差错是不可能,只要不出大错就行,出了差错及时改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我尽力。”胡英辉笑着点头。 “师部的房子比你们团的暖和吧,也用不着你那电暖器了。” “师机关的条件就是不一样。” 刘翠的双手一直抱在胸前,在房子里来回走动。 胡英辉没有停下手里活儿,他的视线不时跟着刘翠移来移去。 “好了,不聊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刘翠要走了。 胡英辉想跟刘翠多聊一会儿,可他知道刘翠说一不二,办事干脆利索,只好送她下楼。 熄灯号吹响了,营区安静了下来。 胡英辉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还是睡不着…… (下一章:初来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五章 初来乍到 第二天的早饭,是胡英辉在a师政治部食堂吃的第一顿饭。 他拿着从团带来的不锈钢饭盒,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入食堂。 政治部食堂面积不大,里面摆了四张餐桌就显得有些拥挤。 那是一种整体式的餐桌,座位是长条形的,与桌子连在一起。吃饭前,把座位放下来,饭后,再收起来。每桌可坐八人。 胡英辉拿着饭盒,不知该坐哪个位置。 他看见刘翠已经开始吃饭了,就走到刘翠坐的那张桌子跟前。 刘翠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胡英辉想跟刘翠坐一起,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就在刘翠的对面坐下。 “你来的早啊。”胡英辉主动跟刘翠打招呼。 “我刚进来。”刘翠抬头看了一眼胡英辉,“快去打饭呀!还等着别人给你端过来吗?” “哦,这饭,是要自己打啊?”胡英辉说,“在团,饭菜是打好摆在桌子上的,我们进了餐厅直接吃。” “这儿不是团,自食其力吧。”刘翠说,“还不快去打,一会儿没菜了。” 胡英辉连忙起身去餐厅的吧台那边打饭。 就在这时,又进来好几个人。胡英辉不好意思与他人争,主动让别人先打饭。 等他打好了饭,准备再坐到刘翠对面时,那个位子已被别人占了。 看来看去,只剩下刘翠旁边还有一个位置,胡英辉端着饭盒就走过去。 就在胡英辉即将靠近刘翠的时候,从他身后闪出一人,直接坐到刘翠的旁边。 那名军官挨着刘翠坐下,二话没说,就吃起饭来。根本没在意胡英辉。 刘翠向座位的另一边挪了挪身子。 胡英辉看着刘翠,后悔自己动作太慢,被别人抢了机会。他只好去找别的位子坐下,偷偷地观察着刘翠。 刘翠只管吃饭,和谁也不说话。吃完饭,起身就去洗碗。 …… a师机关和团机关一样,每个星期一早上,都要开一个短会,总结上一周工作,安排部署本周工作。 师政治部的会议室有四五十平米,能容纳二十多人,中间摆着一张椭圆形会议桌。 胡英辉进来时,里边已经有五六个人,刘翠早已坐在桌前。 胡英辉看了看刘翠。刘翠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在自己斜对面坐下。胡英辉心领神会。 在机关工作过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你可以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个位置,但你一定要知道自己不该坐哪个位置。 会议由政治部艾合买提副主任主持,狄主任例行讲话。 胡英辉好几次偷偷看刘翠,刘翠只顾在笔记本记些什么内容,要么她就看着别处,就是不看胡英辉一眼。 狄主任讲评完工作,向胡英辉介绍了政治部的同事。有一部分,他以前就认识。 胡英辉站起来作了自我介绍,谦卑地表达了自己初来乍到、希望关照的意思。 他在a师机关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 周末,陈默去了两趟县医院,都没有见到阿孜姑丽。他急着把新买的手套送给阿孜姑丽,可是事与愿违。 他计划星期一早上去找阿孜姑丽。根据他的推算,这一周,阿孜姑丽上夜班,清早下班,那时去,一定可以见到她。 星期一早饭后,团政治处召开例会。 陈默盼望着会议早点结束,他好去找阿孜姑丽。偏偏这次会议的内容很多,侯主任讲了一个时。 可把陈默急坏了。去晚了,阿孜姑丽就回家了,或者回宿舍睡觉了。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众人收起笔记本准备离开。 侯顺对陈默说:“陈干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又有什么任务?陈默心里老大不乐意。 陈默跟在侯顺身后,进了办公室。 侯顺把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放,第一件事就是抽出一根烟点上。 “主任,有什么安排吗?” 侯顺吸了一口烟,心满意足地吐了出来。 “陈默,你今天把铺盖卷儿收拾一下,去荒草滩训练基地吧。”侯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默一听,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要贬我下基层去吗?看来领导还真是记仇啊? “哦,今天就下去吗?”陈默问。 “我已经安排好车了,司机李就在楼下等着,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出发。” 陈默看着侯顺泰然自若的态度,心里有股无名的火气。就这样把我扫地出门了?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真被贬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想见阿孜姑丽可就难了。那里只有一部军线电话可以和团联络,再无其他通讯方式。 陈默心里泛起一丝凄凉。 “那我的工作,怎么交接,交给谁呢?”陈默问。 “就几天时间,不用交接。”侯顺说,“你好好在训练基础蹲点调研,说不定可以发掘出一个重大典型。” 陈默一时没明白侯顺的意思。 “主任,你是让我下去蹲点?” “哦,怎么了?最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哦,哦,好的,没什么事。”陈默意识到,自己完全理解错了。侯顺只是让他去训练基础蹲点调研,并不是要把他“流放”到荒草滩乡。 “前几天,我和林政委去了荒草滩基地,发现那里的杜排长带着十几个兵,工作干得相当不错。”侯顺说,“他们不仅各项制度落实严格,基地的管理十分正规,而且还做了不少服务附近村民的好事。” “主任的意思是,从双拥的角度挖掘一下他们的先进事迹?” “对,所以让你沉下去,不要蜻蜓点水。只有深入调研,才能发现鲜活的人物和事迹。” “好的,我尽量完成任务。” “不是尽量,是必须。” “是,主任。”陈默说,“不过,他们的事迹是否过硬,你我说了都不算,要看事实。” “那个当然。但宣扬典型,主要靠你这枝笔杆子。” “行,主任,那我这就去。” 从侯顺办公室出来。陈默快步回到自己宿舍,三下五除二将行李被褥收拾好,装进一个大大的迷彩包。 主任的司机李帮陈默将行李装上车,两人随即出了团。 陈默说:“李班长,能不能稍稍拐个弯,我去一趟县医院。” 司机李一时没吭声,过了有十几秒,才说:“去医院干什么?” “我看望个人,就一会儿。” “嗯——陈干事,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们每次出车,线路都是固定的,不能随便改变行程,如果主任知道了,是要收拾我的。” 陈默心里有点不痛快。他想在去荒草滩基地蹲点之前,把手套送给阿孜姑丽,看来只好再等一段时间了。 (下一章:《酒后真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六章 酒后真言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春节快到了,又有一批军官要脱下军装转业到地方去工作。 有些军官在年轻的时候想转业,但条件不符不能走,等他们过了不惑之年,其实不想走,其实还想留,却又不得不走。 走和留,都是部队建设的需要。 a师政治部组织科副科长于树仁中校就是这样一位不得不走的人。 胡英辉跟组织科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唯独对这位于副科长,他不太适应。 他觉得于树仁大大咧咧的,不像是一个老机关应有的作风。 胡英辉听说,于树仁的文字功底深厚,写起材料来思如泉涌。只要是领导交办的任务,他会想尽办法完成好。 于树仁是个好人,就是说话不招人喜欢听。因为他喜欢说大实话,针砭时弊,尖锐刻薄,有些领导对他不满。 胡英辉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 一天下午,胡英辉正在构思汪科长交待的一份经验材料,秘书科的吴远山来通知他,晚上政治部有“活动”,不要走开。 胡英辉不知是什么活动,估计是开会,或者集体训练吧。 吴远山,就是胡英辉第一天在食堂吃饭时,抢坐在刘翠身边的那个上尉军官,在政治部负责日常工作的上传下达。 胡英辉暗自忖度,这个吴远山会不会也想跟刘翠处对象? 胡英辉才来几天时间,工作中的基本程序就已全部搞清楚。让他心里不安的不是工作,而是不知该如何发展与刘翠的关系。 刘翠给他提出的那几点要求,他一直规矩得很。甚至休息时间,去刘翠的宿舍也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他觉得刘翠对他有一些关心,但还不够亲近,好像她身上有一种无形力量,让他难以靠近或者不敢亲近。 下午快下班时,组织科汪科长告知胡英辉,晚上八点钟到桐榆县芙蓉酒店,政治部要给即将转业的副科长于树仁送行。 …… 桐榆县与民乐县、伽蒙县一样,都是贫困县,财政主要靠国家补贴,可是贫困似乎没有影响这里餐饮业发展。 芙蓉酒店与大城市的酒店没法比,不过相对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来说,芙蓉酒店硬件设施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服务质量要逊色一些。 政治部参加“活动”的人来了十几个。一个大圆桌子依次坐好,正中间的位子空出来两个,应该是留给狄主任和于树仁的,胡英辉就坐在那空位子的对面。 这次,胡英辉是和刘翠挨着坐,他心里很高兴。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餐,难免有些紧张。 大家一边喝茶、吃瓜子,一边等着狄主任和于树仁。 八点刚到,狄主任和于树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大家纷纷站起来,等二人坐下后,其他人才坐下。 凉菜已经摆好,酒也倒上了,是西域人经常喝的伊犁系列酒,一种叫“儿子娃娃”的酒,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 狄主任开门见山,举杯致辞:“同志们,今天我们举行这样一个欢送活动,是因为组织科的于树仁副科长经组织研究,已确定转业。 “于副科长在我们师战斗了整整二十年,在政治部也工作了九年时间,为部队建设和政治部的发展做出过很大贡献,他身上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今晚,我们给于副科长送个行。我首先代表政治部感谢于树仁同志这些年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同时呢,预祝于副科长在地方工作一切顺利。来,干杯!” 于树仁坐在主任的旁边一本正经,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等狄主任的话讲完了,他也跟着举起杯子,说:“谢谢主任,谢谢大家。”说完一饮而尽。 胡英辉看到别的人包括主任,全都干了,只有刘翠抿了一口,他也干了。 胡英辉的酒量十分有限,加之为人谨慎,从不敢多喝酒,生怕因酒误事。他从来就没有喝醉过。 大家一边吃一边喝,精美的菜肴不断端上来。 狄主任提议,大家共同喝三杯,随后其他人纷纷起身给于树仁敬酒。 先是组织科、干部科、宣传科、保卫科四个科长一个接一个敬,然后是老一点的干事敬,再后来几个年轻干事的敬,胡英辉是最后一个给于副科长敬酒的人。 于树仁的酒量非常大,不管谁给他敬酒,他都愉快地接受。 科长们给于树仁敬完了酒,又轮着给狄主任敬。无非是说一些“谢谢领导关心,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之类表态的话。 其他干事也都效仿科长的做法,给狄主任敬酒。每次敬给狄主任的酒,主任只在嘴边沾一下,象征性地意思意思,而举杯敬酒的人自己要全部干了,以示敬意。 胡英辉看在眼里,等别人都敬过了,他也去给狄主任敬了一杯。 狄主任与胡英辉碰过杯之后,提高嗓门说:“同志们,胡英辉干事从团来到我们师政治部工作,一直没有安排欢迎会,今天借这个机会一并表示欢迎,啊——” 狄主任像是在发布动员令。四位科长心领神会,很快都端着杯子跟胡英辉喝酒。 胡英辉反复强调自己酒量有限,不敢多喝,可是别人军衔、职务比自己高,军龄和工作时间比自己长,别人都喝了,自己不喝,实在说不过去。 就这样几轮下来,胡英辉已经晕了,再也喝不下去了,再喝就要出丑了。 胡英辉看刘翠时,觉得刘翠更加漂亮了。他真想借着酒性亲一下刘翠。 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胡英辉好像什么也没吃,似乎也没什么可吃的,就只灌了一肚子酒。 在觥筹交错中,胡英辉偷偷多看了刘翠几眼。 于树仁走过来,和刘翠喝了一杯。 “刘翠啊,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新闻干事。”于树仁带着酒气说,“不过有些地方,老大哥还是要提醒你几句。” “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刘翠端起酒杯站起来。 胡英辉看不惯于树仁用这种口气对刘翠说话,但他也没办法,只有坐在旁边听的份。他不时地看一眼刘翠。 “你对新闻的敏感、执着是很多人比不了的。”于树仁人说,“但是你要知道,干新闻工作是很难的,也是有风险的。干不好就把自己前途搭进去了。” “是的,你说得对。”刘翠说,“副科长你以前是干新闻的,我早听说过,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可是,正是这勇气害了我!不过,我也不后悔。新闻最大价值就是真实,然而,真实却又是最难做到的。你看看现在的有些报纸,除了版面上的日期和死人的讣告是真的,其他还有什么是真的?这是一个不需要说真话的时代。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后尘,不要在这方面栽跟头。”于树仁说得慷慨激昂。 “新闻就是要真实,不真实还叫什么新闻。我宁愿不干新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刘翠说。 “大妹子,别太天真,生存是第一位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东西,该写不能写,有些东西,能写不该写。总之,按领导的意思办就没错,领导意见不统一就听职务高的,不能把自己当成是真理的捍卫者。那样很危险。”于树仁说。 “你看不惯的事,还希望我那样做吗?你不想做,不愿意做,难道我会那样做吗?”刘翠反问。 “所以,我失败,我走了,你还不吸取我的教训吗?刘翠啊,做事不能太较真。”于树仁似乎喝多了。 胡英辉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发现,狄主任不时甩过来一道闪电般的眼光,似乎要扼住于树仁的喉咙。 (下一章:《过气英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七章 过气英雄 酒至酣畅处,不醉反清醒。胡英辉此刻看到的于树仁,就是这种态度。 “不较真,还能搞新闻吗?不求实,写出来的报道还是新闻吗?”刘翠仍在反驳于树仁的说教。 “听领导的话,不要有自己的脑子,你就不会太累太痛苦。”于树仁接着说。 “我做不到。如果我觉得值得,我会不惜一切,如果我觉得没有意义,谁也勉强不了我。” 刘翠的信念和理想就这样暴露在胡英辉的眼前。 “在咱们政治部里,我就看中你这种有骨气的人,比起很多患了软骨病的男同胞强多了。”于树仁说,“不过,还是现实一点吧,保存自己很重要。” 胡英辉觉得,于副科长这个人真是榆木疙瘩,难怪被转业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嘛。 “哎,老于,你在那儿跟刘翠说什么悄悄话,不要光说不喝。”组织科的汪科长喊了一声,把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到刘翠和于树仁身上。 “来,干!”于树仁一饮而尽。 “干!”刘翠也是一仰脖子,酒杯见底。 于树仁把酒倒上,对胡英辉说:“来,兄弟,你刚来,我就要走了,虽然咱们在一起时间不长,但是看得出来,你的文字基础不错,希望你在组织科好好发展,尽早成为挑大梁的人。” “谢谢于副科长的鼓励。我真的不能喝了,确实喝多了。”胡英辉实在不愿再喝酒。 “就这一杯,以后想在一起喝,也没有机会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于树仁说的也是实情,这一别,也许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副科长,我确实喝不了了。”胡英辉的酒量本来,刚才又喝了那么多,他不满于树仁刚才对刘翠说那么多话。何况于树仁是要转业的人,以后不指望他什么,所以就一再推辞。 “行,那你随意。”于树仁说完,自己先干了。 “不就是一杯酒嘛!”刘翠看起来不高兴,生硬地迸出来一句。 胡英辉看到刘翠生气了,忙说:“好,我喝。”一皱眉头,喝了下去。 这时,于树仁已经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他没有在意胡英辉是否喝干了那杯酒。 不知不觉中,十斤酒已经下肚。有的人在抽烟,有的凑到一起说话,还有的举着杯子准备喝。 “同志们。”一直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的艾哈买提副主任这时说话了,“于副科长嘛,是我们政治部的老同志,我代表我自己,代表狄主任给于树仁同志再敬一个酒。拿碗来!” 秘书科的吴远山赶忙找服务员拿来两个碗,摆在艾哈买提副主任的面前。 “吴干事,你拿的这叫碗吗?”艾哈买提笑着说,“你那叫——叫盅盅,换大的来。“ “是!”吴远山赶快去换了两个稍大点的碗。 “倒上!” 吴远山拿了两瓶酒同时分别给两个碗里倒酒。 “倒满!” 胡英辉以前听说过这位副主任能喝酒,可是没有亲眼见过。今天这阵势,头一次见。 “酒量就是胆量,酒风就是作风。”艾合买提挽起袖子说,“来,于副科长。” 酒喝到这份上,还要再来一碗,若是让胡英辉来喝,他肯定要溜到桌子下面去。 于树仁并无惧意,把另外那碗酒端起来。 “这碗酒有三层意思。”艾合买提说,“第一,这是同志酒,在师政治部里,虽然我们是上下级,但是在组织内我们都是同志; “第二,是战友酒,以后不管于副科长到哪里工作,我们在桐榆县、在师政治部结下的友谊不会变,我们永远是战友; “这第三嘛,就是民族团结酒,我们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汉族也离不开少数民族。 “三层意思,分三口,干!” 说完,艾合买提一口气就把这碗酒吞下,根本没有分三口。大家不由得全都鼓起掌来。 胡英辉被艾合买提这种豪气感染,想着自己若是有那样的酒量多好,刘翠也不会瞧不起他。 于树仁看着艾哈买提喝完了,说:“好。借此机会我也说两句。” “喝完再说。”艾合买提催促道。 “放心,副主任,这酒我一定喝。”于树仁有些动情,“主任,副主任,我于树仁在政治部干了九年,今天要走了,大家对我还是如此厚爱,我很感激。 “感谢多年来主任、副主任对我的关心帮助,也感谢各位科长和其他同志们对我的支持,让我感到这个集体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战斗的集体,我十分留恋。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也不敢说部队亏待了我,但我敢说我没有亏部队,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当兵二十年,混到今天这地步确实有些令人失望,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想得再多也没用,但让我离开部队去地方创业,我心里还真的没底。 “不过,我会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不给组织找麻烦,我也希望咱们师政治部的年轻同志,能够尽快适应部队的情况,在军队干出一番事业。干了!” 于树仁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有些酒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到了胸前的衣服上。 胡英辉看了一眼刘翠。 刘翠一脸虔诚、充满敬意地望着于树仁。 胡英辉想不通于树仁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引起刘翠那么多的注意。 看来真的是喝多了。于树仁坐到椅子上时,身子就歪了。 “今天就到这里。汪科长,你们把于副科长照顾好,用我的车送他回家吧。我自己走路回去。”狄主任安排了一下,起身穿上外套走了。 大家纷纷下楼。 胡英辉和吴远山把于树仁扶上车,平安送回了家。 从于树仁的家回单身宿舍的路上,胡英辉问吴远山:“于副科长一直在我们科吗?他以前是干什么?” “他以前在宣传科,是新闻干事,有才华,经常在各大报纸发表文章,还立过二等功。”吴远山说。 “他肚子里好像有怨气?”胡英辉问。 “是的,有一次他写了一篇批评性质的文章,揭露了单位的污点,惹得领导生气,就不让他干新闻工作,调到我们科来,五六年没有晋升职务。跟他一起入伍的战友,有的已经是团长、政委了。”吴远山一五一十介绍于树仁的情况。 “他写的什么稿子,会让领导这么记恨他?”胡英辉问。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一篇什么‘天兵天将’,揭露的是‘黑兵’,就是拖关系、走后门当的兵。那些‘黑兵’根本就没到部队服役,有的还在学校上学,却在部队领津贴。”吴远山说。 “还有这样事?”胡英辉头一次听说。 “当然有,于副科长是调查以后才写的。可是,后来领导硬说他是胡编乱造,这样就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哦,是这样啊。” “他想提前转业时,领导卡着不让走,如今年龄也大了,不想走了,却被赶着走。人有时候,是不能说真话的。” “好像也是啊。” 吴远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他用手在自己的嘴上轻轻拍了两下。 胡英辉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司机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反应。这可是狄主任的司机。 吴远山为了挽回失言,又说:“哎,胡干事,我都是听别人胡说八道的,你也别当真啊。” 胡英辉明白了,难怪刘翠对于树仁那么佩服,原来于树仁是新闻工作的前辈。 胡英辉回到宿舍楼下时,熄灯号已经响过了。他从刘翠的房间前经过,看到里面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想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胆量。 他想起刘翠在酒桌上说的那句话,“不就是一杯酒嘛!”显然,刘翠对他的胆量很不满意。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天生酒量,难道酒量的人就没有英雄气吗? 胡英辉颇有些不服气,他一定要做出点什么事,让刘翠刮目相看。 (下一章:《荒滩野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八章 荒滩野地 从民乐县城到荒草滩乡有十几公里的路程。陈默坐在车里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就看到戈壁滩上的一处村落。 那便是荒草滩乡政府所在地。名字虽叫荒草滩,其实不是荒草滩,像个镇。 镇附近有西域南部最大的酒厂喀喇昆仑酒厂。酒厂的发展带动了乡镇的发展,不仅提供了就业机会,还改善了当地的基础设施。 离乡政府几里远的地方,就能闻到淡淡的酒糟气味。 或许早些年,这里真的是荒草滩,所以才取了那个名字。也许正因为它是荒草滩,团的训练基地才选址在那里。 因为军事训练和演习,要开枪、要打炮,必须避开村镇和人流密集的地方。 从荒草滩乡政府继续西行两三公里,跨过宽阔的流沙河,远远看到大山脚下的一排营房,就是团的训练基地。 基地面朝河流,背靠大山,是个风水不错的地方。不得不说,当年选址的人有眼光。 其实,也不是什么风水。军事训练要动枪动炮,要开火,对着山体射击,是最安全的。 这条河名叫流沙河,是不是《西游记》中沙和尚住的地方,曾经有人专门考证过,但是没有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陈默以为,之所以叫流沙河,跟《西游记》没有一点关系,唐僧去西天取经,根本没有到过民乐这个地方。 叫它流沙河,是因为这河的季节性特别强,夏天发洪水,河水无节制地泛滥,秋冬春三季,河水基本断流,像是沙滩。 这种河最大的好处是洪水带来了泥沙不断堆积,形成了难得的、可以耕种的土地。有了耕地,也就会有人来居住。 荒草滩乡的这一大片沙滩地,是上等的好田,特别适合种瓜果。 这里种的哈密瓜,味道美,可以和哈密的哈密瓜媲美。这里种的无花果,味道鲜,可以和中东的无花果比甜。 团的训练基地面积很大,有上千亩。没有围墙,只用铁丝圈起来,防止野兽闯入。 基地建立初期,那儿是没有人烟的荒草滩。每年演习结束,所有人员和装备撤回团部营区,没有留守兵力。 后来,基地附近不断有牧民、农民迁居过来。基地里的土地有人进来开荒种植,基地里的设施偶尔遭到毁坏。为了保障正常的训练,团才派出一个排的兵力驻守在基地。 基地附近的村子,早先时候只有户人家,如今发展到十户。 基地里分了好几个区域,有轻武器射击区、火炮射击区,还有汽车驾驶训练场。 基地内靠近山脚的位置有一排平房,大概十几间,就是陈默要去的地方。 吉普车在训练基地大门口停了下来。哨兵查验了证件之后,很顺利就放行。 陈默坐在车里,突然感到一丝兴奋,那是一种久违了的,要进入工作状态的兴奋。 他们的车接近那排平房时,陈默看到房子里跑出来十几名战士,迅速站成一列。 吉普车在战士的队列前停下。 陈默刚准备开门,车门已经被人外面打开,一个少尉军官站在车前向他敬礼。 “欢迎陈干事来基础检查指导工作。”少尉满脸堆笑。 “别搞这套。我又不是领导。”陈默还了个军礼,拍着少尉的肩膀说。 “侯主任早上打过电话了,房间都已安排好。”少尉说,“我带你去看看。” “你是,杜排长吧?” “是的,陈干事。” 杜排长带着陈默进入基地“总部”。 进门是一个厅堂,第一眼看到的是正面墙壁上八个鲜红的大字,“艰苦奋斗,保障有力”。 厅堂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两排对称的房间。 室内是青灰色的水泥地面,被战士们擦得光洁铮亮,几乎可以照出人的倒影。 陈默跟着杜排长来到房间,两名战士已经从车里把行李取下来,开始铺床,整理行李。 房间的陈设简单,两张床,一套桌椅,仅此而已。一张床上,战士将被褥已铺好,另一张床空着,只有薄薄的一条棕垫。 司机李跟了进来,说:“陈干事,我回团了,侯主任还等着呢。” “班长,吃了午饭再走吧。”杜排长说。 “不吃了,还有事。”李转身要走。 “那你稍等一下,我派人去大棚里摘些菜,你给侯主任带回去。”杜排长说。 “哟,还有这待遇!”陈默没有想到,“这大冬天的,你们的温室大棚搞得不错。” “陈干事,我们这儿人少,大棚里的菜根本吃不完。谁来了,都会给捎点回去。这可不是什么拉关系、接天线,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杜排长忙着解释。 “明白,明白。”陈默说,“你安排战士去办吧,我想跟你聊一聊。” “好的,陈干事。”杜排长一转身,冲着楼道喊了两声:“吐孙江,吐孙江。” “到——”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维吾尔族士兵出现在门口。 “排长,有事?”士兵向排长敬了个礼。 “你带这位司机班长去蔬菜大棚,摘些菜带回团去。” “是,排长!” “找新鲜的,长得好看点的。” “是,排长!” “你把其他几个战士全都带过去。那片菠菜地需要修一修埂子,过几天要浇水。另外,再挖一些萝卜回来。” “是,排长!” 司机李跟着战士吐孙江出去了。 “陈干事,不休息一下,这就开始工作了?”杜排长客气地说。 “你这一亩三分地搞得井井有条,难怪林政委、侯主任赞许有加。” “领导如此信任,把我放在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干好,让组织放心。我们这儿都是日常琐事,多操点心就行,没多大成绩。是政委和主任是抬爱了。” “也别客套了,我这次来的目的,你知道吧?” “知道,侯主任讲过了。说是要总结一下我们帮扶附近村民的事迹。” “既然知道,那就直接开始吧。先简要说一说你们是怎么帮扶的。”陈默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坐在桌前。 杜排长坐在床边。 “基地外面有一个村子,叫巴尔村,村里有四十多户人家……” “说重点,不扯那些没用的。”陈默打断杜排长的话。 “好的,陈干事。”杜排长接着说,“村里有一户居民,男主人叫伊布,是个残疾人,只有一只胳膊。他家里有十几只羊,还有几亩地。伊布主要放羊,农活大都是他的妻子在干。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如果是这样,家境应该不会太差吧?为什么要帮抚他呢?” “家里还是比较困难的。主要是他的妻子这两年身体不好,看病花了不少钱,孩子也长大了,各项开销比较多。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 “这村里还有比伊布家更穷的吗?” “有啊,还有吃饭问题都没解决的呢?” “那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帮扶伊布家呢?” “其他的贫困户,我们也帮,但那主要是地方政府的工作。伊布的情况比较特殊。” “为什么特殊?” “他的胳膊受伤,跟我们部队有点关系。” “哦,还有故事?说说看。”陈默觉得有点意思了。 (下一章:《另有隐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四十九章 或有隐情 杜排长说,他们的帮扶对象伊布,胳膊受伤残疾与部队有关系。这勾起了陈默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索欲。 “快说说,伊布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陈默说。 “说来话长。”杜排长说,“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前?那时团刚组建不久。” “对。那时候各种条件都很差,团部的营区还在建设,训练基地就是一片荒草滩。既没有房子,也没有铁丝。部队进行实弹射击或者演习,只要派出巡逻兵、观察哨就行。那时这一带只有户人家。” “伊布家那时就在附近?” “是的,伊布家是最早在这儿定居的。那时伊布还是伙子。有一年,部队进行火炮实弹射击,伊布就躲在山脚旮旯里等着捡炮弹皮。” “捡炮弹皮?有什么用?” “可以卖废铁啊,也可以拿到铁匠铺去打制农具。” “这可是危险的活儿。” “本来在射击之前,观察哨兵已经地毯式搜索了现场,就怕有些老百姓不知危险跑进射击场。伊布是个聪明人,他提前作了伪装,藏得很严实,躲过了搜索。” “这家伙还有一定的军事素质,他当过民兵?” “陈干事,你说对了。他当过民兵,他不怕枪炮。”杜排长说,“部队火炮射击过程中,有一发哑弹。后来,被伊布找到了。” “发现哑弹,部队应该及时排除啊,为什么没有去做呢?” “据说,射击结束已经天黑了,射击分队计划次日派人来寻找排除哑弹。但是,伊布抢在我们的部队前面,把那枚哑弹捡走了。” “他那胳膊是在捣鼓炮弹的时候被炸掉的?” “正是。” “那样的话,部队确实有一定责任。” “事发之后,当地政府出面与团协调,鉴于伊布本人也有一定的责任,最后经协商达成协议,部队一次性给伊布补偿500元。双方再无其他责任和义务。” “六十年代,500元也是一个不的数目。”陈默说,“就因为这事,伊布一直在纠缠部队?” “也不是。”杜排长说,“前些年,部队来此驻训演习,偶尔会派人去慰问一下他。伊布这人明事理,他从来就认为受伤是自己贪便宜造成的,与部队无关。” “哦,那还不错。” “正因为他的态度好,反倒赢得部队的好感,经常派人去家里看望,关系越来越熟悉了。后来,基地有了常驻兵,经常帮他家里干些农活。有时,基地的米面油,蔬菜也送给他们。这样一来二往,年复一年,就结成了稳定的帮扶关系。” “这二十年一直没有间断吗?” “自从十年前基地设立常驻兵,这层关系就维系下来,没有中断过。” “一件事能坚持十年,也是了不起的事。尤其是基地的兵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个优良传统竟然继承下来,而且发扬光大。是个好事,值得去宣扬。” “那可就全靠陈干事了。” “不是靠我,关键是你们做得足够好,材料就好写。”陈默说,“干脆我们去一趟伊布家,现地看一看,或许会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 杜排长看了看手表,说:“不着急,已经快吃午饭了。我们下午再去伊布家吧。” 杜排长陪着陈默在基地营房附近转了转,给他介绍了基地管理工作、后勤保障工作等情况。这让陈默对基地的人和事有了初步的认识。 午饭后,院子里出现了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那军绿色已经变成黄绿色了,可见年代之久远。 “这是你的专车?”陈默问杜排长。 “嗯,这是‘基地司令’的待遇。”杜排长笑着说,“一会儿,我们就坐这车去伊布家。” 陈默心里打鼓,这玩意儿不会坏在路上吧。 “吐松江,吐松江。”杜排长又在喊那位士兵班长。 吐松江从食堂里跑出来,问:“排长,什么时候出发?” “我和陈干事收拾一下,五分钟后出发。”杜排长说,“车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吐松江说,“刚才试过了,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没开锅。” 陈默看着这名身板结实的战士,打心眼里喜欢。他的言行举止体现出一名优秀班长的过硬素质。 “吐松江素质不错啊。”陈默说。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工作没得说,双语都精通,出门既是司机,又是翻译,还是参谋助手。”杜排长说。 “看他的军衔,是个老兵了。服役几年了?”陈默问。 “他是超期服役,已经满四年了,现在是第五年度兵。” “他超期服役留下来,是想转志愿兵吧。” “是的。各项条件都具备了,立过三等功,当过班长。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底转志愿兵是水到渠成的事。” …… 那辆破旧的吉普车,没有挂牌照的吉普车,晃晃悠悠驶出团训练基地。十几分钟之后,在巴尔村一户村民家门前停下来。 杜排长带着陈默,来到伊布的家。 伊布家住在村头,家里没有院墙。房子周围栽了一圈杨树,算是标示出院落的边界。没有院墙,当然也没有大门,车子直接开进院子里。 主屋是三间土坯房,侧面有两间茅草棚,放着一些农具。茅草棚的后面是一个羊圈。 一群绵羊看到有人来了,发出“咩咩”的叫声。 伊布的邻居家,房子院落也是同样的布局。但那房子是砖木结构,看起来比伊布家的条件要好得多。 这种邻里,互相间要串个门,只需要穿过树墙即可。谁家院子里来了什么人,在干什么事,邻居家看得一清二楚。 杜排长带着陈默进了正中一间房子。 “伊布,伊布。”杜排长喊道。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没有人回答。 陈默看到,屋子中间有一个泥巴堆起的炉子,炉子没有生火,屋子里冷冰冰的。 窗户下面是一个大炕,占了房间的一半空间,炕上铺着席子,褥子看起来很薄,而且只有炕面的三分之二。 一床深蓝色的被子胡乱堆在炕角。 炕上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在玩羊骨头。 孩看到有陌生来人,吓得不敢吱声。 “吐松江,你问一下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干什么去了。”杜排长说。 吐松江坐到炕边,跟两个孩子聊了起来。孩子听得懂他的话,脸上的恐惧慢慢消失了。 “他爸妈去涝坝里拉水了。”吐松江对杜排长说,“一会儿就回来。” 陈默从衣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塞给那两个孩子。孩子开始不敢拿,吐松江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孩子接着糖笑了。 陈默每次去农村或者牧民家,他口袋里总会装一些零食,用这些东西贿赂孩子很有效,瞬间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我们去院子里等会儿吧。”杜排长说。 “嗯,好。”陈默走出屋子时,再次看了看伊布的家当。 炕的旁边有一个高低柜,古桐色的,低的那一侧柜台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高低柜的旁边有一个大木箱,箱盖上铺着一块蓝底白花花的棉布。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吗?确实有点简陋。 三人来到院子里。外面的阳光充足,比屋子里暖和多了。吐松江找来一条长凳子,陈默和杜排长坐下。 两个孩子也跟着出来。他们手里捏着糖果,却不曾打开吃一块。 这时,伊布的邻居家一扇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姑娘。她从树墙的缝隙里看了看伊布家的院子,喊了一声:“吐松江。” 吐松江正在逗孩玩,听到有人叫他,起身走到树墙下,与那姑娘聊了起来。 不经意间,陈默看到了姑娘与吐松江说话时的眼神。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告诉他,上士班长吐松江与那个姑娘的关系不一般。 (下一章:《良缘孽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章 良缘孽缘 陈默和杜排长坐在伊布家的院子里,闲话这些年基地战士扶贫帮困的故事。 “伊布回来了。”吐松江最先发现了目标。 陈默站起来,看到横穿村子的土路上,一个女人赶着毛驴车朝这边走来。女人的身后,是一个头戴花帽、身着黑色长袍,脚蹬黑色长靴男人。 那男人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随着他前行的脚步来回晃动。 毛驴车进了院子。伊布和他的妻子看到家里来了客人,热情地打招呼。 吐松江把毛驴车牵到茅草棚前,帮助伊布的妻子从车上搬下来几个装水的塑料桶。 一个黑色的大塑料桶,像是装过涂料的那种桶子,这桶水放在茅草棚下。 另一个绿色的塑料桶稍一些。吐松江把这桶水提进伊布家的厨房。 还有几个一点桶子,也都拿下来,整齐地摆放在房檐下。 伊布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回房间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盒没有开封的雪莲牌香烟出来,给陈默和杜排长分别发了一根。 他自己没有抽这种烟,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来,卷起莫合烟。 两个孩子看到父母回来,高兴拿出水果糖显摆一番。他们还是舍不得吃。 伊布席地而坐,陈默和杜排长仍坐在长登上,三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伊布,这位是团机关来的陈干事,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杜排长说。 伊布憨憨地笑着。 陈默从他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一个贫困户的忧愁。 这时,吐松江已经帮助伊布的妻子将水桶放好,毛驴车也赶到草棚里。他就站在旁边当翻译。 “家里就这两个孩子吗?”陈默问。 “三个。大的上学去了。这两个还。”伊布抚摸着坐在他身边的男孩的头,“我是残疾人,结婚晚,所以孩子。” “噢,噢。”陈默点点头,接着问,“家里牲畜有多少?” “一头毛驴子,十几只羊。”伊布抽起自己的莫合烟,有滋有味,“毛驴子老了,羊嘛,还年轻。” 陈默发现,伊布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说起话来风趣幽默。 “十几只羊如果繁殖得好,年就可达到一百只吧?” “哈哈,繁殖多也不行,草场不足啊。再说,每年还要卖掉一些,换钱回来花。” “你妻子身体怎么样?” “她总是喊腰疼,干不动了。吃了不少药,效果不好。现在也不吃了。” “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基地的战士平时能帮你们一些忙吧?” “战士们太好,帮大忙了。每年棉花防虫、摘棉花,还有拉运储存冬草,他们都会来帮我们。真是太感谢部队了。” …… 陈默和伊布聊得投机,时间匆匆而过。快吃晚饭的时候,陈默他们才回到基地。 晚上,陈默连夜加班写材料。边防战士十几年照顾伤残群众,这个主题符合大的宣传政策,能抓住人心,值得好好写一写。 陈默如此急切地赶写稿子,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早点结束这里的工作,回到团,他有重要的事要做。 昏暗的灯光下,陈默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双蓝色的皮手套。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亲自送给阿孜姑丽呢? 当晚,陈默熬到凌晨两点多,一篇宏大构思的长篇通讯草稿出来了。陈默兴奋得睡不着,又看了一会书,睡觉时已经快四点了。 第二天,陈默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时分,他才起床。看看桌子上一叠厚厚的稿纸,他心里觉得很踏实。 今天,在基地再找战士们了解一些情况,继续充实素材,争取三天之内,结束任务。 陈默从床下拿出脸盆,去水房洗漱。走廊里异常安静,不知道战士们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陈默一边刷牙,一边还在想,下午要找哪些人谈话,谈什么,重点和细节应该关注什么…… 突然,他听到院子里一片吵杂声。像是吵架,又像是在打架。 陈默没太在意外面的事,继续洗漱。洗完了,慢慢腾腾地拿着脸盆回自己房间。 这时,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更大了。他从窗子向外看去。 一个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年青人,正在追打吐松江。吐松江只是躲闪,不敢还手。其他几个战士站在一边劝架。 这儿唱得又是哪出戏呢?陈默不想打扰别人,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那黑衣人可能是嫌赤手空拳打骂不过瘾,顺手从屋檐下拿起一个坎土曼,继续追打吐松江。 坎土曼是一种西域农民最常用的农具,结合了锄头和铁锨的功能。 别的战士一看这人抄家伙了,大家动口不行,得动手了。他们一涌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搂腰的搂腰,很快将那人制服。 杜排长从食堂里跑出来,大吓一声:“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撒野,给我捆起来!” 吐松江站住脚步,喘着粗气,抹了一把嘴角流出来的血,说:“排长,不要,让他走吧。” 那黑衣人还在使劲挣扎,破口大骂。 陈默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但是他发现这个人如此眼熟。 天呐,怎么是他!民乐县医院的夏力提医生,他怎么跑到训练基地来殴打解放军战士?这战士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看来这里边必有隐情。 “怎么回事?吐松江,你认识他?他是干什么的?”杜排长说。 “排长,他是,朋友。让他走吧,随后我再向你汇报。”吐松江一副威风扫地的样子。 夏力提挣脱了战士们的束缚,整理了一下大衣,指着吐松江的鼻子,又骂了一通。 “你,不要废话了,赶快走。不然把你抓起来送派出所。”杜排长虽然年轻,却很有魄力。 夏力提瞪了一眼吐松江,拍拍身上的土,转身朝基地门口走去。 “散了吧,收拾收拾,准备开午饭了。”杜排长摆摆手,让战士们各行其是。他走到吐松江跟前,耳语了几句。 吐松江低着头回宿舍去了。 午饭的时候,陈默问杜排长:“上午,好像有人在院子里吵架?” 杜排长笑了笑,说:“陈干事,没什么,事,事。” “但愿是事,相信杜排长有能力处理好。” 陈默不明事由,一时也无法判断结果,只好随他们去处理。 下午,陈默去找吐松江。他觉得吐松江对帮扶贫困户的情最为了解。 可是,杜排长告诉他,吐松江请假出去了。 晚上,陈默在自己的房间里修改稿子。有人敲门。 “进来。” 门开了,陈默回头一看,是艾斯卡尔。团政治处群众工作办公室干事,也是陈默的同事。他们曾多次搭档执行任务。 “哎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陈默起身与艾斯卡尔握手,让他坐在床边,自己仍坐在椅子上。 艾斯卡尔一脸愁云,像是遇到棘手的烦心事。 “陈干事,今天找你有点事。你在这儿蹲点,代表的是团机关领导,这事你得帮忙。”艾斯卡尔说。 “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 “我实在不好意思向别人开口,就觉得你值得信赖,所以就找你了。” “有事说事。”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哦,借钱啊,这跟蹲点没什么关系嘛。”陈默说,“借多少?” “1000元。” “1000元?你当我这是银行。我一个月400元工资,加上零花开销和给家里人寄,能剩下多少?” “哦,那就借500元。” “你借钱干什么用,方不方便说呢?” “唉……”艾斯卡尔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吧。我弟弟闯祸了,需要钱应急。” “你弟弟?他在哪,怎么了?” “我弟弟吐松江,就在基地这儿。”艾斯卡尔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陈默一根。 陈默接了烟,没有点,而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吐松江是你弟弟?” “嗯,这个混蛋把附近村里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啊——” (下一章《山雨欲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山雨欲来 一个士兵,把营区附近村里的姑娘搞怀孕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事啊! 陈默点燃手中的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准备拿钱怎么处理?”陈默问艾斯卡尔。 “拿钱去找那姑娘的哥哥,她哥是县医院的医生,今天来基地找过吐松江。”艾斯卡尔说。 “哦,原来女孩的哥哥是夏力提医生,他来基地是为这事。” “你认识那个医生?你能不能劝他通融一下,放吐松江一马。” “认识是认识。一起吃过一次饭,仅此而已。”陈默说,“你是做群众工作的,你跟他好好谈谈嘛。” “那个医生蛮不讲理,对当兵的很有成见。”艾斯卡尔说,“他让吐松江明天上午10点之前,拿000元给他,算是补偿费。否则,他就要去团领导那里告状,让部队开除吐松江。” “这下麻烦大了。” “吐松江在部队这几年,工作干得还不错,年底就满五年了,准备转志愿兵。如果因为这事被开除,以前所有的努力就全泡汤了。” “年轻人,真是不懂事。”陈默说,“他的结局,或许还不仅仅是被除名。” “还会有其他更严重的后果?” “嗯,那女孩子多大了,满14岁没有?” “不知道,这年龄很重要吗?”艾斯卡尔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和不满14岁女孩发生关系,不论女孩是否同意,男的都会被认定为强奸犯罪。如果是这样,那可能要坐牢。” “啊,有这么严重吗?”艾斯卡尔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存在这种可能性。”陈默严肃地说。 “所以,我必须尽快把钱凑齐,赶在明天早上之前送给那个医生,免得他把事情搞大。”艾斯卡尔又发慌了。 “即便你把钱给了夏力提医生,如果构成犯罪,公安局还是要追究的。” “私了不行?” “这种事怎么能私了呢?何况,她哥哥同意不追究了,那女孩仍纠缠不休,又该如何?” “那你说怎么办?”艾斯卡尔完全没了主意。 陈默抽着烟,想了一会儿,问:“夏力提医生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听吐松江说,前几天,他带女孩去县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可能是那时候走露了消息。” “手术做了吗?” “做了。” 陈默想起,昨天在伊布家,吐松江与那个女孩还在聊天,看起来关系挺好的。 “那女孩是什么意思?也要告吐松江吗?”陈默问。 “应该不会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这件事必须尽快妥善处理好。一旦传出去,影响太坏了。很多人会跟着倒霉的,会处理一大批人的。”陈默隐隐觉得,这是他近年来遇上的最棘手的问题。 “我的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陈干事,你一定帮帮我们。”艾斯卡尔说,“你一身正气,关心下属,敢跟领导争辩,大家都佩服你。” “行了,别拍马屁了。当务之急是把事情搞清楚。”陈默站起来,“你弟弟回基地了吗?” “回来了,就在宿舍。” “叫他过来,我要当面问明情况。” “好。”艾斯卡尔起身出去。 过了几分钟,吐松江垂头丧气地进来。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伙子,这会儿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来坐吧,伙子。”陈默让吐松江和艾斯卡尔坐在床边。 “老老实实交待,把你的事给陈干事说清楚,只有他能帮你。”艾斯卡尔说。 “吐松江,你跟那个女孩是怎么好上的?”陈默问。 吐松江看了一眼陈默,又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快说啊,你这臭子!”艾斯卡尔在吐松江脑后扇了一巴掌。 “艾斯卡尔,别这样。”陈默连忙阻止。 吐松江扭头瞪了他哥哥一眼。 “还不服气?有本事你自己去摆平嘛。”艾斯卡尔训斥道。 “好了好了,艾斯卡尔,你先到别的宿舍呆一会儿,我跟吐松江单独谈谈。” 艾斯卡尔不太情愿地站起来,用手指在吐松江的额头戳了一下:“你子,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艾斯卡尔出去了。 陈默说:“吐松江,你哥让我帮你,如果你信得过,就把事情说清楚。当然,我就是一个干事,能量有限。如果你信不过,那就什么也不用说。现在就可以走。” 吐松江两手握在一起,指关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那女孩,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吐松江慢慢地说,“她是伊布家的邻居,我们去伊布家干活,常常见到她。有时,她也会帮我们搭把手,一起帮伊布。就这样,逐渐熟悉了。” “那女孩多大了?” “具体不太清。” “有没有14岁?” “应该有十八九岁吧,她初中毕业好几年了。” 陈默一听这话,稍稍放心了点。“你今年多大了?” “岁。” “你怎么能干那种蠢事?” 吐松江沉默了一会儿,说:“是那姑娘主动追我的。” “你这是破坏军民关系。”陈默敲了几个桌子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忘了?”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说的是不准调戏妇女。我没有调戏妇女,我们就是在谈恋爱。” “义务兵不允许在驻地找对象、谈恋爱,这是有政策规定的。” “那我去哪里找对象?” 陈默一听这话,心里就来气,“去你的老家,户籍所在地找啊!” “我们家就是民乐县的嘛!” “啊?”陈默吃了一惊,“你们家就在当地?我跟你哥共事这么多年,还真不清楚这事。” “我是民乐县人,我在户籍所在地找对象,有什么错?” 陈默觉得吐松江说得有道理。军队的政策规定,义务兵不允许在部队驻地找对象、谈恋爱,是出于战备工作需要。通常情况下,义务兵不能在户籍所在地服役,但是,吐松江这样的特殊情况,该如何处理,政策并没有明确规定。 “你一直在团当兵吗?还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陈默问。 “我以前在塔哈分区当兵,三年前调到团的。”吐松江说。 “噢,这就清楚了。”陈默说,“你这事现在还不好定性。到底合规还是违规,可能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结论,你要作好思想准备。” “嗯,最严重的后果会怎么样?”吐松江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陈默。 “最严重的后果是——部队将你除名。” “啊——”吐松江两手抱头,十个手指插入头发之中。 “那女孩有什么要求?”陈默又问。 “她,想继续跟我好。如果部队允许,她愿意跟我结婚。”吐松江说。 “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陈默拍拍吐松江的肩膀,“要正确对待,不要被困难压倒。我和你哥都在想办法。” 吐松江走了。陈默点起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在想,应该从哪里破局。目前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导火索点燃,后面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形势会推动事态向坏的方向发展。 这时,杜排长敲门进来。 “陈干事,还没睡啊?”杜排长说,“有个事通知你一下。” “什么事?” “刚接到电话通知,后天,新兵教导队要来基地,组织新兵进行手榴弹实投训练。明天一早,我要带战士们去修整投掷场地。我们会提前开饭,你的早饭给你留在值班室里。” “今年的新兵,这么早就进行手榴弹实投?” “临时通知,提前了,原计划是下周。所以我们得赶快把场地修整好。” “知道了。你们该忙啥就忙啥。” 杜排长说完出去了。看来,他还不清楚吐松江的事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 (下一章:《疾风骤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二章 疾风骤雨 训练基地的营房,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在杜排长的带领下,战士们把环境搞得温暖而舒适。 锅炉昼夜不停地烧,比起团机关的单身宿舍,陈默在这里算是享福了。 在屋里呆得久了,陈默感觉头脑发闷,他披上军大衣,独自来到院子里,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陈干事,陈干事。”艾斯卡尔从屋里追了出来,“晚上外面这么冷,你呆这儿干嘛呢?” “我想静静。”陈默说。 “明天早上10点之前,医生拿不到钱就会去告状。”艾斯卡尔说,“我还是先回县城去,想办法把钱凑齐。” “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多是缓兵之计。” “如果医生拿了钱,他妹妹也不再闹,这事就没人知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陈默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准明早天一亮,全团的人都知道了。” “你的思路到底是什么?有没有把握?”艾斯卡尔着急上火。 “我们两手准备吧。你先拿钱去跟夏力提医生谈,让他不要告状,事情闹大了,对他们家的名声也不好,钱就算是给人家女孩的营养费。” “还有一手呢?” “这事捂不住,肯定会暴露的,我们不能抱侥幸心理,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陈默把肩头的大衣抖了抖,“吐松江的情况特殊,如果能从政策法律的角度解释清楚,有可能说服团领导,合理地处理此事。但我需要时间准备相关材料,也需要有帮手一起做领导的工作。” “我能做什么?” “你赶紧凑钱。还差多少?” “我自己有1000元,吐松江那儿有500元。” “这样吧。我有1000元在团的宿舍里,你回团找放映员许冲,让他打开我的门,钱就在书桌抽屉里。你再从别人那里借500元,明天一早送给夏力提医生。不要耽误。” “谢谢你啊,陈干事。”艾斯卡尔说,“那你呢?” “我会想办法先做通侯主任的工作,让他给团首长解释。在军人婚姻这类事情上,主任是有发言权的。” “那好,我现在就走。连夜赶回去。” “你怎么走?” “我骑自行车来的。” “哦,二十多公里的夜路,你可心,这附近有狼呢。” “没事,豁出去了!” …… 次日一早,杜排长就带人去修整手榴弹训练场。陈默独自坐在书桌前。 看着桌面上厚厚的那叠扶贫帮困的文稿,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动笔修改。 如果吐松江这事处理不好,那么这些稿子就白写了。甚至基地战士多年扶贫的事迹就此埋没。没有哪个单位可以边出问题边宣扬典型。 这时,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带着旋风驶进院子。车子停下的一瞬间,扬起的沙尘几乎将车身包围。 车门打开,跳下两名全副武装的纠察兵,还有特务连的连长。 这是要干什么? 陈默还在纳闷,又一辆车绿色吉普冲了进来。 这辆车上下来的是重量级的人物,团参谋长梁镇中校,还有一名上尉军务参谋。 搞这么大的阵势,出什么情况了? 陈默感觉不妙。他起身出去迎接。 陈默还没有走出大厅,梁参谋长就带人走了进来。 陈默敬礼,参谋长还礼。 “参谋长!” “陈干事,你在这儿蹲点?杜排长呢?”梁镇问。 “杜排长带领战士,去修整手榴弹训练场了。” 梁镇停下脚步,“哦,那我们去训练场。”他转身就要走。 “参谋长,有什么急事吗?需要我做什么?”陈默问。 “没你的事。”梁镇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了。 陈默拉了一把上尉军务参谋,悄悄问:“什么情况?” 上尉对着陈默的耳边低声说:“你还不知道吧,战士吐松江把一个女孩搞怀孕了,人家家长告到团里,事闹大了。” “哦,你们这是要……?” “先抓他回去关禁闭。” 陈默还没回过神来,一行人已经登车,向手榴弹训练场驶去。 这么快就暴发了!夏力提医生够狠的,真的就告状了?艾斯卡尔的钱没有送到位吗?为什么是参谋长亲自带队来抓人? 事态正朝着不乐观的方向急速发展。 陈默快步走进值班室,拿起电话:“喂,总机,给我接政治处群工办。” 电话里“刺啦刺啦”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听。 “喂,喂。”陈默喊了几声,那边仍没有反应。 值班室的战士走到桌前,一手扶着电话,一手按住电话接线口,说:“陈干事,这电话有毛病,要这样按住这根线才可以打。” 陈默挂上电话,等了三秒钟,再拿起来,“喂,总机,我是政治处的陈干事,帮我接一下政治处群工办。” “好的,稍等。” 电话接通了,铃声响了好一阵子,没人接听。陈默只好挂掉电话。 艾斯卡尔去哪儿了?会不会昨天晚上走夜路出事了? 陈默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值班战士刚想接,陈默抢先抓起电话。 “喂,艾斯卡尔吗?”陈默急切地问。 “陈默,是我,侯顺。” 怎么是侯主任?陈默尴尬地说不出话。 “陈默,我正要找你,你就在电话旁边守着。”侯顺说,“训练基地战士吐松江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知道你为什么不报告?”侯顺的声音里彰显着威严和愤怒。 陈默沉默了。 “领导派你去蹲点,你就是代表团机关,你就是那里的最高首长,那里出的事,就你要负责。” “是,主任。” “首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要好好查一查这个基地保障排,看看它到底是个经得起检查的金娃娃,还是个表现光鲜的驴粪蛋。除了吐松江的问题,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是,主任。我觉得,吐松江的事应该不是想象的那么严重。” “陈默,你脑子进水了吗?到了这地步还不严重?”侯顺更生气了。 陈默本想再解释几句,被主任噎得无话可说。 “稳住阵角,不要再出新的情况;认真调查,发现问题不遮不掩。这就是对你工作的最新指示。” “是,主任。” “噢,陈默,你见到艾斯卡尔了吗?他昨天请假出去,今天没来上班,不知跑哪去了。” “这个,嗯,他昨天来过基地,昨晚回团里了。” “行,等他回来再收拾他。”侯顺说完,挂掉电话。 陈默放下电话,准备回自己房间。他一抬头,看到又一辆吉普车驶进院子。今天真是热闹! 保卫干事郑东来到值班室。 “郑干事,你也是来抓人的吗?”陈默对自己单位的同事说话就很随意。 “我抓什么人。那是司令部的事。领导派我来调查情况。”郑东说,“还需要你陈干事配合哟。” “到底什么原因,参谋长亲自出马?” “县医院的夏医生直接跑到团司令部值班室告状,参谋长得到消息立即就行动了。” “团长、政委都知道了?” “当然。” “要我怎么配合你,调查什么?” “走,去巴尔村,找那个女孩家里人谈谈。” …… 陈默和郑东来到伊布的邻居家,也就是夏力提家。 门是开着的,两人掀开门帘直接进了屋子。 屋内挺暖和,一男一女围坐在炉子边。男的愁眉苦脸正在抽烟,女的拿着围巾捂在嘴上,默默地流泪。 郑东说明来意,男主人不冷不热地请他们坐下。 郑东是搞保卫工作的,双语精通,与当地人交谈用不着翻译。 男主人就是夏力提的父亲,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昨天,夏力提回来,狠狠地训斥了他妹妹古丽仙,我们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丑事。古丽仙跟她哥吵了一架,就跑出门去,一晚上没回来,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陈默一听这话,心里发慌。艾斯卡尔还没有消息,古丽仙又不知去向…… (下一章:《冬夜惊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冬夜惊魂 古丽仙和哥哥夏力提吵了一架。她愤然离家,跑到村外的河边去散心。 她想不明白,自己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自由大胆地追求男朋友,怎么就成了败坏家风的丑事。 她已经0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为什么不能自己找对象呢?找个当兵的有什么不好?当兵的有责任心,还乐于帮助人。 她之所以喜欢上吐松江,就是因为看到吐松江善良、勤快,经常帮助残疾的邻居伊布。 古丽仙漫无目的在河边走着。她想去团训练基地找吐松江。她知道吐松江遭到哥哥的打骂,她想去安慰吐松江。可是,她又不能去,这时候吐松江一定在气头上,安慰他可能更是刺激他。 古丽仙就在河边走来走去,就是不愿意回家。 天黑了。她想等着父母或者哥哥来找她,可是没有人来。她一生气,你们这么不在乎我,我还回去干什么。于是,就在河滩一个废弃的羊圈边坐下。 羊圈旁边有一个地窝子,是以前牧羊人临时住过的。古丽仙想起她和吐松江这里的快乐时光。 地窝子里只有一些杂草,古丽仙蜷缩在草堆里,身子很冷,但她心里是热火的。 天黑透了,月亮升起来了。空旷的戈壁荒滩,冬夜格外漫长、寒冷。 半满的上弦月高挂在夜空,晶莹的星星稀疏寥落。远处的狮子山黑魆魆的,像一只睡着了的狮子。流沙河消失得无影无踪。 巴尔村忽隐忽现地透露出点点灯光,像是大海边孤冷的渔火。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证明那儿还有人烟。 野外实在太冷,古丽仙裹紧了衣服还是受不了。她不愿意回家,她要去找吐松江。 不管哥哥对吐松江怎么样,古丽仙的心一直是真诚的,她爱吐松江,她也知道吐松江爱她。 暗淡的月亮光下,训练基地的营房像一排的火柴盒。 古丽仙走过河床,寻找着车辙印。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车子走得多了,有车辙印迹的地方就成了路。 走着走着,古丽仙突然觉得背后发凉。她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妈呀,那是什么? 一双绿绿的眼珠子,狼!古丽仙的第一反应是跑,但她很快告诉自己,不能跑,一跑狼肯定会追上来。 她听父亲讲过,遇到狼时,要盯着它的眼睛,你退缩、害怕,狼就会发起攻击。 古丽仙毕竟是个女孩,这也是她头一次在野外碰见狼。 那只狼只是看着古丽仙,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古丽仙再转过身,想往基地那边跑,然而,她没有想到,她转身过来时,眼前竟然又冒出两只狼。 她顿时觉得浑身发抖,想喊都喊不出声来。前面两只狼,后面一只狼,她被前后夹击。 古丽仙抖得更厉害了。她想慢慢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两块石头。她记得父亲曾说,狼最怕火,如果能用石头相撞打出火星,或许可以吓退狼。 前面的两只狼很狡猾,就在古丽仙慢慢曲腿准备捡石头的时候,有一只狼的身子突然往后坐,前腿扒地,嘴也咧开,露出獠牙。 古丽仙害怕了,狼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说明它就要发起攻击了。 古丽仙又站直了身子。她在心里喊,“吐松江,你快来啊,来救救我。” 突然,古丽仙看到,在不远处有个人影从基地方向跑来。不,不是跑来,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向这边驶来。 古丽仙的眼泪哗得下来,她开始挥着手大喊:“快来,救命!” 古丽仙这么一喊,狼便掉头回望。 “谁?谁在那里?”骑自行车的男子大喊。 “大哥救我,有狼。”古丽仙喊道。 眼看着那人骑着自行车靠近了。 两只狼发现来了支持力量,它们便改变了攻击对象。骑车人下了自行车,看到两只狼挡在面前。他喊道:“姑娘别怕。” 他把自行车的铃铛打得“丁零零”作响,两只狼根本不怕那个,而是一步步逼近骑车人。 古丽仙这时再回头,发现原来身后那只狼不见了。等她再次看着骑车人时,她发现那一只狼竟然悄悄跑到骑车人的身后。 “心身后还有一只狼。”古丽仙大喊。 骑车人拎起自行车,在空中划着弧线,想把狼赶走。他的这个动作好像激发了狼的斗志。三只狼都做出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骑车人迅速扔下自行车,从腰间拔出一只手枪,对着天空“呯”放了一枪,火光从枪口射出,在黑夜里特别明显。 三只狼被吓住了。骑车人拿枪指着狼,一会儿指着前面的狼,一会儿指着后面的狼,“走,走,滚开。” 三只狼收起攻击的姿势,慢慢向各自的后方退却。大约退到十米远的地方,一转身,跑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骑车人收起手枪,扶起自行车。 古丽仙这时才看清,来人是个大高个的军人,身穿迷彩服。 “解放军大哥,谢谢你救了我。”古丽仙说着话,不时还要回头看,她怕狼再走到她的背后。 “黑灯瞎火一个女孩子乱跑什么?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骑车人说。 “我,我要去训练基地。” “你不回家,去训练基地干什么?” “我去找我男朋友。” “男朋友?”骑车人犹豫了一下问,“你男朋友在基地?叫什么名字?” “我男朋友叫吐松江。” “啊——怎么是你?”骑车人说,“你就别再添乱子了。” 古丽仙不明白这个军官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添乱子?” “你哥哥已经去基地闹了一场,你还要去啊,你们有完没完?” “我……”古丽仙感到莫名其妙,“你,你是谁?” “我是吐松江的哥哥,艾斯卡尔。” “艾斯卡尔哥哥,我不怪吐松江,我们是真心处朋友。” “你哥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还要告我弟弟欺负你,把我弟弟已逼得走投无路了。” “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古丽仙说,“他反对没用,我喜欢吐松江,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已经成人了。” 古丽仙的语言,似乎打动了艾斯卡尔,他说:“你哥还逼我们拿000元,明天早上10点之前,不给他钱,就要告状。我这才急着连夜赶路去民乐县。” “我哥他,他怎么能这样做事呢?”古丽仙说。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吐松江?” “天地良心,我喜欢吐松江。” “那好,你愿帮他度过这一关吗?” “我愿意,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你也别去基地了,跟我回民乐县城。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去找你哥,你再劝劝他,给他讲清你的意思。”艾斯卡尔说,“你看行不行?” 古丽仙想了想,说:“走就走,现在就走。我一定要阻止他。” 艾斯卡尔骑上自行车,带着古丽仙向荒草滩乡政府方向骑去。 从训练基地到乡政府,要经过流沙河,河上没桥,直接从河床上走。 快到乡政府的时候,要从戈壁滩的沙石路上到过境公路。 眼看着颠簸的沙石路要走完了,前面的高高的路基就是柏油马路。 这条修在荒草滩上的过境公路,因为这一带的土地盐碱度高,道会发生翻碱地质反应,路面将会遭到破坏。 所以,修路的时候会在路基的两侧,挖出深深的排碱沟。将碱性的水渗出,减少盐碱对公路的损毁。 艾斯卡尔骑着自行车,要从沙石头路到柏油路,就得穿过排碱沟。幸好那里有一座简易的木桥,可容下马车、汽车通行。 艾斯卡尔骑着车子就上了桥,眼看就要骑上公路了,突然车头下沉,车身往前一栽,前轮的大部分被卡在桥面上两条木板的缝隙里。 人车失重。 古丽仙坐在后面毫无防备,从车子上掉下来,又跌到排碱沟里。 (下一章:针锋相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 路基旁边的排碱沟有两米多深,幸好,里面没有水。 艾斯卡尔赶快跳下去,将古丽仙扶上来。 “那里受伤了?疼不疼?”艾斯卡尔问。 “没事儿,就是这只胳膊动不了了。”古丽仙左手托着右臂,痛苦地呻吟。 “是不是骨折了?” “不知道,就是疼得很。” “我们先去乡卫生院看看吧。”艾斯卡尔扶着古丽仙爬上木桥。 他把自行车从木板缝隙中拔出来,车子的前轮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根本没法骑了,连推着走也不可能。 无奈,艾斯卡尔只好扔下自行车,带着古丽仙向荒草滩乡政府走去。 乡卫生院就在政府旁边。医疗条件有限,又是夜里,没法拍光片,也不可能手术。值班医生简单做了处理,让他们次日去县城医院。 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两人就在医院的病房里呆了一夜。毕竟那里还暖和点。 第二天一早,艾斯卡尔和古丽仙就站在卫生院门口,想拦一辆顺路车回民乐县,等了很久,也没坐上车。他们只能去公交站,等县城发来的公交车。 往返县城与荒草滩乡的班车,早上九点从县城发车,回到县城时,已是十点。 艾斯卡尔的钱还没有凑够,他顾不上回团取钱。直接带着古丽仙来到县医院。 他想在10点之前见到夏力提,先帮古丽仙治疗一下胳膊,同时说明情况,然后再去凑钱。 然而,当他们到达县医院时,已经10点15分。在夏力提的宿舍和医生办公室,都没有找到夏力提。 艾斯卡尔让古丽仙留在医院治疗受伤的手臂,古丽仙不肯,执意要跟艾斯卡尔一起去找夏力提。 两人又急忙赶往团。 就在团大门外的恰尔希村口,他们碰上了刚从团出来的夏力提。 艾斯卡尔与夏力提有过一次交锋。看到夏力提从团里走出来,艾斯卡尔就觉得肯定没好事。 “夏力提医生,我们昨晚上出事了,没来及把你要的钱凑齐,时间还耽误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回团里拿钱。”艾斯卡尔说。 “你失约了。我不想再跟你谈了。你们等着团处理吧。” “你,你,你已经去团报告了?” “哼!对你们这种不讲信用的人,我本来不该抱什么希望。” “你这个混帐东西。”艾斯卡尔抡起拳头朝夏力提的下颌打了一拳。 夏力提也不是吃素的,他用手摸了一下嘴角,看到手上沾了血。一个转身,抬右腿,右脚又准又狠地蹬在艾斯卡尔的胸部。 艾斯卡尔向后退了好几步。 “别打了!”古丽仙在一边哭喊道。 夏力提看到妹妹古丽仙胳膊受伤,手臂架着绷带跟艾斯卡尔在一起,他胸中的火气更大。 “古丽仙,你胳膊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 “哥,你不要再闹了,你那样既害了吐松江,也害了我,我们家的名声都是让你给搞坏了。”古丽仙哭着说。 “是你,把我们家的人都丢尽了。我是在维护家庭声誉,惩治坏人。” 艾斯卡尔被踹了一脚,胸中憋着一口气,他还想回击,却看到古丽仙表情痛苦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你妹妹胳膊受伤了,你快带她去医院检查吧。”艾斯卡尔冲夏力提喊道。 “我不跟他去,我没有这个哥哥。”古丽仙抬头说了一句,又哭了起来。 夏力提这时也冷静了一些。他蹲在古丽仙身边,拍着她的背说:“怎么受的伤,在哪儿治的,哥带你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要你管!你走!”古丽仙哭着说。 “昨晚上为了赶回县城来劝你,不心掉到沟里摔伤了,在荒草滩乡卫生院包扎了一下。”艾斯卡尔说。 “乡卫生院能治个什么嘛,走,去县医院,让我们科主任给你看看。”夏力提拉了一下古丽仙的衣服。 “我不去。”古丽仙还在生气。 “夏力提,咱们俩的账,后面慢慢算。”艾斯卡尔盯着夏力提的眼睛说,“治疗古丽仙的伤要紧。” 夏力提知道妹妹的倔强脾气,他站起身来,不再勉强。 艾斯卡尔蹲下身子,对古丽仙说:“走,我带你去4八6医院检查一下,骨折可不能马虎,如果耽误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古丽仙站起来,跟着艾斯卡尔去了4八6医院。 …… 陈默和郑东从古丽仙家出来,两人乘车返回训练基地。 “你这样浮皮潦草地调查一下,准备怎么写报告呢?”陈默问。 “我还能怎么写?写什么都不重要。我写的报告能把领导气得暴跳如雷。其实,事情怎么处理,领导心里已经有数了。”郑东说。 “这态度可不是你的作风噢!为了战士的利益,咱们还是要凭良心说话,依据政策法规办事。”陈默说。 “吐松江被参谋长带走了,还能轻饶了他。再说,政策在那里摆着呢?谁也帮不了他。” “我认为,吐松江的情况特殊,应该特殊对待。” “怎么个特殊法?” “现在军队关于士兵的婚姻,执行的政策是19八0年总政下发的文件,说的是战士一律不准在部队内部和驻地找对象,但是,文件同时指出,有些特殊情况,志愿兵回原籍找对象有困难,经批准可以在驻地找对象。言外之意就是,士兵找对象,原则上应该回原籍。” “嗯,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士兵的部队驻地与原籍是同一个地方呢?” “士兵在本人原籍服役,几乎没有这种可能,征兵的时候就有安排。” “但是,有一种情况是,士兵服役期间调动,从原来服役地调回原籍,那么他能不能在原籍找对象呢?” 郑东扭头看看陈默,想了想,说:“调动,有这种可能。这还真是个问题。” “吐松江就是这种情况。他的户籍就在民乐县,他现在在民乐县找了对象,这能说违反规定吗?如果不让他在民乐县找对象,让他去哪里找?去原籍,那还不是民乐县吗?” “这种情况,我还真不清楚。”郑东说,“照你这样说,吐松江是正当的找对象、谈恋爱,并无过错。” “是啊。只是年轻谈恋爱,节奏有点快。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两人感情好,都达到了结婚年龄。” “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还有呢。吐松江是超期服役。本来三年义务兵服役期就满了,他现在是第五年了,对于这样的战士,谈对象、结婚,都是政策允许的。19八0年总政的文件明确规定,对于超期服役的战士,要求回原籍结婚的,应该同意。既然回原籍结婚都可以,就证明可以在原籍找对象了。如此这般理解,吐松江何错之有?” “陈干事,我听明白了。但这事需要让团领导也明白。这个得你去解释。”郑东说。 “不行,我是搞宣传工作的,说服领导需要你这个学法律的,从依法治军的角度给领导分析,只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口才不行。” “这不需要口才,只需要讲理。”陈默说,“你先说服侯主任,让侯主任再做团长、政委的工作。相信首长能听得进去。这样既是帮了吐松江,也是给团队解决了问题。你想想,如果处理不好,把吐松江开除,团脸上也无光,声誉受损的是部队集体啊。” “即便能说服侯主任,但是参谋长把人抓了,他那里能通得过吗?”郑东提出自己的顾虑。 “你也可以帮参谋长分析形势,如果把吐松江开除,就说明团对士兵的管理不善,年底全师评选管理工作先进单位,团肯定就没希望了。如果主任的意见能解释通政策,他参谋长又何必坚持自己的意见呢?” “那怎么给参谋长一个台阶下?人是他亲自抓的,结果抓错了,这脸往哪儿搁?” “也不能说抓错了。毕竟吐松江在谈恋爱期间让女孩怀孕,就是犯了错误。对这样的错误行为,关一两天禁闭,符合相关规定。这也是参谋长的权力范围。” “好,就按你说办。”郑东说,“干脆你和我一起回团,给领导们解释吧。” “不行,我是在基地蹲点,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离开岗位。” “噢,还有一个问题。”郑东还是不放心,“如果我们把团领导的工作全做通。吐松江免受处理,他还能继续与那女孩谈恋爱吗?” “当然可以。” “如果女孩家里不愿意呢?尤其是她那个哥哥,要再向上级a师或者军区告状,又该怎么办?” 陈默笑了笑说:“只要团领导达成共识,夏力提那边就好办。” (下一章:福兮祸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上架感言:用心书写值得一读的文字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我会用心去书写值得一读的文字。 我知道每天都有人在追更,所以不敢辜负你的期待。 《边地疏红》的草稿是十几年前完成的,作为一个时代的记忆,当时大多采用白描手法。 近来,时间稍微宽裕了,就想把它改一改发出来。 连载开始以后,改着改着就发现,原来写的东西有些已不适应当下的语境。那时的观念、文笔以及对说的理解还显稚嫩。 “世异则事异”。时代变了,读者也变了。于是乎,推倒重来,只保留原来的主线,几乎等于另写一部。 作品中呈现的人物,结合了我所看到的和我想象的,没有一个是真实的,没有一个不是真实的。 有些热心的朋友,在书中寻找这个或者那个原型,这也挺有意思的。 我只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作品是虚构的,又是现实的。它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个特殊时期产生的共鸣;也是西部边关军旅那个特殊背景引发的感慨。 我相信,作为一个有思想的读者,你能体味那个时代、那种环境、那群年轻人所经历的别样的爱情与婚姻。 如果你能读到最后,一定会收获不一样的感悟。那时,你也就理解了书名为什么叫《边地疏红》。 大幕已经拉开,演员已登上舞台,我和我的人物将真诚地演绎下去。 感谢朋友们追捧!感谢编辑鼓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五章 福兮祸兮 团党委会议室里,关于战士吐松江的婚恋问题,委员们讨论了一个多时,仍无定论。 政治处侯主任与司令部梁参谋长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最后,政委林国华开腔了:“针对吐松江这件事,刚才大家都发表了很好的、中肯的意见,从不同角度分析了利弊得失。对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 林国华故意停顿了几秒钟,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 “对士兵的教育管理是司令部的重要职能,梁参谋长严格要求、果断行事,这种作风值得肯定。 “有关士兵的婚姻问题呢,是政治处的职责范围,侯主任从战士切身利益出发想问题、做事情,对于稳定军心、提高士气很有意义。 “大家都是为团队在考虑,都是为战士在操心,这一点不容置疑。战士婚姻这个问题,总政的文件是19八0年颁布的,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些年社会进步和部队发展的速度可以说日新月异。 “时代在变,我们的思想也要跟着变。很快,部队的兵役制度要改革,三年义务兵要改成两年,还要推行士官制度。这些制度改革的过程中,军人的婚姻政策肯定也会调整。 “当然,在政策没改之前,我们还是按原有政策执行。对于这份十几年前的文件,我觉得要从制定政策的根本目的出发去考虑问题。 “侯主任分析得对,文件没有明确,在原籍服役的士兵应该在哪里找对象,如果按照‘法规不禁止的行为均可为’这个原则,吐松江的行为就没有问题。 “其实,就部队建设而言,如何衡量一个事物的好坏,我们不要忘记最根本的一条,那就是战斗力标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和巩固部队战斗力。在处理吐松江这件事上,我们依然要坚持战斗力标准。 “如果我们把一个立过功、当过班长、做了许多好事的优秀士兵开除掉,对部队的战斗力是有好还是有坏处?如果我们把吐松江留下来,让他继续为部队建设作贡献,对战斗力是加分还是减分呢? “这样一分析,我们思路是不是就打开了?所以,我认为侯主任的意见更有利于部队建设。” 林国华说完,就低下头自己在笔记本上写起字来。其他人听政委这样总结,也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政委,这件事要不要请示一下上级机关。”参谋长梁镇说,“对于我们一时把握不准的事,冒然做出决定,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就不用请示了。”团长刘金昌说,“刚才政委讲得很清楚了。我们依据法规来处理事情,这是我们一级党委的权力和职责,没有必要事事都麻烦上级。” “那个女孩的哥哥如果不满这样的处理结果,继续上访告状,那可怎么办?”梁镇继续表达自己的关切。 “这个问题就交给侯主任去解决吧。”林国华看了看侯顺。 “我?”侯顺说,“好吧,政委,我想办法安抚好女孩的家人。” “侯主任,你还记得吧?那女孩的哥哥是县医院的医生,县医院的居莱提院长可是你在党校学习时的同学啊。”林国华说。 “噢,明白了,政委。”侯顺笑了。 团长和政委都表明了态度,大家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吐松江的恋爱问题不违反相关政策规定,对于恋爱中的不当行为,给予关禁闭一天的处罚。 …… 晚上,团训练基地的食堂里,十几个人围成一桌。杜排长让炊事员做了几个好菜,战友们要给吐松江压压惊,同时也表示祝贺。 古丽仙坐在吐松江的身边,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杜排长端着茶缸站了起来,茶缸里的姜汁可乐冒着热气。 “同志们,吐松江的事情能够得到妥善圆满的解决,我们要感谢团党委的包容和支持,要感谢组织的关心。希望吐松江,还有其他同志,要把组织的关怀转化为干工作的动力,把我们基地的服务保障工作做得更好。” 众人齐声说:“好!” 吐松江也站起来,还没开口,先哽咽了,他的眼眶里饱含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堂堂七尺汉子,吐松江当然也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请大家看我的行动吧。”吐松江看看古丽仙,“以后好好照顾古丽仙,扎扎实实干好工作!” 古丽仙微微抬头,看着吐松江,眼神里充满着崇拜与幸福。 陈默看着这对年轻人,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但愿这段美好的姻缘结出幸福的果实。 …… 天刚蒙蒙亮,一支由七八辆卡车组成的车队驶进了团训练基地。 这是新兵教导队的刘天来队长,带着数百名新兵来基地进行手榴弹实投训练。 基地保障排的战士们早早吃过早饭,严格按规范布置好场地,只等指挥员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训练。 轻武器实弹射击、手榴弹实投,是新兵训练阶段的基础科目,也是重点科目,更是危险系数较大的科目,准备工作必须扎实、充分。 昨天,保障排已提前修整好场地,指挥所、发弹区、等候区、投掷场、安全沟、防护墙,每一项工作都不马虎。 保障排的战士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外围巡逻观察,二组负责发放弹药,三组负责投掷场安全。 吐松江作为安全员,每次新兵从发弹员手中接过手榴弹,他就形影不离地跟在这名新兵身后。 按照程序和口令,引导新兵进入投掷场地,听到命令之后,将榴弹扔出去,尽量往远处扔。 安全员的职责就是随时观察并提醒新兵,按要领作动作,出现险情及时排除。 在进行手榴弹实投之前,教导队已经组织新兵进行过多次模拟训练。每名新兵都熟悉了投弹的程序和要领。 训练进展顺利。 下午天快黑时,刮起风来。大风扬起的沙尘影响战士的视线。此时,还有三四十名战士没有投掷实弹。 刘天来心里觉得不踏实,他让教导队的副队长请示团司令部,能不能暂停投弹,过几天天气好时,再继续投。 得到的答复是,明天开始,西域南部天气要变,要下雪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当天完成训练任务。 既然机关不允许改变训练计划,就只能按原来的程序继续进行投弹。 当未投弹的新兵只下最后一组五个人时,刘天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给战士们鼓劲:“马上要结束了,大家集中注意力,严格按照投掷要领做动作。” 最后一组新兵有五人,精神抖擞地站上投掷场。这对新兵来说,可是人生第一次投实弹,兴奋、紧张是难免的。 吐松江站在中间一名新兵的身后。 “开始投弹!”刘天来下达命令。 吐松江前方那名新兵,右手抓住手榴弹握把,左手轻轻取下防护帽,拉出保险环,然后撤身,引弹,投掷。 突然,一阵风吹来,这名新兵手一抖,本应向前上方投出的手榴弹竟然向正上方飞出去两三米,随即掉下来,落在了新兵身后,距吐松江也就半步之遥。 “赶快卧倒!”刘天来发现险情,大喊一声。 刚准备投弹还没有出手的几名战士迅速扔出没开保险的手榴弹,四散逃开,卧倒。 投弹脱手的新兵被自己的动作吓蒙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吐松江眼疾手快,一个鱼跃将新兵扑倒在地,顺势卧倒,又将新兵护在身下。 前后就两三秒时间,“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吐松江身边爆炸,现场升起一股黑烟。 爆炸掀起的沙尘迷漫在投掷场,战士们全都傻眼了。 刘天来迅速冲入烟尘中寻找吐松江。 只见吐松江扒在地上,背上全是沙土,迷彩服已被鲜血浸透。他的身下还护着那名投弹的新兵。 (下一章:生如夏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六章 生如夏花 陈默没有去手榴弹训练场,他在房间里继续修改《战士扶贫帮困》先进事迹材料。 天快黑了,新兵投弹训练还没有结束。陈默的心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惶。 他走出房间,准备去食堂帮助炊事员做点什么。今天基地保障排执行任务,只留了一名战士做饭。 陈默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训练场方向快速驶来一辆大卡车。这辆卡车的速度简直可以赶上吉普车,如此危险的驾驶行为,带车军官怎么不管呢? 那辆车从保障排营房前冲过去。眼看着沙尘扬起,扑面而来,陈默快步走进食堂。 炊事员已经备好了晚餐,只等战友们回来吃饭。不需要再做什么了,陈默像和这个战士聊了起来。 才刚说了两句。杜排长慌里慌张里跑进来。 “陈干事,不好了,出大事了。”杜排长的嘴唇在发抖。 “别着急,慢慢说。” “新兵投弹,没扔出去,在跟前炸了,吐松江为救新兵负伤,已经送往医院。”杜排长气喘吁吁。 “伤势重不重?”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一些。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他内心反复说,镇静,不要慌。 “是刚才那辆大卡车吗?” “是的。” “谁带车去的?” “刘队长,刘天来。” “送哪个医院了?” “4八6。” 陈默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他在想当下最紧要的事是什么。迟疑了片刻,他立即跑到值班室,抓起电话。 “喂,总机,接作战值班室,十万火急。” 电话瞬间接通,“值班室,我是训练基地蹲点干部陈默,现有特急情况报告。” “请讲。” “刚才,新兵手榴弹实投场地发生意外,一名战士为救新兵负伤,正送往4八6医院。请立即与4八6联系,派出救护车沿民荒线前出接应。” “受伤几人?伤情如何?” 陈默回头问杜排长:“伤了几个?” “一个很严重,两个伤。” “初步判断,一人重伤,两人轻伤。” “送伤员的车是什么车,车号?” “军用东风卡车,车号不知道。” “好的,我立即报值班首长,与4八6联系。请你们保持电话畅通,随时听候指示。” 放下电话,陈默又在想,还能做什么?现在该做什么? 这时,又有几辆卡车从训练场驶来。 陈默对杜排长说:“你在这里值守,我要跟随车队回民乐县,去4八6医院。” “哦,好的。”杜排长说,“我该怎么办? “稳住阵角。” 陈默说完,一个箭步冲出值班室,搭上一辆卡车,向民乐县驶去。 天色已暗。陈默与新兵教导队的副队长坐同一辆车,驾驶室里的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快到团时,陈默突然想起一事。他对副队长说:“你带其他新兵回团,这车新兵我带到4八6医院去。” “干什么?” “三个伤员全送到4八6医院,如果抢救要输血,我担心医院的血不足,这些新兵带过去作为输血储备。”陈默说。 “不行,新兵是我带出来的,我要一个不落地带回团。”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们现在救人要紧。” “一车兵不是想带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陈默无语了。 副队长说得对,做得也对。 “这些新兵来部队时间不长,今天看到这事,估计都成了惊弓之鸟,再让他们献血,不合情理。”副队长说。 陈默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欠妥,说:“对不起,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在前面路口停车,你们回团去,我去4八6医院。” 陈默步行来到4八6医院,他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了。毕竟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 也许是见惯了流血、抢救,陈默有点麻木了。虽然是和平年代,但是军人仍是最危险的职业之一,每年的训练、抢险,不知有多少年轻的优秀军人失去生命。 如果要评选“谁是最可爱的人”,军人,一定可以位列其中。 手术室外站了七八名军人。侯主任、梁参谋长都在那里。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刘天来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拳支撑着下巴。 陈默悄悄走过去,在刘天来身边坐下,“副主任,情况怎么样?” 刘天来看着陈默,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问:“你们领导呢?” 参谋长梁镇走上前去:“医生,这儿我负责。” “让你们搜集的输血者找到了没有?” “医生,正在全力找,正在全力找。他这个血型太少见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右手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左手掌心,“有了消息,赶快通知我们。伤员现在情况不好。” “是,是,医生,我们还联系了兄弟部队,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梁参谋长说。 陈默不知道输血遇上什么情况,便问了一句刘天来:“受伤的人需要什么血型?这么难找吗?” “受伤最重的战士吐松江,他的血型特别稀少,医院并无这种储存。现在正在全团动员找血,这都半个多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血型。” “什么血?这么难找。” “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说不清。” “哎,有了。”陈默突然想起一个人,“找吐松江的哥哥,艾斯卡尔是他哥,快快通知艾斯卡尔,他们的血型应该可以匹配。” 刘天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那赶快通知艾斯卡尔来医院。” 参谋长派人去找艾斯卡尔了。 众人焦急地在走廊里等待。 艾斯卡尔来到医院,才知道受伤的是自己的弟弟。听说要给弟弟献血,他二话没说,跟着护士去采血室。 陈默看到,梁参谋长、侯主任、刘天来,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很快,大家又紧张起来了。 艾斯卡尔郁郁不欢,从采血室出来。 “怎么回事?”梁镇问,“血型匹配吗?” 艾斯卡尔摇了摇头。 “怎么亲兄弟血型还不匹配。”梁镇感到诧异。 “我和吐松江,不是亲兄弟。”艾斯卡尔说,“吐松江是我母亲带过来的,他原来的父母离婚了。” “唉……”参谋长梁镇也没办法了。 走廊里又陷入可怕的寂静。这时,医生又出来,问:“找到输血源了吗?” 众人都摇头。 陈默走过去问:“医生,伤员是什么血?这么难找。” 医生说:“是一种rh阴性血型,也叫熊猫血。” “啊,熊猫血。”陈默惊呼,“我知道了。” “谁?”梁参谋长问。 “我去打电话。”陈默说了一声,跑开去找电话。 十几分钟之后,陈默的同学穆子旭来到医院。 “老穆,快,救一救战士,需要你的血。”陈默急切地说。 “采血室在哪里?”穆子旭一点都不紧张。 “那里。我带你去。”陈默带着穆子旭来到采血室。 “最近觉得浑身没劲,正需要放放血呢。”穆子旭一本正经地说。 陈默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没正样儿。 采血的护士听了穆子旭话,问:“怎么?你身体不适,有什么病吗?” “呵,没有,没有,开玩笑呢。” 这时,刘天来、梁镇、侯顺都来到采血室。刘天来问陈默:“你怎么知道穆子旭是那种熊猫血?” “我们俩那可是穿过一条裤子的。我在陈默那里没有什么秘密。”穆子旭抢先回答了刘天来。 没几分钟,400的血液流进血袋,又进入吐松江的身体。 众人还在走廊里等待。过了一会儿,医生又出来说:“失血过多,还需要再输血。” “啊——”陈默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穆子旭已经献血400,还去哪里再找这样稀缺的血啊。 “行,那就再抽我的吧。”穆子旭扯了一下袖子说。 “不能再抽了,通常献血400就已经不容易了。”医生说。 “不抽我的,难道你们还能再找到别的人?”穆子旭说,“来吧,再抽点。” 医生想了想,说:“那就再抽00,再也不能多了。” 穆子旭又进入了采血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还在进行。走廊里的人全都神色木然。 (下一章:《水穷云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七章 水穷云起 吐松江是幸运的。 医生从他的身体内取出三块弹片。一块与脊柱擦肩而过,进入胸腔,却未伤及肺部。如果稍稍偏移一厘米,就可能损伤脊梁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说不定会瘫痪。 第二块弹片似乎也长着眼睛,从肋骨的缝隙穿入,差一厘米触及心脏。 还有一块稍点的弹片,直接被肋骨挡住,就嵌在肋骨上。 这些弹片都没有伤及要害,取出来之后,身体恢复一段时间就问题不大了。 血管里流淌着熊猫血的吐松江,竟然碰上同样是稀有物种的穆子旭,只能说是他运气好。 另外两名轻伤的战士,并无大碍,当天就回团。吐松江继续住院治疗。 团领导们心头的石块都放下了。陈默被招回团部,不用训练基地蹲点。他的工作重点也做了调整。扶贫帮困先进事迹材料先放一放,立即着手起草吐松江救战士的英雄事迹。 此事,最初在团还有一些议论,到底应该怎么看这次意外。如果从训练安全的角度说,那意外就是事故,说明训练的组织有问题。但是,从吐松江的行为来说,又是一项壮举,应该大力宣扬。 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是林国华政委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他告诉全团官兵,吐松江的英雄事迹要大力宣传。这是部队建设大局的要求,也是用战斗力标准衡量的结果。如果说,出了事故就要否定英雄,那么是怎么牺牲的,那也是一次意外,一次事故,但并不影响的光辉形象。 有人认为,是因为牺牲了,才大力宣传他的。林政委讲,我们现在就是要打破固有观念,英雄人物必须死了才宣扬,为什么不在英雄活着的时候宣扬他呢?活生生的英雄大家看得见,学得来。 此外,林国华还拿出更有说服力的材料。军队每个连队的会议室都会悬挂六位英模人物的画像,他们分别是张思德、、、、李向群、苏宁。 苏宁同志就是在手榴弹实投中为救战士而牺牲的,他是全军学习的榜样,所以,吐松江的事迹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宣扬。 在林政委的支持下,政治处又抽调了两人,协助陈默整理材料。同时,也把相关情况上报a师。 a师政治部相当重视,不但要派出宣传干事来团协助宣传,还迅速作出决定,号召全师官兵向吐松江学习,同时给吐松江记一等功。 团党委抓住机会,上报请示,建议将战士吐松江提干,转为军官。师政治部将此议题列上议事日程,等全师统一研究提干时重点考虑。 艾斯卡尔趁热打铁,主动与古丽仙家人沟通商量,订下了吐松江与古丽仙的婚姻关系,只待条件成熟就结婚。 夏力提得知吐松江的英雄事迹,对妹妹的做法也不再反对。尤其是看到吐松江在部队大有可为,即将成为军官,妹妹的将来有了值得信赖的依靠,他也乐于接受眼前的现实。 一天下午,陈默约上穆子旭一同去4八6医院看望吐松江。 陈默要写吐松江的事迹材料,对吐松江的情况需要详细了解,既是看望,也是采访。 穆子旭给吐松江输送了救命的鲜血,两人之间产生了特殊的关系。 陈默和穆子归来到4八6医院住院部外科病房。在护士值班室查寻病人信息时,陈默看到了阿孜姑丽的同学阿咪娜。 “嗨,阿咪娜,你好,又见面了。” “陈干事,你来……是看望团的吐松江?” “是的,他在哪个病房?” “号床,在楼道尽头的那间屋子。” “最近,见没见阿孜姑丽?” “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这两天,我正想约她一下呢。” 陈默和阿咪娜说话的时候,穆子旭站在旁边打量着这位能干的少女。 “你们可以约一下来我们团玩,最近我们文化活动中心添置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呢。”陈默说。 “好啊。”阿咪娜说。 “陈干事就是管文化活动中心的。”穆子旭在一旁搭腔道。 “噢,忘了介绍。”陈默拍着穆子旭的肩头说,“这是我同学,也是同事,穆子旭。” “你好啊,美女!”穆子旭朝阿咪娜招了招手。 “说啥呢”阿咪娜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去病房,不打扰你了。”陈默转身朝病房走去。 “哎,陈干事——”阿咪娜喊了一声。 “怎么了?”陈默回头问。 “这次,还有巧克力吗?”阿咪娜捂了一下嘴偷笑道。 “哎呀,有,但是忘带了,下次来给你。”陈默笑着说。 穆子旭追上陈默问:“这个护士是你上次住院时认识的?” “嗯,啊。”两人边走边聊。 “丫头长得还挺漂亮。” “你那眼神,见着美女就色眯眯的,腿也挪不动了,话还那么多。” “我有吗?” “有!哪有你这样当面直接叫人美女的。” “这是趋势,以后见了女性,不管漂不漂亮都要喊美女。” “好吧,做你的美女梦去吧。” “她还管你要巧克力,你们混得挺熟啊?” “她喜欢的是巧克力,不是我。”陈默说。 “是不是我以前给你买的巧克力,你都送给这护士了?”穆子旭说。 “是啊,你知道我不喜欢吃那玩意儿。” “噢,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陈默看了穆子旭一眼,心里想,这家伙肯定在想怎么接近阿咪娜。 …… 推开病房,好热闹,果然是英雄的待遇。这间病房里只有一张床,显然是4八6医院特意安排的。 窗台上、床头柜上,甚至墙角,都放满了鲜花。 吐松江是扒在床上的,他的伤主要在背上,不能躺。 床前围了好几个人。艾斯卡尔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方凳上,古丽仙坐在床边,夏力提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窗前。 前几天,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个人,如今,俨然成了一家子。 夏力提首先发现了陈默和穆子旭,“你好,陈干事。” “你好,夏医生。”两人握了握手。 穆子旭将鲜花交给古丽仙,艾斯卡尔让出了凳子,陈默坐下,穆子旭站在床头。 陈默拉着吐松江的手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吐松江将身子侧过来,说:“好多了。” “吐松江,我只问一个问题,”陈默说,“我想知道,你说的跟我判断的一样不一样?” “陈干事,你说。” “你当时看到冒烟的手榴弹害怕没有,怎么想的?” “哪顾得上想,就那么一秒时间。扑上去,那是本能反应。” “嗯,果然不出所料。这就是军人的本能反应。”陈默说,“我的采访结束。” “吐松江,英雄可不能这么说实话。”穆子旭说,“你应该说,说是迟、那是快,我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苏宁的光辉形象,我想到,如果我不行动,战士的生命就会有危险,战士的家人会伤心,于是我大喝一声,别怕,我来救你。这才冲了上去了,捡起地上已经冒烟的手榴弹,迅速向前上方45度角抛出,然后一个虎扑将新兵压在身下……” “停停停!”艾斯卡尔笑着说,“穆助理,你太能吹了,你干后勤是选错行了,你应该像改行干宣传工作。” 众人听了都笑了。 “哎哟,哎哟。”吐松江发出痛苦的呻吟,“你们别讲笑话了,我一笑,背就疼。” 古丽仙掰了两根香蕉分别递给陈默和穆子旭。 艾斯卡尔对古丽仙说:“古丽仙,你知道吗,这个穆助理可是吐松江的救命恩人。吐松江的血管里流着穆子旭的血。” “谢谢,谢谢穆助理。”古丽仙躬身向穆子旭致意,“你救了吐松江,就是救了我们两家人。你就是他的恩人,他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我没做什么。是吐松江人好,命好,运气好。”穆子旭说,“你要认我做哥哥,我很乐意,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 “古丽仙,你太幸福了,现在有三个哥哥,夏力提、艾斯卡尔、还有穆子旭。”陈默说。 “你们都要关心我噢。”古丽仙露出真诚的微笑。 古丽仙虽然身在农村,只是初中毕业,但是聪明伶俐,活泼大方,是一位有主见女孩。 夏力提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陈默和穆子旭要走了,夏力提才跟着他们出来。 “陈干事,等一下。” 陈默回头,问:“夏医生,有事?” 夏力提看了看穆子旭。穆子旭明白他的意思,先走一步。 夏力提说:“陈干事,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 “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夏力提说完,转身回病房去了。 (下一章:意外之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八章 意外之约 莫名其妙!陈默站在楼道里,回想着刚才夏力提的表情和言语。 “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打扰谁的生活了?是打扰古丽仙?吐松江?还是艾斯卡尔?还是夏…… 哦,明白了,难道是他和她? 去他妈的!你过你的日子,我找我的朋友,谁碍谁的事了? 陈默闷闷不乐地走出4八6医院。穆子旭还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怎么了?看着不高兴。”穆子旭问。 “没什么,走,回去。”两人向团走去。 “没什么事你拉着个苦瓜脸干什么?” 陈默觉得可笑,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一句话还生气。他故意咧着嘴,冲穆子旭笑笑,“嘿嘿,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穆子旭说,“哎,那个外科的护士,你叫她什么名字?” “阿咪娜。”陈默瞄了一眼穆子旭,“你子,心思又歪了?!” “随便问问而已。” “北京的于静要是知道你这么花心,嗯,有你的好戏。” “是你想多了,黑狗。”穆子旭说,“你这种人太敏感了,容易伤着自己,也容易伤着别人。” “呵呵,我太敏感?我那是迟钝!” “今天是周末,晚上没啥事吧,咱两喝几杯去。”穆子旭说。 “算了,不去了,还有一堆材料等着写呢。” “你那些材料什么时候写得完嘛。走吧走吧,县城大十字那儿,新开了一家肥羊火锅,听说味道不错,我们去尝一尝。” “不去。手头有事,心里放不下,吃什么都不香。” “唉,你这人,太无趣了。难怪女孩第一眼看你还行,谈着谈着人家就撤了。” “你!哼,别这么早下结论,谁先找到另一半,还不一定呢。”陈默乐了。 两人回到团,在机关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陈默去办公室加班,穆子旭回宿舍休息了。 陈默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资料、文件、书本和稿纸。侯主任多次批评他不注重细节养成,关键时刻找个资料找半天找不到。 可是陈默觉得,这种状态很好呀,需要什么资料,他顺手就可以拿来,如果谁把桌子帮他收拾干净了,他想要的东西反而总是找不着。 陈默将这几天写好的稿子整理一下,订起来,准备去打字室找打字员打印出来。 这时,电话响了。 “喂,你好,宣传股。”陈默说。 “是陈干事吗?” “对,是我。你是哪里?” “我是团大门口的哨兵,这儿有两个女生说是要找你。” “女生,两个?你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电话那头没声音了,应该是哨兵在询问来访者。 会是谁呢?女生,还是两个。 “喂,喂。”电话那头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好,你是哪位,找谁?”陈默说。 “我找陈默,陈干事。”女子说。 “你是……”陈默听出来了,是阿孜姑丽。 “我是阿孜姑丽。”电话那头说,“周末了,你还在忙什么呢?” “哦,加班写点东西。” “有人要请你出来玩,你有时间吗?”阿孜姑丽说。 “谁啊?还请我玩呢。”陈默心里暗自高兴,不就是你阿孜姑丽嘛。 “是阿咪娜,她要请你出来玩。嘿嘿!”阿孜姑丽说。 “阿咪娜?”陈默一下子乐了,这两个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你来不来吗?”阿孜姑丽问。 陈默一时搞不明白阿孜姑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了,她不打招呼直接来团,还和阿咪娜一起,还说是阿咪娜的邀请。 如果是阿孜姑丽一个人来该多好啊! “你没时间啊,那就算了吧。”阿孜姑丽笑着说。 “行,我马上出来。”陈默说,“你真的和阿咪娜在一起?” “是啊!” “那好,我也带一个同学来,行不行呢?”陈默问。 “好啊,人多了热闹。” 挂掉电话,陈默马上下楼,去单身宿舍找穆子旭。 穆子旭一听,是那个爱吃巧克力的护士阿咪娜来了,他当然高兴,洋洋自得地跟着陈默就出了团队。 在大门外,陈默看到阿孜姑丽和阿咪娜分别推着一辆自行车。 阿咪娜个头高挑,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系着红围巾,长长的黑皮靴,让她越发显得身材苗条秀丽。 阿孜姑丽比阿咪娜矮一些,穿着一身牛仔套装,看起来很单薄。 “你们,没骑自行车啊?”阿孜姑丽问。 “没说要骑车啊?”穆子旭说,“以为你们叫了一辆达坂城的马车来了呢。” 阿孜姑丽和阿咪娜都笑了。 在哨兵面前,他们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穆子旭当机立断,男生骑车,女生坐车。他和陈默分别带着阿咪娜和阿孜姑丽离开了团。 “去哪里啊?”陈默骑着车子问。 “达尼亚宴会厅。”阿孜姑丽说,“是阿咪娜家新开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阿咪娜怎么会请我们出来玩呢,这是给他们家拉生意。” “带你们去那里主要是玩,不收你们的钱。” “好吧,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陈默骑了一段路,觉得有些冷,他突然想起给阿孜姑丽买的手套忘带了。 最近一段时间心心念念要送给她,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在一起了,却因为着急没带来。 他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蠢。什么脑子嘛?” 穆子旭骑着车子很卖力,远远地走在前面。他与阿咪娜也是有说有笑。 陈默想,穆子旭会不会喜欢上阿咪娜呢?阿咪娜能看上穆子旭吗? 阿咪娜家的宴会厅开在民乐县城的边上,那个丁字路口是通往库拉市的必经之地,往来的人和车很多,还算繁华。 他们把自行车停在楼下。阿咪娜带着三人上了二楼。 陈默第一次来到民族特色的宴会厅,感觉耳目一新。 宴会厅空间很大,装修豪华,整体部局像两个同心圆。 中间的圆形是铺着地板的舞池,地板上画着男女夸张地舞姿,舞池中央顶部有一个大大的水晶吊灯。舞池周围凸起一尺多高的平台,分布着十几个大不一的雅座。 东西南北四面正对的方位,是四个大雅座,每个雅座可以坐八人,其余雅座一些,可以坐四人。 雅座之间用屏风隔开,雅座门前都挂着珠帘。可以看出里面坐着几个人,却看不清坐的是什么人。 阿咪娜选好一个位置,又安排了饭菜,四人相对而坐。陈默和穆子旭在一边,阿孜姑丽和阿咪娜在对面。 美食都是精致的西域风俗吃,还有格瓦斯酒。那是一种类似于啤酒的低度酒,就像江南的米酒,西北的青稞酒。 阿咪娜脱掉了外衣,取下围巾,露出酒红色的毛衣。阿孜姑丽仍穿着那身牛仔装。 陈默这时才意识到,他和穆子旭竟然穿着马裤呢军装进了宴会厅。在这样的舞厅场景里,身着军装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关注,也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下一章:《醉心时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五十九章 醉心时刻 “两位妹,今天应该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吧?”穆子旭两臂交叉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看着阿咪娜和阿孜姑丽。 “今天是我的生日!”阿咪娜说,“来我们先干一杯。这种格瓦斯酒是我们家自酿的。” 阿咪娜端起足足可以盛下一升酒的玻璃杯,杯中咖啡色的格瓦斯酒泛着晶莹的泡沫。 “哦,生日快乐!阿咪娜,早点说的话,我们应该买蛋糕来的。”陈默说。 “今天是你多少岁生日啊?”穆子旭说,“噢,不好意思,不该问女孩子的年龄。” “十八。”阿咪娜开心地笑着说。 陈默明白,是阿咪娜在开玩笑。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陈默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格瓦斯,苦中带甜、冰冰凉凉的滋味,喝到胃里并不舒服,差一点要打出嗝来。 大冬天喝这种酒,确实需要勇气。阿咪娜似乎很享受这种冰凉,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这时,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轻柔的音乐响起,旋律舒缓而优美。 雅座里走出一波一波的年轻人,他们挽着手跳起了交谊舞。陈默听得出来,那是慢三步舞曲。 这种舞步是那个年代青年人最喜欢,也是最流行的舞步。跳这种舞,既是精神和体力的放松,又是男女之间交流的好时机。 “你们这宴会厅搞得不错嘛。”穆子旭举杯与阿咪娜碰了一下。 “达尼亚宴会厅是混搭风格,既有民族风,也有流行色,可以用餐,可以跳舞,还可以一展歌喉。”阿咪娜说。 阿孜姑丽似乎并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她面若梨花,静静地坐在那里,顾盼流离。时而看看舞池里的红男绿女,时而喝一口酒,与阿咪娜聊几句。 陈默写起文章来,下笔如有神助,真正面对喜欢的人,他却无话可说,神也不帮助他了。他便只会傻笑,或者喝酒。 这时,一首舞曲结束,掌声响起的同时,灯光变亮。 陈默发现,跳舞的人着装五花八门,有穿少数民族长裙的女子,也有穿喇叭裤、高根鞋的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 舞厅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欢快的民族音乐暴发了。旁边的雅座里传出一声刺耳的口哨声。 “走,跳舞去。”阿咪娜拉着阿孜姑丽的手说。 “我不想去。”阿孜姑丽说。 “走吧,走吧。”阿咪娜对穆子旭说,“你们一起,都去跳吧。” “什么舞,我会跳吗?”穆子旭说。 “西域舞,随便扭,一看就会。”阿咪娜拉着阿孜姑丽进了舞池。 陈默和穆子旭坐在原位。 “你去跳吧,我在这里欣赏你们。”陈默对穆子旭说。 “走吧,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与人同乐!”穆子旭说着就站起身来。 “去吧,我不跳。我喝酒。” 穆子旭加入了舞者群,凑到阿咪娜和阿孜姑丽身边。他跳起西域舞还是有模有样。 阿咪娜的身材和舞姿,让她很快成了舞池中最耀眼的明星。 她满头数不清的长辫和飘逸的长裙,在众人中间旋转,她细细的腰肢、柔软的双臂、灵活的舞步,加上摄人魂魄的眼神,吸引了一群青年男子在她的周围。 阿孜姑丽慢慢地与阿咪娜拉开距离,退出舞池,回到座位。 “你怎么不跳舞?”阿孜姑丽问陈默。 “不喜欢跳舞。”陈默说,“我缺少艺术细胞,跳得太难看。” “那有什么关系,自娱自乐嘛。”阿孜姑丽说。 “你怎么不继续跳呢?”陈默说,“是怕我一个人孤单,专门来陪我?” 阿孜姑丽笑着举起杯子,“来,咱们喝一杯,这可是第二次同桌了。” 格瓦斯酒还是那样苦中带甜,陈默这口喝的,心里却美滋滋。 就这样单独与阿孜姑丽在一起,不说话也罢,只是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永远也不会厌倦。 阿孜姑丽被陈默盯着看,像是不好意思了,她扭过头去,看着舞池。舞厅里的灯光不时打在她的脸上,一会儿暗,一会儿亮。 尽管舞厅的空气中夹杂着粉脂香水味,但陈默还是能清楚地闻到阿孜姑丽身上特有的沙枣花香。 穆子旭的表现欲此刻爆棚了。他与阿咪娜的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身体互动,眼神传情,吸引了舞池中众人目光。 穆子旭帅气的军装、俊郎的形象,也引起其他青年男子的嫉妒。 在民乐县,有不少姑娘嫁给团的军官,让当地的青年男子对团军官抱有一种敌意。在这种有形无形的竞争中,军人明显占有优势。当然,有时也会招来麻烦。 穆子旭陶醉在舞池中,他把多年在军营的压抑全都释放出来。自由自在地发挥,让民族舞、现代舞合理地结合。 他与阿咪娜成了绝好的舞伴,两人相互成就了彼此在舞池中的王者地位。 这时,一个留着胡子的青年,撞了穆子旭一下。穆子旭回头一看,那人嘻皮笑脸,并没有道歉。 穆子旭没有与他计较,继续跳舞。那年轻人又踩了穆子旭一脚。 穆子旭不乐意了,冲那人吼了一声,“干什么呢?你!” 胡子面带奸笑,一招手,身后过来两三个年轻,围在穆子旭的跟前。 “当兵的,牛气什么呢?这地盘不是你们的军营。” 穆子旭不想搭理这些混混,他停下舞步,准备回雅座去。那胡子却不依不饶,“有种的,别遛啊,过两招。” 穆子旭没有理会他,径直朝雅座走去。那人却一把拉住穆子旭的肩膀。 穆子旭一个反手,来了个擒拿术,将那人的胳膊反转压下,那人身体失重,单腿脆在地上。 胡子的同伙正想动手,阿咪娜右手塞进嘴里,使劲吹了一声口哨,舞厅的音乐骤然就停了。从音响控制室里走出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穆子旭不想惹事,将那胡子放开。 阿咪娜指着胡子对两个壮汉说:“我在这儿请朋友玩,竟然有人捣乱,把这几位兄弟请出去吧。” 两个壮汉分别抓住胡子的两肩,就像老鹰抓鸡,拖着往外走。其他几个同伙连忙跟着跑出去。 阿咪娜对舞池中的人大声说:“大家继续。”音乐再次响起。 穆子旭和阿咪娜双双回到雅座。 一段美好的时光被几个混混打破了,要不然,陈默可以单独跟阿孜姑丽多处一会儿。 他们又吃了一点东西,聊了一会儿。阿咪娜看看表说:“走吧,我还要值班呢,撤。” 四人收拾一下离开舞厅。阿咪娜回4八6医院,穆子旭骑车带她走了。阿孜姑丽回家,陈默便骑车带着她回到恰尔希村。 在村口,陈默将自行车还给阿孜姑丽,两人就站在黑暗之中。 “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玩呢?”陈默问。 “不知道。再约呗。”阿孜姑丽说。 “快过春节了,过节的时候我去你家拜年吧。”陈默故意逗她说。 “别别别,千万别去我家。”阿孜姑丽紧张坏了,“我还没敢给父母说呢,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怕什么,你父母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陈默说,“丑媳妇还不怕见公婆呢。” “给我一点时间嘛。”阿孜姑丽娇声说,“好了,我该回去了,好冷啊。” 阿孜姑丽似乎在发抖,她确实穿得有点少。 陈默突然心潮涌动,他一把将阿孜姑丽揽在怀里,他的嘴唇挨到了阿孜姑丽的秀发,他又闻到那奇异的芳香。 阿孜姑丽的身子不由地缩了一下,她抖得更厉害了。 陈默紧紧地抱住阿孜姑丽。他感到浑身的热血在奔腾。 短短的两三秒,阿孜姑丽推开陈默,说:“我该回家了。你也回吧。” 陈默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阿孜姑丽走了,陈默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刻的感觉中,那是人生最美的一刻。 (下一章:《无心问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章 无心问柳 陈默回到宿舍,准备洗洗睡了。穆子旭推门而入。 “你这黑狗,这么早就睡啊?”穆子旭兴致勃勃地往床边一坐,两条腿甩来甩去。 “不早了。”陈默放下手中的脸盆,“护花使命完成了?” “安全顺利护送到4八6医院。”穆子旭挤了一下眼,说,“我还给她买了巧克力。” “心术不正。”陈默说。 “礼尚往来嘛,”穆子旭说。“人家请咱们吃饭,我这是代表咱俩表示谢意。” “你觉得阿咪娜怎么样?”陈默问。 “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开朗,就是……”穆子旭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就是有点霸气,你看她在宴会厅那架式,像个公主,又像个女王。”穆子旭说,“怕是不好驾驭。” “怕是不好哄骗吧。”陈默说,“于静那边怎么样?” “好着呢,时常写信,打电话,保持联络。”穆子旭说。 “好么,你就这样玩火,心引火烧身。” “不会的。你放心。我没那么敏感,也没你那么脆弱。” “行了,快回去睡觉吧,别得瑟了。陪着美女跳了一次舞,看你兴奋得样子。没出息。” “我没出息,什么样的丫头没见过。这点事,我至于吗?”穆子旭站起来说,“我看你最近倒是魂不守舍,像是被女神折磨得够呛。” “滚,快滚,回去睡觉去。”陈默拿起脸盆就往水房里走。 陈默刚要开门,电影放映员许冲敲门进来。 “陈干事,你回来了。晚上,a师政治部的刘干事来找你。”许冲说。 “又来了。”陈默嘀咕了一句。 “谁啊?”穆子旭问。 “刘翠。” “呵呵,黑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意思。”穆子旭笑着扬长而去。 “刘干事有没有说什么事?”陈默问。 “说是,明天早饭后在招待所会议室开会。”许冲说。 “好,知道了。”陈默早就料到,师政治部一定会派人来,而且肯定是派刘翠来。因为吐松江的重大典型事迹材料,需要师团两级机关共同推动宣传机器。 …… 陈默到达招待所会议室时,里面空无一人。他找个位子坐下,拿出笔记本,勾勒出最近要完成的任务。 门外传来林国华政委爽朗的笑声。接着,一行人走进的会议室。 林国华、侯顺陪着一位中校军官走了进来,刘翠和胡英辉跟在后面。 众人落座之后,林国华说:“最近咱们团好事连连,a师和军区对我们格外关心,派来强大的工作阵容帮助我们宣扬先进。” 林国华指着身边的中校介绍说:“这位是新华社驻军区记者站的卢记者,专门来帮助我们筹划吐松江先进事迹的宣传。卢记者可是大记者,二等功立过好几次,在军报头条都上过好几篇。” “政委,过奖了。过去的,不值一提。”卢记者向大家拱拱手。 林国华又介绍说:“这两位是师机关来的,宣传干事刘翠,组织干事胡英辉。他们的任务是协助卢记者。” 卢记者向刘翠和胡英辉点点头。 林国华又指着陈默说,“这是我们团的新闻干事陈默,由他具体负责各项材料的准备工作。” 卢记者说:“吐松江的事迹非常突出,军区决定作为重大典型进行宣传。我这次来是和大家一起,把宣传报道的相关材料整理齐备。过几天,我们将组织中央六家新闻单位和军队、地方省市十几家媒体,集体采访,同时推出,形成轰动效应。” “我们全力配合,卢记者有什么安排尽管指示。”侯顺主任说。 “我初步考虑,我们的材料分成三个部分来准备:一个新闻通稿,由刘翠干事负责。大约在000字左右。等各大媒体的记者来了,我们把通稿交给他们,省得他们再去采访。”卢记者说。 “好的,明白。”刘翠领命。 “第二部分,是一篇通讯,大概5000字,由陈默干事负责。相对于新闻通稿,通讯要写得详细一些,描写刻画人物要更生动、更丰满。长篇通讯稿将会在军报和中青报发大版面。” “好的。”陈默说。 “第三部分,是新闻故事,我们至少要收集0个以上关于吐松江的故事。从他入伍开始,这些年来,凡是能反映出他成长进步、德才品行的事迹全都要写出来。这些故事提供给各大媒体的记者,他们会针对各自媒体的特点,选择适当的故事写进他们的稿件。这部分就由胡英辉干事负责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胡英辉说。 “为了确保撰稿任务在五天时限内完成,我建议咱们工作组成员,采取全封闭模式。就在招待所工作,不要参与其他事情,不要接无聊的电话,不受其他任何事情的干扰。确保五天之后,拿出全面过硬的新闻报道材料。” “卢记者安排得好。就是要封闭工作,这样免受打扰,也容易出成绩。对于特别重要的工作,就是要采取这种特殊的方式。”林国华说,“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意见?” 众人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执行。 陈默原打算这两天抽空去找阿孜姑丽,把那双手套送给她。现在看来,又得等几天了。 陈默和刘翠又见面了。 陈默的心屋里已经住上阿孜姑丽,哪里还有刘翠落脚之处。如今,他们交谈的内容,就只剩下工作了。 胡英辉正用自己的耐心和韧劲一点点征服刘翠。不过,刘翠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这让胡英辉总是不放心。 晚上,胡英辉来到陈默的宿舍,还拿了一条香烟送给陈默。 “都是兄弟,拿这个干什么?我也不常抽烟。”陈默说。 “陈干事,你是老大哥,我在机关工作时间不长,有些事情悟得不透,还想请教请教。”胡英辉说。 陈默以为胡英辉要跟他讨论文章的写法。然而,胡英辉一开口,陈默忍不住想笑。 胡英辉说:“陈干事,你跟刘翠共事时间长,你们的关系也不错,你最了解她,你知道她有什么爱好,她不喜欢什么?我跟她在一起好几个月了,进展不大,你给我支支招吧。” 原来,胡英辉是问这事。陈默当然明白他的心思,表面上是请教如何赢得芳心,实际上是告诉陈默,他们俩要在一起了。 陈默笑道:“我也没有成功的经验,只有失败的教训,说给你没有参考的价值。” “教训也宝贵啊,说一说。” “我觉得要赢得女孩子的信赖,最重要是人品好,能力强,当然如果长得再帅点,那就更好。刘翠心直口快,爱憎分明,如果说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猜她喜欢有个性的人,敢于坚持自己观点的人。” “可是部队怎么会允许做自己?凡事都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就没有多少自己可以做主事情。” “这就看你怎么做了。”陈默说,“刘翠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 “哦,……” “找对象就跟打仗一样,首先要知己知彼,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其次,要脸皮厚,追求追求,先是追,然后才是求。都说女朋友是追到手的,没听说女朋友是求来的。 “所以,在女孩面前,不能示弱,不能乞求。追就要有魄力,有韧性,要死缠烂打,想方设法。 “总之,各种战术都要用好,既有正面进攻,也有佯攻,还有兄弟们的协同助力,等等。办法多了去了,你慢慢体会吧。” 陈默一口气讲了一大堆自己也没用过的大道理。 胡英辉听得津津有味,说:“佩服佩服,老哥果然有两下子。” “哈哈,我这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的。” …… 在新华社卢记者的监督下,陈默和刘翠、胡英辉扎扎实实在招待所闭关五天,每个人手头的文稿反复打磨,终于达到初步要求。 后续工作就是由领导们去协调媒体,选准时机开始宣传。 在文稿通过的那一刻,陈默觉得自己被扒掉了一层皮。以前,他的老领导曾说过,写文章那是一个字一滴血,全是精力耗出来,哪里有什么灵感一闪,下笔千言。 不管怎么累,任务总算完成了。刘翠和胡英辉回a师去了。 陈默急切地想见到阿孜姑丽。 (下一章:《芳散心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一章 芳散心寒 西域的天,越来越冷了。 从天气预报上看,首府迪山市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雪又多又大。西域南部虽然很少下雪,气温也接近零下十度了。 陈默买了一辆八型凤凰牌自行车。他想着,以后再去见阿孜姑丽,就不用借别人的车子了。 这段时间,他整天琢磨,怎么把那双蓝色皮手套尽早送给阿孜姑丽,可是去了好几次县医院,都没有见到阿孜姑丽。 后来,陈默从另一个护士的口中得知,阿孜姑丽最近请假,十几天后才上班。 陈默心里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请假,是家里有事,还是生病了? 陈默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闷闷不乐。 他甚至还在报怨,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全都是因为闭关写稿子,五天没有与外界联系,结果阿孜姑丽就见不着了。 每天晚饭后,他一个人走出军营,在恰尔希村边转来转去,他希望能与阿孜姑丽不期而遇。 然而,阿孜姑丽始终没有出现。 陈默不知道阿孜姑丽的家是哪一个,即便他知道,他也没胆量去她家。 毕竟,他们的风俗他还没有全完了解,他不能冒然行动,只好这样被动地等着。 陈默随时将那双手套装在身上。又过了好些天,那蓝色的手套在口袋里常常被暖得热乎乎的。 陈默希望在送给阿孜姑丽的时候,最好它还带着温度。 他常常把阿孜姑丽的那双黑色手套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那芳香已经越来越淡了。 陈默就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 …… 一天,陈默忽然想起阿孜姑丽的好朋友阿咪娜。去问一问她,也许她知道阿孜姑丽怎么了。 陈默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只用十分钟就到了4八6医院。来到外科护士值班室一问,那里的护士说,阿咪娜调走了,调到库拉市卫生防疫站。 这是怎么回事?想找的人一个都找不到。连穆子旭最近好像失踪了。 陈默无精打采地回到团。进了团大门口,他顺便去了收发室,想把近日的报纸捎回办公室。 吐松江的事迹应该就在最近几天见报,他天天都在关注报纸上的新闻。 收发室的收发员换人了,原来是一名战士,现在换成了一个姑娘。 “咦,是她?!”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吐松江的未婚妻、夏力提医生的妹妹古丽仙。 “陈干事,你来领报纸?”古丽仙认识陈默,“我马上帮你找。” “古丽仙,你什么时候到这儿上班了?”陈默稍感意外。 “刚来没几天。还在熟悉情况。”古丽仙说。 “吐松江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过一阵子就可以出院。” 陈默拿着报纸回办公室了。他给穆子旭的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穆子旭去训练基地,给那里的官兵发放工资去了。 晚上,陈默去找穆子旭,他想了解阿咪娜的情况,顺带着看看,能不能搜集一些阿孜姑丽的信息。 陈默从穆子旭的宿舍窗下经过时,听到屋里传来音乐和歌声。 “缘份让你我擦肩\没开口却有感觉\爱情最害怕犹豫\再回头只能怀念……” 穆子旭正跟着录音机在唱歌,还是那首邰正宵的老歌《心要让你听见》。 陈默推门进去,见穆子旭裹着军大衣,一手端着搪瓷缸子,一手拿着筷子,摇头晃脑,边吃边唱,缸子里冒着热气,散发着康师傅方便面那诱人的香味。 穆子旭见陈默进来,立即收起笑脸和歌声,将录音机的音量调。 “什么事这么高兴,又唱又跳的?”陈默走到窗台下,随手摸了摸那组暖气片,凉的。 “咱老百姓嘛,有事没事,吼两嗓子,舒坦呗。”穆子旭吃了一口方便面。 “你最近见到阿咪娜了吗?”陈默问。 “前几天还见过面,最近没去找她,听她说,准备调到库拉市去。”穆子旭说。 “你看出来没有?阿咪娜像是混血儿。我觉得她不是当地的少数民族。” “嗯,有点像,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都挺有个性的。” “你和她是不是有点意思啦?” “怎么说呢?反正彼此觉得还可以,却又不满意,就这样拖着吧。” “我比较反对这种情况,要谈就好好谈,不谈就明说,分手以后各自寻找新的目标。像你们这样,说有关系又没关系,说没关系又有关系,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你的头脑太简单。世间的事,哪能非黑即白。可能双方还需要相互了解,需要时间来检验吧。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自己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你还会再去找别的女孩约会?” “她也可以找别的男生约会啊!” “你们俩真是奇葩,碰一起了。”陈默说,“不说分手,也不说继续。” “顺其自然吧。” “阿咪娜已经调走了,现在在库拉市卫生防疫站上班。”陈默说。 “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去找过她,同事说她已经走了。” “你找阿咪娜干什么?” “本来想问问她,最近阿孜姑丽怎么不见人影。” “哦,这个嘛,嗯,黑狗啊,”穆子旭说,“听说老同学李进东休假快回来了,咱哥仨好久没聚了。” “进东,是啊,很久没见到他了。”陈默说。 他突然觉得穆子旭的神色不对劲,似乎想隐瞒什么。 “老穆,有什么事你瞒着我。” “没有啊” “你的眼神已经表明你在说谎。” 穆子旭放下手里的缸子,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包烟,给陈默发了一根,他自己也点上。 陈默很少见穆子旭抽烟,今天这是要说什么事,搞得如此严肃。 “黑狗啊,说了,你别激动,沉住气。” “呵呵,大风大浪见多了,没什么撑不住的,你说吧。”陈默使劲吸了一口烟。 “那个,阿孜姑丽,你们,可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穆子旭吞吞吐吐地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意思?”陈默问。 “阿孜姑丽,她和别的人订婚了。” 陈默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连续抽了几口烟,定了定神,问:“和谁订婚?” “县人民医院的夏力提医生。” “不可能!”陈默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我的消息不够准确吧。”穆子旭说,“你还记得古丽仙吗?” “嗯,知道,她在团大门口的收发室上班了。” “对,昨天,我去收发室取报纸,跟古丽仙聊了一会儿。 …… 穆子旭从外面办事回团,顺便在大门口的收发室取报纸,他看到了吐松江的未婚妻古丽仙。 “古丽仙,你怎么来这里上班了?”穆子旭问。 “穆哥哥,是团领导关心吐松江,专门照顾我,让我在这里干点杂活。”古丽仙说。 “哦,明白了,团领导是关心英雄的家属。”穆子旭说。 “穆哥哥,你们办公室的报纸我马上给你拿。”古丽仙真的把穆子旭当兄长了,叫哥哥叫得可甜了。 “你跟吐松江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呢?”穆子旭问。 “不急,等吐松江的伤完全养好了,我们再办。现在急也没用,我哥还没结婚呢。”古丽仙说。 “还要等你哥结婚之后,你和吐松江才能结婚?那到猴年马月去了。” “快了,我哥已经订婚了,我未来的嫂子就是县医院的护士,跟我哥在同一个科室。”古丽仙说。 穆子旭隐隐约约记得阿孜姑丽好像也是外科的护士,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未来的嫂子,叫什么名字?” “叫阿孜姑丽。” “什么?谁?” “阿孜姑丽啊,你认识?” 穆子旭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 陈默听完穆子旭的解释,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一根抽完了,又点一根。 穆子旭还说了很多宽慰的话,陈默一句都没听进去。恍恍惚惚之中,他回到自己的宿舍。 他觉得腿脚发软,浑身没有力气。他很想睡一觉,他有些累了。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入睡。 他想起和阿孜姑丽在一起的那些情景…… (下一章:此去经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二章 此去经年 陈默在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度过了十几天。他估计阿孜姑丽应该上班了,就来到县医院。 他想当面问一下阿孜姑丽,是不是真的订婚了。他还想把那双蓝手套送回她。如果她不要,他就把她的那双黑手套还给她。 陈默进了县医院的外科,在护士值班室看了看,没有人,便在门口等着。 过了几分钟,阿孜姑丽从楼道深处的病房里走了过来。 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带着口罩,端着医药盘子,唯一不同的是穿上了高跟鞋,走起路来把地板敲得的“咯噔咯噔”。 陈默记得,阿孜姑丽很少穿高跟鞋,在医院工作也不允许穿这样的鞋子。 阿孜姑丽看见了陈默,她的脚步放慢了,缓缓地走了过来,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排斥着她向陈默靠近。 “你来了,有——什么事?”阿孜姑丽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让陈默进值班室。 陈默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明确的意思。那双眼里没有失望,没有兴奋,也没有伤感,更没有激动,她的眼神是那么平和。 “我,我把手套还给你。”陈默掏出那双带有温度的蓝色手套。 “哦。”阿孜姑丽有一丝错愕。 陈默将蓝手套交到阿孜姑丽手里。 “这不是我的。”阿孜姑丽浅浅地笑了笑,很勉强,她的脸颊稍稍动了一下。 “这双手套,就算我送给你的吧。”陈默也笑了,很不自然。 “那就不用了,谢谢你。”阿孜姑丽又把手套还给陈默。 “你,你真的是订婚――订婚了?是吗?”陈默问。 “嗯。”阿孜姑丽低下了头。 “你愿意?”陈默问。 “嗯。”阿孜姑丽仍然低着头,“家里人订的。” 还能说什么呢?陈默从上衣的另一个口袋,掏出阿孜姑丽的那双黑手套,“那么,这个还给你吧。” 阿孜姑丽抬起头,深情地看着陈默说:“你留着吧,留着戴吧,我已经有了一双新的。谢谢你送给我的词典。” “阿孜姑丽。”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传来。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夏力提正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再见吧。”阿孜姑丽点了点头,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楼道里又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那声音是如此的冰冷、生硬,每一声都敲在陈默那颗脆弱的心上,心就要碎了。 …… 阿孜姑丽的芳香已渐渐远去,从初次相识到彼此陌路,半年时间,恍如隔世。 陈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给侯主任请假说,自己病了。他想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走过的这一年。 靠着几包方便面,一个暖瓶,一根电热水器,还有一瓶鹰牌佳酿白酒,硬是两天没有走出礼堂。 阿孜姑丽像一阵风,来了,又走了。陈默觉得自己身处朦胧的梦境之中,不知风从哪个方向吹来,又去了哪里。 两双手套都拿了出来,一双黑色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另一双蓝色的,还存着余温。 为了不让这黑色手套的芳香散去,陈默用塑料袋包好它,连同那双蓝色的,一起压在装衣服的箱子底。 这一年,工作上没有多少值得欣慰的成绩,身体却遭受了损伤,心里的创伤尤其严重。 当初,与阿孜姑丽交往的时候,陈默预感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他不能理智对待,甚至抱有幻想,放任了自己感情的发展。是任性战胜了理性。 或许他应当明白,阿孜姑丽只是对他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吧。 起于马路上的邂逅,偶然伽蒙县的重逢,进而被他的义举感动,然后在4八6医院去找阿咪娜时与他的巧遇……从头至尾,或许都是一种幻象,一种自作多情,一种庸人自扰? 面对冰冷的现实,陈默可以理解,却难以接受。 就在他整理箱子的时候,原来放在箱底的一叠叠信件闯入他的视线。 他翻出这些年来收到的各种信,不由得回忆起一件又一件美好或者伤感的事情。 保存的信件大部分是家里写来的,虽然父亲的手不是很灵便,但还是经常写信教导他。另有一些同学朋友写的,来自天南海北。 陈默一封一封,仔细翻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想象着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当他翻开来自南京的几封信时,内心波澜骤起。 那是毕业前后的一段难忘岁月,那些往事曾让他背负太多无法偿还的情感债务。 …… 陶莉,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孩,陈默儿时的伙伴、同学,后来的女友。 陶莉和陈默是一个村子的,她比陈默早一年出生,从学到高中他俩一直是同学,可谓青梅竹马,两无猜。 他们出生在苏北山区,两人学习都好,到了初中、高中虽然没有同班,但是同校同级,彼此也很熟悉。 读高中时,学校离他们村很远,每逢周末,陶莉坐公共汽车往返。偶尔在车站相遇,陈默会用自行车带着陶莉。 陶莉家里姐妹三个,没有男孩,这在农村有时会被别人瞧不起。陶莉排行老大,她很懂事,每次回家都帮父母干家务,有时还下地与父母一起劳作。 后来,陈默考上了军队后勤学院,到北京去上学,陶莉进了南江大学。 两人一直保持通信联络,开始一两个月一封信,后来书信就频繁了。 起初只谈一些往事和学习的现状,后来慢慢就无所不谈,有意无意中产生了相互依恋、相互仰慕。 陶莉是一个本分、保守的女孩,她不想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可是他们的学校,用她的话说快成了“婚姻介绍所”,而她自己则力求独善其身。 她瞧不起那些整天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荒废学业的同学,更不愿意拿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但与陈默的书信联系,渐渐打破了她心头的平静。 陈默从她的信中,能读出她的一些心思。 在陶莉的眼里,陈默是未来的军官,身上有军人的热情和朝气。陈默所在的军校不招女生,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事,这让人放心。 这种情感,在谁也没有明示的情况下一天天滋长。 他们在鸿雁传书中渡过了紧张、浪漫的大学四年。临近毕业分配时,两人的去向都成了彼此关心的问题。 当时,陈默一腔热血报效祖国,他想到边防一线部队去锤炼自己。 四年军校文化的熏陶,他的心里早以埋下不甘寂寞、不甘平庸、不愿沉沦的火种。 陈默身上这种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对国家社会的责任,让陶莉大为欣赏。也正因为得到陶莉的欣赏,陈默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和决心。 那一年,各大媒体都在宣传一位西藏的英模人物,正是这一宣传,把很多年轻人的梦想,吸引到那片神秘而纯洁的雪域高原,陈默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第一个写了《决心书》,申请到西藏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成熟理智的人,往往把事情想象得过于复杂,有时会影响决策;激情澎湃的人,往往把事情想象的过于简单,有时做事不计后果。 陈默更多时候不是一个理性之人。申请去西藏的事,他以前曾经对陶莉说过,陶莉并没有反对。 陈默觉得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肯定要失去一些东西,失去与家人的团聚,失去舒适的都市生活,也可能失去美好的爱情。那是必须面对的、必须要接受的。 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希望陶莉会理解,他也相信陶莉不会反对。 陈默不想就此与陶莉分开,他甚至希望陶莉能跟她一起去西部。如果陶莉不愿去,两地分居,陈默自认为也能接受。 退一步想,陶莉不跟他去西部,也不愿过那种两地分居的生活,那就只一项选择,分手。 对这种最坏的结果,陈默也做了思想上的准备。 有了这样的考虑,陈默把自己的决定正式告诉了陶莉。 这期间,两人书信往来主要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陈默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写信的内容,他不知道陶莉会不会保留那些信,而他始终保存着陶莉写的那四封信。 毕竟,那是一段尘封已久、难以忘却的情感记忆。 (下一章:《鸿雁传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三章 鸿雁传情 陈默将陶莉寄来的四封信,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开在箱盖上。他首先打开了第一封信。 那是陶莉在当年五月份写给他的,字迹清秀,笔力绵柔。那时,陈默还在北京的军校,正面临着火热的毕业季。 默: 你好。最近在忙什么?你的毕业论文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答辩?你们军校生毕业分配,是强制命令式,还是可以自己选择?你有自己的意向吗?想去哪里? 我的毕业论文写完了,就等着答辩。估计能评个优秀,因为我做了充分准备。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年就过去了,即将离开学校走上社会,难免有些茫然。 记得刚入校时,感觉四年时间漫长,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如今,真的就要毕业了。 我们从上学就在一起,十几年了,我想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不知你能否感觉得到。 尽管你不肯叫我姐姐,但我喜欢把你当成弟弟看,因为我在家里是老大,考虑家庭的事情多,我要像护着两个妹妹一样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 最近,我一直在考虑毕业后的去向问题。姐姐也拿不定主意,需要弟弟帮忙参谋参谋。 我家的情况你是了解的,现实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父母希望我能在离家近点的地方工作,主要是照顾家庭,还有两个妹妹。 另外,父母还有一个打算,一直深藏在心底,他们没有说出来,我心里很清楚。 因为我们家没有男孩,父母想让我找一个对象,以后入赘我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勉强别人的。 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我会通过其他方式做通父母的工作。 若不是考虑家庭负担问题,我愿意跟你到任何地方去,只要你不嫌弃我。 我想,如果能在南京找到工作的话,就留在南京。如果你们的分配有选择的话,我希望你能回这边来,生活习惯、风土人情等各方面也容易适应。 我知道你的远大抱负,想到边防一线,想去基层干一番事业,我支持你。可是南方也有边防,也有基层,何况我们的台湾问题还没有解决,到南方来,你还愁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到底怎么办,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包括你的去向、我的去向,以后我们的出路。 盼早回信。 莉 5月10日 陈默不愿意看到陶莉总把他当弟弟,好像他长不大似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人护着。 他给陶莉的信中从来不称她“莉姐”,而只是叫她“莉莉”。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陈默已经决意毕业去西藏工作。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陶莉。 陶莉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坚持反对。她所做出的决定,令人钦佩。 此时此刻,陈默再次翻看这封信,他觉得当时的自己,考虑问题过于理想主义了。 陈默打开第二封信,那是陶莉六月份写的。 默: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我心里很难受。 我怎能忍心看你去那么艰苦的地方,事业固然很重要,我从来都支持你,可是身体更重要,我是爱惜你。 西藏海拔高,没有在那儿待过的人很难适应,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你去了,我又怎么办呢?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并不一定只有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才能成就事业,环境好的地方不是更有利于成功吗? 也不要因为自己曾说过要去艰苦的地方,就背上思想包袱,为了那点虚荣心,而不敢改变自己的主意。 反正现在还没有正式确定,一切都还来得及,另选一个去向,去哪儿都比去西藏好。 我理解你的追求,但还是要提醒你,你的理想里面夹杂了太多的非现实的浪漫情调,如果不能把握好,会栽跟头的。 不要以为莉姐又在教训你,我只是说了一些心里话。泼点凉水有利于你保持头脑清醒。 我知道你是一个不肯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即便是自己错了,也是死不改悔,这种倔强的性格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你不是说过,人有时候比猪还愚蠢,猪在往前拱的时候如果遇到障碍拱不动,还会换个方向,而人有时却不知道换个角度考虑问题。 估计你看到这里时,一定很生气,不过没有关系。爱你的人也许会伤你最深,但毕竟那是爱你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说一千道一万。最终做决定的是你,如果你决定了,不想再改变,那么我也就决定了,我的决定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我愿永远和你在一起! 尽管你没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但是我又能怎么办,谁让我们从到大十多年,我已经把自己跟你拴在了一起! 至于我的家庭,我会想办法把他们照顾好的。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只有选择鱼而舍熊掌。 我们如果真去了西藏,听说那里的假期很长,我们可以在回家多陪父母,还听说那里的工资也高,我们可以多给家里寄些钱去,这样同样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你不用因为我有这样选择而感到愧疚,我的选择并不难,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我只选择你,其他的,我不用多考虑,即便是考虑了,还是不能没有你。 亲爱的默,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就早点告诉我,我也该做些准备。 我不知道,是跟你一起去呢?还是你先去,等你安顿好后再接我过去。我等你的消息。 爱你的:莉 6月5日 再一次看完这封信,陈默的眼睛湿润了。 当陈默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被感动了。陶莉的想法,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经过那么多年,他了解陶莉,但还是觉得,如果陶莉跟了他,她的付出就太多了。 陈默原以为,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不会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而放弃舒适的环境和优厚的生活条件。然而陶莉做到了,她没有变,仍然是那个单纯而质朴的陶莉。 陈默知道,陶莉做出这样的决定,远比他自己做决定要难。陶莉所要放弃的,也远比他所放弃的要多得多。 陈默为自己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而自豪。 然而,事实与陈默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想去西藏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军校里的一把“火”,烧起来的年轻学子个个都写了决心书,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陈默所在的系,只给了三个去西藏的名额。 写申请的人太多,陈默没有去成,结果被分配到西域。 这样局面,既体现了学校的关心,也照顾到陈默的意愿,他不好说什么,欣然接受了。 为了稳妥起见,陈默与陶莉商量好,陶莉暂时在南京找一份工作。陈默到西域后,想办法帮助她在驻地联系工作,之后再让陶莉去西域。 就这样,两颗单纯的心设定了一个理想的计划。 陈默到西域以后,这里的工作生活环境与想象中完全是两个样子。他有些失望,尤其是对生活环境。 原以为边疆地区部队内部单纯,人际关系没有那么复杂,可以集中精力做事,然而现实,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教训了他。 部队驻地民乐县经济发展落后,每年国家财政要补贴1000多万元。这是一个以农牧业为主的县,除了棉纺厂、油化厂、酒厂等几个企业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基础。 在这样的地方为陶莉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很难,即使是很普通的工作岗位也不好找到。 如果要找那些条件太差的工作,陈默于心不忍。再说了,好的单位像党政机关,没有门路是进不去的。 如果陶莉真的来了西域,很可能就只有一种结果,当一名随军家属,整天呆在家里做饭、带孩。 此外,军队内部也并非明镜清流,一些不正常的现象不时进入他的视野,动摇他的信念。 陈默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想法有些幼稚。他刚到团,就听说随军家属中流传着“三乎乎”的说法。 军人在训练场上操练,晒得“黑乎乎”;随军家属没有工作,在家里养得“白乎乎”;孩子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变得“傻乎乎”。 难道让陶莉来过这样的日子?十几年苦读考上大学,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荒废一生吗? 为了陶莉的幸福,不能让她来西域。因为爱她,就不应该连累她。 陈默下定决心。他给陶莉写了封信,说这个地方条件太艰苦,气候恶劣,怕她不能适应,劝她在南京找一份好工作,不要到西域来。 陈默的良苦用心,陶莉能理解吗? (下一章:《锦书难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四章 锦书难托 陈默打开了第三封信,那已经是九月份,陈默到团工作快三个月了。 亲爱的默: 信收到。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那些话太伤我的心了。 我是那种怕苦怕累的人吗?我早说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无所谓。 你说那里条件很艰苦,气候很恶劣,可是你能留在那里,难道我就不行吗,那里的老百姓世世代代不都是生活很好吗? 正因为条件艰苦,生活不易,你才更需要照顾,更需要关心,我会做得让你满意,决不会影响或耽误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如果实在不好找,那就不要为难了。我知道你刚去那里,人生地不熟,肯定不容易,那不要紧,以后还可以慢慢找。 我对工作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有事干,能养活自己就行。所以应该不会太难。 没有工作,也没有关系,我就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将来有了孩子,就只做相夫教子的事,我也会很快活的。 我们都是农村出来,对大城市的繁华并不留恋。生活需要物质条件,但更重要的是彼此心的交流和依赖。 你说,那里住的都是平房,冬天没有暖气,还要自己生炉子,怕我不会干。可是,不会干,我可以学嘛。 我能考上大学,难道还学不会生炉子吗? 你说,那里风沙大,十分干燥,跟咱们老家的湿润的气候差异很大,怕我适应不了。 可是,不去适应怎么适应得了呢?风沙大时,我就不出门或者少出门,气候干燥我就多喝水。 老家的环境是好,可是没有心爱的人,再美丽的风景都会失色。 你说,怕我放弃所学,将来会后悔的。可是你不知道,为了爱,我可以放弃一切,难道仅是大学几年学的那点书本的上东西。 你说,怕连累了我,断送我的幸福和未来。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才是真正断送我的幸福和未来。 你怎么会连累我,我还怕拖累了你,只要你不嫌弃,让我跟在你身边,干什么我都愿意。 亲爱的默,莉姐的心,时候你不知道,难道今天你还不明白吗? 你可能已经忘了,那次咱们一块儿上山打猪草,你被蛇咬了,我用嘴帮你吸蛇毒。 你也许不知道,你一个晚上没有苏醒,我整个晚上都偷偷流泪。 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回家或者去学校,我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总想看到你的身影。只要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我就会感到安全和愉快。 上大学时,每到寒暑假,我总盼你早点回来,可是你喜欢出游,在家的日子总是很短。我知道男儿有志在四方,所以就把思念和眷恋深深埋在心里。 莉姐对你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求你懂得我的心,不要让我把心掏出来,那样,心会碎的。 有些东西是可以感觉到的,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我能感觉到,你也一定能感觉到。 亲爱的默,如果你心里还有莉姐,就答应我,还是按我们原来计划办。 如果目前你的局面没有打开,我可以在南京再等一段时间,哪怕再等一年两年,只要让我等,我会等下去的。 可是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说那些令人伤心的话。 莉姐虽然比你大,可是我也希望能常常偎依在你宽阔的肩膀上,也期盼着时时能得到你的呵护。 你是一棵树,我就是缠绕在你身上的一根藤。树离了藤,也许可以长得更加茂盛,而藤离了树,却是没法活下去的。 亲爱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想你,也没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跟着你,除非你真的不再喜欢我了。莉姐会知趣的,会静静地走开。 只要你能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的:莉莉 9月11日 这封信上留下了陶莉的泪痕,也是让陈默肝肠寸断的一封信。 因为陶莉爱的越深,陈默就越是不能连累她,不能对不起她。 没有人会明白,正是因为爱,反倒为爱所累,为爱所困。 陈默抬起左手,看看自己手腕上用烟头烫过的疤痕,他想起自己如何含泪写下了与陶莉分手的绝情书。 他明知陶莉不会轻易放弃,只好对陶莉撒谎。 那时,陈默声称,自己在西域找了新的女朋友,而且是一位将军的女儿,这对他在部队的发展会有很大帮助。 所以,他不想再与陶莉交往了,希望陶莉理解,他愿意把陶莉作为姐姐来待。 陶莉不相信这件事,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呢? 陈默记得那段时间里,他们一个高中同学写信告诉他,陶莉为此事伤心过度,几次在南京长江大桥上徘徊,望着滔滔江水想纵身跳下。那同学曾劝陈默珍惜陶莉,不要做负心人。 陈默知道了这些事后,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酒把自己灌醉,醒来后拼命地工作。 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情感,陈默觉得,与阿孜姑丽这段邂逅,或许真的只是老天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还是那一年的年底,陈默收到陶莉的第四封信,那也是两人交往的最后一封信。 陈默以为陶莉会痛斥他没有良心、背信弃义。然而,读完这封信的时候,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人间最真挚的爱情。 陈默弟: 你好。本不想再打扰你。考虑再三,还是提笔给你说几句,毕竟,你还算我的兄弟,回到老家你还得叫我陶莉姐。 你已经长大,不需要再有人对你指手划脚了,你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我可以放心地走开了。 我早就说过,如果哪一天,你不喜欢陶莉姐了,我很知趣的。虽然感情上会有些通不过,会痛苦好长时间,但肯定会想通的,想通了心里就坦然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说到做到,说一不二的人,我也向你学习,做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当我听说你找了一位将军的女儿,我很欣慰,我不能给你的,她能给你,这对你以后的发展很有益,做大领导的乘龙快婿有助于你尽早成就一番事业,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支持你。高干子女都有些娇气,就怕你以后在家里会受气。 不过,要干成点事,不受点气也是不可能的,或许你找的是一位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孩。 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丧失做人的尊严,要保持自己骨气。 靠别人只能靠一时一事,不可能靠一辈子,别人的帮助只是外因,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关键还是靠自己。 我最欣赏的,就是你那永不言败、不甘平庸的激情和勇气,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相信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幸福,而不一定要与他终生厮守。这就是我对爱情理解。 只要是为了你的幸福,我什么都可以做,包括放弃和你在一起。 相爱的人能够终生厮守,当然是人间最大的幸事,但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以前想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爱你,为了照顾你;现在与你分手,也是因为爱你。你已经有人关心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你不必有什么担心,我会好好地生活。 曾经确实想过,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了却一生。那时觉得,死是人生唯一的解脱,也是最好的解脱,所有的恩恩怨怨,所有的纷纷扰扰,所有的烦恼忧愁,都会随着滔滔江水滚滚东逝。 但是现在,我不会那样想,更不会那样做。 倒不是因为留恋这繁华的尘世,而是因为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我担心会在你的心里烙下不好的印迹,留下挥不去的阴影,影响了你将来的生活。 当然,也许又是我多虑了,或许你根本不会有什么担心。 衷心地希望你事业有成,祝愿你的生活幸福美满。 哪一天,有什么好消息想得起我时,别忘了写信告诉一声。 我不敢奢望分享你的幸福和快乐,只是想在遥远的地方,得到一丝宽慰。 陶莉 1月八日 都过去了,一切都已过去了。时间的书本已经把所有的恩怨翻过那一页。 陈默把这些信又封存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理解陈默和陶莉彼此之间的良苦用心。 陈默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以为,让陶莉留在大城市就能给她幸福,却未曾清醒地认识到,爱情也可能不受环境的影响,有时越是艰苦的环境反而爱情越发纯洁牢固。 当然,婚姻又是另一回事,从这个角度考虑,陈默觉得没有什么后悔的。 正因与陶莉的感情,有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所以对于刘翠,他从来都不曾动心。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上阿孜姑丽,陈默自己也无法解释,或许只是因为那种沙枣花香。难道只是因为那种沙枣花香? 时光一天天过去,生活还得照常,工作还在继续。 偶尔,陈默会想起南宋诗人陆游的那首《钗头凤》,那是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抹去的痛。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下一章:望眼欲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五章 望眼欲穿 春节临近,部队的训练任务减少了一些。为了营造平安、祥和的节日氛围,战士们忙着为过年做准备。 但凡有点艺术特长的士兵,这时候都要放下手中的枪炮,展示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们开动脑筋,奇思妙想,设计出各种各样的灯笼,卯足劲儿参与迎春灯展,力求夺得大奖。 他们泼墨挥毫,一展身手,给连队、给家属院书写春联和福字,寄托新年希望、送去诚挚祝福。 他们加班加点,自制道具,排练官兵喜闻乐见的节目,要给战友奉上意想不到的开心时刻。 团机关还要和驻地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搞军民联欢。丰富多彩的军营文化活动,让政治处的军官士兵忙得不亦乐乎。 要说这恭贺新春的节目,团的拿手好戏是威风锣鼓。一百二十人的方阵,金黄色的鼓衣,大红色的斗篷,服装道具一应俱全。特别是还有六面大鼓,气势恢宏,每个大鼓需要六个人抬着,鼓面上还可以站人。 此外,踩高跷、划旱船、舞龙灯和腰鼓队等都在加紧排练。 除了担任战备值班任务的分队,对其他官兵来说,春节是他们一年当中最为放松的时段。 每到这个时候,有一部分军官要请假探亲,回家与妻子儿女团聚;还会有一部分军人家属,会来部队陪丈夫过年;也有一些自己回不去,家属也来不了的,就只能天各一方,独守空房。 机关干部单身宿舍里,政治处副主任刘天来和保卫干事郑东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他们俩都请了探亲假。 刘天来去新兵教导队任职,原本就是替他人上岗。新兵教导队出了一些问题,刘天来也背了处分,就被调回政治处,继续当他的副主任。 刘天来准备回老家四川过年,郑东要回山东去。 不过,侯顺主任有言在先,让他们先别急着走,把手头的工作安顿好,参加完政治处的新春茶话会之后再离队。 组织干事黄闰,原来是和胡英辉住一间宿舍,胡英辉调到a师以后,黄闰独自一个人住。 这会儿,他正把自己和胡英辉的单人床拼起来,凑成一个大的双人床。他的未婚妻要来部队了。 黄闰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在想:“未婚军官四年一次探亲假,为什么郑东去年休过假了,今年又休假?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难道因为他跟主任关系好,走了后门?” “黄,你们年轻人找对象,不应该在老家找,找了就麻烦。”刘天来推门进来。 “你不就是在老家找的吗?在老家找也有好处,每年都有探亲假,我们现在四年才一次。”黄闰把被褥铺在床板上。 “有什么好处啊?我现在每年跑一趟,好不容易积攒点钱,全交给铁路局,家里家外照顾不上,老人孩关心不了。只能偶尔打打电话,再给电信公司作一些贡献。感情上亏欠,经济上也受损。”刘天来说起这事就恼火。 “不过,你们以后转业回去,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如果我在部队驻地找个对象,到后来她不愿意跟我回内地,怎么办?难道我要在这边疆待一辈子吗?”黄闰自有他的道理。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当前的美好时光抓住,以后的事谁知会怎样发展。也许过上十来年,民乐县发展好了,你就不想再回内地。”刘天来说。 “不会的,落叶总要归根。” “年轻时,两口子不在一起,等老了在一起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弄出个红杏出墙,给你戴一顶绿帽子。”刘天来笑着说。 “可是,你看郑东,一心想在老家济南找对象。”黄闰说着话,手头的活并没有停。 “郑东那是心怀鬼胎。”刘天来说。 “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呢?”郑东也进屋来,帮助黄闰收拾房子。 “说你心怀鬼胎,怎么啦?”刘天来笑道。 “我心怀鬼胎?你不心怀鬼胎你干嘛在老家找啊。”郑东问。 “我那时找对象,跟你现在的目的不一样。”刘天来双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什么不一样,你那情节更严重。早恋,早婚!”郑东知道刘天来的那些老底子。 “行了,行了,咱们谁也别说谁。”刘天来不想跟郑东辩论,再扯下去,两人那点心思和旧事,都让年轻知道了。 这时,对面房间里郑东的私人电话响了,郑东连忙跑过去接电话。 “黄,你知道郑东为什么一定要在济南找对象?”刘天来神秘兮兮地问黄闰。 “为什么?”黄闰看着刘天来。 “我那时在老家找对象,是家人搓合的,军校还没有毕业就偷偷结婚了。” “哦,果然是早婚啊。” “郑东他家在山东农村,如果他能在济南市找个对象结婚,以后转业,就可以回济南市安置工作,他就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 “这想法也正常。” “如果他在驻地民乐县找个媳妇,就很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即使将来有机会回山东去,也只能回他们那县城。你看他贼不贼?”刘天来说完,还特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难怪他不愿意在这里找,把年龄耽搁大了。”黄闰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你就等着瞧吧,他只要一结婚,马上就会转业。”刘天来又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劝我们在部队驻地找?”黄闰回过头来问。 “你有郑东那本事吗?他现在谈的对象是山东省政府一位副厅长的女儿,你能找上吗?” “找不上。” “再说了,他是早就不想在部队干了,你们不一样,至少还得干十年,部队建设还需要你们。” “呵呵,是需要我们。” “最要命的是,你们四年才一次探亲假,假期只有一个月。你觉得一个月时间可能找到托付终身的对象吗?” “确实很难啊!”黄闰想起一事,“副主任,问你一个情况,不知你清楚不清楚?” “什么事?”刘天来说。 “郑东去年休过假了,今年又休假,有特殊情况吗?”黄闰问。 刘天来走过去把房门关紧,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他是大龄青年,再不结婚思想就不稳定,工作也会受影响,领导特别关照他。” “那不是违反规定吗?别的军官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主任不怕别人提意见?” “你这个傻子,动动脑子吗?”刘天来拍拍黄闰的肩膀说,“一封加急电报,就可解决问题。” 黄闰还是不明就理,一脸疑惑。 刘天来凑近黄闰的耳朵说:“郑东让老家的朋友发一封电报,说他母亲遭遇交通事故正在医院抢救。” “哦,哦,明白了。”黄闰点了点头,“但是,如此简单的套路,难道侯顺主任看不出来?” “侯主任肯定知道,那是一封假电报,只是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原来如此啊!”黄闰摇摇头,“这事也能做得出来。” “唉,还不是被逼的。军人盼休假,哪个不是望眼欲穿。” 黄闰的大床铺好了。他的被褥用的是西域棉花套,既松软又暖和。 郑东接完电话,笑眯眯地又进来了。 “哎,黄干事,你还没有结婚吧,这就要住到一起,可是非法同居啊。”郑东说。 “是啊,工作忙,顾不上领证,先搞一个事实婚姻再说吧。”黄闰说。 郑东并不知道,黄闰与未婚妻黎凤已是相恋多年,只差最后一步形式,实质上的问题早就解决。 郑东又问:“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 “明天晚上就到。”黄闰说,“今早,她已在西域首府迪山市坐上长途汽车。1500公里的行程,大巴车需要跑40多个时吧,明天晚上10点到库拉市。” “女友是过来住一段时间呢,还是留下来陪你,就不走了?”刘天来问。 “她先来看一看,如果觉得这里还行,就回去把工作辞了。如果她不适应,不喜欢这儿,那就回去呗,大不了继续两地分居。”黄闰好像无所谓。 “两地分居?不是很好吧。”郑东摇了摇头。 “怎么不行,你不是也在老家找对象吗?刘副主任的老婆也在老家,我们团那么多军官不都是每年来回折腾。”黄闰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想明白没有。看来跟我不谋而合。”郑东说。 单身宿舍本来就简单,很快就整理好了。 黄闰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刘天来、郑东分别发了一根烟。三人一起抽烟,那烟就特别香。 (下一章:《难得一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六章 难得一聚 春节越来越近,节庆的气氛也越来越浓。 团政治处根据侯顺主任的指示,准备召集全处人员开一个型的内部茶话会,地点定在礼堂的二楼,也就是陈默和许冲的宿舍中间那个大厅。 艾斯卡尔上街去采购了一些水果、瓜子、糖烟、鞭炮等,另外还准备了女士用的化妆洗涤用品,和孩子的学习用品,作为给家属子女的礼物。 许冲和陈默负责设置场地。他们找来七八张桌子,二十多把椅子,摆成一圈,中间空出来一片场子,可以表演节目。 晚上,政治处的军官、士兵、家属、孩二十多人济济一堂。 只有黄闰缺席这次活动,他去库拉市长途汽车站接女友黎凤。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回来,也会参加这次难得的聚会。 侯顺的家属多年前就从老家随军来队,一直在家里待业。他的儿子侯军,已经十岁,上学四年级。 艾斯卡尔的妻子是本地的,在民乐县城上班。他们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宣传股股长彭清上尉,老家是东北的,妻子在云南有工作,过年来不了部队,彭清也没能回去,所以,他是光棍一条。 保卫股的黑建国股长,宁夏人,家属随军了,没有工作,也没有孩子。 还有许冲和他妻子褚红,陈默、郑东等一帮子年轻人。 茶话会由郑东主持。 “首长和同志们,嫂子们、孩子们,大家晚上好!值此新春佳节来临之际,根据侯主任的指示,我们政治处全体官兵、家属、子女欢聚一堂,举行迎新春联欢活动。 “这充分体现了侯主任和刘副主任对我们大家的关心,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侯主任作指示。”(鼓掌) “这不是开会,作什么指示,你这个郑啊。看来以后还得多练练。”侯顺接过话筒笑着说。 “春节马上要到了,大家辛苦了一年,今天借这个机会,给在座的干部、战士、家属们提前拜个年。 “说起这一年的工作,我们政治处的整体建设有了长足进步,有两位股长晋升了职务,我们又新调入三名同志,补充了新鲜血液,带来了新的活力。 “我们还圆满完成了上级组织交给的各项任务,而且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这些成绩的取得,我觉得首先应该感谢我们的家属,我们的工作之所以干得好,家庭没有后顾之忧,全靠家属们的大力支持,没有她们的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就可能分心走神,我们的精力就可能旁顾他事,所以,军功章里也有她们的一半。 “今天,我们特地为家属们准备了一些纪念品,不成敬意。政治处是清水衙门,还望大家理解。” “鼓掌!”郑东喊了一声,大家热烈鼓掌。 “另外,还要感谢全处同志对我和刘副主任工作的支持。”侯顺继续致辞, “今年,我们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多次受到上级表扬和肯定,没有大家的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是不可能办到的。 “明年,部队还有许多大项任务,上帕米尔高原进行光缆施工,要上喀喇昆仑山进行适应性训练,任务相当艰巨。 “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同努力,把团党委交给的任务完成好,让团首长放心,让组织放心。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我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事事如意。”(鼓掌) “谢谢侯主任对我们的肯定和鼓励,我们一定牢记首长的指示,把明年的工作干得更好。下面请刘副主任讲话。”郑东走过去,把话筒交给刘天来。 “不讲不讲。”刘天来笑着推辞道,“主任都说了,我不讲了,开始演节目吧。” 郑东回到大厅的中央,说:“下面演出正式开始,我先把演出的原则讲一下:每一个家庭出一个节目,大人孩都可以。如果没有准备好节目,讲一讲自己家里发生的有趣的故事也算数,但不能弃权。首先,请侯主任家出节目。大家欢迎!” 上场的是侯顺的儿子侯军,他表演的节目是配乐诗朗诵。有一首古诗,还有一首现代诗。配乐用的曲子是一架电子琴上设定的曲目。 褚红第一次来部队参加这样的聚会,觉得很新奇,就问许冲:“你们部队的人讲话听着好别扭,左一个‘首长’,右一个‘首长’,还有不少‘指示’。” “这就是部队的特色。听多了,就习惯了。”许冲嗑着瓜子说。 “军营以外很少听到讲‘首长首长’,什么人才能被称为‘首长’?什么人说的话才能算‘指示’?”褚红不解地问。 “领导都可以称首长,领导说的话都是指示。”许冲笑着说。 “噢,我明白了。你们明年要上喀喇昆仑山、帕米尔高原?远吗?听起来挺可怕的。”褚红从刚才侯顺的讲话中,听出部队明年的任务。 “有什么可怕的,军人嘛,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许冲的食指在桌沿敲着,说一个“特别”,就在桌子上敲一下。 “你们去高原,让不让带家属呢?”褚红凑到许冲的耳边问。 “那怎么可能,打仗还能带老婆?”许冲做了个鬼脸说。 “不是说去帕米尔高原是施工?施工又不是打仗,不能带家属吗?带上家属可以帮着做饭,洗衣,还可以鼓舞士气。”褚红说。 “不可能,生活不方便。再说了,施工一个月又不用洗衣服,做饭有炊事班呢。”许冲拉过褚红的手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跟你们的女兵住一块不就行了?”褚红真的是对部队一点都不了解。 “我们是野战部队,根本就没有女兵。”许冲听着想笑,假装严肃地说。 “哦,那什么时候去高原呢?”褚红还在追问。 “不知道。看节目吧。”许冲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 侯主任的儿子表演完之后,是艾斯卡尔的女儿唱儿歌,虽然没有音乐伴奏,姑娘唱得很甜美。 保卫股黑股长家没人出节目,他妻子只是笑,“不行,我不会,我不会。”把大家全逗乐了。 许冲和褚红为大家演唱了一首《知心爱人》,褚红唱得还不错,许冲老是跑调,不过自娱自乐,谁也不计较唱得准不准,高兴就行。 后来的战士大都是卡拉k,唱了不少歌,流行歌曲有一些,拿手的还是军旅歌曲。 最后的环节是做游戏,大人孩齐上场,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多时。 正当大家在欢愉的气氛中享受着难得一遇的轻松时,组织干事黄闰出现了。他看上去一脸疲惫。 郑东发现黄闰回来,连忙拿过话筒说:“请大家注意,我们的黄干事和他的女友也来参加联欢了,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现场的人目光都聚焦到黄闰身上,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 但是,很快大家就感觉不对劲。黄闰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而且他一个人来的,并未带他的女友。 掌声稀稀拉拉地停下来。 郑东不知出了什么情况,走近黄闰问:“你女朋友接上了吗?她怎么没来,是休息了?” 黄闰紧皱眉头说:“没接上,车还没到库拉,不知道途中出了什么情况。” “问过汽车站的工作人员了吗?他们咋说的?”郑东问。 “他们也不清楚,只是说天山那边在下大雪,可能路不好走。”黄闰说。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下一章:《吾心难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七章 吾心难安 “他们是被风雪困住了吗?还是车辆出了故障?”侯顺抢先问道。 “不清楚。”黄闰说。 “他们的车穿过天山峡谷没有?”刘天来问。 “不清楚。” “那你女朋友现在在什么位置?”郑东问。 “联系不上,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黄闰显得十分焦虑,“我去长途客运站查班车信息,没查到她所说那趟车。很可能,她搭上了‘黑车’,不是正规的长途客运班车。” “你别担心,也许途中在什么地方住下了,阿喀苏或者和州,都有可能,或者是车坏在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侯顺安慰道,“明天一早,你再去库拉看看。到时坐我的车去。” “嗯,谢谢主任,也只能这样了。”黄闰闷闷不乐。 侯顺看这种局面,没法再继续联欢了,就说:“时间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军官们带着家属,领取了新年礼物陆续散去。 许冲、陈默、郑东等人负责“打扫战场”。黄闰有气无力地去陈默的房间躺下,他已身心疲惫。 陈默收拾完场地,回到宿舍。黄闰坐了起来。 黄闰的女朋友叫黎凤,是他在老家找的对象。一名艺术学校的老师。 黄闰曾想让她辞职后随军到部队,又觉得可惜,找一份工作本来不容易,辞掉那边的好工作,来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怕她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一时下不了决心。 这些年,社会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只有在农村,人们还认为嫁给当兵的很光荣、很可靠。 城里的女青年大都看得清楚,择偶观念早已不同从前。 军人在她们的眼里没有多少优势,相反是工作比一般人累、家庭照顾不上,有的还要忍受两地分居的痛苦。 军婚已不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令人羡慕。 “黎凤来了,你有没有长远打算?”陈默问。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黄闰说,“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需要早做决断,不要拖泥带水。” “老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爱情是浪漫的,可以不依赖于物质,而婚姻是现实的,必须要有经济基础。这方面,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不过你可以让黎凤先请假过来看一看,不要辞职,看她能否接受这里的环境。然后再做打算。”陈默只能这样安慰老乡。 “我不想勉强黎凤,分居不好,辞职也不好,实在不能维持,那就分手吧,我不会连累她的。”黄闰嘴里这样说,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散就散呢? “先不要说分手的事,等她来了再看情况嘛。”陈默坐在椅子上,用双手轻揉着膝盖。他的腿偶尔还会疼痛,不知是与天气有关,还是因为运动量过大。 “唉,边防军人可真难。当年毕业的时候,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提起这些烦恼,黄闰就有说不完的话。 “别放弃,也别灰心。我们一起想办法。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陈默鼓励自己的兄弟。 黄闰本来可以分配到一个条件好的部队,可是,他对西部边陲有特殊的情怀。 他了解到边防部队军官家属随军条件宽松,对职务要求不高,所以下决心来到边疆。 可是真正到了西域,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巨大的。尽管他有思想准备,也想到边疆会很艰苦,可是没想到有这么苦。 而且物质条件的艰苦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更有相思之苦、封闭之苦、文化生活匮乏之苦。 如今,他不肯轻言后悔,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他要在这块土地上干出一番事业,他也想拥有美好的家庭生活。 家庭与事业,哪个更重要,他似乎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接受的答案。 他多么希望婚姻的无奈不要影响事业的发展。他选择的路会一帆风顺吗? “别着急,黎凤应该不会有事。”陈默见黄闰不说话,就递给他一根烟,“你告诉黎凤了吗?在迪山市坐长途车,一定要去库拉办事处。那里是定点发往库拉的长途,怎么会坐上‘黑车’呢?” “黎凤刚到迪山市,打电话过来,我给她说了,要去库拉办事处坐长途车。不知道怎么搞得,她竟然没有坐上正规的班车。”黄闰抽着烟,心情烦躁。 “如果途中有什么情况,她应该想办法打电话给你啊。”陈默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是啊,但是她没有打。”这正是黄闰想不通的地方。 “会不会车坏在途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地方可以打电话?” 黄闰越想越担心,他最怕发生交通事故。这个冬天,西域北部雪大路滑,行车安全不能不让人操心,而且一个女子孤身坐车…… “别瞎想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赶快去库拉车站。”陈默没有什么好办法安慰他的兄弟。 “唉,我是不应该让她来啊!”黄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看着黄闰惶恐不安的样子,陈默心里想,自己拒绝陶莉来西域是正确的。 黎凤跟着黄闰,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 次日,陈默在办公室看文件,电话铃响了。 “喂,你好,请帮我找一下黄闰黄干事。”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女子。 “你打错了,这儿是宣传股,你打组织股找黄干事吧。”陈默说。 “打了很多次,组织股没人接电话。”那女子说。 陈默猛然间想起一个人:“哦,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黄闰的女朋友。” “你叫黎凤,是吧?” “嗯,是的,你知道我啊。” “我是黄闰的同事,我叫陈默,咱们是一个县的同乡。”陈默说,“昨天晚上黄闰就去接你,没接上,把人都急死了。今天早上他又去库拉了。” “哦,是陈哥,听黄闰说起过你。”黎凤说,“我昨晚就打电话到组织股,没人接。今天上午打,还是没有人接。只好让总机帮我随便转一个政治处的办公室,就打到你这里了。” “太巧了,幸好打到这儿。”陈默说,“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儿?” “我好着呢。今天凌晨到达库拉市。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广场,中间有一座主席的塑像。” “好好,我知道了,那是人民广场。”陈默说,“你立即坐出租车去长途客运站,黄闰在那里等你呢。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哦,好吧,谢谢你,陈哥。” “哎,别急,别急。”陈默突然喊道,“你还是别乱跑了,跑来跑去又出差错。你就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过来接你。” “那好吧,谢谢你。我穿着一件黄色羽绒服,过一会儿我会站在国旗杆附近。”黎凤说。 陈默放下手中的工作,向侯顺请了假,挡了一辆顺路车赶往库拉市。 在人民广场,陈默顺利接上了黎凤。然后二人一起去客运站找到黄闰。 焦躁不安的黄闰见到黎凤,他的眼睛湿润了:“怎么搞得嘛,为什么才来?为什么不打电话?” “发生了一点意外,没关系啦。”黎凤倒是没有生气,“打你电话始终没人接啊!” 黄闰心疼地把黎凤搂在怀里,她让他担心坏了。 陈默就站在旁边,没有打扰他们。 过了几分钟,待两人平静了些许,陈默才说:“上车吧,有什么情况回家再叙。” 三人坐上侯主任的吉普,一路向民乐县驶去。 此时,黄闰的心情好多了,他拉着黎凤的手问:“我专门叮嘱你,在迪山市要去库拉办事处坐长途车,你怎么跑到火车站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去坐车,不怕别人把你给卖了吗?” “嘿嘿。还不是想早点见到你。”黎凤笑着说。 (下一章:《每逢佳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八章 每逢佳节 黎凤原本按照黄闰的嘱咐,前往库拉行署驻迪山办事处,去买当天的长途汽车票。 刚到办事处门口,就被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人拦住。 那人声称,他也去库拉,正在寻找同路人,而且他在另一个客运站买的车票比办事处的车票便宜,办事处的长途车到库拉是10元,那边的车票只有八0元,还是半卧。 黎凤看那人说话很坦诚,不像骗子,就跟他去了火车站广场。果然,那里有很多的长途车,发往西域各地。 那人帮黎凤把行李箱装上一辆大巴车顶,带她上了车,随后就消失了。 黎凤一看,哪里是卧铺车,纯粹就是最普通的排椅公共汽车。 她不想坐这车了,准备下车去,可是,已经晚了。两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人站在车门口,催促她买票。 黎凤说:“我要坐的是卧铺大巴车,从这儿到库拉市1500多公里,这硬座怎么受得了。” 售票人说:“这就是半卧车。” 黎凤说:“明明是硬座,怎么是半卧呢?” 售票人说:“西域的长途车就两种,能躺下睡觉的,叫全卧车;不能躺、只能坐的,叫半卧车,这就是半卧。” 黎凤不想坐这车,但是她看到那两人腰间挂着刀子晃来晃去,她就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买了票坐下。 第一次来西域,她的心里惴惴不安,后悔自己不该为了省点钱,竟然上了“贼船”。 车辆出发前,四十多个座位已坐满,整个车内绝大多数是西域当地人。 大巴车驶出迪山市,缓慢地在山谷中爬行。 黎凤开始有些紧张,后来她发现,那些少数民族同胞都挺好的,路上买了甜瓜,还分给她吃,慢慢地就不再害怕了。 这辆车内的座椅设计很不合理,是那种长条革制的硬板座椅,坐一个多时,屁股就难受。座椅的前后排空间极,后排座上的人,膝盖几乎要顶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了一天。 次日,大巴车在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停下了。司机说,他们不去库拉市,只去和金市。 和金市与库拉市在两个方向,从三岔口分开,一个向东南走,一个向西南去。 车上大部分乘客是往和金市去的,只有五名乘客是去库拉的。 车主不愿为这五个人绕行,他要将这几名乘客转手‘卖给’另一辆专门去库拉的车主。 但是,等了很长时间,过去了好几辆车,乘客都是坐满的,没有车主愿意接手。他们就一直在那里等待。 由于语言不通,黎凤也不敢抱怨。直到半夜,才等到一辆前往库拉的车。 黎凤从原来那辆车顶上取下行李,搬到另一辆车上。 这辆车里,人基本坐满,只有四个空位子,位置还不好。其他几个转车过来的人抢了座位。黎凤没地方坐,司机给她找了一个板凳,让她坐在过道中间。 途中无谓地耽搁了七八个时,凌晨才到库拉。 黎凤讲的故事,让陈默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坐汽车到库拉市,也是遭遇了一番波折。 那时,陈默的经历比黎凤今天的经历更曲折。 一路上遭遇车辆故障、被车主“倒卖”、行李丢失等惨状。从迪山市到库拉市,整整走了三天。 如今,陈默来民乐县已经两三年了,从迪山到库拉的长途客运状况仍没有多少好转。或许只有等铁路通了,才会有所改观吧。 黎凤的遭遇,让团政治处的同事们虚惊一场。 …… 如果考虑时差,西域的除夕,或许比内地来得晚。 尽管年味没有内地那么浓厚,但在军营里,战士们还是想方设法营造轻松愉快的氛围。 太阳还未落山,营区就开始欢腾。 士兵们有的在插彩旗,有的在挂彩带,有的贴春联。 政治处的军官战士齐上阵,早早就把电线、铁丝拉好,从团大门口到办公楼,二百米长的柏油路两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全是战士手工制作的。 军事体裁的最多,如坦克、大炮、军舰、飞机、火箭等,也有民俗类的,如花木、属相、飞禽等,还有宝塔、楼宇等,战士们的聪明才智在艺术方面得到充分发挥。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灯笼通上电,顿时就把营院的核心区妆扮得年味实足。 每年春节,政治处都要组织优秀灯笼评比,还有丰厚的奖励,所以每个连队对制作灯笼都很重视。 黄闰与政治处的同事一起忙着布置灯展,黎凤一个人呆在宿舍,抱着自己心爱的琵琶弹了几曲,觉得没意思了,就出了门,在营区院子里闲转。 黎凤边走边看,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朴素的建筑,干净的院落,土路两边的渠埂,用泥巴抹得棱角分明。 一支分队从她身边经过,战士们步伐整齐,士气高昂,响亮的口号“一、二、三、四”在营院内回荡。 偶尔见到零散的战士走在路上,也是两人成列,三人成行,很有规矩。 她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没有告诉黄闰,她已经把老家的工作辞了,从一名艺术学校的老师变成一个失业者。 她相信凭自己的本事在这里可以找到工作。 学校总是需要音乐老师的,即便不能应聘学校任教,她还可以在家里招收学生,指导孩子们学乐器。只要能陪伴在爱人身边,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走着走着,黎凤看到路边有厕所,她就想方便一下。 可是,这厕所的门口没有标明“男”、“女”,她便站在路边等着,想看看别人是进哪个门的,以此推断男厕女厕。 当她看到,有战士从厕所左边的门进去了,她就断定,右边的门应该是女厕,于是果断地从右侧门进去。 进去之后,黎观立马发现不对劲。里面怎么还有战士,她吓了一跳,满脸通红跑了出来。 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女厕所是相通的?? 一名战士看到她的窘迫,好心告诉她,因为团没有一个女兵,厕所就修得很特别,只有男厕,没有女厕,尽管厕所有两个门,但里面是相通的。女性要上厕所,要去团办公楼或者电影院。 黎凤被这囧事搞得羞愧不已。她在办公楼前见到正在挂灯笼的黄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下,黄闰笑得合不拢嘴。 黄闰带着黎凤去办公楼的女厕所认认路,从此解决了一个重要问题。 …… 夜幕降临,年夜饭开始了。每个连队都在组织会餐,菜品丰盛,气氛热烈,这是一年当中伙食最好的一顿饭,只是不让喝酒,啤酒也不能喝,只能喝一些饮料。 在这个特别的时段,团长、政委、参谋长、主任等领导同志,不能回家跟自己家人团聚,必须去连队与官兵同乐。 一年到头,总得陪基层的士兵吃一顿饭,打一次扑克,听他们说一说心里话。 战士们吃饱了,喝好了,有的去连队俱乐部看春晚,有的去军人服务社打电话,还有的三三两两去看灯展。 这时候,团的领导同志仍然不能回家,他们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替哨兵站岗。 这是团坚持了多年的优良传统。除夕夜全团所有的哨位,全部由军官站岗,团领导率先垂范。 一年65天,天天夜晚都是士兵们巡逻站哨,除夕之夜,该换一换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 陈默早早在值班室查清了团领导站哨的时间。 晚上八点,他背着相机准时来到团大门口。 团长刘金昌上校、政委林国华上校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站在哨位上。 看到陈默过来拍照,两位领导的身板挺得更直了。陈默从不同角度给领导拍出神采奕奕的照片。 明天的报纸上,又可以看到团长、政委的英姿了。 拍完了领导,还得去拍那些特殊的岗位。卫生队的病房里有没有生病的战士,炊事班的操作间是否还有人在辛劳,应急分队的战士是不是随时做好紧急出动的准备…… 拍完了这些,还没完。陈默又去灯展现场,选取造型别致的灯笼拍下来留做资料。 然后,他才放下相机,穿戴整齐去侧门的哨位。那里还有一班岗哨在等着他去站。 侧门出入的人不多,平时只有一个哨兵,此刻,陈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透过铁栅栏门,可以看到恰尔希村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样的夜晚,阿孜姑丽,她会在哪里,医院?还是家里?或者是在……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营区外的路上传来。 那条路没有路灯,看不到人影。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下一章:《酒入愁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六十九章 酒入愁肠 黑暗之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默冲着来人的方向喊道:“站住!口令?”同时,他拿出强光手电筒直射来人。 “哨兵,是自己人。”来人赶忙搭腔,并用手遮挡住眼睛。 借着手电光,陈默看清了来者。 “进东,怎么是你?”陈默问。 夜暗中走来的人,竟然是陈默的军校同学李进东。 当年,陈默、穆子旭、李进东三人同在后勤学院,毕业分配时一同分配到团。 同学友谊、战友情谊,再加上边疆同甘共苦的经历,让他们感情胜过亲兄弟。 李进东个子不高,刚刚达到1米70,身体健壮,肌肉结实,脸形稍圆,耳垂较大。 他的脸看起来始终像是在微笑,尽管他有时心里并没想笑。 因为他这张无意识的笑脸,曾经多次被人误会,差一点发生冲突。 李进东留着标准的刚健型平头,军帽后檐下面的头发,永远都不会超过1厘米。 他一年四季左手腕都带着一个护腕。春夏天戴的是白色的,秋冬季则戴黑色的。 没有人知道,是他的手腕有毛病,还是那个护腕下面掩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陈默,轮到你站岗了?”李进东说。 “你不是休假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陈默问。 “昨天回来的。” “你不在家里过年,偏偏赶在春节前归队,脑子有问题?”陈默觉得不可思议。 “假期到了。只能归队。” “就差这么两天,你跟侯主任请示一下,续几天假就可以陪父母过年嘛。” “没必要。何必为这点事求领导呢。”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了?”陈默问。 “这不,出去买了几瓶酒。”李进东说。 “怎么?准备过节送礼啊?” “送什么礼啊?今晚,咱哥仨喝。” “唉,没心情,不想喝酒。”陈默说。 “有啥不顺心的事吗?酒可以消愁。”李进东问。 “算了吧,借酒消愁愁更愁。”陈默说。 “少废话,我跟穆子旭都说好了,他在后门站哨,下了哨直接到我宿舍来。” “嗯,好吧,你回去先准备吧。” 李进东拎着酒回宿舍了。陈默仍在哨位上坚持。一个时之后,他把哨位交给其他军官。这才慢慢腾腾来到李进东的宿舍。 奇怪,李进东的宿舍里灯是黑着的,没有人。陈默正在纳闷,看到李进东急匆匆走来。 “怎么搞的?说好在你的宿舍喝酒吗?”陈默问。 “这间宿舍不安全,我怕有团首长查铺。就找了一间库房,战场已经转移。” “吃什么好东西,还怕领导?” “火锅。要用电炉子,怕领导查。”李进东说。 “哦,也是。” 陈默跟着李进东来到一间破旧的库房。室内靠墙壁摆着一圈货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施工工具。 “这是什么库房?我还从来没进来过。” “工兵库,这是最安全的地方。领导绝对不会来这儿检查的。”李进东说。 李进东早早准备好电炉子、锅碗、调料等,他为老同学做好了火锅。肉和菜都洗好,两瓶三台老窑摆在桌上,就等着二位大侠就位。 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三个无家可归的年轻人终于聚到一起。 锅开了,在电炉子的烘烤之下,屋子里暖融融的,麻辣调料的香味很诱人,羊肉在锅里上下翻腾着。 “来,先吃一点,垫个底儿,再喝酒。”李进东说。 机关食堂的饭菜天天吃,早就吃腻了,难得换一换口味。三个人顾不上多说话,以吃为主。 可惜那个锅有些,煮一锅肉啊菜啊,两三分钟就吃干净,又得等好几分钟,锅才能开。 “来,锅里的菜先煮着,我们喝一杯。”李进东首先提议。 “新春快乐!干!”陈默道。 “干!事事顺心!”穆子旭道 一边吃,一边喝,慢慢地,三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进东,和你住一间宿舍的那个志愿兵王钧呢?休假了吗?”陈默问。 “王钧去他女朋友家了。”李进东夹了一块羊肉送到嘴里,“这子,明知志愿兵不允许在驻地找对象,还是在民乐县谈了一个。” “那不是找了也白找,到时候不让结婚怎么办?”陈默知道这是政策规定。 “呵呵,王钧办法多着呢?”李进东窃笑一声。 “我们政治处的许冲,本来在老家谈了一个对象,后来那姑娘在民乐县棉纺厂上了班,结果侯主任说,他是在驻地找的对象,不给办理结婚手续,非得让姑娘把工作辞了。”陈默提起这事就有点窝火。 “许冲那事我知道,还是因王钧而起的。你们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李进东故意卖了个关子。 陈默对这事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情况,快说快说。” 李进东说:“许冲和王钧是同乡,许冲的事王钧都知道。许冲在团政治处开好证明,准备去领结婚证的时候,王钧就找我们后勤处景处长,他也要开证明办结婚,被景处长训斥了一顿。” “然后呢?” “王钧不服气,说别的部门志愿兵可以在驻地找对象,他为什么不行?他把许冲的事给景处长说了。” “哦……” “景处长一听,既然政治处的志愿兵可以办,那么后勤处的志愿兵为什么不行呢?景处长去找了你们侯主任,侯主任才知道许冲的未婚妻在驻地有工作。后来的结果就是,许冲的媳妇不得不把工作辞了。” “原来如此。”陈默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许冲已去民政局,却被叫停,原来是王钧年捣的鬼,“可悲的军人啊,婚姻自由也被剥夺了。” “别人的事关心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关心关心我们自己吧。”穆子旭只顾自己吃菜。 “是啊,好几年了,我们过春节都没有在一起聚过。去年除夕,你们两人在哪里?”陈默想了一会儿说,“子旭好像是回老家去了。” “别提了,去年的除夕夜,我是在火车上过的?”穆子旭埋怨道,“本来早早请了假,要赶回家跟父母过年,谁知a师偏偏年底的时候要搞集训。等集训完了就剩三天过年,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家,在火车上过了年。” “进东,你去年除夕在哪儿?”陈默问。 “嘿,我也没舒服到哪去。那时刚调入机关工作,除夕晚上,站了三轮哨。”李进东摇摇头说。 “怎么站了三轮哨?不是一个人一轮吗?”穆子旭停下手中的筷子问。 “是啊,我自己站了一轮,替副处长站了一轮,又替处长站了一轮。”李进东撇着嘴说。 “哼,他们也好意思?”穆子旭又开始吃了,他的胃口特别好,怎么吃都不会胖,让人羡慕。 “有什么不好意思,人家是老同志,我是新来的,就得多吃点苦嘛。何况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嘛,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站几轮岗没关系。这也是赢得领导信任的途径。” 李进东的说法不无道理。年轻人刚进入机关,不靠这些付出,靠什么站稳脚跟呢? “哼,那你怪谁?怪你自己骨头贱呗,还不是为讨好领导啊。”穆子旭讽刺道。 “这不叫讨好领导,这是替领导分忧。你不想想,你们俩那时都已调入机关,我才刚到机关帮工,只有多干活,才能得到领导的认可。要不是那晚站了三班哨,说不定我还在连队当司务长呢。”李进东说。 “哎,来来来,喝酒,喝酒。”陈默说。 三个人举杯痛饮。 “来西域两年多了,我常常问自己,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们俩毕业分配时是怎么想的?”陈默的问题就是多。 “你是怎么来西域的?你先说。”穆子旭让陈默先谈。 “我当时的想法得很简单,受了英雄人物的影响,想到西藏去锻炼。”陈默平静地说,“那年全国上下都在学英模,从电视上看,西藏太美了,蓝天、白云、雪山,一切都是那样的纯洁,多么令人神往的地方。” “就只是因为这个吗?”李进东问。 “像我们这样的人,既非官宦子弟,又非豪门大户,没有关系,没有根基,也没有突出的优势,与其在内地部队熬,还不如去边疆的部队更容易干出成绩。”陈默说。 “有道理。”穆子旭说。 “另外还考虑,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民风淳朴,部队内部关系应该好处理,没有那么复杂。”陈默说。 “想得美。”穆子旭说。 “当然,钱也是考虑的一个方面。听说西藏的工资比内地高出很多,而且每年有好几个月假期,这也是吸引我的地方。”陈默当初确实是这样想的。 “失算了。”穆子旭说。 “你背三字经呢吗?老穆。”陈默说。 “你们家里是什么意见?”李进东问陈默。 “家里人不希望我去西藏,说那里海拔高,到那去的人年纪轻轻全都掉头发,生的孩子也比较傻。”陈默淡淡地笑了。 “那你怎么给家里人解释的?”穆子旭一脸严肃地问。 “我那时没在意家人的意见。后来,我告诉父母分配到西域不是西藏,父母倒很高兴,他们以为我听了劝告才没有去西藏。”陈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是,每次离家,最怕看父母的眼睛。” “唉……”提到父母,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些难受。 房间内出现暂短的寂静,只听到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你那时的女朋友就是陶莉吧?”穆子旭突然冒出一句,打破了沉寂。 “唉,是的。”陈默答。 “可惜啊,多好的姑娘。”穆子旭叹道。 “陶莉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李进东问。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陈默十几年的相好,他到了边远的西域,反而把人家给甩了。”穆子旭举起杯子说,“来,喝,别提这些伤心事了。” 三人又碰杯,一饮而尽。 (下一章:《同心协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章 同心协力 除夕会餐,是部队基层过春节的一项重要活动。 不仅仅是炊事员厨艺的大展示,也是众人参与、共享做饭乐趣的大舞台,还是放下层级、官兵同乐的大聚会。 团机关食堂的会餐,就远没有基层连队的会餐丰富、热闹。 在机关食堂就餐的大都是单身军官。过节了,他们有的探亲休假,有的被同事朋友请到家属院去,用餐人数较平时少了很多,机关灶的会餐也就相对简单些。 黄闰带着黎凤在机关食堂吃了一顿并不怎么丰盛的年夜饭,连饺子也没有。回到冰冷的宿舍时,心里觉得欠缺点什么。 宿舍里没有电视,暖气也不热。黎凤裹着大衣,还是觉得冷。他们把电暖器打开,屋内才稍稍有了些温暖。 两人正坐在床边闲聊部队过年的趣事,宿舍门被推开了。 团参谋长梁镇中校带着一名上尉军官走了进来。 “参谋长,过年好。”黄闰马上起立,给参谋长一个标准的军礼。 参谋长多少年都不来政治处单身宿舍一次,今天怎么有这么闲心。 “黄,这是你媳妇?来陪你过年了?”梁镇笑呵呵地问。 “嗯,是的。”黄闰说。 黎凤站起来,略显拘谨地说:“领导好。” 黄闰看到梁镇胳膊上带着“值班首长”的臂章,知道他是节日值班领导,这应该是在全团范围内进行巡察。 “黄,我今天值班,给你指出点问题,你别介意啊。”梁镇走到电暖器跟前,把手伸过去烤了烤。 “我哪敢介意啊?参谋长,您说什么事。”黄闰说。 “今晚是除夕,全团的用电量很大,我们的线路有很多都老化了,所以,这个电暖器呢,最好还是不要用了。线路负荷过大,可能引发火灾,不安全。”梁镇一字一句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 “哦,是,明白,参谋长。马上就关掉了。”黄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团早有明文规定,军官宿舍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 “不好意思啊,黄,给你家属解释一下,咱边防部队就是这条件。困难很大,克服一下。”梁镇说。 “领导说得对,我们立即改正。”黎凤将电暖器关了。 “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去别的宿舍检查呢。”梁镇说完,带着上尉参谋走了。 梁镇刚走,黄闰又把电暖器打开。 “你干什么?”黎凤说,“领导批评得对,你还不改?” “哎,什么鬼地方嘛。”黄闰发着牢骚,“这么冷的屋子,不把暖气烧好,还不让人用电暖器。” “行了,行了,单位有规定,就按规定来。”黎凤又把电暖器关掉了。 “除夕夜,就这样傻傻地呆在冰窖里,有什么意思?”黄闰说,“走,找个地方去看春晚。” “好啊。”黎凤脸上露出笑容。 两人来到政治处值班室。 黄闰推门进去,室内暖气融融。 政治处值班室在团办公楼一层的角落里,暖气管道首先从这里进入办公楼,所以,这间房子特别暖和。 群工办上尉干事艾斯卡尔和他的妻子、女儿在值班室看电视。桌上摆放着一些糖果和瓜子。 “艾干事,你今天值班?”黄闰说,“嫂子和孩子也来陪你。” “是啊,他们在家里也没事,就过来一起看电视。”艾斯卡尔让他妻子坐在床边,把椅子让给黎凤。 “我们宿舍没电视,来这里凑个热闹,看看春晚。”黄闰说。 “来来,吃瓜子。”艾斯卡尔的妻子将果盘端给黎凤。 “过节值班!艾干事你的运气不错嘛。”黄闰开玩笑说。 “本来是保卫股股长今天值班,我想着他家属来队,就让他回家过年去。”艾斯卡尔说。 “哦,你的觉悟真高,不愧是政治处的干事。”黄闰笑着说。 “反正我们也不怎么过春节,我们过的是古尔邦节。”艾斯卡尔说。 两人正聊着,值班室的门又开了。电影队的放映员许冲带着妻子褚红站在门口。 “哟,今晚值班室热闹了。来来来!挤挤坐。”艾斯卡尔说 “这儿人还不少呢。我们来看会儿电视。”许冲说。 的值班室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显得很拥挤。床上坐的,椅子上坐的,暖气片上靠的,大家边看边聊,好不热闹。 艾斯卡尔过一阵子就要出去到办公楼前巡视一圈。他重点关注的是从大门口到办公楼挂着的几十个灯笼,那全是连队战士自己动手做的。挂在那里展示,节后还要评比。 政治处值班员要负责这些灯笼的安全。 春晚的节目,精彩纷呈,不时引起大家捧腹大笑。 艾斯卡尔四岁的女儿很可爱。也许是平时爸爸陪她时间少,也许是今天晚上人多热闹,孩子显得特别兴奋。 她一会儿骑到艾斯卡尔脖子上,一会儿让艾斯卡尔陪她玩猫捉老鼠的玩具。艾斯卡尔难得有机会与孩子如此亲昵,索性就由着她玩。 突然,靠在暖气片上看电视的许冲喊了一句:“不好!灯笼着火了!” 许冲的话还没说完,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黄闰一抬头,从窗子向外看去,灯笼展区里的一个灯笼呼喇喇地烧了起来。他连忙跟着许冲跑了出去。 艾斯卡尔也紧随其后。 许冲知道灯笼展区的电源开关,他迅速将电闸关掉。所有的灯笼全都暗下来。 烧着的灯笼是一个坦克模型,纸壳子被火完全烧毁了,内部的钢筋骨架还保存完好。 还有一个灯笼,是卡通形象的生肖牛,全身被烧掉了一半,只剩下牛头和前腿部分,后半身也露出了骨架。 这时已是十点多了,战士们都在看春晚,灯笼展区里没有参观的人。 “天呐,怎么会这样?”艾斯卡尔问许冲,“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可能是电线短路。临时拉的线,又这么多接口,负荷过大。”许冲说,“需要赶快通知保障队派电工来处理。” “我马上去通知保障队。”艾斯卡尔说,“这两个灯笼怎么办?” 黄闰说:“赶快把现场收拾一下,别让团领导知道了,又要收拾人。这大过年的,哪怕出点点事,都会搞得人心惶惶。” 黎凤、褚红和也都跟着过来。许冲帮助黄闰从铁丝上取下那两个烧坏的灯笼。 坦克形的灯笼是修理连战士做的,内部结构是用细钢筋焊起来,重量不轻,需要两个人抬。 机炮连做的这个生肖牛,是铁丝扎成的,稍微轻一些。 这时,艾斯卡尔的妻子带着孩子也走了过来。 “快把孩子带回去!”艾斯卡尔对妻子吼道:“都是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把孩子带过来烦人。” 他的妻子猛然间被训斥,一时语塞。 黄闰赶忙说:“跟孩子有什么关系。那是线路故障。” 艾斯卡尔去值班室打电话找电工去了。他的妻子问:“这可怎么办?明天就是春节了,战士们辛辛苦苦做的灯笼烧坏了,他们知道后,会抱怨的,是我们没有照看好。这可怎么办?” “如果有彩纸的话,我们可以重新把它糊起来。”黎凤说。 “真的可以吗?”艾斯卡尔的妻子问,“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找彩纸呢?” “电影队库房里有彩纸。”许冲说。 “我们都没做过,不会搞啊。”艾斯卡尔的妻子说。 “我会,我们一起做吧。”褚红说,“我以前在老家,就糊过灯笼。” “那太好了,谢谢你们。”艾斯卡尔的妻子说,“你们这可是帮了艾斯卡尔的大忙。要不然,我可就惨了。” “说干就干,行动吧。”黄闰说着就抓起“坦克”的底盘,许冲帮助抬着另一侧,朝电影队走去。 黎凤和褚红抬着“生肖牛”跟在后面。 艾斯卡尔跑过来问:“这是干什么?” “他们帮我们把灯笼重新糊好。”他妻子说。 “行吗?”艾斯卡尔皱着眉头问。 “没问题,有三个心灵手巧的家属,这点活儿算不了什么。”黄闰说,“艾斯卡尔,别愣着,你赶快给修理连和机炮连打个电话,沟通一下,说明情况,不要搞误会了。” 艾斯卡尔又回值班室去了。 闰黄等人抬着灯笼架来到露天电影院前。那里有一排平房,是政治处的库室,其中有一间宿舍,住着另一个电影放映员周。 周是一名第二年度的列兵,是许冲的徒弟,平时跟着许冲放电影,保障会议时负责调控音响设备。 许冲让周打开一间库房,众人将灯笼架抬进去。周从库房的货架上翻出来几包彩纸,众人就在这间库室里忙开了。 褚红有扎灯笼的经验,她指挥大家分头行动,剪纸的剪纸,抹浆糊的抹浆糊。周写得一手毛笔字,还会画画,也发挥出专长,帮助众人一起忙乎。 刚干了一会儿,黄闰说:“这里太冷了,孩子别冻着了。我们去周宿舍里做吧。” “别折腾了,就在这里做吧,孩子冻一点没事。”艾斯卡尔的妻子说。 “那不行,孩子的事是大事,走走走,搬过去。”黄闰坚持道。 大伙儿齐动手,将制作灯笼的“战场”转移到周的宿舍。 这间房子里生着一个炮弹型的铸铁火炉。 大人们说说笑笑,忙着糊灯笼,艾斯卡尔的女儿自己在一边玩。 炉子里的火很旺,炉壁已经烧得发红。 (下一章:《人各有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一章 人各有志 团工兵库房内,陈默、穆子旭、李进东还在吃火锅、喝烧酒。 这间库房的窗户是完全封闭的,而且被储物柜挡住。屋里面的灯光一点儿也透不出去。在这里喝酒,安全。 李进东倒酒时,发现穆子旭的杯子还有一点点酒没喝干,就催他:“喝干了,喝干了!” “切,滴滴计较。”穆子旭从命,并把酒杯倒过来,杯底一滴酒也没掉下来。 一瓶酒不知不觉进了肚子,三人的状态都还不错。穆子旭和李进东算是超水平发挥。陈默又要打开一瓶酒。 “别开了,喝不下去了。”李进东一只手捂在酒瓶上,他有些犯难,“我的酒量有限。 “没事,再喝一点吧,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呢?”陈默拨开李进东的手,打开了瓶盖,给三个人倒上。 “我毕业分配来西域,纯属偶然。”李进东很久没有回味过自己的过去了,是该向老同学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 “当时,学员队的队长问我毕业去向,我说不知道哪个部队好,分到哪儿算哪儿吧。结果,就被分到西域了。分配完毕,我就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傻。”李进东说。 “你没有再去找队长说说?”穆子旭问。 “找有什么用,已经确定了,就没办法改。况且,如果让我选,我还真不知应该去哪儿。”李进东说,“那时听说,你们二位要去西域,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为什么?”穆子旭停下手中的筷子。 “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敢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呢?”李进东笑着说。 “像我们俩?我们俩怎么了?”穆子旭问 “你们俩那样单薄的身体,竟然敢去西域。我比你们要强壮得多,有啥可怕的?” 李进东举起左臂,想要亮一亮自己的肱二头肌。可惜冬天的衣服太厚,看不出来肌肉,倒是他左手戴的黑色护腕露了出来。 “你真的没怕过?”穆子旭说,“我看不像。” “怕呀,从北京刚到迪山,我就害怕了。差点坐火车逃回家去。”李进东说。 “当时发生了什么?吓着你了?”陈默问。 “我到迪山后,住在库拉办事处,跟我住一个房间的恰巧是咱们团保障队的古令刚队长,他正在联系给团里买锅炉。听他说,库拉地区很穷,部队的条件很艰苦,治安也不太好,晚上不敢出门。” “这古队长安的什么心啊?吓唬你这个菜鸟呢。”穆子旭说。 “我听了心里发荒,怕去了就回不来。于是,给老父亲打电话,说我不想去部队了。父亲说,那不行,现在回家就成了逃兵。父亲还说,我爷爷曾经是抗日游击队队员,面对日本人的枪口和刺刀,从来没有含糊过,让我不要给先人丢脸。”李进东说。 “我天,你是英雄之后呐!”穆子旭说,“毕业分配时你提一下自己的身世,或许就不会来西域了。” “别打岔。”李进东说,“我一听父亲这话,心就凉了。你们不在乎我,我还在乎什么,去就去,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爱咋咋地。” “有种!”穆子旭举起了杯子与李进东的杯子碰了一下。 “后来,父亲又说,其实不用那么怕,库拉到底是什么样子,去看一看才知道。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来库拉一看,还不错。特别是刚进库拉市,路边就是西湖公园,那么大的水面。戈壁荒漠里竟然冒出来一个绿洲。” 李进东一口气把当年的事都吐了出来。 “子旭,说说你当时的想法,为什么大老远从东北跑到西北?”陈默举起杯子要和穆子旭碰。 “咱们那一届四十名东北籍学员,毕业分配不可能全都回东北,我在北方生活习惯了,不愿去南方。”穆子旭说。 “所以,你就来边疆啊?”陈默说,“北方地儿大了,为什么偏偏来西域?” “队长说,让我去甘肃。我想,甘肃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环境不比西域好,还享受不到边疆的待遇。与其那样,不如索性去西域。”穆子旭说完,又豪爽了一把,杯子见底。 “进东,你这次回家去,没有在老家找个对象?”穆子旭问。 “在老家不好找,两地分居的日子不好过。每年就那么一个月假期,还没有培养出感情,又该归队。那种生活我接受不了。” “哈哈,你受不了什么啊?”陈默笑了。 “如果让老婆随军过来,过几年我们转业还得回去。算了,我放弃以前的打算,从明年开始行动,就在驻地找一个,怎么过不是一辈子?何必与自己为难呢。”李进东说。 “两年多了,我们还都是孤家寡人,什么时候三个可以变成六个。”穆子旭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你那位于静妹怎么样了?”陈默问穆子旭。 “子旭,你已经有了?”李进东笑问:“在哪里?干什么的?我都没有见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嘛。” “我自己也没有见过几面呢,别说你们。”穆子旭道,“现在就是保持联系。姑娘很热心,我却越来越没有信心。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距离太远。” “到底在哪呀?”李进东急问。 “那是子旭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个兰州的女孩,正在北京上大学呢。”陈默道。 “我最近反复考虑,于静为什么这么热心,可能因为是独生女从娇惯,没有多少社会经验,脑子里充满浪漫色彩。她不知道和平时期的军人活得多么窝囊。”穆子旭叹息道。 “既然这样,你以后的联系就把握好分寸,不要陷得太深,最后不可自拔。”陈默再次提醒,“还有,这边的那个阿咪娜,啊……” “哇,子旭,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李进东问。 “没有,一个正式的都没有。”穆子旭也笑了。 “来来,再喝一杯,这一杯喝了休息吧,明天还要给领导拜年去。”李进东端起酒杯说。 “拜什么年,要给领导送压岁钱吧。”陈默对这样的做法不屑一顾。 “该去还得去,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李进东说,“澄清一下,是给领导的孩子发压岁钱,不是给领导送。” “我是不会去的,这些领导也真好意思收。”穆子旭露出一脸坏笑,“不过,你们都去领导家,领导也记不清谁来过,谁给孩子发了多少钱。” “谁去过他家,领导可能记不住,谁没有去,领导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李进东说,“不就是一百块钱,过年了,孩子也图个热闹。” “钱不是问题,只是放弃了尊严,助长了腐败。我们整天看不惯的事情,真正到了自己头上,却还免不了庸俗。”陈默说。 “你们都是清高之人,我是庸俗之人,可这还不是为了生存吗?”李进东辩解。 “恐怕不仅仅为了生存吧,不送就没法生活了?说白了,就是为了升官。”陈默说。 “升官,有拿一百块钱去升官的吗?这官也太容易升了吧。”李进东说。 “给亲戚朋友的孩子发压岁钱是正常的,给领导的孩子发压岁钱也是正常。”穆子旭说,“没必要说得那么严肃。” “行了,我们别争了,喝酒,喝完这杯睡觉。”陈默说。 三人又各饮一杯,散去。 陈默从工兵库房出来,看到外面竟然下雪了,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西域南部地区,下雪是件很希罕的事。 陈默独自站在雪地里,任凭雪花落在身上。他伸手接住几粒,那雪粒很快就融化了,手心里只留下一滴水。 不知老家会不会下雪?家里的亲人都好吧?过年了,真想和他们在一起。 已经有四年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了。今年,又是一个人在外。 陈默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他经过露天电影院时,看到放映员周宿舍还亮着灯。里面有人影晃动。他也没多想什么,便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一个孩子大哭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个女人抱着孩跑了出来。 “宝贝,别哭。” 陈默认识,那是艾斯卡尔的妻子。在她的身后,黎凤、褚红也都跟了出来。 “怎么回事?”陈默问。 “快,快,快去卫生队。”黄闰喊道。 “孩子怎么了?”陈默问。 “我们都忙着糊灯笼,孩子在一边玩,不心被火炉烫了。”黄闰说。 黎凤、褚红跟着艾斯卡尔的妻子向卫生队跑去。 “这是?大年三十,你们在这儿糊什么灯笼?”陈默不解。 “一句话说不清。”黄闰说。 “艾斯卡尔呢?”陈默问。 “在值班室,值班呢。”黄闰答。 “你们赶快去照看孩子吧,我去值班室换艾斯卡尔。” 陈默踏着薄薄的雪向值班室走去。 这个除夕,就这样过去了。 当人们聚在一起,看着春晚,吃着饺子,他们可能不会想到,在遥远的边关,还有一群人在坚守。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有人在默默地替你站岗放哨…… (下一章:《如此拜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二章 如此拜年 农历正月初一。 李进东一早起来,赶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叠红包,大各半。 因为是过年假期,军人服务社的生意特别好,老板娘可不会放过这个财源广进的机会。 李进东在自己的宿舍里将红包精心分类,往大红包里装一百元,红包装五十元。 为确保接受红包的人记住他,李进东还特意在每个红包背面写上祝福的话语,落上自己的名字。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李进东先去了他的直接领导、顶头上司后勤处处长景天成的家。 团的首长家属院是团家属区相对独立的一排院子,与普通军官的房子一样,都是砖混结构的平房,只是空间稍大点,部局更合理些。 后勤处景处长的房子在那一排的最里面。 李进东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景处长的妻子,一位随军待业的家属。 “嫂子,过年好!给您拜年了!”李进东不失时机。 “噢,李啊,快来快来。处长在里面呢。”景夫人把李进东让进房间的客厅。 “处长,您好,过年好,给您拜年来了。”李进东满脸堆笑。 “都是自己人,天天在一起,还拜什么年?”景处长从低矮的布艺沙发上站起来说,“来,李,坐,吃水果。” “谢谢,处长!”李进东很不自然地坐在沙发边沿,“这一年多来,您对我的关心帮助,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些工作可能没有做好,让您操了不少心,以后我会更加努力,争取让处长放心。也希望处长多多批评。” “李,干得不错。”景天成一边剥桔子一边说,“你接任战勤参谋时间不长,能把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得这么好,说明你还是动了脑子的。” “谢谢处长鼓励。”李进东显得很虔诚。 “当然,还有些不足的地方,以后继续努力。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大学生个个都有长处,关键是要放在合适的岗位多锻炼锻炼,个个都是人才。” “人才不敢当。我们需要锻炼的机会。” “有些领导对你们这些本科生不‘感冒’,觉得你们不能融入部队,没有带兵经验。我一直说,大学生军官有他们的长处,他们的优势不在于带兵,而在于专业领域的知识和眼光。” “还是处长有肚量,有眼光。”李进东说。 “你们的优点,是那些从士兵直接提干的军官没法比的,而且你们的后劲足,一定要稳住阵脚,扎扎实实,要不了多久,就会崭露头角的。” “谢谢处长的理解。您这样一说,我的干劲就更足了。确实,我们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不过,跟着您这样开明的领导干工作很舒心,也请处长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李进东既表了决心,还要有所表示,“咋没有见冬呢?” “那子还睡着呢。”景处长转过头望了一眼卧室关着的门。 李进东把手伸进右侧的裤兜里,准备掏一个红包。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景处长是直接领导,以后的什么事还得靠着他。 景处长的一席话,让他觉得这样的领导很难得。他把手伸进左侧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说:“这是给冬的压岁钱,我先过去了。”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 “别这样,李,快拿走。”景处长跟着站起来推辞道,“有空就来坐吗,别带这个。” “处长,大过年的,给孩子一点压岁钱这不算什么吧,让冬买点学习用品。”李进东说着赶紧往外走,他生怕领导把红包再塞回他的手里。 “李,再坐一会儿吧,我正准备菜呢,你和处长喝两杯。”景夫人听到李进东要走,从厨房里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 “不坐了,嫂子,你们在吧,我走了。”李进东急急出了景处长的家门。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领导家待的时太长,以免影响了别的人进去拜年。 如果相互撞见,大家都不好意思。 出了景处长的门,李进东来到政委林国华的家门口,他按响了门铃。 过了几分钟,门没开。他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 李进东不知里面的人在搞什么名堂,他刚准备离开时,门开了。 保障队的队长古令刚从里面走了出来,林政委送他到门口。 “哎哟,古队长,过年好。”李进东逢人三分笑。谁也不知他是内心在笑,还只是那张脸皮在笑。 “李啊,过年好。”古令刚同样满脸堆笑。 “慢走,古,不送了。”林政委站在门口内侧,没有多迈一步。 “留步留步,政委。”古令刚弯着腰、点着头走了。 “政委,过年好。给您拜年了。”李进东双手作揖。 “来来来,李,里面坐。”林国华把李进东让进房间。 “来,坐,李,吃个糖。” “好,好。”李进东毕恭毕敬地接过一个糖果。 “抽不抽烟?李。”林国华递给李进东一盒芙蓉王香烟。 “谢谢政委,我不抽烟。”李进东笑着推辞。 “不抽好,不抽好。你吃水果。”林国华把烟放下,自己也坐下来。 “来了啊。”政委的夫人从卧室走了出来,看见李进东坐着,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你好,嫂子,过年好。”李进东站起来说。 “这是后勤处的李。”林政委给他的夫人介绍李进东。 “李,坐坐,别客气,想吃啥,就吃啥。”林夫人道。 这时门铃又响了。林国华与夫人相视片刻,却都没有去开门。 李进东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说:“政委对我一直非常关心,过年了,我准备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可不知买什么好,给一点压岁钱让孩子自己买吧。” “好了,谢谢你,李。”林夫人裂开嘴笑了。 “我走了,政委,嫂子,你们休息。”李进东起身往外走。 林国华跟着出来。 “别送了,留步,政委。” 李进东打开门,看到s营副营长带着妻子和孩子站在林国华的家门口。 李进东问候了一声,赶快逃离。 随后,李进东又去了团长刘金昌、主任侯顺的家里拜年。 李进东给刘团长的孩子一个大红包,给侯主任的孩子一个红包,刘团长的夫人笑纳了,可是侯主任和家属坚持不收。 李进东不知侯主任对他有意见,还是什么原因,这压岁钱就是没有送出去。 仅仅不到一个时,李进东就把一个月的工资搭进去了。他咬着牙对自己说:“值”。 唯一有点不踏实的是,准备给侯主任儿子的红包没送出去。 是侯主任嫌少了?还是侯主任真的是一位特别的主任? 要知道,主任可是管干部的,以后的提职晋升,都是需要政治处拿方案、提建议才能进入组织的视野。 李进东准备再抽时间去找侯顺主任汇报一下思想。 …… 陈默被一阵鞭炮声惊醒。 昨晚,他替艾斯卡尔值班,一直等到黄闰等人将重新糊好的灯笼挂起,将灯展区的电源关掉,才和衣睡下。 早饭,接他班的人捎来食堂的早餐。一个鸡蛋,一份菜,两个馒头。简单糊弄一下肚子,他就回宿舍了。 陈默想起昨晚艾斯卡尔的女儿被炉子烫伤,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便去军人服务社给孩子买了一些零食带着,来到艾斯卡尔家。 陈默敲门。过了好一会儿,艾斯卡尔的妻子才出来开门。 “嫂子,过年好。我来看看孩子。”陈默说。 “谢谢,陈干事,快进来吧。”艾斯卡尔的妻子接住了陈默手里提的东西。 陈默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的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红色印痕。 艾斯卡尔又打老婆了。 陈默与艾斯卡尔混得熟。艾斯卡尔为人正直,工作任劳任怨,与同事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他唯一不好的毛病就是爱打老婆。 为这事儿,陈默多次提醒过他,艾斯卡尔似乎觉得老婆是自己的,打一打没什么。 陈默想起北方有些地方曾流传一句话:“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说的就是打老婆天经地义。 陈默进了房间,看到艾斯卡尔坐在床边,正陪着女儿说话。 “陈干事,来了,快坐吧。” 陈默走过床跟前,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孩子枕头边,问:“怎么样了?宝贝,疼不疼?” 女孩看到有人来了,眨眨眼,又想哭。 “左手五个指头全烫伤了。”艾斯卡尔说。 “当时,是怎么回事?”陈默问。 “叫她说。”艾斯卡尔凶巴巴地指着妻子。 “那时,我们都忙着糊灯笼,孩子在炉子边玩,我们没注意,就听到哭,再看她时,她的手刚从烧红的火炉上拿开。”妻子说着也哭了,“都是我不好。” “嫂子,你也别内疚,这事不能全怪你。”陈默想安慰一下。 “不怪她怪谁?”艾斯卡尔说,“全怪她!如果她不把孩子带到值班室,孩子就不会影响我,我就能看好灯笼,灯笼就不会烧着。灯笼没损坏,就用不着去糊灯笼。不去糊灯笼,孩子怎么会烫伤?你说不怪她怪谁?” “你的逻辑听起来挺严密的。”陈默笑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要替别人值班,你就不会去值班室,孩子也就不会去,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孩子当然不会受伤了。” “这个,呵呵……”艾斯卡尔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现在所遭受的痛苦,并不是因为你此前做错了什么。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必然的因果关系。” “哦,呵,也是啊,这个年过的……” (下一章:《出征在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三章 出征在即 假期,总是短暂的。 春节过去了,元宵节还没有到,战士们的心思还在过年的氛围中,没有完全挣脱出来。 团接到上级的预先号令,准备开赴帕米尔高原执行光缆施工任务。 那年月,在自然环境恶劣、地质条件复杂的高原地区铺设光缆,没有哪家工程队愿意干那苦差事,这样的任务只能交给部队。 当然,高原施工也是对部队完成重大任务的考验。 机关干部单身宿舍里,黎凤帮黄闰收拾行李:“我刚来没几天,你又要走了,到底几号走?施工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黄闰和衣躺在床边翻看杂志,“这就是军人的职业特点,‘我是组织的一块砖,想往哪搬往哪搬’,谁让你命苦,偏偏爱上一个军人。” “我愿意,怎么啦?”黎凤大声说着,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大大的行李箱。 “哈哈,那你就别发牢骚。牢骚太甚防肠断。”黄闰仍躺在床上没有动。 “问一下都不行吗?我还想着过完年,你带我去附近的学校联系联系,能不能找个工作。你这一走,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到哪里吃饭去?想你了,可怎么办?”黎凤说着,走到床前,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黄闰看出来,黎凤动了感情,就坐了起来,说:“吃饭问题嘛,好解决。你想在食堂里吃,就在机关食堂吃,不想在食堂吃,就去别的同事家里混。” “去别人家混饭?” “可以先到主任、副主任家里,然后再去艾斯卡尔家、许冲家都可以啊。我们部队一走,他们的家属也会寂寞的,你还可以跟她们一起去玩。” “去别人家里一次、两次还行,老去人家家里,咋好意思嘛。”黎凤也坐在床边。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不去,她们在家里很无聊,你去了,给她们带来生机,她们才高兴呢。”黄闰搂着她的肩膀说。 “那些随军家属没有工作,平时在家里都干些什么?”黎凤不晓得。 “干什么?有四项主要任务:一是吃饭,二是睡觉,三是打麻将,四是传播道消息或拨弄是非。你也可以向她们学习,只是这第四条嘛,就不要学了。”黄闰用食指轻轻拨了一下黎凤的下嘴唇。 “就让我做这样的家属啊?”黎凤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目前看,你只能先这样。如果你找不上工作的话。”黄闰摸着黎凤的耳朵说。 “哎哟,我的妈呀,还不如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干活呢?”黎凤不甘心留下,想跟部队去施工。 “别。过两天,我去给你买一幅麻将。我们走了,你可以把政治处那几位家属约到我们这里来一块玩。”黄闰站起来,走到窗下说,“你看,这个位置可以摆一张方桌,再找几把椅子,就可放心地玩了。” “那不是赌博吗?你让我干这个?”黎凤噘着嘴说。 “打一点,一毛两毛,玩呗,要不,这日子你怎么打发呢?图个高兴就行。或者,你觉得这里不安全,就到家属院去找她们。” “啊——” “估计我在山上一两个月回来,肯定成了黑乎乎,你也会变得白乎乎、胖乎乎。这就是边疆军人家属的特点。”黄闰笑了起来。 “你们政治处并不是全体人员都要去,应该还有留守的吧?我去找侯主任说一说,让你留守行不行?”黎凤拉着黄闰的胳膊说。 “你别闹!大家都不想上高原,工作谁干?现在不过是施工,如果是上战场,你说不去就不去了?”黄闰板起脸来说,“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就是检验部队战斗力的时候,也是考验一个人人品的时候。” 黄闰这样说,是在讲大道理,也是有道理,但对黎凤讲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教训人。 黎凤有点不高兴,说:“就你觉悟高,就你人品好。这么高的觉悟,也没见你职务晋升有多快?” “屁话!你就盯着我肩头那几颗星星吗?”黄闰也生气了,“你要看中那个,不如去嫁个上尉、少校。” “你以为你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坨坨,谁都像我这样稀罕你啊。” “不稀罕?不稀罕算球!收拾收拾滚回你老家去吧。”黄闰一扭头,转身出去,把门“呯”得关上。 黎凤历经艰辛来投奔黄闰,哪里受得了这气。她两手的推,将桌子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掀翻在地,衣服全散落在地上。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来到西域,还要受这委曲。她坐在床边,伤心地哭了。 …… 在许冲的房间里,上演着类似的一幕。这两口新婚燕尔,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又要分开。 “帕米尔高原的海拔高,一定很冷吧,会不会有高原反应?”褚红关切地问。 “听说不是太高,也就三四千米吧,我也没去过。春节已经过了,估计不会太冷。我这身体应该问题不大。”许冲在衣柜里翻着自己的衣服。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褚红从许冲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听说要两个月。看工程进度吧。”许冲尽量宽慰爱妻。 “你们每个人都有挖沟的任务吗?你是负责保障机关的宣传设备,也会有施工任务吗?”褚红不想松开手,生怕一松手,丈夫就走了。 “当然会有的,每人每天要挖几米沟,都有定数。自己的任务干不完,整条光缆线就放不下去。”许冲转过身来,捧着褚红的脸。 “往高原铺设光缆,电信公司应该招募工人去干,怎么让军队去干这个呢?”褚红说。 “这条光缆很重要,关键时候会发挥特殊用途。”许冲懂得其中的原由。 “你可要注意身体,听说在高原上不能感冒,感冒是很危险的,有可能诱发可怕的疾病。”褚红搂住许冲的腰,深情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许冲轻声问。 “自从听说你们要上高原,我就常跟别人打听这方面的知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很高兴。我会天天为你祝福祈祷的。”褚红说着眼睛就发酸。 “你可不要烧香拜佛,我们不信那个。”许冲半开玩笑说。 “我会在心里祈祷的。你一定会感觉到的。”褚红甜甜地说。 (下一章:《不断还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不断还乱 前往帕米尔高原施工的出发时间已经确定,就在正月十六。 团各分队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衣食住行,一样都不敢马虎。 尤其是保暖装备,团、营、连各级想了很多办法。个人的绒衣绒裤、棉衣棉裤必须携带,其它防寒物资宁多勿少。 战勤参谋李进东专门向上级打报告,请领了羊皮大衣和海军棉被。这些装备发给官兵,足以增强御寒能力。 群工办的艾斯卡尔,给政治处参加施工的人员购买了防雪盲眼镜,还准备了防晒霜、唇膏及高原常备药品。 除此之外,就是干活的工具,铁锹、镐、钢钎、大锤、马灯、蜡烛等,全都准备妥当。 此次高原施工,主战场在帕米尔高原东缘的库卡县,那里距民乐县00多公里,海拔000米以上。 帕米尔高原位于西域的西部。古时称葱岭,唐僧西天取经,曾取道这里,经阿富汗进入印度。 参加光缆施工的部队不仅仅有团,还有b团、团、d团三个团的兵力,整个a师几乎倾巢出动。 a师指挥组和另外三个团的官兵,已经到达民乐县集合。 a师机关工作人员和直属分队住在团,其余的部队在民乐县县政府、党委和学校等处暂住。 万事具备,只待一声令下,全师部队将统一向库卡县机动。 施工部队将以为库卡县城为根据地,分别向南北两线展开施工。 这样的重要行动,怎么可能少了陈默这样的新闻干事。 出发前的头天晚上,陈默在宿舍里仔细检查自己的行装,生怕忘记带什么东西。 相机就是他的工具,也是他的武器。镜头已擦拭干净,长焦和短焦都带上。电池、胶卷也已备足。高原可没有这些东西的补充供应站点。 这时,宿舍门被推开了…… “咦,怎么是你,刘干事。”陈默惊道。 “抱歉,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是跟随部队一块上山去。”刘翠开门见山地说。 陈默一时语塞,刘翠说的这话逻辑不通啊。不是来找我,找我干什么? “你应该也要去吧,物资准备得怎么样了?”刘翠若无其事地问。 “准备好了。”陈默说,“我以为这次你不用去,那边海拔比较高。你的身体行吗?” “你们都可以,我就不行吗?”刘翠双手插在裤兜里,这是她的标准动作,尽管不符合《条令》的规定,“别把人看了。全师部队出动,我这个新闻干事能不出动吗?”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你一个女同志……”陈默只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女同志怎么了?你也学会戴有色眼镜看人了?”刘翠不以为然。 “我不是瞧女同胞,只是担心你上高原不能适应,就怕自己工作没干成,反倒身体生病,还得别人来照顾。”陈默说的是实情。 “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刘翠悻悻地说。 “看你说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的刘干事,大妹子。”陈默故作亲近。 “好了。我还不清楚你是咋想的?要真的关心我,上了高原多帮我。”刘翠说。 “是!首长。一定听您的指示!”陈默向刘翠敬个军礼说,“你的衣服带够了没有,上去很冷的,常用的药品带一些,千万不能感冒。” 陈默向来欣赏刘翠勇敢的作风,也愿意与这位女同事一起工作,特别是上次把话说透以后,他以为刘翠和胡英辉结合甚好,心里就没有什么顾忌,话也敢说了,不用担心产生误会。 “衣服带得够多。这次去高原咱们最好统一行动,不要分开,相互有个照应。上次去抗震救灾,一会儿没把你看住,就出了那么大的事。这次去一定要心啊。”刘翠对陈默不无关心。 “好,听领导安排。”陈默笑道,“不过,你是师机关领导,可以全师范围内活动,我却不可能跟你去别的团采访吧。” “有什么不行?你可以去学习兄弟单位的先进经验,帮团借鉴改进施工方法,这也是正当的工作啊。” “噢,好吧。”陈默道,“哎,胡英辉这次来了吗?他跟你一起上高原?” “别提他了,快把气死了。”刘翠说着就来气。 “怎么,他欺负你了?” “他要能欺负我倒好。”刘翠说,“一个男子汉,没有一点胆识,没有一点魄力,做事婆婆妈妈,真受不了。” “胡英辉做事心细,会关心人,会体贴人。”陈默不是有意要唱反调,他是在实话实说。 “是的,他做事心细,可是细得有点心眼了。就说这次去高原施工,他一直反对我。”刘翠说。 “人家胡是关心你嘛。”陈默在打圆场。 “这只是高原施工,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上高原寒区作战。真的打起仗来,那我该上还得上,这是我的工作。”刘翠毫不含乎。 “你的勇气可嘉,别人替你担心,你也该替别人想一想。”陈默说。 “我看,他是有些自私。”刘翠把头扭到一边,低声说。 “自私这个词可不要随便乱用。既便他有点私心,那也是因为爱。”陈默把相机、镜头一一装进挎包。 “你不知道,他还给我出主意,说想个什么办法装病,或者找其他理由就可以不用上高原。我是那样的人吗?亏他想得出来。”刘翠越说越来气,“同样是男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陈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问到:“胡英辉到底来没来吗?” “他那么胆,怎么敢上高原。真是一个文人,哪里像一个战士。”刘翠摇着头说。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哎,不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要多看一看他的优点,多想一想他为你做的事。”陈默还想为胡英辉解释。 “行了,行了,不用你来开导我。我心里明白,他是一心为我好,可是他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a师指挥组这次是哪位领导带队?明天一早出发吧?”陈默把话题引开。 “a师是贺成功副师长总指挥,师政治部艾哈买提副主任领队。”刘翠说,“明天早上十点钟编队出发。” “那你晚上住哪?”陈默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上。 “你怎么又抽烟!”刘翠往后退了退说,“还能住哪?住你们团招待所啊。” “我们团那个招待所不暖和哦。”陈默把烟吹向上空。 “没关系,再冷也比高原上暖和吧。”刘翠嘴里说着,心里又想起胡英辉给她送电暖器的事。 的确,胡英辉对自己真是好,要是他的作风和勇气能赶上陈默的一半,那该有多好。 可惜啊,世间的事总是难以圆满。 (下一章:《好心好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好心好意 陈默和刘翠两人正在谈论着胡英辉,穆子旭和李进东敲门进来。 “哎哟,刘干事也在这儿。”穆子旭首先开腔,“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好事了。” “噢,你们好。”刘翠对这二位不太熟悉。 “刘干事,这两位是我军校的同学,我们仨一起分到团的。这位是财务股的穆助理,这位是战勤参谋李进东。”陈默给他们做了介绍。 “刘干事肯定不认识我们,我们早就知道刘干事的大名了,经常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您。”穆子旭的嘴甜,尤其在女人面前。 “哪里,哪里,我那水平,还比不上你们的陈干事呢。”刘翠很谦虚。 “刘干事过谦了。”李进东说,“你也要随部队上高原?” “是啊,部队执行重大任务,怎么能少了我们呢?你说是不是,陈干事?”刘翠冲着陈默说。 “果然是女中豪杰。”还没等陈默答话,穆子旭就抢先出口,“佩服,佩服。a师有你这样的新闻干事,根本不愁报纸上没字、广播里没声、电视里没影。” “穆助理可真会说话。你们有事,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刘翠转身告辞。 “我们也没有什么事。你别急着走呀,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们待会儿再来?”穆子旭那张嘴真贫,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都会变味。 “别,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刘翠转身离去,陈默送她到楼梯口。 陈默回到宿舍时,见穆子旭躺在床上,李进东坐在椅子上。 “起来,起来,怎么一进来就躺下。” “别人躺得,我就躺不得?”穆子旭学着阿q的腔调,阴阳怪气地说。 “说什么呢?你?”陈默知道这家伙话里有话,也不屑与他解释。 这时,穆子旭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他一下子翻身起来,跑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穆子旭在一个路灯下追上了刘翠。 “哎,刘干事,刘干事。” “穆……穆参谋?”刘翠好像没记清他是参谋还是助理。 “穆子旭,后勤助理员!”穆子旭说。 “穆助理找我,有什么事?”刘翠双手插在裤兜里,那是她的招牌动作。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件事,给你私下透露一点。”穆子旭故意带着神秘感说。 “哈,还有什么秘密?”刘翠觉得可笑。 “陈默,前一阵子跟一个少数民族丫头谈朋友,是县医院的护士,没谈成,那丫头要嫁人了。”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刘翠笑了笑。 “没什么意思,拜拜!”穆子旭转身就走,还不忘追加一句,“这个,你懂的。” 穆子旭跑回陈默的宿舍。 “干什么去了,穆子?”陈默问。 “没什么,找刘翠聊了一会儿。”穆子旭说。 陈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穆子旭,说:“你子,又在玩什么鬼名堂。不会又看上人家刘干事了吧?” “刘翠嘛,人长得蛮精致的,就是脾气有点怪。”穆子旭说。 “别听子旭瞎说了,刘翠怎么会看上他。”李进东对陈默说。 “世界实在变化快啊!穆子的心思,神也猜不透。”陈默说。 “哈哈哈……”穆子旭一阵坏笑。 “子旭这次不用上高原去施工。”李进东说,“他得到一个美差,到a师后勤部帮助清理账目,准备迎接上级的财务大检查。” “好啊,子旭有福啊。咱俩都是命苦之人。”陈默拍拍李进东的肩膀说。 “还命苦呢?有这样的漂亮妹妹整天陪着工作,哪里找这么好的事儿。你说对不对?进东。”穆子旭又躺在床上。 “黑狗,说老实话,我看刘翠挺不错的,你们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了?”李进东乐呵呵地问。 他有时也喜欢这样称呼陈默,很亲切。因为“默”字分开就是“黑”和“犬” “别胡扯,只是工作关系,刘翠和胡英辉正在谈呢。”陈默解释说。 “我早就说过,刘翠不会喜欢胡英辉的,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还是趁早把握机会吧,我的陈老兄。”穆子旭说。 “为什么刘翠与胡英辉长不了?”李进东对这些男女之事向来反应迟钝。 “你没看出来吗?刘翠是什么人,办事果敢利索,从不拖泥带水,看她那发型就知道。再看胡英辉,胆怕事,畏首畏尾,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穆子旭坚持自己的判断。 “这两种性格正好可以互补。”李进东是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还互补呢,刘翠根本就接受不了胡英辉,只是目前还没有下决心而已,那是因为胡英辉追得紧。不过,我断定,不会太久,他们就会分手。到时候,陈默,就该大有作为了。”穆子旭说。 “黑狗,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主动点上,我觉得你跟刘翠很般配。”李进东也这样认为。 “我现在还不想考虑那么多。过一阵子再说吧。” 陈默的心结还没有完全打开,他不敢轻易再触碰那根神经。 他甚至担心一动心思,不知又会出现什么事,他不能再做既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了。 突然,房间的灯灭了。 “又停电了,这是怎么回事?”穆子旭说,“进东啊,你们后勤处的保障职能太差了,如果上了高原还是这样的工作姿态,领导就应该被撤职。” 陈默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蜡烛。 “是的,我得马上回去再检查一下后勤处的装车情况,明早就要出发了。”李进东开门就要往外走。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陈干事,陈哥。” 李进东拉房门,外面一片漆黑,宿舍里微弱的烛光照到门外,只能勉强看清一两米的地方。 “陈干事,陈哥。” “谁啊?”陈默喊道。 “是我,黎凤。在楼梯里,这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黎凤说。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陈默找出手电筒,出门去接黎凤。 穆子旭和李进东也跟着一同出了宿舍,回他们自己的地盘了。 陈默把黎凤带进宿舍。黎凤向他哭诉了黄闰是如何欺负她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陈默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抱怨一下黄闰的牛脾气,再安慰黎凤一番。随后又将黎凤送回黄闰的宿舍。 两口吵架,不就那么点事。 (下一章:《离情别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六章 离情别怨 冬天的早晨来得晚。西域的冬天,太阳更喜欢睡懒觉。 天刚蒙蒙亮,团营区就“动”了起来,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早饭之前,陈默就把自己的行李装上指定车辆,又帮助许冲将音响设备装车。 部队远距离外出执行任务,即便是非军事行动,也要搞好宣传鼓动工作,这套设备少不了。 按照行军计划,第一天,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路。途中没有时间做饭,炊事班给每个人发了一块馕饼,两根火腿肠。 由于出动的车辆多,车队行军速度缓慢,当天要全部赶到库卡县,也不是件容易事。 十点钟,团车队的领头车准时开出营区大门。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又一辆东风大卡车。 车厢外贴着各种各样的标语、口号,有的车还插上了红旗。 车厢里坐满了战士,个个斗志昂扬,每辆车都发出嘹亮的歌声。 大门两侧站满了送行的家属。有的女人牵着孩子的手,有的女人抱着孩子,还有一些说笑着凑到一起。 黎凤和褚红也在人群当中。她们都想送一送自己的亲人。 这是难得的新闻素材。陈默拿出相机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 这些军人的妻子,脸上并没有多少忧虑和凄楚,她们大都显得轻松,面带笑容。孩子很少见这么长的车队,觉得好玩,跟着他们的妈妈出来看热闹。 “虎子,快找一找爸爸在哪里?爸爸要出车了,虎子给爸爸送行来了,虎子盼着爸爸平安归来。”一个少妇怀抱着孩子,指着一辆辆驶出营区的军车,给自己的孩子说着话。 孩子那么,什么也不懂,可怜的妈妈知道孩子的爸爸听不见、也看不到,但她还是说出来,她是说给自己的。 大部分随军家属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在车队里寻找自己的丈夫,也没有眼巴巴看着车队离去。 她们好像只是在完成一种仪式。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们只是给自己的亲人一丝安慰,让他们放心去工作。 黎凤看着军车一辆接一辆驶出营区,她不知道黄闰坐在哪辆车上。 她本来有些伤感,看到周围的家属们个个面带笑容,自己也强忍失落,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泪花。 褚红拉着黎凤的手,说:“黎姐,他们走了,你要常到我家里去坐坐。” “嗯,我会去的。许冲是不是和黄闰在同一辆车上?”黎凤茫然若失。 “应该是吧,政治处专门有一辆车。也不知道过去了没有。”褚红说。 车还在不断线地驶出营区,送行的军人家属有的还在挥手,有的还在说笑。 刘翠登上a师机关的车先走了。 陈默还在等,他要坐最后出发的收尾车。 团长刘金昌的指挥车在车队的中部,林国华政委的车在车队尾部,最后一辆是修理连的工程车。 大概三十多分钟,车队终于全部离开营区。 陈默坐在林政委的指挥车里。 送行的家属开始散去。这时,她们的脸上不见了笑容,相互之间也少了那么多的笑料,她们意识到自己的亲人已离开。 她们都是非常普通的人,她们没有工作,每个月仅有一百多块钱随军家属生活补助。 她们没有过多的奢望,她们只乞求自己的亲人能平平安安。 她们送别的时候把笑容留给亲人,送走了亲人,却把忧伤留给自己。 等待她们的又将是独守空房的凄怨,和无尽的担心与思念。 她们不可能像有工作的女人,可以用工作缓解情感的缺憾,她们只能在家里尽心照顾好孩子。实在无聊时,也会几个人凑到一起打麻将娱乐。 不应该说她们没有追求,只是她们选择嫁给军人,本身就剥夺了她们追求独立的权利。 做军人的妻子不容易,做边防军人的妻子更难。 黎凤不想一个人回房间,她就跟着褚红去了他们家。 直到这个时候,黎凤才真正感觉到,嫁给当兵的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的心里像五味瓶打烂了,什么味都有。 在她的脑海里,甚至掠过一丝凄凉,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不过,她很快又打消了自己这样的念头,并且咬着嘴唇默默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那样想,一定不后悔。 黄闰是她最爱的人,为了他,自己做什么都值得,受什么苦都要坚持。 许冲和褚红是在团营区外的恰尔希村租了房子。 行走在村子中间的路上,见到的都是当地少数民族同胞。 黎凤就问褚红:“你们住在这里怕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这里的村民都挺好的。咱们团有不少人也在这个村租房子。”褚红陪着黎凤边走边聊。 “为什么不住到营区家属院里?”黎凤不明白。 “我们是士兵家属,不是军官家属,没有资格住到团家属院。”褚红微微撇了一下嘴说。 说话间就到了许冲租住的房子。 这是一户普通百姓人家,主人住正面的房子,两侧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许冲他们在左侧,右侧的房子,听褚红说是租给外地来的卖水果的农民。 褚红打开房门,黎凤跟着进去。 土坯子的平顶房,空间倒是很大,中间摆着一个炉子,铁皮作的烟囱直直地伸到屋顶外,房子里很暖和。 屋顶是用碗口粗的木料作横梁,梁上再摆一些木椽,木椽上铺上芦席,席上再抹上厚厚的泥巴。这就是西域南部最普通的民居。 屋角挨着窗户的地方支着一张大床,像是用两个长条凳子支撑起来的。 床单耷拉下来,床上摆着大红的被子和枕头,示意这是一对结婚不久的新人。 靠床边有一个绿色布衣柜。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下面有一个方凳。 另一侧墙角的桌子上有一个单头的液化气灶,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日常用具。 这就是一个在队军工作了近十年的士兵的家。如果这可以被称为家的话。 褚红从炉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黎凤手里,两个女人就围着炉子坐下来聊家常。 突然,院子里传来几声凶猛的狗叫,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黎凤和褚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褚红惊慌不已,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黎凤也跟着过去。 (下一章:《提心吊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七章 提心吊胆 恰尔希村,许冲和褚红租住的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 褚红和黎凤扒在门缝向外看。 原来,是一队警察冲了进来,已经将对面的房子包围起来。警察手里牵着的警犬伸着长长的舌头,气喘吁吁,跃跃欲试。 “怎么回事?”黎凤心里有一丝紧张,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呀!”褚红轻轻地说,生怕惊动了院子里的警察。 这时,从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几个人。 褚红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农民模样的人,正是他们的邻居租客,一个水果商贩。 那商贩手上戴着手铐,一言不发。他的身后紧跟着两名警察。 一个女人从屋里追出来,喊道:“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家男人没做什么呀。” 她是水果商贩的妻子,平时与褚红偶尔也有交流,邻里之间相互也会借些东西,帮些忙。 “可能是在抓逃犯。”黎凤悄悄地说,“有些人在内地犯了法,跑到西域来隐姓埋名,逃避法律,这个人估计是个罪犯。” 两人正在嘀咕,一名警察朝他们的房子走了过来。褚红赶快把门关了。 “笃笃笃,开门。警察。”外面传来警察的声音。 褚红的手有些发抖,她问黎凤:“怎么办?” “没什么事,开吧。”黎凤把门打开。 一名警察站在门口,说:“请把你们的身份证拿出来检查一下。” 褚红连忙跑到床头跟前,去拿她的证件。 黎凤一早出门,什么也没带,就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我们是团的家属,我早上出门没有带包,身份证不在身上。” 这时,褚红已经把身份证找出来交给警察。警察看了看,问:“你们都是团的家属?” “嗯,是的。”褚红说。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在团是做什么的?”警察问黎凤。 “我丈夫叫黄闰,是团政治处组织股的干事。”黎凤镇静自若。 “你呢?”警察又问褚红。 “我丈夫叫许冲,是团政治处的志愿兵。”褚红显得有些紧张。 警察把身份证还给褚红:“哦,都是团政治处的,郑东,你们认识吗?” “是保卫股的郑东郑干事吗?”黎凤道,“我们当然认识啊!” “好了,没事了,打扰你们了。”警察说  警察押着嫌犯出去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哇,好紧张啊!”褚红抚着自己的胸口,随手把门关上。 “没什么事,警察履行公务,我们又不是坏人。”黎凤说着又在火炉旁边坐下来。 “原来我们是和罪犯住在一个院子里,想想都后怕啊。”褚红依然心神未定,“我都有点不敢在这里住了。” “不用那么紧张,也许就是一般的刑事案件。”黎凤说,“要么,你搬到团里,咱们俩一起住吧。反正最近黄闰和许冲都不在。” “哦,呵呵,还是算了吧。”褚红笑了笑说,“黎姐,咱们去街上转一转,买一些菜,中午就在我这里做饭吃,你看怎么样?” “好,走吧。”黎凤也乐意出去走走,待在屋子里,实在烦心。 两个人出了村子,一起朝县城走去。 …… 团的车队以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向西进发。 陈默静静地坐在林国华政委的指挥车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次光缆施工,新闻应该重点关注什么主题呢?是官兵与恶劣气候环境抗争的战斗作风,还是施工过程中涌现出的先进人物,或者是…… 这是一辆北京吉普车,车载音箱里正在播放豫剧唱段。林国华政委坐在副驾驶位置,陈默坐在后排。 关于跟领导坐车的学问,陈默到部队好长时间都没有弄明白。 上军校时,教官说,陪领导乘车外出,领导要坐后排,前排副驾驶的位置是参谋、干事或者秘书坐的。 可是,陈默到了部队以后,发现领导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参谋、干事坐后排,他就不知道哪种方式是正确的。 后来,经多方请教才明白,一般而言,如果是轿车,领导要坐后排,如果是越野车,则领导要坐在前排。 但也有例外,如果领导是级别较高的首长,则不论是坐轿车还是越野车,通常都只坐在后排。 “陈啊,a师政治部搞新闻的那个刘干事,这次也来了吗?”林国华问陈默。 “是的,政委。她坐艾哈买提副主任的车。”陈默不知道林政委怎么会想起刘翠。 “一个女同志,跑出来干什么?高原施工不是闹着玩的,生活和工作都不方便。”林国华的语气平缓而有力。 “她是新闻干事,部队大项活动她都得参与。”陈默这样解释。 “没有她参与,部队任务就不完成了?师机关那么多的干事,能写材料的也有不少嘛。”林国华说。 “写工作报告、经验材料与写新闻稿件不一样,刘干事在这方面有过人之处。”陈默感觉出来,林政委似乎对刘翠上高原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他还是想解释一下。 “女同志嘛,主要是不方便。每次车队行军,如果有个女同志在车上,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不踏实。”林国华煞有介事地说。 “这是为什么呢?”陈默不解。 林国华没有回答,而是把车载录音机的音量调大了点。香玉的《木兰从军》又唱开了。 陈默隐隐猜出来,林国华似乎对女军官有成见。 “不过,她是师机关的人,我们也管不了。但愿我们的车队不要出什么问题。”林国华自言自语。 …… 中午时分,车队停靠路边,官兵下车休息。 战士们开始了自助午餐。干馕饼就着火腿肠,渴了就喝一口行军壶里的凉水。 这是行军途中最常见的午餐,不用埋锅,不用做饭,甚至连火都不用生。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喝不上一口热汤、热水,没有一个人抱怨。战士们都已习惯了各种艰苦条件的考验。 林国华政委的车里,有一个精致的保温壶。陈默跟领导在一些,可以享受一点特殊待遇,午餐时,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白开水。 林国华政委的午餐,只比战士们多了一盒咸菜和几片牛肉,仅此而已。 部队休息了一个时之后,车队又开始缓慢前行。 整个车队进行的序列是有规矩的。 a师机关和师直属队在第一梯队,团是第二梯队,其他部队是第三梯队。 每个梯队之间有两三公里的间隔,每个梯队都有自己的收容车断后。 车速通常不超过五十公里,车间距不少于五百米。对这样一个三百多辆车的车队而言,安全是最重要的。而严格保持队形,则是车队安全的重要保证。 指挥车里,林国华对驾驶员说:“快要进山了,加速,超到前面去,让我们团的领头车把速度压住。师机关的车队速度有点快。” 驾驶员一打方向,踩油门,吉普车向前窜去。 指挥车还没有赶上团车队的领头车,前面的车队就已停了下。 林国华示意驾驶员继续前行,一直开到团的第一辆车跟前。 此时,整个车队停了下来,领头车里的赵云副团长下了车,正在了解情况。林国华恰好赶到。 陈默跟着林国华下车。 “老赵,前面怎么回事,车队怎么停下了?”林国华问赵云副团长。 “政委,还不清楚,会不会是前面出什么事了?”赵云副团长一脸疑惑。 “车队马上要翻越达坂,我就是赶过来给你说一下,一定要控制住车速。这段危险路过去就安全了。”林国华看着长长的车队说。 “我去前面看一看什么情况。”赵云副团长向政委请示。 “赶快去。”林国华说,“有什么紧急情况临机处置,不需要报告。” “是,政委。”赵云副团长向司机招了招手,一辆吉普车在他跟前停下。 “政委,我也一起去吧。”陈默的直觉告诉他,前面一定有新闻事件。 “行,你们俩去吧。不要耽搁啊。”林政委同意他们前出查看。 陈默坐上赵副团长的吉普车,向车队前方驶去 赵副团长的车也是军绿色的北京吉普,但这辆车是普通的1型,不如政委林国华那辆是00型坐着舒服。 吉普车向前开了十几分钟。陈默看见前面的路边站了好多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等他们的车行驶到跟前,陈默才发现,原来有一辆大卡车冲下了路基,车头扎在干涸的排碱沟里。 赵副团长让车停下,他与陈默跑过去看个究竟。 从地形看,这段路面相对平缓,左边是大山,右边是戈壁。虽然稍微带点弯道,但弧度并不,正常行驶完全没问题。 路基有一米多高,路基两侧有一米多深的排碱沟。大卡车是斜着冲下去的。车厢里装着的施工工具,有一部分散落在沟里。 一名中校军官正在指挥十几名战士抢救伤员。有些战士的手上粘满鲜血。 (下一章:《冰山来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八章 冰山来客 按照团的规矩,车队行军时,每辆车内至少有一名军官专门负责行车安全。 一般来说,驾驶室里有两个人,一名驾驶员,另一名就是带车军官。 这名军官的责任就是保证行车安全。如果驾驶员出现开快车、随意超车或者疲劳驾车等情况,带车军官要及时制止或者随时提醒。 然而,这里有一个问题,这名军官可能就不会开车,对于车辆性能也不一定了解。 那么,他坐在那个位置上,通常只能起监督作用、提醒作用,帮助驾驶员集中注意力。 陈默急于了解事故现场情况,他一跳下车,便迅速跑到卡车的正面去察看。 车头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副驾驶的位置被挤压扁了。几个战士正从驾驶员的位置往外抬一名中尉。 陈默看见,那名军官的裤管仍在流血。 救护车已开过来,受伤的中尉被抬上救护车,向民乐县方向驶去。 赵云副团长了解了现场的大致情况,返回去向林政委报告。 陈默则留在现场,拿出相机,准备拍几张照片。 “拍什么拍,别拍了!”正在指挥抢救的那位中校军官大声喊叫。他也许不知道陈默是新闻干事。 陈默没有理会他,继续从不同角度拍摄。 对于这种事故新闻,陈默心里有底,通常不会报道出去的。他只是想捕捉一些镜头,积累一些第一手的资料。 中校见陈默不听指令,大声喝道:“你是哪个部队的,谁让你在儿拍照的。走开!” 正好陈默该拍的镜头已经拍到,他不想与这名军官发生冲突,便收起了相机。 中校盯着陈默,直到他把镜头盖扣上,将相机收起,才继续指挥战士救援车辆。 “陈干事,过来一下。” 陈默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见刘翠站路边正向他招手。 陈默爬上路基,来到刘翠身边。 这时,一辆燕京吉普车从车队后方驶来,停在他们身边。艾哈买提副主任和贺成功副师长从车里下来。 刚才指挥抢救的中校带着一名战士来到贺成功跟前。 “副师长,这个战士就是那辆车的驾驶员。” 这名战士的手上有血迹,眼圈红红的。 陈默想问一问刘翠事故的原因。刘翠示意他不要说话,先听一听贺成功副师长与那战士说的什么。 “当时你的车速是多少?”贺成功问。 “四五十公里。”战士怯生生地答。 “这么好的路况,这么低的速度,为什么冲到路基下面去了?”贺成功并没有斥责战士。 “我正开着车,马上要拐弯,迎面来了一辆大客车,我就向右打方向,看见路上有一块石头,我想避开石头,结果,车就冲下路基了。”战士站得笔直,两手贴着裤缝。 “你是哪一年度兵?”贺副师长又问 “第二年度兵。”战士答。 “什么时候学的开车?”贺成功这是要刨根问底。 “新兵训练结束后,就去司机训练大队学习开车。”战士答。 “第二年度兵,怎么技术还这么差吗?”贺副师长不理解。 战士沉默了。 “肯定是平时动车动得少嘛。”站在一旁的艾哈买提插了一句,“这一年多,你开车行驶了多少公里?” “三千多公里吧。”战士抬头看着艾哈买提。 陈默略微算了一下。如果按时速六十公里,他只开了五十个时。对于一个汽车兵来说,确实开得有点少。 “就是嘛,车停在车库,老不让动,技术怎么提高。每次就是开出车库保养保养,然后再开进去。现在有些单位,就是这样消极保安全。”艾哈买提说。 刘翠拉了拉陈默的袖子问:“第二年度兵,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真的像艾副主任说得那样吗?” “当然不至于像艾副主任说的那样。”陈默说:“现在有些单位以事故定乾坤,往往以牺牲战斗力为代价,消极保安全。他们害怕出事故,就尽量减少动用车辆。实在必须要出动的车辆,他们也会选那些经验丰富、驾驶技术过硬的老司机,新手摸不上车。” “部队平时有不少机会可以锻炼司机队伍啊?”刘翠说。 “是啊,可就是没有利用好这些机会。”陈默说,“比如,每年冬天拉运冬菜、冬煤,如果组织部队自己的车队运输,既可以节约经费,又可以锻炼司机队伍。但他们没利用这样的机会。” “那些单位的运输任务是什么人完成的?”刘翠问。 “他们雇用非军方车辆运输,部队掏运费。”陈默说,“自己的车辆不出动,当然不会出事了。非军方的车辆即便出了事故,与部队也没有关系。” “军队司机每年还要搞驾驶技术复训吧?”刘翠问。 “因为观念错误,复训的效果不理想。场地驾驶练得多,道路驾驶练得少。还是怕出事,不敢上路,要确保安全。”陈默摇了摇头说。 “怎么会这样呢?领导不知道吗,不管吗?”刘翠有点想不通。 “领导当然知道,只是安全工作的压力大,哪个领导也不敢马虎。”陈默显得很无奈。 “这种现象,可以深入调查后写一个《情况报告》,反映给上级机关。”刘翠说。 “这个问题在团表现不突出,你可以去d团、团调研一下。”陈默说,“团自从刘金昌团长、林国华政委上任以来,解决了思想作风问题,部队的教育、训练、管理明显提升。” “我可以向内参投稿吗,不是为曝光问题,只是为引起更高层的关注。”刘翠压低声音说。 “你胆子有点大哦。”陈默佩服刘翠的勇气,但不愿意看到因为写这些稿子受到伤害,“可以先跟师政治部领导沟通一下,谨慎为上,步子不要迈得太大!” 刘翠点点头。 “你可以借这次施工的机会重点关注一下这种现象,当然,不要仅限于驾驶训练这一个方面,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问题。回去之后,我们可以合作写一份情况反映。”陈默说。 刘翠点了点头。 出事的那辆车上装的是后勤给养物资和施工工具,没有载人。车辆虽然受损,驾驶员没有受伤,看样子带车军官也伤得不重。 贺成功安排留下两辆车和一个排的士兵,想办法把车上的物资转移到另外一辆车上,将这辆车拖回去修理。 车队继续向帕米尔高原进发。 陈默回到了林国华政委的车上,团的车队重新开始蠕动。 “幸好不是我们团的车,幸好车上没有拉战士,幸好人员没有受重伤。”林国华连说三个“幸好”。 陈默什么也没说。 “陈啊,我说的没错吧,车队行军不能带女同志。你看,a师机关带了女同志,他们的车队马上就出事,这才第一天出动。但愿以后一路平安。”林国华说。 陈默仍没有作声。他的视线投向了车窗外。 在道路的前方,远远地可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那一定就是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 它超尘拔俗,与众不同,硬朗的身姿映衬在蓝天之下,让人心生敬意。 相传慕士塔格峰原来与帕米尔高原的第一峰乔戈里峰紧挨着,由两个年轻的山神分别掌管。慕士塔格峰住着冰川公主,乔戈里峰住着雪山王子。 王子和公主违反天条谈情说爱,被附近昆仑山上的西王母发觉,告到玉皇大帝那里。玉帝派大力神用斧子将两山劈开,从此有情神执手相看泪眼。 据说,人们今天看到的慕士塔格冰川就是公主相思的眼泪。 此刻,绵延数公里的车队正缓缓地向着雪峰前进,慕士塔格峰像一座灯塔,照亮了车队前行的方向。 沉寂千年的冰山,这一次要迎来重要的客人,他们是激情澎湃的青年,他们钢铁意志的战士,他们是传播文明的使者。 随着海拔升高,道路变窄。慕士塔格峰时而被路边的大山遮挡,时而露出真容。 车队翻越一座达坂之后,慕士塔格峰赫然突显在眼前。 路边的湿地里,冰雪未曾融化。冰雪铺就的广袤草甸上,一簇簇枯黄的水草,像是雪海中一座座岛。 陈默不时拿出相机,拍几张冰山雄姿。 “陈啊,胶卷省着点。不要拍风景,留着以后拍战士们施工的场面。”林国华心平气和地说。 “是,政委,知道了。”陈默嘴上答应,心里却反感,领导怎么什么事都要管。 车队继续在山路上爬行,路边的湿地水面越来越大,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高山湖泊。 这便是传说中的喀拉库里湖吗 湖面被薄冰覆盖,无法倒映出远处的慕士塔格峰。不过,蓝天之下,湖山相映,依然震撼心灵。 在湖的对岸,紧挨着湖边的山是灰黑色的,山上没有一棵树,也看不见一丝毛草。 这些山的后方,慕士塔格峰是白色的,仍旧身披冰雪。 慕士塔格峰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如一把宝剑刺破青天,它的身姿圆浑,与周围的山相溶相拥,并无咄咄逼人的肃杀之气。 这冰冷的荒原,虽没有敞开怀抱邀约天下游人,但也没有凭借凶险之象吓退来者,它不过是遮着一层薄薄的面纱…… (下一章:勇挑重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七十九章 勇挑重担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车队整整走了一天。到达库卡县城时,天已经快黑了。 先头侦察分队提前一天抵达,早已为后续部队选好了安营扎寨的地点。 b团驻扎在县中学,教室就是他们的营帐。a师指挥部和d团驻县政府,礼堂的地板、座椅就是他们的行军床。团驻扎在县城边上的军马场,那里的草料库可以容纳上千人。 唯有团没有驻扎在县城,而是继续西行,到达距县城二十公里的羊达曼乡。团的施工地域是从羊达曼开始,一直往西一百二十多公里到胡拉甫乡。 a师的官兵都知道,之所以将团派往那个方向,是因为那段施工线路最为艰险,有冰河要穿越,有山头要攻克。 每个团出动的兵力大体相当,分配的任务也差不多,在这场四个团同台竞赛中,团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境地。 团是a师所属的拳头部队,向来以敢打硬仗著称。连续多任团长、政委,均是素质全面的优秀指挥官。 尤其是现任团长刘金昌,熟读兵书,作风务实,他常以曾国藩为榜样,教育部队不要出名挂号争彩头,而要“结硬寨,打呆仗”,靠实打实的真功夫,一项一项攻坚克难。 铺设光缆虽不比打仗,但也是锻炼部队、考验作风的重大行动,对于部队的机动、指挥、通信等方面都是很好的检验机会。 帕米尔高原尚沉睡在冬季,这里的牧民当然也在享受着冬闲的惬意。 羊达曼乡只有十几户人家,全是以放羊为生的牧民。 牧民的房子是政府统一修建的,每户一个院,整齐地排列在山脚下的低洼处,避风而且临水。 乡政府只有三四间房子。尽管乡长、书记非常热情,想方设法将办公室和宿舍腾出来,也只能勉强保障团指挥所使用。团所属分队全都要自行解决住的问题。 无外乎两种方式,要么搭建帐篷,要么住在运兵的卡车上。 卡车里的空间毕竟有限,通常是留给炊事班住的。 外出施工,做饭是个大问题。炊事班要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把饭做熟,做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战士们吃不好,自然就干不好。 当地的牧民热情好客,他们邀请解放军去他们家里住,但没有一个人敢去。 部队出发前,明确了群众纪律,第一条就是不给群众添麻烦,任何人不能借住民居。 团政治处有一辆卡车,就停在羊达曼乡政府院内,与团指挥所在一起。政治处的七八个人挤一挤,住在车厢里可以将就,用不着搭帐篷。 当晚,部队安顿好之后,已经快十点了。战士们奔波一天,全都累了,打开铺盖卷,倒头就睡着。 陈默的床铺也收拾好了,就在卡车车厢的尾部。一条棕垫子,一床棉花褥子,一个棉大衣,一个羊皮大衣,还有两床被子。不得不说,这样的防寒措施应该是到家了。 次日,部队休整,以适应高原自然环境。 团长刘金昌带领各营营长奔赴施工一线,考察线路,明确分工,下达任务。 团与团之间有竞争,团内部,营与营之间同样有竞争。 团这次出动了1000人的兵力,全部任务是挖1八0公里的光缆沟,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每人要挖1八0米。如果每人每天挖米长,需要两个月,如果每人每天挖4米,也需要40多天时间。 铺设光缆的壕沟有严格的标准。沟深10厘米,宽60厘米。按土方量算下来,似乎任务并不艰巨。团指挥所认为,40天完成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有些分队决心更大,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任务。战士们斗志昂扬,士气高涨。 开工以后,工程进展顺利。 光缆沟从羊达曼乡政府开始向西延伸。 乡政府所在的街道是沙石路,既没有硬化过的路面,也不需要考虑各种管线,战士们在白灰线的指引下,挥动镐锹,很快就挖出一条长长的光缆沟。 光缆沟从乡政府门前经过,绕过山梁,往西南方向前进。 这一带是山脚下的草场,土质较松软,挖沟并不怎么费力。甚至不用镐头,直接用铁锹铲土,就可以达到一米多深。 早上开工,中午时分,就有一些分队向团指挥所报告,完成了当天的开挖任务。 有的战士超级厉害,半天就挖了六米。按照这个速度,一天挖十米也有可能。 如此算下来,哪里需要四十天,甚至两个月,有二十天足够了。 开工首日,团所有分队全部超额完成任务。每个分队都涌现出一批突击能手。 政治处及时引导部队开展“比、帮、超”竞赛活动。各营成立了党员突击队,各分队组建互助组,设立了“每日掘进之星”、“助人为乐奖”等丰富的竞争激励手段。 然而,帕米尔高原并不是看起那么温和友善,开工第二天,战士们就遇到了意想不到困难。 光缆沟穿过了草原,进入山区之后,就要在山头上开挖,这时,战士们发现,原来看起来像是黄土一样的山岗,挖起来比石头还硬。 这是遇到了高原冻土层。 海拔超过4000米以后,地质结构不同于平原,这里的冻土屋是永冻层,也就是永远不会融化的冻土。千万年严寒的沉积,那土层会冻得多硬呢? 这种情况下,铁锹显然是铲不动的,要用镐头来挖,可是镐也挖不动。 战士挥起镐头挖下去,镐头被弹了起来。战士的虎口被震得发麻,而冻土上只留下一个白点,连一块土渣都挖不下来。 这座山头预设的光缆沟有00多米,团的行动受挫。 团长刘金昌果断下令:大部队绕过这座山头,继续向前挖,这块“硬骨头”,交给团里的拳头分队工兵连来“啃”。 陈默凭借特有的新闻敏感性,认为工兵连这场硬仗将是极具新闻价值的焦点。 陈默相信,团遇到的问题,其他团同样可能遇到。如果团能够率先突破难关,既是战斗力的体现,又可为其他部队提供借鉴。 这便是新闻报道的价值所在。 陈默抵达工兵连施工场地的时候,战士们歪七扭八胡乱躺在地上休息。这难得的时机,只要有一点空,他们就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陈默看了看这一带的地形,确实是块硬骨头。 工兵连所要攻克的山头,形似一只伏地而卧的乌龟,龟背高高隆起,乌龟的尾巴连接着崇山峻岭,乌龟伸着长长的脖子,俯视前方的空谷,乌龟脖子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 光缆线路要从“乌龟”的左前肢部位穿过脖子,到达右前肢部位。 工兵连连长王誉峰正组织连队的骨干开会,研究施工方案。 众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陈默悄悄地走过去,在连长身后坐下。 连长王誉峰说:“同志们,团首长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这是组织对我们的极大信任。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鼓足勇气,坚决完成任务,不给全团拖后腿。” “团长要求我们多长时间攻下这个山头”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尉问。 “指导员,团长只给了我们七天时间。”连长王誉峰说。 “七天,怎么可能?”眼镜指导员说,“半天时间过去了,只挖了不到十米,按这速度,需要三十天时间。” “所以,我们才要开个诸葛亮会。按现有的速度,显然无法完成任务。”王誉峰说。 “就这十米沟,已经震断了三根钢钎,那可是直径0厘米的螺纹钢啊,好几个战士的虎口被震裂,无法再握工具了。”眼镜指导员说。 “我知道,困难很大,但我们不能被困难吓倒,越是困难,越是要开动脑筋。不能用蛮力,想想有什么好办法。”王誉峰说。 “我有个办法。火攻!”一名少尉说,“既然这山头是冻土层,我们能不能把冻土融化呢。” “怎么融化?” “用火啊。”少尉说,“我们多找些柴草,在预设的光缆沟一线生火,用火将冻土烧软之后,再挖就容易一些。” “一排长这个方案,听着可以。但是,你想过没有?火从何来,这山光秃秃,哪里去找足够的柴草。再说了,火烧能融化多深的冻土呢?那是千年万年形成的冻土,即便用火,也只能融化一个表层,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王誉峰说。 “二排长你的意见?”眼镜指导员问。 “我想,得用电钻。”二排长说,“先用电钻打孔,然后再用镐挖,清理出一层土之后,再打孔清理第二层,每层0厘米,分四层,就可以达到沟深要求。” “别瞎扯了。”三排长说,“电钻,电从何来?” “用发电机啊!”二排长说。 “发电机在哪里?”三排长说。 “让团后勤处从山下运过来。”二排长说,“后勤保障这时候需要发挥作用了。” “怎么可能?”三排长说,“如果电钻功率,根本就打不进冻土层,如果大功率电钻,型的发电机就不行。在这山里,怎么可能安装大型发电机呢?” 众人听两位排长争执,谁也不说话了。 这时,一位中士班长说:“我有一个主意,危险性大一些,就看我们敢不敢用?也不知道团首长会不会批准。” “什么主意?说!”连长王誉峰眼前一亮。 (下一章:《攻坚克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章 攻坚克难 午后的帕米尔高原深处,尽管阳光充沛,却刮起了风。春意未至,冬寒依旧。 陈默坐在工兵连的骨干队伍中,听他们研究突破冻土层的方案。 几名排长的提议都不大可行,一名中士的想法引起大家的兴趣。 “马钰刚,快说,你有什么主意?”眼镜指导员迫不及待地问。 “既然正常的工具都挖不开,为何不发挥我们工兵的专长,试试用爆破手段。” “什么?”三个排长异口同声。 “马,你真敢想。”眼镜指导员说,“我们不是在搞军事演习,我们是协助地方公司施工,怎么能动用武器弹药呢?而且,要炸出一条沟来,那当量恐怕也不好计算吧。” “团首长讲过,我们要带着训练的思维、带着战术背景来施工。用运爆破手段就是一种模拟实战训练。”马钰刚说,“至于控制爆破当量问题,那是专业技术,我们可以搞定。” 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到连长王誉峰身上,等着他来做决断。 王誉峰犹豫了片刻,一拍大腿,说:“我看这办法可行。” “那……下一步呢?”眼镜指导员说。 “指导员,你带领战士们按原来的方式挖沟,注意不要再有战士受伤,不要强求速度。我现在就带马钰刚去找团长,当面汇报。如果团长同意,明天一早,后勤处就能将炸药、雷管运到现场。” “如果团长不同意呢?”眼镜指导员问。 “那就让他自己来挖一挖试试。”连长王誉峰的语气有点难听。 眼镜指导员站起来说:“其他人,跟我走,继续挖!” 王誉峰又补充一句:“一排长,你赶快统计一下,目前为止全连损坏的工具有多少。我向团长汇报时,一并请求后勤处支援施工工具。” 众人分头行动。陈默在笔记本上不时记下官兵闪光的话语。 …… 手电钻和型发电机运上来了,炸药和雷管也运上来了,但是,要想在冻土层炸出一条深沟并不容易。 王誉峰带领连队的技术骨干,反复设计装药孔,要考虑炸药的装量、间距,还要反复实验爆炸当量。 经过半天摸索,终于找到一种相对安全又能达成效果的方案。 先用电钻在冻土层打出孔,然后用当量的炸药炸出稍大的洞,再给洞内装上炸药,再次引爆,就可以炸出较深的坑道。 将这些孔、洞、坑用导火索连起来,装上更大当量的炸药,这时再引爆,就可以炸开一条十米长的深沟。 这样炸出来的沟,深度一米左右,虽然还是达不到铺设光线的标准,但只要稍微用镐锹修整一下,就能达标。 工兵连的这个新点子,很快就被敏感的新闻干事刘翠知道了。 她鼓动着a师政治部副主任艾哈买提与她一起,驱车赶到工兵连施工现场,他们想要看个究竟。 陈默一直跟着工兵连的战士同吃同住,跟踪采写工兵连的事迹经验。刘翠的到来,让他感到不自在。 陈默像一只独狼,他喜欢一个人按自己的思路去采访、写稿,这样可以完全体现自己的自由意志和观点,与人合作,彼此如果意见不一致,反倒是麻烦。 同样一个新闻事件,从哪个角度去报道,这里面大有学问。 工兵连使用爆破手段施工的事情,可以写连队党支部勇挑重担、迎难而上、敢啃硬骨头的战斗作风; 也可以写官兵们响应上级科技练兵的号召,勇于打破常规,开动脑筋,创新施工方法; 还可以写连队发挥军事民主,一切为了“战斗”,军官服从战士,马钰刚的意见如何成为全连的共识…… 到底选哪个角度,用什么题材,突出个人还是集体?这都是需要考虑的,哪种形式更好,其实各有千秋。 如果是多人共同参与报道,就需要协调彼此的观点。这是陈默不喜欢与人合作的主要原因。 但是,刘翠是师机关的新闻干事,从层级上说,刘翠代表的是上级领导机关,陈默不得不服从她的意见。 刘翠和艾哈买提副主任赶到工兵连施工现场时,一次新的爆破即将开始。 陈默带着刘翠和艾哈买提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连长王誉峰现场指挥,三名排长和战士马钰刚具体实施。炸药已经装填好,雷管和导火索也准备就序。 引爆之前,眼镜指导员带人检查了周围地段,清理了不相关的人员。马钰刚又再次检查了线路的连接处,直到确认无误,才向连长报告,可以引爆。 “这种爆破有把握吗?”刘翠站在巨石后面问。 “上午,已经试验过好多次,当量、范围试都可以。”陈默说,“这是第一次大当量,如果爆破成功,可以直接炸开十米长的坑道。” 刘翠对艾哈买提说:“副主任,我叫你来没错吧,看看人家团的新手段,如果可行,你可以给贺副师长建议,在其他部队推广。” “呵呵,好啊,先看看再说。”艾哈买提两臂抱在胸前,侧着身子盯着爆破现场。 这时,连长王誉峰跑过来向艾哈买提报告:“首长同志,一切就序,是否爆破,请指示。” “王连长,这是施工现场,你是指挥官,不用给我报告,你们按计划进行。”艾哈买提摆摆手说。 “是,首长。” 王誉峰转身就下达了口令:“预备——放!” 躲在远处坑道里的马钰刚,拧动点火开关,导火索“哧哧”冒着白烟向山头窜出去。 一秒、两秒、三秒……十几秒过去了,导火索已燃尽,预期中的爆炸声却没有响。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刘翠轻声问。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躲在坑道里的马钰刚望着连长王誉峰,做了一个两手食指相勾的动作。王誉峰摇了摇头。 马钰刚又做了一个篮球裁判常用的暂停动作。王誉峰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没有任何动静,战士们都躲在原地,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咚咚咚……”一连串的爆破声响起,山头上沙石乱飞,尘土高扬。 “好!”王誉峰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重重地击了一下。 “可以出去看了吗?”刘翠问。 “稍等一下。”王誉峰说,“硝烟散尽,就可以了。” 正当所有人焦急地等待着烟尘散去时,山岗之上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哀嚎。 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打颤。 (下一章:《梦断山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一章 梦断山岗 “王连长,怎么回事?爆炸点附近有人吗?”艾哈买提大声质问。 “不可能啊……”王誉峰说着,拿出望远镜对着山头观察起来。 躲在各个方向暗处的战士们,一个个全都探出了好奇的脑袋。他们应该都听到了刚才的爆炸声和哭喊声。 陈默从巨石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侧目注视着山头慢慢升起的烟尘。 一条白色的烟带弥漫在山岗上。从乌龟山的左侧前方,向“乌龟”脖子部位延伸过去。 此时的山里,没有一丝风,烟尘缓缓升起,徐徐飘散,似乎对大地有着无限的眷恋。 那白色的烟带像一朵朵挨挨挤挤的蘑菇云,从土里长出来;又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让蘑菇越长越大,越升越高。 烟尘还没有完全散去,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在尘雾中晃动,哭声又一次传来。 “山头有人,赶快去看看!”艾哈买提命令道。 王誉峰没顾上答应,就跑了出去。一排长、二排长,还有其他战士都从不同方向爬出来,向山头上冲去。 陈默、刘翠也紧随其后。 “王连长,心二次爆炸!”艾哈买提站在巨石后面喊道。 “不会的。首长,”王誉峰回过头说,“我数过了,十个装药,响了十声,全都炸了。” 王誉峰第一个冲上山头,其他人相继赶到。 陈默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头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战士。 一条十几米长的深沟将山头撕裂开来,像是地震导致的大裂缝。爆炸当量计算得还算准确,壕沟的深度与标准尺寸差不了多少。 在炸开的壕沟边,蜷缩着一位身穿黑衣的老妇人,她仍在嚎啕大哭。 “呜呜呜……”那妇人拍打着沟边的沙土伤心地哭泣。 “老阿妈,你这是怎么了?”眼镜指导员蹲下去问。 “呜呜呜……”老妇人只顾自己哭,根本不理会眼镜指导员。 “老阿妈,我们是解放军,在这里执行任务,要开山挖沟,铺设线路。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呜呜呜……” 陈默走到王誉峰跟前,问:“是不是这条光缆沟破坏了老人的房子或者草场?” “没有啊。”王誉峰两手一摊,说,“我们是严格按照地图标注和现场的白灰线施工,如果有房屋、草场、墓地之类的私人财产,电信公司会提前处理好的。” “是不是爆破把人家的坟墓损坏了?老妇人才哭得如此伤心。”陈默又问。 “肯定不是。”王誉峰坚定地说,“这山头上就不可能有坟墓。” “为什么呢?”陈默问。 “我们用炸药爆破才能炸开一个坑,老百姓用什么工具能在这里挖出墓地呢?这一带山岗可是冻土层,永冻层。”王誉峰说。 “老人家,这个山头是你家的草场吗?政府有没有跟你谈补偿的事?”眼镜指导员又问。 “呜呜呜……”老妇人不答话,只是不停地哭。 战士们一时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哈买提副主任身体较胖,爬山很吃力,他费了很大劲才来到老妇人跟前。 “老人家,不要哭了。”艾哈买提蹲下身子,拉着老妇人的手说,“部队在执行任务,如果给你和家人造成损失,部队会赔偿你的。你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个事,先回家去吧。” 老妇人抬头看了看艾哈买提,摇了摇头,哭声更大了。 她没有起身,眼神在身旁的沙石堆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王连长,爆破之前,你们勘察过现场了吗?有没有发现群众的什么财产?”艾哈买提站起来问王誉峰。 “勘察过好多遍,没有什么啊,这山岗光秃秃的,除了乱石、杂草,没有房子,没有树,也没羊群。”王誉峰说。 艾哈买提劝说不动老妇人,他对眼镜指导员说:“派人去找羊达曼乡政府的人来,让他们处理吧。” 眼镜指导员立刻带人去乡政府了。 “一排长,二排长,迅速组织人员清理坑道,严格按施工标准执行。”王连长命令道。 战士们得到命令,跳进壕沟里开始作业。 老妇人停止了哭声,慢慢站起身来。 她从身边的乱石中找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用袖子擦了擦,又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双手握住石头,捂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山岗上又恢复了活力。战士们拿起工具分头行动,打炮眼的、抡大锤的、铲沙土的……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位老妇人。 这时,老妇人突然一转身,离开光缆沟,快步朝山头南侧的突出部位,也就是那个“乌龟”的头部走去。 陈默一直在观察着老人,他发现情况不妙,老人的举止有些异常。陈默大喊一声:“不好!保护老人!” 那老妇人走过“乌龟”的脖子,正向“乌部”奔去,眼看着就要冲到悬崖边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她身后冲过去的一名战士,牢牢抱住了老人的腰,将她扑倒在地。 随后又有两三个战士跟着过去,将老妇人连拉带拖,带离了悬崖边。 “天呐,这是要干什么?”刘翠大吃一惊,“这老人脾气真倔。” 王誉峰带着战士将老人扶到平坦的山坡上。问她什么话,老人就是不开口,只是不停地哭。 “这下麻烦大了。”艾哈买提副主任摇摇头说。 山岗上的情势陷入僵局。有的战士给老人拿了一瓶水,老人不喝;有的想扶老人起来,老妇人也不动。 “这该怎么办?老妇人如果不走,部队就要停工不成?”刘翠问。 “此次光缆施工涉及区域大,各种情况都有可能遇到。这才刚刚开始,后续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更大的麻烦呢?”陈默说,“看看我们的部队有没有解决群众问题的能力吧。” 这时,眼镜指导员带着乡政府的人来了。 乡长穿着羊皮大衣,脚蹬手工缝制的长靴。他见到艾哈买提副主任,右手扶在胸前说:“首长,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影响到部队施工了。我们马上解决。” 艾哈买提也把右手按在胸前,稍稍弯腰,随即与乡长握手,说:“麻烦乡长了,群众工作还需要你们来做。” 乡长对随从来的两个年轻人说:“快,把那个疯婆子拖走。” 两人不由分说,上去就架起老妇人就往山下走。 老妇人哭喊着被拖离现场。她的身子使劲往下沉,脚勾在地上,划出了两条印迹。 乡长对艾哈买提说:“这个老妇人,精神不正常。不用理会她,部队该怎么干,照旧怎么干。” “哦,她不像个疯子啊。”艾哈买提说,“她的家人呢?让她家人把她带走吧,你们不要采取强制手段哦。” “她孤身一人,没有亲人。”乡长说,“她多年以前来到这里,说他男人是当兵的,让她在这里等着,她男人会来接她的。” “他男人一直就没来吗?”艾哈买提问。 “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知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乡长说。 “这附近有常驻的部队吗?”艾哈买提问。 “有两个边防连,距这儿都有五六十公里,隔着几座山呢。”乡长说。 “她丈夫叫什么名字,你们有没有去边防连队了解过?”艾哈买提问。 “她很少与人交流,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也没说过她的男人叫什么。”乡长说。 “她孤身一人是咋过日子的?”艾哈买提问。 “政府给她修了安置房,就在乡政府附近。她平时在这一带放羊。”乡长说。 “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呢?还要跳崖?是部队的行动打扰到她了?”艾哈买提问。 “噢,想起来了。”乡长说,“这个疯婆子有一个习惯。她平时就在附近这条沟里放牧。每个月都会来这个山头,从山下捡一块石头,堆在这乌龟山的脖子处。” “堆石头?那是什么意思?”艾哈买提问。 “应该是祈福之类的目的吧。”刘翠在一旁说。 “这疯婆子在羊达曼已经呆了三十多年了,那堆石头少说也有三百多块了吧。”乡长伸出三根手指说。 “看来,那堆石头是她内心的寄托,如今被工兵连的爆破给炸毁了。”艾哈买提说。 “那是我们的过错。”王誉峰在一旁说,“当时堪察地形,只注意民房、帐篷等民用设施,却不曾留意一堆石头。” “爆破打碎了她的念想,所以她才要跳崖。”艾哈买提点点头说,“难得啊,一片痴情,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年轻人。” “没事了,没事了,大伙儿继续干活吧。”乡长向战士们拱手说道。 “乡长同志,”艾哈买提说,“还要麻烦你继续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加强管控,保障部队正常施工。” “那当然,那当然。”乡长说,“这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一步。” 乡长带人走了。 陈默看着一行人的背影,问刘翠:“你说,打碎了他人的器具可以赔偿,打碎了他人的希望,可怎么赔呢?” 刘翠一脸茫然。 (下一章:《何以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二章 何以安心 想要跳崖的老妇人被强行带走了,工兵连又开始正常施工。 王誉峰陪着艾哈买提副主任向山下走去,边走边介绍乌龟山的施工进展情况。 陈默和刘翠跟在他们的身后,不时拍几张施工场景。 刘翠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问题没有解决。老妇人会不会再来乌龟山? 她的精神寄托没了,会不会再次做出决绝,那时部队已开赴别处,谁还会拦着她……刘翠越想越不安。 来到吉普车跟前,艾哈买提对王誉峰说:“王连长,爆破施工危险性大,一定要做好安全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是,首长。”王誉峰说,“首长,就是还有一点不放心的地方。你看……” “说,还有什么事?”艾哈买提扶着吉普车的后视镜问。 “那个老婆婆,她如果再来,我们如果没有防备,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啊。”王誉峰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比我们熟悉情况,他们的办法多,手段硬,会处理好这事的。”艾哈买提说,“行了,去忙你的事吧。我们走。” 艾哈买提向刘翠一招手,示意她上车。 “主任,我们还是去看看那位老阿妈吧。”刘翠说,“刚才您就在事发现场,而且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官,如果老阿妈有个三长两短,您怕也是脱不开干系。” 艾哈买提拉开车门,一只脚已迈进车里,他听刘翠这样说,登车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下了。 他回头对刘翠说:“有道理,我们还不能撒手不管。走,去看看乡长是怎么处置的。” 艾哈买提钻进了吉普车副驾驶的位置。 “让陈干事跟我们一起去吧。”刘翠拉了一下陈默的衣服。 “好,上车吧。”艾哈买提已经坐好。 陈默和刘翠迅速钻进吉普车后排座。 团的指挥所就设在羊达曼乡政府,艾哈买提一行到达那里时,碰上了刚从工地返回的团政委林国华。 艾哈买提将下午工兵连发生的事情与林国华沟通了一番。两位领导一致认为,部队在外施工,群众工作无事,有必要再去见见那位老妇人,只有把问题解决了,部队才能安心施工。 乡长起初不情愿让部队人员接触那位妇人,乡长以为这点事他们可应付,部队的顾虑根本没有必要。 后来,在艾哈买提的反复解释之下,乡长才勉强同意他们去见那女人。 林国华安排炊事班准备了一桶清油、一袋面粉,让陈默带给老人。 在乡政府办事员的带领下,刘翠和陈默去找那位老妇人。 这一片的院落有几十户,有的住着人,有的空置着。 办事员介绍说,这些房子都是政府为牧民修的,不需要牧民出一分钱,完全是白送。 可是,即便如此,有些牧民还是不愿住,他们更乐意住自己的帐篷,逐水草而居。 行进间,刘翠问陈默:“老人念想被打碎了,以她的性格,很可能还会做出过激行为。怎么才能让她平复心态,保持冷静,不做极端事情呢?” “打破的是希望,唯有重拾希望,才可能点燃她内心的火种。”陈默说,“一个可以为爱等待三十年的妇人,敢于为希望赴死的人,值得尊敬。” “解放军同志,你们想多了,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复杂。”办事员插嘴道,“这事很简单。” 陈默心想,说得简单,是简单粗暴吧。 没几分钟,三人来到一处院门前。 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了两扇破旧的木门。这门很显然与院落极不协调,很可能是修建院落的时候,并没有包括这门,门是后来从别的地方找来的旧门安上去的。 陈默看到,院内的屋顶上烟囱里正冒着青烟。 办事员将门锁打开,三人进了院子。 “夏依达,夏依达。”办事员冲着屋内喊了两声。 门帘从里面挑开,老妇人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话,又将门帘放下了。 刘翠看看陈默,陈默摇摇头。办事员直接挑起门帘走进内屋,刘翠和陈默跟着进去了。 房间内生着炉子,温度不算低。看得见的陈设就是一个大土炕,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屋角堆着一些杂物,锅碗餐具就放在火炉旁边的一个土台子上。 刘翠进屋之后,竟然不知往哪里坐。 “夏依达,解放军来看望你了。”办事员将清油和面粉放在屋角,“你老老实在家呆着,不要乱跑了,再跑就不是把你关在家里了,会有地方让你去的。” 老人的炕上有一个打开的木盒,刘翠没来之前,她应该是在整理木盒里东西。这会儿,她只顾收拾自己的盒子,并不理会他们。 老人将盒子盖上,用一块红布包起来,推到炕角。 “同志,你先回乡政府吧,我们跟老阿妈说说话。”刘翠是想把办事员支开。他在这里,他那态度,老人怎么可能开口呢? “那行,过一会儿,我再来。我来之前,你们先不要走。”办事员出去了,临走,他把陈默叫到院子里,叮嘱陈默,如果谈完要走时,一定从外面把门锁上。 陈默回到屋里,刘翠已坐在炕沿。 老妇人从土台子上拿过一个碗,拎起炉子上的茶壶,倒了一碗奶茶递给刘翠。 老人又拿了一个搪瓷缸子倒了些奶茶递给陈默。 陈默抱着那缸奶茶,手里热乎乎的。他也坐在了炕沿上,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人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个主人应该做的事。 “老阿妈,对不起,是我们的战士不心把你的石头打散了。”刘翠喝了一口奶茶,终于还是开口了。 老人在炕沿的另一头坐下,看着刘翠和陈默,一言不发。 “老阿妈,等山岗那边施工结束了,我们的战士再帮你捡些石头,还放在你原来的位置,你看行吗?”刘翠的语气轻柔,生怕哪一句话没说好,又刺激到老人。 “不用了,以后我自己慢慢捡。”老人终于开口了。 刘翠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那是一种欣慰 陈默暗想,没想到刘翠那个火急的性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阿妈,听说,你在等一个人?”刘翠挪了挪身子,以便靠老人更近一些。 “嗯,唉……” “阿妈,你等的人去哪里了?听说他也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刘翠说。 “三十年了,三十年喽。”老人抹了一下眼睛,她的眼眶湿润了。 “阿妈,你能不能说说那时的情况,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找找他。”刘翠说。 “你们?你们能帮上什么呢?唉……” “阿妈,你看。”刘翠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记者证,拿给老人,“阿妈,我们是军队报社的记者,可以在报纸上刊发寻人启示,西域所有部队的战士都可以看到。” 夏依达老人拿过刘翠的记者证,翻来覆去看了看,问:“真的?” 刘翠看着老人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唉,”老人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下一章:《那年匆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三章 那年匆匆 低矮的牧民安置房内,牛粪在炉膛里静静地燃烧,驱走了冬日的寒冷。夏依达老人给刘翠的碗里又添上奶茶。 老人的房间没有茶几,茶碗没处放,刘翠只能一直端着。 老人要给陈默的搪瓷缸子里添茶。陈默先喝了一大口,才让老人将茶添满。 夏依达将烧得发黑的铝制茶壶放在炉台边缘,她坐回炕沿,开始讲起她的陈年往事…… 夏依达并不是当地的羊达曼乡人,她的家在库卡县阿合奇村。 那是一个长满梨树的山沟。春天来临的时候,梨花满树开;遇有春风吹起,梨花便漫天飞舞,若是春雨润物,梨花又是满地散落。 那里,有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 夏依达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她的童年时光是快乐的,尤其是有一个玩伴阿布拉江。 解放前,夏依达家是地主,是巴依老爷,土改之后,家里的田产被分了,家道中落了。 阿布拉江家早先时候是贫农,后来过上了好日子。 阿布拉江喜欢夏依达,经常从家里偷来食物送给夏依达。 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因为夏依达的家庭成份不好,阿布拉江家就不愿意这门婚事。 然而,两个年轻人终生厮守的决心却非常坚决。 阿布拉江的家人为了拆散这对鸳鸯,把阿布拉江送入军营,让他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 那是1960年代的一个夏天,阿布拉江探亲休假期间,约上夏依达去库拉市玩,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快乐的时光。 但是,提起双方家长的意愿,两个年轻人就发愁。后来,他们产生了大胆的想法。 阿布拉江要带着夏依达私奔,他们要逃出村子,去阿布拉江服役的山区附近,找一个地方安顿夏依达。 两人的计划还没有考虑周全,阿布拉江突然接到部队紧急召回的通知,说是部队有紧迫任务。 后来,夏依达听阿布拉江说,中国和印度在边境地区打起来了,边防部队的官兵要进入战备状态,阿布拉江就被召回了。 尽管私奔的计划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去哪里安顿夏依达也没选好地方,但是事发突然,两人就这样匆匆离开家乡,奔向帕米尔高原深处。 他们来到羊达曼乡,在一户牧民家里暂住下来。 阿布拉江说,他要先回部队去报告一下,征得组织同意,才能带夏依达去部队。他让夏依达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夏依达便帮助那户牧民放羊、挤奶,也干些其他的杂活。牧民给她吃的住的都有保障。 然而,阿布拉江一去不回。一个多月过后,那户牧民要转场了。夏依达不肯跟牧民走,也不愿回家,就留在羊达曼。 那户好心的牧民给了她几只羊。夏依达就与那几只羊相依为命。 阿布拉江一直没有消息,夏依达担心阿布拉江是不是在战场牺牲了。 她赶着那几只羊,一路打听,前往距羊达曼五十多公里的一个边防站。 在那里,部队的领导接待了她,但是,他们那里并没有叫阿布拉江的战士,他们也没办法联系别的边防站。 夏依达只好赶着羊又回到羊达曼。她相信阿布拉江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就这样,等了一年又一年。山上的草青了黄,黄了又青。夏依达常常站在乌龟山的山岗上眺望远方,她盼望着自己心爱的人儿能从山那边回来。 她在心里发下誓愿,每个月去乌龟山岗放一块石头,一块精心挑选的石头,以寄托对阿布拉江的思念,期望他早日回来。 她每次放羊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寻找精美别致的石头,一块、两块、三块,一年、两年、三年。 夏依达在这条山谷里等了三十多年。 前几年,政府帮助牧民修建定居点,给夏依达分了一套房子,夏依达才从山岗下的窝棚里搬过来。 夏依达听说,离此六十公里的山谷,还有一支边防部队。可是,她不知道路怎么走。她也怕冒然去部队找阿布拉江,给他带来不便。 何况,阿布拉江临走时一再叮嘱她,不要去部队找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 所以,夏依达就一直在羊达曼乡这条山谷里等着她的心上人。 她的羊群从两三只发展到一两百只,又因为雪灾、狼害减少到三四十只,再经过多年繁殖又增长到两三百只。她还曾捐出上百只羊换钱给乡上修路。 正因为她独自一人,既不成家,也无积累钱财的意愿,当地人认为她不正常。流言传得多了,她就成了“疯婆子”。 加之,她越来越不愿意与周围的人交流,外界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少,她的事情就越来越没人过问。 她也曾向当地乡政府求助,希望政府帮助她找一找她的男人。政府的人口头上答应,其实把她说的话没当一回事,以为她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夏依达也曾偷偷溜回自己出生的村子打探情况。得知阿布拉江一直没有回家。她便再也不敢回去了。 …… 听了夏依达老人的故事,刘翠黯然神伤。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 她终于明白了,老人辛辛苦苦在山岗上堆了三十多年石头,每一块石头都寄托着内心的希望。 那一连串的爆炸,将她的祈愿石炸飞了。在那种情况下,她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情之所切。 “你们真的能帮我找一找阿布拉江吗?”夏依达问。 刘翠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说:“阿妈,我们一定帮你。” 陈默在一旁也听得动容,他问:“阿妈,你这里有阿布拉江的信物吗?” “信物?” “就是阿布拉江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夏依达想了想,说:“有,有一个。” 老人转身爬上炕,从那个红布包裹着的木盒里拿出一枚红色的五角星,交给刘翠。 刘翠仔细看着那枚红五星,它的五个角已经磨得掉了漆,露出银白色的金属本色。看得出来,这枚红五星一定是夏依达老人经常在手里抚摸。 “这是阿布拉江临走时留下的吗?”刘翠问。 “是的,他从军帽上摘下来的,他说看到这个红五星就如同见到他。”夏依达说,“他,他还说,如果他在战场上牺牲,就让我回村里去,另找人嫁了。我怎么可能回去呢嘛?” “老阿妈,这个红五星能让我们带走吗?”刘翠问,“它对我们寻找阿布拉江很有帮助。” 夏依达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还是让它留在老人身边吧。”陈默说,“我们拍个照片就行。” 陈默拿出相机,对着红五角星拍了几张,又把它还给夏依达。 “老阿妈,你要相信,阿布拉江会回来接你的。你只有保重身体,才能等到你的阿布拉江,如果你不在了,阿布拉江回来找谁去呢?” “他会回来吗?他会回来的。”老人自言自语。 刘翠又安抚老人一阵子,她知道老人最需要的是希望。 只要有希望,她就能活下去。 (下一章:《希望渺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四章 希望渺渺 从夏依达老人家里出来,陈默并没有按照乡政府办事员的要求将门锁上,他相信老人能想得通。 夏依达的祈愿石堆被毁了,但是陈默和刘翠又给老人的心里种下希望的种子。 “我们既然答应了夏依达老人,就要想办法帮她。”刘翠说。 “这事要发挥你这位师机关干部的作用了。”陈默说,“我一个团里的干事,没有多大能量。” “我不也是一个干事?”刘翠说,“我找艾哈买提副主任去,他职务高些,门路也广,打听人的事,应该不难。” 陈默和刘翠回到羊达曼乡政府,把相关情况向艾哈买提副主任作了汇报。 艾哈买提告诉刘翠,帮助找人的事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去当地边防团了解情况。 刘翠软缠硬磨,催着艾哈买提当天就回到库卡县城。边防团的团部就在库卡县城。 陈默与政治处其他人员汇合之后,利用晚上的时间,加班加点写出了工兵连的新闻稿。 团工兵连爆破施工的经验做法,很快在兄弟部队流传开来。 …… 一天下午,陈默和许冲将政治处的宣传车布置好,音响设备调试了多遍。 他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一次突击大会战做准备。为了鼓舞士气,政治处要在会战现场开设阵地广播,给战士们鼓劲加油。 准备就序之后,陈默想提前写几篇广播稿,以便明天播音时用。 他刚在车厢里坐下来,拿出纸和笔,就看到艾哈买提副主任的吉普车从县城方向开过来了。 吉普车在团宣传车跟前停下,刘翠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她戴着墨镜,穿着陆战靴,下车的动作好潇洒! 陈默在卡车车厢里站了起来,冲刘翠招了招手,说:“刘干事,我知道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是吧?” 刘翠走近车厢,抬头看着陈默:“对不起,你答错了。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有什么重要的事?劳您亲自来,还亲自开车?”陈默笑着说。 “艾副主任有事临时回a师去了。他的车留给我,作为采访车用。”刘翠一只脚蹬在卡车尾部的牵引钩上,两手抱在胸前,喜形于色,“这车我们俩都可以用。” “厉害!”陈默说,“我到现在都不会开车,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大学毕业在军校集训的那一年,就有驾驶课程。”刘翠说。 “哦,在军校学的,有驾照吗?”陈默问。 “在这荒郊野外,又没有像样的公路,还要什么驾照,会开就行。”刘翠不以为然。 “艾副主任的心可真够大的。把车留给你开,他竟然能放心。”陈默说,“不会是你私下偷偷开出来的吧?” “你这个黑狗,尽把人往坏处想。”刘翠也学着陈默的同学那样称呼他,“快下来吧,高高在上的感觉很好吗?” 陈默将纸笔收拾起来,跳下车。刘翠摘掉了眼镜,露出明澈的眸子。 两人来到吉普前。刘翠两手插在裤兜里,陈默靠在引擎盖上,那个地方很暖和。 此时,太阳西下,它要把最后一抹光芒铺洒在帕米尔高原。 “什么事?说吧。”陈默问。 “上次我们答应夏依达老人帮她找人,费了好大劲。”刘翠说。 “有结果了?”陈默问。 “艾哈买提副主任去边防团,通过军务档案查询了1960到1964年,五年的兵员名册,查到了两个叫阿布拉江的士兵。”刘翠说。 “哪一个是夏依达要找的人?” “其中一个阿布拉江现在是塔哈分区的副司令,我们查了一下,他的家是伽蒙县的,并不是夏依达所说的库卡县阿合奇村的。”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阿布拉江在196年中印边境战争中牺牲了。” “啊?”陈默感到有些惋惜,“难道那个牺牲的就是夏依达要找的人?” “我们查了烈士档案,这个牺牲的阿布拉江是民乐县巴仁乡的,也不是库卡县阿合奇村的。” “那就奇怪了。”陈默轻轻拍打着吉普车的引擎盖,“那我们可怎么跟夏依达说呢?” “我还发现了一个情况。”刘翠稍稍皱起眉头,“感觉有些蹊跷。”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陈默疑惑不解。 “我这次在边防团参观他们荣誉室,注意到一个细节。”刘翠说,“解放军历史上有三次大的军服改革。1955年实行军衔制,部队的帽徽是圆形的军徽;1965年军服改革,取消军衔,帽徽改成红五星。19八5年,恢复军衔,帽徽又改成椭圆形的军徽。” “嗯?什么意思?”陈默问,“你是说,夏依达拿的那个红五星帽徽是1965年之后的。那么,阿布拉江与她私奔,就不可能是196年中印边境冲突时期的事情?难道夏依达记错了?还是她编了一段故事……” “从夏依达老人的言行来看,她不大可能说谎,也没有必要对我们讲一段虚假的故事。”刘翠说。“有可能是她记差了,或者当初阿布拉江没有给她说清楚。” “这样理解似乎也说得过去。”陈默说,“我听说,那时农村的人对生日、年龄并不太在意。有的人说是梨花开的时候出生的,有的人说是杏子熟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夏依达老人记错时间是有可能的。” “但是……” “你们有没有查1965年之后的档案?”陈默问。 “我又查了1965年到196八年的档案。”刘翠说,“那几年,边防团没有叫阿布拉江的士兵。” “这该如何解释呢?”陈默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 “别抽了!”刘翠说,“抽烟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们该怎么给夏依达说呢?我是发愁这个事。”陈默笑了笑,又将香烟塞回口袋。 “只能暂时先不告诉她。好不容易在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不能就这样毁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陈默说,“能瞒就先瞒着,能拖就拖吧。” “这事就先这样吧。我要回库卡县了,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刘翠说着就戴上眼镜,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明天,我们团要在库里纳河进行大会战,战士们要用血肉之躯挑战高原冰河。”陈默说,“现场一定很刺激,你来不来采访?” “有你在,还需要我吗?”刘翠笑了笑,发动了辆车。在车子即将起步的时候,她歪着头,向陈默敬了个礼。 陈默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敬礼,目送刘翠开车离开。 然而,直到放下手臂,陈默也没搞明白刘翠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个动作。 (下一章:《挑战冰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五章 挑战冰河 蜿蜒曲折的光缆线在帕米尔高原的峻岭沟壑间游走,它向前延伸的每一米,都是战士们用汗水换来的。 过去的这些天,团施工部队一路攻坚克难,势不可挡。如今,他们又遇上了“拦路虎”。 一条七八十米宽的冰河阻挡了光缆前进的脚步。 按照设计要求,光缆通过河流时,必须在河床上挖沟将光缆铺下。虽然这条河不太深,河水就一米左右,但是河面较宽,河床下面的地质情况不清楚。 更令人生畏的是高原还在冬季沉睡,河边的薄冰尚且没有融化。 又到了考验部队的时候。 团长刘金昌带领侦察分队提前勘察地形,研究方案。队伍中出现了两种不同意见。 一种方案认为,可以采取半边施工的方法,在河道上游修围堰将水逼到河道另一侧,下游在水少的一侧开挖。之后再将围堰移至另一侧,开挖相应的一侧。 第二种方案是,派出两个分队同时从河两岸相向开挖,在河道中间接头,这叫带水作业。就像有经验电工不用切断电源,可以带电作业一样。 经过多次讨论,最后团长定下决心,采取第二种方案,从河的两岸相对同时开挖。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派哪两个连队执行这个特殊的、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呢? 政委林国华想出一个激励士气的办法。他让政治处发出通告,在全团范围内开展“挑战冰河英雄会”活动。 政治处号召各连队根据自己的实力主动请缨,如果报名的连队多,还要进行评估选拔。 本来是一块“硬骨头”,现在反倒成了“香饽饽”。但凡有点野心的连队,都寄交请愿书、决心书。 最终,经团党委研究决定,将任务分配给工兵连和s营的特战连。特战连就是排长罗建岭所在连队。 …… 老天似乎特意要与施工部队作对,或者是还想再次考验一下团战士的突击能力,就在冰河会战的那一天,天阴沉沉的,偶尔还洒下几粒雪花。 冰河会战,关键是开掘的速度。战士们在零度左右的冰河里作业,时间不能长,否则身体受不了,需要不停轮换。 河底的泥沙松软,挖出来的光缆沟如果不及时铺设预埋管,不久就会被泥沙填满。 那天,天刚亮,陈默和许冲带着政治处宣传车赶到工兵连驻地,在连队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急忙赶往冰河。 宣传车到达冰河岸边的时候,在河的对岸,s营特战连已经就位。 他们在岸边生起很大一堆篝火,五六辆卡车将火堆围起来,只留一个出口正对着河面。 篝火是为战士取暖、烤衣服用的,车辆摆成一圈,是为了挡一挡高原的冷风。 战士们围在火堆旁边吃早饭。 陈默选好宣传车的停放位置,许冲再次调试音响设备。确保一切正常之后,陈默从一处简易石桥走过去,来到特战连营地。 陈默与特战连的连长、指导员谈起当天的任务,连队军官的信心实足,战士们的决心也很大。他们天不亮就来到这里提前准备,力求一鼓作气,拿下冰河,战胜工兵连。 特战连的“党员突击队”由排长罗建岭担任队长,挑选出体格健壮、作风硬朗的十名党员士兵为队员。他们的任务是第一波跳进冰河,用身体挑战严寒。 此时,篝火堆上挂着的一个大铁锅开始沸腾了。炊事班长拿着长把子的大铁勺喊道:“喝姜汤了——” 排长罗建岭一声令下:“党员突击队,集合。” 十名士兵迅速列队,罗建岭说:“每人一大碗姜汤,趁热喝。必须喝。” 这可是御寒的好办法。特战连的后勤保障工作搞得不错。 再看河的对岸,工兵连也到达了预定位置。陈默又返回宣传车所在的这一侧,与工兵连汇合。 俗话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工兵连虽然没有生起篝火,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取暖方式。 连队刚刚到达,立即开始搭建帐篷,十几分钟之后,两顶帐篷搭好了,同时,四个便携式火炉也已生着,放在帐篷里,取暖效果不比篝火堆差,而且帐篷的防风更好一些,战士从冰水里出来,在这里换衣服更方便。 上午十点,双方列阵完毕。政委林国华借着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现场动员,将战士们的士气再次激发。 随后,团长刘金昌一声令下,工兵团和特战连的勇士们,只穿一件单衣,抓起工具,跳入刺骨的冰河之中。 之所以只穿单衣,是为了上岸方便换,如果穿着棉衣下去,上岸就没有厚衣服保暖了。 瞬间,沉寂千百年的高原冰河欢腾开来,战士们爆发出“嗷嗷”的怪叫,也许是兴奋,也许是冰水太冷了。 一根白色的、胳膊粗的塑料管飘在河面上。这根管子就是光缆的预埋管,只要将这根管子埋入河床,光缆到时候从里面穿过去就行。 工兵团和特战连的任务就是把这根预埋管埋进河床下一米深的地方。 战士们在草地上挖沟时,深度宽度按标准执行可以,但是在河水里挖沟,必须加大宽度,否则,流动的河水很快会把挖好的沟给冲没。 工兵连采取的策略是,一队掩护、一队开挖。一排长带领十几名身穿雨衣的士兵,在河水中并排紧挨着站立,起到阻水的作用。 二排长带领二十多名士兵,迅速用铁锹挖铲泥沙。 三排长带人将预埋管准备好,一旦达到挖沟的深度,迅速将预埋管埋入河床。 特战连也采取了类似的方式。 战士们呼喊着口号,轮番上阵。每个波次的战士只能在水里待十几分钟,就赶快上来休息,马上换另一波下水。 人在轮流,工具不停,预埋管从河的两岸一点点被埋入河床。 宣传车里不时播放着激扬的音乐和鼓舞士气的广播稿。 陈默站在岸边,不失时机地拿出相机抓拍各种镜头。 这时,特战连那边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陈默看到,有几名战士身子陷入河中。原来膝盖深的河水,猛然间就涨齐腰深了,一名战士没有站稳,倒在河中,被冲出去好几米远。 站在吉普车引擎盖上指挥战斗的刘团长大声喊道:“特战连,那边什么情况?” “河底泥沙太松了,站不住。”罗建岭大声回应。 “注意安全,不行了就先撤回去。”刘金昌喊道。 此刻,工兵连这边也有一名战士突然陷入河底,河水一下子漫到胸部。 那战士急忙扔掉铁锹,伸手去抓身边的预埋管,结果没有抓住,整个身体陷了下去,只有一条胳膊露在水面上。 (下一章:《情暖山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六章 情暖山川 “二排长!赶快救人!” 说是迟,那是快。工兵连连长王誉峰跳进冰河,向落水的战士扑去。 与那名战士一起作业的其他战士,顿时惊慌失措,他们迅速抓住预埋管,停止了作业。 王誉峰在齐腰深的水中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那名被水淹没的战士从下游冒出水面。 战士又向下游飘了几米,终于站起来了。水深在腰部。这家伙竟然还冲着大家笑道:“连长,我没死!” “大家心!”王誉峰喊道。 政委林国华走到刘金昌跟前:“情况有些复杂啊!” “昨天侦察河道时,人可以涉水而过,河底的泥沙还算坚实。今天可能是下水的人多了,导致河底泥沙松动,人就站不住了。”刘金昌说。 “看来,很难再这样继续作业了。会有危险。”林国华说。 刘金昌从腰间拔出信号枪,对空射击,一颗红色信号弹升空。 “停止施工!”刘金昌下令,“负责挖掘的人员全部撤到岸上。” 冰河里,两个连队的战士都停下来,纷纷退回到岸上。 负责铺管的战士们仍牢牢托着白色的塑料预埋管站在河中,他们不能松手,如果松手,管子落到河床上,可能被泥沙浅埋,达不到深埋的要求,也不容易找出来。 这时,还站在水中的特战连排长罗建岭喊道:“团长,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刘金昌问。 “稍等。”罗建岭跑回岸边,从车里拿出一根绳索,一头交给本连突击队员,自己将另一头系在腰间,再次冲进河里。 罗建岭沿着预埋管的走向从河对岸来到刘团长所在这一边。在通过河道中间时,他也差一点陷入深水。幸好他抓住了预埋管,游了过来。 上岸之后,他把绳索从身上解下来,交给工兵连的一名排长。 “你准备怎么办?”刘金昌问。 林国华、陈默、王誉峰等全都围了过来。 “既然河道中间的泥沙太松软,无法再用工具去挖沟,不如我们直接将预埋管压进河床。”罗建岭说。 “压进河床?怎么个压法?”刘金昌问。 “河底松软,一踩就往下陷,不如我们直接将预埋管踩进河床。”罗建岭说。 “那能达到要求的深度吗?”刘金昌问。 “河水不过一米深,刚才我们战士陷入河底时头都没入水中。说明他的脚底下距离水面有两米左右,如果把预埋管踩到脚下,那么管线应该在河床一米以下。基本上可以达到施工要求。” “似乎可行,但太危险!”林国华说。 “有这根绳索作为保险绳,应该可以。”罗建岭说,“我先试一试。” 罗建岭再次下到河中,顺着预埋管和绳索的方向一直走到接近河道中间的位置,他让托着管子的战士们放下预埋管。 那根胳膊粗的管子慢慢地沉入河水中,河面上只留下那根绳索。 罗建岭用脚触摸着预埋管,一手抓住绳索,憋一口气,身子往下沉,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只露出一只胳膊扔抓着那根绳索。 几秒钟之后,他又浮出水面。往刘团长招一招手,然后握住拳头喊道:“可以,没问题!” “赶快上岸,换其他人上!”刘金昌喊道。这时的罗建岭已在冰水中冻了十几分钟。 罗建岭这种冒险办法极大加快了铺管的速度。特战连、工兵连分别挑选出水性好的战士,轮流下水,交替前行。 流淌了千万年的冰河,被一群战士征服了,一条光纤腰带永远系在它的身上。 陈默被战士们的勇敢和机智所感染,他为自己有这样一群无畏生死的战友感到自豪。 这时,从羊达曼乡来此的路上,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 陈默远远地就认出来,吉普车是艾哈买提副主任的车,而那辆大卡车,是团的东风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工兵连的营地。车里跳下两人,开车的是刘翠,另一位是团政治处主任侯顺。 “团长、政委,你们辛苦了。”侯顺快步走到刘金昌和林国华跟前,敬礼、握手。 “侯主任,你怎么来了?”刘金昌问。 “你们看,我带来了什么?”侯顺说着朝大卡车招招手。 群工干事艾斯卡尔从驾驶室出来,跑到车后,打开车厢,在车厢尾部架起一个梯子。从梯子上走下来七八个女人。 “家属慰问团来慰问大家了。”侯顺笑着说。 “你这个主任,政治工作真是做到家了,啊——”刘团长笑着说。 施工现场一下子来了几个女人,战士们的眼球都被吸引了过来,手中活儿都要停下来了。 “侯主任,这会儿正是作业紧张的时候,你带来的慰问还是等手头的施工作业完成之后吧。”刘金昌说。 “那当然,我们组织家属排练了一台节目,随时可以演出。”侯主任说,“这会儿来现场,只是给战士们打打气。” “好,侯主任。你这一招,我都没有想到。”林国华说。 陈默看到,车上下来的家属有黄闰的妻子黎凤、许冲的妻子褚红、吐松江的未婚妻古丽仙,还有别的几个,他不熟悉。 家属们很快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在这么冷的天地里,战士们毫无畏惧,一声令下,就跳进冰河,作业一会儿,迅速回到岸上,扒掉湿透的衣服,烤烤火,再穿上干衣服。等身体恢复了,再次冲入河水。 “艾斯卡尔,你带一部分家属去对岸那边帮助烧姜汤。”侯顺说。 艾斯卡尔答应一声音,带着三四个人家属去特战连营地了。 “许冲,把车厢里酒拿下来。”侯顺又喊道。 许冲看到自己的妻子来了,心里只是高兴,还没顾上说句话,主任又安排任务。 一箱子白酒拿了下来。侯顺对黎凤、褚红说:“来,你们给战士们把酒倒上,要下河的战士喝点白酒,驱寒。” 战士们看到了女人,还有白酒,不免有些兴奋。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吼叫。 黎凤和褚红从车里拿出十几个绿色搪瓷缸子,将白酒倒入其中。当他们把酒递到战士手上时,战士的脸上无不露出欣喜和振奋。 侯顺又对古丽仙和另一位家属说:“从河里刚出来的战士,你们拉一拉他们的手,帮他们暖一暖,这效果比火炉更管用。” “侯主任可是摸透了战士的心!”刘金昌笑道。 “侯主任,别搞得大家不好意思!”林国华也笑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些都是结过婚的家属了。”侯顺说。 “哎,那些可都是没有结婚的伙子!”林国华说,“哈哈——” 众人都跟着笑了。本来冰冷而紧张施工现场,因为家属慰问团的到来,顿时变得气氛热烈。 刘翠和陈默站在一边,看着侯主任精心设计场面。 “你们侯主任真是政治工作的老手,给战士们来这一套,够煽情的。”刘翠两手插在裤兜里说。 “要么,咋叫他‘猴主任’呢,精明啊!”陈默冲着刘翠做了个鬼脸。 (下一章:《执子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七章 执子之手 在重大军事行动中,为了表达对前方将士的支持,组织慰问团到前线慰问,或者叫劳军,这个传统古已有之。 侯顺主任别出心裁,组织了一些随军家属来施工现场慰问,体现了领导对战士们的关心,也是给疲惫之中的战士打了一针鸡血。 高原冰河英雄会,既有英雄,又有烈酒,还有美女,真是一幅异样的军旅水彩画。 一场艰苦卓绝的挑战,在激烈的竞争中完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在亢奋地宣泄中被征服了。 烈酒暖身,亲人暖心。 当晚,施工部队回到驻地,慰问团的成员为参加冰河会战的战士们献上了精彩的演出。 演出是在s营的驻地进行的,那是一个深谷中相对平缓的山坳。一处突出来的山包就是天然的舞台。 慰问团自带的道具和灯光,足以把舞台装扮得像模像样,政治处宣传车上的音响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演出的节目虽然简单,有歌舞,有品,还有乐器演奏。但是战士们看得津津有味。 最具魅力是黎凤的琵琶独奏《十面埋伏》,艺惊四座。 辛劳了十几天的战士,欣赏到如此亲近、朴素的节目,他们的心身得到了放松,他们的疲劳得到缓解。 许冲见到妻子,既兴奋又怜惜。兴奋的是离别数日,在工地上相见,是意外的惊喜;怜惜是因为高原如此恶劣的环境,她竟然还来为大家演出服务。 这些演员,除了黎凤经过正规的训练,其他的家属没什么演技,完全凭着对军人特有的感情,尽其所能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都拿了出来。 演员演得认真,观众看得也认真。他们都忘却了高原之夜的寒冷。 许冲守在宣传车里的音控台前,看着妻子的表演,心里暖暖的。 演出结束之后,战士们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回帐篷休息。侯主任要带着慰问团回羊达曼乡政府住宿,那里是团指挥所驻扎地。 侯顺做事心细,又讲人性。他特意安排褚红坐上了政治处宣传车,与许冲在一起。侯顺则坐在慰问团的车上。 陈默当然也不傻,他不会呆在宣传车上当电灯泡。 宣传车的大车厢里,就只有许冲和褚红了。 陈默没有跟随慰问车一起走,他留下来陪刘翠。 特战连与工兵团挑战冰河的壮观场面,刘翠只看到后半部分,她还想再采访一下那些勇敢的战士,尤其是特战连的罗建岭排长。 陈默带着她找到了罗建岭的帐篷。 刚一进去,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刘翠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她很快就用微笑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战士们连续奋战两个多星期,没有地方洗澡,这种汗臭味恰是力量的体现,也是奉献的味道。 …… 侯顺带领着两辆大卡车在夜暗中返回羊达曼乡政府。 黄闰因为有施工的任务,并没有和陈默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妻子黎凤来到高原慰问,更不知道离他三十多公里的地方,黎凤在为战士们表演节目。 直到黎凤站在他的眼前,黄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 他拉住黎凤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拥抱,抱得紧紧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在乡政府大院的角落里,黄闰和黎凤相拥相吻。 尽管他们有太多的情话要说,尽管他们有太多的相思要诉,但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多的机会。 晚上,黎凤与其他家属一起,住在慰问团的大车厢里,而黄闰与政治处其他军官、士兵,住在宣传车上。 许冲和褚红也只有暂短的相依,就是从s营驻地到羊达曼乡那一段路程。 那一个多时,那节大车厢是属于他们俩的。 回到羊达曼乡之后,他们也分开了。褚红与其他家属汇合,许冲则躺在政治处宣传车的大厢里想好事。 …… 刘翠采访完特战连的战士,离开s营驻地时,罗建岭将他们送上车。 这段时间艾哈买提副主任不在高原,刘翠整天开着艾副主任的车四处采访。驾驶技术提高不少,前往各团营地的路线,她也摸得差不多了。 “刘干事、陈干事,时间有些晚了,如果不介意,你们可以住在我们这里。”罗建岭说。 “这儿咋住呢?你们那帐篷丁是丁、卯是卯,我们留下不方便。”陈默说。 “我们排可以挤一挤,让出一顶帐篷给你们。”罗建岭说,“就一个晚上,将就一下就过去。”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回羊达曼吧,也不远,就三十公里路。”刘翠说着就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陈默也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那你们路上心。这一路路况还可以,就是岔路比较多,不要跑差了。”罗建岭叮嘱道。 “知道了,拜拜!”刘翠按响喇叭,车子一溜烟驶出s营营地。 夜晚走山路,还是在高原。刘翠是出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在意。她就像刚学会开车的新手,有机会就想摸车。 崎岖的沙石路一直在山沟里盘旋,从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陈默不会开车,也不善于记路。平时坐大卡车,多数时候是大厢里,根本也看不清路,他便只能任由刘翠开着车寻路。 “你还记得去羊达曼的路吧?”陈默心里不是很踏实。 “大概记得。”刘翠说,“山路就那么几条,只要顺着河道走,基本上就不会错。” 黑暗的大山深处,一辆的吉普开着灯行进,从远处看,就像一只眼睛发光的怪兽在山谷中奔跑。 坐在车里,陈默不时侧目看看刘翠,她的脸蛋显得更加精致了。刘翠开车的姿势很帅气,一点都不紧张。 “你这几天在别的团采访,有没有什么趣事?”陈默问。 “没啥有意思的事。那几个团士气不高,没有团活力大。”刘翠说,“噢,听说d团在挖沟的时候,挖到了宝石,还是什么祖母绿。” “哇,运气真好。”陈默说,“那可发财了,宝石最后流入谁的手中?” “不知道。”刘翠说,“问来问去,没有一句实话。估计是进了某个领导的腰包。” “帕米尔高原有钻石、有玉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是……”陈默忽然想起一事,他看了看刘翠,问:“你有没有发现,有的单位利用挖光缆的机会,私下里去挖玉石,或者挖钻石的?” “这个,没听说。”刘翠说,“还会有这样的事?施工的任务那么紧。” “我听到一些传言。”陈默说,“如果没有当然好。反正团是没有这种事情。” “你意思是,别的团作风不实,就你们团这好那好,哪里都好!”刘翠笑着说,“表扬自己也没必要贬低他人哦。” “呵,我可没那意思噢。”陈默笑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车子开了一个多时。 “按时间算,也该到羊达曼了吧?”陈默问,“你的路没跑错吧?” “我觉得没错,但是,好像,三十多公里的路,已经跑了一个多时了。”刘翠不像开始那么自信了。 “要不,停下来看看?”陈默觉得有问题。 “外面一片漆黑,能看个什么。天是阴的,又没有星星,你怎么判断方位?”刘翠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 (下一章:《深夜迷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八章 深夜迷途 帕米尔高原已经沉沉入睡。 黑夜给了大山黑色的身躯,也给了行人黑色的眼睛;大山可以用它遮蔽凶险,行人却难以用它发现光明。 刘翠开着吉普车,载着陈默,继续沿一条沙石公路在山谷中穿行。 车子又走了大约半个时,仍没有看到羊达曼乡的点点灯火。 “停下,停下!”陈默拍了拍车内的中控台说,“这路不对头。” 刘翠没说话,也没停车,又开了一段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停下车来。 陈默刚跳下车,就打了一个哆嗦。高原的夜晚真的冷,这个夜晚尤其冷。 陈默打开手电,四处照一照,仔细观察地形,辨别方位。 刘翠也跟着下车,她把迷彩服的拉链一直拉到尽头,前后张望,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默走下路基,来到河边,用手电筒照了照河面。河水轻轻地流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岸边的草丛中,还有薄薄的冰,河中央的水流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陈默对身后跟过来的刘翠说:“我们的方向走错了!” “怎么错了?”刘翠问,“你是怎么判断的?” “你看,河水是往我们来的方向流的,也就是说,那才是出山的方向。羊达曼乡在山口,并不在深山里,我们刚才走的方向是往深山里钻,越走离目标越远。” 陈默拿着手电四处查看,他还想发现一些有用的参照物。 “不一定吧。”刘翠不以为然,“这地方正好是一个拐弯处,没准河流在这儿拐个弯,在前面不远处又会流向另一个方面。再说,河流永远是曲折的,仅凭这一段,不好说吧。” 陈默心里有些不高兴,他关掉手电说:“河流虽然是曲折的,但流水的方向是确定的,水往低处流。我们是逆流而上,那不是离山口越来越远,又是什么?” “这一路没看到岔路口,怎么会跑错呢?”刘翠有些疑惑。 “女人嘛,就是方向感比较差,路盲比较多。”陈默不留情面地说。 “你能!你来开嘛!”刘翠的话里也有些怨气。 “好了,我们不要争。想想下一步怎么办?”陈默说。 “既然你已认定我们方向跑错了,那还能怎么办?掉头,返回呗!”刘翠一扭头,上了车。 陈默也跟着上车。两人都不说话。 刘翠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她找了一处路面较宽的地方准备掉头。 结果,车子“突突”了几声,抖了几下,不动了,发动机也熄火了。 “怎么回事?”陈默心头一震。 “不知道啊。”刘翠说着,再次拧动点火钥匙。 发动机又“突突”了两声,还是爬着不动,没启动着。 刘翠又试了几次,发动机后来连“突突”声都没有了,只能听到电机“嗒嗒”的声音。 陈默凑到刘翠跟前,看了看方向盘后面的仪表盘,说:“哎呀,我的刘干事,车没油了。” “啊?怎么会呢?”刘翠也感到意外。 “你开车怎么不看仪表盘呢?”陈默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抱怨。 “你总是说看路、看路,我哪有工夫看仪表盘嘛?”刘翠也有点生气,有些自责。 “女人,真是的。”陈默忽然想起林国华政委说过的话。 “女人怎么啦?”刘翠这下真的生气了,“你啥意思嘛?” “对不起,姑奶奶,是我错了。”陈默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说,“想办法,快想办法,怎么回去。” “你是男人,你想办法嘛!”刘翠没好气地说。 车子就这样横在路中间,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车没油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找油,加油。 可这半夜三更的,又是高原深山,根本就没有加油站,上哪儿找油去。 从s营的驻地出来,已经开车一个多时,应该跑出去六七十公里了。要返回也不是件容易事。 车没油可以扔在路上,可是人怎么办?没有发动机的热量,车里温度很快就会降下来,他们身上并没有穿足够御寒的衣服。 坐在车里等,就是坐以待毙。 刘翠看起来情绪低落。她的身子前倾,双手扒在方向盘上,额头抵压在手背上。她是在后悔,还是在自责? 陈默轻轻拍了拍刘翠的肩膀,说:“别泄气。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句侯顺主任常说的老话,陈默曾引用过多次,而此刻说出来,听着特别涨精神。 刘翠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方向盘,说:“走,下车,我们步行往回走,只要动起来,就会有希望。” 说完,她就跳下车了。陈默也赶快下车。 “车停在路中间肯定不行,我们把它推到路边,再想办法吧。”刘翠说。 “好!” 陈默在车尾部发力,刘翠站在驾驶室外,开着车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往前推。 他们把车子推到路边,将车上的重要东西清理一下,锁好车门,就打算往回走了。 “刘干事,这是往哪走啊?”陈默问。 “往回走啊?还能往哪儿走?”刘翠说。 “六十多公里,走到天亮也到不了,何况还有可能遇上野兽。”陈默说。 “那你说往哪里走?”刘翠反问,“难道还要往山里钻?” 陈默没有回答她,而是爬到路边的高处,顺着河谷方向左右观察。 “这么黑的夜晚,能看见啥嘛?”刘翠不屑一顾。 “看那里!”陈默突然用手指向大山深处,“河边,是不是有一点灯光。” “哪儿?”刘翠顺着陈默手指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刚才还亮着灯呢。”陈默说。 “你不会是幻觉吧?”刘翠说。 “不会,千真万确。”陈默说,“刚才那儿是有一点亮光,这会儿又没了。我们往那边走走看。” 刘翠犹豫了一会儿,耸耸肩,跟着陈默向大山深入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陈默停下脚步,拿出手电往河边照了照。光线所能到达的地方,除了河滩、乱石、干枯的毛草,并没什么人烟的痕迹。 难道真是幻觉?陈默的心里七上八下。可是,回头没有希望,继续向前,或者还有希望。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分钟,陈默再次停下来,站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用手电搜寻着目标。 这次,他看到了,在河的对岸,隐隐约约有一顶帐篷。 刘翠也看见了,那是一顶当地牧民最常用的灰白色帐篷。 “你真行!”刘翠看着陈默,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 “今晚有落脚的地方了。”陈默说,“走,过去。” “不是有政策规定,不准给群众添麻烦,不能借宿民居嘛?”刘翠故意提出这茬儿。 “管不了那么多了。”陈默跳下石头,往河边走去。刘翠紧随其后。 很快,陈默就发现,帐篷是在河的对岸,河里的水不知深浅,他们也不可能涉水过河。 这可怎么办? (下一章:《山野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八十九章 山野牧人 “灯都没有亮,会不会只是一顶空帐篷,里面可能没人?”刘翠指着河对岸隐约可见的帐篷问。 “刚才我看到的灯光,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帐篷里一定有有人。”陈默确信自己的判断,“看,帐篷后面还有围栏。” “没有啊。”刘翠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到什么围栏,“即便有人,我们怎么过去呢?难道要淌冰河吗?” “帐篷搭建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是为了出行方便。”陈默说,“附近应该有桥,或者有其他过河的方式。” 陈默带着刘翠沿河边逆流往上,又走了几分钟。 “看,那边有跳岩,可以过河。”陈默用手电光指着一串突出水面、大不一的石头。 “什么是跳岩?”刘翠问。 “就是垫脚石,我们老家管这个叫跳岩。”陈默说。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垫脚石,一步步走过冰河,向帐篷靠近。 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叫。刘翠吓了一跳,扑在陈默的怀里。 “别怕别怕,也别动。”陈默拍拍刘翠背说。 刘翠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快又躲到陈默的身后,问:“它会不会咬人?” 陈默用手电光照射着冲到他们眼前的牧羊狗,手电光在狗的眼睛上晃动,使得那家伙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帐篷里的灯亮了。 “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陈默大声喊道。 帐篷的门帘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一晃地走了出来。他的腿好像有毛病,一瘸一拐的。 那人喝退了牧羊狗,慢慢向陈默和刘翠身边走来。 陈默用手电照着来人的脚下,他不敢去照那人的脸。那人手里提着充电式的手电筒,光线很强,照得陈默睁不开眼。 那人走近之后,陈默看出来,是一位少数民族的大叔,短短的山羊胡子让陈默想起当年那位骑着毛驴进北京的大叔。 “老人家,我们是解放军,我们的车坏在路上,能否在您的帐篷借住一晚?”陈默说。 老人借着手电光反复打量着陈默和刘翠,直到他认为确实核查清楚了,这才挥了一下手,说:“走,进帐篷去。” 陈默没有看清老人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是厌烦,还是热心。从老人的语气中,也听不出明确的意思。 这种境遇,想那么多干啥,先进帐篷再说吧。 陈默紧跟在老人的身后。他发现老人好像是位残疾人,走起路来身子左右摇晃。 陈默和刘翠跟着牧羊老人进了帐篷。 帐篷的中央顶部吊着一个灯泡,发出昏暗的黄光,那应该是太阳能电池板存储的电量。 帐篷里有一块大大的床板,占据了半个帐篷的空间。床板离地约一尺高,上面铺着厚厚的蓝色地毯。 帐篷中间生着一个铸铁火炉,炉子上有一个发黑的茶壶,壶嘴里还冒着热气。 帐篷里并无他人,看来老人是独自居住。 老人放下手里的电瓶灯,关掉开关,指了指床铺说:“来,坐。” 借着灯光,陈默看清了老人的容貌。他满脸的皱纹、灰白的胡须,记录着他所经历的沧桑。 刘翠跟着陈默在铺板边沿坐下。 “你们是干什么的?”老人用警惕的眼光看着陈默和刘翠。 “大叔,我们是解放军战士,我们在羊达曼施工,晚上迷路了。就走到了您这里。”陈默说。 “迷路?”老人有些不相信。 “是的,迷路了。”陈默说,“本来是要去羊达曼乡政府,谁知竟然跑到这里,我们开的车也没油了。所以,过来打扰您。” “你们是山下来的?”老人问,“哪个部队?” “a师,您听说过吗?”陈默说,“我们在民乐县。” 老人点点头。接着又问:“我见过在附近施工的解放军。他们的衣服可脏了,看你们俩不像是干活的,衣服这么干净。” 陈默心想,生活在边境地区的牧民,都有这样的警惕性吗? “大叔,我们确实是解放军,你看我们的军装,还有肩章。” “现在乱穿迷彩军装的人太多了,我就有一套呢。”老人还是不太相信。 刘翠拿出自己的记者证,交给老人,说:“大叔,你看,我们是军队的记者,确实没怎么干体力活儿,但我们干的是脑力活儿,写文章。” 老人拿过记者证仔细看了看,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嗯,没错。看来是真的。”老人将证件还给刘翠,“朋友来了有酒肉,若是那豺狼来了,等待它们的是猎枪。” “哈哈,”陈默听着老人哼出来的歌词,忍不住笑了。 老人往炉子里添了一些炭,炉子上的茶壶“嗞嗞”冒起气来,把壶盖冲得“突突”响。 老人爬上铺板,在角落里拿出一个蛇皮袋子,解开系着的绳子,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黑里透红的风干肉。 老人顺手从腰间抽出刀,割了一块肉递给陈默,说:“来,尝一尝,正宗的风干牛肉。” 陈默接了一块,拿在手里。这种风干肉,陈默以前在书本上见过,不曾吃过。 “大叔,我不吃”刘翠怕老人给她也割一块,连忙摆摆手说,“我不吃肉。” 陈默猜得出来,刘翠为什么不吃这老人做的风干肉。 老人又割了一块肉,撕下一口,嚼了起来。 陈默学着老人样子,却怎么也啃不下来。那风干肉实在太硬了。 老人一边吃肉,一边拿出碗,给刘翠倒了一碗奶茶。刘翠端在手里,并没有喝。那碗热乎乎的正好可以暖暖手。 “老人家,你是不是当过民兵,警惕性很高嘛。”陈默笑着说。 “哈哈,民兵,岂只是民兵,我还当过正规军呢。就是附近的边防站服役。当了三年兵。”老人嚼着风干肉说。 陈默每次费很大劲,才能用牙撕下一点点肉丝,勉强可以嚼得动。风干肉干如柴草,没有什么味,还有一丝的血腥。 虽然他不想吃,但他告诉自己,不喜欢吃也得吃。 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从门帘旁边取下一个皮制的酒囊,在陈默面前晃了晃,说:“这儿还有酒呢,喝两口。” “什么好酒啊?” “马酒。”老人说着,就打开酒囊,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陈默,“来,你也喝一口。” “不喝,不喝,我喝不习惯这酒。”陈默连忙推辞。他知道这种马酒酸酸的,味道奇怪,难以下咽。 老人自己喝了几口,便将酒囊收起来了。 “大叔,你是本地人吗?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放牧?”陈默随口问了一句。 老人停顿了一下,说:“嗯,我就一个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老人起身,又往炉子里添了一些炭。炉子里火更旺了,帐篷很暖和。 “大叔,您这烧的不是牛粪啊,是什么炭?”陈默问。 “这是焦炭。” “焦炭?” “对,是附近边防站送给我的。”老人骄傲地说,“我在边防站当过兵,后来复员在这儿放牧。这儿距离边防站有十公里,距离羊达曼乡五十公里。我这儿就像是一个驿站。经常有上下站的解放军在我这儿歇歇脚。所以,边防站就给我供应一些焦炭,冬季取暖的问题就解决了。” “老人家,您跟边防部队挺熟悉的啊。能不能带我们去,借点汽油,我们的车还扔在路边呢?”陈默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老人。 (下一章《岁月蹉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章 岁月蹉跎 “你们可是找对人了。正好,我明天要去一趟边防站。”老人笑着说。 “哦?真的,那太好了。”刘翠兴奋地说。 “你们看,我这儿的焦炭快烧完了,就剩下那么点。”老人指着炉子旁边那个没有盖子的木箱说,“眼看春天来了,没想到,又遇上倒春寒。明天我去边防站再弄点焦炭。可以顺便帮你们借一桶油。你们是要柴油还是汽油?” “大叔,是汽油。”陈默说。 “大叔,你怎么去啊?”刘翠好奇地问,“听你说,从这儿到边防站有十公里路呢?” “骑马呀。”老人说,“一看你这丫头,就没有在山里待过。” “嘿嘿,那就谢谢大叔啦。” 刘翠不经意间,看到帐篷壁上挂着一张羊皮,毛朝里,皮朝外。那张羊皮上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姑娘。 “大叔,这张羊皮画,是你画的?” “噢,是的。”老人将风干肉袋子收起来。 “这画上的姑娘是……”刘翠的毛病又犯了,见着什么人都喜欢打听这事那事。 “那是……”老人欲言又止,他取下酒囊,喝了一大口。 陈默看着那幅羊皮画,像是用炭棒画的,线条粗糙,构图简单,没有多少美感。从那装扮可以看出,画里是一个女子站在草原上。 “那是我的女人。”老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 “哦,她现在……?”刘翠轻声问。 “你这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老人笑了。 “我是记者啊。”刘翠故意调皮地说,“您身上一定有天大的秘密,是不是?” 或许是刘翠的言语勾起了老人记忆,或许是马酒催生了老人的怅惘。 “是有一段故事,已经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前,那时,您在边防站当兵?”刘翠的好奇心也被唤醒了。 “六十年代,我在边防站当兵。在我的老家有个姑娘,我们关系很好,也订了婚。正当我准备请假回去成婚的时候,边防站接到上级通知,要执行封控边境任务,任何人不得请假。”老人一边说,一边又喝了几口酒。 “具体是哪一年的事情啊?”刘翠问。 “六几年吧,那时中国和苏联关系不太好,时常会有边境摩擦。” “那个姑娘一直在等你吧?”刘翠问。 “那时,通信不方便。我们去边境执行任务,就与家里失去联系。我们的分队在山沟里一住就是一年半。” “姑娘一定是等急了。” “是啊,等我执行完封控边境的任务,回到老家去看她时。家里人说,她等不到我回去,就一个人来边防站找我,一直没有回家。家里人以为她跟我在一起。” “那后来呢?” “我立即返回部队,并在附近的牧民那里打听她的下落。有人说,见过一个姑娘从这里路过,但是后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姑娘知道你们部队的营地吗?” “她只知道个大概。听家里人说,她是在冬天进山的,冬天山里不安全啊……”老人的语气越来越沉重。 “你一直在找她?”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见到她。”老人说,“我从部队复员后,就留在这一带放羊。我想,如果她还活着,她一定会找来的,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她。这一等,就等了三十年,三十年啊,一晃就过去了。” 刘翠看到,老人的眼睛湿润了。 陈默一直在认真听老人讲过去的事。他想起前些日子遇见的夏依达老人,这两位老人有什么关系吗? “大叔,你老家是哪个县的?”陈默问。 “就是库卡县。”老人说。 “哪个村?”陈默问。 “阿合奇村。”老人说。 陈默看了一眼刘翠。刘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夏依达就是库卡县阿合奇村的,难道这是巧合? “大叔,冒昧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布……”老人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看到炉子上的茶壶盖子“突突”往上顶,他连忙起身,将茶壶提起,放到炉子下面。 陈默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想知道,老人家叫什么名字,他与夏依达是不是真有瓜葛。 “我叫阿布都。”老人慢慢地说。 陈默有些失望。阿布都,不是阿布拉江。 “那时你们的军装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会像我们这样吧?”刘翠问。 “我们的军装是绿色的,三点红。”老人说,“红五星作帽徽,两个红领章,没有军衔,也没有其他装饰。军装很朴素。” 刘翠回头看了看陈默,两人用眼神在交流。多年工作上的默契配合,让他们彼此心有灵犀。 刘翠接着问:“大叔,我想打听个人,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个人也是在附近边防站当兵的,也是六十年代的兵,他的名字叫阿布拉江。” 刘翠说出阿布拉江的名字时,老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异样。 “阿布拉江?我,我不认识。”老人说,“你们怎么知道阿布拉江,为什么要找他?” “我们是受一位老阿妈的嘱托,帮她找人。”刘翠说,“那位老阿妈叫夏依达,她的男人叫阿布拉江,在边防站当兵。他们一起从老家来到羊达曼,阿布拉江让她在那里等着,他自己去部队汇报,如果部队同意,他就来接夏依达。可是夏依达等了三十多年了,她男人一直没有来。” 刘翠说话的时候,陈默静静地观察老人的眼神。他发现,刘翠提到“夏依达”的名字时,老人的眼神飘乎不定。 “夏依达,她,她出了什么事吗?她为什么要让你们帮她?”老人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关切和不安。 “夏依达老人跳崖了。”刘翠说得很随意。 “什么?你说什么?”老人显得很紧张,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夏依达跳崖了,为什么?她现在怎么样?” 刘翠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她喝了一口茶,看着老人,慢慢地说:“大叔,你认识夏依达?” 老人围着火炉转了一圈,重重地坐在铺板上,盯着刘翠问:“丫头,夏依达到底怎么了?” “夏依达要从乌龟山跳崖,被我们的战士救下了。”刘翠将茶碗放在铺板上,她也站了起来,两手插在裤兜里踱着步子。 “她为什么要寻短见?”老人抬头望着刘翠。 “夏依达老人一直痴心等待她的男人,等了三十年,她在乌龟山上堆放祈愿石,放了三十年。部队施工爆破时,把那些祈愿石炸飞了,夏依达的希望破灭了,所以她才不想活了。” “夏依达——”老人突然掩面大哭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看来,这里面还真有故事。这位老人,会不会就是夏依达几十年来朝思暮想的阿布拉江? (下一章:《此罪难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一章 此罪难赎 老人坐在铺板上,双手抱头,眼睛盯着脚下,嘴里念叨着:“夏依达,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有罪!” “大叔,大叔。”刘翠轻轻地唤了两声,“您和夏依达阿妈都是阿合奇村的,你们认识?” “唉,夏依达……”老人抬起头,满脸悔恨地说,“是我害了她三十年,害了她一辈子。我有罪啊!罪不可赎!” “大叔,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刘翠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话,“你要等的人,是她?她要等的人,是你?” 老人拿起酒囊“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酒,然后问:“夏依达她现在还好吗?” “她还好,羊达曼乡政府的人在守护着她。”刘翠说。 “不行,我得去见夏依达。”老人扔下酒囊,站了起来,抓起挂在帐篷支架上的皮鞭,“这次再也不退缩了,我一定要见夏依达,给她说明情况,请她原谅我。” “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翠站了起来。 “大叔,这么晚了,你就不去了吧。”陈默也跟着起身。 “哦——这已经是半夜了。”老人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去,可能会吓着夏依达的。” “大叔,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阿布拉江?”刘翠大胆地问。 老人双手握着皮鞭,拧来拧去,嘴里自言自语:“是该有个交待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大叔,你看这张照片,你认识吗?”陈默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那张红五角星的照片。 老人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把照片贴在胸前,慢慢地说:“都是我的错,我……我……。” “大叔,你就是夏依达老阿妈一直在等的人吧?”刘翠问。 老人握着照片,坐回到铺板上,刘翠、陈默也坐下来。 “是的,我就是阿布拉江,是我把夏依达从阿合奇村带到羊达曼的。” “大叔,你不是叫阿布都吗?”陈默故意提起那个名字。 “那是我在军队用的名字。”老人说,“当兵的时候,家里人给我改了名字,就叫阿布都。” “你前面说,你没有回村接夏依达,是她自己来找你,结果一直没有见到她。可是,听夏依达老阿妈说,是你带她来的,这是……?” 刘翠心地发问,她生怕自己的语气刺激到老人的痛处,但又不能太含糊。 “唉……我前面说的那些,都是骗你们的假话。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年,一直这样给别人讲的。我是在骗自己,也骗别人。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能麻木,才能少些愧疚。”阿布拉江说。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和夏依达两人相隔三十年无法相认?” “我和夏依达从一起长大,我们玩得很好。可是,我家人不希望我与她来往。十八岁那样,家人送我当兵,给我改了名字。但是,我的心里总是牵挂着夏依达。” “那年夏天,你休假了吗?是你带她离开阿合齐村的吧?”刘翠问。 “是的,我请了探亲假回家,而且带着夏依达逃离阿合齐村。我们先去了库拉市,在那里玩了几天,过得非常开心。我们不想分开,又拧不过家人,我就带她来到这山区,想在我们部队附近找个地方让她安顿下来。” “夏依达也是这样说的。”刘翠说,“那后来呢?” “后来,我把她安顿在一户牧民家里,我去边防站向领导报告。结果被领导训斥一顿,说我的思想道德败坏、品行不端,让我立即将夏依达送回家。我没办法,左右为难,就回到牧民那里。” “你给夏依达说,你要上战场了?”刘翠问。 “我当时有些后悔了,不该带她离家出走,觉得自己做事太冒失,考虑问题不周全。就想让夏依达回家去,但是,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我就骗她,说边境要打仗,我可能一时回不来,她也不能去边防站。我想着她在那里呆一段时间,看到没有希望,就会回村里去。” “那时,你给了她一个红色五角星?” “我把帽子上的帽徽摘下来,留给她作纪念。”老人又看了一眼照片说,“我那是就是个胆鬼,敢做不敢当。没有男人气慨。” “夏依达对你一片真心,她不愿回去,而且在那里一等就是三十年。人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她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老太婆了。” 刘翠对夏依达心生同情,对阿布拉江也有一丝不满。 “唉,都是我的错,我有罪,我欠她的太多了。”阿布拉江说着话,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焦炭。 “你后来还找过她没有?”刘翠又问。 “那次离开之后,过了一个多月。我再去找她,发现原来收留她的那户牧民转场走了。夏依达也不知去向。我就以为她回老家去了,便没有再管这事。” “听夏依达说,她曾去过边防站找你,但是没有找到。”刘翠说。 “她当然找不到我。我在部队的名字叫阿布都,她只知道阿布拉江。何况,我所在这个边防站在靠近阿富汗的方向,离羊达曼还很远。她所在的那个山谷,属于羊达曼乡,从那里往边境去,也有一个边防站靠近巴基斯坦。我不在那里服役。她可能去的是中巴边境方向的那个边防站。” “那你后来,还见过夏依达吗?” “见过。”阿布拉江说,“那是两年以后的事了。我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一打听,说夏依达根本就没有回村。家里人不知道她是跟我私自跑出去的。我不敢告诉我的家人,也不敢对她的家人说。我又回到羊达曼乡附近,寻找她的下落。” “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可是我却不敢去认她。” “为什么呢?” 阿布拉江撩起长长的羊皮大衣,露出右腿,说:“你看,我的这条腿,是在部队骑马巡逻时摔伤的,没治好,成了残疾。” 陈默伸长脖子看了看老人的腿,那条腿在膝盖位置有点变形,又黑又脏的皮靴套在细细的腿肚子上,显得很不协调。 “我成了残疾人,怎么能配得上夏依达呢?”阿布拉江放下大衣的衣襟,盖住那条受伤的腿,“我希望她死了这条心,回到山外去,另外找一个更好的人。” “哦,是这样啊。”刘翠心里不是滋味,“你是因公负伤,这是光荣的事,你应该给夏依达说清楚,如果她不嫌弃,那也可以在一起啊。” “唉——”阿布拉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是我心里有鬼,也有愧。我骗了一个人,又骗了一个人,结果骗了一群人。我说了一句谎,不得不说更多的谎,最后,根本没办法面对现实了。” “你还骗了其他什么人?”陈默问。 “我给家里人说,我在部队服役,没有见过夏依达。我给部队领导说,已经把夏依达送回老家。我给夏依达说,自己要上战场。”阿布拉江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腿,“是我把夏依达鼓动离家出走的,而我自己却胆怕事,不敢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选择了逃避。” 刘翠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应该啊。” “那时候,想见夏依达,又不敢见。这样一拖再拖,结果越拖越不敢见。不敢见,却又不舍得离开她。于是,我就在这个山谷中住下来,放羊为生。这儿离我原来的边防站不远,生活上有部队照应。时不时,我也会偷偷过去,远远地看一看夏依达。” “大叔,”陈默站起身来,走到阿布拉江跟前蹲下,“你不能再等了,再等就真的没机会了。明天就去,去找夏依达,向她说明情况,你们还有好日子过呢。” “是啊,到了这把年纪,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阿布拉江说着,将照片还给陈默,“如果不能与夏依达合好,我一辈子不得安宁,死也了闭不上眼睛。扔到野外,这样的尸体连狼都不会吃的。” “大叔,你已经耽误了夏依达三十年,不能一错再错了。”刘翠还要再烧一把火,让阿布拉江的内心更加激动。 “你们说得对,我明天先去边防站,拿些焦炭和汽油,然后就去找夏依达。我要用后半辈子赎罪,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阿布拉江站起来,从帐篷支架上取下那张羊皮画。他用手轻轻的抚摸那画上的姑娘,抚摸她的头发,擦去她脸上的灰尘。 “这就对了嘛。”陈默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没想到,这雪域高原,还有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 “时间不早了,赶快休息吧。”阿布拉江老人将羊皮画重新挂好。他想通了,他内心的块垒被打开,他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子变少了很多。 “哎哟,天是不是快亮了。”刘翠看着帐篷门帘的缝隙,似乎有隐隐的白光。 阿布拉江拎起充电灯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哇,下雪了!” 刘翠和陈默都快步走了过去,跟着阿布拉江来到帐篷外面。 果然,雪花漫天飞舞。夜暗之下,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下一章:《风雪无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二章 风雪无阻 帕米尔高原,一场大雪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而至。它来的突然,几乎没有什么先兆;它来的诡异,几乎没有一点动静。 “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你俩快回帐篷里呆着去吧。”阿布拉江冲刘翠和陈默摆摆手说,“我去羊圈看看。” 阿布拉江老人放下充电灯,裹紧了黑色的羊皮大衣,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整理好衣服,他又拿起充电灯,一头钻进大雪里。 “大叔,我去帮你吧。”陈默喊了一声。 “不用了,你快进去吧。我看看就回来。”阿布拉江向不远处的羊圈走去,那只大黄狗机警地跟在他的身后。 刘翠和陈默回到帐篷。 刘翠跺了跺脚上的雪,两手伸开使劲搓了搓,又放在嘴前“呵”了几口热气。 陈默走到火炉跟前,伸手烤了烤,说:“但愿这雪不久会停,不要影响明天的行动。” “这样大的雪,部队还能施工吗?配发的防寒物资行不行啊?”刘翠问。 “如果雪一直在下,施工肯定不行。团的防寒物资准备充足,个人正常的生活物品之外,后勤处还给每个班配备了火炉,焦炭也带了不少,应该没问题。其他团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陈默说。 “今晚怎么过呢?”刘翠这会儿有工夫打量一番整个帐篷,“还睡不睡觉?” 陈默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说:“有美女,有美酒,有故事,围炉夜话也不错!” “冬夜叙旧,转复寒甚,挑帘试看,雪大如手,已积三四寸矣。不亦快哉!”刘翠兴致勃勃地说。 “果然是z文系毕业的高材生,金老爷子的名句,出口即来啊。”陈默很佩服刘翠的文学功底。 这时,阿布拉江回到了帐篷,他脱下大衣,抖落上面雪,说:“这雪来得猛。今晚我是睡不了觉了,你们俩随便将就一下吧。铺板上有皮褥子和被子。” “大叔,你还要干什么?”刘翠问。 “雪大,天冷,羊群会挤在一起,如果一直呆着不动,外围的羊可能会冻死。所以,过一会儿我就去赶羊,让它们动起来。不然的话,到明天早上,不知又要冻死多少只。”阿布拉江又披上了大衣。 “大叔,我们俩可以轮换着去,你也睡一会儿吧。”陈默说。 “你不会,也不知道该怎么整。”阿布拉江用火钳将炉盖打开,看了看炉膛中的火,“焦炭得省着点烧,还能坚持明天大半天。” 三人围着炉子坐下。 铺板上有被褥,但是刘翠并不想去睡觉,她还是愿意这样坐着,尽管她已经很瞌睡了。 …… 第二天一早,刘翠被冻醒了。她发现自己靠着木制的帐篷支架,身上盖着一件羊皮袄。阿布拉江和陈默都不在帐篷里。 帐篷里比昨天晚上冷多了。刘翠以为炉子灭了,她用火钳挑开炉盖,炉膛里的火奄奄一息,装炭的木箱里只剩下一点点块焦炭。 她夹了两块焦炭放进炉膛,维持着最后一点火星。 刘翠掀开厚厚的门帘走出帐篷。天已经大亮,四野莽莽。雪还在下,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此时,刘翠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形。 这是山谷中相对开阔的地段,帐篷扎在缓坡上。羊圈在靠近山脚的地方,离帐篷有二三十米,借着山势搭建起是围栏。 羊圈旁边有一个简易的茅草棚,一匹枣红马来回不停地转圈,它好像也怕风雪把自己冻僵。若不是有缰绳羁绊,它早就想跑起来了。 阿布拉江和陈默正在羊圈那边驱赶羊群,防止它们被冻死。 顺着羊圈的位置往远处看去,是巍巍大山。山上没有树,山形突兀,棱角分明,即便是在大雪的覆盖下,仍然可以看出它冷峻的身姿。 刘翠转过身,看到山谷的另一侧。这边的山稍微矮一些,山下的公路已经完全找不见踪影。昨晚,他们穿过的那条河隐隐可见。河面没有被冰封,雪花落在水里,马上就化了。 曲曲折折的河如同在白卷上画出的蓝色飘带。 刘翠想,自己去羊圈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回到帐篷里。 过了一会儿,阿布拉江和陈默进来了,他们都成了雪人,从头到脚全是白的。 “这雪下得大啊!什么时候才能停呢?”刘翠一边帮助阿布拉江拍打身上的雪,一边问。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阿布拉江脱下大衣抖了抖,“我得马上去边防站,你们俩在这儿呆着,饿了有风干肉。要喝水到河里打一些,用茶壶煮些茶。” “大叔,雪这么大,你怎么走啊?”刘翠说,“等雪一点再去吧。” 阿布拉江用火钳挑开炉盖看了看,说:“炭不多了,今天必须去边防站搞些炭回来。没有火,这儿的夜晚零下二十多度,会冻死人的。” 陈默蹲在炉子跟前,伸手烤火。他的手已冻得通红通红 “大叔,你这儿为啥不积攒一些牛粪之类烧的东西?那个烧火也不错的。”陈默说。 “我这儿烧焦炭烧习惯了,很少用牛粪。虽然自己也积攒牛粪,但我不用,前几天,还悄悄给夏依达房子送了一些。我想着马上就暖和了,就没给自己留。” 阿布拉江从铺板下面抽出几个蛇皮袋子,卷起来夹在腋下,又从门口拎起马鞍,对刘翠和陈默说:“我现在就走。中午应该可以回来。” 阿布拉江走了,帐篷里只剩下刘翠和陈默。 两人都坐在铺板上,面对着微弱的炉火,谁也不说话。 眼前的境况是没有预料到的,此时,既无法与部队联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自救。所幸,还有一顶帐篷,还有火炉可以御寒。 阿布拉江存留的食物虽然难以下咽,但毕竟可以糊弄一下肚子,不至于饿晕。 只要坚持半天,等阿布拉江带回焦炭和汽油,帐篷里又可以温暖如初。有了汽油,他们就可想办法开车回到羊达曼。 “你说,这会儿你们团的团长、政委会不着急,他们找不到你,会担心吗?”刘翠两手托着腮帮,细声细语。 “当然会着急,而且会生气。”陈默用火钳摆弄着木箱里仅有的几块焦炭,“哎哟,刚才忘记让阿布拉江到边防站给团打电话,请他们转告师指挥部我们的情况,这样,贺副师长也就不会担心你的下落了。” “现在后悔也没办法了。只能盼望着阿布拉江赶快回来。”刘翠说,“不好意思啊,是我把你带到沟里来了。” “这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陈默看了一眼刘翠,“我们要同舟共济,同甘共苦。” 此时的刘翠似乎没有了往日那种火辣,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眼神中有一丝迷茫,轻柔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怜悯。 陈默有点喜欢这种状态下的刘翠。女性的柔弱之美或许最能击中男人的软肋。 等待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已经过了中午,阿布拉江还是没有回来。 刘翠挑开厚厚的门帘看了几次,外面的风雪不依不饶…… (下一章:《孤男寡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三章 孤男寡女 雪还在下,帐篷里的温度越来越低,炉子里火在垂死挣扎。 牧羊人搭建的帐篷,支架是木制的,篷布用的是厚厚的牛毛毡,比起市场上购买的普通帐篷,保暖性能要好得多,但要抵御高原的风寒,仍少不了炉火的助力。 已经两顿饭没有吃了,刘翠的肚子咕咕叫,但她还是不愿意吃那种带有腥味的风干肉。 陈默割下一条两指多宽的风干肉,嚼了半个多时,才勉强吞下去。 下午四点多了,阿布拉江还是没有回来。 外面的雪下得了些,但是风更大了,吹得帐篷“呼喇喇”作响,支撑帐篷的木架也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陈默把最后一块焦炭放入炉中,看着即将熄灭的火星,他不知道这块焦炭还能不能燃起。 “阿布拉江是不是到了边防站?他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 刘翠双臂紧紧抱在胸前,整个身子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与其说她是坐在铺板上,不如说她是蹲在那里。 “阿布拉江在山里待了三十多年,这儿的气候环境早就适应了,应该不会有事。”陈默站起来,在帐篷里步跑着,他想以此来增加身体的热量。 “炉子就要灭了。”刘翠打开炉盖看了看说,“能不能去找点柴草?” “上哪去找?” “那个茅草棚。” “你想拆了老百姓的草棚来烤火?”陈默说,“你有胆,我不敢。” 陈默继续在帐篷里跑着,地面上扬起轻微的浮尘。刘翠也站了起来,跟在陈默身后,两人在帐篷里跑圈,像是在出早操。 跑了十几分钟,身子微微发热。 “这效果还不错。”刘翠说。 陈默停下来,坐在铺板上,扯过羊皮大衣披在身上,对刘翠说:“快过来坐吧,保存体力,保存能量。” 刘翠紧挨着陈默坐下。陈默把羊皮大衣往刘翠身上裹了裹。两人就挤在一件羊皮大衣里。 他们都抱着胳膊,肩膀靠在一些,由于离得近,谁也不好意思看谁。 如此近距离地挨着一个女子,陈默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他似乎闻到了刘翠的身上的气息,似乎又闻到了羊皮大衣的气味。 “阿布拉江如果今天回不来,我们可怎么办?”刘翠轻声说。 陈默稍稍偏了一下头,就看到了刘翠说话时,嘴里吐出来的白气。 “这帐篷里的温度降得可真快。”陈默说,“阿布拉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我们的车里还有什么能吃的,或者能烧的吗?”刘翠问,“要不,我去车里看看。” “别瞎跑了。”陈默说,“这车你开了好几天,车里有什么你还不清楚嘛。再说了,那是首长的车,他走到哪儿还会缺少吃的?车上估计不会备什么干粮。” “这样傻坐着,怕是要被冻硬了。”刘翠跺了跺脚,身子往陈默跟前又靠近了一点。她想把羊皮大衣裹得更紧一些,不料,这一拉扯,大衣从陈默的肩头滑落,完全搭在了她的身上。 “给,干脆这大衣你一个人披吧。”陈默转身,从铺板上拉过来一床被子披在身上。 “还是两人挤在一起暖和些。”刘翠掀开羊皮大衣,示意陈默也钻进来。 陈默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把棉被又搭在了刘翠的身上,然后顺从地钻进羊皮大衣,两人靠得更近了。他们身上有一件大衣,还有一层棉被。 刘翠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困了,她的两腿并拢,两臂抱在一起,歪着身子,靠在陈默的肩头。 陈默自然地伸出左臂,搂住了刘翠的肩膀。两人就这样坐在铺板边沿。 虽然他们面对着炉子,距离炉子也很近,但是已经感受不到炉子的温度了。 帐篷外的风还在呼啸,不时掀起门帘的一角,似乎想看看帐篷里的人在干什么。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没有什么话题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好像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精力,他们不能随意消耗体内为数不多的热能。 陈默搂着刘翠,感觉自己像是大哥,搂着妹。他是家中的老,自都是在父母的关怀和哥哥姐姐的呵护中长大,未曾体会过关心弟妹的感觉。此刻,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责任,要保护她,要给她温暖。 刘翠靠在陈默的怀里,显得很虚弱。她微微闭着眼睛,嘴唇不时轻轻地动一动。 陈默知道,刘翠没有睡,她的心里一定想什么心事。他不会去打扰她。 陈默也慢慢闭上眼睛,他脑海里浮现出阿孜姑丽的身影。 在克孜勒河边洗衣时,长发披肩,回眸一笑;在过境公路芦苇荡边,递给他手套时,甜美的微笑;在达尼亚宴会厅碰杯时,清澈单纯的眼神;还有消失在县医院走廊深处的背影…… 如果此时,搂在怀里的是阿孜姑丽,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便没有炉火,即便没有食物,即便要被这风雪吞噬,那也没关系,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突然,刘翠打了一寒颤,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刘翠睁开眼睛,看着陈默,眼神游离不定,“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哦,梦见周公了?”陈默说。 “我梦见,我们去了一个山谷,那里长满梨树,树上开满雪白的梨花。我们在树下漫步,鸟儿在树梢唱歌,还有牧羊人赶着羊群从身边走过。那个牧羊人冲我们微笑,原来,她是夏依达。突然,在她的身后,一只狼冲进了羊群,疯狂地撕咬羊……然后,我就醒了。”刘翠慢慢地说。 “你还在想夏依达的故事,她家就在长满梨树的山沟。” “这梦是什么意思啊?该怎么解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梨花,羊群,还有狼。”刘翠呢喃自语。 “羊群!”陈默收起搂着刘翠的胳膊,说:“我得去看看阿布拉江的羊,不要全被冻死了。” “看一看有什么用,人都快冻死了,还在乎什么羊。”刘翠噘着嘴说。 陈默站起身来,将大衣帮刘翠裹好,掀开门帘出了帐篷。 天就要黑了,雪停了,但是阿布拉江还是没有回来。 陈默去羊圈,把羊群驱赶着在圈里走了几圈,然后赶快回到帐篷。 刘翠蜷缩在铺板上,身上裹着羊皮大衣和棉被,只露一张脸在外面。 “快钻进来吧。”刘翠说着挑起大衣。 “你不吃点东西吗?”陈默说。“补充点能量。” “有啥吃得?我不吃那风干肉。”刘翠说。 “这里只有风干肉。” “那就算了。”刘翠说,“什么也别吃了,你也别乱跑了,我们挤在一起还暖和一点。” 这时,帐篷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刘翠问。 “可能是太阳能电池板没电了。”陈默说着,从背包里拿出手电,在帐篷里寻找油灯之类的照明工具,他竟然发现了一根红色的蜡烛。 陈默点燃蜡烛,从床铺下找出来一根一米多长的方木,将门帘的下缘压住,不让风钻进来。 收拾妥当,他这才坐上铺板,钻进刘翠已经暖热的羊皮大衣里。 他看到了刘翠白玉般的脖颈,他呼吸到了刘翠呼出来的气息。 “阿布拉江今天肯定回不来了。”刘翠说,“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对,还是节省点资源吧。”陈默探出身子,吹灭了蜡烛,帐篷里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刘翠一把将陈默搂在怀里,她那火热的嘴唇就贴在陈默的脸上。 陈默缩紧了身子,不敢乱动。他能感觉到刘翠的呼吸明显加快,她嘴里呼出来的热气迷漫在他的脸周围。 (下一章:《一念天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一念天壤 高原雪夜,万籁俱寂。 一顶孤零零的帐篷矗立在山野深谷。雪映的微光,勾勒出大山的轮廓。冰河里水流变得轻柔起来,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扰了这宁静的世界。 炉火已经熄灭,帐篷里漆黑一片,温度持续下降。 陈默和刘翠搂在一起,蜷缩在羊皮大衣和厚厚的棉被里面。 两人都不说话。陈默猜不透刘翠的心思,他自己的心里七上八下。思绪烦躁而又兴奋,内心像是被猫抓一样,说不上是痛,还是痒。 就这样过了好长一阵子,刘翠慢慢地松开陈默。 陈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刚才受到了压迫,尤其是心脏,跳动得厉害。他凭借着脆弱的毅力将自己包裹起来,如同穿上一件铁布衫。 刘翠没有说话,她的一只胳膊仍搭在陈默的肩头。 陈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担心,刘翠会不会干出惊天动地的事。 陈默的心里充满矛盾。他害怕刘翠过于主动。 刘翠大胆泼辣、说干就干的作风,有时像疾风暴雨,根本不计后果。如果真是那样,他会不会犯错误呢?他们可能都会犯错误的。 陈默不想那样。可是,内心似乎又有一丝盼望,盼望刘翠那样做,反正不是自己主动的。要错,也是刘翠的错。 陈默内心的天平怱上怱下,道德规范和血液里的激情在冲突,在博弈,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完全是一闪念的事。 陈默还在进行着紧张的思想斗争,刘翠却已开始行动。 刘翠慢慢脱掉自己的外衣,扔到被子外面。 “这么冷,你,你怎么还脱衣服。”陈默又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听我说,脱了衣服,抱在一起,才能取暖,才不会被冻死。”刘翠语气坚定。 “不,不,还是不要这样。”黑暗中,陈默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孤男寡女在一起,传出去了,不好意思,也解释不清。” “你怕了?”刘翠格格地笑着,“你心虚什么?” “这样不好吧。”陈默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移了移,与刘翠拉开一点距离,但羊皮大衣只有那么大,他的后背露在大衣外面。 “哈哈,你以为这事传出去,我们还能解释得清吗?”刘翠不以为然。 “你要对自己负责哦。”陈默还在想,如果刘翠果真那样,他是顺从,还是拒绝,还是半推半就呢。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刘翠说,“和尚跟着老和尚下山,在河边遇上一个女人。老和尚背着女人就过了河,然后放下女人继续前行。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和尚问师傅,出家人怎么能亲近女人呢?老和尚说,我早就放下了,你还没有放下。” “这个故事,我听过。”陈默明白了刘翠的意思,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不是柳下惠,我怕自己犯错误。” “来吧。”刘翠说着就伸手过来,帮陈默脱去外衣,又把陈默拥在怀里,钻入被窝。 陈默双手握在一起,缩在胸前。他感觉到了刘翠的胸部一起一伏。他的手背接触到刘翠军用毛衣上的金属扣子,那扣子已经被暖热。 陈默血管里的血液流速逐渐加快,他刻意用深呼吸调节、控制自己的念头。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 尽管心里乱成一团麻,陈默始终被动地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过了好长时间,他听到了刘翠均匀的呼吸声。刘翠好像睡着了。 陈默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他稍稍放松了一下身子。随即就感到肩膀和两肋酸痛,也许是因为身体过度紧张,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来辛苦劳累。 迷迷糊糊之中,陈默也睡着了。 …… “哎,醒醒,天亮了。” 陈默被刘翠推醒。他睁开眼睛,看到门帘的缝隙里挤进来一道白光。 陈默连忙穿起外套,他的脸有点红。 刘翠早已穿戴整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出去看看。”刘翠掀开门帘准备出去,可是那门帘却怎么也掀不开。 陈默下了床铺去帮忙,只推开一条缝隙,雪从缝隙往里挤。 “这是一夜的风吹雪,把门口堵住了。”陈默使劲往外推门帘,直到人可以挤出去。 他先钻了出去,帐篷门口的积雪将近一米厚。 别处的雪并没有这么厚,只不过三四十厘米。 天亮了,而且晴了,太阳快要出来。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雪白,眼睛刺激得难受。陈默又回到帐篷。 刘翠在帐篷里仔细搜寻,她想找一些吃的,只要不是那风干肉。最终,她很幸运地在帐篷顶部的龙骨上发现了一块塑料袋包裹着的馕饼。 “这还可以咽得下去。”刘翠高兴地说,“这块馕可管一天。” “省着吃,还不知要在这里困几天呢。”陈默提醒她。 “看来,阿布拉江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救命只能靠自己。”刘翠说,“能活一天算一天,从现在开始,活着就是赚,不会亏本了。” 这时,陈默突然听到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听,什么声音?”刘翠也听到了。 “是直升机的声音。”陈默赶快跑出帐篷,“是救援部队来了。” 陈默和刘翠站在雪地里,拼命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他们生怕直升机只是路过,没有发现他们。 陈默故意在雪地里奔跑,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只为引起直升机的注意。 直升机越来越近,很快就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似乎没有注意到雪地里的两个人。 刚才还在兴奋,随着直升机声音的远去,两人又失望了。 陈默呆呆地站在雪地里。刚才跑得太猛,他觉得太阳穴两侧发胀,头一晕,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仰了一下,栽倒在了雪中。 “陈默,你怎么了?”刘翠跑过来,扶起陈默,“你怎么回事?” 陈默没说什么话。他心里清楚,这两天没好好吃东西,营养跟不上了,加之刚才用力过猛、情绪激动。他晕了。 刘翠扶着陈默回到帐篷。 “那直升机看到我们没有?”刘翠问,“他们还会来吗?” “不清楚。”陈默摇了摇头说,“从方向判断,直升机往西飞,很可能去边防站。如果真的去了边防站,如果阿布拉江昨天就到了边防站,那么机组人员就会知道,这里还困着两个人,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刘翠双手合十,低声念道:“菩萨保佑,但愿如你所说。” 太阳出来了,高原的天湛蓝湛蓝的。在阳光的照射下,白雪反射的光刺得人眼很难睁开。 中午时分,直升机又飞来了,与早上飞行路线正好相反。它是要返航了。 陈默和刘翠再次跑出去,对着直升机手舞足蹈。这次,直升机没有飞走,而是绕着帐篷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在靠近山坡的地方扔下两包东西。 随后,直升机缓缓向东飞去。 陈默和刘翠将那两包东西抬进帐篷。打开一看,哇,太好了。 有一包是焦炭,与焦炭装在一起的,还有麻布包裹着的大馕饼和牛肉罐头。 另一包东西,裹得很严实。陈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原来是一桶汽油。 “这下子好了,还可以支撑几天。有了取暖的燃料还有食物,我们就能活下去。”刘翠兴奋地说。 “别高兴得太早。”陈默倒显得冷静,“先把炉子生起来。” 帐篷里没有引火的柴草,陈默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撕下一页页纸张,用来点火。 “这儿还有一封信。”刘翠从那个装馕饼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 “快看看,写了什么。”陈默说。 刘翠快速浏览了一遍,说:“阿布拉江前往边防站途中马失前蹄,坠入深谷,被边防站的巡逻战士发现,接到了边防站,正在救治。阿布拉江告诉他们,还有两人被困在帐篷里,所以,直升机才投送燃料和食物。” “哦,信里还说什么了?”陈默追问道。 “边防站已经将情况报告团,请他们转告施工部队a师。下一步的营救方案,他们还在研究,并与a师协调,待方案确定之后会来救人,让我们暂时不要担心。”刘翠说。 “又捡回了一条命。”陈默将一堆纸团点燃,一点点加上炭。不一会儿,炉子又着了。 随着炉火越烧越旺,帐篷里的温度又升起来了。 由于帐篷的空间不大,降温快,升温也快。 陈默烧了一壶开水,俩人吃了些馕饼和罐头,能量增加,希望重燃,心情大好。 羊皮大衣已经用不上了,帐篷里暖和得很,刘翠的脸变得红扑扑的。 陈默将剩下的罐头和馕饼收拾,准备挂起来。 这时,刘翠突然从身后抱住了陈默的腰。 陈默的手里还拿着布袋子,他笑了笑说:“刘干事,这是要干什么,这会儿又不冷。” 刘翠不说话,她抱得更紧了。 “我要放东西了,你松开手吧。”陈默说。 刘翠没有松手,而是将上半身紧紧贴在陈默的背上。 陈默将布袋用绳子扎住,说:“好了,好了,松手吧,老纳要干活了。” 刘翠松开双手,却猛得将陈默拉着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还没等陈默说话,刘翠那滚烫的红唇就重重地压在陈默的嘴上…… (下一章:《往事如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五章 往事如烟 陈默觉得浑身像是触了电一般。 有一股电磁脉冲窜入体内,迅速上升至大脑,旋即掉头朝下,直逼心肺,在胸腔内翻滚、膨胀,然后再回转,冲到了嗓子眼。 陈默头一歪,躲开了刘翠饥渴的双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别这样,以后,别这样。”陈默不敢多看刘翠一眼,连忙转过身去,继续收拾装着馕饼和罐头的布袋。 刚才那种异样的感受,还在陈默的身体内盘桓。那种感觉似乎很奇妙,也很美丽,他甚至有一丝盼望,盼望它的持续,但理智提醒他,勿做傻事。 刘翠站在那儿愣了几秒钟,顺手拿起火钳,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焦炭。随后她便坐在铺板上,默默地流起眼泪。 陈默整理好装着食物的布袋,将它挂在帐篷支架上。他看着刘翠失落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于是坐在刘翠身边,轻轻地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刘翠抹了一把眼泪,她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只是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像是将酸楚的眼泪吞了下去。 陈默在刘翠背上轻拍了几下,说:“你不了解我,你若真的了解了,你会失望的。我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刘翠低头坐着,两手捂在脸上,她仍在抽泣,内心有天大的委曲却无人能理解。 “我觉得,你这种真诚的性格,难能可贵,其实,我也喜欢与你这种性格的人打交代,但是,我确实还不太了解你,我们有的是时间。”陈默淡淡地说,他不想打击刘翠,也不想刺激她,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将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不管是结合,还是决裂。 刘翠抬起头,停止了哭泣,双手顺势合十夹在两腿之间。 陈默看着她红红的眼圈,脸颊上的泪痕,楚楚动人的嘴,他的心里有多了些怜惜。 “唉,也许这都是命吧。”刘翠又抹了一下眼泪,“我就是这样的灯草命。” “你是个好人。”陈默说,“好人的命都不会太差。”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刘翠说,“哪有什么好人好报?” “你可能对这世界太悲观了。”陈默回头,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刘翠。 刘翠接过烟,闻了闻。陈默自己也拿了一根,点上,又给刘翠点上。 刘翠只抽了一口,便呛得直咳嗽,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接连抽了几口,看起来很享受这滋味。 “你以前也抽过烟吧?”陈默问。 “你怎么知道?”刘翠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下嘴唇扬起,吐出一缕青烟,那烟直直地沿着鼻梁冲到额头,扰动了她的刘海。 “你一个弱女子,在大城市读了名校,为什么放着更好的工作不找,偏偏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什么东西吸引来到西域边疆的呢?”陈默其实很早就想知道这一点,可一直没有机会问。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刘翠说,“说出来,只能令人伤心,让人笑话。” “有些话,可能说出来,你就放下了。总是负重前行,你会累的。”陈默说,“你毕业时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的父母没有反对吗?他们能理解?” “唉,”刘翠又深吸一口烟,用力吹出去,似乎想把那些污浊的烟气吹得更远。“我没有爸爸。” “哦?” “也不是没有爸爸,只是我从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一直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几乎没有见过几次爸爸,在我脑海里没有父亲的形象。”刘翠缓缓地说。 “哦,对不起,还不知道有这情况。” “我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是一名医生,神经科的医生,办事极度认真,认真得有些死板。她不希望我将来过她那样的生活,所以对我要求很严格,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上名校,找个好工作,有了钱,有了地位,就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就可以挑一个好一点的丈夫,避免她的不幸。” “母爱很伟大,你妈妈很了不起。” “就是这伟大的母爱害了我,我根本没有快乐的童年。”刘翠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妈妈对我的学习抓得特别紧,本来她的工作就够忙的,可是一有时间,她就盯着学习。别的朋友都机会去玩,她就是见不得我跟朋友玩。” “你妈妈也是一番好意,一片苦心,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倒觉得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她把自己遭遇的不幸归结为自己能力不足,挣钱不多,所以她拼命工作,拼命学习,在业务方面做到顶点了,可是呢?她并没赢得应有的尊重和重视。于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将来出人头地,好为她争光。” “父母的愿望都是良好的。” “她的良好愿望,压抑了我十几年。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可以离开家庭了,也可以摆脱她的控制了,不曾想却遇上另外的灾星。” “又怎么了,上大学那可是最自由的时候,谁还能控制你的思想、你的灵魂?” “所以我说,人的一生,哪有什么选择,全是命运安排。”刘翠一伸手,“再来一根烟吧。” 陈默把烟盒直接给了刘翠,她自己抽出一根,点上,继续说:“我进入大学不久,就陷入另一个牢笼,带上另一副枷锁。” “那是个什么情况?” “唉,说出来可笑。”刘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开学搞军训,一位年轻的军校大学生当我们的教官,他那英武的气质瞬间迷住了我们班的大多数女生,当然也包括我。” “呵呵,正常,这事我见得多。” “你上军校的时候,是不是也给地方大学生搞过军训?”刘翠一下子来了精神,“说一说,当时有没有女孩追你?” “我那时呆头呆脑的,缺少那根弦,也许女孩有意思,可是我一点没感觉到。”陈默笑着说,“说你的故事吧,应该更动听。” “我们是师范大学的z文系,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多,一旦出现一位吸引眼球的军校教官,自然成了大家争相献媚的对象。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可笑。” (下一章:《悲欢离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六章 悲欢离合 每一个有过恋爱经历的人,初恋开始,体会到的都是甜美和幸福。 刘翠提起自己情窦初开的大学时光,就掩饰不住内心的萌动。十八岁,正是人生的花季。 “你一定是战胜了对手,赢得了教官的青睐?”陈默笑着说,“我从来不怀疑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和胆略。” “这要什么天分?”刘翠扬起眉毛说,“我不过是胆子大一些,更直接一些,很快就拿下了那个军校生。” “那位教官是哪个军校的?一定很帅气吧?”陈默很想知道,刘翠的初恋对象是怎样一个人。 “他是二炮工程学院的。”刘翠说起那时的故事,脸上流露出几分天真,“那时,见了军校大学生都觉得很帅,不过我们这位教官呢,就更帅。他最让人着迷的气质,是威武之中藏着英气,可以说携笔从戎、能文能武。” “真是情人眼里出英雄!”陈默说,“你入学军训的时候,那位教官是几年级的军校生?” “他已经是大四,快毕业了。”刘翠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又搓了搓脸,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你们后来一定打得火热吧?”陈默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焦炭,炉火更加火红。 “那时候,真是不懂事,以为谈恋爱就应该轰轰烈烈,恋爱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婚,将来就一定要在一起过日子。”刘翠摆弄着自己的手说。 “恋爱,难道不应该是这个目的吗?”陈默问道。 “你也够天真的!”刘翠说,“大学生谈恋爱,不过是找一种感觉,你真以为两人谈一段时间就要结婚?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就是个傻子。” “不可理解。这怎么就错了呢?”陈默摇了摇头说,“这方面我没经验。我们学校没有一个女生,不知道恋爱中的女生是怎么想的。” 陈默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陶莉。那年月,他们虽然经常通信,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心态,但却隔了一层窗户纸,谁没有捅破。况且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北京,也没有花前月下的机会。 “我们的关系保持了四年。”刘翠两手十指相扣,顶在下巴上,两眼盯着门帘。 “四年啊,那不简单啦。你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全都搭进去了。”陈默故意显得很吃惊,“后来呢?” “后来?就没后来了。分手,散伙,各走各的路。”刘翠的语气变得稍稍沉重了些,不像刚才那样轻松。 “为什么呢?”陈默试探性地问。 他估计刘翠可能不会说的,毕竟恋爱是私人的事,谁愿意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呢。 “呵,为什么?”刘翠冷笑了一声,“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在问,为什么呢?是我做错什么了?” “看来,是他先提出分手的吧?”陈默说。 “谁先提出来的,重要吗?”刘翠看了一眼陈默,“我曾经怀有一片热心,等着大学毕业就跟了他,结果在我大四的时候,人家就不要我了。” “你读大四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三年了,那时他在干什么?” “我大二的时候,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在我本科即将毕业时,他也面临硕士毕业。”刘翠说,“现在想起来,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分手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妈。” “你妈妈不同意?她反对你们在一起?”陈默想,这是最正常的理由了。 刘翠站了起来,两手又习惯性插入裤兜。 “不是因为我妈反对,而是因为我妈生病。” “生病?” “对。我读大三那年,我妈得了一种怪病。总是发低烧不退,吃不下饭,身体越来越虚弱。隔三差五就要住院治疗。治了很长时间,都查不清什么病。” “哦,你是既要学习,还要照顾你妈妈。” “我妈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不照顾谁照顾。”刘翠说,“只要我妈住院,每天下午,我都去医院陪她。晚上,再做饭送给她。” “孝顺的女儿!”陈默说,“这么好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那个军校生怎么会放弃呢?” “不叫放弃,叫抛弃。”刘翠摇了摇头说,“我后来明白了,他是看到我妈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这样长期住院下去,以后就成了我们的负担。” “哦,是这样啊。”陈默说,“那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当然不能说嫌弃我妈,他说的理由冠冕堂皇,说我们俩性格不合。如此而已。” “谈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是性格不合,早就分手了。”陈默说,“所以,你也就果断跟他分手了。” “那我还能怎么样?死皮赖脸地求人家啊?”刘翠说,“我可做不出来。” “你恨他?” “谈不上恨。只是失落,失望。对这样的军人失望。” “那你为什么大学毕业还参军入伍,还大老远来了边疆。你妈妈身体又不好,她能同意吗?你也真能忍心?” “唉,”刘翠叹了一口气,在炉子边坐了下来。她解开自己陆战靴的鞋带,重新梳理之后,再认真地系好鞋带。 陈默不知自己哪句说错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刘翠突然就不说话了。 刘翠整理好左脚的鞋带,又慢慢地整理右脚的鞋带。 陈默不愿意打扰刘翠的思绪,他等着她主动开口。 “大四那年,男朋友吹灯了,我妈的病情又出现恶化,她住院的频次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虚弱,可以说骨瘦如柴。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特别不好。” “哦,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是咬牙挺过来了。”刘翠擦了一下眼睛说,“可是,我妈没有挺过来。” “阿姨是?” “没熬到过年。春节前人就走了。” 帐篷里一时陷入寂静,似乎落一根针都可以听得到。 “哦,对不起,不该引起你的伤心。”陈默轻声说。 “没什么,都过去了。”刘翠说,“再痛苦,也都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你的……?” “我没有爸爸。”刘翠咬了一下嘴唇说,“我妈病成那样,他从没过问,他也没给我支付过一分钱的生活费。” “是你自己处理阿姨的后事?” “我妈有单位。单位的同事叔叔阿姨都很好,是他们操持的。”刘翠的眼睛湿润了。 “那你怎么又来了边疆?” “毕业时,看到部队在学校招聘。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去那里都一样。边疆军人的待遇较高,所以就报名了。体检合格,签了合同,就到了西域。” “你不是对军人已经失望了吗?” “哦,对!我是对那些看起来有文化的军人很失望!”刘翠瞟了一眼陈默,“就像你这样的。” (下一章:《救与不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七章 救与不救 那天,阿布拉江告别陈默和刘翠,骑着枣红马,带着大黄狗,顶风冒雪去边防站求助。 雪越下越大,阿布拉江心急如焚。他想打马飞奔,可是下着雪的山路并不好走。 绕过一道山梁,下了一段陡坡,山谷变得开阔起来,道路沿着河床向前延伸,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边防站高高的哨楼和鲜红的国旗。 所谓的边防站,就是在五六十年代,为了加强边境管控而设立的边防部队,每个边防站都是一个独立单位,互不隶属。 八十年代军队改革,为了加强统一指挥,成立了边防团,将原来边境线上一个个独立的边防站,收编成为建制统一的边防连。 以前的老兵和边境一带的老人,还使用原来的称谓,把边防一线驻军部队叫边防站。后来的人都知道,所谓的边防站,就是现在的边防连。 一路上耽搁的时间够多了,阿布拉江扬起马鞭,抽打着枣红马的屁股。 枣红马或许是看到了熟悉的地盘,一下子兴奋起来,在主人的催促下,它四蹄放开,朝边防站冲去。 就在离边防站不足一公里的地方,由于雪大路滑,马失前蹄,阿布拉江跌落马下。 边防站哨楼上的士兵发现了目标,迅速报告。边防站派出人手将阿布拉江抬回营区。 多亏军医及时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阿布拉江挣扎着向边防站说明来意,随后就陷入昏迷。 阿布拉江坠马时,头部触地,颈部受损,伤势过重,仍有生命危险,边防站立即向边防团请求救援。 边防团得知情况,迅即与a师指挥部沟通,确认了被困的人员就是a师政治部的刘翠和团政治处的陈默。 边防团和a师协商,共同向上级报告,请求陆航部队派出直升机前往营救。 陈默和刘翠看到的直升机就是去边防站接阿布拉江的,同时也给他们送去救命的物资。 陈默和刘翠被困的地方,地形复杂,直升机无法降落。担负巡逻任务的直升机又没有配置救生索,无法采取悬停方式救人。只能给他们投送物资,让他们等待救援。 …… 刘翠和陈默被困雪地已经两天了。这两天,施工部队全面停工休整。 战士们从踏上高原开始施工,一天也没休息。若不是因为下雪,他们的工作还会持续下去,直到施工结束。 连续作战是部队顽强作风的体现。 库卡县政府院内,a师指挥部里,副师长贺成功、政治部副主任艾哈买提、团团长刘金昌、政委林国华、政治处主任侯顺,正在研究如何营救宣传干事刘翠和陈默。 艾哈买提原本请假回去处理家事,得知自己的部属刘翠被困雪山,他立即返回库卡县。 贺成功说:“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研究出一个合理的营救方案,请大家畅所欲言。” 林国华政委说:“我们团的宣传干事陈默,纪律观念较差,擅自行动,脱离大部队,结果夜晚迷路,如今被困在雪地。为了他,已经动用了直升机,牵扯了领导的精力,给上级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是我们没有教育好部属。营救出来之后,我们一定严肃批评当事人,加强教育管理,避免再发生类似事情。” 坐在一边的艾哈买提听林国华这样讲,就不高兴了。他和林国华是平级,都是上校军衔,但他是政治部的副主任,没有林国华有实权。 艾哈买提说:“陈默是团的宣传干事,对他怎么教育管理那是团的事。但是我要说,我们师政治部的宣传干事刘翠,那可是兢兢业业干工作。正是由于加班加点干工作,才导致夜晚迷路,并不是什么纪律观念差,相反,那是一种废寝忘食的敬业精神,是值得肯定和表扬的。等她回来,我要向政治部主任建议,不但不能批评,还要大力表扬。” “好了,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贺成功说,“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营救,至于营救回来如何处理,那是你们两个单位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从羊达曼乡到被困的地方有五十多公里,如果我们派出工兵分队开路营救,最快也需要五天时间。毕竟在大山深处铲雪,我们的机械设备又没有上山,全靠人力推进,速度有限。所以,我建议先缓几天,看这个天气和温度,天之后,雪可以融化一些,那时再营救,就容易多了。反正他们俩人也没有生命危险。”刘金昌团长说。 “我不同意刘团长的意见。”艾哈买提说,“前两天,那位叫阿布拉江的老百姓受伤,尚且动用了直升机救援。对老百姓都可以做到,对我们自己的军人为什么就不能救援呢?难道军人的生命还不如群众?” “艾副主任,我的意思不是不救,只是暂时不救。”刘团长解释说,“你理解错了。” “我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刘团长的意思是,等雪化了,路自然就通了,根本就不用营救。”艾哈买提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团长辩解道。 “艾副主任,你以为应该如何营救?”贺成功问。 “我建议立即组织人员施救。”艾哈买提说,“鉴于被困的地方距离羊达曼乡确实有些远,我们能不能向边防团求助,请他们出动边防连的官兵,从边防连到被困的地方只有十公里,如果一切正常,一天时间就可以打通道路。” “艾副主任的意思是,先将被困人员救到边防连,然后再派直升机去边防连将人接出来?”贺成功说。 “只要能救到边防连去,派不派直升机都不重要了。”艾哈买提说,“人被困在帐篷里,虽然有投送的燃料和食物,毕竟还是不安全吧。到了边防连就可以放心了。” “边防团不归我们a师管,我们不能直接指挥边防团啊。”林国华说。 “这就需要师首长去协调。兄弟部队有难,相互帮助,应该不成问题。”艾哈买提说。 “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还有没有别的意见?”贺成功问。 “可不可以与陆航部队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带救生索的直升机,如果有的话,改派一架那样的直升机来,直接在被困的地方把人救出来多方便。”侯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们军区陆航部队装备的直升机,是武装运输直升机,并非救援直升机,所以没有救援设备。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贺成功说。 “立足自身?”刘金昌说,“副师长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派出工兵部队去开路?那可就分散兵力了,会拖延施工期限的。” “人命要紧,还是工期要紧?”艾哈买提质问。 “停。”贺成功敲了一下桌子,“你们别争了。我心里有数。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具体救援方案,待我向师长、政委汇报确定之后,及时通知各位。散会。” 艾哈买提觉得自己的意见还没充分阐释,贺成功就已拿着笔记本离开会议室。 众人看领导都走了,便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艾哈买提对刘金昌说:“刘团长,你们这些基层的带兵人,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兵呢?” “副主任,难道你没听过‘慈不掌兵’这句话?”刘金昌说。 “我们不要再打口水仗了,a师首长自会决断。我们只需听从命令、执行指示就行了。”林国华说。 (下一章:《说与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八章 说与不说 团接到a师指挥部的命令,立即派出工兵部队铲雪开路,实施营救。 师指挥部还特意从库卡县租用了一台推土机,协助团工兵连,以提高救援效率。 毕竟,这场雪只是一场大雪,不是暴风雪,更不是雪灾。救援分队用了两天时间打通道路,救出了陈默和刘翠。 两人得救之后才知道,阿布拉江老人虽然被接到库卡县医院救治,终因头部受伤严重,没有抢救过来。就那样匆匆地走了,没留下任何遗言。 陈默回到团指挥所,被团领导狠狠批评了一顿。 林国华指示,陈默不再参与施工部队的宣传报道工作,立即返回民乐县团队驻地,深刻反省、检讨。待部队施工结束之后,再做进一步处理。 刘翠仍然得到艾哈买提副主任的信任。她还可以开着领导的吉普车四处采访。 正好家属慰问团要返回民乐县,陈默就坐那辆卡车,与侯顺主任一同回团。 临行前,刘翠驱车来到羊达曼乡与陈默告别。 自从两人有了同生共死的经历,陈默心头的乱麻就更加难以理顺。他不再排斥刘翠,但仍无法接受刘翠。他的内心好像还没有腾出足够的空间。 刘翠因为这次特殊的经历,对陈默有了更深的感情。她嘴上说对陈默这样的人很失望,其实,内心深处摆脱不了对陈默的依恋。 在羊达曼乡政府门外的公路边,刘翠与陈默坐在吉普车里。 “同样的经历,一个受表扬,一个挨批评,这是什么世道啊?”陈默说,“高原施工的这块阵地就交给你了,我先撤了。” “别太在意这样的决定。”刘翠说,“下山去好好休息一阵子,未尝不是好事。” “真想跟林政委好好理论理论。后来想想,算了,没什么意义。”陈默说,“人在江湖啊……” “这两年,你的斗志越来越不如以前。是成熟了?还是圆滑了呢?”刘翠笑着问。 “我的棱角正被一点点打磨掉。”陈默说,“是不是让你更加失望了?” “哈,有点。”刘翠说,“不过,你在我心目中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很够爷们。” “第一印象?”陈默想不起来了,“我们第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年,年底,a师组织新闻骨干培训,就在民乐县的兵站举办。” “哦,记得。那次怎么了,对我印象如何?” “你太有个性了,让我印象深刻。” “我干了什么事?” “你忘了?”刘翠两手握着方向盘说,“那次,你不服从管理,自己迟到了,还讲了一大堆理由。最后,扬长而去。” “哦,你说的是那事啊,”陈默笑了,“那时太年轻,不懂事。” 那次的培训班在民乐兵站举办,距离团营区有五公里远。其他团的人员都住宿在兵站,团的培训人员因为离得近,不能在兵站吃住,要回自己团。 那时,晚上也有培训计划,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到晚上开训之前,只有一个时时间。陈默曾提出异议,往返团吃饭,时间根本不够。但领导并没有听他的解释,仍按时组织培训。所以,他就迟到了。 领导批评他,陈默不乐意,与领导讲理。后来一气之下,竟然直接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偷偷把培训教室的门从外面锁上。其他人员培训结束下课时,教室的门打不开。 “过去的糗事,就不要再提了!”陈默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想想当下的事如何处理吧,夏依达老人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唉,怎么办呢?”刘翠说,“我也不知道。好不容易把两颗心牵到了一起,这一眨眼,又分开了,而且是阴阳两隔,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常。” “既然这样,不如依旧隐瞒真相,不要告诉夏依达了。让她心里那颗种子保持在心田,虽然不会再发芽,但也不至于腐烂。”陈默说,“人生不易,有时候机会就在一瞬间,错过了,永远就错过了。” “阿布拉江一错再错,白白浪费了几十年,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夏依达。可怜的夏依达老阿妈,命真是苦啊。”刘翠说,“如果夏依达不是那么执著,如果她当年找不到阿布拉江,就回去另外嫁人,她的一生也不至于如此清苦。” “都是感情惹得祸。”陈默说,“尤其是真情,痴情,伤人太深。” “多情误人,情深伤人,但无情也未必就能轻松。”刘翠说。 这时,团的慰问车开出了羊达曼乡政府。许冲、黄闰都出来送行。 陈默赶快跳下吉普车,说:“再见了,刘干事。你继续战斗,拜拜。” 目送陈默离开之后,刘翠开车去了阿布拉江住过的帐篷,那顶令她记忆犹新的帐篷。 阿布拉江的羊群被库卡县政府的人员处理了。那顶帐篷仍孤零零地矗立在河边的山坡上。 刘翠走过去,看到帐篷的门帘被人用石头压着。她知道,这是防止野兽钻进去。这顶帐篷此后就成了路人或者牧羊人临时歇脚的地方。 谁都可以用,用完了将门口封闭好即可。如果有意愿,可以留下一些食物或者其他生活用品,这个的驿站就能一直维持下去。这恐怕是对阿布拉江最好的纪念了。 刘翠掀开门帘,走进帐篷。她想起那天晚上围炉夜话,她想起阿布拉江坚毅的眼神,她想起与陈默相拥而卧…… 刘翠又看到了帐篷壁上挂着的那幅羊皮画。她站在画前看了很久,临走时,取下那张羊皮。 刘翠又来到羊达曼乡夏依达老人的家里,将那张羊皮画送给夏依达。 刘翠并没告诉这幅画的真实来历,只是说,是从一个牧羊人那里得来的。她觉得这幅画挂在夏依达家里更合适,因为画中的人,正是夏依达生活的写照。 夏依达仔细看着那张羊皮画,抚摸着画中的人,她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落在那画上。 刘翠实在不忍心看着夏依达的伤感。她无法断定,夏依达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只能说,她会继续帮助夏依达寻找她的男人。 然后,匆匆逃离。 还能怎样帮助这位可怜的老人呢?刘翠不知道。 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比夏依达老人的命运更不济呢?刘翠也不知道…… (下一章:《期待已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九十九章 期待已久 帕米尔高原光缆施工任务顺利完成,部队刚刚集结,准备回撤,消息就传到团。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团家属院骚动起来了。大家奔走相告,部队即将归来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随军家属们欢心隐于内,喜形流于色,所有的担心、焦虑、思念全都一扫而光。 有的家属急着上街采购,买鸡鸭,割羊肉;有的早早包好饺子,把房子收拾得干净利索;还有的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就等着亲人回来团聚。 黎凤得知部队回撤的消息,兴奋不已。她想,许冲的房子不在家属院,褚红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应该赶快把好消息告诉褚红。 黎凤匆匆赶到褚红的房子时,见褚红正在整理床铺。 “褚红,你知道吗?施工部队今天就要回来了。”黎凤高兴地说。 “黎姐,我刚听说了。”褚红从床上取下原来的旧床单,“恰尔希村住着好几个志愿兵的妻子,她们告诉我的。” “你准备洗衣服?”黎凤说,“我帮你吧。” “不用了,黎姐。”褚红笑着说,“我先换一套新床单。” “他们回来了,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黎凤走到摆放灶头的桌前看了看。 “听说他们下午才能回来,我想上午去洗个澡,然后上街买点肉。咱们包饺子吧,让黄干事到我们家来一起吃饺子。”褚红说。 “好啊。团的澡堂今天开放,专门给施工部队烧了热水。”黎凤是从家属院得来的消息。 “那我们先去洗澡吧,晚了怕人多。”褚红迅速把床铺好,“大部队外出以后,团的澡堂一个星期才开一次。也该洗了。” “你收拾一下,咱们一起走。”黎凤等着褚红把洗澡用品和换洗衣服准备好,两人一同回到团。 黎凤和褚红来到团澡堂。推门进去,前厅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售票员。 黎凤上前掏出四块钱,刚要说买两张票。售票员先开口了:“今天不卖票,只允许施工部队官兵洗,其他人一律不让洗,包括家属。” “部队下午才回来,我们上午洗,也不影响他们。”黎凤觉得有些奇怪。 “不行,团机关有规定,我也没办法。”售票的女子笑着说,“我也想让你们洗,我们承包这澡堂,不就是让人洗澡的嘛,谁来洗都可以。只是今天一早,保障队的古队长就来说,不让家属洗。” “不让家属洗,凭什么?”黎凤觉得莫名其妙,“锅炉不停地在烧水啊。” “古队长说了,家属们洗澡太磨蹭,又费水。我们只有在这空等着。” “什么人吗?说得啥话。”黎凤有些生气。 “不是我说的,是古队长说的。”售票的女子解释道。 “大姐,我不是说你的。”黎凤转身对褚红说,“走吧,到别处去洗。” 二人离开澡堂。黎凤问褚红:“附近哪里还有洗澡的地方?你知道吗?” “棉纺厂有个澡堂对外营业,要不,我们去那里洗吧。”褚红在棉纺厂工作过一段时间,了解那里的情况。 “棉纺厂?远不远?” “嗯,不是太远。”褚红说,“就是路不好走。” “部队有些领导,真是有点迂。实在搞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黎凤说。 “部队就是部队嘛,跟一般单位不一样。在这里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褚红倒是能想得开。 “去棉纺厂怎么走?”黎凤问。 “从侧门出去,要走一段土路,尘土很厚。” 两个女人各自拎着一个塑料袋,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沙土路往县城西边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鞋子上满是灰土。褚红指着不远处的厂房说:“黎姐,那儿就是棉纺厂了。” 黎凤看着高高的烟囱正在冒着黑烟,便问:“那是在烧锅炉吧?看来澡堂今天是开放的。” “对,就是那儿。”褚红说,“我曾经在绵纺厂上过一个月的班,那里的澡堂每星期对外营业三天,周二、周四、周六;其余时间对内开放。今天是星期四,洗澡的人应该不会多,我们可以好好洗一洗。”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棉纺厂的澡堂,却发现“铁将军”把门。澡堂里面有人在走动,但是没有对外开放。 澡堂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兹因本厂职工人数增加,为保障员工正常洗浴,澡堂开放时间调整如下:每周星期二、星期六对外营业,其余时间对内开放。” “对不起,黎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这样了?”褚红说,“真是太不巧了。” 黎凤感到非常沮丧。她想骂人,却不知骂谁好呢?只说了几个字:“什么鬼地方嘛!” “我们回去吧,今天洗不成就算了。”褚红说。 “不行,今天非洗不可。我就不信整个民乐县城没有一个洗澡的地方。”黎凤想了想说,“县城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宾馆,或者招待所。” “我只知道县政府招待所,听说挺贵的。”褚红说。 “走,去招待所,订一个房间。”黎凤斩钉截铁地说。 “黎姐,我们等一等,明天团的澡堂就开了。没必要非得今天洗吧。” “你听我的就行。走吧。” 两人转身又往县城方向走去。途中,搭上一辆顺路的马车,将她们捎到县政府招待所。 黎凤掏了五十元钱,订了一间房子,总算是洗了个热水澡。 …… 家属们都以为部队下午回来,她们吃过午饭就在大门口等着。 可是,一等再等,还是不见车队。没有人告诉她们,从库卡县到民乐县有三百公里的路程,车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返回营区。 她们兴致勃勃地在大门口痴痴地等。开始时还有说有笑,孩子们也玩得高兴。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亲人,有些家属就担心起来。 “快看,回来了。”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喊了一句。 家属们都转过头向大门外望去。门外笔直的马路上,一辆绿色吉普车开了过来。 众家属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毛,毛,快来,你爸爸回来了。”孩子们早已等得没兴趣,去一边玩了。 吉普车很快进了大门,驶向办公楼。却不见别的车跟进来。 “领导的车都回来了,大部队马上就会到。”有的家属自己安慰自己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见一辆车的影子。家属们开始焦躁不安。 “不会出什么事吧,听说部队去高原的时候,翻了一辆车,有一名军官受了重伤。” 这事突然被提起,家属们的心头平添了几分忧虑。 (下一章:《迫不及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章 迫不及待 天快黑了,团的车队还没有回来。 团大门口,卫兵板着脸站在哨位上,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递出来。 有些家属等不及,回家去了,或许家里的炉子上还炖着羊肉呢。 有的家属早早化的妆,此时,已被风吹得差不多掉色了。 还有的家属是因为孩子不愿在营区门口玩了,吵着要回家,也就走了。 夜幕下的营区门口,恢复了平静。 一切为了安全。团的车队进行速度缓慢。经过整整一天行军,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民乐县。 车队临近团大门口时,政治处侯主任早早安排的两面大鼓敲了起来,震得营区似乎在颤动,鞭炮也“噼哩叭啦”响开了。 威风的鼓声传到了家属院,家属们匆匆赶往大门口。 东风运输车一辆接一辆驶进了营区大院,车速较出征时快多了,谁也看不清车里坐着哪些人。 家属们站在大门两侧,目送一辆辆卡车开进营区。她们心里想着,我的男人在哪个车里呀? 车队全部进入营区之后,家属们自然就散了。其实,谁也没有看到自己的男人,但她们知道,自己男人就在其中一辆车上。 这个夜晚,家属院必定是一片欢喜。 当然,也有例外,有些家属在这个夜晚,是等不到自己的男人回家的。 因为每个连队要留一名值班军官,连长回家了,指导员就得在连队值班。 …… 黎凤和褚红早就把饺子包好了。她们在大门口等了半天,没见部队回来,就回到黄闰的宿舍里等。 听到锣鼓和鞭炮声,她们赶快来到办公楼旁边的露天电影院门前。她们知道,政治处的宣传车会停在这个地方卸物资。 侯主任带着政治处留守的军官士兵和家属,早就在这里等候。陈默、周、艾斯卡尔妻子,都来帮忙。 宣传车慢慢靠在影院前的台阶下。车刚停稳,艾斯卡尔就从驾驶室里钻出来,黄闰、许冲等人从大卡车的车厢里跳下来。 大家顾不上与家人亲近,马上开始卸载物资。 黄闰没想到黎凤也在这里等,他冲她傻笑着说:“辛苦了,等急了吧?!” “那还用说。”黎凤真想抱着心爱的人亲一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家属们帮忙,车上的物资很快就卸载完毕。 侯主任简单讲了几句欢迎凯旋之类的话,就让大家散去,抓紧时间休息。 “我和褚红包好了饺子,我们一块去吃吧。”黎凤拉着黄闰的袖子说。 “等我先回房间洗个脸吧。”黄闰拖着背包。 “褚红,我跟黄闰先回去简单洗一下,待会儿就去你们家。”黎凤说。 “好,我们等你们。”褚红帮许冲背上背包,回自己租住的房子了。 …… 黄闰进了宿舍就觉察到,黎凤为了迎接他,一定费了心思。 屋子里窗明几净,床上一对鸳鸯枕头摆得好好的,中间还放着一个布娃娃。 黄闰一把拉过黎凤搂在怀里,疯狂地吻了起来。黎凤摇着头半推半就,饥渴的唇粘在了一起。 黎凤闭上了眼睛,心“扑通扑通”猛烈地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想死我了。”黄闰抱起心爱的人扔到床上,然后一个饿虎扑食。 “门没关上?”黎凤喘着气说。 “不用管了。”黄闰饥不择食。 “你的身上太脏了,衣服还没……。” 黎凤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已被黄闰的嘴堵住。黎凤的脸蛋粉红粉红的。 “你先洗一下,我们去吃饭吧。”黎凤使劲推开黄闰。 “不急。”黄闰还是不肯放开黎凤。 “有人敲门。”黎凤笑着说。 “啊,谁?真不长眼色。”黄闰不情愿地起身。 黎凤趁机也下了床。 黄闰打开门一看,哪有什么人。他才知道是黎凤逗他玩。 “你敢骗我。”黄闰又要去抱黎凤,黎凤赶快躲开。 “别闹了,别闹了,人家还等着吃饺子呢。”黎凤“格格格”笑个不停,“你们男人咋都这样?” “不这样就不是男人了。”黄闰平静下来,脱下外衣准备洗脸。 这时,黎凤才发现,黄闰的脸黑了,确实是变黑了,而且还瘦了。高原上紫外线强,每天要干那么多活。黎凤有些心疼,眼睛又潮湿了。 “你在家里过得怎么样。想我了吗?”黄闰一边洗脸一边问。 “没想……那怎么可能呢?”黎凤说着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黄闰的腰,整个身子贴到黄闰的背上,侧着脸,轻轻地说:“不用再出去了吧。” “凤,让你操心了,上半年不会再出去了。我好好陪你。来,松开手,我好洗脸。”黄闰说。 “不嘛,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一个人在这里睡,我有点害怕。”黎风娇滴滴地说。 “没事了,乖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快去吃饺子吧。”黄闰拿毛巾擦了擦脸。 黎凤这才松开手,给黄闰找了干净的外套换上。 两人出了宿舍向恰尔希村走去。黄闰右手搭在黎凤的肩头,黎凤左手搂着黄闰的腰。 快到许冲的房子时,黄闰问:“我们这时候去,会不会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谁像你,就知道想那事。”黎风笑着说。 “我想什么事了,你说啊?”黄闰的右手顺势揪了揪黎凤的耳朵。 “行了,先解决吃饭问题吧。”黎凤扭头瞟了黄闰一眼。 到了租住的院子,黄闰去敲门。 “进来,门没关。”褚红在里喊了一声。 黄闰和黎凤进去,见褚红系着围裙正在灶前,锅里的水已经沸腾。 许冲正在搬桌子,黄闰上去帮忙。他们俩将那张桌子横过来放在床前,这样,床边可以坐两个人,对面摆有一个方凳,还差一个。 许冲找房东借了一把很旧的椅子,四个人可以围着坐下。 “来来来,你们两位辛苦了,先喝两杯,饺子马上就好。” 褚红说着就端上来两个凉菜,一盘卤牛肉,一盘鸡爪子,许冲又端上来一盘凉拌黄瓜,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拿出一瓶昆仑老窑酒。 好久没有吃这么香的饭菜了。四个人说着,笑着,吃着,其乐融融。 (下一章:《特殊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一章 特殊任务 团施工部队安全抵达营区。这个夜晚,战士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礼堂二楼的宿舍里,绿色的塑料台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陈默独自坐在桌前看书。眼睛盯着书本,心里却想着别处。 高原施工期间,他被困风雪之中,刘翠的举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时常反问自己,我喜欢她吗? 从雪地脱险之后,林政委说是要处理他,到底会怎么处理呢?会不会再来一个处分? 这些问题,一时都没有明确的答案。该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听天由命吧。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有人敲门。陈默开门一看,是放映员周。 “陈干事,主任让你给他回个电话。”周说。 “主任他在哪里?”陈默问。 “他在家里。”周答。 “好,你先回去,我马上过来。” 这么晚了,侯主任会有什么事? 陈默的宿舍没有电话,回电话要么去办公室,要么去露天电影院那边周的宿舍。 周的宿舍同时是电影队的值班室,所以他那儿有一部电话。 陈默放下书本,来到周的宿舍。 “你好,主任,我是陈默。您找我?” “陈干事,你今晚没什么事吧?”侯顺问。 陈默一愣,主任这是要安排工作吧,“没事,主任。” “那你就辛苦一下,去各连队转一转。林政委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政治处检查连队主官是否有擅离岗位的。” 侯顺的话说得很平顺,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噢,好的,主任。”陈默心想,“检查军官在位情况,这应该是组织部门的事情,怎么让我去呢。” 也许侯顺猜到陈默会这么想,便解释说:“刘副主任探亲刚回来,黄闰的家属来队时间不长,部队就出去施工,今晚让他们团聚一下。我想来想去,你一个人单身,只好辛苦你啦。” “好的,没问题。” “检查完毕,不管多么晚,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告一下情况。林政委那边也会等结果。” “是!主任。” 陈默不能理解,政委为什么不信任自己的部属呢?既然早已明确规定,连队必须有一名主官在位,连长、指导员心里都有数,何必多此一举? 陈默坐在周的床头,挨个连队打电话,抽查了r营和营的连队主官在位情况。 电话打过去,通常都是连队通信员接听。如果通信员说,连长在位,那么就叫连长接电话,陈默要确认一下,接电话的人是不是真正的连长。 如果通信员说,连长正在吃饭或者上厕所去了,那么,这个电话是不能挂断的,通信员必须立即去叫连长,直到这名连长亲自接了电话,才算通过检查,证明他确实在岗在位。 陈默打了一通电话,每个连队都有一名主官在值班。 他放下电话,又亲自去s营检查。 侯主任的安排是去连队检查,光靠打电话抽查是不行的。 可是,如果每个连队走一遍,那时间就长了,大概需要两个多时。因此,陈默就采取电话抽检和现场检查相结合的办法。 s营的三个连队,值班军官全都在位。 陈默最后来到机关直属分队。他走进工兵连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晚上十一点,熄灯号刚刚响过。 团为了节省电费,每到熄灯号响,全团所有连队统一拉闸停电。灯一灭,士兵们必须躺上床。 按照这个规定,熄灯之后营院里就不能有灯火,包括连队干部的宿舍。 有些军官想在夜里看一看书,只能躲到储藏室,点一根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补充一些精神食粮。 连长、指导员,或者连队的通信员、文书,有些工作需要处理的,也只能用应急灯照明。 严格来说,这些烛光、应急灯,都是不符合要求的。不过,确实都是为了学习和工作,领导也不会过于苛责。 机关干部单身宿舍,待遇要好一些,不用统一熄灯,军官可以用台灯学习。这算是团领导对机关干部的特殊关照。 当然,机关干部经常要加班,总不能让他们夜里回宿舍还黑灯瞎火吧。 陈默在工兵连门口向哨兵亮明身份,然后直接进了通信员的房间。 桌子上的蜡烛还亮着,通信员正在铺床。 陈默问:“你们连今晚谁值班?” “报告首长,我们副连长在呢。”通信员知道陈默是机关下来的人,认真作答。 “我不是首长,我是陈干事,来查一下连队主官在位情况,你们的连长或指导员谁在位?” “报告陈干事,这个,嗯,今天我们是副连长值班,我去叫副连长吧。”通信员跑出去了。 陈默在桌前坐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副连长来了。 “陈干事,你来了。”副连长问候一声。 “你们连今晚是谁值班?团首长要求必须有一名主官在位,连长或者指导员,谁在位?”陈默平和地问。 “是连长王誉峰值班。”副连长答。 “连长在位吗?”陈默问。 “在位,刚去洗澡了。”副连长答得很干脆。 “什么时候去的?”陈默问。 “刚去没一会儿。”副连长答。 陈默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团的澡堂十一点就关门。他隐隐猜到,王誉峰连长可能是溜回家去了。 “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陈默不准备走了,“我等王连长洗澡回来。” “通信员,你去看一看连长快回来没有?”副连长命令通信员。 “是!”通信跑出去了。 副连长也紧跟着出了房间。 陈默知道,副连长一定是让通信员到家属院叫连长去了。 陈默本不想在这里等,只是觉得副连长不该说假话。 对于连长王誉峰,陈默是了解的。他工作很负责,结婚时间不长,妻子在县委招待所上班。去年结婚时,陈默还去喝了喜酒。 等了几分钟,还没见人来,陈默走出了工兵连。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必要,过一会儿,连长一定会来的。 “陈干事,你要走吗?”副连长问。 “我走了。连长回来让他好好值班。”陈默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好的,陈干事,一会儿,连长回来,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吧。”副连长说。 “不用了,我那里也没有电话。”说完,陈默又去了旁边的特务连检查。 这样巡查了一个多时,走了半个营区,陈默浑身发热。回到电影院后,他要通了侯顺家的电话。 “主任,我是陈默,刚才检查了一遍,所有连队都有主官在位值班。没有擅离职守的。” “哦?好,你休息吧。”侯顺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下一章:《擅离职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二章 擅离职守 陈默不想把王誉峰连长不在位的情况报告给主任。如果那样做,这名连长就要挨批评了,没准还会背个处分。 在陈默看来,部队外出施工那么久,刚返回营区,连长抽空回家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家属院就在营区里面,提供一点人性化的方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默相信,绝大部分军官是有自觉性的,是讲原则的。如果该他们值班,即便回家看看,他们也一定会回连队去住的。 没有必要把什么事都汇报给领导,发现问题,解决了就行。这是他的行事原则。 陈默刚准备回自己宿舍休息。电话又响了。 周接了电话,“你好。噢,主任,在,在,陈干事还在呢。” 周把电话递给陈默,“还是侯主任的,找你呢。” “主任,你好,还有什么指示?”陈默接过电话。 “陈干事,我刚才给林政委汇报过了。”侯顺说,“不过,你还得再辛苦一下。” “还要干什么?”陈默心想。 “你先回去睡觉,等凌晨四点左右,再去抽查几个连队,主要查一下二、四、六连和勤务连,还是看主官在位情况。政委说,部队从外面回来不能松劲,稍有松懈就容易出问题。检查的结果,明天早上向我汇报。” “嗯,好的。”陈默极不情愿地答应。 看来林政委是非得查出点什么问题才肯罢休。 陈默离开露天电影院,朝自己住的礼堂走去。快到礼堂门口时,一个人影从礼堂里闪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陈默认出来,那人正是工兵连连长王誉峰。 “陈干事,我正要找你呢。”王誉峰不安地说,“刚才去了你宿舍,你不在。” “有什么事吗?”陈默问。 “就是,那个,你刚才去查岗,我不在位,副连长不知道,说我去洗澡了,其实我没有去洗澡。”王誉峰迫切地想解释清楚。 “你不用说了,没什么。”陈默本来就没把这事当回事。 “那你,千万不要给领导汇报,要不然我就……”王誉峰说。 “我已经向主任报告过了。”陈默严肃地说。 “啊――”王誉峰的嘴张得老大,愣在那里。 “我给主任汇报是全团每个连队的值班军官都在位。”陈默淡淡地说。 “真的,你没有说我不在?”王誉峰有些惊喜。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连队的。”陈默相信连长的觉悟。 “谢谢!谢谢!谢谢你,陈干事。你不知道,我确实做得不对,可是我也是……”王誉峰万分感激。 “怎么,还有什么情况?”陈默觉察到他似有什么要说。 “唉,干脆我就直说了吧,我知道你是好人。”王誉峰说。 “走走,到我宿舍里去说,别站在这儿。”陈默带着王誉峰上楼来到宿舍。“坐,请坐,有什么事,说吧。” “陈干事,你不知道,在连队当主官真难啊。”王誉峰摇了摇头说,“我的情况更特殊。” “怎么回事?”陈默给王誉峰递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 王誉峰吸了一口烟,想了想,鼓足勇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我十九岁入伍,当兵第三年才考的军校,上了四年本科,毕业回来再当排长,然后副连长、连长一路走来。兵龄已1年了,才混个正职连。虽然我上了大学,还不如士兵提干的军官晋升得快。” “士兵考学上军校,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比别人慢半拍。”陈默说。 “去年结婚的时候,我的年龄已不了。我妻子也快三十岁。我们都是大龄晚婚啊。婚后我们就想要孩,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哦……” “像我这样,平时每周只能回家两个晚上,还不算经常出去驻训、施工。妻子总是抱怨,这样拖下去,等她年龄大了,生孩更难。” “难,都有难处。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陈默理解边防军人的生活不易。 “今年春节刚过,部队就上高原施工。夏天还要上喀喇昆仑山,我都不敢给妻子提这些事。本来,她对我的工作很支持,可是老不在身边,彼此就有些隔阂。” “多给妻子说说好话,女人要哄着来。” “我确实想好好说,可是……”王誉峰说,“今天,部队返回营区,别人都回家跟妻子团聚,但我要值班。虽然给妻子说了,可是她不能理解,还跟我生气。如果我不回去看一看,她会更失望。所以,晚饭后我就……” “所以,你就溜回家了?!” “本打算熄灯前回连队的,可妻子就是不让我走,刚才还吵了一架。熄灯号响起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连队,结果就让你给查到了。我也不怕你笑话,事实就是这样的。希望你能理解。” 陈默抽着烟,平静地听着一位连长的诉说。他的心情复杂。 陈默注视着王誉峰,缓缓地说:“谢谢你信任我,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我完全可以理解,每个人都不容易,尤其像你们这样的基层主官。所以,我给团领导报告时,就说主官全都在位呢。” “我们连指导员任职时间比我长,我不好意思让人家今晚值班,所以,就出了这情况。我向你道歉。” 王誉峰没有隐瞒什么,实实在在的情况就在那里摆着。这个世界,总得有人要付出。 “没什么,给我道什么歉”陈默说。 “副连长他没说实话。”王誉峰说。 “可以理解,没事。我相信大家拿这份工资,干这个事,就会操这个心。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陈默从床边站起来说。 “谢谢你,陈干事,那我去了。”王誉峰起身告辞。 “今晚上就不要再溜回家了,后半夜我还要再检查呢?”陈默半开玩笑地说。 “你放心。请相信一个共产党员的觉悟。”说完,王誉峰下楼走了。 陈默把闹铃定好,睡觉。 …… 凌晨四点,陈默准时起床,极不情愿地穿上衣服,拿着手电筒去查铺。幸好,领导只要求抽查四个连队。 陈默先去了六连、四连、二连,该在的都在。最后,到了勤务连,他知道今晚勤务连指导员邹济值班。前半夜他抽查的时候,邹济就在位。 陈默直接推门进了连部,他没有开灯,只是用手电照了床铺。 室内有两张床,一张床的被子是叠好放着的,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头蒙在被子里。 陈默不想打扰别人,没有出声,转身准备出去。 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又用手电照了照有人睡觉的那张床。 床下一双军用胶鞋,一双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不像是有人穿过或者准备要穿的样子,再一照床上的被子,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走近床前,轻轻地揭开被子的一角,忍不住笑了。 原来,被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是一件大衣掖在被子下面,伪装成有人睡觉的样子。 (下一章:《如此善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三章 如此善变 陈默明白了。勤务连指导员邹济,以为团机关已经查过值班军官在位情况,不会再来了,就把床伪装一下,溜回家去了。 陈默生气了。这样的军官,责任心跑哪里去了?怎么能用这种欺骗的手段呢,自己差点被愚弄。 陈默的心里又矛盾了。家属院离连队就几百米,有家不能回,似乎也不人道。 去年底,邹济因为工作突出荣立三等功。对这样的军官应该怎样评价呢? 转念一想,理智胜于情感。邹济与工兵连连长王誉峰的情况不一样,陈默决定要向主任汇报此事。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陈默去了勤务连副指导员的房间,把副指导员叫醒,问他:“晚上,你们连谁值班?” 副指导员睡眼惺忪,披上衣服说:“是邹指导员,在位呢,我看见他睡下的。” “是隔壁房间吗?”陈默故意问。 “是的。”副指导员答。 “你起来看一下。”陈默把副指导员叫起来,让他作个见证。 副指导员下了床,跟陈默进了连长和指导员的房间。 陈默打开房间的灯,指着两张空床问:“指导员呢?” “熄灯号响时,指导员还在,这会儿,是不是上厕所去了?”副指导员答。 “上厕所?还用在被子里塞一件大衣吗?”陈默实在不想跟这样的军官交流。 “这个,我……”副指导员无语了。 “你把衣服穿上,我们一起去厕所看一看。”陈默那种较真的劲上来了,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等副指导员穿好衣服,他们一起到连队的厕所找了一通,没有见人。 “指导员,他,可能是查哨去了吧。”副指导员又有了新主意。 “你们连是哪个哨位?”陈默毫不含乎,一定要追查到底。 “营区侧门。”副指导员答。 “走,我们一起去看一看。”陈默说。 “陈干事,你看,你还是休息吧。不用去侧门了吧。” 副指导员心里明白,欺骗和隐瞒是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指导员去哪儿了,我想,我想他可能是回家了吧。好像他家的孩病了。” “邹指导员的孩生病,为什么连长不值班呢?孩子病了,为什么我十点多检查的时候他在位,没提这事呢。”陈默反问。 “这个,这个……”副指导员无言以对。 “做人还是诚实一点好。”陈默的确有些生气,这个连的军官怎么全学会了撒谎,“明天早上,让邹济直接给侯主任解释吧。” 陈默不想再理会这个爱说谎的人,转身离开了勤务连。 不过,为了有把握,他还是去了侧门,问了一下哨兵,晚上有谁查过哨,哨兵说团巡逻队查过哨,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下可以确信,勤务连指导员邹济脱岗了。 回宿舍去的路上,陈默在想,难怪领导一次一次让查军官在位情况,起初还不理解,现在看来,真有人不自觉。 这种现象是不能容忍的,部队建设如果都这样一级骗一级,那还怎么打仗呢?! …… 次日一早,陈默就将邹济擅离职守的问题如实向侯顺主任汇报。 打完电话,陈默去了军人服务社,准备购买一些日用品。 尽管服务社的物价比街上贵,但是只买一点零碎,他不想上街了。尤其是与阿孜姑丽疏远之后,他越发不愿意走出团的大门。 在路上,陈默碰见群工办的艾斯卡尔。 从艾斯卡尔口中得到消息,保卫干事郑东休假归队,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来了,当晚,郑东要宴请政治处的同事。 陈默没多问别的事,只记住晚上有人请吃饭。 部队开始休整了,军人服务社生意兴隆。 也许是近一个多月战士们不在营区,没有几个人买东西。战士们一回来,生意立马火起来,何况大家刚领到高原工资,收入比平时高出一倍。 陈默来到军人服务社,发现服务社的主人变了。 老板娘比以前那位更漂亮。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正帮着招呼战士选购东西,还有一个男人在柜台里往货架上摆放商品。 陈默想起来,针对官兵反应强烈的服务社高物价问题,春节期间团后勤处组织了招投标活动,将原来的承包人换掉。 现在新的承包人到底做得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陈默买了牙膏、香皂等日用品,感觉比以前确实便宜了。看来,团党委的举措奏效了,这才是为基层办实事的体现。 陈默正要离开时,一直忙着整理货架的男的转过身来,陈默认出来,这不是保障队的队长古令刚吗? “噢,古队长,这服务社换你承包了?”陈默问。 “陈干事,买东西啊。不是我承包,是我爱人承包,她在家里没事,找点事干吧,主要是为官兵搞好服务。”古令刚笑眯眯地说。 “我买点东西,你忙吧。”陈默提着买好的东西出了服务社。 好长时间没来服务社,竟然换人了。以前,谁家如果能承包这个服务社,一年的收益绝不比一个营职干部的收入低。 那时,承包通常不会公开招标,即使招标也是走个形式,由谁承包,经营几年,都是领导说了算。其他人想承包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陈默曾经想,既然那么多军官家属没有工作,为何不把这排平房多开几家服务社,承包给随军家属,一则有竞争,物价不至于被一家垄断;二来呢,也可以解决几名家属的就业问题。可惜他这些想法根本没人听。 不过,事情总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没有多开几家服务社,但毕竟这次更换承包人是公开招标的,公正公平还有保证。 …… 临近傍晚,陈默等得有些着急,这时候还不见郑东的正式通知,是不是晚上的宴请活动取消了?他正想去问一问别人,周跑上楼来。 “陈干事,晚上的活动,情况有变。”周喘着气说。 “怎么了,郑东请吃饭要改变?”陈默问。 “不是的,郑干事本来已在民乐县最大的辉煌酒店订好桌子,去给侯主任报告时,主任不同意。团领导多次强调,不允许军官和士兵到营区以外聚众喝酒。郑干事的计划得调整。”周解释说。 “郑东是办婚宴,也不行吗?”陈默感到诧异。 “主任说,他这不算是正式的婚宴,不能出营区,要请客也只能在营区里。” “真是莫名其妙,那怎么办的?” “只好放在营区内举行了。” “营区内?营区内哪有什么地方?不会放在机关食堂吧?” “不在食堂。”周说,“在服务社旁边新开的那间饭馆。” 陈默这才想来,新年刚过,军人服务社旁边就开了一家餐馆。 以前战士们发了津贴,想出去打个牙祭,请不上假,出不了营区。如果偷偷溜出去在饭馆吃饭,还怕被部队的纠察队抓住。 自从营区内开了这间餐馆,战士们聚是方便多了。 如果军官去这餐馆用餐,还可以喝一些白酒,士兵则不允许在里面喝白酒,啤酒倒是可以喝一点。团里纠察队不会去餐馆抓人的。 这也是团党委为基层官兵办事实的举措。 “我没有进去过,不知那里条件怎么样?”陈默问。 “我在里面吃过几次,还可以。有一个大厅,几个雅间。不过那是废弃的库房装修成的,条件当然比不上外面的。” “好,知道了,几点钟?”陈默问。 “八点。”周说,“我先走了,还得去通知别人。”周转身跑了。 在如此的餐馆办婚宴,真是难为郑东这样好面子的人。 他的妻子是高干子女,会不会因为这事两口子闹别扭呢? 晚上八点,陈默准时到达。 从远处就看见四个大字“一心为兵”悬在餐馆门眉上  陈默走了进去,迎面是吧台,旁边摆了六张餐桌,算是一个大餐厅吧。 吧台里站着的女服务生见有人进来,习惯地绽开笑脸问:“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您一共几位?” “政治处的郑干事是不是预订了桌子?” “噢,政治处的,在里面,请跟我来。” 陈默跟着服务生往里走。 这个餐馆是由四间相连的库房改装成的。 大厅占了一间,从大厅一侧的墙壁上开一个门洞进去,中间形成一个过道,过道两侧分别是一个个雅座。走到尽头,那间房子改装成一个大雅间。门是半开着的。 服务生就把陈默领到这间房子的门口,“您请。” 陈默推门进去,房间里摆着两张大圆桌,已经有好几个人座在那里。 “来,陈默,这边坐。”郑东一身笔挺的西装,很是英武帅气。 “恭喜你们,郑干事,这位就是嫂夫人吧?”陈默看着郑东身边的女人问。 “这是你的新嫂子,孟芳。”郑东拉过妻子的手给陈默作了介绍。 随后对妻子说:“这位是我们的宣传干事陈默,陈大记者。” “你好。”孟芳微笑着说。 “你好,嫂子。”陈默心里佩服郑东,探了一次家,就把妻子搞定,而且模样长得挺漂亮,配得上郑东那一表人材。 只是有一点陈默没搞懂,他记得郑东谈打电话时,一直叫对方“艺、艺”,这次怎么变成“芳”了? (下一章:《出乎意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四章 出乎意料 这时,包厢里又进来几个人,全是政治处的军人和家属。两个大圆桌几乎坐满了。 桌上的凉菜已经上齐,红酒白酒已经打开。 刘天来副主任休假结束,已归队,正好赶上当晚的聚会。 以侯顺主任为中心的一帮军人,围坐在靠窗户的大桌子前,每人面前都摆着的白酒杯。 另一桌,以侯主任的妻子为中心,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他们喝的是红酒,一种西域特产的桑椹酒。 好久没在一起聚了,大家说说笑,气氛融洽。郑东和周则忙着招呼来人,催促着上菜倒酒。 所有人员落座,郑东端起一杯酒,说:“主任、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郑东自己致开场白,不需要别人主持,他就擅长当主持,讲起话来像个大领导。 “知道大家刚从高原施工回来,本想在县城的辉煌大酒店宴请各位,可是由于团里有规定,不允许到营区外喝酒,不得已,就安排在这儿了。” 郑东看了看侯顺。侯主任面带微笑,只顾喝茶,并没有在意郑东说什么。 “这里的条件有限,也不知菜品味道如何。主要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我这次回家去结婚了,我的妻子孟芳跟我从老家过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今天略备薄酒,感谢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来,干一杯。” “等一下吧。”刘天来副主任站起来说, “你这个郑东同志,走的时候不哼不哈,只说是回去探亲,怎么悄悄地就结婚了? “你倒是说一说,你是怎么把人家芳姑娘骗到手的?也给我们政治处其他的年轻人介绍介绍经验。大家说是不是?” “是。”大家一哄而应。 “其实也没什么。”郑东看了一眼妻子,“要不,你来说?” “还是你说吧。”孟芳始终面带微笑。 “其实,我们是一见钟情。家里人介绍的,我们只见了一面,彼此觉得可以,就领了证,事情就这么简单。”郑东说,“年轻人,不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让芳姑娘也说一说,为什么愿意嫁给一个边防军人,离这么远,图个啥?”刘天来又在鼓动。 “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很喜欢军人,你们的军装很帅气。”孟芳笑盈盈地说。 “我们这里条件很艰苦,比你们济南可差远了。”刘天来说。 “我们家不是济南的,是在沂蒙山下的兰陵县。”孟芳说。 “郑东每年只能回去一次,你不知道吧?”刘天来笑着问。 “我知道。他每年可回去一次,我也可以来一次。军营,条件艰苦是自然的,不过没什么,反正我们也不会呆多久。”孟芳英说。 “哦,这样啊,好好,来干杯。”刘天来招呼一声,酒席就开始了。 陈默边吃边想,郑东原来的女友是省会济南的艺,一转眼,变成沂蒙山区的芳,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孟芳真是高干子女?怎么看都不像。她到底是什么背景? 席间,郑东带着孟芳给每个人敬酒,并作进一步介绍。 郑东拿着酒瓶子,孟芳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摆着两个用红线系在一起的酒杯,每个人都要用这对杯子喝两杯酒,表示对新人的祝福。 敬完男士这一桌,郑东和孟芳又端着酒盘子来到女人和孩子这一桌。 郑东首先给侯主任的妻子倒了两杯红酒。 “嫂子,我们俩敬你两杯酒。感谢你和主任对我们的关心。”郑东说。 “好好,也祝你们幸福美满。”主任的妻子刚准备站起来去端杯子,突然,坐在她旁边的儿子侯军一回头站起来,不心把孟芳端着的盘子顶歪了。 孟芳顺势一收盘子,两杯红酒全倒了,洒在了她的红毛衣上。 “嘿,你看这个孩子。”侯主任的妻子很不好意思,“快擦一擦,侯军,还不说对不起。” “嘿嘿。”侯军笑一笑,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根本没有一丝的歉意。 “没事,没事。”郑东笑着说,“没关系,红酒嘛,洒到红毛衣上看不出来。” 孟芳的脸色刚才还是阳光灿烂,很快就变成阴云密布。 她把端酒的盘子往郑东手里一塞,转身就往外走。 “芳,你干嘛?”郑东忙将手里的酒瓶和盘子递给周,追了出去。 侯主任那一桌都在喝酒,没人注意刚才发生的一幕。 郑东追出了包厢,在过道里抓住了孟芳的手说:“芳,不要这样,一点事,别计较了。” “事?这毛衣是我花500元买的,你不在意,我还心疼呢?”孟芳说,“我得马上回去脱下来洗,要不明天洗不出来了。” “还有那么多同事在场,你就给我一个面子,等结束了再走吧。”郑东说。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孟芳甩开郑东的手说,“值500元?” “芳,这点礼数你都不懂吗?那里有我的领导。” “领导?那是你的领导,不是我的领导。” “你这一走,是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看看你们那主任的儿子,知道尊重人吗?一看就是没有教养。” 孟芳扭头走了,把郑东扔在过道里。 郑东握紧拳头在墙壁上敲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妈的,有你后悔的时候。” 郑东回到包厢时,大家都已停下筷子,也放下了酒杯,没有人说笑,全都看着他。 郑东勉强挂着笑脸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芳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咱们继续喝。来。” 众人没有附和的,全都看着侯顺。 “哈,哈,”侯顺干笑了两声,说:“今晚,时间也差不多了,来,咱们喝了这杯,解散。” 众人忙端起杯中酒,“干!”,“干!” 政治处的大部分军人刚从高原施工回来,吃了苦,受了累,伙食也不好,本想着当晚可以大快朵颐,可惜,中途生变,搞得大家不欢而散。 陈默心想,这个孟芳也太不懂事了,连主任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女子也够奇葩的,郑东怎么会看上她呢? (下一章:《面对现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五章 面对现实 从餐馆里出来,天早已黑了。众人各自散去。 刘天来拉了一下陈默的袖子说:“走,兄弟,到我宿舍去。” “有事?” “我从老家给你带了一些土特产。” “只听说部属给领导送东西,哪有你这样领导给手下带东西的。” 刘天来拍着陈默的肩膀说:“都是兄弟,什么领导不领导的。” 两人来到宿舍。推门开的一瞬间,陈默就发现宿舍变样了。 刘天来和郑东原来住一起的,郑东因为妻子来队,搬到临时家属院去了。这儿只剩下刘天来。 “坐吧,随便坐。”刘天来从床下拎出一个纸箱,打开来对陈默说,“这是老家的腊肠,你尝一尝。” “副主任,这大老远,你还带这些,实在不好意思啊。” “少废话,拿回去吃吧。找个炉子煮一煮,夹馒头,可好吃了。” 陈默接过纸箱,放在门口。他在椅子上坐下。 屋里的炉子已经拆掉了,郑东的床铺上那个厚厚的席梦思床垫也不见了。 “郑干事把他的床垫搬到家属院去了?”陈默问。 “搬什么搬,送人了。” “送人了?” “他那个单人床垫,搬过去有什么用?” “为什么送人了,他不用了吗?”陈默问。 “你没发现吗?郑东这次回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刘天来说着,又抽起烟来,“看吧,他的私人电话也拆掉了,挂了几年的蚊帐也取掉了。” “电话是移到家属院那边了吧?” “不。就是停机了,不再用了。” “他这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 “估计是。”刘天来坐在床边,吐着烟圈说, “郑东原来每天打电话联系的那个高干子女,叫什么‘艺’,本想休假期间把这事定下来。 “结果回去没谈成,吹了。这家伙一气之下,回到自己老家兰陵县,找了个对象就结婚了。” “一个月时间,谈恋爱带结婚,这是闪婚,真厉害。” “他是回归现实了,原来的算盘打错了。”刘天来说,“你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花言巧语能骗得了谁啊?现实,现实,还是现实。” “所谓的官二代,可能真是高攀不起。” “别说什么官二代了,就是普通的女子,谁愿意嫁给个边防军人,整天就像守活寡。” “这样的女子,还是有的。” “有,但是凤毛麟角。能不能碰上,只能看运气了。即便是有幸遇上,结合了,保不准过两年又出问题。” “郑东的运气不错。” “他?他有他的九九。郑东原打算转业进济南,希望破灭了,以后他只能回临沂市或者他们兰陵县了。” “看样子,他是准备撤退了?” “那肯定是。我敢打赌,今年年底,他绝对会打报告转业。”刘天来扔掉一根烟,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家庭和事业,永远难以两全,不要奢望两不误。” “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陈默淡淡地说。 “哎,兄弟,千万别这么想。”刘天来说,“我这是随口说的,其实在哪里都可以找到合适的伴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你说是不是?” 两人正说着放,房门开了,电影队的周进来说:“报告副主任,刚才接通知,明天上午10点,在团礼堂召开全团军官大会,要求穿冬季常服参加。陈干事,一块儿也就给你通知了。” “好的,知道了,你去吧。” 刘天来摆了摆手,周转身走了。 电影队的放映员周,名义上是放映员,其实就是政治处的勤务兵,大大的琐事都由他负责上传下达,每天跑前跑后,也挺忙乎。 “副主任,我也该回去了,明天正式上班,要有崭新的姿态。” “稍等。”刘天来站起来说,“我听说,在高原施工期间,你擅自离队,被困大雪之中,林政委要处理你。这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陈默说,“部队回来好几天了,没有人提这事,侯主任、林政委,都没说。管他呢?爱咋咋的。” “哦……” “也许明天的军官大会上会宣布处理结果吧” …… 部队休整三天之后,团召开全团军官大会,对高原施工情况进行了总结,表彰奖励了一批表现出色的军官和士兵。 特战连的排长罗建岭、工兵连的中士马钰刚都在表彰之列。 同时,团长刘金昌还宣布了一件大事。 这次高原施工,上级补助团官兵劳务费五十万元,团党委研究决定,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每人500元的补贴不发给个人,而是全部投入团的基础建设。 团后勤处只给每人发一件纪念品。 500元对辛苦了一个多月的战士来说,不是一笔数,但是如果是为了公共事务,不发也就不发了。 钱到底要用在什么建设方面呢?这是大家最关心的。 刘团长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笔钱将用于团营区的道路硬化,一千多亩的大营区,原来只有二百多米的柏油路。 道路硬化以后,雨天走路,再也不会两脚泥;晴天出行,再也不会尘满面。 刘团长还说,团机关这几天进行了问卷调查,全团官兵对党委的这项决定极为拥护。尽管每个人少拿了数百元钱,但能为团的建设做点贡献,大家非常乐意。 会议结束时,林国华政委讲评了最近一个时期的干部工作,表扬了一些人,也批评了一些事。 陈默一直提心吊胆。他以为林国华肯定要点名批评他,或者要宣布处理他。但让陈默不解的是,林政委根本就没提这事。好像陈默在山上所做的一切根本与团无关。 还有一个情况,陈默也觉得不可思议。 林政委特别关注的值班军官在位问题,并没有严肃地提出来,对陈默检查出来擅离职守的军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说,不疼不痒。 甚至连当事人的名字都没有提。 陈默认为应该把这些人的名字点出来,既是对当事人的警告,也是对其他人的警示。可是林国华并没有那么做。 早知如此,又何必派陈默半夜去查岗,还那么认真去较劲。 林政委对部队暴露出的问题,为什么不愿意深究呢?以后再有这样特殊的检查任务,应该不徇私情、如实汇报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老好人算了。 领导的心思、权谋,岂是一般人能理解。 (下一章:《忍无可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六章 忍无可忍 这几天,许冲一直在考虑,怎么给褚红说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能再待在部队驻地了,必须要回老家去。 侯顺已经让副主任刘天来找许冲谈话,按照士兵管理规定,志愿兵家属来队探亲,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最多可以延长一个月。 如果两个月之内回去,往返的路费可由部队报销,如果延长了一个月,则路费自理。 去年,褚红兴冲冲从老家过来,找好工作,本想和心爱的人常相守,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回去独守空房。 许冲不想伤妻子的心,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呢?为了结婚,褚红放弃了工作。即使这样,还是不能长相厮守。 部队的政策就是这样不讲情理吗? 许冲的思想在斗争,他想再和侯主任谈一谈,能不能让褚红多留几个月,他可以保证不会影响工作。 主意拿定,许冲鼓足勇气走进侯顺的办公室。 “主任,我有点事向您汇报一下。”许冲进了主任的办公室就忐忑不安。 “许,是不是你家属的事?刘副主任跟你谈过了吧?”侯顺问。 “谈是谈过了,可是我想……” “光你想不行,我们得按政策规定办事。”许冲刚开口,就被侯顺怼了回去, “谁也不能搞特殊,特别是你,机关的老同志,更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我们政治处是管理军人家属的职能机关,总不能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你说是不是?” “能不能,让我家属多待一阵子?” “当然可以,只要不超过政策规定的最长期限。”侯顺说起话来,并非不尽人情。 许冲心想,这话不等于没说吗? “主任,她住在营区外面,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我会更加用心地干好本职。” “不是影响不影响工作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严格执行规定的问题。”侯顺习惯性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接着说, “我不想为难你,可这都是规定,谁也不能搞特殊,如果我同意你这样做,别人也会效仿,那么多军官、士兵、家属还怎么管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你懂。” 许冲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许冲啊,你在政治处时间不短,年轻人嘛,要以事业为重,家庭嘛,不要太过牵挂。 “每个月多给家里寄些钱,也是一种关心,没必要两口子整天守在一起。 “再说,夫妻在一起还常吵架。如果两人不在一块儿,偶尔见一面,特别亲,你说是不是?”侯顺挺会开玩笑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饥汉子饿!”许冲心里嘀咕着,只是没有说出来。 “那,我想请个假,送我妻子回老家。” 许冲考虑,这样或许能减轻对褚红的伤害,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他觉得欠褚红的太多。 “怎么?有情绪吗?组织上按规定要求你妻子离队,你就要请假。”侯顺显然不高兴。 “是的,请一个月假,我去年没有探亲休假。” 许冲不想再这样忍气吞声。 这么多年,凡事都是领导让干啥就干啥,让怎么干就怎么干,自己从来不敢提自己的请求,哪怕是正当的、合理的请求,他都很少提过。 这一次,一定要提出来,不管领导答应不答应。不提是自己的事,提了领导不答应那是领导的事。 “许冲啊,这几年主任对你怎么样?”侯顺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一缕。 许冲站在那里默不做声,两只手握在一起,指关节“格格”作响。 “其他方面,能照顾你的地方都照顾了,唯独你的婚姻,主任我只是按政策规定办,你就有意见。人可是要讲良心的啊。”侯顺拿出政治工作者的架势。 许冲不明白,按规定请假探亲,怎么就是不讲良心。 “你的请假报告是不能批的。” “凭什么?” “电影队的放映员周,今年准备复习考军校,我们要给他提供尽量多的复习时间。如果你走了,电影组那些事,全压在周身上,哪里有时间复习功课。” 许冲没想到侯主任会提起这茬。 “考军校可是关系士兵一生的大事啊。你说你能走得开吗?你不为别人着想,难道还不为你这个徒弟着想吗?” 侯顺拿周说事,他当然知道,这是许冲的一根“软肋”。因为许冲对这个徒弟,特别关爱。 “每周放一场电影,耽搁不了他多少时间。我只想请一个月假,五月份就可以回来。” “这一个月可是复习迎考最关键的一个月呐!” “周,他也不是考军校,而是准备考留疆干部,只考语文和政治,年底才考,现在刚刚年初啊。”许冲心里这样想,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许冲,你是个党员,要有党员的觉悟。”侯顺端起茶杯,摇着头吹了吹浮在杯口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 许冲紧闭着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什么也不想说了。 侯顺见他点了点头,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就说:“许冲啊,回去给你家属好好做做工作,不要违反规定。走的时候,我给你派个车,你去送她到车站。行吧?那就这样,你下去吧。” 许冲怒气冲冲地出了侯顺的办公室,正好碰上刘天来副主任。 “许冲,有事啊?”刘天来问。 “老子真的不想干了!”许冲憋了一肚子气,就迸出来这么一句。 刘天来拉住许冲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许,走,到我办公室去。” 刘天来带着许冲进了办公室,让他坐在自己对面,问:“是不是为你家属的事?” 许冲没有做声,扭头望着窗外。 “冷静一点,再坚持两年,你就可以服役期满,到时复员回家,有什么不好?忍一忍吧。”刘天来安慰他。 “真是受够了!”许冲握紧拳头敲击桌子。 “这算多大点事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千万不要盲目冲动。你跟主任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刘天来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 “副主任,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说完,许冲起身就往外走。 “有什么事,别急着找主任,先给我说一声,我好给你参谋参谋。”刘天来担心许冲不冷静,做出出格的事。 许冲是个本分老实的战士,沉默太久了,爆发出来就会很猛烈。 (下一章:《事在人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七章 事在人为 回到那间临时租住的屋子,许冲的气还没有消。进门就往床上一躺,一句话也不说。 褚红走近他,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许冲一肚子火,却不能对她发,一肚子话,也不知怎么跟她讲,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褚红坐在床边,拉着许冲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说:“再难的事,我跟你一起扛。” “唉!”许冲又叹了一口气,说:“我真是不想在这鬼地方干了。” “别,千万别,我就是因为羡慕你这身军装,才从老家赶来嫁给你。再有两年你就服役期满,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我对不起你。”许冲伤感地说,“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嫁给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褚红轻声说。 “你来了这几个月,我没照顾好你,而你呢,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还不得不辞掉。刚过完年,我又去了高原施工,也没有好好陪你,如今……” “没什么,过几天我就回老家去,你在部队好好工作。”褚红平静地说。 许冲一下子坐起来。他抓住褚红肩膀问:“怎么,你,你知道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我早就知道。”褚红的表情平静得像深山里的一池水,“你不用为我的事这样烦恼,更没必要因此影响了你的前途。” “是不是侯主任派人催你走了?他妈的,什么人嘛。”许冲站了起来。 “不是不是,没有任何人来催我走。”褚红也跟着站起来,“是黎凤姐告诉我的。” “她?她说什么了?”许冲不明白黎凤怎么会说起这事。 “她说,黄闰告诉她,领导让她离队回家去,说他们还没有结婚,她就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名不正、言不顺。”褚红说。 “他们是没有结婚,我们可是领了结婚证的。” “黎凤的婚姻关系证明材料已从老家寄过来,准备最近就领结婚证。领了证,领导就没话可说了。” “这就是军官和士兵的差别。”许冲说,“军官结了婚,妻子可以随军随队,可以排队等着分房。士兵即使年龄再大,也还是一个兵。没法跟军官比待遇。” “也是她告诉我,军人妻子来队只能住两个月,超过时间就会批评你们的。” “批评怕什么。” “我想,军官家属只能住两个月,我不过是一个士兵的家属,最多也就两个月,我已经来了好几个月,我知足了。心里早就做好思想准备。” 褚红心明若镜。 许冲没想到,自己痛苦地挣扎了这么多天,其实褚红早就知道了。 她越是这样通情达理,许冲越觉得对不起她。 “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许冲很是愧疚。 “那有什么,来的时候,我不就是一个人吗?”褚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在老家等你回来探亲。” 许冲拉过褚红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潮湿了。 褚红低下了头,不再看许冲的眼睛。 …… 许冲买好汽车票,准备“五一”假期之后就送褚红回老家去。 那间租来的房子已经清理完毕。 锅碗瓢盆都装入纸箱,布衣柜拆掉,衣服又压回大木箱,还有一个从军需库房找来的大纸箱堆在墙角,只等褚红走了,就把床铺卷起来收走。 褚红的行李箱已装满,静静地靠在门后边。 当兵九年,就这么一点家当,两个人却收拾了好长时间,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手里的事。 这时,有人敲门,许冲打开门一看,是他的同乡,后勤处财务股的出纳王钧。 王钧和许冲同年入伍,平时他们关系不错。 “听说褚红要走,我来看一看。”王钧说,“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是的,明天走。我送她去汽车站。”许冲并没有请王钧坐下,借来的桌椅都已经还了,能坐的地方,也就只有床边。 “让你们侯主任给派个车吧,褚红这么远来一趟挺不容易的。”王钧很会说话。 “不用。我们自己坐出租车去。团的车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坐的。”许冲根本就不想找主任派车,他知道,那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能当真呢。 “是啊,我们志愿兵好像是低人一等,家属在营区外住一段时间都要被赶着走。”王钧深表同情。 “听说你在民乐县谈了个对象,你这不是明摆着瞎闹吗?”许冲不想再提褚红的事,反问起王钧。 “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是认真的,姑娘不错,她家里也愿意。”王钧说得一本正经。 “我们这样的人,不允许在驻地找对象。褚红在棉纺厂找了工作,被迫辞职,就这样还不行,现在又被逼着离队回老家去。你说你,不是胡闹是干什么?”许冲以自己为例教训王钧。 “你说得对。不过,也不全对。”王钧说,“事在人为嘛!” “什么意思?”许冲问。 “我把《士兵管理规定》研究了好几遍,通常情况下,士兵不允许在部队驻地找对象,但也有例外。” “例外?什么例外?”许冲问。 “有两种情况,士兵可以在部队驻地找对象。一种情况是,士兵年龄超过三十岁,回原籍找对象确实有困难的;另一种情况是,如果这个士兵是孤儿,家里没有亲人了,那么,他就可以在部队驻地找对象结婚。” 王钧虽然是搞财务的,但是比起整天泡在政治机关的许冲,他掌握的政策似乎更多。 “可是你的情况,明显哪一条也不符合啊。”褚红在一边插话。 “是啊,这就是需要我们动脑子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改档案?”许冲摇了摇头,“不现实。” “我原来有过这念头。把年龄改成三十岁。但是,难度太大。”王钧说。 “我们的档案不在团,全都保存在a师司令部。”许冲说。 “不仅如此啊。”王钧说,“我当初入伍的时候,为了有机会考军校,故意把年龄改了,现在如果再改大,会很麻烦。” “那第二种情况,更不可能,你的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也不少。”许冲说。 “呵呵……”王钧笑了笑,反倒很肯定地说:“就是这第二种情况还有可能。” “你想怎么办?”许冲有点纳闷。 (下一章:上策下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八章 上策下策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王钧嬉皮笑脸地说,“不就是要一份证明材料嘛,证明我是孤儿就行。” “证明你是孤儿?”许冲觉得不可思议。 “我听说褚红的哥哥在咱们县公安局,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们乡派出所开一个证明,就说我是一个孤儿。”王钧说。 “那不行。你这是在咒你的家人?”褚红很生气,“亏你想得出这主意,我是不会帮你干这事的,太缺德。” “这不是被逼的吗?你看……你就帮帮忙吧。”王钧说。 “我不管。要办你自己办,我绝对不会帮你的。”褚红态度坚决。 “你的档案上还填着家人和社会关系,那怎么改?”许冲说,“感觉这事不靠谱吧。” “如果有人问,我就说家里出了不幸的事。”王钧并不忌讳,“档案里怎么写的,谁也不知道。我们的档案在师机关,团谁会为了我的事去调查?估计不会。” “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好。”许冲无论如何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他甚至想都不会想。 “为了爱,我不在乎。如果褚红实在不肯帮忙,我就只好自己回老家跑一趟,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王钧早已打定主意。 褚红明确表示不帮这个忙,王钧没什么好说的,起身走了。 …… 王钧离开之后,褚红对许冲说:“王钧的脑子怎么了?能这样干吗?为了找对象,连父母兄弟姐妹全不要了。” “他的脑袋可能是被驴踢了。”许冲说。 “上次我们领结婚证的事情,本来团机关已同意,后来怎么又变了。没有人知道我在棉纺厂上班,就给王钧说过,我怀疑是他在使坏。”褚红说。 “陈默干事也知道咱们的事啊。”许冲不相信他的同乡好友会干这种事。 “陈干事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什么人是好人,一看就知道。王钧这种连父母都不要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呀。” “别瞎猜了,谁告的黑状已经不重要了。”许冲说,“收拾行李吧。我去给房东说一下退房子的事。” 许冲刚准备出去,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志愿兵。 许冲认识他,是团卫生队开救护车的驾驶员。 “许班长,听说你准备退房了?我正好要租一间。”那位志愿兵说。 “哦,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找房东呢,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找房东老大爷很快就谈妥了出租事宜。 在恰尔希村,这样的出租屋有不少。许冲搬走的同时,那个志愿兵搬进去。 …… 刘翠一直在认真准备那份反映部队深层次问题的调查报告。 她把自己来部队一年多发现的各种问题进行梳理、分类,剖析原因,指明危害,提出对策。 她始终抱着对部队负责的精神来完成自己的报告,经常加班到深夜。 晚上,刘翠还在推敲自己的稿子。胡英辉来到她的办公室。 “刘翠,还加班啊,该休息了,你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了,要注意身体啊。” “你每天都在对我盯梢?”刘翠没有抬头,仍在看稿子。 “哪敢盯梢啊,只是关注而已。”胡英辉说,“写什么重要稿件呢?” “一份调查报告。”刘翠顾不上与他说别的。 “调查什么的报告?能不能让我先睹为快?”胡英辉问。 “是一份反映问题的调查报告。”刘翠把一部分稿子递给胡英辉,“正好你这个笔杆子可以帮我修改一下。” 难得有机会能为刘翠做点事,胡英辉坐在刘翠对面的椅子上,认认真真地看起稿子来。 胡英辉时不时地摇头。前半部分他还能仔细看,后面的内容他看不下去了,只是翻着看文章的结构和大标题。 “你怎么会想起写这些东西?这些内容,可是不能写的呀。”胡英辉满脸疑惑。 “怎么了,这些问题不是客观存在的吗?”刘翠停下手中的笔,直视着胡英辉,“我没想着要去发表,只是想把部队真实问题反映上去。” “这些问题呢,有些是事实,有些未必,我没有调查,不敢妄下结论。可是,这么尖锐的问题反映上去,对a师部队影响很大,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我不是为了自己得什么好处,我是为部队建设负责。怎么会对部队没有好处呢?”刘翠还是那样坚定而单纯。 “有些问题,其实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说罢了。” “为什么不敢说问题?有什么可怕的?” “我担心你把这些问题反映出来,不但问题得不到解决,反而引火烧身,你自己还会受到打压或者排挤。”胡英辉的话语重心长。 “你这样说,我就不明白了,难道领导不想把部队带好吗?发现问题、指出问题难道不应该吗?大家都视而不见,熟视无睹,掩耳盗铃,问题永远解决不了。我写这稿子,没有什么私心杂念。” 刘翠的目光越发坚毅。 “我知道,你是为部队好,可是你也得适应环境呀,部队建设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出了问题首先是领导负责,与你有多大关系?” 胡英辉似乎已经深深领悟了在机关工作的精髓。 “如果这样抓部队,大家都不关心,部队能建设好吗?人人都当老好人,关键时候谁去打仗,最终牺牲的还不是基层的战士?”刘翠试图说服胡英辉。 “你以为写一份调查报告,揭露了一些问题,部队建设就能大为改观?这样想未免有些天真。你的心太善良,良好的愿望不一定会有好的回报。”胡英辉可谓苦口婆心。 “我不图回报。”刘翠没有想到胡英辉来部队时间不长,竟然变得圆滑世故、没有个性。 “那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胡英辉说,“你知道我们组织科的于树仁副科长为什么转业?” “于副科长?知道啊。”刘翠说。 “他本来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就是因为写了一篇反映问题的稿子,得罪了领导,被一直打压,直到去年被迫离开。” 胡英辉念念不忘那天晚上,他送于树仁回家时听说的事。 “我倒是挺佩服于副科长的勇气!”刘翠故意与胡英辉唱反调。 “千万不要干傻事,我说的这些是为你好。”胡英辉在乞求。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刘翠不想再听胡英辉说话。 “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唯唯诺诺、没有立场。其实,那就是生存的法则。”胡英辉说。 “你不用多说,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这稿子没什么好修改的话,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看一看。” 刘翠说完,又不理胡英辉了。 她能感觉到,胡英辉很不自在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一章:《谁知我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〇九章 谁知我心 刘翠抬头看着胡英辉,她的内心突然生出一丝怜悯。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腰杆怎么就挺不直呢? 她柔声说道:“谢谢你的关心。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胡英辉拿着稿子又看了几眼,说:“你还是慎重一些,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这份报告,自己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刘翠点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 毕竟,胡英辉没有恶意,而是为她在考虑,也是一片好心。 “那我先走了。”胡英辉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别太晚了,啊。” 看着胡英辉郁闷的样子,刘翠心情复杂。 胡英辉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他那种懦弱却让刘翠难以忍受。 本来正在全身心修改稿子,被胡英辉“规劝”了一通,刘翠心烦意乱。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的思绪仍无法调整到正常状态。 这时,胡英辉又推门进来了。 他乐呵呵地拿出一罐蓝色旭日升红茶,放在刘翠的面前,只说了一句:“熬夜,心上火。” 刘翠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胡英辉已经带上门离去。 刘翠拿着钢笔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几下,也笑了。 她打开红茶,喝了一口,神清气爽。 刘翠抓起电话,要通了陈默的办公室。 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刘翠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估计是休息了。她刚想放下电话,电话却通了。 “你好,哪位?” 刘翠听出来,是陈默的声音,“你好。陈干事吗?” “是我,你是,刘翠?这么晚了还在加班?”陈默问。 “我上次给你提过,准备写一篇反映问题的调查报告,现在基本上成型了。”刘翠说。 “好啊,你都发现了哪些问题?”陈默问。 “我整理了一些,感到问题很严重,让人很不安,这些问题如果不认真对待,不下决心解决,对部队的建设非常不利,甚至关系到战斗力能否提升。” “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很严重。” “说说看。” “从现象上说,比如:为避免车辆事故,不敢动用军车拉运物资的问题; “担心手榴弹实投出现事故,不愿意让新战士参加投弹的问题; “野外演习不注重研究战法而花大量精力搭彩门、插彩旗、挂横幅、抹埂子等作表面文章的问题; “猪圈里的猪,养得膘肥体壮不宰杀,而是洗干净打上摩丝专门展示的问题,等等。 “这些问题,总的来说都是思想作风问题,主要是出在领导干部身上的问题。” 刘翠罗列了一大堆问题。 “这么多啊?”陈默说,“你的调查真够深入的。” “既然是揭露问题,就要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搞那种隔靴搔痒,没什么意思。”刘翠说。 “有些问题,我听得都好笑,你调查核实了吗?”陈默说,“调查报告千万不敢随意拔高,一定要实事求是。” “这点觉悟我有。”刘翠说,“新闻工作的职业道德也不允许我虚构事实。” “那个什么?就是给肥猪打摩丝,真有其事?” “真的,千真万确!就发生在师直属分队h连,那连队还是a师表彰的后勤工作先进单位。我亲自到猪圈里看的,还跟饲养员聊过了。” “这种表面文章算是做到家了。” “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是作风问题。” “是,也是。你准备如何反映这些问题?”陈默问。 “直接给内参《情况反映》投稿。” “不,不,千万不要这样做。”陈默说。 “怎么了?你有什么胆怯的?”刘翠有点意外。 “不是胆量的问题,干工作不能仅凭胆量。贸然投稿,可能引起连锁反应。”陈默说。 “你怕了,我可不怕。”刘翠说。 “怕什么,什么也不怕,我们要注意斗争的策略,先保护自己,然后消灭敌人。不要问题没解决,自己先被解决掉,以后连翻盘机会都没有了。”陈默说。 “那你说怎么办吧?”刘翠不高兴了。 “先给a师政治部的领导看看,听听领导的意见。你反映了问题,如果领导不听,不解决,再走其他渠道。”陈默心平气和地说。 “如果领导不当回事呢?”刘翠反问。 “如果领导不认真对待,再向上级反映也不迟。”陈默说。 “那时再向上级反映,就不怕领导给穿鞋了吗?”刘翠追问。 “按级反映问题,这是我们对领导的信任和期待,算是做到仁至义尽。如果他们不把部队建设当回事,我们就没必要把他们当回事。”陈默说。 “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看错人。”刘翠听陈默这样一说,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我可是看错你了啊,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柔弱女子,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桀骜不驯。” “总算能在你的心目中留一点点好印象,万幸。”刘翠笑了。 与陈默共事,刘翠能得到从胡英辉那里得不到的乐趣和信心。 …… 当时,陈默也在办公室加班。 刘翠正在写的这类调查报告,他以前也写过,但写好了就一直压在抽屉里。既没有投稿,也没呈给领导。 陈默意识到自己的胆子越来越,越来越没有火气,没有激情,总是优柔寡断。是世界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如何对待刘翠的感情,他同样下不了决心。他知道刘翠对他始终没有死心,尽管他已经给她表明过态度。 爱一个人不容易,忘记一个人更不容易。 陈默常常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陶莉,可是遇到一些事情,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往事。 越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越是在脑海中萦绕,阿孜姑丽的影子时不时也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这时,电话铃响了,陈默以为是刘翠还有什么事要说。“喂,刘干事?” “谁是刘干事啊,黑狗,半夜了不回去休息,还惦记着刘翠吗?”电话那头是李进东。 陈默一听,便问:“进东,你怎么也没有休息,干什么呢?” “我在宿舍呢,你最近忙什么呀,每天晚上见你加班。你快点到我宿舍来一下吧。”李进东说。 “有什么事吗?”陈默问。 “来了你就知道。穆子旭在我这儿躺着呢。”李进东说。 (下一章:《竹篮打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竹篮打水 “好,待会儿我就来。”陈默说。 “不是待会儿。是现在,马上,立刻就来!”李进东在电话里命令道。 陈默将手头的材料收进抽屉,锁起来,关了灯,下楼直奔李进东的宿舍。 一进门,陈默看见李进东坐在床边看书,穆子旭躺在李进东的床上。 “这家伙,怎么睡在你这里了?”陈默指着穆子旭问。 “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喝酒喝多了,跑到我这儿胡说八道,说着说着,倒下去就睡着了。”李进东说。 陈默走到床前,看着烂醉如泥的穆子旭说:“这子平时很少喝酒,今天怎么喝成这样呢?” “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李进东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说,“坐吧,坐下说。” 陈默与李进东相向而坐,他问:“怎么了?失恋了?跟姓于的那个丫头吹灯了?” “好像是吧,他过来的时候满嘴是酒话。只是说伤心啊,遗憾啊,女人说的话不能信啊。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哈哈大笑。”李进东描绘着穆子旭的醉态。 “他晚上睡这儿行吗?我们要不要把他扶到他自己的床上去?”陈默征求李进东的意见。 “不用了,就在我这睡吧,我还可以照看他。”李进东对同学不放心。 “那你睡哪儿呢?”陈默问。 “我在王钧的床上将就一下。”李进东说。 “那王钧呢?”陈默又问。 “去他女朋友家了。估计今晚不回来。”李进东说。 “等子旭醒了,好好开导开导他,不要为这些情事伤了身子。明天就周末了,我们找个地方去转转。”陈默提议。 “好啊,去哪儿呢?”李进东问。 “明天早上,等子旭醒来咱们再商量吧。”陈默双手抱拳行江湖礼,“我先走了,你今晚就辛苦一下。” “不辛苦。这种时候,我们不照看他,谁照看他?” 李进东帮穆子旭脱了鞋子,把他的腿抬起来,挪向床内侧,又调整了枕头,让穆子旭躺着舒服一点,然后再给他盖好被子。 陈默出了李进东的宿舍,边走边想,怎么又是一个“情”字,男人啊,女人啊,为了这个字,一辈子耗费了多少精力。 有些人是幸运的,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有些人虽算不上幸运,但也不亏,不管费多大劲,最终还是得到想要的; 还有些人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问世间,情为何物?怎叫人如此爱恨交加。 …… 第二天早饭后,陈默换了一身便装,带上相机,来到李进东的宿舍。 李进东在自己的床上和衣躺着,却不见穆子旭。 “进东,起床了。”陈默推了推李进东。 “哎哟,天亮了?”李进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子旭呢?”陈默问。 “睡到半夜酒醒了,回他自己的宿舍了。”李进东说。 “你快起来,洗一下,我去看看子旭。”陈默来到穆子旭的宿舍。 推开门,里面就传出唱歌的声音,穆子旭正在洗脸。录音机里传出张学友的歌。 “子旭啊,昨晚是怎么回事啊?”陈默问。 穆子旭一回头,满脸是洗面奶的泡沫,一看是陈默,笑着说:“没什么事,好着呢。”说完又扭过头去,继续洗。 陈默走过去,把录音机的音量调,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穆子旭一边洗脸,一边跟着录音机里的歌曲哼哼着,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今天没什么事吧,一块出去玩。”陈默想,既然穆子旭不想提伤心的事,那他也就没必要多问。 “去哪里玩?民乐县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穆子旭问。 “你先洗吧,洗好了我告诉你。”陈默说。 等穆子旭洗完脸、刷完牙,李进东也过来了。 “子旭,醒了,没事吧?”李进东问。 “有什么事,你们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你们俩儿怎么了。”穆子旭反问他们。 “你子,自己干的事当没事,反倒我们俩自做多情。说,昨晚跑哪里喝酒去了?跟谁喝的?为什么喝那么多?你是怎么睡到进东的床上去了?” 陈默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哪里喝多了,我这不是从自己的床上起来的吗?”穆子旭在狡辩。 “装吧,你就装吧。”陈默迅速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问:“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穆子旭一下子急了,跑过去夺下那封信,很快把它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筒。刚才脸上的笑容现在已变成沮丧。 “你看我的信了?”穆子旭问。 “你那点心思,还需要看信才能了解吗?”陈默笑着说。 “你不说,我们都猜到了,你被人家于静甩了。”李进东说。 “那又怎么样?天崖何处无芳草,离了她我就不活了?说不定另找一个更好的。”穆子旭一定要显示出自己无所谓的样子。 看到穆子旭那样决绝,陈默猜得出来,应该是和于静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从穆子旭与于静开始谈恋爱的时候,陈默就提醒过他,这种恋情过于轻率,很可能长久不了。 果不其然,这才不到一年,说吹灯就吹灯了。 “没事就好,你们两个赶快吃一点东西,我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陈默说。 “去哪儿?”穆子旭问。 “先吃饭,吃完了跟我走就行。”陈默想给他们一个意外。 李进东和穆子旭各自泡了一碗方便面,早餐就这样很方便地解决了。 “走吧,我们来一个野外郊游。”陈默说。 “到底去哪儿?”穆子旭还是想弄明白。 “我们去克孜勒河捡玉石去。”陈默说。 “这个主意好。”李进东说,“不过,常听人说,狮子山的神秘峡谷里有和田玉,没听说克孜勒河里有玉。 “别人从来没有在这条河发现过玉石,说不定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如果能挖一块羊脂玉,那可就发大财了。”穆子旭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听说,大门外的恰尔希村,有个老太太捡了一块石头,拿去鉴定,是一块上等籽料,价值好几万元。”李进东也跟着说。 “不愧是后勤部门的人,永远忘不了铜臭。”陈默笑着说,“好,出发。” “你是清高之人,廉洁之士。”穆子旭抬高了声调说。 “任凭你的心里多么洁白无暇,你的身子还是黑的,除非你换一身皮。黑狗或许可以变成银狐。”李进东也不乏幽默。 三个人都换上了便装,从侧门出了营区。 (下一章:《不轻言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轻言败 陈默、穆子旭、李进东三人出了团营区侧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弯弯曲曲的克孜勒河。 这是一条石头河,大大的鹅卵石铺满河床,在西域,这种河流并不多见。 西域南部的河流大多是季节性的流沙河。一下雨,河里就涨洪水,泥沙泛滥。雨一停,河道又干了,成了沙滩、盐碱地。 时节正值初夏,这是克孜勒河最美的时节。它宛如淑女的秀发,轻柔妩媚。河边的草已青青,树也葱绿,野花散开,飞鸟虫鱼尽情游戏。 阳光洒在河面,反射的银光照到人脸上,有些晃眼。河水不大,清澈见底。这是帕米尔高原冰雪融化而来的纯天然矿泉水。 河床是灰白色的,映衬出的河水也是灰白色的。 如此清新的空气,如此灿烂的阳光,如此自然的景色,它就在身边。只需要步行十几分钟,就可以自由地享受,然而,它却被淡忘了许久。 其实,美丽不在远方,只是人们缺少发现美的眼光。 李进东和穆子旭忙着在河里找玉石,陈默则是拿着相机四处选景,他不想错过这美好的季节和意境。 偶尔,陈默也抓拍几个镜头,记录下这两位兄弟专心投入的样子。 “哎,快来看,这是不是一块玉?”穆子旭兴奋地喊起来。 陈默和李进东跑过去一看,果然,这块石头不同寻常。 个头不大,只有鹌鹑蛋大,拿在手里很有份量,色泽浑润,青里透白,还有些锈迹斑斑。 “就是玉,听说这种带锈的玉价值更高。”李进东说,“子旭的运气可真好!” “那当然了。”穆子旭乐得合不拢嘴,用手使劲搓着那块玉石上的锈斑,“真要是能值几千大洋,我就请你们俩吃大餐。” “桃花运败了,财运又来了。情场失意,市场得意。老天真是有眼,有失便有得。”陈默说。 “继续找,快点找,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发现。”李进东的欲望被调动起来了。 他特意找了一根木棍,时不时在沙石里刨一刨,绝不放过任何可能藏着玉的地方。 陈默并不在意能否找到玉石,他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恩赐。 陈默从穆子旭的眼神里看出来,穆子旭的内心有阴影。他越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明他的心里越是放不下。 穆子旭性格开朗,女朋友也谈了一大把,按说是有经验了,不会因为与女友分手就情绪低落,但是看他目前的这种状态,很有可能这次遭受的打击比较大。 他和于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顺着流水的方向一直往下走,不知不觉已走出去好几里地。 其间,李进东也找到几块石头,是不是玉,他们都分不清楚,李进东舍不得扔,全都装在口袋里。 穆子旭又找了几块,却再也没有找到一块像刚才那样成色好的。 陈默找了几块有图案的石头,他更看中的是石头纹理和图案之美。 “歇一会儿吧,不要找到最后,我们找了那么多玉,自己累得拿不回去。人不要太贪心。”陈默说着,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不累,不累,再往下走一段吧。”穆子旭还沉浸在找玉的兴奋之中。 “歇一歇再说。”李进东坐下来,他的积极性受挫了。 “穆子,别往下走了,待一会我们从河对岸返回时,还可以找嘛。”陈默冲着穆子旭喊道。 “好吧。”穆子旭在陈默附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把自己那块宝贝玉石拿出来反复欣赏,嘴里还念叨着:“如果能值一千,我就先买一辆变速自行车,如果能值五千,我就买一辆摩托车。” “如果能值一万元呢?”李进东笑着问。 “如果能值一万元,我就不卖了,留着将来讨了媳妇送给她。” “真会做梦。”陈默笑了。 “梦还是要有的。”穆子旭说,“万一实现了呢?” 陈默不想跟穆子旭斗嘴,他斗不过穆子旭。他只是想知道穆子旭与于静分手的原委。 于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穆子,于静这丫头不错,你们这样轻率分手,不觉得可惜吗?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就这么认输了?” 穆子旭把玩着那块玉石,说:“玉是块好玉,如果能碰上识玉之人,那才叫缘分。” “穆子,黑狗说得对,把你失败的原因讲一讲,我们也从中总结一点教训。”李进东拿着一块石头,在手里扔着玩。 “其实,怎么说呢?我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认输的人。”穆子旭把那块玉石高高地举在眼前,想看看它的透光性怎样。 “你是怎么争取的,又是怎么失败的,为什么失败?是于静父母反对,还是第三者插足,或者是她本人不愿意了?”李进东问。 “呵呵,三座大山压了下来,差点我就成了孙大圣。” “哪三座大山?快说说。”李进东催促道。 “不说了,不说了,没意思。” “穆子,你向来大度,今天怎么这么家子气,有什么大不了,说出来,都是兄弟,大家伙一起总结总结。”陈默说。 穆子旭想了想,说:“我承认,这次是失败了,不是别人打败我,而是我自己败在自己脚下。” “说具体的。” “具体的?就是经历一场现代版的‘比武招亲’。”穆子旭说,“你们不知道吧,不久前,我偷偷去了一趟北京。” “前段时间,你不是在a师后勤部参加什么财务工作交流会吗?”李进东问。 “对,参加那样的会议对我来说,不是儿科嘛。”穆子旭不屑地说。 陈默知道,a师每年都要组织财务工作交流会。全师各个团的财务助理、后勤骨干汇聚一堂,交流工作的经验教训,相互检查会计凭证等规范程度。 穆子旭毕业后就在财务部门工作,业务娴熟,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他去参加这样的交流会,主要是介绍经验,帮助其他人改进提高。 参会人员对于检查中发现的问题,要当场纠正。穆子旭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各项指标全都合规。他没有多少任务。 “你去北京了?私会于静?”李进东问。 “不是去私会,而是去赴鸿门宴。”穆子旭说,“我们的专业就是算计,不曾想,这一次被他人算计了。” (下一章:《仓促上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仓促上阵 穆子旭去a师师部参加财务工作交流会。这期间,他接到了于静的电报,让他去北京。 于静说,她的父母在北京休假,希望穆子旭去北京见见她的父母。 穆子旭说,原计划七月份去兰州拜会她父母的,怎么变成北京了? 于静说,去兰州见父母太正规了,还是去北京吧。就当是一次偶然相遇,在不经意间让父母审视一下未来的女婿。这样双方都随意一些,不至于太拘谨。 穆子旭算了算时间,正好有机会。他趁着大部队在外施工,自己脱离了领导的视线,没有人监督,就钻了一个空子,跑了一趟北京。 在海淀区学院路附近一家宾馆里,穆子旭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于静。 难得的相处,穆子旭忍不住就想亲热。可是每每被于静轻松化解,让他始终未能得逞。 于静读大学二年级,圆圆的脸蛋,的嘴巴,看起来像个可爱的瓷娃娃。她的普通话里还带着一点点西北口音。 “你父母来北京多久了,住哪儿,我怎么去见他们?”穆子旭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于静。 “他们就住在我们学校附近。”于静坐在的扶手椅上,啃了一口苹果,“直接去见肯定不好。我想了一下,不如这样吧……” 穆子旭在于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喜欢这样近距离地看于静。 “明天,我陪爸爸妈妈去故宫。到时候,你也去,我们在那里碰头。就算是偶然相遇。”于静说。 “然后呢?”穆子旭说。 “然后你就与我们一起转转故宫,陪我爸妈说说话。你认识一下他们,他们也借此了解一下你。” “去故宫啊?那地方我不熟悉,也没兴趣,万一你爸问起那些文物典故,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那多尴尬。” “没什么。我爸是在卫生厅工作,我妈又是个医生,他们对文物能有多少了解。” “为了保证在你爸妈面前留下好印象,我今晚必须好好研究一下故宫,免得一问三不知。” “那好,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带你去我们学校图书馆。看看你临时抱佛脚的本事怎么样。” “说走就走,现在就去图书馆,恶补一下历史知识。” 两人离开宾馆,直奔北京语言大学图书馆。 路上,穆子旭问:“明天在故宫哪里见面?” “就在售票处吧。那儿好找。” “行,几点呢?” “九点。” “好,我准时到。” “你要装得随便一点,就像是偶然碰上的。” “行,这个戏我会演。”穆子旭说,“你给你爸妈怎么介绍我的?他们问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说?” “就说是我同学的哥哥。”于静笑着说。 “嗯,这个身份不错。”穆子旭很满意于静的说法。 于静带着穆子旭到了图书馆,她就走了,陪她爸妈去了。 穆子旭如饥似渴地扑在书本里,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重要的内容。 对于他这样一个理科生,平时对历史又不感兴趣,学习了解故宫的那些掌故,确实为难他了。 但是,为了爱情,这点苦头算什么。 从故宫的整体部局,到中轴线上的一座座宫殿,从太和殿、保和殿的建筑风格到乾清宫、文渊阁的功能演化等等,穆子旭尽量多的了解基本常识。 若大的故宫,几百年历史积淀,想靠几个时了解清楚也不可能。 穆子旭只能了解一个大概。他不敢奢望在于静父母面前显摆,只要不现丑就算不错了。 次日,穆子旭如约来到故宫售票处,一切都在按于静的计划进行。 他们在检票口“不期而遇”,轻松愉快地相互介绍与问候,不着痕迹的结伴同游。 于静的爸爸身型瘦弱,戴着眼镜,白色的衬衣、黑色长裤,穿着中规中矩,手里拿着一个的傻瓜相机,走一路拍一路。 穆子旭一看便知,她爸爸是个文化人。 于静的妈妈穿着比较随意,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白色的运动鞋,看起来很干练。 他们四人跟着人流参观,于静的爸爸看得很仔细。不时发表一些评论或感叹。 穆子旭在一边只是随声附和,如果于静爸爸不问,穆子旭绝不主动卖弄自己临时恶补的那点知识。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游人较少的文渊阁。四人在一处楼廊里坐下休息。 于静爸爸指着这座雄伟的建筑问:“静静,你发现没有?文渊阁与别的宫殿有什么不同?” 穆子旭听到于静爸爸的问话,他也连忙观察起文渊阁。 他发现这座建筑,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简洁素雅。黑色琉璃瓦铺顶,绿色琉璃瓦剪边。几根粗大的柱子,也都是绿色的。 “颜色不同。”于静说,“别的建筑都是红墙黄瓦,文渊阁以绿色、黑色为主,感觉比较沉闷。” “知道它为什么要选用黑色为主色调吗?”于静爸爸问。 “不知道。”于静看了看穆子旭。 穆子旭心里发慌,他昨天晚上查资料,根本就没有注意这座文渊阁的颜色。 “穆,你能说说吗?”于静爸爸露出和蔼的笑容。 “这个文渊阁,最初是明成祖朱棣下令修建的,用于藏书,著名的《永乐大典》就存放于此。后来明朝灭亡,文渊阁毁于战火。现在看到的这个建筑,是清朝乾隆年间重建的,用于存放《四库全书》。”穆子旭将昨晚学到知识先背出来。 “穆了解的历史不少啊。”于静爸爸笑着说,“既然知道文渊阁的功能,就应该知道他的颜色为什么以黑为主吧。” “这个,我还没考虑过。”穆子旭露出怯意的笑容。 “其实,这根中国的五行有关。五行中黑色主水,以水压火,意在防火。”于静爸爸说。 “你说的什么五行八卦之类,年轻人哪懂这些。”于静妈妈在一旁说。 “随便说说,顺便涨点知识。”于静爸爸说,“静静,你再看看那扇大门中间,有一个兽头,嘴里含着铜制的圆环,那个怪兽叫什么名字?” “哎呀,爸,你就别卖弄了,直接说吧。”于静站在爸爸身后,在他的肩膀上揉了几下。 穆子旭当然也不知道那兽头是什么?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与其被问住,还不如直接反问。 “叔叔饱读诗书,给我们介绍一下那个兽头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开开眼界。”穆子旭说。 于静爸爸笑了笑说:“那个怪兽叫椒图,辣椒的椒,图书的图,是龙的九子之一,它特别不喜欢别人进入它的领地。所以,通常由它来把门,求的就是门户安全。” 穆子旭听着有些汗颜,这些知识即便他再恶补几天,也还是不知道的。 牛刀试,穆子旭自愧不如,他的文史知识储备与于静爸爸不在一个层次上。 穆子旭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学,多学点。如今后悔也晚了。 他不清楚,通过这样的检验,自己在于静父母心目中的印象到底如何。 四人在故宫里盘桓一天,从故宫出来,已是下午晚些时候。 于静说:“玩了一天,太累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已经订好了。” “我就不去,你们一家人好好聚吧。”穆子旭客气地说。 “走吧,一起,一起。”于静妈妈态度可亲。 “去哪里吃?”于静爸爸问。 “南池子大街有一家全聚德,你们来北京一定要吃一顿烤鸭。” “安排挺周到啊!”于静爸爸笑着说,“而且出手大方,还要全聚德。” “反正有父亲大人出银子,难得啊。”于静说着,冲穆子旭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一块去吃饭。 穆子旭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后续的内容他根本不知道剧情该如何推进,完全被于静牵着鼻子走。 这一出戏,是于静导演的?还是她和她的父母商量好的?穆子旭暂时还看不出来。 戏既然开场了,索性就由着性子演下去。 一行人从故宫东华门出来,沿着南池子大街往南,走了十几分钟,看到全聚德大大的招牌。 四人进入大厅,马上有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过来迎接。 全聚德餐厅的装修是中式风格,古朴大方,内敛,不落俗套。大厅一侧有一个旋转式木制楼梯通向二楼。 穆子旭在北京上过四年大学,从来没有进过如此雅致的餐厅,不由得有些紧张,似乎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于静一出手,就指定来此处。看来高官子女与平民子弟是有差距的。 穆子旭心头掠过一丝自卑,但他很快又提醒自己。靠自己不靠父母,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四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沿着楼梯上二楼去。 刚走几步,从二楼走下来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穆子旭看到那红艳艳的肩章即可断定,他是一名军校大学生。 “嗨,于静,这么巧,你这是……”军校生笑着问。 “呵,房秘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于静停下脚步说,“我带爸妈出来玩,准备在这儿吃个饭。” “叔叔好,阿姨好。”军校生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爸爸,这是咱们兰州的老乡,他叫房彪,在北京上军校,是兰州籍在京大学生联谊会的秘书长。”于静介绍说。 “哦,好啊,在北京碰上兰州老乡,那就一起坐坐吧。”于静爸爸很高兴有这样的巧遇。 “不了,不了,叔叔,你们家庭团聚我就不打扰了。”房彪说。 “你也是来这儿吃饭?还有其他人吗?”于静问。 “不,不是。”房彪说,“下周,咱们联谊会要搞一个活动,我提前踩点,看看这里环境。” “考察完了吗?感觉这儿怎么样?订好了没有?”于静问。 “订好了。”房彪说。 “那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于静说,“兰州老家来人了,你这位秘书长应该陪一陪吧。” “嘿嘿,那……好吧。”房彪双臂一张,显得很开心。 穆子旭站在于静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结实的军校生,他心想,这是偶遇,还是设计好的呢? (下一章:《你高我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高我低 穆子旭跟着于静一家人来到二楼一个包厢里。于静招呼众人一一落座。 于静的爸妈很自然地坐在正对门口的中间位置,于静挨着妈妈坐,房彪被于静的爸爸拉到自己跟前坐下,穆子旭坐在房彪的旁边。 “来,你们也认识一下。”于静走到房彪和穆子旭跟前说,“这位是我同学的哥哥,叫穆子旭,也是当兵的,现在在西域工作。” “班长好!”房彪热情地伸出右手。 “你好。”穆子旭握住了房彪的手,轻轻用力,他感觉对方手上很有劲。 在军队,遇到比自己军龄长的人,都可以叫班长,那是一种亲切,也是尊重。没当过兵的人可能不理解这种称谓。 于静和妈妈忙着点菜。三个男人就聊了起来。 “房,兰州籍在北京的大学生有不少吧?你们这个联谊会有多少人?”于静爸爸问。 “在北京的兰州籍大学生没统计过,应该很多,我们只是范围联络了一些熟悉的,大概一百多人。”房彪说。 “百十号人,也不少,够一个连的兵力了。”于静爸爸说,“你们平时都搞些什么活动?”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联谊会的宗旨是联络同乡感情、相互支持帮助。其实,也没搞什么重要的活动,就是逢年过节聚一聚。个别投缘的,私下里也会有一些紧密型的交往。” “哦,挺好,挺好。”于静爸爸说,“穆,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的家在东北,”穆子旭挺直了腰杆说,“辽宁的。” 穆子旭用余光扫了一眼房彪,看到房彪笔挺的军装,他提醒自己,虽然穿的是便装,也不能逊色太多。 “穆是东北的,却在西北工作,我们能聚到皇城根下,也是一种缘分。”于静爸爸说,“你在部队是做什么工作的?” “后勤工作,主要搞财务。”穆子旭说。 “嗯,不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工作也很重要。”于静爸爸说。 “爸,你这个假军迷今天遇上真军人了,好好请教一下年轻人吧。”于静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也加入了聊天。 “房,你是在哪个军校读书?” “我是装甲兵学院。” “读什么专业?几年级了?” “学的是军事指挥专业,大四了。”房彪说。 “装甲兵,厉害,那可是陆战之王。”于静爸爸说,“想当年,希特勒打苏联,发动闪击战,主要靠坦克部队横扫千军。” “是的,坦克是集进攻与防守于一体的突击火力,要取得陆地作战胜利,坦克必不可少。”房彪说,“前不久的海湾战争,地面部队最直接的对抗,就是伊拉克的7坦克与美军的1a坦克大战。” “7坦克好像是苏联产的吧?”于静爸爸问。 “就是。海湾战争,陆上火力比拼,就是美苏争霸。”房彪说。 “这两种坦克哪个更有优势呢?”于静爸爸问。 “如果要比较坦克的性能,主要是三个方面:火力、防护和机动性。”房彪说,“前两项指标,美军的1a要胜一筹。” “哦?” “伊军的7坦克火炮虽然口径大,达到15毫米,但是它的有效射程只有400米。美军1a坦克火炮口径稍,是10毫米,但它的有效射程达500米。就像胳膊长的人与胳膊短的人打架,当然胳膊长的人有优势。”房彪说。 “防护性能也是美军坦克厉害吗?”于静爸爸问。 “是的,美军坦克用的是贫铀装甲,防御破甲弹相当于100毫米厚的均质钢。伊军的坦克是复合装甲,防护能力就差得多。”房彪说。 “机动性呢?” “机动性方面,伊军的7坦克要好一些。毕竟美军1a坦克是重型坦克,有60多吨,7坦克只有40吨,跑得要快一些。” “战损率相差多少?”于静爸爸还在追问。 “好了,好了,别再讨论坦克大炮了。”于静妈妈说,“快尝一尝烤鸭吧。” “哦,好,吃饭,吃饭。”于静爸爸像是找到知己,谈起军事装备就没个完。 刚吃了几口,于静爸爸又问:“穆,你现在在部队还有打枪开炮的机会吗?” 穆子旭夹了一口菜,还没塞进嘴里,他又放下了,说:“我们不打枪,就打算盘。” “和平年代,打算盘比打枪好。”于静妈妈笑着说,“来,穆,吃肉。看你瘦的,多吃点。” 于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房彪,一会儿看看穆子旭。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 谈起军事装备,穆子旭插不上嘴,他向来对这些知识不感兴趣,平时关注也不多。 此刻,他感到自己有点多余。不过,于静妈妈倒是对他挺好的。 “房,你们那个装甲兵学院在北京哪一片?”于静爸爸问。 “在丰台区,卢沟桥附近。”房彪边吃边说。 “卢沟桥,‘七七事变’那段历史,真是令人扼腕。”于静爸爸说,“房、穆,我想请教一下你们两位军官,对于卢沟桥事变发生时,主政平津的9军军长宋哲元的功过怎么看?” 穆子旭和房彪相互看了看,谁也没有先开口。 “穆,你是中尉了吧,你先说说。”于静爸爸说。 “这段历史,我了解不深。”穆子旭说,“记得《中国革命史》课堂上,老师说,9军各部队将领及基层战士抗战态度坚决,作战英勇,有长城抗战时的作风,尽到了抗战守土的责任。” “嗯,嗯。”于静爸爸点点头。 “但是,军长宋哲元就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呢?” “宋哲元对抗日的态度比较暧昧,企图依靠谈判平息事端,却中了日军缓兵之计。在七七事变发生后,他不让中央军进入华北抗日,致使平津过快沦陷,对全国抗战局势的恶化有难以推脱的责任。” “我不这么看历史。”房彪说。 “哦,房,那你以为呢?”于静爸爸问。 “宋哲元所领导的冀察政权对中央政府的政令大体上是奉行。对日本则只是敷衍。在他主持冀察政务委员会期间,一直将亲日分子排斥在外。七七事变爆发后,9军顽强抵抗,副军长佟麟阁将军、1师师长赵登禹将军战死,能说宋哲元不抗日吗?” “宋哲元就是一个军阀,他首鼠两端,为的是保住自己‘华北王’的地位。”穆子旭说。 “平津失守,华北沦陷,那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并不是宋哲元一人之过。”房彪说。 “嗯,嗯,房的这个观点有意思。”于静爸爸说,“但是…… “老于,可以了。这么多好吃的也挡不住你的嘴。”于静妈妈说,“我们今天不是要京师论剑,你也不是主持大局的武林盟主。” (下一章:《于心不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于心不甘 于静妈妈打断了穆子旭与房彪的争论。她那的风趣幽默的语言,惹得大家都笑了。 “都是爸爸挑的头,让两位军人哥哥掐架。”于静帮着妈妈埋怨爸爸。 “你们就体谅一下我这个军事发烧友的心情吧,也理解一下我的求知欲望吧。”于静爸爸乐呵呵地说,“这是多好的机会,两位军官给我当老师。” “叔叔,您过谦了。”房彪说,“我的知识有限,观点也不成熟,比起您和穆兄,那还差得远。” “哪里,哪里,房兄弟将来是主力部队,我们搞后勤,不过是打杂的。”穆子旭说。 “行了,再不吃,菜全凉了。”于静妈妈一再提醒,大家才认认真真吃起饭来。 北京烤鸭的味道很不错,可惜穆子旭的心情却很不好。 从见到房彪的第一眼,穆子旭就感觉遇上对手了,而且是强劲的对手。 论身材,自己瘦单薄,对方威武强壮;论学识,自己读书太少,平时又不注重积累,有限的课外知识不足以提供有趣的谈资,而房彪却腹有诗书。 就算是只谈军事,穆子旭掌握的大都是后勤方面的知识,与房彪所讲的装甲兵战史比起来,如同鸡斗老鹰。 穆子旭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饭后,一行人离开全聚德餐馆时,夜幕刚刚降临。 春天在京城还留了一个的尾巴,华灯初上之时,气温稍稍降了一些。风吹在脸上,还有一丝凉意。 于静爸爸说:“我们一起走走,散散步,再聊一聊。” 几个人顺着南池子大街往北走去。 于静爸爸的左边是穆子旭,右边是房彪,像两个保镖护卫着一位大员。 于静和妈妈走在后面,一边欣赏着美丽的夜景,一边说些母女之间的悄悄话。 于静爸爸不时抛出一个话题,与两位年轻的军人讨论交流。 穆子旭在与房彪的较量中,稍逊一筹,他不甘心处在下风。他想要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主动出击。 “房兄弟,你们学校训练抓得很紧吧?”穆子旭问。 “紧啊。坦克驾驶、射击、通信、修理四大技能,训练任务很重。”房彪说。 “你们的坦克燃油是什么型号的?”穆子旭问。 “都是柴油,至于什么型号,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房彪摇摇头说。 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穆子旭心里说。 “世界上各国的坦克都烧柴油吗?有没有用汽油的?”穆子旭又问。 “当然都用柴油。”房彪肯定地说,“谁都知道,柴油提供的动力更足。” “据我所知,二战时,德国的坦克都用的是汽油。而且美军现在装备的坦克,柴油、汽油都可以用,甚至煤油也可以用。”穆子旭平静地说。 “哦,这些知识,我还不太清楚。穆兄多指教。” “你们射击训练用的是什么炮弹?”穆子旭继续发问。 “破甲弹。” “每个学员打几发?” “今年初,每人打了十发。” “每一发炮弹多少钱?” “这个……不清楚。”房彪说,“不过,我觉得军事指挥官在打仗的时候,只需要考虑如何赢得战争。弹药值多少钱,不在作战方案考虑的范畴之内。” “这样说,不全对。”于静爸爸说,“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也需要有一个萧何在后面保障后勤。” “叔叔高见。”穆子旭说,“朝鲜战争打到最后,打的就是后勤。三八线其实是双方后勤补给的极限。” “不,不。”房彪说,“朝鲜战争,美军打起来可不考虑后勤供给的事,知道‘范弗里特弹药量’吗?打仗就是要不计成本,胜者为王。” “范弗里特”是谁?穆子旭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范弗里特弹药量”是什么意思?他更不知道。 穆子旭终于尝到了学艺不精的苦头。 “房,什么是范弗里特弹药量,说一说。”于静爸爸饶有兴趣地问。 “范弗里特是朝鲜战争中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他指挥部队作战,为了赢得胜利,使用的弹药量大大超出常规。最具代表性的是1951年八月的一次战役,平均一门火炮发射了600发炮弹。” “美军能那样不计成本地打仗,中国军队行吗?”穆子旭反驳道。 “所以,中国军队更需要穆兄这样的后勤人才啊。”房彪耸耸肩,笑着说。 穆子旭本想扳回一局,结果还是没有赢得主动。想想算了,胜负早在数年之前就已注定,谁让自己知识储备不足呢。 几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海附近。 京师重地,寸土寸金,名字叫后海,其实不过是一个大池塘。 酒吧一条街上,霓虹闪烁,音乐靡靡,有弹吉他卖唱的,有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招摇过市的。 穆子旭觉得再这样转下去,还不知道自己要多尴尬,不如离开算了。 “叔叔,阿姨,你们转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穆子旭说,“于静,好好陪陪爸妈。” 几个人停下脚步。 “时间还早,不如去喝点啤酒,你们陪陪我爸,看他那意犹未尽的样子。”于静走过去,拉着爸爸的胳膊,“爸,你说是不是?” “哦,对了,年轻人,我们再聊一聊。” 穆子旭一听还要喝酒,他更不敢去了。 他那点酒量,哪里是房彪的对手。尽管他不知道房彪的酒量,但凭人家那身板,估计酒量不会。与其当面出丑,不如提前撤退。 “不了,我还有几个老同学在北京,约好了今晚去看他们。就不陪你们了。”穆子旭看看房彪,说,“兄弟,你陪陪于老师好好再喝点。” “我也该回去了。”房彪说,“时间不早了。” “你们怎么搞的,说走都要走啊!”于静瞪大了眼睛说,“是不是都怕喝酒啊?” “静静,他们都是军人,时间观念强,不要勉强。”于静爸爸说,“感谢你们给我普及了很多军事知识,希望有机会再与你们相会。” 穆子旭与房彪握手道别,又向于静爸爸妈妈摆摆手,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附近“噗通”一声,紧接着传来喊声“有人掉海了。” 穆子旭、房彪赶快朝海边的护拦跑去。夜暗之中,后海的水面反射着红红绿绿的流光,一个人影在水里挣扎。 房彪摘下帽子,递给穆子旭,解开扣子,扒掉上衣,扔给于静,一个纵身就跳到了水里,向落水之人游去。 (下一章:《活出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出自己 街上的行人听到有人落水,都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这时,又有两个男子跳进水里去救人。 “房彪,你要心。”于静在岸边大声喊道。 她看了一眼穆子旭,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一幅焦急的样子。 “看我也没用。”穆子旭两手一摊说,“我不会游泳。” 于静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幅度很,但穆子旭还是看出来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 于静的爸爸妈妈也赶了过来。岸上的人吆喝着,指挥着,眼看着三个勇士协力,将一个落水的姑娘救了上来。 房彪顾不上别的,立即对溺水姑娘实施抢救,又是按压胸部,又是人工呼吸。没过几分钟,那姑娘咳了两声,醒了过来。 房彪拿过自己的衣服,说:“叔叔,阿姨,不好意思。于静,我得赶快回去了。” “房,找个地方换一套衣服吧。这天冷。”于静妈妈说。 “不用了,阿姨。”房彪说完转身跑掉了。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围观的行人看到房彪拿着军装走了,纷纷夸赞,解放军战士就是不一样。 站在一旁的穆子旭听着这些话,感觉特别刺耳。他无话可说,甚至无地自容。他庆幸自己没有穿军装,否则,这种场面何以应对。 穆子旭给于静和她的爸妈打了个招呼,赶快“逃离”了现场。 …… 穆子旭离开北京前,又约于静见了一面。 那是一个傍晚,两人在北京语言大学的校园里,边走边聊。 “你爸妈对我是什么评价?” “他们觉得你,人挺好的。” “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在北京上大学,毕业后勇于去艰苦边远的西域,他们觉得你有志向、有抱负。” “真的?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还挺高?”穆子旭感觉不大可信,“他们觉得我有什么不足?” “不足嘛?怎么说呢。”于静走在银杏树下的路沿石上,两臂张开,像是要飞走的样子。 “实话实说吧。”穆子旭说,“不管什么看法,我都能接受。” “我爸说,”于静停了一下,看了看穆子旭,接着说:“我爸说,你缺少一点个性。” “我,没个性?”穆子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没有个性的人。 “不是没个性,是缺少那么一点点个性。”于静补充说。 “你妈妈是什么意思?” “我妈说,穆是个好孩子,胆,不会干冒险的事,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稳当。” “天呐,胆,也成了优点。这是赞扬,还是在挖苦呢?” “我妈对你挺认可的。”于静说,“你别想多了。” 事已至此。该做得都做了,能争取的都争取了,是否可以赢得于静和她家人的心,只能听天由命了。 …… “原来是这样啊。”李进东说,“你从北京回来,还跟于静联系过没有?” “我回来不久,于静就给我写了一封信。”穆子旭说。 “信上是怎么说的?”李进东问。 “这还用问吗?”陈默说,“肯定就是分手了呗。” 穆子旭点点头,说:“她爸爸的意思是她年龄还,不急于确定恋爱关系,等以后大学毕业了再说。” “这不过是借口、托辞。”李进东说,“你觉得自己失败是因为什么?是没有个性?” “哈哈,没个性。”陈默笑着说,“于静的爸爸说得对,这个世界上能留下点痕迹的人都是有个性的。你,我,他,我们有个性吗?呵呵,好像都没有。” “确实如此。”穆子旭说,“我后来反思,我们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但行为上没有特点,而且思想上也不独立。” “个性是什么,是与众不同吗?非得要标新立异吗?如果那是个性,我看没有个性也罢。”李进东说,“在部队,有个性未必是好事。” “我想明白了,人不能白活,要活一天,就要精彩一天,精彩的人生,从有个性做起。”穆子旭说。 “好,做自己,让别人去说吧。”陈默握住穆子旭的手说,“哪怕只是为了找个女朋友,也得做有个性的人。” ……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起身,从一处水浅的地方淌过了河,又逆流而上,继续寻找玉石。 没有休息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累,休息了一会儿,反倒觉得更累了。 也许是石头装在衣兜里太沉,也许是早上那一包方便面的能量已消耗殆尽,李进东和穆子旭都显得劲头不足了。 他们仨晃晃悠悠往回走,快到团营区侧门的时候,前面飘过来一阵芳香。陈默感觉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的神经。 远处看得见的地方,是一片沙枣林,那片熟悉的沙枣林,沙枣花已经开了。 “咱们沿河边再往上走一段,从正门回去吧。”陈默提议。 “那要多走好些路。”穆子旭说着,就停下脚步,随便找个石头坐下。 “说不定前面会有意外发现。走吧,去那边的沙枣林,我拍几张照片。”陈默继续鼓动。 “进东,你说呢?”穆子旭问李进东。 “那就走吧,到了正门那边,咱也别进营区了,直接上县城吃饭去。我建议由穆子旭同学请客。因为他今天的收获最大。”李进东要敲他一竹杠。 “好,好,我同意。”陈默及时跟进。 “好吧,那就先破费一下,等有机会为这块玉验明正身,再好好请你们。今天就先吃个大盘鸡怎么样?”穆子旭很乐意请客吃饭。 “哎呀,我都快溜口水了,走吧。”李进东说。 说到吃的,三个人又来劲了,很快就靠近那片沙枣林。 “你们看。”穆子旭突然叫起来。 陈默顺着穆子旭的手指望去。只见百米之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蜷缩在一块大石头上。 那是一位少数民族姑娘,裹着黑色头巾,身着黑色裙子,双手抱膝,下巴顶在膝盖上,好像在凝视着河面。 简直就是一尊美丽的雕像,毫不逊色于西方的维纳斯。 “果然是意外发现。你们说,那姑娘为什么坐在这儿?”穆子旭问。 “跟你一样,失恋了。”李进东笑着说。 “我估计也是。要不然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肯定是有心事。我去看一看。”穆子旭对于这些事向来有兴趣。 “哎,别打扰人家。”陈默想拦住,穆子旭已经走了过去。 还没等穆子旭靠近,那姑娘似乎听到有人过去,扭头看了穆子旭一眼,起身就走。 就只是转身回眸的一瞬,陈默看清楚了,原来是她。 (下一章:失色女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失色女神 “阿孜姑丽。”陈默喊了一声。 那位姑娘站住了,回过头,就是阿孜姑丽。 陈默走了过去,不自然地说:“阿孜姑丽,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哦,是你啊,没什么。”阿孜姑丽勉强笑了笑。 陈默注意到,阿孜姑丽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头的刘海,不想让人看出来她的伤感。 随即,她拉了一下头巾,想遮一遮自己的脸。然而事与愿违,不仅没有遮住脸上那道伤痕,反倒露出白晰的手腕上一块青淤。 陈默没有闻到阿孜姑丽身上那种特殊的芳香。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沙枣花太香了。 “你还好吧?”陈默拿着相机傻傻地问。 阿孜姑丽点点头,“好着呢。”她没有看陈默的脸,低着头。 “哈啰,你好!”穆子旭跟着走过来,“忧郁女神这是……?” 穆子旭本想开玩笑,但见阿孜姑丽神情落没,就不好开口说什么了。 “这两位都是我们团的同事,穆助理,你见过,那位是李参谋。”陈默说。 阿孜姑丽向他们微笑着点点了头。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迷人。 “这是阿孜姑丽,县医院的护士,我们去年在伽蒙县抗震救灾时认识的。”陈默说。 “我听子旭提到过她。”李进东说。 “你们两个聊。”穆子旭拉着李进东往前走,“我们到前面去,再找找玉石。” 李进东心领神会,“我们去前面等你们。” “你现在常回恰尔希村?”陈默问。 “不。”阿孜姑丽又拉一下头巾。 “你生活得好吗?”陈默不知该问什么好,自己也觉得语无伦次。 “还好。”阿孜姑丽低声说。 “来河边,干什么?”陈默轻声问。 “没什么事,转一转。”阿孜姑丽始终没有抬眼看陈默。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陈默觉察到阿孜姑丽有心事。 “没有,谢谢。”阿孜姑丽又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说,“我该回去了。” “好,我们一起走吧。”陈默看到李进东和穆子旭已经走过那片沙枣林。 阿孜姑丽没说什么。陈默与她并肩沿着河岸向恰尔希村走去。 陈默的脑子在极速旋转,他感觉眼前的场景似乎曾经出现过,是梦还是真,他一时搞不清楚。 他想找一个合适的话题,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说什么呢?就只这样默默地走着。 “你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了。”陈默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 “嗯,是嘛?谢谢你送的词典。”阿孜姑丽说。 陈默说完这句,又没有话了。两人继续向前走。 这时,阿孜姑丽停了下来,说:“你就在这儿吧,我先走了。” “嗯,好。”陈默明白阿孜姑丽是什么意思,他站着没有动。 “再见。”阿孜姑丽转身走了。 望着阿孜姑丽的背影,陈默内心有无限的惆怅。 初夏的骄阳照在她瘦弱的身体上,长长的黑裙拖在河边的沙石上慢慢向前移动,河水似乎停止了流动,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陈默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什么也听不到,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沙枣树的绿色渐渐退去,完全变成了白色。克孜勒河如同银色的绸缎在风中摇曳。 恰尔希村一会儿像茫茫荒原上的沙丘,一会儿又像戈壁滩上的客栈。 阿孜姑丽的身影在海市蜃楼里若隐若现。她的音容笑貌时而扑面而来,时而越来越远、渐渐飞散在幽远的深谷。 眼前,又出现那座木桥,阿孜姑丽提着柳条筐正站在桥头,只回头一笑,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枣花漫天飞舞,像寒冬腊月里的鹅毛大雪。 陈默伸手去接住一朵,想仔细看看它是什么样子,可是当它落在手心里,还没看清它是什么样子,它就融化了,成了一滴露水。 陈默伸出舌头去舔那滴露珠,它竟然是苦的,淡淡的苦味。 “嘎,嘎”,一只乌鸦从河边掠过,飞进了沙枣林,那难听的叫声唤醒了陈默。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确认自己刚才不是做梦,而是幻觉。 再看李进东和穆子旭,两人已经走远,阿孜姑丽也不见了。 尽管阿孜姑丽没有说出什么,但是陈默感觉到一丝不安。 阿孜姑丽结婚有几个月了,她的生活或许并不幸福,否则她不会独自到河边来。她身体上的伤痕泄露了家庭生活的秘密。 “唉,天使自有天命,我等凡人又能如何?”陈默叹息一声,向恰尔希村口走去。 …… 李进东和穆子旭在村口那个车站等着陈默。三人准备乘马车去县城。 李进东好奇地问:“那位姑娘是你以前说过的,住在恰尔希村子的护士?” “是的,是那姑娘。”陈默答。 “长得真漂亮!可惜啊。”穆子旭说,“一朵鲜花怎么就……” “你这个人真是没心没肺。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陈默说。 “都快中午了,还没吃饭呢,不该说这样的话。”穆子旭装作严肃的样子说,“食色,性也。先解决吃饭问题更重要,你是这个意思吧?” “穆子啊穆子。”陈默不想再说什么了。 “黑狗,我看着那位姑娘……”李进东说。 “人家已结婚了。”陈默说。 “子旭,你还记得阿咪娜吗?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陈默不愿再提阿孜姑丽的事,就想起穆子旭与阿咪娜的事。 “一言难尽。无所适从。”穆子旭说。 “我们仨一同来到西域,如今都还是孤苦零丁。该想一想办法,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不能再做那虚幻的梦想,要从现实中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下手。”李进东是三人中长龄最长的,也是最稳重的,他考虑的问题更为现实。 “对,丢掉幻想,准备战斗。可是怎么下手呢?好姑娘都在哪里呢?”穆子旭懂得李进东的意思。 “不能把希望寄在别人身上,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李进东说,“不能再等了,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指望别人帮我们介绍对象,那等到猴年马月去。” “到底怎么找?你有什么高见,快说哎。”穆子旭等不急了。 “别着急,你先请我们吃大盘鸡,我就告诉你。”李进东还要卖一个关子。 (下一章:《别出心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出心裁 在偏远的民乐县城,有一种特殊且便捷的交通工具——马车。 一匹体型漂亮的伊犁马,拉着木制的平板车,再配上一个身穿民族服装的马车夫,在外地人看来,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车厢四角各有一根木棍,撑起长方形的红绒顶篷,可以遮光挡雨。 车厢板上铺着鲜艳的地毯,两侧靠近车轮的地方各有一条脚踏板。乘客通常是在马车的两侧背向而坐。 拉车的马匹大都毛色顺溜,步伐矫健,胸前挂一串铜铃。跑起来远远就可以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 陈默、穆子旭和李进东三人坐着马车,来到县城里的一家酒馆。 他们只点了一道菜——西域大盘鸡,又要三瓶西凉啤酒。 菜还没上来,酒先倒上,喝起。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香喷喷大盘鸡上桌了。 那是一个超级大的盘子,有多大呢?直径有六七十厘米。 大盘鸡这道菜来自西域北部的沙湾县,做菜的主料是不大不的土鸡或肉鸡块,制作方法颇有讲究,但并不复杂。 首先将一只刚刚宰杀的鸡去膛、清洗干净,剁成拇指大的鸡块,然后用糖浆拌和上色,置入油锅中用猛火爆炒,待鸡肉将熟,加入葱、姜、蒜、茴香、花椒、盐、味精等佐料。 再放入半盘干红辣子,反复翻炒,直至鸡块入色入味。然后加入与鸡块大相似的土豆块,再炖十分钟,便可起锅盛碟。 起锅前若能加进少量啤酒,味道就更鲜美了。 超级大盘子热气腾腾,爆红的鸡块配上鲜红的辣椒,发出诱人垂涎的浓香。 “来,下手。”穆子旭招呼一声,三个人便动起手来。 他们兄弟三个,每次一起吃饭都是同样的套路。刚开始时,谁也顾不上说话,先猛吃一阵子再说。 鸡块、土豆都极嫩,麻、辣、咸、甜、香,五味俱全,十分爽口。 “来,喝酒。”吃了一阵子,陈默端起酒杯,“今天是穆子发了点财,略示庆贺。喝,喝。” 三个人一饮而尽。一杯啤酒下肚,甚是痛快。 穆子旭还惦记着李进东的话题,就问:“进东,你刚才说我们应该怎么主动出击,破解找对象的难题。” 李进东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是前两天看报纸的时候突发异想。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库拉日报》的中缝位置,经常刊登一些广告,我就在想,我们也可在报纸上登一个征婚启示,这样以来,我们可选对象的范围就是整个库拉地区。” “进东这个主意不错。平时看起来很木讷的人,脑子还有灵光一闪的时刻。”穆子旭表示赞同。 “呵呵,有新意,有个性!”陈默笑着说,“团乃至a师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哦。” “正因为别人没有,我们才要搞嘛。”李进东说。 “进东,这不符合你的个性啊。”陈默喝了一口酒说,“你不是说军队不喜欢有个性的人吗?” “工作上守成,生活上可以适当越界。就怕团领导不让搞。”李进东有些顾虑,“黑狗,你是政工干部,你说说,这事行不行?有没有什么政策规定,不允许军人刊登征婚广告?” “据我了解,好像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只要不涉密,一般不会禁止吧。”陈默说。“不过,我觉得这种做法好像意义不大。” “管他呢,既然没有限制,我们就登嘛。”穆子旭积极响应,“就像于静爸爸说的,年轻人不怕犯错误,就怕没个性。” “如果可以,我考虑,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登,只算一则广告,不用多花钱。你们看怎么样?”李进东端起酒杯问。 “我看行,就这么办,你说呢?黑狗。”穆子旭问。 “还是你们两个登吧,我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对象。”陈默不赞成。 穆子旭端起杯子,与李进东碰了一下,两人喝了。 他又倒了一杯,端起来,对着陈默说:“黑狗,你一向思想开放,为什么这时候迟疑呢? “通过这种方式,能找上对象就谈,找不上也多一些机会嘛。不要相信什么缘分,那都是自欺欺人。也不要沉迷过去阴影,不敢或不愿走出来。 “就像我,昨天还很伤心,睡一觉起来,过去的什么事都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穆子旭知道陈默一直还没有放下阿孜姑丽。 “黑狗,你是不是在打刘翠的主意,所以不敢这样做。”李进东问。 “没有。” “《库拉日报》,刘翠肯定是可以看到。如果真是对刘翠有意思,那你就别参与这个征婚启示。主动一点,行动起来,大胆去追求刘翠。不要总是无动于衷。”穆子旭说。 “来,喝酒。刘翠的事情,我早跟她挑明了,不可能跟她在一起。”陈默说。 “那就一起登广告吧。”穆子旭说。 “行,登广告,一起登。”陈默终于答应。 “广告词就由黑狗来写吧。”穆子旭建议。 “没问题,一定写得让整个库拉地区的未婚女青年全都眼馋。” 写稿子是陈默的专长,这任务理应由他来完成。 三人又吃上了。等到将一大盘子的鸡块、土豆要“消灭”干净时,服务员端来一盘像皮带一样宽、长而薄的面片,倒入大盘子里,跟鸡汁拌匀,面条都变成酱红色。 这面条吃起来,也是咸、甜、辣、香,特别过瘾。 如此简单实惠的一道菜,既营养,又饱腹,又省时,吃了还想吃。 酒足饭饱,三人溜达着往团去。 走到恰尔希村口时,突然,从村里的路上窜出一辆摩托车,按着喇叭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驾车的人正是夏力提医生,他没有戴头盔。后座上侧身坐着一个姑娘,黑头巾,黑裙子。 陈默一眼就认出来,坐在后面的姑娘正是阿孜姑丽。 摩托车很快“飞”走了,阿孜姑丽的头巾在风中剧烈地摆动。 陈默的心里掠过一丝凉意,阿孜姑丽那样坐车很危险。然而,他已经不可能再为她做什么了。 穆子旭和李进东还在讨论,如果征婚启示登出去,收到应征者的来信该怎么处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陈默的表情。 陶莉、阿孜姑丽,她们都幸福吗?陈默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刘翠会不会做出傻事呢? 陈默回到宿舍,开始动笔写征婚广告。这点文,没用多长时间就起草好了。 晚上熄灯前,陈默拿着写好的广告词来找穆子旭和李进东商量。 穆子旭一看,连声说“好好好!”李进东在一旁说:“快念一念,我听怎么样?” (下一章:《正气凛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正气凛然 穆子旭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道:“征婚启示:某三男,中尉军官,大学本科,未婚。 “甲,岁,身高17厘米,挺拔峻朗,仪表堂堂,活泼幽默,责任心强。 “乙,5岁,身高175厘米,英武不凡,坦诚帅气,忠实可靠,果敢坚毅。 “丙,4岁,身高174厘米,英俊洒脱,为人谦和,略通文采,学识广博。 “三人欲觅4岁以下,大专文化以上,貌若娇兰,性格温柔,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之女为伴。 “有意者请来信(附近照)寄民乐县517部队分队冬子收转。” “好好,真的不错,只是把我们说的太好了,有点让人难以相信。”李进东笑着说,“另外,这个冬子是谁?我们后勤处没有这个人,指的是我吧?” “广告嘛,可以适当夸大一些,要不然靠什么吸引别人眼球。”陈默说,“这个冬子是化名,为避免引起部队同事或者领导的注意,造成麻烦。” “到时候你给送报纸的战士说一下,只要是冬子的信,就转给你。”穆子旭对李进东说。 三个人商定,尽快抽时间去报社刊登这则广告。 “如果这事被领导知道,收拾我们怎么办?”李进东问。 “多大点事,做自己,让别人去说吧。”穆子旭说,“做都做了,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个星期天,三个狐朋狗友过得有滋有味。 …… 自从亲眼目睹光缆施工途中发生的车辆事故,了解了一些幕后的情况,刘翠一直在琢磨,部队建设中还存在哪些不容忽视、却习以为常的问题。 经过反复调查研究之后,终于完成的调查报告,她已多次修改,还征求了陈默的意见。 尽管陈默含蓄地提醒她,写这样反映问题的稿子一定要谨慎,但是刘翠自认为这些问题关乎部队建设,应该引起领导的足够重视。 最终,以a师直属分队为调查重点,一份沉甸甸的调查报告出炉了。 报告写好之后,刘翠先送给艾哈买提副主任过目。 艾副主任直接分管宣传工作,而且与刘翠打交道时间长,两人又多次执行特殊任务。他对刘翠相当信任。 艾哈买提仔细看了稿子后,将刘翠叫到办公室。 “刘干事,你的这份调查报告下了不少功夫啊。”艾哈买提说,“报告中的那些问题可能确实存在,有些问题我也是看在眼里,你能以部队建设为大局,对组织高度负责,这种精神值得肯定。” 艾哈买提平时对待下属和蔼可亲,没有架子,但是谈到工作,他会很自然地显露出领导风范。 “谢谢副主任鼓励。”刘翠规规矩矩地站在艾哈买提面前,“我从副主任身上学到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 “但是,我不赞成将这份报告向上级投稿反映。”艾哈买提说,“我觉得,报告中反映的这些问题领导是知道的,有些问题一时没有办法解决,有些问题正在解决。不管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民,还是真的动手在做,毕竟领导已有解决问题的意愿。” “那您觉得,这份调查报告该如何处理?” “我建议你,把这份调查报告作为自己的私人材料保存好。” “我费那么多心思和精力,写成报告不是为了藏之名山,以待后世。” “刘啊,你对这些问题思考得很多,分析得也很透彻,建议和措施提得很具体。 “可是,你应该知道,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你我能办到的,我们的工作是要维护好部队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而不是打破坛坛罐罐,重新再建。 “部队的问题千头万绪,解决问题需要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也不是这一任领导能全部解决,与其这样一下子抖了出来,引起轩然大波,不如一点一点修正。 “你的报告我是仔细看了的,你是想尽量表述委婉一些,但这样一份调查报告呈给主要领导,对你个人可能会产生很大的不良影响。有可能,又是下一个于树仁。这个你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这样写问题,领导是不高兴的。”刘翠早有思想准备。 “岂只是不高兴,他们会认为你这是兴师问罪。”艾哈买提严肃地指出。 “a师直属分队的机体上生了毛病,如果我们不下狠心,刀口向内,只是贴膏药糊弄一时,最终病入膏肓,就无药可救了。长痛不如短痛。古人说:‘圣人治未病,不治已病,治未乱,不治已乱。’我们目前在一些问题上就是已病、已乱了,难道还不敢直面?”刘翠说到这些问题时,义愤填膺。 “道理我比你更懂。现在的问题是,领导不可能接受你提的批评意见。不是我不支持你,我只是为你担心。”刘翠对这位年轻的部属是了解的,也是关心的。 “我想实话实说,讲实情,反映真实问题,不管到哪里,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相信现在党在领导部队。作为一个党员,我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刘翠说。 “你当然有反映问题的权利。” “如果我发现了问题不指出来,任其漫延,任其遗害部队,那是我的错,我的良心也不得安宁;如果我向领导反映了,领导不愿解决,那就不是我的错,我也算尽到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动机也是纯正的,但是你不怕影响自己的发展吗?”艾哈买提说,“你已经在政治部工作两年了,马上面临晋升职务,提职的事是狄主任说了算,我决定不了。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恐怕……” “个人的升迁,我向来看得很淡。我一直就认为,当不当官不重要,做事一定要把事做好。我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望。如果领导因此对我打击报复或者找茬子、穿鞋,说明领导的心胸太狭隘,不配领导这样一支部队。”刘翠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如果不为了进步,那我们做工作有意义有多少呢?个人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呢?空头理想信念,恐怕未必能支撑长久的动力。” 艾哈买提的双手扶着桌沿,身子略微前倾。他是真心想说服自己的下属。 “衡量生命的意义,难道只有职务的高低?”刘翠有些不服气地说。 (下一章:《不卑不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卑不亢 “刘翠,你的勇气可嘉,但做事还不成熟。”艾哈买提没想到刘翠竟然这样固执, “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后果自负。当然,我也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是不想看到你这样优秀的干事,成为无畏的牺牲品。” “谢谢副主任提醒。”刘翠说,“我暂时不会越级上报,我会先把这份调查报告呈给政治部首长,请有关部门重视。 “这些问题不解决,任其发展下去,就会诱发更多的、更大的问题,将来不仅难以完成上级赋予的使命,还有可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好了,你也不用教育我,我说服不了你。你把报告交给组织科,让他们呈给狄主任先看一看。你不要直接去找狄主任。” “明白。有什么责任我会自己承担,决不连累副主任您。”刘翠说完,离开了艾哈买提的办公室。 ……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刘翠跟在艾哈买提身后进入a师政治部狄立先主任的办公室。 狄主任没有抬头,一边抽烟一边翻看桌面上的材料,只说了一声:“坐。” 艾哈买提坐在沙发上,自己掏出一支烟点上。刘翠站在门口,艾哈买提示意她也坐下。 他们两人都明白,狄主任肯定是冲着那份调查报告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狄主任抬起头,脸色很难看,一定是什么东西刺痛他的某些神经。 “刘翠,这份调查报告是你写的,你做过认真调查没有?”狄主任横眉冷对。 “主任,是我写的,所有的内容都有事实依据。”刘翠站起来说。 “坐吧。”狄主任面无表情,像是强忍怒火,“我们政治机关的工作是做思想政治工作,没有人让你去调查这些鸡毛蒜皮的具体问题。” “具体工作中的问题反映的是思想作风的大问题,这也是政治工作的范畴啊。”刘翠解释道。 “直属分队的事情,跟你这个新闻干事有多大关系?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狄主任说。 “看到了问题,如果不指出来,恐怕以后的麻烦会更大。新闻工作者有这种职责。”刘翠说。 “直属分队的工作是有一些问题,但还没严重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吧。”狄主任说。 刘翠撇了一下嘴,没说什么。 “年轻人,看问题要全面,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直属分队一千多人,工作成绩还是主要的嘛。怎么仅凭一些道听途说的所谓事实,就以偏盖全,否定成绩呢?” “我的调查报告可不是道听途说。”刘翠不乐意了。 “你这样写,否定的不仅是直属分队领导,更是否定全师官兵的辛勤付出!” “主任,我丝毫没有否定直属分队领导的意思,也从来不敢否认全师官兵的努力和付出。”刘翠说,“我觉得,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解决就会影响部队长远建设。我们揭露问题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促进部队工作。” “不需要你给我讲道理,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狄主任有些生气,“就你知道关心部队建设,就你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我们全都是吃饱了睡大觉呢,我和艾副主任,我们就不知道把部队建设好?” 坐在一旁的艾哈买提向刘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刘翠不要跟主任争辩。可是刘翠就是刘翠,她不会轻易低头。 “你要知道,没有根据地反映问题是要负任责的。年轻人不能义气用事,更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干工作。”狄主任很不高兴。 “这不是义气用事,也不是感情冲动,是我经过深入调查之后,理性思考的结果。”刘翠一脸正气,“我愿意为我所写的内容承担责任。只是希望a师领导能关注这些问题。如果认为我写的不实,还可以重新派人去调查。” “肯定是要调查的,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狄主任还在翻看那份报告。 刘翠一直站在狄主任办公桌前,没有再坐回沙发。艾哈买提板着脸,一言不发。 “这两年来,师直属分队做了多少实事、好事,你不去写,不去宣传报道,却写这些问题,这不是全盘否定人家的工作嘛。我看你是自由主义、个人主义思想在作怪。对部队建设中的个别问题,拿着放大镜看,甚至是显微镜看,这首先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我的态度是端正的。” “作为一名党员,要有党员的觉悟,要讲党性,要服从党委的领导,你这样做,还有没有一点原则,你知道不知道大王的关系。你这种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的做法,是要受到严肃批评的。”狄主任的声音越来越高。 “党员有权向党组织反映问题。”刘翠反唇相讥。 “是,你有这样的权利,你还可以向军区反映,这都是你的权利。但是如果你反映失实,那可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不要以为自己写过几篇报道,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文章就有什么了不起。” “我写的东西,责任我负。” “就怕你到时负不起这个责任。”狄主任翻到报告中的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说,“你列举的这些问题,说部队拉运物资怕出事故,不敢动用军车,而是租用地方车辆。我请问刘翠同志,部队的条例条令、规章制度哪一条规定,不允许租用地方车辆拉运物资。有没有禁止,你说?” “虽然没有禁止租用地方车辆,但是……” “好了,既然没有禁止,那直属分队租地方车辆有什么错?这怎么能说是消极保安全呢?这又怎么能和驾驶员的训练扯到一起去呢?这跟部队的摩托化出动有什么关系呢?简直是胡乱联系嘛。” 既然领导这样看问题,刘翠不想再说什么了。 “还有,你说迎接上级军事考核时弄虚作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说一说,到底哪一次考核时基层部队作假了?”狄主任问。 “今年新兵训练结束前,机关考核验收时,就发生过这样的问题。”刘翠毫不含糊。 “是哪个新兵连这么干的?有什么证据?”狄主任穷追不舍。 “肯定有证据。”刘翠坚信自己的调查。 “有证据拿出来,哪个连队干的,谁让这么干的,查出来真有此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我也会主动向师长、政委报告的。”狄主任激动地拍着桌子说。 刘翠一时沉默了。说,还是不说呢。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带新兵的军官呢? (下一章:《义正词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义正词严 “说呀,有什么证据?”狄主任逼问道,“干工作不能自以为是,更不能异想天开。如果拿不出事实证据,就要追究你的责任。” “有就是有,直属分队新兵三连在进行手榴弹实投时,害怕新兵失误,出现团那样的事故,他们让那些胆不敢投弹的新兵装病号,逃避考核。” 刘翠还是说了出来。 “真有这事?艾副主任,你查一下新兵三连当时的连长是谁?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狄主任对艾哈买提说。 艾哈买提一看事情要闹大,开始打圆场:“主任,要不这样,这份调查报告我们再派人下去核实一下,然后再向你汇报。你看行不行?” “不行,先把新兵连的事说清楚。”狄主任显然被刘翠激怒了,“新兵三连的连长是谁,马上叫过来。” “是吴勇。我出去打个电话。”艾哈买提想先把刘翠带出去。 “就在我这打电话,我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狄主任不肯罢休。 艾哈买提拨通了电话,让当时担任新兵三连连长的吴勇跑步到狄主任办公室。 …… 过了十几分钟,有人在门外喊:“报告”。 “进来。”狄主任说。 吴勇连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吴勇,去年直属分队新兵训练期间,你担任新兵三连的连长?”狄主任问。 “是,主任。”吴勇答。 “你们连的新兵在师机关考核时,有弄虚作假的事情吗?”狄主任开门见山。 吴勇一时不知所措,主任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还如此着急。 “报告主任,没有。”吴勇考虑了一下,很干脆地回答。 狄主任用轻蔑地眼光看着刘翠,问:“刘干事,这是什么怎么回事?你所谓的证据在哪里呢?” “吴连长,你们连在手榴弹投掷时,让胆的新兵装病号,不参加实投考核,难道没有此事吗?”刘翠没想到吴勇临阵反水了。 “这个嘛。”吴勇看了看狄主任,他搞不清楚主任的意思,是不是要认真清查此事。 如果主任真是要查明真相,自己不如实说,别人说出来对自己不利,而且这事本来是根据上级安排做的。但如果狄主任明知故问的话,又该怎么说呢? 吴勇一着急,头上开始冒汗。 “吴勇,凭良心说实话,不要做亏心事,要对部队建设负责。”刘翠鼓励道。 吴勇看看艾副主任,又看看狄主任。 “吴勇,实话实说。不要有什么顾虑。”狄主任说。 吴勇一听,既然主任这样说了,那就承认吧,反正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就说:“主任,这件事情……” “我相信直属分队的战士不会这么干,我们的新兵训练抓得很扎实,训练很有成效,经得起各级考验。吴勇,你说。”狄主任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吴勇一听,就明白了狄主任的意思。 他便顺着主任的话说:“事情是这样的。师机关来考核之前,我们确实想把那些胆子、不敢投弹的新兵隐瞒起来,可是,后来经过讨论,觉得这样不妥,还是实事求是为好。 “再说,万一被发现,那不是砸我们训练先进单位的牌子吗?所以,那个想法当初确实是有,但后来没有实施。考核都是真实成绩。” “吴连长,你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刘翠有一些意外。 “刘干事,那时是开玩笑说的。”吴勇不再看刘翠的眼光。 “刘翠,你不要把大家跟你开玩笑说的话,当成事实写进调查报告,那样捕风捉影可不好。事实求是,这是我们干工作的根本指导思想啊。” 刘翠强压怒火。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翠同志。” “事实就是事实,新兵三连全连官兵都知道。”刘翠不肯示弱。 狄主任一听火又上来了,拍着桌子说:“刘翠,看来你还是不服气。” 刘翠站在狄主任面前,军姿笔挺。 “吴勇,去把新兵三连全连的战士集合起来。我就不信查不清楚,我就不信会发生那样的事。”狄主任恼羞成怒。 “主任,新兵连已解散。考核完就分到各连队去了。”艾哈买提在一边说,“主任,这些事情,我们还是下去进一步调查核实,完了再向你详细汇报。” “是要好好调查一下。艾副主任,你马上安排,由纪检科的齐科长去查。如果查无实据,我们再来研究怎么处理这事。”狄主任说。 刘翠心里非常明白,要想查清事实很简单,那么多的战士不可能全都说假话。 然而,按狄主任指定的调查组由齐科长负责,那肯定是查无实据了。 齐科长当时担任直属分队新兵营代理营长,让他们去查自己的问题,天大的笑话。 刘翠隐隐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主任,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去给齐科长安排一下。这份调查报告我先拿回去。”艾哈买提走近狄主任的办公桌,准备取那份报告。 狄主任拿起报告撕成两半扔在地上,还说了一句:“什么调查报告吗?” 刘翠窝了一肚子火,愤怒地走了出去。 艾哈买提正准备向狄主任表示谦意,就听到“咣”一声,从宣传科那边的楼道里传来非常响亮的关门声,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艾哈买提知道,这是刘翠干的。 吴勇站在一边很紧张,弯腰拾起那份被撕成两半的稿子交给艾哈买提。 刚才的声音,三个人都听见了。 狄主任对艾哈买提说:“艾副主任,你看看,这就是你手下直接分管的人,你也该管一管了吧,不想在师机关干了就滚到基层去。” “是是,主任,我没有管好。” “还有啊,这样的调查报告你是要把关的啊。” “是是,主任,其实这稿子我看了,觉得有些不妥。”艾哈买提点头说。 “不妥?不妥你还往我这儿呈送。”狄主任对艾哈买提也有些不满。 “我觉得刘翠提出的一些问题,确实值得领导思考,只是请您看看而已。下去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没有什么事我先去了。” “嗯。”狄主任点了一支烟自己抽了起来。 艾哈买提离开狄主任办公室时,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一眼吴勇,说:“吴连长,回去吧。” (下一章:《知音难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知音难觅 艾哈买提来到刘翠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喊了几声:“刘,刘翠,开门,是我。” 停了十几秒钟,门开了,地面上全是玻璃碎片,还有一大片墨迹。 刘翠开了门,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艾哈买提顺手将门掩上,来到刘翠身边,说:“刘啊,别生气,干工作要经得起领导批评,还要受得了委曲,批评使人进步嘛。” 刘翠背对着艾哈买提,注视着窗外。 “我此前提醒过你,要考虑那份报告的威力,看来你还是思想准备不足。” “我知道某些人看了调查报告一定会不舒服的,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厚颜无耻。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话不要说得那样刻薄。领导有领导的考虑。”艾哈买提在刘翠的椅子上坐下,“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调查报告还是比较真实的,我打心眼里佩服你的勇气。我是支持你的。” “副主任,你说我这是图什么?我为了谁?我为了自己吗?”刘翠转过身来,两手插在裤兜里。 “你是为了部队的建设,你是对自己的良心负责。有你这样的下属我感到很欣慰。”艾哈买提说,“但是,工作要注意方法。” “正确的工作方法就是遇到问题绕道走?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刘翠嘴里嘟囔着。 “刘,不要使性子嘛。”艾哈买提说,“刚才,狄主任流露出一个意思,有可能要让你离开a师政治部机关。” 艾哈买提故意把语气调整得平和一些。 “不就是贬到基层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省得我再看到这些令人恶心的事。”刘翠的话里充满怨气。 “或许,不仅仅是下基层。”艾哈买提说。 “他还想怎么样?给我降职,还是把我抓起来?”刘翠不以为然。 “当然,那倒不至于。”艾哈买提说,“虽然我只是个副主任,但你的工作由我分管,我是不会同意放你走的。只要我还在当副主任,我会力保你在宣传科干下去,我们就是缺少像你这样有志气、有胆量、有能力的军官。” 刘翠看着这位令人敬重的首长,心中的愤怒在慢慢消解。 “刚才那个吴勇连长,我知道他想说真话,可是话到嘴边一看风向不对,马上改口,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舵手。可惜啊,部队建设不需要那么多的舵手,而是需要旗手、投手。” “副主任,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刘翠的火气又消了一些。 “什么添不添麻烦的,都是为了工作。我们政治机关的军官,从来就是好样的。不要灰心,振作起来,乌云会过去的,太阳会出来的。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没问题,副主任,谢谢你的理解和信任。”刘翠点点头。 “思想通了就好,快把这地板打扫一下,墨水到秘书科去领一瓶。”说完,艾哈买提出去了。 刘翠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扫掉,又用拖把将地面拖干净。然后,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团的总机。 “帮我转一下政治处宣传股陈干事办公室。” 电话接通了。 “陈默,是我,刘翠。” “你好,有事吗?” 刘翠听到陈默那种生硬的语气,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啪”的一声,她挂断了电话。 刘翠默默地坐在桌前,脑子里一片混乱。 电话铃响起,她不想接。铃声响了很长时间,她仍是不想接。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响起。刘翠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刘干事,是我,陈默。” “嗯,有事吗?”刘翠也学着陈默刚才那冷冰冰的口气说。 “不好意思,刚才……”陈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的那份调查报告呈给领导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心脏受打击了?” “嗯——” “淡定,想开点,没多大点事。” “你还知道关心人啊?”刘翠没好气地说,“不出所料,一阵暴风骤雨式的攻击。狄主任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顿,还说要追究我反映问题不实的责任。” “怎么会那样呢?你是不是太冲动了,对领导不够尊重?” “我很正常啊。身正不怕影子斜。选择这样做,就不怕他处理我。” “适当的时候,低一下你那高贵的头颅,事情就过去了。” “这好像不是陈默的作风吧。”刘翠说,“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离开师机关下连队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要轻言放弃,任何情况下我都支持你,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始终和你站在一起。”刘翠终于听到了陈默鼓励的声音。 这些话,让刘翠心里多了一丝宽慰。 …… 郑东的妻子孟芳在部队住了两个月。 政治处的军官都说郑东有本事,娶了那么好一个媳妇。郑东听了表面上很高兴,但他心里清楚,孟芳是什么样的人。 毕竟是临时家属院,不是分给他们的住房,只能暂住两个月,超过时间就得搬走。 孟芳回山东临沂去了,郑东又搬回单身宿舍,还是与刘天来两人住一间。 孟芳临走的时候,嘱咐郑东,年底务必转业,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黄闰和黎凤领了结婚证,他们名正言顺地搬进了临时家属院郑东住过的房子。 郑东此前专门粉刷过房子,仅仅住了两个月,还是挺干净的。 团的家属院全是老平房。即使是如此简陋的房子,等着分房的军官还排了很长的队。大家都盼着什么时候团能盖几幢家属楼,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黄闰和黎凤刚结婚,且他的职务比较低,要分房子还需要等上若干年。 能住进临时家属院,黎凤已经很高兴,总算是有个窝了,尽管是临时的。 她可以在没事的时候给黄闰做几道家乡菜,偶尔也把陈默请过去尝尝老家的味道。 黎凤去当地的学校应聘,找了好几所学校,都没有什么机会,要么说已经有音乐老师,要么说管事的人不在。 黄闰靠自己实在是搞不定了,才向侯主任求援。 侯顺安排群工干事艾斯卡尔以团政治处的名义与县委“双拥办”联系,再通过县教育局通知县城周边的学校,希望给予关照。 此后,黎凤又跑了好几所学校,都没一个准信,只有一所学校面试通过了,让她等消息。 一等就两个月过去了。再去问,学校又说,这学期已开学,等放暑假以后再决定,下学期九月份才能上班。 黎凤一算,时间还早,需要等待。不过,上半年黄闰再没有外出的任务,两个人在一起,黎凤也不觉得有多寂寞。 像黎凤这样的人才,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是稀缺资源,她要找一份工作本该不难,只是有些地方用人不是凭本事,而是靠关系。 没事的时候,黎凤带着艾斯卡尔的女儿弹弹琴。几位家属听说黎凤是艺术学校的老师,也把孩子送过去请黎凤辅导。 起初,黎凤只是义务给大家服务,教孩一些基本功,后来孩子多了,她精力顾不过来,就开始收费。 每个孩辅导一次一时,收二十元。这样的生活,黎凤觉得充实,还有的收入,自己的专业也不会偏废。 家庭的日子刚开始稳定下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下一章:《标新立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标新立异 穆子旭以前从来不看《库拉日报》,最近他开始关注这份报纸了。 他不读报纸主要版面的内容,只留意报纸的中缝。每天都在寻找他们刊登的征婚启示。 刊登这样一则短的广告,见报一次要付费六十元钱,报社的同志和陈默打过交道,建议他们刊登两次,收八十元,他们爽快地交了钱。 当时得到的答复是,十天之内见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穆子旭还没有看到征婚启示。 那天,陈默正在办公室里写稿子,侯顺打电话叫他。 陈默来到侯主任的办公室,见侯顺正在翻看一份《库拉日报》。 他以为侯主任又要和他研究稿子。以前,侯主任发现报纸上有好文章,就叫陈默一起探讨,学习别人长处,促进自己提高。 然而,这次却是个例外。 “陈,今天的《库拉日报》你看了吗?”侯顺面带微笑地问。 “报纸还在股长办公室,没顾上看,正忙着写稿子。”陈默道。 侯顺说:“这个征婚启示是不是你们搞的,你跟穆子旭、李进东。你看看这中缝的位置。” 陈默先是一惊,他接过报纸一看,可不是,一字不差,完全按他写的内容登了出来。 陈默笑着说:“是的,主任,你真是明眼人,一看便晓得。” “你们三个年轻人,真是有意思,我在团工作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军官找对象要登征婚广告。到底是在北京读过大学的,见识广,胆子也大。你们这样也不怕泄密?”侯顺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 “我们没有用部队番号,用的是代号,平时写信就用这种地址,也没有用真名,无所谓泄密不泄密的事情。”陈默解释道。 “你们搞征婚,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怕团首长看到了,会觉得‘肚子胀’。年轻人啊,总是点子比较多。但愿你们通过这种方式能找到如意伴侣。”侯顺说。 “多谢主任理解。” “不过,这种做法我是不提倡的。你们既然已经登了,也就登了,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给你们把把关。” “是,主任。” “有些事情我把过关,出了麻烦我可以替你们抵挡一阵。你们不给我说,自己搞这些动作,出了什么问题,处理起来我可帮不上你们。毕竟我还是政治处主任吧。”侯顺始终面带微笑。 “是的,主任。以后要加强请示汇报,这事我以为是个人的私事,就没敢给你报告。”陈默笑着说。 “婚姻大事也是我们政治部门要管的事,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团这么优秀的军官找不到对象,主任有责任啊。”侯主任笑了,“这事情就这样,不是批评你。有时候还有点羡慕你们,我那时要有这种机会,说不定也会多几个选择。是吗?” 陈默看得出来,侯顺真的没有责备的意思。 “你去忙吧。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侯顺说。 “有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报告的。”陈默离开了侯主任的办公室,马上就去找穆子旭和李进东。 他找了一圈,两个人一个也没有找到。陈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写稿子。 不一会儿,穆子旭和李进东一起来到陈默的办公室。穆子旭说:“黑狗,你看到我们的征婚广告了吗?” “看到了,是侯主任先看到的,把我叫去说了一通,不过也没批评。”陈默有几分得意。 “我们俩刚才被景处长叫去训了一顿,说我们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涉嫌泄密,还说政策明确规定军人不准刊登征婚广告。我们俩就什么也不答,反正生米做成熟饭,他也没办法。”穆子旭说。 “这些领导挺聪明的,一看就知道是我们三个的杰作。”陈默说。 “除了我们仨,团哪个军官还有这勇气。呵呵,这就叫个性!”穆子旭得意扬扬。 “我们三个一同毕业来团,谁不知道呢?景处长说,甲就是穆子旭,乙是李进东,丙是陈默。说得一清二楚。看来这次我们是要一炮走红啊。”李进东对初步效果感到满意。 “我们的到来已经打破了团原有的沉闷,给封闭僵化的机体注入新鲜血液。下一步,就看你们俩谁的运气好了。”陈默说。 “我们俩的运气,你呢?”穆子旭说。 “我,我没个性,也没追求。”陈默自嘲道。 穆子旭和李进东各自都在心里描绘着美好的未来。他们天天都盘算着,谁会第一个收到信,谁的信会收得多,谁在女孩子眼里更有魅力,谁能最先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陈默对此事并不关心,他不大相信通过这种渠道,能找到真心可爱的人。 …… 很快就有了消息。首先是陈默。他接到一个女士的电话,让他很尴尬。谁呢? “陈干事,你好,我是刘翠。” “你好,最近狄主任没再找你的麻烦吧?”陈默问。 “狄主任说,要派人下去调查核实,到目前还没有结果。” “正常,这可能就是最后的结果。不了了之。” “本来还让我在政治部军官大会上作检讨,艾副主任提议,开会时做个自我批评就行了。这事也就这样了。” “那还好,看来艾副主任这人不错嘛。” “比狄主任强多了,最起码还有一点实事求是的精神。” “我猜你现在的心情,一定有点失望。你使出浑身力气打出一拳,结果打在了海绵上。”陈默说。 “难以名状。”刘翠说,“陈干事,最近的《库拉日报》你看了没有,我又发现了一个新闻线索。” “什么线索?”陈默问。 “关于军人婚姻的素材。昨天的《库拉日报》中缝刊登了你们团三名军官的征婚广告。这是很稀罕的事,三个人同时征婚,就更有新闻价值。你看了没有,知道是谁吗,我看上面留的名字是冬子。” “噢,我刚注意到。我们团没有冬子这个人。这三人是谁,我不清楚。”陈默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我一看部队代号,就知是你们团,再一看分队代号是后勤处的,三个人当中肯定有后勤处的,还有一个‘略通文采’会不会是你们政治处的,而且这三个人要么是同学,要么是同乡,一定关系密切。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是谁吗?” 陈默从刘翠的话音里听得出来,她已猜到是谁了,就说:“这个嘛,我,我没有关注。” 陈默有些为难,承认吧,觉得好像在刘翠面前会留下什么,不承认吧,也担心刘翠会笑看他。 (下一章:《纷至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纷至沓来 “我明白了。”刘翠说,“你这个人越来越难以琢磨了。祝你们好运吧。” 说完,刘翠挂断了电话。 等刘翠挂了电话,陈默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征婚又怎么了吗?这是自己的权利,没有人能剥夺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还怕什么呢?自己并没有给刘翠承诺过什么,不应该有什么负罪感啊。 陈默又把电话拨了过去,“喂,刘干事,我是陈默。” “你好,还有什么事?”刘翠问。 “有个事,还是向你坦白吧,其实,那则征婚广告是我写的,登的是我和穆子旭、李进东三个人,刚才,没好意思说。” 陈默的右手拿着电话听筒,左手摆弄着电话线。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刘翠说,“我曾经在你那里碰见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你们干的不错。” “哦,呵呵。” “你承认不承认其实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新闻素材来看,至于主人公到底是谁,我才不关心。还是那句话,祝你们好运。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刘翠不给陈默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陈默放下电话又觉得后悔,不应该再打电话给刘翠,干嘛要向她解释,自讨没趣。 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反正与刘翠之间仅仅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同事关系,为什么还那么在乎她的感觉。 陈默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了一个字:“蠢。” …… 又过了几天,应征者的信如雪花般一封封飘过来。 最先收到来信是陈默。信封上注明转“丙先生”,这让穆子旭和李进东很眼馋。两人一致要求把信打开,先看一看照片。 陈默打开信,可惜没有照片,令人失望。 来信的女孩是库拉市水利局的,大学毕业生,字写得不错,语言表达也很通顺。女孩说她爱好文学,发表过多篇文章。信的结尾留下了联系电话。 “看来,女孩子都喜欢爱好文学的。早知这样,给我的广告词里也应加上这么一句。”穆子旭说。 “哥儿们,我有一个建议。”李进东说,“以后咱们不论谁收到来信,都要三个人共享。” “怎么共享,这事也能共享?”陈默说。 “像这封信写给黑狗的,咱们也可看一看,当然黑狗优先。如果去约会见面,最好我们三人一块去,如果黑狗看不上,子旭可能看上,或者别人看不上你们二位,有可能相中我。”李进东说。 “想得美。”陈默说。 “这样做,不仅对我们有好处,对写信的女孩来说,也多出两倍的选择机会。”李进东说。 “我觉得可行啊,如果有空,大家不妨都去见一面,还可以帮着参谋参谋,如果确实需要分身,再单独行动。这办法好。”穆子旭说。 “怎么都行,我无所谓。”陈默说。 次日,陈默和穆子旭各收到一封来信,李进东就更着急了,“怎么就你们两个有信,没人给我写呢?” “人品不好呗!”穆子旭说。 “都是黑狗给我写的广告词不行,说什么‘忠诚可靠’,女孩子一看,就猜我是一个老实巴椒的人,哪像你们俩,一个‘活泼幽默’,一个‘略通文采’,都是有特点的人。”李进东说。 “稍安勿躁。”陈默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明天再没人给我来信,我就不跟你们玩了。”李进东说,“没想到我想出来主意,自己咋就这么背呢?” “哎哟,我的进东兄。来来来,你看这张照片。”陈默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 李进东拿过照片一看,摇摇头说:“配黑狗嘛,确实有点差,不过见了真人也许不一样。还是先联系吧,是哪里人,干什么的?” “库拉市机械学校的老师,学历,大学本科。”陈默说,“见,还是不见呢?” “见!不见面怎么知道人好不好。”李进东说,“子旭,你那封信里有没有照片?拿过来看一看。” “没有照片,只有信。太可笑了,你们看,这女孩说她身高17厘米。才这么高一点。” 穆子旭比划着两厘米的长度,逗得陈默和李进东都笑了。 “肯定是笔误,笔误,她想说自己17米。个头挺高,本意是炫耀一下,不想弄巧成拙。”李进东说。 “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陈默问。 “库拉市卫生防疫站的护士。”穆子旭说,“名字叫朱丽丽。” “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军人与老师啊、护士啊,好像很容易配对?”李进东说。 “好像有那么一点关联。”陈默说。 “黑狗啊黑狗,你给自己的广告词写得最好,所以你的信来得最多。这家伙太坏了。”李进东说。 “才两天嘛,你急什么?说不定以后你一天可以收好几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穆子旭安慰他这位老兄。 陈默突然想起一事,他问穆子旭:“阿咪娜是不是调到库拉市卫生防疫站工作了?” “是。”穆子旭说,“怎么了?” “呵,没什么,这个朱丽丽也是卫生防疫站的,说不定和朱丽丽约会,又会碰见面阿咪娜的。”陈默说。 三个人在期盼和等待中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竟然一封信都没有收到。 此后的一天,一下子又来了六封信。李进东大获丰收,收到三封,陈默收到两封,穆子旭收到一封。 三个凑到一起,各看看各的信。李进东可是乐开了花。一封一封仔细品读。 “你们看,这女孩漂亮吧?”穆子旭首先拿出了一张照片。 陈默和李进东凑近一看,果然,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不过那是一张艺术照,真实性值得怀疑。 陈默说:“这种艺术照,一般都会掩饰一些缺陷,给人的感觉挺好,最好还是见真人。这是哪里的女孩?” “是石油基地的。”穆子旭说,“隔着几个县,有点远,不容易见面。” “那就让她再寄一张生活照来,就可以看清楚。”李进东说。 陈默打开第一封信看了一遍,骂了一句:“混蛋。” “怎么了?”李进东问,穆子旭也转过身来。 “你们看,这封信绝对不是女孩子写的。他没有介绍自己的情况,也没有提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下部队的军衔是如何区分的,有多少等级。哪里是应征对象,分明就是让我给他解释军衔的意思吗,竟然还有这种无聊的人。”陈默很生气。 “从字体上可,也不像女孩子写的。黑狗,你被戏弄了。哈哈哈哈。”穆子旭幸灾乐祸。 “别理他,不回信就行了。”李进东说。 陈默把那封信撕掉,扔进垃圾筒,又打开了第二封信。 (下一章:《真乃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乃天意 “哎呀,奇怪了,你们看。”李进东拿着一张照片说,“这不就是刚才给穆子旭写信的那个女孩吗?她怎么给我也写信了?” 陈默和穆子旭一看,可不是,还是那个女孩子,还是那身打扮,还是用的艺术手法,只是换了个姿势。 “这女孩很有心机。她想一石二鸟。”李进东说。 “岂止是一石二鸟,简直就是一石三鸟。”陈默打开的那份信竟然还是同一个女孩子,他拿出的照片与穆子旭和李进东收以照片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们想着一举多得,人家也想到了。同时接触三个对象,真是聪明。”李进东说,“我的意见,这个女孩由子旭负责联系吧。” “好,我联系,到时可别说是我捷足先登。”穆子旭说着把三张照片全都收了起来。 李进东又拆开了另外两封信,一封是库拉地区科技协会的,一封是库拉市人民医院的,都没有照片,只有联系电话或者通信地址。 三个人一合计,马上到周末了,能通过电话联系的先预约一下,星期天就去见面。没有电话的就写信,没有照片的再催要照片。 由于忙着联系约会和写回信,三个年轻人特别兴奋,几乎到了旁无他顾的地步。 日子就这样在美好的期待中悄悄地过去了。 …… 星期天,三个人换上便装,乘车去库拉市。 中途下车,先去第一站,机械学校。陈默按照电话联系好的地址,带着穆子旭和李进东来到学校的住宅楼,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姑娘。 开门的一瞬间,陈默就感觉这事不会成的,因为姑娘与他想象中的相差太远。 陈默开口便问:“请问,你是何紫燕吗?” 那姑娘笑着答:“是我,你是?” “我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位。”陈默说,“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来来,请进,请坐。你们甲乙丙全都来了。”姑娘笑着说。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何紫燕给他们三人倒上茶。陈默喝了一口,问:“这是你的房子,单位分的吗?” “是的,旧房子,我没咋收拾。一个人住嘛,就挺随便的。”何紫燕看着陈默笑着说。 陈默从她的眼神中可以觉察出来,何紫燕对他的第一印象应该不错,然而他对她却没有相同的感觉。 穆子旭和李进东只顾喝茶,听他们说话,观察房子里的陈设。 “平时工作忙不忙,你是教什么课程的?”陈默问。 “还可以,不算太忙,我教计算机的。”何紫燕显得很自信。 “你家是哪里的?平时回不回家?” “我家在桐榆县,每个月可以回去一趟。有时候为了省钱两个月才回去一次。我们家对我看得不紧,我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做主。”何紫燕说,“你在单位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做政治工作的。写一写搞子,搞一搞宣传什么的。没有你们的工作神圣,你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陈默说。 “神圣什么啊,普普通通的工作而已。”何紫燕说。 两个人谈了几句,就没什么新鲜话题了,陈默便起身告辞。 何紫燕还想留他们三个在家里吃饭,陈默推说有事,三个就离开机械学校。 何紫燕看来起有些失望。她执意送他们三人出了学校的大门。 离开机械学校,穆子旭问陈默:“怎么样,黑狗,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没什么感觉。”陈默答。 “你不跟人家多聊一会儿,怎么会有感觉呢?”李进东说。 “我没有那种感觉。这个就算了。”陈默说,“回去给打个电话,让她再找别人吧。” “干嘛这么急,给人家一点希望都不留。”穆子旭说。 “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还纠缠那么长时间,对人家是不负责任的。不如趁早说,她也就死心了。”陈默说。 “是不是因为长得不俊俏?”李进东问。 “长相嘛,一般,总之是没有感觉。”陈默说。 “可不要以貌取人。”李进东说。 “好了,看下一个去吧。”穆子旭说。 三人重新上了公交车,前往库拉市卫生防疫站。 穆子旭按照约定的接头暗号,在防疫站大门外等候。陈默和李进东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时,从卫生防疫站里走出来一位个头高挑女孩,身着一件红色长裙。 “这不是阿咪娜吗?”穆子旭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曾在4八6医院当护士,后来调到防疫站工作。 “穆子旭,穆助理?”阿咪娜也认出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等个人?”穆子旭说。 “你等的人是我们单位的?”阿咪娜问。 “嗯,是。”穆子旭说,“你们单位,有个叫朱丽丽的吧?” 阿咪娜一听“朱丽丽”这个名字,哈哈大笑起来。 穆子旭一头雾水,就问阿咪娜:“你认识朱丽丽?” “当然,我们是同事嘛。”阿咪娜笑着说,“你们是来相亲的吧?” “你,你怎么啥都知道?”穆子旭感到莫名其妙,“难道你跟朱丽丽挺熟的,你们住同一间宿舍?” “嗯,我们天天在一起,吃住都在一起。”阿咪娜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 这时,陈默和李进东也走过来。陈默也认识阿咪娜,她是阿孜姑丽的闺蜜。 “呵呵,还有陈干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阿咪娜笑得更灿烂,那张俊俏的脸庞越发迷人。 陈默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阿咪娜是混血儿,要不怎么会这么漂亮。 “你们三个来防疫站,都是为了看看那个叫朱丽丽的姑娘?”阿咪娜说。 三个大伙子,被一个女孩说得脸都红了。 “好了,不逗你们玩了。”阿咪娜收起笑容,说:“我就是朱丽丽。”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穆子旭说,“你,不是叫阿咪娜?” “没开玩笑,阿咪娜是我的名,我身份证的名字可是朱丽丽哦。”阿咪娜轻轻晃动着身子,得意扬扬。 眼前的情况让陈默大跌眼镜。他无法理解,阿咪娜摇一变,成了朱丽丽。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天意。 “缘分。”陈默说,“这真是缘分,看来是老天一定要把你们牵到一起。” 李进东并不知道此前穆子旭与阿咪娜的事情,他一脸茫然,只是听他们说笑。 “你怎么会有两个名字,而且,差异这么大?”穆子旭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也没什么神秘的。”阿咪娜整了整肩头蓝紫色的披肩,说:“我爸爸是少数民族,我妈妈是汉族,所以,我就有了双重身份。” 在一种无形的力量指引下,再一次面对这位漂亮的混血少女,穆子旭完全被征服了。 他心里反复说,这是天意,就是天意。 (下一章:《有花堪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花堪折 穆子旭和朱丽丽都被这种天意也罢、巧合也好搞得兴奋不已。此前那些有趣无趣的事又重新勾起他们的回味。 陈默冲着李进东摆摆头,两人给穆子旭和朱丽丽打了招呼,便离开防疫站去找下一个目标。 在库拉市人民广场附近,李进东找了个电话亭,先给市医院的一位护士打电话,约她来广场见面。 陈默也打电话约水利局的姑娘到广场的国旗杆下。 护士先来了,李进东上去答话。陈默看到,那位护士娇玲珑,有一种家碧玉的风姿。 李进东陪着护士在广场上一边走一边聊。 陈默看着这两个人,等着那一人。 陈默在心里暗暗勾画着将要到来的姑娘,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电话里说,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肯定是一位清纯的女孩,白裙子就代表着纯洁、专一、朴素。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甜美,一定是一位柔弱多情的女子。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李进东和那位护士还在边走边聊。 陈默想,水利局的姑娘不来了吗?难道临时有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了,还不见白裙子出现。 陈默想快点见到那女孩,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怕见到女孩,怕她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好,失望了怎么办? 就在这种矛盾与焦躁的等待中,白裙子远远的向国旗杆方向飘过来。 她长发披肩,手里拎着一个蓝色包,长长的裙子随风飘摆,一双黑色的高根鞋敲打着广场的石板。 快到旗杆时,陈默注意到,她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像是一个中学生。 陈默迎上去,笑着问:“你是水利局的吧?” “是的,你是丙先生?”白裙子问。 “是的。你好。”陈默这才看清了姑娘的脸,他有些失望。不过,他马上的告诉自己,不要以貌取人,先谈一谈,再了解一下。 坦率地说,她不漂亮。比不上陶莉,比不上阿孜姑丽,比不上刘翠。 “我们去前面走一走。”陈默提议。 那姑娘答应了,随着他朝广场边的林荫道走去。 陈默问:“你在水利局是干什么工作的?” 那姑娘答:“是搞设计的。” “设计什么呢?” “大到水库、水坝,到水渠。” “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 “b1农学院。” “你家就是库拉市的吗?” “是的,就在南区那边。” “什么时候从学校毕业的?” “两年多了。”姑娘反问,“你在部队是干什么工作的?” “做政治工作,具体说就是搞宣传的。” “今天休息,没什么事吧?” “这会儿没事。” “中午,中午到我家里吃饭去吧。我家离这不远。”看得出来,女孩对陈默的印象不错,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陈默明白,这女孩可能是想让家人见一见他。 “谢谢你,中午我还有点事,部队管得很严格,今天出来只请了四个时假,再过一会儿我就该往回赶了。下次吧。” 虽然陈默婉言拒绝了,女孩还是挺高兴的。她说:“噢,是这样,那就下次吧,下次你多请几个时的假。” “好吧。”陈默尽量表现得很自然。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陈默对白裙子的姑娘说,他该回去了。女孩要送他去车站,陈默执意不肯。 女孩不好勉强,反而是陈默把她送到公共汽车站。女孩带着一丝遗憾上了公交车,临走说好要打电话联系。 陈默又回到广场,看见李进东和那位护士正在道别。 陈默等护士离开后,走过去问:“谈得怎么样,看你们挺投缘的嘛。” “还可以,虽然没有那种触电的感觉,不过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可以保持联络、继续发展。若不是还要去科协见另一个女孩,我会继续跟她聊下去。”李进东得意地说。 “你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啊?”陈默伸长了脖子看着李进东的眼睛问。 “今天的计划就是见两个,出来一次不容易,得抓紧时间,要不然,下周再来几封信,如何分身?”李进东说,“你谈得怎么样,我没有注意你那女孩长得怎么样,只看到穿着一身白连衣裙,很飘逸嘛。” “第一感觉不怎么样。这世界上的漂亮女孩都让什么人找去了。”陈默叹息道。 “不理想吗?是容貌没有触动你,还是柔情没有打动你?”李进东问。 “我是不是有点太俗了,尽管我不是有意的,可事实上就是以貌取人。今天见面的这两个女孩,第一印象都是太普通,没有感觉。”陈默说。 “这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正常的。那就再等后面的吧。”李进东说,“走,跟我一块去看一看科协那女孩。” …… 李进东和陈默一起来到科协大楼。李进东用传达室的电话联系到目标。 没过多久,大楼里走出一个女孩,上身穿一件白衬衣,下身穿蓝黑色裙子,一条马尾巴垂在脑后。 李进东笑着迎上去。 两人就那样谈开了,陈默与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他看到这个女孩开心地说着笑着,心里想,为什么这女孩找的不是丙先生,而是乙先生呢? 过了一会,李进东叫他:“黑狗,过来。” 陈默慢慢腾腾走了过去。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心梅,科协的秘书。”李进东向陈默介绍完,然后回过头对张心梅说:“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同学,陈默陈干事。” “你好,陈干事。”张心梅笑着问候一声,然后冲李进东说:“你怎么叫他,黑狗。” “这是他的昵称,我的好哥儿们,我喜欢这样叫他。因为他的名字是默,分开了就是黑犬,所以就叫他黑狗。”李进东看上去很开心,比刚才和那位护士交谈的时候更开心。 “今天星期天,你还加班吗?”李进东问张心梅。 “领导安排了一点事,很快就完成。你们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吧。加完班我们一起去吃饭。”张心梅笑容端庄,说话得体。 “好吧,走,一起去,黑狗。”李进东当然乐意。 “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你们聊吧。”陈默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电灯炮”。 “走嘛,一块儿去吧。”张心梅很客气。 “不去了,不去了,我要买点东西。你们去吧。”陈默此时的最佳选择就是静静地走开。 “那好,再见。”李进东和张心梅一起上了科协的大楼。 (下一章:《爱与离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与离别 陈默独自向公交车站走去。他的心里有一丝失落,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起初,他就对这种广告征婚方式没抱多大希望,如今果然如此。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总在有意无意地做着某种比较,把今天见到的每个女子跟陶莉比较,跟刘翠比较,甚至跟阿孜姑丽比较。 令人失望的是,谁也比不了,比不了陶莉的宽厚仁爱、善良无私,比不了刘翠的勇敢坚毅、不让须眉,更比不了阿孜姑娘的冰清玉洁,温柔多情。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如果能得陶莉、刘翠、阿孜姑丽她们三个当中的任何一位,都应该满足了。 然而,在面对这几位卓越女子的时候,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 当天晚上,陈默本想早早躺下睡觉。可是穆子旭和李进东兴奋了一天,非得拉着陈默去团的餐馆喝两杯。 李进东要了三瓶西凉啤酒,点了几个菜,三个人边吃边聊。 穆子旭和李进东有太多的话题,都想把一天的美妙感受与他人分享,陈默别无选择,只能充当他们的听众。 穆子旭说到开心处,就会流露出久违了的幸福微笑。李进东虽然说得比较含蓄,可是陈默看得出他心仪所向。 两个人侃侃而谈,他们到底都说些什么,陈默没有听进去几句。他只感到两位兄弟都从一天的约会中得到了快乐,除此之外,便是对新认识女孩的夸奖。 他们看到的全都是一片光明,甚至在不远的将来就可携手走进婚礼的殿堂。 直到熄灯号响起,穆李二人还是意犹未尽,陈默却早已失去了耐心,提醒了两次,三个人才喝完了啤酒离开。 穆子旭哼着他最喜欢的歌——张学友的《情》回了宿舍。 李进东兴冲冲地去了办公室,他不舍得这么早睡觉,他要去办公室单独回味当天发生一切。 陈默则平静地回到宿舍。 …… 随后的一段时间内,穆子旭与李进东忙碌地推进着这种令人兴奋的快乐游戏。 他们还是一起看信,一起欣赏照片,再去约会,走马灯似的一个一个比较。 陈默很少参与这种事情了。 一个多月过去,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全是由第一感觉或者说第一印象决定的。 穆子旭选择与朱丽丽保持联系。李进东与科协的张心梅渐入佳境。只有陈默依然不知是何所求。 …… 七月的西域南部正值盛夏。 有两个消息在团传播开来。一条消息是团要从步兵团改编成装甲团,人员、装备都会有大幅调整;另一条消息是,全团即将出动,开赴喀喇昆仑山进行高寒地区适应性训练。 部队改编那是大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除了领导们关心岗位的存留,基层军官和士兵并不太在意。大家倒是更关注即将到来的高原训练。 穆子旭和李进东都沉浸在美丽的爱情之中,很不乐意去那偏远的地方。 缠缠绵绵,难舍难分,最后还是告别了所爱,整理好行装,按时出发。 高原训练地点是荒山野外,没有民用电话,不可能电话联系;也没有邮局,不可能写信,只能在相思中等待。 所幸时间不长,仅两个月时间。 陈默无所牵挂,倒是很乐意去那巍巍昆仑,体验生命与自然的天成。 穆子旭给朱丽丽买了一大罐巧克力,希望他不在的时候,她还能天天甜甜美美。 李进东送给张心梅一盘水仙让她好好养着,等他们从山上回来,希望能够开花。 黄闰又要随部队出动,黎凤再一次被忧虑所困扰。 部队还没有出发,人还没有走,她就已经感到了孤独。 这一次她没有闹,没有撒娇,也没有埋怨,更没有阻拦,而是默默地给黄闰收拾行李。 从换洗的衣服到保暖的皮褥子,从防晒霜到常用药,一件一件,一样一样,她总想多装进去一点,只是部队统一配发的背囊不够大,装不下黎凤那么多的爱。 团家属院里,每每发生着类似的一幕幕。 工兵连连长王誉峰的家里,妻子巫敏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背对着丈夫,王誉峰坐在床边劝他的妻子。 “敏,你就别生气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我这当连长的,连队出动我不去怎么行呢?自从结婚以来,我对你的照顾很少,可是我的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你。” 妻子没有出声。 “你嫁给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每次让你独守空房,我的心里都很难受,很过意不去。但我就是干这个工作、吃这碗饭的,穿上这身军装,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选择的。” 妻子还是没有出声。 “你转过来嘛,让我再看看你。” 巫敏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转过身来,也没说一句话。 王誉峰拍了拍爱人的肩头,又说:“敏,等我从高原下来,就打报告休假,在家里好好陪你一个月,不要你洗衣服,不要你做饭,家务事我全包了。晚上我给你打洗脚水,抽空我给你做按摩。你就转过脸来嘛。” 王誉峰扒着妻子的肩膀想拉她转过来,巫敏扭了一下肩,还是没有转身,仍旧一声不吭。 王誉峰又说:“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你的债。我知道你早就想要个宝宝,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我一直在努力,你不要着急,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尽管现在还没有,但是该给你的一定给你。 “等再过几年,我从部队转业了,那时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你就转过头来,看一看我嘛,也赐给我一些力量和勇气嘛。” 巫敏还是没有动。 王誉峰说:“你真的生气了,不肯再看我了?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爱我了?让我自生自灭?” 巫敏仍旧没有动,也没有出声。然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泪水从上面的眼睛流入下面的眼睛,汇入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无声中,枕巾已湿了一片。 王誉峰却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那好吧,你自己保重,如果不想做饭,就去街上买着吃,不要委屈了自己。我走了。” 王誉峰说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见妻子真的不愿意再回头,只好拿起巫敏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门。 听见王誉峰锁门的声音,巫敏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想再控制自己,一翻身,扒在枕头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要把这一年多来的孤独寂寞全都哭出来,她要把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她要把自己不幸的命运哭出来。 她哭的声音很大,然而王誉峰却已走远,听不见了。 (下一章:《再次出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次出征 奔赴喀喇昆仑山进行高寒地区适应性训练,比上帕米尔高原施工,任务更艰巨。 施工不用携带武器,没有战术背景。高原适应性训练则是为以后的作战探索战法、积累经验,可能遇到许多未知的复杂情况。 团平时驻守在塔克拉玛干大漠边缘,防区包括昆仑山腹地。那里才是部队未来作战的真实地域,每隔几年,部队就要上一次高原,开展系统训练。 团有些战士没上过昆仑山,对高原缺氧、高山疾病、千里域藏公路心存畏惧。 尽管在山下平原地区进行了一定的适应性训练准备,但是登上高原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既然是高原搞训练和演习,武器装备肯定是要运上山。所有出动的车辆全都喷上迷彩伪装,战士们也都换上了米黄色的高原迷彩服。 这次出征,比去帕米尔的兵力更多,整个团有上百辆车联合出动。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保障当然是重中之重。 团的生活保障队、军需部门筹备了大量的保障物资和食品。为了方便官兵的生活,军人服务社也随队出动。这倒是战士们没有想到的。 部队出发的时候,随军家属们又站在大门口送行。 这一幕,如同年初部队去帕米尔高原施工的时候一样,还是令人难忘,令人动容。 家属们仍把灿烂的笑容展现给每一名出征的军人,把不安和犹虑留给自己,留在家里,不让一个人带着顾虑上山。 没有工作的、能请上假的家属都来送行了,然而,工兵连连长王誉峰的妻子巫敏没有来。王誉峰带着愧疚和哀怨出发了。 部队第一天的行军任务是从民乐县行至开城县。开城县就是域藏公路的。 当晚,部队驻扎在县城,次日开始进山。 此次高原寒区适应性训练,a师只派团出动,团长政委等主要领导悉数上阵。 a师首长机关派出贺成功副师长带司令部机关的一名科长,三名参谋,政治部一名科长一名干事,后勤部一名助理员。组成一个型指挥组随队上高原。 这些人员也是当天赶到了开城县,与团大部队汇合。 当初,a师政治部研究确定谁随团上山时,刘翠自告奋勇。她总是希望自己出现在部队大项行动的现场。 为了安全起见,师政治部狄主任准备让保卫科长带群工干事吴远山去,但是刘翠强烈要求上山,而且讲出了一大堆理由。 最终,狄主任同意了。胡英辉却感到不安。 上次,刘翠去帕米尔高原报道部队施工,胡英辉就一直替她担心,生怕她身体不适应,或者生病。直到刘翠安全返回,他才放心。 这一次,胡英辉早就打听好了,政治部决定让吴远山去,他开始并没有担心,可是后来刘翠竟然自己找苦吃,让他实在想不通。 胡英辉去找刘翠,想跟她谈一谈,尽管他知道不可能劝刘翠改变主意。 刘翠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收拾行装,胡英辉拿着刚从药店里买来的药品来到刘翠的宿舍。 “你当真要上山去?”胡英辉明知故问。 “是啊,我就是干新闻工作的,这种重大行动我不去谁去啊?我还没有去过昆仑山,这次机会怎么能放过。”刘翠边收拾边回答。 “团不是有新闻干事嘛,你在山下收集情况就可以,还须亲自出马?”胡英辉说。 “你不懂,什么是新闻,新闻就是靠近,靠近,再靠近,只有抵达最靠近的地方,才能掌握事实的真相。就像法律上讲的,原始证据比传来证据更有证明效力。”刘翠佩服自己的融会贯通能力。 “喀喇昆仑山可比帕米尔高原海拔高,域藏公路的路况也不好,而且要翻越几座达坂。你可要心啊。” “嗯,我会的。” “我给你买了一些常备的高原药品,你带上吧。”胡英辉把那些补充维生素的、防治感冒的药递给刘翠。 刘翠望了他一眼,说:“谢谢你。” 刘翠心里挺感激胡英辉的,这个人懂得关心别人。 刘翠接过药准备塞进背囊时,胡英辉趁机抓住了刘翠的手说:“我会担心的。” 刘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迅速地抽出手来。 她没有再看胡英辉的眼,只是把药塞进背包内说:“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吧,上次去帕米尔高原不都表现很好吗?何况在七里铺那里还有4八6医院的医疗站。” “我等你安全顺利返回,也希望在报纸上看到你更多的好新闻。”胡英辉自己搓了几下手,他感到手心已经出汗。 这时,刘翠房间的电话响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接了电话:“你好,是我,对,就是这明天,行,应该没问题。我给团说一下,请他们帮忙带上去。你让她明天上午十点钟在零公里处等着,我去找她。好,没事,再见。”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胡英辉问。 “这次部队训练区域,距团防区不远,他们团的新闻干事说,有一位边防连长的妻子从老家过来,准备上山去看望这位连长,让我想办法带她搭便车上山去。”刘翠答。 “师指挥组的车上还有空位子吗?” “没有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全满了。” “这个事恐怕你得跟团的团长或者政委说一声,他们会不会答应车队捎带外人呢?”胡英辉说。 “这点事,还用得着给团长政委说吗?你以前的团领导正是事无巨细什么都管啊。”刘翠说。 “团林政委那个人有时候比较固执、呆板。”胡英辉提醒刘翠,“你试试看,他们实在不愿捎带别人,你也别勉强。毕竟那位家属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没必要为了她,跟团的领导把关系搞僵。” “好的,我知道了。”刘翠刚才还对胡英辉产生些许好感,现在又有点烦他了。 “一百多辆车的车队,帮助捎一个家属搭乘便车,有什么困难吗?大不了,我去坐卡车的大厢,让那家属坐驾驶室。” “好吧,好吧,你看着办。你们是今天下午动身去开城吗?”胡英辉问。 “是的,晚上住开城兵站,明早跟团一起出发。” “你要多加心,千万不要感冒,一定保重身体。”胡英辉叮嘱说。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刘翠觉得胡英辉又开始婆婆妈妈,“去忙你的工作吧,我要上街买些胶卷和电池。” “好吧,盼你早点回来。”胡英辉怀着焦虑的心情离开了刘翠的宿舍。 当天晚上,刘翠随a师机关的人员到达开城之后,立即去找陈默,想让他帮忙安排一辆车,带那位边防军人的妻子一起上高原。 (下一章:《开赴高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开赴高原 陈默很为难,但他不好意思给刘翠讲,林国华政委思想有点保守,车队行军,从来不愿意带女人。 这次踏上高原天路,不但刘翠要去,还要再带上一位家属,林政委肯定不会同意。 陈默告诉刘翠,团出发前有规定,车队要带什么人,必须给团首长报告,经同意后才能让搭便车。 陈默建议刘翠去找侯顺主任帮忙,请侯主任安排一辆车捎上那位家属。 刘翠去找了侯顺。侯主任很了解林国华政委是什么人,但他也不便于拒绝刘翠,毕竟她是师机关的干事,此次随队上山也主要为了报道团的事迹。 侯顺委婉地推说自己也决定不了,让刘翠去找团长刘金昌。 刘翠心想,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政治处主任都做不了主。 她回来又找陈默商量,准备去找林国华,毕竟政治机关的人与政委打交道多一些。 陈默一听她要去找林国华,坚决反对。 如果找了林国华,他肯定一百个不同意,只有找团长刘金昌或许还有希望。 刘翠就不明白,找政委办不成,非得去找团长。 答应别人的事,必须尽力完成。刘翠又去找团团长刘金昌说情。刘金昌开始不同意,说部队上山路途艰险不安全,万一出个差错,怕承担不起责任。 经过刘翠软缠硬磨,刘团长勉强答应,第二天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翠在约定的地点找到那位边防军人的妻子。 一问得知,她叫白莲,从老家河南来,是一位学老师。 去年结婚时,她的丈夫在家里只住了一个月就归队。新婚燕尔,却已分居了一年多。最近,学校放暑假,白莲就跑来与丈夫团聚。 刘翠注意到,白莲穿着一件红恤,牛仔裤,很精干,热情似火,人也长得俊俏。 刘翠带着白莲去找刘团长,简单介绍了白莲的情况。 刘金昌一身宽大的高原迷彩服,一幅墨镜,很有派头。 他打量了一番白莲,然后笑了笑说:“既然师政治部的刘干事给我安排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好。边防军人卫国戍边,家属也不容易,我们为他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谢谢刘团长啦。”刘翠说。 “白老师不用搭连队的大车,就坐我的指挥车吧。”刘金昌说。 因为有墨镜遮挡,刘翠看不清刘团长是什么样的眼神。 “您真是大好人,刘团长,太谢谢您了。”刘翠不解,昨天还是含含糊糊、勉勉强强,今天怎么一下子1八0度的大转弯,真是没有想到。 她对白莲说:“白老师,你真有福气。刘团长答应你坐他的车,你就多谢谢这位大团长吧。” 白莲高兴地说:“谢谢团长,谢谢团长。” 刘翠发现这位白老师一笑起来更加漂亮了。 “客气什么呀,军队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嘛。”刘金昌说,“你坐我的车,没有特殊情况不要下车,保证把你带到七里铺。到那里之后,再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便车去边防连。” “好的,谢谢团长,也谢谢刘干事。”白莲高兴极了,军队的人就是好,她的心里这样想着。 刘翠看着刘金昌招来指挥车,让白老师坐上去,她才离开,去找自己的车。 …… 车队从开城县域藏公路零公里标志处开拔。 行驶在平坦的黑色柏油马路上,战士们歌声嘹亮。眼前的这条路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然而,走过六七十公里之后,车队开始向茫茫喀喇昆仑山腹地进发,柏油路变成了沙石路,车队的行军速度随之慢下来。 山高路险,车队如蜗牛般在一座座达坂上龟步前行。 所谓的达坂是指险峻的山口。在喀喇昆仑山翻越达板比一般的盘山路要危险很多,稍有不慎就可能滚落山崖车毁人亡。 除了个别车辆因故障被迫停车检修,大部分车还都在按计划行进。 域藏公路,人称“铺在云端的路”,盘旋穿行于喀喇昆仑山、昆仑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群峰之间,起伏于世界屋脊的屋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也是最为艰险、最具考验的公路。 每一个行进在这条路上的人,身心都要经受巨大的折磨和考验。 域藏公路既是一条生命线,担负着运输人员物资出入藏北的重任;它也是一条死亡线,每年都有不少鲜活的生命葬送在雪山深谷。 陈默坐在卡车的大厢里,车厢上搭盖着厚厚的帆布。他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看到紧跟其后的车。 领头车已经快到山顶了,收尾车还是一个黑点在山脚下移动。 陈默坐的这辆车位于车队的前部。当车队翻越达坂顶部时,陈默看到路边的牌子上写着海拔4500米。 陈默明显感到身体不适,头疼、恶心。他按照事先所学,用一根背包带将头扎起来,症状有所缓解。 如此庞大的车队进入喀喇昆仑山腹地,如同一队爬行的蚂蚁。喀喇昆仑山实在是太高大,人只有到了这个地方,才能感到自然蕴含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而我们人类是多么渺。 经过两天的行军,部队到达七里铺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之际。 七里铺海拔700多米,氧气量只有平地的百分之五十,一般人到这个高度,都有不适的感觉。 七里铺是喀喇昆仑山中的军事要冲,民国时期,国民党军队就在这里驻守。 解放后,移交给西域军区所属的边防团。当下,这里的驻军单位好几家,有医疗站、兵站、机务站、仓库等。 这里地形相对平坦,深山当中能有这么一块平地,实属不易。 整个山坳以军事单位为核心,周边有一些其他建筑,餐馆、修车铺、加油站、理发店,甚至还有洗头房、洗脚屋,为来往于西域西藏的人提供着方便。 这个季节在山下是火热的夏天,可是在昆仑腹地,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所幸部队到达的时,天公作美,温度还比较高。但是,高也高不到哪去,白天十几度,夜晚就只有二三度,“四季穿棉袄,风吹石头跑”说的就是高寒山区。 团机关和指挥所住在军用仓库和兵站,那些地方条件稍好一些。大部分战士要住帐篷。 部队到达七里铺,经过简单的休息,战士们稍稍缓解了路途疲劳,还没等体力完全恢复,就连夜开始搭建帐篷。 (下一章:《守护生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守护生命 此次高原寒区适应性训练,团部队装备的行军帐篷不是普通的帐篷,而是防寒性能优良的棉质帐篷。 这种帐篷厚重结实,搭建起来就特别费力。 在高寒缺氧的恶劣条件下从事体力劳动,人就像在平原地带负重二十公斤干活,体能消耗很大。 团有两三年没上过昆仑山进行训练,有些指挥军官对山上的情况不了解,战士们更没经验。 在没有适应环境气候的情况下,就开始进行大负荷劳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等到部队安营扎寨就绪,不少战士出现了高原反应,个别因并发症住进了七里铺军队医疗站。 这所医疗站隶属于解放军4八6医院,曾经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医疗站”荣誉称号,过往的官兵把这里的医护人员亲切地称为“高原生命守护神”。 在雪域高原,最怕发生的就是感冒。感冒治疗不及时,就可能引起高原肺水肿乃至脑水肿,危及生命。 这些年来,4八6医院的高山病研究所经过不懈努力,总结出一套高原防病经验,也研制了一些高原特效药物,高原病的死亡率已经大幅下降。不过偶尔,还会有个别战士把年轻的生命留在昆仑山。 由于为数不少的战士出现了身体不适,团原定到达次日展开的训练只好推迟。 根据当时的情况,a师贺成功副师长果断决定,部队原地休整三天,让战士们的身体有一个缓冲,然后再开始训练。 陈默和刘翠随部队机关人员住在七里铺兵站。 他们听说有些战士住进医疗站,不约而同地把采访地点首选在医疗站。采访的对象当然是那些刚上山就生病战士。 他们想听一听战士的反映,了解一下他们对高原的感受,是否有畏惧心理,伤病可否及时治愈,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这些情况都是新闻干事当下最关心的。 从兵站到医疗站有五百多米的距离。两人带着相机、采访本一同前往。 刘翠穿着宽大的新式高原迷彩服,显得有些不协调,好端端的身材全都被隐藏了起来。 在路上,陈默问:“来到700米海拔高度,感觉怎么样?还可以适应吧?” “可以,就是翻越达坂的时候,感觉有点头疼,现在还有些胸闷,没有其他不适。”刘翠说,“你呢?” “我也是,没有太大的反应。”陈默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有过上次去帕米尔高原的体验,这次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上次,帕米尔高原的体验?嗯,是挺好的。”刘翠微笑着说。 陈默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严密,被刘翠故意曲解。她想说的是那个风雪夜晚两人独处帐篷的体验吧。 “我说的是身体反应。”陈默解释道。 “呵呵,明白。”刘翠笑了,“听说,高原对女人和孩子特别眷顾,不会轻易伤害他们。这说法可靠吗?” “似乎有一定道理。我也听说过。”陈默生怕刘翠把话题引到情感方面。 他便有意说点别的事:“你上次那份调查报告,还有后续反应吗?” “真是奇怪,一直到现在,泥牛入海,狄主任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安排人真正调查,也没有再批评我。”刘翠说。 “这就是领导的工作方式。你的心血又白费了。”陈默说。 “我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向上级如实反映情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拖延,刘翠的激情有所减弱。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医疗站。 这是一个四合院,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中国人民解放军4八6医院七里铺医疗站”。 院子里三个方向都是平房,正门口那块“英雄医疗站”的金色牌匾特别醒目。 正对着大门有十几间房子,全是病室,左右两侧分别是医护人员的宿舍、食堂和库室。 刘翠跟着陈默,按照标示的路线来到一间病房。 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有些伤感。 病房内有四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名战士,每名战士的身边有一个蓝色的氧气瓶。他们都在吸氧,有一名战士还在输液。 陈默刚一进房间,靠近门口的那战士就认出了他,他拿开氧气罩,欠了欠身子,冲着陈默笑了笑,说:“陈干事,你来了。” “不要起来,不要起来,快把氧气罩带上。”陈默连忙劝阻他,“没什么事,我们来看一看你们。” 另外的两个战士也侧过身来,看着他们,但没有拿掉氧气面罩。还有一战士没有动,他是睡着了。 陈默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刘翠去别的房间。他们悄悄地出来。 陈默说:“这几个战士都在吸氧,我们不能去采访他们,还是看一看别的吧,找那些病情较轻一点的。” 刘翠点头表示赞同。 “即使是采访,也不必多问,拍两张照片,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就行。战士养病要紧。”陈默说。 刘翠频频点头。 他们又推开一个病房,同样是四个病号,一位护士正在给一名战士扎针。他俩没出声音,又去别的房间。 这间病房里有三个病号,两个战士躺在床上吸氧,一个战士坐在床头,他的头上系着一条绷带,本来闭着眼睛,开门声音惊动了他,他睁开眼睛。 “噢,是陈干事,你们来了。”团战士大部分都认识陈默。 陈默经常去基层连队了解情况,还经常帮战士拍一些生活照。他只收照相的成本费,战士们很欢迎他。 “你是工兵连的班长,叫什么来着?”陈默看着这个战士眼熟,一时却想不出名字。 “我叫马钰刚。” “对,对,马钰刚。感觉怎么样了?” “有点发烧,头还有点疼。”马钰刚回答。 “是不是感冒了?”刘翠问。 “可能是吧。”马钰刚说,“昨天到达七里铺,还没感到什么。营帐安顿好之后,连长又带领我们帮其他连队布置营区。一热一冷没心,就感冒了。昨晚一直发烧,头疼,早上输了液,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你担心不担心自己的病情?”刘翠轻声问。 “有一点点怕,因为早就听说过,在高原如果感冒,容易引发高原综合并发症。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所以有点担心。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又不害怕了?” “这里医护人员对我们可好啦,比山下的医院服务态度好得多。” “哦,是这样吗?” “我以前在4八6医院住过院,那里的护士对我们当兵的可凶了。好像因为我们是公费医疗不用交钱,不能给他们增加收入,所以对当兵的还不如对非军人好。” 刘翠听着觉得可笑,她没有在军队医院看过病,并不了解这些情况。 “这个医疗站不愧是英雄模范医疗站,医护人员的关心比药品更有效。他们对我们的鼓励,使我觉得这点病根本没什么,过两天我就可以参加训练。” 马钰刚说得很动感情。 陈默看得出来,马钰刚确实感受到了医疗站的温暖。 (下一章:《不期而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不期而遇 马钰刚虽然身材瘦,但人很精干,短短的头发透露出青春活力,说起话来更是有趣。 他讲的这些情况给了刘翠灵感。刘翠的心里已经有了新闻线索。她意识到,驱走严寒和恐惧的,不仅仅是防寒物资,更是真情,是真爱。 刘翠又问:“你能不能具体说一下,哪个医生或者护士特别好,他们是怎么鼓励你的?” 马钰刚正要回答,病房的门开了,陈默、刘翠和马钰刚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一名护士。 马钰刚一见这名护士,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陈默也惊愕了,他不由地站了起来,心里砰砰跳,不知说什么好。 刘翠看了一眼进来的护士,没有在意她是谁。而陈默却走上前去。 “阿孜姑丽,你怎么会在这儿?”陈默难以置信。 阿孜姑丽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说:“我在这里上班。” 陈默叫出阿孜姑丽的名字,刘翠便想起来,这个护士就是在伽蒙县和4八6医院两次碰见的那位少数民族姑娘。 刘翠看着陈默惊异而兴奋的表情,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抵触。她扭过头,不想再看他们俩,继续和马钰刚交谈。 难道这是一种无尽的缘分?为什么总在不经意间相遇。 “你不是在县医院吗?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医疗站,太巧了。”陈默问。 “刚来不久。”阿孜姑丽说,“你们是昨天上山来的?” “是的,昨天刚到。真没有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高兴之余,陈默敏感地觉察到阿孜姑丽笑容里暗藏着忧伤。 她的工作服还是那样的整洁,秀发盘起来塞在高高的护士帽里。雪山高原并未改变她那姑射神人般的气质。 “我现在要工作,有空再聊吧。”阿孜姑丽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走到马钰刚跟前说:“马,该吃药了。” 马钰刚高兴地说:“好的,护士姐姐。” 马吃了药,对刘翠说:“这位护士姐姐对我们可真好。我昨夜住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怕得要命,这位姐姐给我打完针,拉着我的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心里才没有那么紧张。” 阿孜姑丽冲马钰刚笑了笑问:“这会儿感觉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谢谢你,护士姐姐。”马笑得很开心。 刘翠不情愿地和阿孜姑丽打了一声招呼:“你好,我们以前见过面。” “你好。”阿孜姑丽点了点头,她好像对刘翠并没有多少印象。 刘翠想起那时在伽蒙县哈莱曼乡卫生院里,她曾因阿孜姑丽给陈默扎针,还吼过她,没想到阿孜姑丽竟然这样深得战士的喜爱。 想到这里,刘翠心里有些酸意。 阿孜姑丽对马钰刚说:“如果头不疼了,就把绷带取下来吧。” 马钰刚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好吧,取掉吧,现在不疼了。” 原来那条绷带并是因为头部受伤,而是系在额头缓解头疼用的。 阿孜姑丽一边给马钰刚取下绷带一边说:“马,明天我可能要去边防连巡诊,你要听医生护士的话。不要害怕,你的病没关系,等我回来时,你一定可以参加训练了。” 马钰刚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丢失了一半,说:“这几天我们就见不到你了。你要保重啊。” 刘翠听阿孜姑丽说他们要去边防连巡诊,她马上想到有一位连长的家属还在兵站住着,等着搭便车去边防连呢,忙问阿孜姑丽:“你们明天要去边防连?去哪个连队?” “我们去黑卡边防连和两个前哨班。”阿孜姑丽从来都是这样坦诚。 刘翠想起那位叫白莲的家属,正是要去黑卡边防连,她接着问:“你们车上有没有空位?能不能捎带一个人上边防连?” “这个,你得去问站长。她答应就行,我们只有一辆医护车去巡诊。”阿孜姑丽答。 他们三个人在说话的时候,陈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他在欣赏着阿孜姑丽,这位让她魂牵梦萦但却已经嫁人的姑娘。 自从在克孜勒河边见到阿孜姑丽以后,陈默隐隐感觉,她的生活可能并不幸福。 如今在七里铺医疗站,再次见到阿孜姑丽,他觉得她的生活发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什么引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默很想搞清楚。 阿孜姑丽收好马钰刚的绷带,出去时对刘翠说了一句:“让战士好好休息,不要谈得时间太长。” 刘翠听着这话,心里不太舒服。 陈默跟着阿孜姑丽走出那间病房。 阿孜姑丽停下脚步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默说:“我想跟你谈一谈,你太让我意外了。” “我现在还上班。”阿孜姑丽勉强地笑了笑。 “你几点下班?”陈默问。 “中午三点。” “又是三点,与县医院一样。”陈默说,“下班以后,我来找你。” “嗯。”阿孜姑丽点了点头,回值班室去了。 陈默在医疗站的屋檐下站了几分钟。刚才,他没有闻到阿孜姑丽身上那迷人芳香。 自从她结婚以后,陈默就再也没有闻到过她的香味。她真的失去了芳香,还是因为医疗站里来苏水的气味遮盖她的芳香。 陈默还站在那里发呆,刘翠从病房内出来。 “又遇上了你的天使了,心里很美吧。” “什么呀,阿孜姑丽她……我只是觉得巧合,总在意想不到时间、地点碰见她。” “我没心思管你的事。我要去找医疗站的站长,问一下上边防连的事。”刘翠说。 “对,好事要做到底。是你把那位军人的妻子带到这里的哦。”陈默说。 “正愁没有便车去边防连。这下有希望了。”刘翠说着朝站长办公室走去。 “你去找站长吧,我先回去了。” 回兵站的路上,陈默翻来覆去考虑,阿孜姑丽怎么会到七里铺这个地方来工作呢? 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喀喇昆仑山的腹地,海拔三千多米的雪域高原。 她是怎么上来了?为什么来?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让陈默摸不着头脑。 (下一章:《旧情复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旧情复燃 在穿云破雾的千里域藏公路上,七里铺算是一个交通要冲,驻足这里的大都是高原守防官兵。 他们在雪山巅、深沟里一待就是一年,见不到几张新面孔。 尤其是边防部队的前哨班,就那么七八个人,整天你看我,我看你,要不就是仰望天空数星星。 这些守防战士探亲休假或者换防时,从边境一线抵达七里铺,如同从远古穿越到现代。 这里的酒馆、商铺、美容美发店,可谓酒绿灯红。如此“繁华”地带,让他们眼花缭乱。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生存的医疗站女兵,对陌生男人天然具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陈默估计阿孜姑丽已经下班了,他又来到医疗站。 阿孜姑丽不在护士值班室。陈默向值班的护士打听阿孜姑丽的宿舍。 那位护士立即警惕起来,一再盘问陈默的意图,直到陈默亮明身份,那护士才告诉他。 陈默来到阿孜姑丽的宿舍,见阿孜姑丽正在吃泡面。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没有柜门、只挂着帘子的木柜。从门框到窗户之间还拉着一条铁丝,晾着两条毛巾。 阿孜姑丽让开椅子让陈默坐上去,自己坐在床边继续吃面。 “高原地区水烧不开,还能泡方便面吗?”陈默问。 “没关系,将就一下吧。”阿孜姑丽轻轻地说,“这会儿已开过饭了,留的饭凉了,我不想吃。” “你怎么到七里铺来上班的?这是怎么回事?”陈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阿孜姑丽只顾吃饭,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若不是我们这次上山训练,还不知你在这儿。”陈默说,“你不会是来参加救援行动吧?” 阿孜姑丽又吃了几口,站起来说:“你先坐,我去把碗洗了。” 陈默注意到床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人体剖面图,床头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内科学》。 阿孜姑丽洗了碗进来,拉开木柜的帘子,把碗放进去,又坐到床前,拿起床头的那本书,问:“你们在山上训练多长时间?” 她只看了一眼陈默,便又低下了头翻看着书页。 “大概一个多月吧。你快说一说,你是怎么上来的?”陈默真想知道。 “不久前,我应聘到4八6医院,不在民乐县人民医院工作了。”阿孜姑丽仍是低着头,随手翻动着书本。 “为什么?在县医院干不是挺好吗?夏力提医生不是跟你正好在一起?”陈默问。 “我,我跟他离婚了。”阿孜姑丽平静地说。 陈默一听,心里中“咯噔”一下。阿孜姑丽,多么好的女孩,为什么夏力提不珍惜她呢? 陈默想起在克孜勒河边见到阿孜姑丽的时候,她的脸上和手腕上都有伤痕。那时他就预感到阿孜姑丽的家庭生活可能出了问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是他欺负你?”陈默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合不来。我不想跟他过了,就辞职离开县医院,跟他离了婚。” “你,真的离婚了?”陈默心里有说不出来一种复杂感情。 “父母都怨我不听他们的话,天天指责我,我在家里待不下去,想出走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阿孜姑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书合上抱在胸前,她仍旧没有抬眼看陈默。 “后来呢?”陈默痴痴地看着她。 “后来,我跟阿咪娜说起这事。她告诉我4八6医院正在招聘一批非军人护士,我就去应聘,很快医院就定下来了。” “你应聘的岗位就在七里铺这个医疗站吗?” “不是。应聘的是4八6医院的外科。”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在外科刚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医院通知说,七里铺医疗站的医护人员要下山休整,征求全院人员谁愿意上山。我想离开民乐县换一个环境,就主动报名来了。事情就是这样。” 阿孜姑丽平静地诉说,似乎是在讲一个感人的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好像不是她。 以前的阿孜姑丽很爱笑,如今,在遥远的雪域高原遇上故知,她却不笑了,或许她的心里有太多的苦水,她笑不出来。 听了阿孜姑丽的遭遇,陈默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此清纯的姑娘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幸福,短短几个月的婚姻草草收场,留下难以抹去的伤痛。 上天的公道在哪里?难道这就是天命吗?真是暴殄天物。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默问。 “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抽空学一学医护知识,再好好学学普通话。你看,我一直把你送的词典带在身边。”阿孜姑丽说着,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了那本《双语词典》。 陈默没有想到,阿孜姑丽竟然还这样在乎他,他一直怀疑阿孜姑丽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把他作为一般的朋友,今天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阿孜姑丽都记在心里,只是她没有说,不愿意说罢了。 “你的那双手套我也一直保存着。”陈默的心里暖暖的。 “好呀。”阿孜姑丽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不要在山上工作时间太长,那样对身体不好,早点下去,一切重新开始,为时不晚。”陈默是真心关切她。 “我感觉这里挺好的。我喜欢这里,这里的山,这里的雪,这里的路,这里的人。”阿孜姑丽又在随意翻动着那本厚书。 陈默不换眼地盯着阿孜姑丽,她的秀发还是那么长,只是没有以前那么黑了,她的肌肤还是那样白晰稚嫩,她的眼睛里少了一些明澈,多了不少哀怨。 陈默心疼她,想抓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可是他却没有动,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当下,他有些犹豫。 “咳咳”阿孜姑丽放下书本,轻轻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感冒了吗?”陈默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前天晚上值班时受了点凉。” “吃药了吗?感冒可不敢视啊,你是学医的,应该清楚。” “嗯,嗯。” “今晚还值班吗?”陈默问。 “还要值班呢。” “晚上,我来陪你值班吧。”陈默说。 “不用了,你刚上高原,要注意休息。”阿孜姑丽看了一下手表,突然想起什么,“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哦,好吧。”陈默不太情愿地站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没什么,我去一趟邮局。给家里寄点钱。”阿孜姑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包。 “邮局?这七里铺还有邮局?”陈默根本想不到在这偏远的雪山深处还可以邮寄东西。 “有一个邮政代办点,刚开业没几天。”阿孜姑丽将黑包装入挎包,就要往外走。 “那个邮政代办点可以打电话吗?” “电话暂时还打不了,可以发电报。” 两人说着话,就出了医疗站的院,向一排红色砖墙的平房走去。那里是商店、餐馆聚集的地方。 (下一章:《天赐良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赐良缘 陈默陪着阿孜姑丽来到邮政代办点。那是一间的屋子,门口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一排绿色的铁皮柜子。 柜子将屋分割成前后两部分,柜子与侧面的墙壁之间有一个窄窄的过道,还挂着深蓝色的门帘。 桌子后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整理邮包。 “同志,我想办汇款。”阿孜姑丽对工作人员说。 “先填汇款单吧。”男子撕下一张空白汇款单交给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拿起笔,扒在桌子上认真地写好,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叠钞票,一起交给邮递代办员。 那男子接了汇款单,在电脑前坐下,准备办理这笔业务。 他看了一眼单据,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你写的这种少数民族文字,我不认识啊。能不能写汉字?” “啊?我在山下的时候,邮寄东西一直写的就是维语。”阿孜姑丽说。 “这个代办点就我一个人,我不懂你们的语言,所以,你还是……”代办员说。 “我来帮你写吧。”陈默喜滋滋地说,“这种事我来办就行。” “对,让这位军人帮你写吧。”代办员又撕下一张汇款单递给陈默。 陈默接了单子,对阿孜姑丽说:“你说地址,我来写。” 阿孜姑丽浅浅地笑了,说:“民乐县库巴什路7号恰尔希村牙森江收。” “寄多少钱?” “1400元。” 陈默稍稍有些惊讶,阿孜姑丽在这里能挣多少工资啊,怎么一下子要寄这么多钱回去。 当着他人的面,陈默不好意思问,他按照阿孜姑丽所说,一一填写清楚。随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保无误之后,才将汇款单交给代办员。 “多亏你在这儿,谢谢你,陈干事。”阿孜姑丽又一次露出笑容。 两人走出邮政屋。阿孜姑丽说:“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值夜班。” 陈默虽然不想就此与阿孜姑丽分开。部队这两天休整,他没什么具体任务。但是,阿孜姑丽需要休息,他就不便再去医疗站打扰。 “我就住在兵站,你有空了过来啊。”陈默说,“另外,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事,说吧。” “你为什么一下子给家里寄那么多钱,你在这里的生活开支也不吧。” “我在医疗站吃住不用花多少钱。”阿孜姑丽说,“家里更需要钱。” 陈默敏感地发现,阿孜姑丽说到家里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 “没什么。” “是家里要盖房子,还是老人身体不好?需要那么多钱?” “好了,你别问了。”阿孜姑丽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我走了。” 阿孜姑丽越是不肯说,陈默越是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 陈默回到兵站,来到穆子旭住的宿舍。他让穆子旭帮助打听一下阿孜姑丽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还没死心?”穆子旭正在摆弄他那台录音机,“阿孜姑丽不是已嫁人了嘛。” “她离婚了。”陈默说。 “什么?离婚了?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在医疗站遇见她了。” 穆子旭放下手中的录音机,转身盯着陈默的眼睛,说:“机会来了。记住,这就是缘分,真的,就像我和阿咪娜,不,朱丽丽。第一次错过那就错过了,第二次再联系上,那就一定是缘分,是天意。” “我只知道她离婚了,但不清楚她家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 “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认识她家里人。”穆子旭坐在桌子上,拿着一盒磁带看了看,吹了吹上面的尘土。 “你怎么不认识,你不是还有个妹妹是他们家的亲戚?” “你是说……?”穆子旭一时想不起来陈默说的是什么人。 “古丽仙。”陈默说,“人家认你当哥哥,阿孜姑丽曾经是她的嫂子。” “哦,对对,是有这么一层关系。”穆子旭拍了一下额头说,“可是我怎么联系呢?” “古丽仙在团收发室,那里有电话,你到兵站接待室去打电话问一下吧。”陈默说着夺过穆子旭手中的磁带,“快去吧,这会儿古丽仙应该在上班。” “得,你黑狗的事,就是我的事。”穆子旭跳下桌子,“现在就去。” 陈默无所事事,在穆子旭的宿舍里走来走去。他想,阿孜姑丽家会有什么事需要那么多钱呢? 会不会是因为和夏力提离婚,要退彩礼啊?民乐县的结婚风俗有没有彩礼一说,还真不清楚。 这次在高原与阿孜姑丽相逢,难道真的是天意?阿孜姑丽已经离婚了,也摆脱了父母的拘束,此时,再去追求阿孜姑丽,没有什么可以阻挠的了。 半个时过去了,穆子旭回来了。 “怎么样?电话打通了吗?”陈默着急地问。 “电话是打通了,可是古丽仙不在,是另外一个人在收发室。”穆子旭说,“我等了好一阵子,又打过去一次,古丽仙还是不在。也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再回收发室。” “这么不巧。”陈默说。 “还不巧啊,已经够巧合了。能在雪山高原遇上阿孜姑丽,还有什么比这更巧合的。”穆子旭说,“她家里的事,也不是什么急事,我抽空再打听吧。” “也只好这样了。”陈默说完回自己宿舍去了。 …… 晚饭后,陈默又去找穆子旭。在走廊里碰上穆子旭也正好准备来找他。 两人来到兵站的院子里,穆子旭把打听到情况向陈默讲述了一番。 原来,阿孜姑丽嫁给夏力提以后,开始家庭生活还算平静,但是夏力提有个毛病,爱喝酒,一喝就多,喝多了回家就打妻子。阿孜姑丽起初还忍着,后来实在受不了,就经常回娘家去住。 夏力提就去阿孜姑丽家连哄带骗将阿孜姑丽带回家。没过多久,打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直到有一次,打得阿孜姑丽流产。事情终于无法收场了。 阿孜姑丽以死相逼执意离婚,夏力提也只能同意。 至于阿孜姑丽家里有什么困难?古丽仙说,阿孜姑丽有个七八岁的弟弟,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家里人一直想去北京给孩子做手术,却因为没有钱,一拖再拖。 这种病在孩子的时候做手术要好一些,年龄大了再做手术,风险会成倍增加。 听到这些情况,陈默心里明白了。阿孜姑丽为什么要上高原,为什么要给家里寄那么多钱?其中的原因也都清楚了。 高原离家远,可以忘记曾经痛苦的记忆,也可摆脱父母对个人的问题的干预。在高原工作,工资比民乐县要高出一倍多。多挣钱,给弟弟做手术,这也应该是阿孜姑丽主动来七里铺医疗站的原因。 面对如此善良美丽的姑娘,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求呢? 陈默下定决心,这次再也不能错过了,一定要牢牢把握主动。既然天意已经指明,那就应该抓住机遇。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下一章:《此情可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情可待 阿孜姑丽需要钱,但她不会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她是在用自己的健康乃至生命来积攒。 我能帮她做点什么呢?陈默心想。 爱是一种给予,不求回报的给予。当你不惜代价,愿意为一个人付出的时候,你就是在爱着她。当你毫无怨言,愿意无条件地接受她的伤害时,你就是在深爱着她。 陈默想为阿孜姑丽家做点事,这件事他只能委托同事艾斯卡尔去做。艾斯卡尔与陈默的关系密切,而且艾斯卡尔懂得双语,办事方便。 陈默在兵站接待室,给艾斯卡尔打了一个电话,仔细交待了任务。 他的宿舍钥匙存放在团电影队放映员周那里。他让艾斯卡尔打开宿舍,从书桌抽屉里取出000元,送到恰尔希村的阿孜姑丽家,资助阿孜姑丽的弟弟治病。 艾斯卡尔虽然不知其中的原委,但他依然答应按照陈默的吩咐去做。陈默还提醒他,如果阿孜姑丽家人要问这钱是哪里来的,就说这是解放军战士的捐赠。 安排好这事,陈默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 他又去了一趟工兵连的营地,从连长王誉峰的帐篷里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塞进自己的挎包里,直奔七里铺医疗站。 阿孜姑丽明天要去边防连巡诊,这两天团部队尚未开始训练,陈默正好有时间。这个晚上,是难得与阿孜姑丽叙旧的机会。 夜幕已经降临。高原地区昼夜温差大,这会儿的气温比白天低了很多。 尽管昆仑山下是火热的夏天,但在高原深处的七里铺,晚上出门穿着秋衣秋裤,陈默还是感觉到了冷。 他顾不上再去添衣服了,他想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多陪陪阿孜姑丽。 陈默刚进医疗站的院,就听到“突突”的声音,那是柴油发电机在玩命地工作。 在这样的高原荒野,夜晚用电全都靠发电机。 陈默找到护士值班室,从半掩着的门缝看进去,阿孜姑丽披着一件迷彩军大衣,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 也许是为了省电,值班室的灯泡散发着黄光,忽闪忽闪的,那是因为电压不稳。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书,对眼睛的损害可不。 “嗨,姑丽。”陈默推门进去,“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 阿孜姑丽抬起头,愣了一下,说:“陈干事,你怎么来了?” “我来查岗,看看值班护士在不在位?”陈默笑着说。 护士值班室里有两张桌子相向拼在一起,陈默在阿孜姑丽对面坐下。把挎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黑色袋子。 “值班员在位呢。”阿孜姑丽淡淡地笑了笑,“你那是什么东西?” 阿孜姑丽把铅笔夹在书本里,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她的眼睛盯着黑色袋子, 陈默打开塑料袋子,拿出两盒军用罐头。深绿色的包装纸上写着“雪梨罐头”。 他用一把专用钥匙很费劲地将铁皮盒子打开,水灵灵的雪梨块露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来,尝一尝。”陈默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打开里面的叉子递给阿孜姑丽。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是热的。”阿孜姑丽会心地笑了。 “我刚从连队搞的,趁热吃。”陈默把罐头推到阿孜姑丽面前,“雪梨,止咳平喘。你这两天总是咳嗽,吃点这个,有好处。” 阿孜姑丽接过瑞士军刀,叉了一块雪梨放进嘴里,“真甜!”她抬头看看陈默,微笑是那样动人。 “多吃点,如果觉得好吃,我再给你拿几盒。” “谢谢你啦。”阿孜姑丽又吃了几口,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似乎要流出眼泪了。 她没有抬头,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擦了一下眼睛。 “以后想吃什么,就给我说,只要这山里有的,七里铺能搞得到的,我都会想办法给你。” “你们来七里铺是训练的,不用天天来陪我。”阿孜姑丽又拿纸擦了擦嘴。 “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你。不会打扰你工作。” 阿孜姑丽将罐头往陈默那边推了推,把叉子递给他,说:“你也吃点。” 陈默接过叉子,挑了一块大点的雪梨塞进嘴里。甜蜜的雪梨汁瞬间沁透了心肺。 陈默以前吃过无数次雪梨罐头,没觉得味道有多好,但是此刻,这盒雪梨罐头比世界上任何一款水果罐头都香都甜。 阿孜姑丽两手握在一起,两肘支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陈默。 “这是给你吃的,治咳嗽,怎么都让我吃了。”陈默笑道。 “我吃了不少,嗓子已经好多了。” “这儿还有一盒,拿到宿舍去吧。下次想吃的时候,用开水暖热再吃。”陈默将塑料袋子交给阿孜姑丽。阿孜姑丽接着了放进桌柜里。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陈默收起吃完的罐头盒,扔进了垃圾筒,又用纸巾擦了擦瑞士军刀,收起来放进衣兜。 “就在医疗站这里干吧,其他的,没想太多。”阿孜姑丽稍稍低下头,两手捏着铅笔来回旋转。 “你觉得,我怎么样?”陈默不换眼地看着阿孜姑丽。 “你是个好人。”阿孜姑丽说 “我喜欢你。”陈默大胆地说出了心里话,他知道机会难得,他不想再犹豫、再等待。 阿孜姑丽放下铅笔,双手掩面,似乎在思考。 “我说的是真的。”陈默又补充了一句。 阿孜姑丽先是用手擦了几下眼睛,但是无法擦干眼里的泪水,她又用纸巾擦了几下,说:“我结过婚,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我不在乎。”陈默站起身来,走到阿孜姑丽身后,两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可我在乎。”阿孜姑丽抽泣了两声,随即拿纸巾擦了擦鼻子。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可以重新开始。”陈默轻轻拍着阿孜姑丽的肩膀说,“我会对你好的。” “唉,”阿孜姑丽长长叹了一气,说:“我以前太软弱了。” “坚强起来。你以后会幸福的。”陈默回到先前的位子上坐下。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阿孜姑丽一脸严肃,正视着陈默,她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四目相对,就这样沉默了好几秒钟。 “我是认真的。”陈默说着从衣兜里又掏出那把瑞士军刀,打开刀刃放在一边,紧接着将左臂袖子挽起来,拿起军刀,在自己的臂上划出一个字母“”。 “你这是要干什么?”阿孜姑丽站了起来。 陈默没有说话,他的嘴唇紧绷,在那个字母“”后面又划出一个字母“a”。然后将手臂平放在桌面上。 刀尖划过的地方,先是一个个血珠子慢慢渗出来,渐渐地就连成一条线。 “代表陈默,a代表阿孜姑丽。”陈默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干嘛要这这样?”阿孜姑丽似乎有些生气。 她转身从医药柜子里拿出医药盘子,抓起陈默的胳膊,先用酒精消毒,然后拿出棉纱,熟练地进行了包扎处理。 “在高原,伤口不容易愈合,你咋这么傻呢?”阿孜姑丽一边处理一边抱怨。 陈默从她微怒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似乎又闻到了她身上那种特殊的芳香。 突然,值班室的门开了,一个穿迷彩服的战士在门口说:“阿孜姑丽,站长找你,要安排明天去边防连的事。” “好的,我把这个病号伤口处理一下,马上过去。”阿孜姑丽答应一声,继续为陈默包扎伤口。 (下一章:《雪山召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雪山召唤 陈默也听到了那名战士说的话,就对阿孜姑丽说:“不用这么麻烦,皮外伤,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阿孜姑丽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顾着仔细地处理伤口。每一个动作都心翼翼,直到完成所有程序,才关切地说:“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 “好了,我知道了!”阿孜姑丽打断了陈默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你答应了?”陈默得寸进尺。 阿孜姑丽站在桌前,看着陈默的眼。陈默坐在椅子上,望着阿孜姑丽的脸。 “伤口不要见水,后天再来换药,不要大意。”阿孜姑丽利索地收好医药盘子,将书本合上。 “你去忙吧,这点痛算什么。”陈默轻轻将左臂的袖子拉下来,满不在乎地说。 “昆仑山,离天近,不要乱说话。神都听着呢。”阿孜姑丽准备出门去。 “你去边防连的路上注意安全,把该带的衣服带好,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陈默忘不了叮嘱几句。 “知道了,我在山上的时间比你长。”阿孜姑丽说,“这次巡诊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三天就回来。”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等你从边防连回来,我再来看你。”陈默伸出了右手郑重地说:“保重!” 阿孜姑丽迟疑了片刻,把自己的右手给了他。 陈默第一次主动地与阿孜姑丽有了肌肤接触。他轻轻握着那只娇嫩的手,他感觉到了她手心里的温柔。 就在两个人的眼光再次相撞的那一刻,阿孜姑丽轻轻把手抽走,又微微低下头说了一句:“你也保重!” 陈默从医疗站出来,向兵站走去,他感到一股暖流从胸口直抵全身,整个人像是得到了强大的浑元真气,心情特别舒畅,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量。 ……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不远处的雪山映衬在蓝天下格外醒目。 空气里有些凉意,却很新鲜。这里没有什么污染,也没有城市的喧嚣,平静的气氛中,野草、冰河甚至天上的云,都在昭示着生命的意义。 刘翠带着白莲早早来到医疗站。院子里停着一辆救护车。 白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果路途顺利,当天,她就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了。 从老家河南一路走来,已经过了七八天,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若不是运气好,赶上团部队训练,她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上山。 到了七里铺,离丈夫所在的连队只有五六十公里了,恰巧又碰上医疗站去边防连巡诊,否则,她还得继续等待。 之所以一路坎坷,都是因为白莲事先没有与丈夫沟通。如果丈夫早早知道她要来部队探亲,就会想办法提前下山等着,那样的话,两人早就相聚了。 白莲自作主张只身跑来,她想给丈夫一个惊喜,也想看看在喀喇昆仑山守防的丈夫,是不是像他说的,真是那样辛苦。 如今,她完全相信了。 白莲在红衬衣的外面罩上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这会儿正焦急地盼望着医疗站的车赶快出发。 高原守防战士常说,昆仑山让女人走开。他们觉得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男人在这里都很难生存,女人柔弱的身躯怎么能经得起高寒缺氧的摧残。 然而,自从七里铺医疗站建立以来,这里的医护人员大部分是女性,她们的身体适应能力反倒比男人更强。 不知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生理的优势。 刘翠问白莲:“白老师,你的箱子里还有厚衣服吧。山上冷,必要时还得加衣服。” “带着呢,刘干事,还有一件厚毛衣和外套。”白莲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这样的天气应该没事的。” “这两天在七里铺,高原反应大不大?”刘翠很关心这位远道而来、特别勇敢的军人妻子。 “还可以,开始有点胸闷,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也许因为很快要与心爱的人重逢,一切不适早已被兴奋冲跑了。 这时,阿孜姑丽和几名护士开始往车上装物资。有常用的药品,有一些常规检查的设备,还有一些娱乐用的乐器。 每次医疗站去巡诊,他们的任务不仅是为战士检查身体,治疗疾病,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陪战士们娱乐。 在高原边境地区,战士们长年累月见不到生人,更别说女人了,医疗站的护士去连队,战士们高兴得就像过年似的。 他们会用最热情的礼仪欢迎医疗队,他们会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医疗队。 有时到了哨所,带队的医生还会嘱咐护士,有机会的话跟战士们拉一拉手,这比什么药都管用。 阿孜姑丽已是第二次上边防巡诊,她的身体适应能力比一般女人更好。 刘翠原打算将白莲送上车就完成任务了,但后来一想,这是一次绝佳的采访边防官兵的好机会。她就向贺成功副师长请示,经同意后,她要随医疗队一起去边防连采访。 按照计划,一名男军医带阿孜姑丽等三名女护士去巡诊,因为刘翠和白莲的加入,不得不少去一名护士,即便这样,的救护车已挤得满满当当。 从七里铺到黑卡边防连有五十多公里,若是平原地区的柏油马路,一个时就可以到达,但是在高原的山路上,就需要三个时,还要翻一座达坂,过两条冰河,最恐怖的是,要穿过一条“死人沟”。 救护车搭载着这群年轻人,心翼翼地在山路上爬行。 车子驶出大约十几公里,刘翠看到一座高大的达坂横在面前。 驾驶员说,前面这座达板叫阿恰达板,海拔5100米。 刘翠听了,心里一怔。她不由自主地向车窗外看去。这条山路窄而且陡,一边是深沟悬崖,一边是冷峻的山体,山谷深不见底,看得人头晕。 救护车慢慢地爬上阿恰达坂顶部,刚才还是阳光灿烂,这时却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白莲老师感到身体不适,刘翠提醒她赶快加件衣服,白老师把外套穿上了。 不知不觉中,浓雾升腾起来,能见度变得很低。 刘翠从车窗向外看,看不到深沟,也看不到山头,心里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刘翠想起唐代大文豪韩愈游华山的情景。 韩退之从华山北峰爬上绝险的苍龙岭,回头望时,发现刚才走过的山路,是仅有二三尺宽的山脊,山路两旁就是悬崖,不禁惊出冷汗。他担心自己回不去了,于是写下遗书投入山谷。 山神怜惜其才,于心不忍,释放出浓雾,隐藏起深谷之险,韩愈才安然下山。 此时,阿恰达坂的深沟险壑也正被云雾遮掩。 (下一章:《前路茫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路茫茫 救护车翻过阿恰达坂,沿着“之”字形的盘山路行驶到半山腰时,雪停了,太阳又出来了。车上的人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白莲脱下外套大衣说:“这昆仑山的天气,真是不可思议,一会儿大太阳,一会儿飘雪花。” 驾驶员一边开车一边说:“昆仑山就这样,一日四季,变化无常,特别折腾人。” 车子从阿恰达坂驶下来,进入了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路。 “前面就是死人沟了。”带队的军医一脸严肃。 “为什么叫死人沟啊,这么难听?”白莲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死得人多嘛。你们可以注意一下路边,应该可以看到,有不少的白骨暴露荒野。有的是人的骨头,有的是黄羊、牦牛的骨架。”军医并不是危言耸听。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骨,这段路看起来并不险峻啊?”刘翠不解地问。 “路虽然不险,但这十几公里的深沟,常年见不到太阳,积雪较厚,而且天气变化多端。”军医说, “早些年,路况差、不通车,往来西藏阿里,全靠山民牵着牲口徒步攀登,一旦发生雪崩或者大雪封路,商队就会困在沟里。 “这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使要救援,也得从七里铺派人来,或者强行冲过沟到边防连队去求救。 “这些年,情况好多了。公路好歹有路基,过往的车辆也不少,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时就可通过死人沟。” 军医说得很平常,白莲听着却步步惊心,她生怕这一次被困在死人沟里。 刚才还看到的太阳,随着救护车驶进死人沟,它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隐去了身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没有了太阳,浓密的阴云压了过来。 “看来,又要下雪了。”军医从车窗向外看了看。 别的人也都向窗外看去,只有阿孜姑丽坐在位子上,眼睛微闭,没有看窗外,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心如止水。 黑云越来越低,似乎要把这死人沟压扁。 白莲刚才还处于兴奋状态,此时又被眼前的阴云打击得满面愁云。她的心里好像压上了一块石头。 突然,众人听到驾驶员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说下就下了。” 刘翠看到,万千朵雪花飞舞着飘洒下来。 山沟里的光线陡然变暗,空中飘下的雪花像是丢失了本色,竟然不是那么纯白。 也许是因为空气稀薄,阻力很,雪花飘落的速度很快,而且越下越大,被风裹着碰在车窗上,如同千万只无头苍蝇瞎飞乱撞。 若是在平原地区,七八月间,人们盼望着清凉,但是在昆仑山上,这雪带给人的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救护车还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军医问驾驶员:“现在离沟口还有多远?” 驾驶员说:“才进来五六公里,应该还有十公里才能走出去。” 军医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说:“不要再前进了,这样大的雪我们无法通过死人沟,还是原路返回吧。” 车子又向前开出十几米,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的白莲,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个柔弱女子,探亲之路如此艰难,折腾了这么多天,眼看就要见到心爱的人了,却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果返回,她将又一次与爱人擦肩而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去边防连的车;可是如果勉强前行,危机重重,关系到全车人的生命安全。 在这个两难的决定面前,她无法选择,也无权选择,只能任凭伤心的眼泪默默流淌。 刘翠安慰她说:“白老师,别伤心,今天去不了,过两天天气好了,再上边防连也行。你先住在兵站,我随时打听有没有顺路的便车。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今天确实去不了,你也别太难过。” “真的要返回吗?”驾驶员又问了一句军医。军医是车上的最高指挥官。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选择吗?为了确保安全,必须返回。”军医这次是正式下达命令。 “好吧,那我就调头了。”驾驶员打开车门,跳下车,先去查看路况,再决定怎么样调头。 雪才下不久,路已经全部被白色覆盖,加上以前没有融化的雪,应该有厚厚的一层。 驾驶员用脚推开路面上的雪,找出两侧的路基边沿,他又看了看地形,然后上车调头。 他先打方向倒车,后反打方向前进,然后再反向后倒,再正过来前进一点,只差一点就可调过头来。 就在驾驶员感觉有把握可以通过的时候,车体向右倾斜,慢慢地滑下了路基,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喊道“哎哟”。眼看着车身慢慢栽到路基下。 驾驶员想继续往前开,他猛踩油门,发动机的声音很大,车子却纹丝不动。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要动的迹象。 驾驶员跳下车看了看,然后上车对军医说:“完蛋了,出不来了。大伙儿下车,一起推一推试试。” 军医带着这四个女子下了车,围着车一起使劲推。他们想把车向前推,索性让车冲下路基,然后在平坦处调整方向,再冲回路基上来。 可是,任凭推车的人如何卖力,任凭驾驶员把油门踩到底,只见车轮飞转,轮下的积雪飞扬,车子还是赖着不动。 众人的情绪低落,不过没有人埋怨驾驶员。此时,雪越来越大,几乎是一块一块地落下,像乒乓球那般大。它是要把在场的每个人的希望一一砸碎。 驾驶员跳下车,四周看了看,摇着头说:“不行了。没办法。只能下山去搬救兵。” 一听他这话,白莲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翠急忙劝她:“没关系,我们可以走出去的,不用担心。”阿孜姑丽也来劝白莲。 军医看这情况,确实没有办法。 他与驾驶员商量了一下,随即做出决定,驾驶员徒步返回七里铺搬救兵,其他人在军医的带领下,将吃的、穿的全部带上,慢慢沿原路返回。 驾驶员带的东西少,可以快点走出死人沟。 当下,驾驶员穿上大衣,冒着大雪向来路走去。 (下一章:《风雪无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雪无情 军医带着一众女人,先把个人的防寒衣物从救护车上搬下来,能穿的就尽量穿上。 再把食物分成五份,每人背一些。军医还特意背上柴油和木棒。他是想,万一有什么情况时,这些燃料可以生火取暖。 一行人在军医的带领下,开始向阿恰达坂方向走去。每个人身上都负重好几公斤,军医的更重一些。他们走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山路上,行动迟缓。 没有走出多远,白莲就体力不支。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雪,哪里走过这样路,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抬头向前望,两边的群山高高耸立,一行人身处沟底,感觉特别渺,远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白莲的心里直打颤。 她只穿了厚毛衣和一件薄外套,没有军用大衣,加之心里恐惧,身体失温,精神意志完全被打垮。 阿孜姑丽走在一行人的最后,她眼看着白莲脚下一滑,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军医见白莲跌倒,连忙去扶她。却见白莲放声大哭起来。众人停下了脚步。 军医看着白莲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有些生气,真想骂她几句,可是又一想,这女人也不容易。 军医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白莲裹上,然后把她背的物资全都自己扛上。 刘翠和阿孜姑丽扶着白莲艰难地前行。 这样跋涉了十几分钟,白莲出现了可怕的高原反应。她的身体发抖,脚步蹒跚。 阿孜姑丽摸了摸白莲的额头,情况不妙,她发烧了,还开始咳嗽。看来无法继续前行了。 “王医生,休息一会儿吧,白老师撑不住了。”阿孜姑丽对军医说。 军医停下脚步,让大家卸下行李,暂时休息片刻。 阿孜姑丽取下自己背的保温壶,给壶盖里倒了些热水,又从迷彩服衣兜里取出常备的高原药,给白莲喂到嘴里。 虽然只是短暂的休整,但众人体力恢复还是明显的。 白莲的呼吸趋于平衡,不过,精神状态依然很差,似乎有昏迷的迹象。 军医说:“同志们,此地海拔高,氧气少,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走。” 他把自己背的东西分给阿孜姑丽和另一个护士:“你们俩再加一点负担。” 而他,竟然把白莲背了起来,说了一声:“走!” 大伙儿跟在军医的身后,继续向阿恰达坂方向前行。 高原地区正常行走就已很吃力,何况再背个人,可以想象这位军医的勇气何等过人。 所幸他在山上工作时间较长,身体适应能力也好。这次出动,除了驾驶员,就剩下他一个是男人,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要带领这些女子脱离险境。 一行五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死人沟。 从陷车的地方到沟口只有五六公里,对于这群人来说,不亚于五十公里。 他们整整走了两个时才出了死人沟。 军医一个劲地鼓励大家:“出了死人沟就好办,路好走了,雪也就没有这么大。” 每个人都靠内心的信念支撑着,跟在军医的身后,向前,向前,向前。 好不容易出了死人沟,军医已经累得不行。他放下白莲,安排阿孜姑丽给白莲打了一针。 这时的白莲还在不停地喊:“冷,好冷。” 死人沟沟口的雪是了一些,可是乌云仍是压得很低,风比沟里更大,雪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样走下去,恐怕大家都得累垮,还是在这里等着救援吧。”刘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几名护士只是看着军医,她们没有什么主意,全听军医的。白莲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军医考虑了一会儿说:“也好,刘干事说得对,再走下去,体力肯定会透支,体力跟不上,高山反应就会加剧。只是这里的地形不好,雪要一直下着,可能出现雪崩。我们再前进一段,到阿恰达坂山脚下,那里地形开阔一些,容易被发现。” 于是,刘翠和阿孜姑丽又扶着白莲,跟着军医前行。 众人走了一会儿,军医又背上了白莲。 就这样,他们在雪地里又挣扎两个时,到了山路的拐弯处,这里的雪了一些。 大家把物资放下,全都累得不行了。军医拿出木棒和柴油,生起一堆火,几个人围在周围。 白莲穿着军医的大衣,靠在阿孜姑丽的身上,还是不停地喊“冷,冷。” 阿孜姑丽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她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白莲的身上。 “你自己心,不要感冒了。”刘翠见阿孜姑丽这样,心生怜爱,以前的怨气,早已随风雪飘散。 “没关系,我在山上习惯了,我靠火近一点。”阿孜姑丽并不害怕这昆仑山的雪。 军医没有穿大衣,他每隔几分钟,就要站起来,围着火堆跑几圈,以增加身体的热量。 由于担心营救人员不能及时到达,这火不能生得太旺,要尽量维持较长的时间。 夜幕快要降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乌云更加密集。 刘翠的职业习惯没有变,她拿出相机给大家都拍了一些镜头。还鼓励大家笑一笑,说这些照片过几天若是登在报纸上,不要显得女同志那么胆,大家要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经她这样鼓动,护士的热情高涨起来。虽然全身都是雪,这些女子的脸上依稀绽放着笑容。 军医时不时地看一看手表,再看一看达坂顶上,他的心里万分焦急,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一旦他失望或者胆怯,可想而知,这群姑娘们会出现什么反应。 阿孜姑丽自己没有了大衣,还要照顾白莲,她感到身子有些冷,可是她不想说出来。 这时,军医拿出罐头,放在火堆旁边加热,铁皮罐头盒慢慢地鼓起来。 军医用那双被冻得不太灵便的手,费劲地打开罐头,分给大家吃了一点。 众人都是早上出发前吃的饭,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时。 天已黑,火堆在深山雪地里异常明亮。 白莲什么也不吃,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军医把随身携带的氧气袋取出,帮助她吸氧。 其他人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大家的话语很少,每个人的心里都忐忑不安。 军医不知看了多次,阿恰达坂方向依然一片漆黑。盘旋的山路也已消失在夜暗之中。 高原雪夜,面对冰冷无情的大山,人们感觉到了自己的渺,一个个都变得沉默寡言。 (下一章:《善念有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心依旧 陈默假装睡着了,但能觉察到来人站在他的床前停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叫醒他的意思。 他听到那人拿起桌子上的纸,又放下。随后,窗子被打开,有一丝光从窗缝钻进来,他的眼皮稍微动了一下,来人应该没有发现。 他听出来,来人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把烟灰倒进垃圾桶。 那人在他的床前又站住了,过了一两分钟,搬来凳子坐在他的身边。离他很近,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装睡的陈默心里在想:这是谁啊,怎么还不离开,坐在我身边想干什么啊? 他想侧身去面朝墙壁,可是怕身子一动露了馅,还是忍住了一动不动。他的听觉、嗅觉仍在正常运转。 他闻到那淡淡的清香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呼吸无法保持均匀。 终于,忍不住了,陈默突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刘翠含情脉脉的双眼,带着柔情似水的樱桃嘴,正缓缓向他脸上挨过来。 陈默突然睁眼,刘翠吓了一跳,一只手拍在陈默的身上,随即站了起来,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不好意思地说:“干什么啊,你这个讨厌的陈默!” 陈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忍不住笑了。这是陈默近段时间里唯一一次露出笑脸。 幸好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无比的尴尬让刘翠不知所措,“你干嘛呢?不是生病了吗,你没睡着啊?” 陈默一脸无辜,慢慢坐了起来,把外套披在肩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太困了,刚睡着,就被你吵醒,有什么事吗?” “好了,别睡了,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该下床动一动了。”刘翠脸上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唉,没心思。”陈默一瞬间又想起阿孜姑丽,他的神情马上变得慵懒起来。 “你这是泡病号啊,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噢!”刘翠走近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桌边说。 “我能有什么作风啊,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如果是来开导我的,就请回,我还想再睡一会儿。”陈默已经从刚才那惊心动魄之中回过神来。 “我哪有工夫开导你啊,不过,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刘翠说。 “什么事,还需要我帮忙?”陈默靠在床头,扭动着脖子。 “有个稿子,不知该不该写,该怎么写。”刘翠故意放慢语速说。 “什么稿子,你刘大干事还有搞不定的?”陈默心里明白刘翠可能是在引诱他。 “是你们团的事,一个战士向老百姓开枪,人家告到公安局,现在保卫科和公安局的人来调查了。”刘翠说。 “暴露问题的稿子,不写也罢。”陈默以为刘翠又要写负面报道。 “不是的,这里面的故事有意思。”刘翠提高了声音。 陈默挪了挪身子,坐得更直了问:“什么情况?快说来听听。” 刘翠故意停顿了一下说,“战士虽然向群众开枪,并不是想伤害他们。” “哎呀,你别藏着掖着了,痛快点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 刘翠从裤兜里抽出双手,拍了两下,随即十指相扣抱在胸前说:“抱歉,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咱们一起去调查一番。” “好,走!”陈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突然又迟疑了,“刘干事,你这是拿工作勾引我吗?” “哎,话别这么说,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拉倒。反正是你们团的事,搞不好战士做了好事还要被判刑。你就在床上赖着吧。”刘翠把准了陈默的脉搏。 “好吧,好吧,我和你一起去,现在就去。”陈默下了床,穿上衣服就要出门。 “别急,陈干事,你这样去,会把战士吓坏的。”刘翠笑着说。 陈默愣在那里,不知刘翠是什么意思。 “你去洗漱间照照镜子,洗个脸再说吧。”刘翠的手又插进裤兜里,扬了一下那两条柳叶细眉。 陈默从床下抓起脸盆去了洗漱间,对着镜子一看,自己吃了一惊。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洗脸,没有刮胡子,人苍老了很多,想想这些天来,自己以这副丑陋的模样示人,真是汗颜啊! 他跑回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剃须刀,把胡子刮干净,又认认真真地洗了脸。再照镜子时,人精神多了,一个青春焕发的陈默又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陈默再次回到房间时,刘翠已经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被子也帮他叠好,而且还是正规的军用叠法——“豆腐块”,窗子完全打开,新鲜空气涌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地上洒了些水,让干燥的空间多了点温润。 陈默没有说谢谢的话,只是笑了笑,穿好衣服,随刘翠一同出了兵站。 他们两人来到工兵连的驻地。连部的帐篷里空无一人,他们去别的帐篷找,全都没有人。 后来,在炊事班的帐篷里,看到四五个战士正在忙着准备晚饭。 陈默问一名战士,连队今天在干什么工作?连长在不在?战士说,连队在北山坡正常训练,连长和指导员在团部配合调查。 二人直奔团临时团部。 团机关和指挥组借用七里铺军用仓库办公。 在一间大大的公用办公室里,他们找到了团保卫股的郑东干事。 说明来意之后,郑东带他们到房间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说:“刘干事、陈干事,这件事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也没有定论,你们千万不要写新闻报道出去。” 陈默向郑东抱着拱手说:“郑干事,这个你放心,我们懂职业道德,肯定不会乱写乱发的,只是想了解一些真实情况。” 刘翠也解释道:“我们写新闻稿要经过政治部门领导签字审核才能发,你就放心吧,说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战士为什么要向群众开枪?” “我们还是坐着说吧。”郑东拉来一条长凳子给刘翠和陈默,自己找了一个方凳坐下。 他接着说:“这件事是师保卫科在查,我没有具体参与,只是配合他们,有些情况可能不一定准确,我只把我了解的情况给二位讲一下,仅供参考。” (下一章:《情势危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情势危急 保卫干事郑东压低了嗓子,慢慢讲述起战士向群众开枪的事情况。 “据开城县公安局的同志说,他们接到群众报案,在域藏公路七里铺附近,有几名少数民族老乡采雪莲的时候,不明不白就有解放军战士向他们开枪,而且还用大炮炸他们。” 说得这么悬乎。陈默心想。群众的想象力真够丰富,语言也不乏风趣。 “这个情况反映到开城县驻地部队以后,各级领导高度重视,初步判断,可能是在七里铺训练的部队所为。于是,公安局和a师保卫科组织联合调查组,昨天到达七里铺展开调查。” “昨天就开始调查了?”刘翠问。 “对。据我掌握的情况,前几天,团侦察分队勘察地形时发现距七里铺五六公里的地方,山路存在落石险情,工兵连奉命执行爆破排险任务,就是把快要掉下来的巨石炸掉,排除安全隐患。” 这是工兵连的职责。陈默心想。 “当时,工兵连连长王誉峰带着班长马钰刚前去作业。现场指挥是王连长,实施爆破是马班长。就在他们安装好炸药已经点火了,马玉刚突然发现,在爆破点位下方的深沟里有几个老百姓,正从沟底往上爬。” “沟里怎么会有老百姓?”陈默问。 “当时,马钰刚也很着急。他连忙大声喊话,让老乡赶快躲开,一旦爆破导致巨石滚落山沟,就可能砸到他们。可是,那几个少数民族群众听不懂普通话,不知道马班长在喊什么,还一个劲儿向上爬。” “这可怎么办?”刘翠问。 “马钰刚急了,从负责警戒的战士手中拿出枪来,鸣枪示警。老乡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马玉刚便对着老乡那个方向射击,老乡这才害怕了,赶紧躲了起来。” “那时导火索已经点火了吗?” “点火了,正因为即刻就要爆炸。马钰刚着急了,才开的枪。”郑东说。 “后来呢?” “爆炸随即发生,滚落的石头冲向沟底。所幸并没有伤着老乡。” “马玉刚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吧?”刘翠说。 “可是老乡却以为,自己不就是采点雪莲嘛,部队就用枪打、用炮轰,至于吗?所以,他们才去报案。”郑东说。 “原来是这样。”刘翠长出了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怎么还搞得这么紧张。” “这可不事啊,刘干事。”郑东表情严肃,“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是在边境地区随意开枪,问题的性质很严重啊。” “为什么呢?说一说。”陈默倒是很沉着。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边境敏感地区,根据《边境地区枪支动用规则》,任何人在边境地区动用枪炮要请示上级,经过批准才能动。” “还有这规定?”刘翠没听说过。 “马钰刚这样无视纪律和法规,随意开枪,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好在没有伤到人,也没有射弹落入边境线以外,否则,不但要承担伤人的刑事责任,还有可能引起外交事件。这样看,问题不就严重了。” 郑东是从法律的角度来分析的。 “如果是情况紧急,边境地区的军人遇到危险,也不能开枪吗?”刘翠问。 “以前枪支管理比较宽松,有些军官驻训期间拿枪去打猎,造成极坏的影响,所以上级才制定《规则》,要严管枪支。特殊情况当然可以使用,但工兵连这次的情况并不在《规则》允许的使用范围之内。”郑东果然是学法律出身的,依法办事的意识很强。 “爆破都可以搞,开枪就不行,还有这样的边境管理规定?”刘翠不理解。 “爆破是经过批准的,开枪却未经允许。”郑东道。 “上级会怎么处理马钰刚呢?还有连长王誉峰?”陈默很关心当事人的命运。 “按规定,马钰刚很可能要被劳教。王誉峰也脱不了干系,起码要受处分。”郑东想了一下说,“不过,这要看最终的调查结论,我不能肯定结果会怎么样。” 陈默了解了案情,原以为事情不大,现在看来,这事可大可。 “如果上纲上线,那真是事态严重,不仅涉及枪支使用问题,还涉及民族团结问题,甚至牵涉国防外交问题。恐怕不太好处置。”陈默说。 “马钰刚也没有什么大错,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他是救人心切,一时糊涂,怎么也不应该被劳教。”刘翠说。 “具体怎么处理,听上级安排吧。”郑东说,“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先走了,晚饭还没吃呢。” “哦,不好意思,耽搁你的时间了。”陈默连连抱拳表示歉意。 郑东回自己办公桌收拾资料去了。 若大的一个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不知不觉中,天已黑了。 陈默的肚子“咕咕”叫。这是很难得的事啊,大概有一个多星期了,吃什么都没胃口,刚工作了一会儿,胃就提意见了。 他看看表,已经错过晚饭时间。 刘翠看出来陈默的心思,就说:“忍一忍吧,找王连长谈完了,回去我请你下馆子。” 陈默笑了笑说:“也只有这样了。” …… 工兵连连长王誉峰被调查组找去,反复谈话,直到晚饭后才回到连队。 他觉得这事办得太窝囊,不但自己的部属要受处理,自己这个当连长的也要承担责任。 王誉峰没有胃口,通信员给他留的饭就放在桌子上,他没有动。 桌面上摆了一本信签纸,第一页上写了两个字“检讨”。王誉峰就坐在桌前发呆,这检讨该怎么写呢?他不知如何下笔。 王誉峰正发愁呢,帐篷的门帘被掀开,通信员带着刘翠和陈默走了进来。 王誉峰连忙把写检讨的纸翻过来,一边让通信员倒水,一边拿出两个马扎请陈默和刘翠坐下,自己从床下拖出一个弹药箱坐上去。 刘翠说明了来意,王誉峰有些畏难。 因为这事他已经说了好几遍,团领导那里说,师领导那里说,调查组来了,还说要啊? 这会儿,他没什么想说的,若不是因为陈默与他关系好,他实在不想接受刘翠的询问。 (下一章:《头疼医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头疼医脚 家丑不可外扬。陈默了解连长王誉峰的心思,知道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连队的问题。 因此,陈默的提问角度作了调整:“王连长,发生这样的事情,要追究责任的话,你觉得冤不冤?” “冤,肯定冤,可是也没办法。”王誉峰没想到陈默会这样问,连忙说,“尤其是马钰刚,如果因这事被劳教,那就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刘翠问。 “马钰刚军事素质非常过硬,爆破技术一流,是我们连的业务尖子。事发当时,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那些老百姓靠近炸点。”王誉峰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当时爆破作业,你们安排警戒人员了吗?”陈默问。 “安排了。但安排在落石点南北各100米的地方,主要是防止人和车通过,可是没有想到,山沟底下会有人冒出来。”王誉峰摊开双手说,“这是我的疏忽大意。” “马钰刚对此事是什么态度?”陈默又问。 “伙子敢做敢当,承认自己违反规定,擅自动枪,不管怎么处理,他都接受。”王誉峰打心眼里佩服他这个部属。 “他就没有什么辩解吗?”刘翠问。 “他当然说了啊,他是为了救那些老乡才开枪吓唬他们的。可是说了有用吗?”王誉峰撇了一下嘴。 陈默想了想,这事应该还有转机,不能让战士流汗又流泪。本来是好心,结果却受处罚,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 “王连长,打扰你了,我和刘干事这就去找领导,希望能帮到你们,从轻处罚。”陈默站起来说,“毕竟还有些特殊的情节。” “那就谢谢二位,我也替马钰刚谢谢你们。处理我,我没意见,我是现场指挥者,处理马钰刚我心里过不去。”王誉峰深感愧疚。 陈默和刘翠出了工兵连。 此时,明月当空,万籁寂静,巍峨的大山挺着黑黝黝的身子,露出狰狞面容。 一阵风冷嗖嗖地吹过来,陈默感到阵阵寒意。 “下一步,怎么办?”刘翠问陈默。 陈默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事应该还有争取宽大处理的余地。” “为什么呢?” “那些老乡去公安局告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也没有来七里铺找部队反映。”陈默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能了解现场的紧急状况,可能就不会要求追究战士的责任,反倒要感谢解放军救了他们的命。”刘翠说。 “这件事本来是事,只是因为好多人不了解实际情况,一听战士向老百姓开枪,就以为是天大的事件。”陈默说,“我们的部队很有必要派人当面去给老乡解释一下。” “你说的有道理。”刘翠点点头。 二人连夜去通信团七里铺机务站,那里有a师指挥组的所在地。他们找到了a师政治部副主任艾哈买提,把情况向他做了汇报。 “我此前听说了这事,因为没有具体参与调查,所以不掌握实情。”为人豪气的艾哈买提说。 “这事需要您亲自出马了。”刘翠说,“只有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照你们说的,这事是应该主动去沟通,取得群众谅解,或许可以减轻对工兵连战士的处罚。”艾哈买提说,“那就由我去给那几个少数民族群众做解释工作吧。” “首长英明。”刘翠恭维道。 陈默看到艾副主任答应出面,当然很高兴,这应该是最好的思路了。 刘翠和陈默离开机务站,满意地回到宿舍。 …… 陈默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出阿孜姑丽留下的阴影,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穆子旭自以为是他那点把戏唤醒了陈默。 刘翠心里最清楚,真正使陈默摆脱情感困境、重新振作起来的根源,是他对本职工作的责任和对基层官兵真切的关爱。 穆子旭以为因情感而起的病,需要用情感的药来治,他却不知“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办法是治标不治本,虽然心病要用心治,但最关键的是要找到初心和本心,抓住了本心,就找到打开世界之门的钥匙。 三天后的下午,陈默正在公共办公室里写稿子,刘翠面带喜色来找他。 刘翠大大方方地拍了下陈默的肩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艾副主任下山去,把群众的工作做通了,那几位老乡得知了实情之后,强烈要求部队免予处罚马钰刚,他们还专门为工兵连制作了锦旗,艾副主任捎上来了,上面写着‘爱民英雄’。” “太好了,太好了!马钰刚可以从轻发落了。” 陈默很高兴,两个人兴奋地击掌庆祝,这是陈默与刘翠第一次手心与手心的接触。 刘翠又一次感觉到,和陈默在一起工作真是很开心。 …… 部队的训练已进入正轨,官兵的身体也趋于平稳,很少再有人生病,高原适应能力逐步提高。 有些身体好的战士还参加了篮球、足球比赛。 陈默又全身心地投工作,他每天去各单位的驻训点,跟官兵聊天,了解训练情况;去炊事班帮助做饭,了解伙食情况;休息时还帮战士一块去河边钓鱼改善伙食。 这次上山适应性训练,团的后勤保障有了很大改观,每个连队都配备了高原野战炊事车。 这是一种比较先进的后勤保障设备。车厢三面的厢板打开,用支架支撑起来,像个屋顶。中间一口锅,可炒可煮,侧面有蒸笼,可烧开水,比以前那种埋锅造饭方便多了。 另外还配备了高压锅、柴油灶。高山缺氧,气压低,水的沸点也低,有高压锅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 工兵连的炊事车就停靠在距连部不远的半山腰一块平坦处。 那天,陈默去炊事班帮忙,看到一名炊事员正蹲在地上,用特制刀具开启军用罐头,开一瓶,闻一下,扔到后面的山沟里,再开一瓶又扔掉。 陈默觉得奇怪:“怎么了,好好的罐头怎么都扔了?” 战士说:“陈干事,这罐头坏了,都是过期食品,让我们怎么吃?” 陈默拿起来看了一下保质期,确实已过期好久了。 “过期食品你们不退回去,还打开干什么?”陈默问。 “退不了了。这是咱们团保障队提供的。我想打开闻一下看哪些还可以吃,就凑合着吃吧。”战士说。 “不能吃就别吃,把大家的肚子吃坏了怎么行。你们司务长呢?”陈默问。 “找保障队的领导交涉去了。”战士答。 陈默拿出相机把战士正在打开的和已经扔的罐头都拍了下来。 陈默忽然想起,前几天他从工兵连拿了两盒水果罐头送给阿孜姑丽,也不知是否过期,当时吃的时候,口感还不错。 “连队还有水果罐头吗?”陈默问。 “有啊,在里面。”战士起身从帐篷里搬出一个箱子,上面写着“糖水雪梨”。 陈默打开箱子,取出一盒雪梨罐头,找到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看了一眼,随即破口大骂:“真是个王八糕子!” (下一章:《阳奉阴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阳奉阴违 陈默还在察看那些水果罐头,这时,工兵连管理伙食的司务长回来了。 陈默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了这么多过期的食品?” “陈干事,我们也是刚发现。”司务长说,“前几天吃的菜是随车带上来的新鲜菜,新鲜菜吃完了,就开始吃罐头和干菜,这才发现不少罐头是过期的,有些水果罐头勉强还可以吃。” “为什么不向团保障队反映呢?”陈默问。 “我这不是刚去了,保障队的古队长说,这些军用食品是从上级的军需仓库批发的,质量有保证,有些是刚满保质期,还可以吃。” “放他娘的狗屁!”陈默骂道,“过期食品怎么吃。” “我是想退货的,可古队长说不行。”司务长说,“后来我想,这些罐头若是都退了回去,连队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域藏公路不好走,下山的蔬菜运上来很难,你知道的。” “保障队提供的这些食品,是不是从你们连队的伙食费里扣钱?”陈默问。 “那当然了。连队现在的伙食全都靠保障队,他们送什么菜,我们就只能吃什么菜,月底到保障队去结算。连队没有一点自主权。”司务长说。 “过期的食品他们也敢送?这可是在高原进行训练!”陈默真想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保障队就是在剥削连队伙食,我们有话不敢说。古队长指责我毛病多,还说别的连队都能吃,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吃?”司务长心有怨气。 “古令刚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都敢干!”陈默很气愤。 “还不是有领导在背后撑腰。”司务长嘴里囫囵着说了一句。 陈默听到了。 “古令刚能有什么背景呢?”陈默不相信。 “这个嘛,我们不好说。听说,古队长是某位团首长的远房亲戚。不过,这是听说的,没有什么根据。”司务长不想多说,怕惹麻烦。 陈默意识到,问题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他离开了工兵连,又去其他连队的炊事班调查,结果令他大为震惊。 岂只是工兵连,全团大部分连队都存在这样的问题,保障队保障的罐头食品有相当一部分是过期的,或者即将过期。 有些连队的战士因为吃了这些食品,已经出现拉肚子的现象。 陈默想弄清楚,保障队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是一时疏忽呢,还是故意所为呢?他更愿意相信是疏忽大意,因为没有理由故意所为啊。 保障队统一采购食物,连队的伙食经费是有保障的,现在官兵的伙食费不少,没有必要图便宜买些过期食品。 这些罐头都是军用品,如果是从军队的军需仓库采购,也是要查验保质期的。 这是关系全团官兵身体健康的大事,更是关系部队战斗力的大事,保障队怎么可能故意所为呢? 陈默决心查个究竟,给战士们一个说法。 他来到七里铺综合仓库,团保障队办公点就设在这里。 保障队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队长古令刚正拿着厚厚的一叠收据在算账。 陈默敲了一下门,客气地打招呼:“古队长,忙着呢?有点事打扰你一会儿。” 古令刚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陈干事,稍等片刻,我把这手里的账算完。”说完又低下头用计算器算起来。 随着古令刚的按鍵,的计算器发出“嘀嘀”的声音。 陈默环视古令刚的办公室,见窗台上显眼处摆着一个铜制奖牌,上面写着“全军先进保障队”,下面落款是“总后勤部”。 陈默问:“古队长,上任没几年,把团保障队带到全军先进行列。” “这是领导的功劳,我没干什么事。”古令刚抬头看了一眼陈默,继续算他的账。 “古队长以前是什么专业?”陈默说。 “我当战士时,是连队的司务长,管过后勤。考军校读的是步兵指挥专业。”古令刚说。 “这全军先进的奖牌来之不易吧?”陈默明知故问。 “是啊,我就是要用这张奖牌,时刻激励我们保障队的工作人员,全心全意为全团官兵服务保障。”古令刚说得在理。 陈默心里清楚,部队上山驻训,肯定有上级首长来看望部队,摆个奖牌在这里,就是一种自我表扬的方式。 古令刚终于把账算完了。他放下手中的票据抬起头问:“陈干事,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不敢,不敢,哪有什么指示。只是有一点问题,想跟你了解一下。”陈默就站在古令刚办公桌对面。 “什么问题,你说。”古令刚很坦然。 “我在工兵连就餐,最近连队反映保障队保障的一些食品是过期的,连队想退,又退不了。这事你知道吗?” “噢,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古令刚说,“首先要说明的是,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造成的。” “哦……?” “部队上高原之前,咱们团储备的罐头食品不够,我们就从上级的军需仓库采购了一批。由于采购人员不细心,没有仔细验物,其中有一部分食品的确是过期了。” “过期食品怎么还发到连队去了?”陈默问。 “我们也不想这样。”古令刚说,“山上的条件就这样,不能和山下比。如果是刚过期几天的食品,还是可以吃的。” “连队能不能退货呢?”陈默问。 “退货,我们从来没有说不给退,只要提出来了,我们都给退。”古令刚说,“但是呢,这次上山带的食品就这么多,都是按官兵的人数采购的,退了回来,也没有别的替代品。” “那你们后续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过两天,我们准备下山再采购一批生活用品,还有新鲜蔬菜。问题会妥善解决的,你就放心吧。” 用过期食品保障基层部队,我能放心吗?陈默心想。 “关系全团官兵身体健康的大事,我们怎敢马虎?这点原则性我们还是有的。”古令刚说得有板有眼,让陈默说不出什么卍话。 “如果是这样,连队应该可以理解。谁还不犯点错误,只要能保证以后的供应都是合格的,我想战士们不会有怨言。”陈默说。 “对,对,我们保证下一批供应的食品绝对是安全可靠的。也请陈干事,在方便的时候给战士们作个宣传,你是搞宣传的嘛。”古令刚满脸堆笑。 “那好,我明白了,打扰你了,古队长。”陈默说完,转身离开。 “欢迎陈干事常来检查指导。”古令刚说。 陈默虽然没有看古令刚的脸,但他能感觉出来,古令刚一定面带轻蔑的微笑看着他的背影。 (下一章:《是何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何用心 此后的两三天,工兵连司务长去保障队领取食品时,没有军用罐头,全是海带、粉条、土豆、黄豆之类的。 这些食物不易过期,但是天天吃这些,战士们也会烦。 陈默知道,从下山运一批蔬菜来七里铺不容易,保障队也不是想下去就能下去的。这域藏公路冬天下雪结冰,路滑不好走,夏天温度高,冰雪融化,路又容易被冲断。 又过了几天,炊事班的战士去保障队领食品,拿回来的几箱军用罐头还是过期的。 陈默再一次去其他连队做了调查,同样的问题仍然在发生。 陈默把这件事向侯顺主任作了汇报。 侯顺告诉他,这事是后勤处的职责范围,我们政治处的人不要管闲事。 陈默不能理解,关系全团上千号人的切身利益,怎么就不能管呢? 侯顺提醒陈默,不该管的事别管。他还特意叮嘱陈默以后写报道,多在正面宣扬方面动脑子、下功夫,不要写那些反映问题的稿子。 被侯主任泼了一头冷水,陈默感到很郁闷。 晚上,团召开营连主官和机关干部大会。 会上,杨镇参谋长总结了前一段时间的训练情况,安排了下阶段训练的重点。 而后,政委林国华讲了话。他对部队上山以来几项重要工作做了点评,表扬了一些单位,又批评了个别人和事。 陈默没有想到的是,林国华竟然也知道保障队供应过期食品的事情。 林国华说:“最近,我听有些同志反映,说咱们团生活保障队供应的一些军用食品过期了。我听了很吃惊。” 这件事能引起团首长重视,问题应该很快会解决的。陈默心想。 “我做了一些调查。”林国华说,“首先对保障队提出批评,尤其是对保障队的队长古令刚提出严肃批评。工作不扎实、不细致,导致采购的一批罐头部分过期,这是他们工作失误,古令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板子打到具体人身上,这样好。陈默心想。 “但是,令我不可理解的是,我们有些军官大惊怪,吹毛求疵,以此来否定团生活保障队的全面工作。”林国华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请某些同志不要忘记,我们团生活保障队,那可是受到总后表彰的全军先进生活保障队。” “先进就不会犯错误吗?”陈默听着感觉语气不对头。 “我听有些人说,保障队心太黑,剥削连队伙食费,还说,吃了这些过期的食品有许多战士生病,住进医疗站。我看这是言过其实,危言耸听嘛。大部分食品是在保质期内的,少数罐头过期也就才几天。我就不信,昨天保质期刚满的食品,今天吃了就会得病,就会死人?” 陈默觉得林国华话里有话,他是想说什么呢? “同志们,我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吃不了苦吗?想一想几十年前,也是在这条山路上,进藏先遣英雄连的战士。他们吃的什么,是兽肉,是死马,许多战士是饿死的,如果他们能有今天的这样罐头食品,他们就不会牺牲。” 这是搬出历史来了,用死人来压活人吗?陈默心想。 “今天,我们就吃一点点过期的罐头又怎么了?有些人呢,借题发挥,说得神乎其神,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团首长机关灶也吃罐头,我带头吃,如果我吃了死了,你们也都不用吃了。部队教育培养我们多年,这一点考验都经受不住,还算什么军人,还算什么共产党员?” 林国华的语调越来越高。 “还有些军官,喜欢散布谣言,喜欢煽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擦亮眼睛,揪出来严肃批评,以后也决不重用。” 这是在说谁呢?似乎有所指向。陈默一时理不清楚头绪。 “当然了,如果有些食品确实过期时间比较长,不能吃,就不要吃,吃坏了身体,会影响我们的战斗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战士是我们部队的基础,我们要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对待他们,要把战士的冷暖时刻放在心上。”林政委继续讲他的大道理。 在座的军官有的昏昏欲睡,有的面无表情。 “我再提醒大家,我们是在海拔三千多米的昆仑山上,后勤保障是相当的困难,不可能像山下那样自如。所以,对于后勤方面的问题,我们要正确看待,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多一些理解,尊重他人劳动,不要对别人总是那样苛刻。” 这是在为保障队辩护吗?陈默心想。 “对官兵的生活保障问题,后勤处景处长要好好抓一抓,决不能再发生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 林国华终于讲完了,陈默心里更觉得有些窝火。他在想,古令刚的靠山是林政委吗?他如此袒护保障队是何用意? 林国华讲完后,团长刘金昌也讲了一席话。 他说:“同志们,刚才政委讲的一些问题,我认为在我们团还是存在的,是谁的问题谁自己清楚,希望大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从政委说到的事,我又想起类似的一件事。最近,我听到一些反映,说我们团带上山来的军人服务社物价太高,说是黑心店。 “我不同意这样说法。军人服务社就是为官兵服务的,即使是承包出去了,它的宗旨还是为兵服务,何况还是承包给我们团的家属,不是外人。 “对于服务社商品的价格高,我调查了一下,可以肯定,是比山下的高,可这是在山上,交通不便,高寒缺氧,条件这么差,价格高一点是正常的,怎么能说是黑心店呢? “我看保障队古令刚的妻子就很不容易嘛。一个女人,把孩子扔在家里,来到海拔这么高的山上,为官兵生活提供方便,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 “一份付出就应该有一份回报,人家在这里付出的辛勤劳动,多挣一点钱,无可厚非。当然,如果服务社出售的商品,是假冒伪劣商品,以次充好,大家可以及时向我们反映,我一定认真调查,如果查实,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台上的人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四溅,台下的人全都低着头。 陈默心想,今天这些领导都吃了什么药,怎么都是这样口吻。明摆着就是堵众人的嘴,不让说嘛。难道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下一章:《英雄鼠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英雄鼠胆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陈默对某些领导干部有些失望。他不愿意看到像刘翠那样反映问题,结果是不了了之。 他必须认真细致地调查,他想弄清楚,问题背后到底有没有不正当的利益输送,他需要把相关事实用胶卷固定下来。 他要等下山之后,采取措施,再不能让一些人把部队风气带坏。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部队的事,那么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战士对部队失去信心,部队就不可能有战斗力,一旦需要,谁愿意上战场呢? 陈默一直在工兵连就餐,时常还会看见炊事班把一盒盒罐头打开c扔掉。 陈默依旧和黄闰住在兵站的房间内,依旧经常听黄闰发牢骚,说军人服务社的香烟比山下贵了一倍还多。 刘翠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过陈默,尽管他们都在兵站里住着。 部队的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一切都在按计划实施。 一个多月已经过去,驻训任务临近结束的时候,刘翠来找陈默,想跟他商量一下,准备写一篇综述,全面反映这次适应性训练取得的成果。 可是,陈默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他的心思主要用在了调查核实更多的现实问题,他要用第一手的资料来给团这棵大树做一次“体检”。 对于刘翠写正面报道的做法,陈默非常支持,他不希望刘翠像他这样,眼睛只盯着问题。 而刘翠呢,对陈默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通过这几年的接触,她了解陈默的为人和行事作风。可是她对采取暴光的方式解决问题开始怀疑,她以前的做法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过去的教训告诉她,在当时的情势下,揭露问题不仅需要勇气,还会冒风险,这种风险值不值得呢? 即使问题揭露出来,能不能真正解决还是另一码事,怕就怕“出师未捷身先死”,问题没有解决,自己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刘翠的勇气正逐渐被这束缚人性的体制和不良风气所消磨,她的理想和信念也正经受着腐朽退化的考验。 高原适应性训练,是为将来打仗做准备,在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中,尚且存在那么多的庸俗和卑劣,平时的工作,还不知有多少污秽隐藏有背后。 陈默决心要揭开这层面纱,他所选取的突破口就是后勤保障方面的黑幕。 在利益至上的时代,军队后勤并未避免被污物所染,在某些人那里,理想信念和道德良知已经变得虚无飘缈。 适应性训练快结束时,按照预定计划,团要派出一支部队进驻海拔更高的4555高地进行一次攻防战术演习。 团首长决定s营和直属队五个连开赴演习地域。部分身体不能适应的官兵可以留在驻地七里铺。 正当参加演习的官兵忙着准备向更高海拔进发时,a师的季开明政委带着政治部组织科汪林森科长c胡英辉干事上山来慰问官兵。 季政委给团领导说,他就是赶着点来的,就是想随团的官兵去演习场。 胡英辉从来没有上过高原,在来七里铺的路上就产生了高山反应。季开明政委取笑他,年轻人还不如上了年纪的老同志。 他们到了七里铺,胡英辉头疼恶心吃不下东西,还多次呕吐,住进了医疗站。 胡英辉对高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上山之前,季政委说要带组织科长和一名干事去训练场。 汪林森科长对他这个部属兼同乡很信任,希望胡英辉跟季政委上山,这是一个机会,干得好可以得到政委的赏识,对以后的进步大有帮助。 所以,汪林森科长事先并没有征求胡英辉的意见,就把他报上了。 胡英辉得知自己要上山,有点怕,可又不好意思对科长说,那多没面子。他就狠一狠心,跟着上来了。其实,他也别无选择。 刘翠是从汪林森科长那里得知,胡英辉跟着季政委上山来,住进了医疗站。 汪林森科长对刘翠和胡英辉的事一直很热心,他乐意把这个红娘当好。他这次主动提出带胡英辉上山,还有一层意思是让胡英辉与刘翠多一些接触和了解。 一天晚饭后,刘翠只峰来到医疗站看望胡英辉。毕竟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探望是理所应当的。 刘翠在护士值班室里查了一下病号的床位,便直接来到胡英辉住的病房。 刘翠走到床前,见胡英辉的眼睛是闭着的,正躺在床上吸氧气。他的呼吸频率不快,却很深沉。 床头柜上有一个饭盒,刘翠摸了一下,饭盒尚有余温。 她没有叫胡英辉,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胡英辉刚从山下来,脸上的皮肤还挺白的,刘翠天天在山上,满眼看到的都是被紫外线晒得黝黑的脸。 此时,刘翠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想必自己的脸也没有胡英辉的脸色那样白嫩吧。 在山上,刘翠很少照镜子,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注重一下梳洗打扮,毕竟自己还是一个姑娘。 这时,一名护士推门进来。她看了一眼刘翠,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胡英辉的床前,叫了一声:“15床,你的晚饭怎么还没吃?快起来吃点东西吧,那氧气是吃不饱的。” 胡英辉睁开眼睛,显得有点不耐烦,因护士已提醒过他一次,而他根本就吃不下去。 他欠了欠身子,准备拿掉面罩试着吃一点,突然发现刘翠正站在护士的身后向他微笑。 胡英辉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拿掉面罩坐了起来,冲着刘翠笑着说:“刘翠,你来了。” 刘翠点了点头。那位护士把氧气阀关上,收起输氧管和面罩。 胡英辉对护士说:“我现在不吸氧气了,我先吃点饭。” 护士也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她回过头对刘翠笑笑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你们聊吧,看着他,让他把那点稀饭吃完。” 刘翠明白她的意思,也报以点头微笑。护士将其他几个病号的饭盒收起来出了病房。 在一般的医院,住院病号的饮食医护人员不太干涉,但在七里铺医疗站,帮助病号吃饭也是一项重要工作。 人在高山缺氧的情况下,不想吃东西,可是不吃饭则营养跟不上,更不利于身体康复。 所以,七里铺医疗站的护士有一项职责,像监督吃药一样监督病员吃饭,有时劝着吃,有时逗着吃,有时则是逼着吃。 (下一章:《有心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心之人 刘翠做事向来干练c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唯独在对待胡英辉的感情这事上,她显得犹犹豫豫。 尽管陈默三番五次明示或暗示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尽管陈默有意或无意的疏远她,但刘翠还是不甘心。 可是,每当她想与胡英辉一刀两断的时候,又会想起胡英辉对她的好。 刘翠站在胡英辉的床边,两手插在裤兜里,问:“你们是昨天到的?感觉怎么样?” “是的,昨天傍晚才到七里铺。”胡英辉靠着床头c坐直了身子说,“刚到这里时,感觉很难受,呕吐不止,还没有去兵站卸行李,季政委就让司机把我送到医疗站来了。” “先把饭吃了吧,还有点温度呢,一会儿就凉了。”刘翠说着把饭盒递给胡英辉。 胡英辉从来没有被刘翠这样温柔地关心过,他有点受宠若惊。 胡英辉连忙接过饭盒说:“好的,是该吃点东西了,整整一天,什么也吃不下。” 不知怎的,刘翠一来,胡英辉的胃口马上就有了。打开饭盒时,他闻到白米稀饭的香味。 刚吃了几口,胡英辉就问刘翠:“你在高原辛苦了。刚上来的时候,身体反应强烈不强烈?” “刚上来时有点,很快就适应了。哪里像你这样厉害。你跟着领导上高原,是要照顾领导的,你这倒好,领导还得关心你。”刘翠笑着说。 “这也不是我的错,我本不想这样的,可是,我的体质就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胡英辉一边吃一边说,“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 他的话把刘翠逗乐了:“你这高原反应不会是吓出来的吧?” 胡英辉一听刘翠这样说,脸上发红,有些尴尬。 他又喝了几口稀饭说:“我,我是有些胆小,可我也不是吓大的,是吃饭长大的。胆量是可以练的嘛。” 刘翠觉得今天的胡英辉,虽然躺在病床上,却是很幽默。她说:“逗你玩呢,别当真噢。” 胡英辉也觉得今天的刘翠,怎么变得这样和蔼可亲,难道是昆仑山改变了她。如果她每天都能这样跟自己说话,那感觉该是多好啊。 胡英辉吃着稀饭,陶醉在自己美好的感觉中。这时,病房门开了,陈默和黄闰走了进来。 “胡干事,你来了,怎么没见你到兵站报到,却先到医疗站报到了?”黄闰笑着问。 “来来,坐。我把这几口饭吃完。”胡英辉三口两口将稀饭喝完,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人在高原,身不由己啊。” 刘翠跟陈默和黄闰打了个招呼,坐到对面空着的床铺上。 “一般人上了高原都有反应,都会犯点小迷糊,简称小糊?”陈默笑着说。 “噢,就是的,小迷糊?”胡英辉没有明白陈默的意思。 刘翠却忍不种笑了,“小胡啊,小胡,真是小迷糊。” 黄闰哈哈笑了起来。胡英辉这才反应过来,是陈默在用他的姓名开玩笑。 “胡干事,明天季政委随部队去4555高地,你去不去呢?”黄闰问。 “我” “他这样子还能去吗?”没等胡英辉回答,刘翠抢先说了。 “我是想跟季政委上去,就怕政委不让。”胡英辉说,“今天,他还来医疗站看了我,说是如果身体不允许,就在这里休息吧,他带汪林森科长去。” “季政委对你很关心啊。”陈默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别去了,上高原不能不要逞匹夫之勇,身体感觉不适,就不要勉强。” “就是的,不去也没什么,我们团大部分官兵都不去,我也不去了,留守这里。”黄闰说。 “你明天要上4555高地吗?”陈默问刘翠。 “上啊,我能不去吗?部队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刘翠从未将高海拔放在心上,好像她哪里都能去。 也许是山神对女性的特殊眷顾。当然,只是对这个女性,不代表其他。 三人陪胡英辉聊了一阵子,陈默和黄闰起身告辞。刘翠也要随他们一起回去。 胡英辉本想留刘翠多待一会儿,刘翠说要回去准备一些东西。 天已经黑了,他们一起走出医疗站,一起回兵站。 胡英辉下床要去送他们,三人坚决制止。等他们刚出门口时,胡英辉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喊了一声:“刘翠,等一下,有个事。” 刘翠回过头问:“什么事?” 黄闰对刘翠说:“你去看胡干事有什么事,我们在医疗站门口等你。” 黄闰和陈默出了病房,向院外走去。 刘翠回到胡英辉的病房,问:“还有什么事?”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在我的行李包里,我的包让汪科长拿到兵站去了。”胡英辉说,“你去找汪科长,把我的包打开,里面有一个塑料袋子,就是给你带的东西。” “我去找汪科长拿吗?什么东西啊?”刘翠感觉不妥。 “你就去找汪科长,他知道怎么回事。”胡英辉笑着说,“什么东西,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我本该亲自给你的。” “嗯,好吧,那就谢谢你啦。我走了。”刘翠再一次感到胡英辉这个人有他可爱的地方。 “你要去4555高地的演习场,更要注意身体啊。”胡英辉叮嘱。 “放心吧。你好好休息。”刘翠说。 刘翠离开病房,随着陈默c黄闰一起去兵站。到了兵站,刘翠去找汪林森科长。 “刘翠啊,在高原上辛苦了,我看你是晒黑了,有人会心疼的吧。”汪林森笑着说。 “哪里呀,本来就长得不白,谁会心疼啊。”刘翠知道汪林森是什么意思。 “小胡那里,你看过了吗?他现在好些了吧?”汪林森问。 “刚去过,好多了。”刘翠说,“胡干事说,他有个包在你这儿,有点东西让我拿出来。” “噢,就是这个。”汪林森从桌子旁边拎过一个军用迷彩包,“这是小胡的包,需要什么你自己拿吧。” 刘翠想把包拎到自己的房间内再打开,觉得不妥,于是就当着汪林森的面,将背包拉链拉开。果然,有一个塑料袋子。 她取出了袋子,又把拉链拉好,说:“好了,就这些。” 刘翠把迷彩包还给汪林森,转身要去。 “大妹子,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汪林森以兄长的口气说,“你要老实告诉我啊。” (下一章:《开明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开明之人 “还有什么事?汪科长,你尽管问吧。”刘翠说。 “你和小胡已经交往很长时间了,你觉得胡英辉这小伙怎么样?”汪林森问。 “嗯,这个人嘛,工作方面没得说,人也不错。”刘翠微笑着说。 “在工作上,我对这小子很满意。狄主任也经常表扬他,你是知道的。这次上高原,a师季政委点名带着他,说明领导对他很器重。”汪林森对他的爱将赞不绝口。 “他确实挺优秀的。”刘翠说。 “我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你们要抓紧啊。”汪林森笑眯眯地说。 “汪科长,看你说的,哪能那么快,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边走边看吧。” “还要了解啊?你们已经快一年了吧。”汪林森说,“我和你嫂子,也就是我家属,当时只谈了一个月恋爱,就领了结婚证。你看,这不是生活得挺好?我那时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还不抓紧时间,赶快推进。” “汪科长,时代不同了。”刘翠笑了。 汪林森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的。” “你也是年轻人啊。”刘翠笑着说,“科长,要是没其他事,我先过去了。” “没事,没事。” 刘翠拎着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打开袋子一看,她笑了。原来胡英辉给她带了一包零食,有瓜子c花生c核桃仁c酸梅c果冻c巧克力,还有泡泡糖c跳跳糖。 刘翠想,这胡英辉真有心计啊,这么了解女孩子的喜好,都是她爱吃零食。 刘翠有一个月没有吃这些东西,平时看不到也不想,如今一见,都快要流口水了,随手就撕开一袋酸梅吃了起来。 陈默回到宿舍,铺床准备睡觉。一个陌生的志愿兵来找他。 “陈默干事在吗?” “我就是,你是?” “我是a师季政委的司机,政委找你,你现在方便过一趟吗?” 陈默一时不知所措。 季开明政委那可是a师头号首长,正师级大校军官,自己只是小小的中尉军官,首长找他会有什么事? 陈默从来没有与季开明打过交道,季政委怎么会知道他?还要特别召见。 陈默心里打鼓,琢磨不透。想想近来没做什么值得领导关注的事,也没特别重要的新闻线索,难道是恶人告状,小人打小报告?或者 “季政委在哪儿?首长说没说,找我有什么事?” “政委住在通信团机务站,他只说让你过去一下,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好吧,我这就去。” 陈默跟着志愿兵来到季开明的房间。 季开明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肩头那金光闪闪的大校军衔彰显着他的资历和权威。 令陈默意想不到的是,刘翠也在季开明政委的房间里。 “你就是团的陈默?来,坐。”季开明和蔼可亲。 “噢,政委,是我。”陈默很拘束地坐在季开明的对面,刘翠的旁边。 志愿兵给陈默倒了一杯水,带上门出去了。 季开明笑眯眯地说:“小刘,小陈,你们俩的新闻报道工作干得不错啊!” “没有,没有,都是首长指导得好。”刘翠说。 “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好。”陈默说。 “小刘,听说你给师政治部写过一份反映问题的调查报告,有这回事吗?” 陈默没想到季政委会问这事。 刘翠心里也纳闷。那份被狄主任撕掉的调查报告,除了艾哈买提副主任看过,其他人应该没有接触,季政委怎么知道的? 他是什么意思呢?要追究责任吗?刘翠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样回答。 “小陈,那份调查报告也有你的功劳吧?”季开明问。 陈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季政委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季开明接着又问:“据说,你们反映的问题很尖锐,还被某些领导批评了,是吧?” 陈默一想,既然季政委什么都知道,那还怕什么,索性如实说吧:“刘干事,你来说吧,具体情况你更清楚。” 刘翠看了一眼陈默,想了想,说:“是的,政委,我是写过一份调查报告,陈干事帮我修改过。我呈给师政治部领导,后来被否定了。” “年轻人,干得不错。你们的那份报告我听说了,据说刺痛了某些人。下一步,问题能不能纠正,我们都拭目以待吧。” 听季开明这样说,陈默心头的顾虑慢慢解除,看来军队还是有好人,特别是领导干部,能有如此胸襟,何愁部队建设搞不好。 刘翠刚刚还有些紧张,这会儿舒缓下来了。 “政委,可能是我们的表达不够清晰c准确,领导未能理解我们的意图。”刘翠说。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们有些领导干部的思想作风问题。”季开明说,“希望你们不要受某些人的影响,要相信部队建设主流是好的,邪不压正,拿出年轻人的锐气,好好地研究研究a师部队建设的现状。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我反映,写信c打电话都可以。” “政委,谢谢您的肯定和支持。”陈默心里热乎乎的,他两手握在一起,感觉浑身有力量。 “我们一定干好本职,多做调研,多出成果,决不辜负您的信任。”刘翠也兴奋不已。 “好,我也没其他事,就是找你们随便谈谈。这个情况你们自己心理有数就行,不要对其他人说。”季开明提醒道。 “明白,政委。”两异口同声。 陈默和刘翠起身告辞。 刚走到房间门口,季开明又喊了一声。 “小陈啊,你们团是不是有个叫李进东的?” “是的,政委,他是后勤处的战勤参谋。” “这个军官怎么样?”季开明问。 “报告政委,李进东是我的军校同学,为人正直,做事稳重,能力比较突出。”陈默当然要给老同学美言几句。 “哦,好,知道了。你们去吧。” 离开季开明政委的房间,在回兵站的路上,陈默问刘翠:“季政委找我们谈话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是政委想为了解基层情况,需要建立自己的渠道吧。”刘翠说。 “聪明的领导应该都知道,仅凭那些文字材料是发现不了真实情况的。”陈默说。 “季政委是不是想让我们也搞古代那种‘密折陈奏’?”刘翠问。 “嗯,也许是。”陈默说,“他为什么还要问李进东的情况?” “李进东,你的同学,可能有好事吧。”刘翠说。 两人边走边聊,回到兵站住处。 部队赴4555高地演习,一切进展顺利,三天后返回七里铺。 参演部队休整一天之后,此次高原适应性训练任务全部结束,部队开始组织回撤。 临下山前,陈默一个人去医疗站转了一圈。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看一眼医疗站。 车队出发了,打着喇叭向山下驶去。医疗站的医护人员在门口列队,挥手为他们送行 (下一章:《冰冷的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冰冷的家 团部队从喀喇昆仑山返回营区后,按照惯例休整三天,随后进行全面总结。 山下仍是夏天,艳阳高照,气温较高,团的洗澡堂并不怎么拥挤。许多战士就在连队的水龙头前冲个凉水澡,十分惬意。 穆子旭返回营区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军人服务社给朱丽丽打电话,两人免不了激动一番。 朱丽丽接到穆子旭的电话,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他。穆子旭正是借此抓住她的心,还可以卖很多个关子。他在对付女孩子方面很有经验。 军人服务社里买东西和等着打电话的人很多,有些话不能明白地说出来,穆子旭与朱丽丽约定见面再细谈。 李进东先洗了澡,再打电话给张心梅。同样,讲了好多昆仑山的故事,当然,都是只作引子,细节不谈,留一些悬念作为当面谈资。 男人在吸引女子注意力的时候,头脑会特别聪明,反应也比平时灵敏得多,而且好主意c坏主意层出不穷。 不过基本上大同小异,无非是有意制造新鲜话题,或是通过他人传递一些信息,或者把自己的经历传奇化,如此而已。 工兵连连长王誉峰早早安排好连队工作,只盼快点回家。当天这个晚上,他应该属于妻子,不用留在连队值班,连队有其他军官值班。 王誉峰满怀兴奋朝家里走去。一路上,他琢磨着怎么给妻子巫敏一些惊喜,他想着妻子一定早早把饭做好等着他。 以前,每次部队外出返回,他都能吃到最可口的饭菜,妻子都会把最温柔的话说给他听。 王誉峰还打算,部队修整结束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后,他就去政治处打报告休假,好好陪一陪妻子。结婚一年多,俩人真正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机会并不多。 王誉峰大多数时间在连队就餐,妻子巫敏在县政府招待所上班,两人平时吃住在单位。休息时间,两个人也常常碰不到一起,生火做饭的机会很少,一袋大米可以吃半年。 家里的门是锁着的,妻子并不在家。难道今天该她值班?若是以前,部队外出返回,既便巫敏值班,她也会找人替代,专门回来犒劳王誉峰,可是这次 这次怎么了?她不知道今天部队要返回吗?不应该啊,这么小个县城,部队有什么动静,老百姓都会知道的,何况今天部队进入县城时,县政府还组织学生c干部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王誉峰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冷冰冰的,像是好几天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厨房的案板上一把青菜已变黄,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的,茶几上一层薄薄的尘土。 王誉峰的心就如同这房间一样,凉凉的。这凉意既便是在夏季,也能让人感到丝丝心寒。 肯定是妻子今天值班,又没有合适的人来替换,否则她一定会在家里的。王誉峰这样对自己说。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回来,也许她是想把晚餐做得更加丰盛,上街买菜去了。 王誉峰准备好换洗衣服去洗澡。他估计,等他洗澡回来,妻子一定会出现在家里。 然而,当王誉峰洗完澡回到家时,依然是“铁将军”把门。 他煮了一包方便面,糊弄一下自己的胃,准备去县政府招待所看看妻子。如果她当天值班,那就陪她一会儿也行。 天已经黑了。 王誉峰骑着自行车去县政府招待所,路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就到。边远穷县,县政府招待所的条件很一般。 王誉峰来到总台,这里的服务员大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巫敏的丈夫。正在当班的小窦与巫敏关系就挺熟的。 王誉峰上前问:“小窦,今天当班?小巫今天也值班吧?” 小窦一见是王誉峰,有几分诧异,很快她就变了脸色,笑着说:“你好,王连长,巫姐今天今天没有值班,她好像有什么事。昨晚她值班,今天一早就回去了。” 王誉峰一愣,怎么,她没有值班,她会到哪里去呢?“最近,你们这儿挺忙的吧?” “还可以,来的人不少,有时本该休息,可是客人很多,没办法只有继续上班。”小窦问,“巫姐,她没回家吗?” “我们部队今天刚从昆仑山下来,她不在家,我还以为她值班,所以来看一看。”王誉峰一脸的疑惑代替了刚才的兴奋,“她会有什么事呢?” “巫姐好像是去了库拉市,参加她们的同学聚会,我也不太清楚。”小窦含含糊糊地说。 王誉峰离开县政府招待所,骑着自行车独自回团家属院。 从恰尔希村到团大门口的一段路没有路灯,王誉峰在黑暗中凭着感觉骑行。他的心里犹如他的眼前一样黑暗,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团星星点点的灯光。 王誉峰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见妻子回来,他心烦意乱,有些不解,还有些怨气。 第二天是周末,天气很好。早饭过后,王誉峰必须去连队值班,他不知昨天晚上巫敏是否回到招待所,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往他脑子里冲,尽管他一直不愿意那样想。 王誉峰到连队接了班,连队指导员回家休息了。 王誉峰独自坐在连部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从认识巫敏到结婚一年多,确实对她关心不够,如果两人感情上出现什么挫折,他自己是有责任的。 特别是他上高原训练前,妻子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想起来就让这个七尺男儿问心有愧。 王誉峰给通信员说了一声,自己去军人服务社打电话。 部队返回营区后,服务社的生意格外好,早早就开了门。 王誉峰真希望妻子能在县政府招待所,如果那样的话,说明她昨晚是回来了,没有去别的地方,他又不希望妻子在单位,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不回家呢?招待所的小窦应该会告诉妻子,他已回来了。 王誉峰的心里很矛盾。 王誉峰电话打到县政府招待所总台,值班员说,她去看一看巫敏在不在宿舍。 王誉峰拿着电话等着,过了有几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喂,你好。” 王誉峰听得出来,正是自己的妻子巫敏,连忙说:“小敏,是我。你昨天去哪儿了?我们昨天就回来了,昨晚我去你单位,你不在。” (下一章:《心存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存期待 “噢,是你啊,你回来了?”巫敏的嗓音稍稍有些沙哑。 王誉峰听她的声音异常,他相信那是因为好久没有见面而产生的兴奋,他接着问:“今天,你该休息吧,回不回家?” “我昨天去库拉市参加同学聚会。今天我要值班,可能回不去。”巫敏语气平缓。 “那好,今天我也值班,明天我们俩都休息。”王誉峰一听妻子没有什么事,就放心了。 “部队撤回来不是全都休息吗?你今天能不能抽空出来?”巫敏似乎也想见到丈夫。 “我要值班,出不去的。”王誉峰问,“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家里没菜了,我想,你若有时间,可以买点菜。既然你走不开,就算了。明早我下班后,买点菜和肉就回去。”巫敏说。 “好吧,你忙吧。”王誉峰说。 “好的,再见。”巫敏挂了电话。 王誉峰打完电话回到连队后,心情好多了。 一切烦恼和猜疑都随着巫敏甜美的声音烟焇云散。他等着明天和妻子的相聚,那是令人期待的美好时光。 穆子旭和李进东约好一同去库拉。 早上,两人精心打扮一番。穆子旭穿一件蓝白相间的方格衬衣加米色风衣,还有那条自己最喜欢c最满意的牛仔裤。 李进东穿着一件黄色恤加薄外套,一条深色的休闲裤。 为了保持衣服版型,他们没有去挤公共车,而是花二十块钱打一辆出租车,直接到达库拉市人民广场,然后,两人各奔东西。 穆子旭在一个鲜花店买了九朵红玫瑰,直奔卫生防疫站职工宿舍。 他知道朱丽丽在等着他。 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每户都有个小院,跟团家属院的房子结构差不多,院子里有一间小厨房。 结婚成家的职工,一家子一个小院,没有结婚的单身职工,每户住两人。 穆子旭来到朱丽丽住的院子门口,门虚掩着。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脑子里回放了一遍昨晚想好的台词,拍了拍胸脯,伸手刚要推门,门突然开了。 穆子旭吓了一跳,里面的人刚拉开门就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也惊叫了一声。 穆子旭这才看清,是与朱丽丽同住的年青医生秦晓娟。 以前他们见过面,彼此都认识。 “是你啊,小穆,站在门口不进去干什么,吓人一大跳。”秦晓娟说。 “小秦医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穆子旭连忙赔罪,“我也是刚好到,正准备推门,不曾想你来开门,是我的罪过罪过。” “哎哟,这么漂亮的玫瑰,丽丽真是有福之人啊,快去吧,她在屋里呢。”秦晓娟笑着说,“我去买点吃的。你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吃过了。你不用管我。”穆子旭答。 秦晓娟出门去了。 穆子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小秦医生真是聪明人。 穆子旭沿着砖头小路来到房门口。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了。 “笃笃笃”,穆子旭轻轻敲门。 “进,请进。” 是的,没错,是朱丽丽的声音。那声音比风吹过沙枣林的声音还要动听。 穆子旭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小院c房屋的部局他早已搞清楚了。 这是一个套间,小秦医生住外屋,朱丽丽住里屋。房间的陈设很简单,符合一个边疆小城未婚女子单身宿舍的一切要求。 穆子旭想象不出朱丽丽会以怎么样表情来迎接他。 她看到他手里的玫瑰,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惊喜c羞涩c热烈,还是 穆子旭轻轻推门进去,里屋的门是开着的,朱丽丽侧身对着门,弯着腰正在脸盆架前洗头发。满头的秀发浸在脸盆里。 朱丽丽只顾着自己洗头,没理会穆子旭。 “是你吗?”朱丽丽问了一声。 “哦,是我。”穆子旭站在门口。 眼前的这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早早准备好台词,这会儿竟然用不上。他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这束玫瑰该放哪儿?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这盆水倒掉,换盆清水。”朱丽丽低着头说。 穆子旭连忙把鲜花放在朱丽丽床边的桌子上,端起脸盆出了房门,泼洒在院子里。 院子除了一条砖块铺的小路,其余全是土地,水泼在上面很快就渗下去。 穆子旭再次进入屋里时,朱丽丽拿一条毛巾裹在头上,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盯着他。 穆子旭倒上清水,朱丽丽又把头发浸了进去,一边洗一边说:“坐吧,要喝水自己倒。” “噢,知道了,我不渴。”穆子旭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拿起鲜花,想等朱丽丽洗完头就正式送给他,还要背一段准备好的台词,可是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 朱丽丽刚才应该已看到花了,她怎么没说什么,这玫瑰本该在见面那一刻就送,过一会儿再送,好像有点不对味。 他又把花放在桌子上。桌上还有朱丽丽的读书笔记。她的字写得很漂亮,一想起自己写的那些像狗爬一样的字,穆子旭有些不好意思。 朱丽丽洗好了头,直起身子,用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 穆子旭马上起身,走过去,说:“再换一盆清水吧。” “不用了,洗好了。”朱丽丽笑着,“谢谢你。” 穆子旭没弄清楚,她在谢他为她倒水,还是谢他给她送花。 穆子旭满面虔诚地望着朱丽丽。那是一张白晰的脸,此时没有化妆,完全是纯天然的。虽然没有像以前的红嘴唇c黑睫毛c细柳眉,但却多了几份纯真自然,更加可爱。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吃过饭没有?”朱丽丽没想到穆子旭会来得这么早,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怒,“我还没吃早饭呢。” “噢,已经十点了,不早不早。我是吃过饭才来的。”穆子旭相思心切,所以赶个大早。他不知道,忙了一个星期的女子,都喜欢在周末睡个懒觉,便说:“过一会儿,我陪你出去吃早餐。” “不用了吧。”朱丽丽把毛巾放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电吹风机,照着镜子开始吹头发,飘逸的长发在气浪中飞舞。 穆子旭从镜子里看到了朱丽丽的脸上带着微笑。 当两人的眼神通过镜子的反射碰到一起时,朱丽丽迅速把头扭过去,侧着脸,让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穆子旭的视线,当然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下一章:《玫瑰芬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玫瑰芬芳 “玫瑰挺漂亮的啊!”伴随着吹风机的噪音,朱丽丽大声说。 显然,她已经注意到了穆子旭拿来的那束玫瑰花。 穆子旭没有想到朱丽丽会在这种场景下说出这句话。他想了一晚上,准备的那些温情脉脉的话语,在吹风机的噪音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的,专门送给你的。”穆子旭提高的声音说。 说完了他又后悔,自己说得简直就是废话,不是送给她是送给谁呀。只是那吹风机的声音实在是破坏感情c影响气氛。 终于,讨厌的吹风机停了,朱丽丽把吹风机放进床头柜。 她一低头抬头,秀发在脸上拂过,真是楚楚动人。 穆子旭拿起那束玫瑰,对朱丽丽说:“送给你,祝愿你像这束玫瑰一样永远年轻漂亮。” “谢谢。”朱丽丽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浅浅的酒窝,“不过,你又在说假话,哪个人能永远年轻,又有什么样的玫瑰能永远不凋零?” “这个,这个是比喻,是祝愿嘛。”穆子旭连忙解释,本来他还有好几句话要说,此刻被朱丽丽一呛,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朱丽丽把花摆在桌子上说:“可惜我这里没有花瓶。”她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本书扔给穆子旭说:“你先在这儿看会书,再等我一下。” 说完,朱丽丽拿着化妆盒,在窗前的小梳妆台坐了下来,开始修饰自己的容颜。 穆子旭翻开朱丽丽给他的那本书《简爱》。他无意关心简爱小姐的命运,只想自己的好事。 一向在女孩子面前从不怯场c口舌如簧的穆子旭,今天怎么了?看来朱丽丽这女孩不同寻常,不是几句好听的话c几朵漂亮的花就可以对付过去。 “喀喇昆仑山一定很好玩吧?”朱丽丽拿着眉笔在化妆,并没有回头。 “怎么会好玩呢?”穆子旭站起来,“上高原去,都是在玩命。这次去我们就遇上一位护士牺牲了。哦,就是” 穆子旭突然想起来,朱丽丽的小名叫阿咪娜,她的闺蜜就是阿孜姑丽。可是话到嘴边了,也收不回去了。 “你说的是阿孜姑丽吧?”朱丽丽说,“她的命真苦。” “喀喇昆仑山有一个军队医疗站,那里医护人员大多是女子,很不简单呐。阿孜姑丽比好多男战士都勇敢。”穆子旭说。 “知道。你别忘了,我以前就是4八6医院的,阿孜姑丽去七里铺医疗站,还是我介绍的呢。”朱丽丽说,“那些女子比你怎么样?” “各有各的优点嘛。”穆子旭随机应变。他若是说,自己比那些女子强,那是不谦虚,男子比女子强并不值得炫耀。若是说女子比自己强,心里又不甘心。 这时,穆子旭听见外屋的门响了一下。 “丽丽,吃饭了。”秦晓娟回来了,“我买了豆花c包子。” “好,马上,你先吃吧。”朱丽丽说。 穆子旭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轻轻走近朱丽丽。从镜子里,他看到朱丽丽正在涂口红。 朱丽丽听到穆子旭脚步声,尽管他的脚步很轻,从镜子里也看到了他。 “你看书去,别过来。”朱丽丽没有起身,也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女孩子一般不愿意让不熟悉的男子看自己化妆。 穆子旭看她发现了自己,就不再捏手捏脚。 他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朱丽丽的跟前,站在她的身后,两人目光再一次通过镜子撞到一起。 穆子旭的双手轻轻搭在朱丽丽的肩头,说:“你继续,我不影响你。” 穆子旭早有打算,他要采取意想不到的大胆出击,在短时间内推进两人的感情向更深的境地发展。 这种行动,不能太过急,也不能太过猛,但要让女孩欲推难拒。 “你已经影响我了。”朱丽丽身子轻轻扭了扭。 穆子旭的手并没有挪开,朱丽丽也没有再动,只顾自己化妆。穆子旭则微笑着盯着她。 穆子旭感觉到了朱丽丽的身体有些紧张。这一招他占了上风,掌握了主动。 朱丽丽画完了眉毛,把眉笔收好准备起身时,穆子旭手上用了劲,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 “干什么,我好了,要起来。”朱丽丽声音大了些。 “不干什么。”穆子旭还是按住她的肩头,轻轻地弯腰,让自己的脸帖在朱丽丽的耳边,说:“喀嚓,这样照一张照片多好。” 朱丽丽在镜子里看到穆子旭那得意的眼神。她扭了扭身子喊:“快放开,我要起来了。”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穆子旭故意大声说。他就是想让外屋的小秦医生听见。 朱丽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笑又想忍,她使劲扭了扭身子,这次穆子旭却很快放手,让她白使那么大劲。 穆子旭刚才贴在朱丽丽的耳边几秒钟,他闻到她的香味,那是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 朱丽丽刚刚起身,准备出去到外屋。穆子旭快速走到床前,故意重重地坐在床边,然后前后摇晃。那张床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眼见朱丽丽要出去,穆子旭忙说:“等一下!” 朱丽丽站住了,望着穆子旭问:“你还干什么?” 穆子旭走到朱丽丽身边,抓起她的右手,就要亲她的手背。 朱丽丽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指着穆子旭的鼻子说:“你敢再乱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子旭这一招没有得逞,他马上想起另一招。他抬自己的手,在手背上使劲亲了几口,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亲吻的声音特别的响亮,传遍整个里屋外屋。 朱丽丽觉得很好笑,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这个人呀,真是太坏了!哼!” 她又好笑又好气,一甩头出去了。 穆子旭偷偷地笑出了声。要得就这种效果。 穆子旭跟在朱丽丽身后走出了里屋。 秦晓娟坐在床沿,扒在桌子上,吃得正香。 一个小碗套着白色塑料袋,里面的豆花热腾腾,香喷喷,让人看着都馋。桌子上的塑料袋子里还有四个包子。 朱丽丽坐在秦晓娟对面的椅子上,也像小秦医生那样把食品袋子套在碗上,吃了起来。 “小朱护士真可以啊,有人给买饭,还要送到跟前。我就没有哪福气。”穆子旭笑着说。 “别耍你的贫嘴。”朱丽丽冲他嚷道。随后又转过头去对秦晓娟说:“这个当兵的,太坏了。” 秦晓娟只是笑着看了穆子旭一眼,继续吃饭,没有说什么。 穆子旭马上接着自言自语道:“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当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太坏了的时候,她是想说,那个男人真好。’” (下一章:《携手泛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携手泛舟 “你还说,再胡说,小心我赶你出去。”朱丽丽装作生气的样子。 “小秦医生,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吧?我可是个好人呐。”穆子旭作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解放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是始终牢记在心,一刻也没有忘记。” “什么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秦晓娟问。 穆子旭一本正经地说:“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不过,特别有一条,我记得最牢,那就是——不准调戏妇女。” 秦晓娟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吃到嘴里的东西差点喷了出来。朱丽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子旭接着说:“小秦医生,还有一件事需要给你解释一下。” “什么?解释什么?”秦晓娟问。 “我是清白的,我们俩刚才在里屋真的没做什么。”穆子旭故意说得很慢,吐字清晰。 “穆子旭,你说什么呢?”朱丽丽喝道,“这个当兵的,贼心眼太多。” “我在给小秦医生解释呢,我们就是没做什么嘛。”穆子旭显得很无辜的样子。 “不用你解释。”朱丽丽边吃边说。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没做什么?”穆子旭故意一脸狐疑。 秦晓娟哈哈大笑,饭都吃不下去了,笑着说:“小穆真有意思。哈哈!” “哼!不跟你说了。”朱丽丽被穆子旭逗乐了。 “你不跟我说,我就跟小秦医生说。”穆子旭走到秦晓娟的跟前。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秦晓娟笑着说。 “噢,你都知道了。”穆子旭笑了。 “你知道什么呀?!”朱丽丽冲秦晓娟大声道。 秦晓娟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没做什么,不对吗?” “咦!小秦,你怎么也”朱丽丽发现这位盟友也在取笑她。 “好了,好了,不说了,快吃吧。”秦晓娟吃完豆花,把套在碗上食品袋取下来,扔进了垃圾筒。 秦晓娟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们俩的房间里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穆子旭的到来,给她们带来了笑声,她很乐意见到这样一个当兵的。 吃完饭,朱丽丽邀秦晓娟一起去逛公园,穆子旭明知秦晓娟不会去,还是一个劲地附和。 秦晓娟借口自己要复习迎考,拒绝了他们假意邀请。朱丽丽和穆子旭出了防疫站。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朱丽丽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怪罪穆子旭,她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幽默,风趣,正像他在征婚启示里表述的那样。 如果他一本正经,反倒不是他的本色了。 从卫生防疫站出来,走不了多远,就是库拉市最富盛名的小西湖公园。 八月份的西域南部,还保留着夏季尾巴,气温早晚凉,中午热,昼夜温差大。 小西湖边的芦苇有些叶子开发泛黄。 小西湖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以前这里是块沼泽地,后来军民联合齐动手,挖成这样一个大湖,又引来穿城而过的库拉河的水,使小西湖公园成了库拉市民休闲的好去处。 多少年轻的情侣都是在小西湖岸边的椅子上,或者是湖面的小船上定下终身。 去小西湖公园的正门,要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 穆子旭陪着朱丽丽走过去,他走在她的左侧。那里没有人行横道,路上的车也不多。 走到马路中间时,穆子旭左手一把抓住了朱丽丽的左手说:“小心点,别着急。”他的右手顺势扶在了朱丽丽的腰间。 朱丽丽感觉有些难为情,却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在马路中间,也不好拒绝。 其实,马路上驶过的车并不多。穆子旭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接近朱丽丽。 他们俩租了一条船,泛舟湖面。上船时,自然免不了穆子旭又牵着朱丽丽的手。 那是一条双人脚踏畅篷船。湖面空气清新,微波四起,游船点点,凉风阵阵。穆子旭没有忘记买些瓜子c花生c饮料之类的,两人蹬着踏板,边吃边聊。 “你们当兵的,一会儿上高原,一会儿进雪山,不觉得苦吗?”朱丽丽嗑着瓜子问。 “苦,当然苦,谁没事愿意上高原,那可是生命禁区,是永冻层。但是,我们不上谁上?” “有觉悟,军队培养得好。”朱丽丽说。 “穿上这身军装,就是干这个差事的。苦成了习惯就不苦。”穆子旭手里握着一罐西凉啤酒,脚不停地登船。 “你有没有想过,转业离开部队?”朱丽丽试探性地问。 穆子旭想了想,他才来部队三年,现在说走,显然有些早。 “你不愿意看到我在部队干吗?军人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穆子旭没有了刚才那种幽默。 “不是的。我觉得军人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在和平年代,军人的地位体现不出来。有时,看你们那样努力,感觉都是在白费工夫。什么时候才打仗啊。现在的人都忙着挣钱,而你们只是为了一个空头的荣誉。”朱丽丽说着,喝了一口饮料。 “不能这样说,军队在国家的地位是不容质疑的。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自由自在地挣钱,就是因为有军队在保障国家的安宁。”穆子旭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啤酒,“练兵是为了打仗,不打仗当然好,可是战争是不可选择的,你不找它,它会找你的。”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别人花天酒地的时候,是不会想到你们的。”朱丽丽扭过头看着他。 “我只能说,我们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让别人在乎。朴素一点说,这是一份工作,一种职业。我们只是在按自己的职业道德来行事。跟你们医生护士一样,也讲医德。” “看你整天油腔滑调的,说起正事来还是很有主见嘛。”朱丽丽笑了。 “那当然了。玩的时候可以偶尔放纵,工作时则要一丝不苟。”穆子旭道。 “两面人?哈哈。”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穆子旭说,“对军人这职业,我说不上喜欢,只是现在还没有想着要离开军队。” “还有自己在梦想没有实现?” “毕竟在这里,我付出了很多,还有自己的一点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的理想实现了,或者梦想破灭了,我会选择离开。” 穆子旭根本没有想到,今天的话题会谈得如此正式,不像在谈情说爱,而是在关心国家大事。 当然,这种交谈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味和层次,以及他的事业心c责任感等很多东西。 一个人说出来话,是由他的思想决定的,而他的思想正是他对于社会的态度,是他的见识在头脑中长期积累的结果。 “快看,那是什么?”朱丽丽突然指着远处的湖面喊道。 (下一章:《红杏出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杏出墙 穆子旭顺着朱丽丽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群野鸭子从湖面飞起。 领头的野鸭已飞离湖面数丈高,队尾的那只才刚刚离开水面。 在野鸭子起飞的湖面处,泛起一圈圈涟漪。 短短的数秒钟,那群灰色的精灵,就飞到不远处的小岛后面去了。 在沙漠边缘的城市,并不怎么宽阔的水面上,出现这么多野鸭子真是不多见。 穆子旭的眼光从远处移到近处,无意间看见了朱丽丽那白晰的玉腿。 朱丽丽穿一件浅色的连衣裙,裙摆原本盖过膝盖,可是两脚在蹬船的时候,膝盖上下用力,裙摆就会滑落到大腿部,露出了膝盖上方那负有弹性的肌肤。 朱丽丽时不时把裙摆往下拉一拉,可是只要她蹬船,她就得一次一次的拉裙摆。 穆子旭没敢多看,自己不好意思。 朱丽丽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脚放在踏板的下面,不蹬了。 “怎么不蹬了?”穆子旭笑着问。 “累了,休息一会儿。”朱丽丽望着远处,“咱们把船划到湖心岛上去吧。” 小西湖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岛,岛上高高低低长着不少树,杂草丛生,还有一个小小的亭子。 “好吧,那就一起蹬,加快速度。”两人又一起蹬了起来,朱丽丽蹬一阵子,再把裙摆往下拉一拉。 穆子旭只是看着前方,告诫自己不要去看朱丽丽的玉腿。 小船很快划到湖心岛。穆子旭先上岸,把缆绳系在一棵树上,然后牵着朱丽丽的手下了船。 岛上有一片沙枣林,这正是沙枣成熟的季节。朱丽丽忙着摘沙枣吃,还劝穆子旭尝几个。 穆子旭觉得沙枣吃到嘴里,虽然有点甜,但是涩涩的发干,需要喝水才能冲下去,他并不喜欢。 朱丽丽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给穆子旭介绍沙枣的功效:“沙枣可以入药,治拉肚子,可以固沙,防止沙漠侵袭。沙枣的核是空心的,这样的果子很少见,有些人收集许多沙枣核,用线穿起来,就做成漂亮的门帘。” 朱丽丽像是很久没有出来玩了,她很开心。到处乱跑,还追逐蝴蝶,直到把它赶到湖面上。 “咱们到前面的大树下休息一会儿吧。”朱丽丽指着一棵高大的杨树。 “好,走吧。”穆子旭提着一袋子吃的东西,跟在朱丽丽身后。 当他们靠近那棵大树时,朱丽丽停了下来。穆子旭一抬眼,看到大树下的阴凉处,有一对男女坐在那里草丛中。 朱丽丽一努嘴,示意穆子旭不要过去,免得打扰了别人幽会。 穆子旭刚要走,回过头再仔细一看,他笑着说:“走,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哎呀,别去,没见过别人谈恋爱吗?”朱丽丽以为穆子旭又要恶作剧。 “没关系,听听他们谈什么,怎么谈。”穆子旭笑着朝那边走去。 “你这人是咋了?”朱丽丽有些生气。 “进东,怎么躲到这儿来了。”穆子旭大叫一声。那对男女齐刷刷回过头来。 “子旭,你们也来了。”可不是,正是李进东和张心梅坐在树下。 朱丽丽见他们认识,脸上的怒气顿时化为笑容。 “快来快来,介绍一下,介绍一下。” 穆子旭一一做了介绍,朱丽丽早就听说过李进东,张心梅也听说过穆子旭,彼此对上了号。 四个人两两上船,两条船并排在湖面上漂荡。穆子旭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让这种美妙的感觉持久一点。 从小西湖公园出来,四个人一同去吃饭。 灿烂的阳光,清澈的湖水,还有甜美的笑语,这个周末是属于那些有情人的。留给别人的,还能有什么呢? 吃过午饭,王誉峰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尽管早上已经和妻子巫敏通过电话,他还是觉得妻子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昨天为什么不回家来住?她不知道部队从山上下来吗?他昨晚去过招待所,值班的小窦应该告诉她的。 王誉峰胡思乱想一通,想的多了,心里又不踏实。 一个多月没有见妻子,反正现在闲着,不如偷偷跑出去看她一眼。 王誉峰给副连长说了一声,便推着自行车出了营区,他打算只待几分钟就回来。 这又是一次冒险脱岗。 王誉峰的车子骑得飞快,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五六分钟就进了县政府招待所。 总台值班的一个服务员是新来,她不认识王誉峰:“您好,先生,需要住房吗?” “噢,不用,我找巫敏,我是她老公。”王誉峰答。 “巫敏姐,她好像今天在楼上值班。你上去看看吧。”服务员很客气。 王誉峰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在他的印象中,妻子穿工作服模样挺好看的,像个没结婚的姑娘,单纯c可爱。 二楼空荡荡没有人,值班室的门半掩着。王誉峰走过去,他知道妻子会在这间值班室里值班。谈恋爱的时候他经常来,有时还陪她一起值班。 王誉峰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就听到房间内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还考虑什么,既然他不能给你幸福,那就分手算了。” 王誉峰不知这男人是谁,在跟谁说话。可是接下来的声音他却清楚地知道,是他的妻子巫敏。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一听这话,王誉峰的脑子“嗡”的一下,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听着。 “当兵的有什么好,傻大个儿,不懂感情。你说你吧,结婚这么长时间,幸福吗?他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嘛。”男子的声音。 “他对我还是挺好的,主要是工作原因,陪在我身边的日子确实太少。现在让我离,我下不了决心。”巫敏的声音。 “小敏,你就不要再犹豫了,正好他回来,把话说开了就行。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还能给你。”男人的声音。 王誉峰再也听不下,好啊,绿帽子竟然戴到老子头上,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只觉得热血翻涌,气冲丹田。一个健步上去,一脚踹开房门,那门“咣当”一声撞在墙上。 (下一章:《怒发冲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怒发冲冠 房间的门被踹开了。王誉峰怒气冲冲地冲了进去。里面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一个身着黑色运动衫c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窗子旁边。他的身子背对着窗子,越发显得他的脸黑黑的。 尽管房间里光线暗淡,王誉峰还是看清了那男子岭峻的眼神。 巫敏身着枣红色的工作服,刚才是与那男子相向而坐的,此时,她已大惊失色。两只手捏在一起,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说什么好。 “敏,他是谁?”王誉峰黑着脸问。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值班吗?”巫敏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是来捉奸的。”王誉峰气不打一处来,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王誉峰,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的同学,我们就在一块聊聊天。”巫敏镇静了一些。 “聊天?是在商量着怎么谋害亲夫吧。”王誉峰指着那名男子的鼻子骂道,“这子是哪来的杂种,跑到老子家里来插足。” “你说话嘴干净一点。”黑衣男子两臂交叉抱在胸前,两条大臂上的肱二头肌鼓鼓的,看起来结实有力。 他不惧怕王誉峰,淡淡地说:“我和巫敏是同学。” “狗屁同学,你们刚才说的话,老子都听到了。”王誉峰怒斥道,“心我告你破坏军婚罪,送你进监狱。” “当兵的,你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再死缠着她。”黑衣男子反唇相讥。 “混账,我的老婆我知道怎么待她,用不着你来教训。”王誉峰恨得咬牙切齿,“滚,趁早给我滚远点,不然老子废了你。” “姓王的,我再一次提醒你,说话干净点。”黑衣男子的声音提高了些。 “你快走吧,什么也别说了。”巫敏冲那男子摆摆手说。 “好吧,我走了,敏,别怕他,有什么话你就直接对他说明白。我等你消息。” 黑衣男人准备出去,王誉峰正堵在门口。 “请让一让。” 王誉峰站着没有动,狠狠地瞪着那男子。 “请让一让。”黑衣男子又说了一遍,声音更高了。 王誉峰侧开身子。黑衣男子也侧着身出了房间,朝楼梯口走去。 王誉峰冲着那男子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呸”,接着骂了一句:“骚狗。” “你骂谁?”黑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骂你这个乌龟孙子王八蛋。”王誉峰愤怒地说。 黑衣男子二话没说,挥拳打在王誉峰的下颌骨。 王誉峰感到下巴钻心的疼痛,好像有几颗牙齿要被打掉了。他倒退了几步,靠在卫生间旁边的墙壁上。 黑衣男子紧跟上去,用肘子顶着王誉峰的脖子,将他逼着靠在墙上说不出话来。 “让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还骂人。”黑衣男子发飙了。 巫敏一看两人打起来,连忙喊叫:“别打了,别打了。” 黑衣男子见巫敏哭了,便说了一句:“敏,别哭,我就走。” 黑衣男子放下胳膊,转身要走。王誉峰就破口大骂:“狗日的,你给老子站住。” 王誉峰说着就抡起拳头朝黑衣男子的后脑打去。 黑衣男子没有回头,而是前跨了一大步,紧接着一个灵活地向后转身,飞起一脚,正正地踹在王誉峰的胸口。 王誉峰本来是用了全力向前冲去,却被这一脚狠狠地踹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咳了两声。 “我警告你,不要再逼我动手了。”黑衣男子厉声喝道。 王誉峰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不服气,站起来又向那黑衣男子冲去。 黑衣男子一个闪身,王誉峰不心就扑个空。还没等他转过身来,黑衣男子抡起肘子重重地砸在王誉峰的后背。 王誉峰叫了一声,爬在了地板上。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巫敏哭着跑去,要扶王誉峰站起来。 “不要你管,臭不要脸的。”王誉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流出来的血,勉强着站了起来,还要向黑衣男子扑去,硬是被巫敏拉住。 “快走啊!”巫敏冲黑衣男子哭喊道,“还不快走。”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王誉峰,转身就要离开。 王誉峰还想冲上去,却被巫敏死死拉着他的衣服。王誉峰气急败坏,一转身,重重地扇了巫敏一个耳光。 黑衣男人一看王誉峰动手打巫敏,一下子就生气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王誉峰看到黑衣男子转身回来,他抬脚想踹对方,还没等他的脚抬起来,却被对方的脚踹了下去。 王誉峰失去重心,身子向前栽去。黑衣男子顺势一拳打在王誉峰的耳朵上方。 王誉峰还想再骂,却只说了一个字“你”,就跌倒楼道里。 巫敏连忙跑过去,将王誉峰揽在怀里,大声哭喊着:“誉峰,誉峰。” 王誉峰的头耷拉下去,像是晕倒了。 巫敏脆在地上,抱着王誉峰,使劲拍打着王誉峰的脸,“誉峰,誉峰,你醒醒。” 王誉峰嘴角流出了血,把巫敏的手染红了。 “还不快去叫救护车。”巫敏冲黑衣男子哭喊道。 楼下值班的服务员,听到二楼的吵闹声,跑了上来,一见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 黑衣男子镇静地走到楼下,在前台拨打了10急救电话。 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就来到招待所。车上下来三名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黑衣男子帮助医生将王誉峰抬上救护车。 “你走吧,我要去医院。”巫敏哭着说。 “敏,我陪你。”黑衣男子说。 “不用!你走!”巫敏上了救护车。 王誉峰很快被送进急救室。 巫敏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不停地哭泣。这时,黑衣男子走了过去。他站在巫敏的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巫敏没有抬头。 黑衣男子又站了一会儿说:“你要保重,不要怕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是我丈夫,你怎么能下手那么狠。”巫敏双手掩面,仍在哭泣。 “你看到了,我要走了,是他不停地纠缠。”黑衣男子说。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你也脱不了干系。”巫敏说。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用怕。”黑衣男子的手放在巫敏的肩头。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民乐县了。”巫敏说。 黑衣男子在巫敏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一转身,消失在楼道深处。 (下一章:《事发突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事发突然 从昆仑山回来,陈默一直没有闲着。部队休整的那几天,他不是忙着上街冲洗照片,就是加班整理高原训练相关稿件。 在高原适应性训练期间,陈默发现了团后勤工作方面存在不少问题。他本身是学后勤专业的,对那里面的猫腻比较敏感。 虽然暂时只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已深深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即便是工作的失误,那也是严重的渎职行为,如果是有意而为,那背后的利益链可能涉及犯罪。 这些问题涉及领导c涉及经济,不比普通的部队教育管理问题,既不能随便下结论,也不能轻易揭露,必须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能采取行动。 而一旦采取行动,就等于把自己逼上梁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如果打虎不成,势必被虎吃掉。 一天晚上,陈默独自在办公室里加班,琢磨着手里掌握的这些线索和问题,应该从哪里入手,抓住一点,深入进去,实现突破。 突然,他听到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他不经意的扭头看着门口。 门是闭着的,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门缝中被塞了进来。 陈默起身打开门,楼道里空无一人。他捡起地上的信封,心想,谁会往我这里写信。征婚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应征者的来信了。 陈默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信封。其实信封也没有封口,里面装着一张纸。 陈默看了信上的文字,心里就纳闷了。 什么人要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呢?这种问题应该找纪委去反映。什么人对我这么了解呢?知道我正准备调查这方面的事。 这信上写的内容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会不会有意陷害他人呢? 陈默又打开那张纸,再次看看了上面的写的内容: 团长刘金昌贪污部队光缆施工补贴款,违规将工程承包给亲友大吃回扣;政委林国华搞暗箱操作违规发包军人服务社谋取私利;无视战士身体健康,勾结军需人员采购过期食品,赚取黑心钱;搞权色交易。 陈默越想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些问题核实,那这支部队还是人民军队吗?如果是有这样一帮人在领导部队,那这支部队还有战斗力吗? 这些事是捕风捉影,还是有什么依据?是个人行为,还是集体腐败? 陈默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不管是调查了解还是向有关部门反映,他都没有足够的信心了。 且不说调查核实需要有特殊的手段,他一个新闻干事能调取到什么资料,何况有些问题根本就是隐性操作,没有强力机关的介入不可能查出来。 起初还是信心满满,想着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把团的黑锅掀个底朝天,如今,他犹豫了。不是没有胆量,而是没有实力。 这件事非同可,也不可能找什么人商量。即便是他最信任的同学朋友,也不便于去谈这些事。 下一步,该怎么办?调查c检举?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陈默一时没了主意。 一个声音似乎在耳边呼唤,行动起来,揭开迷团,清除毒瘤,还世界以清白。另一声音也在耳边萦绕,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引火烧身。 这时,电话响了。 陈默拿起电话:“你好,这里宣传股。” “陈干事,我是周。主任通知,现在立即到会议室开会。” “好,知道了。” 陈默一听就知道,又出事了,要不然不会在休息时间开会。 估计还不是事,部队每次执行完大项任务,返回营区就要出事,这条黑色规律在团成了一道不可愈越的鸿沟。 陈默到达政治处会议室时,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人。 陈默看到侯顺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侯主任坐在桌前一边抽烟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其他人陆续赶到了会议室,大家相互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人到齐以后,艾斯卡尔去请主任出来。 侯顺黑着脸,手里捏着一根燃着的烟。 “今天晚上,开一个紧急会议,就说一件事。”侯顺开门见山,“根据刚接到的县公安局通报,团工兵连连长王誉峰因与他人打架,身受重伤,经抢救无效死亡。” “啊?” “什么?” 会议室里一阵的骚动。 “先不要议论。”侯顺说,“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根据团长政委的指示,我们政治处主要做以下工作: “保卫股,迅速与县公安局联系,一方面请法医对尸体进行鉴定,另一方面抓紧协助刑警队捉拿犯罪嫌疑人,同时将情况迅速报a师保卫科。” “是,主任。”保卫股黑股长和郑东干事异口同声。 “组织股,迅速查清王誉峰今天是什么时候出营区的?有没有请假?向谁请的假?” “是,主任。”黄闰答复。 侯顺扭头对身边的刘天来副主任说:“刘副主任,现在组织股股长空缺,组织股的工作你多操心,多给指导。” “好的,主任。”刘天来应答道。 “群工办,立即与王誉峰的家人取得联系,做好善后处理工作。” “是,主任。”艾斯卡尔答应了一声。 “宣传股,暂时不要对外发任何消息。明天去当地报社电台了解情况,与县委宣传部c地区宣传部取得联系,统一对外口径。这是发生在民族地区的军人被害案件,恐影响社会稳定,一定要把住宣传的口子。” “是,主任。”宣传股长得令。 “各股长是负责人,股长不在位的,该股职务高的干事负责工作。散会以后马上行动,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特别是保卫股,要立即动起来,黑股长c郑东,你们现在就分头行动。” “明白。主任。”黑股长说。 “以上所说事项,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听清了!” “再强调一点,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任何人不要乱发议论,散布道消息。请大家做到。散会。” 保卫股黑股长打电话向a师政治部保卫科简要报告了情况。随后,他带着郑东连夜赶往县公安局。 众人都走了,陈默独自坐在会议室。他无法接受刚才侯主任所说的事实,王誉峰连长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做人坦荡,做事负责,这么一个强壮的军人,转眼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又显得如此窝囊。 (下一章:《水落石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水落石出 民乐县公安局接到县医院的报警后,已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法医对死者进行了尸检,认定其是胸部c面部c头部c背部多处受打击,其致命伤系左侧头部受打击,导致颅内出血死亡。 死者是由其妻子与另外一个男子送往医院的,最有可能知道案情的人,当然是他的妻子,故对其妻子已采取了留置询问措施。 但是由于死者妻子神情恍惚,什么也不说,目前还在公安局预审室里关着。 黑股长和郑东跟随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去了案发现场县政府招待所,询问工作人员,现场勘查,还原了案件的大致过程。 初步认定,案发当时,死者与另一名男子互殴,且死者的妻子巫敏就在案发现场。 当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巫敏是案件侦破的重要线索。 从县招待所出来,已经是半夜了。黑股长返回团向侯主任汇报案情。郑东又返回去了公安局,协助对巫敏进行突击讯问。 公安局的预审室里,巫敏坐在一张铁椅子上,两眼发直,头发散乱,一言不发。 任凭预审警察怎么问,巫敏始终不开口。郑东以军人的身份对巫敏动之以情c晓之以理,巫敏仍是不谈案情,只是偶尔自言自语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提审了大半个晚上,没有审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提审的警察实在熬不住了,把巫敏押回去监室。郑东就在公安局的值班室打了个盹。 次日一早,继续提审巫敏,仍然是毫无结果。 快到中午时,a师保卫科和军区保卫处的侦查人员赶到县公安局。军地双方一同研究如何尽快突破巫敏,否则耽误时间,可能会让犯罪嫌疑人逃脱。 案情分析会上,县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说:“根据死者受打击的部位,以及受伤的程度,可以推断出,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受过专业搏击训练的人,而且段位不低。” “何以见得?”a师保卫科长问。 “死者的身体没有钝器打击的痕迹。说明犯罪嫌疑人没有使用凶器,只是凭借拳脚。从死者胸部的伤痕可以看出,是脚后跟部侧踹。死者身高有1米7八,一般人要抬腿踹到死者胸部不大可能,除非是经过训练的人才能瞬间抬脚那么高。” 保卫科长点点头。 “死者是一名军人,有一定的军事素质,但未能避免头部遭受打击,说明对方在格斗方面有优势。死者的太阳穴被拳头击中,这是致命伤。什么人出拳那么快,那么准,那么狠?一定是专业的拳击手。” 众人没有反驳的意见。 大队长接着说:“死者妻子巫敏就在案发现场,据此可以推定,巫敏很可能认识犯罪嫌疑人。另据县政府招待所服务员及医院救护人员回忆,案发现场及抢救过程中,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出现过。这也能说明嫌疑人与死者及其妻的关系。” “会不会是因为男女之间的事情发生打斗呢?”保卫科长问。 “很有可能。”大队长说,“综合这些情况看,发生斗殴应该是由于感情方面原因。” “下一步,刑警队有什么打算呢?”保卫科长问。 “我们将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继续提审巫敏,力争有所突破,这是一个关键环节。另外,就是要从巫敏的亲戚c朋友c同学当中寻找一个三十岁左右,受过武术或搏击训练的男子。”大队长说。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异议,那么我们分头行动。”大队长说,“看看军队的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a师保卫科长说:“大队长刚才的分析很全面,很到位,我们都同意。犯罪嫌疑人基本可以断定是非军人,案件侦破工作就主要由你们公安来完成,我们保卫部门全力配合。” 案情分析透了,警察的工作效率就提高了。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叫方杰的男子。 方杰是巫敏的中学同学,二十九岁,未婚,现在是库拉市一个鈶拳道训练馆的教练,曾经参加过省一级的鈶拳道比赛,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 警察还在筹划着如何对方杰实话抓捕,行动尚未开始,方杰就已经主动向库拉市公安局自首了。 刑警大队的警察迅即提审方杰,案件很顺利就突破了。 方杰毫无隐瞒地承认,自己与巫敏的丈夫发生矛盾,并相互殴打,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拳脚竟然使王誉峰命丧黄泉。 提审巫敏的工作一直没有突破,直到警察把方杰的名字说出之后,巫敏的意志彻底垮了。她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全部经过。 案件随即告破。 如何追究方杰的刑事责任,那是地方公检法的事情。军队不再参与事情。王誉峰家属提出的刑事附带的民事诉讼也按照正常的程序在进行。 部队刚从昆仑山训练返回营区,就发生这样不该发生的事情,全团官兵都感觉沮丧,部队士气受到了打击。原定的休整变成了作风纪律整顿。 团党委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又要写检讨,做检查,翻箱倒柜找问题,分析原因找教训,研究整改定措施。 最终,对王誉峰的死亡做出的定性是,值班期间擅离岗位,不假外出,与地方人员打架斗殴被打致死。 烈士肯定评不上,也不能算因公牺牲,只能勉强按军人病故处理善后事宜。 这件事暴露出来军人婚姻家庭方面的问题,终于引起了团党委的重视。 晚饭后,林国华与侯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政委,最近团里发生的事情,我们政治处有责任,干部的婚恋问题处理不好,直接影响了部队稳定和士气。”侯顺说。 “边防军人的婚恋问题始终是一个大问题,可是我们此前重视不够。想想去年发生的罗建岭的问题,今年的王誉峰的问题,都有我们工作不到位c不深入的原因。”林国华说。 “婚恋问题是比较私人化的问题,组织上似乎又不宜插手太多。我们想多关心一下,可又没有抓手。” “表面是婚恋问题,与之相关的其实是军人思想教育问题。如果说现在边防军人找对象难,军人家庭困难多,那么几十年前,驻西域的部队为什么士气那么高,工作成绩那样突出?” “时代变了,人的观念也变了。” “还是我们的教育引导没有跟上。下一步,你们政治处拿一个方案,我们大张旗鼓地搞一次树立正确婚恋观教育。要教育军官,也要教育家属。” “好,我们马上筹备这次专题教育活动。”侯顺说。 (下一章:《寻访高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寻访高人 王誉峰连长的去世,让陈默心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如此一位优秀的连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没有留下英雄事迹,也没有一男半女。 若是牺牲在战场,或者抢险救灾之中遇难,他的姓名或许还会被人记住,而如今,他就像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很快将被人遗忘。 这事传出去,还会让人觉得没面子,堂堂一位共和国的军官,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被人殴打致死。 陈默实在不想回忆这些烦心的事情,想起来就如刺在咽。 他静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那张从门缝中塞进来的神秘纸条。 这纸条是谁写的?为什么要塞进我的办公室?这个人与团长刘金昌c政委林国华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他确实在为团队建设着想?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内幕呢?他为什么不去纪委举报呢? 说刘金昌贪污公款,陈默有点想不通。刘团长在他的印象中作风硬朗,说一不二,军事素质在同级军官中绝对属一属二,怎么看都不像个贪污犯。 说林国华勾结军需部门谋取私利,还搞什么权色交易。陈默也觉得难以接受。确实,他不喜欢林国华政委的工作作风,但是说林国华为了私利c不顾战士生命健康,好像也不大合情理。这样明目张胆的事,一个政委应该做不出来。 至于说林国华搞什么权色交易。团有什么女色,一个女军官个女兵都没有,跟谁交易。难不成是与哪个军官家属有染? 陈默摇了摇头,想想都不像。 这时,电话响了。陈默拿起电话,“喂。你好。” “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侯顺的声音。 “是,主任。” 陈默挂掉电话,收起那张纸条,来到侯顺办公室。 “陈,坐。”侯顺说着又拿起一根烟点上。 陈默顺从地坐在侯顺对面的椅子上。 “最近团里发生的一些事,特别是王誉峰连长遇害,反映出我们政治机关在官兵的思想教育方面还有失误,我和政委商量了一下,准备搞一次正确树立婚恋观的专题教育。”侯顺说。 “哦,好。需要我们宣传股做什么准备。” “我考虑,以前我们的教育大多是团领导讲课,效果不太好。这次我们换个方式,从外面请专家学者或者有影响力的重量级人物来宣讲。” “也好。外来的”陈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侯顺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不久前,你们几个年轻人搞征婚广告,这事给了我启发。以后我们可以试着举办一些军地联谊活动,帮助大龄军官找对象。同时,也请地方的老革命进军营,讲一讲当年西域解放的时候,战士们是如何看待婚恋问题的。” “这样的活动一定会受到官兵欢迎的。”陈默说。 “刚才,我与县委宣传部的黄部长联系了一下,他给我推荐了一位老同志,是库拉地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主任,叫朱建军,曾经担任过库拉地委统战部部长,是一位了不起人物,你代表我们团去拜访一下,表达我们的请求,看看老同志能不能来给我们的官兵讲一次课。” “关心下一代委员会,这个机构好像是教育少年儿童的。”陈默说。 “委员会就是个名号,关键看里面的人物是谁。”侯顺说。 “这个关心下一代委员会在库拉市的什么位置啊?”陈默问。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侯顺说,“这就要发挥你的作用了,肯定在库拉市,打听一下,务必将老同志请出山。” “我去请?身份是不是有点低?”陈默说。 “你代表的是团政治机关,不是代表你自己。”侯顺说,“老同志是退休干部,不会有那么多的讲究。” “那好吧,我试试。”陈默只好答应。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完成任务。”侯顺说。 “是,主任。” 陈默离开了侯顺办公室,心想,请一个退休老头,讲婚恋问题,侯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啊? 回到自己办公室,陈默整理好近期需要冲洗的底片和需要投寄的稿件,坐车前往库拉市。 陈默四处打听,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一栋二层楼。 走进楼厅,正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单位的名牌,有“库拉地区总工会”c“库拉地区妇女联合会”c“库拉地区残疾人联合会”c“库拉地区红十字会”c“库拉地区慈善总会”当然,还有“库拉地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 陈默按着标识来到二楼。有两间房子门口固定着“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牌子。 陈默敲开其中的一间办公室。 室内有两张面对面摆放的办公桌,一男一女相向而坐。 戴着眼镜的男子,大约有五十多岁,正在看报纸。女子三十多岁,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你们好,打扰一下,我是民乐县团政治处的干事,我想找一个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朱主任。”陈默说。 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将眼镜扶了一下,说:“解放军同志,朱主任在隔壁。” “好好,谢谢。”陈默退出这间办公室。来到隔壁一间门口,他看看墙壁上那块牌子,“关心下一代委员会”,做了一次深呼呼,定了定心神。 他已打好腹稿,现在是代表团政治机关来拜会一位老革命,见了老同志应该说什么,怎么说,全都细想一遍。 想清楚之后,陈默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女士的声音。 陈默有些纳闷,老同志的办公室里还有女士。 陈默推门进去,看到一位头发雪白c气定神闲的老年女士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报纸。桌上摆着剪贴本和胶水等。 屋里再没有别的人。陈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走错了门了。” “哎,同志,你找谁啊?”老同志的女中音柔和而沉稳。 “阿姨,对不起,我找朱主任。”陈默带着门就往外退。 “等一下,同志,你是找朱建军主任吗?”老人微笑着问。 “是的,就是‘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朱主任。”陈默说。 “我就是朱建军。”老人哈哈大笑。 陈默顿感窘迫,怎么会这样呢?在他的印象中,侯主任让他请的人是一位老革命,是退休老头,怎么一下子变成如此气宇轩昂的老年女士了。 “都是我这个名字没有起好啊,把很多人搞蒙了。”老人说,“来来请坐,解放军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下一章:《那些女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些女兵 面对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阿姨,陈默的内心有一种无比的敬意油然而生。 老人的头发几乎是纯白色的,没有一丝银色或者黑发。她的体态匀称,面容端庄,和蔼中不乏威严,亲切中含着张力。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智慧和勇气。 陈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气质非凡的老者。在老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阿姨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朱建军是个男的。”老人接过话说,“没关系,我早已经习惯了被别人误会。” “阿姨,民乐县宣传部的黄部长给您打过招呼了吧?”陈默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我是团政治处的陈干事。” “黄部长给我打过电话,说是你们团想请人去讲一讲军人的婚恋问题。”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黄部长真有意思。让我一个老太婆去给年轻军人讲婚恋,这不是笑话吗?我们那个时代的婚恋观,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早就过时了。”老人笑逐颜开。 “阿姨,黄部长能推荐您,说明您身上一定有非同寻常的魅力和故事。”陈默说,“时代虽然变了,但革命的传统仍需要继承和发扬,前辈人的精神是后来人的宝贵财富。” “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工夫谈恋爱,全都是服从组织分配。现在呢,年轻人是自由恋爱,我连自己的女儿都说服不了,还能给别人讲什么呢?” 陈默一听,老人这是要推辞吗?那个不行,他这一趟来的任务是要搬动这座大山。 “阿姨,我们是诚心诚意请您去给青年军人讲一讲。正因为时代变了,年轻人的婚恋观出了问题,才导致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陈默态度诚恳。 “不行,不行。我给黄部长说,让他另请高明。”老人说,“若是讲革命传统,那还可以,但是要讲婚恋,我可讲不明白。” “阿姨,您这样推辞,可不像是‘关心下一代’,倒像是‘放任下一代’。”陈默笑着说。 “你这同志,还挺有意思的。”老人站起身来,走到陈默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陈默注意到老人穿的是天蓝色的长裙,肉色长袜,黑色皮鞋擦得锃亮锃亮。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在团做什么工作的?”老人端坐在沙发上,腰杆笔直。 “我叫陈默,是政治处的宣传干事。” “陈默,这个名字挺熟了。”老人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来了,你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 陈默浅浅笑了笑。 “我看报纸的时候,经常留意与部队相关的稿子。今年你们部队去帕米尔高原光缆施工。还有,你们团的战士连续二十多年帮扶贫困残疾人,这些事迹都是你写吧?” “都是文章,不足挂齿。” “对,陈默,你这个名字也很特殊啊,看一眼就记住了。”老人说。 “阿姨,谢谢您记着我。您这么关心部队建设,就给我们讲讲革命前辈的婚姻传统吧。”陈默念念不忘此行的主要目的。 老人迟疑了几秒钟,说:“现在军人在婚恋方面到底面临什么问题,你们想听什么样的意见和建议。我虽然当过兵,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我对现在的军营不了解啊。讲得不中听,还不如不讲。” “阿姨,现在社会正处在转型期,军人的社会地位大不如前,边防军人首先是择偶难,好不容易结婚,又由于两地分居等原因,造成家庭不稳定,婚姻亮红灯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是社会大环境问题,我能有什么办法?两地分居既有政策原因,也有个人选择的原因。如果因为这个就解散家庭,那主要还是感情不深,不真。还有,就是缺乏责任心。” “阿姨,您说得太对了。”陈默说,“你是什么时候当兵的,你们年轻时婚恋观是什么样的?” “我们那时新中国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我一激动就报名参军了。” “听口音,你像是南方人?” “我老家是湖南的,我父母在上海。” “湖南,那是王司令的老家,听说当年三万湘女进西域,那是何等的英雄壮举啊!”陈默说。 “我就是被王胡子鼓动来的。”老人说,“当年啊,那可真是满腔热血,一心报国。” “阿姨,你们都是巾帼英雄,你们是踏着细君公主c解忧公主的脚步千里迢迢来西域的。” “陈,你知道的还不少啊。”老人身子往沙发里移了移,轻轻靠在柔软的靠背上。 “阿姨,那时部队招女兵进西域,您知道是来干什么吗?” “建设边疆,保卫边疆。”老人说,“口号是这样喊的。” “事实上呢?” “事实上就是给十几万立下汗马功劳的解放军战士一个家。”老人说,“天地交合,阴阳相会,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当时西域也有很多人口,解放军战士能不能找当地女子结婚呢?” “那是绝对不行的。汉族女子可以嫁给当地男子,军人却不能娶当地女子。那是政策。”老人说。 “那些年,从全国各地来了不少女兵吧?”陈默问。 “有人说是五万,有人说是八万。具体数字谁也说不清。” “那个年代,在西域的军人应该有十几万吧?即便补充五六万女兵,还是解决不了全部问题啊。”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参加学习,领导说,如果军人家里有媳妇的,就让老家的人将媳妇送到西北局转运办。那时在西安c兰州c酒泉c哈密都有中转站。只要到了中转站,就由公家出钱送那些军人家属来西域。”老人说。 “如果以前在家里订了婚的,或者老家父母可以帮助讨到媳妇的,军队会不会让这些女子来西域呢?”陈默问。 “当然可以,自己能解决问题当然最好。只有那些靠自己和家人无法解决婚姻问题的,组织上才会出面帮助。”老人说。 “女兵来了,男兵会不会都想抢着要啊?”陈默笑着问。 “那时有规定,让大。就是年轻人先等一等,先让三十岁以上的老兵娶媳妇,然后是二十八九岁的,二十五岁以下,都要缓一缓。” “您来西域的时候是多大岁数?” “十六岁。” “阿姨,您真厉害,太了不起了。” “那时候年轻嘛!”老人回忆起过去,似乎又回到那段火红的年代。 (下一章:《激情岁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激情岁月 朱建军老人原本不想讲婚恋问题,结果与陈默聊着聊着,就谈起当年女兵进西域的往事。 “阿姨,您从上海来西域,路上走了多久啊?”陈默问。 “记不清了,好几个月吧。”朱建军沉思了一会儿,“那时从上海坐火车到西安,然后转乘汽车到酒泉。在酒泉等了十几天,没有等到西域来的汽车接我们,而送我来的汽车已经返回西安去接下一批女兵了。” “后来,你们是怎么从酒泉到的西域?” “走啊,就是靠两只脚板啊,硬是走了三千多公里。” “为什么不再等等,坐汽车总比人走得快啊。” “那时刚解放,军队里没有几辆运输车。与其呆在酒泉等,不如向西域走,走到哪里算哪里,遇上车了就坐车。当时就抱着这样的决心。” “天呐,堪比长征了。” “那时,白天走路,天黑了就住下。天亮了再走。穿过星星峡,过过哈密,就这么一路走到西域南部。” “艰苦卓绝,无法想象。” “那时的女兵士气高昂啊,虽然苦,但大家没有怨言,没有后悔!”朱建军老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陷入沉思。 “阿姨,阿姨。”陈默轻轻喊了两声。 “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四十多年,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 “那时,你们徒步行军,吃住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住的很简单。刚到西域,语言不通,借宿民房是不可能的。随便找个地窝子就睡。偶尔也搭帐篷,但那搭帐篷太费时间。我们进西域的时候是初冬,大部分时候是露营。” “哦,一路上吃什么呢?” “有啥吃啥。女兵大队有炊事班,做饭的是男兵,专门给我们做饭。” “最艰苦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最苦的事,不是没得吃c没得住,而是讨厌的虱子。” “虱子?” “女兵大队过了哈密之后,我因为身体不适掉队了。后来被收容队收容。我们有七个女兵跟着收容队走。” “收容队有车吧?” “哪有车啊,是一队骡子。”朱建军说,“收容队不用快速强行军,一边放牧一边走路,算是比较轻松了。但是因为一直跟牲口打交道,而且没有换洗的衣服,导致身上长虱子,可把人害惨了。” “身上长虱子,现在人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痒,痒得人发狂。”朱建军说,“头上生虱子。我们就理成短发。后来还是痒,干脆全都剃成光头。头上问题解决了,身体上问题没办法。” “那怎么办?” “跟我们一起的一个姑娘,当时被虱子咬得快发疯了。有一次竟然脱光了身子跑到雪地里打滚。” “真是不容易啊。” “后来,每天晚上,我们就在帐篷里捉虱子。勉强坚持到了阿勒苏,收容队在当地驻军那里给我们找来几套换洗的衣服。我们洗了澡,换了新衣服,真想把原来的衣服扔掉,有人提议,把旧衣服放进锅里用开水煮,可以杀死虱子,衣服还可以留着换洗。我们就那样干了。” “到了库拉之后,情况是不是好些了?” “是的,到了库拉,我们的新生活就算开始了。” “听说,那时候,组织上给老兵分配媳妇,就是拉郎配,指定婚姻,是这样的吗?” “哈,这里面的故事就多了” 团礼堂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一场关于正确树立婚恋观的革命传统教育正在举行。 主席台上,一位白发苍苍的女性老者声音宏亮c气势非凡。台下坐的是团全体军人,还有部分家属,有的家属还抱着孩。 在陈默的真诚邀请之下,朱建军老人终于答应来团给官兵们讲一讲,解放初期的军人是如何看待婚姻家庭问题的。 “有的同志曾经问我,你们当年到了西域,是不是组织指定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朱建军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没有那回事。嫁给什么人,我们还是有选择权的。 “我们刚到西域,仍保持着女兵大队的编制,统一管理,统一训练。等到大家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部队首长才开始组织相亲工作。 “我记得第一次相亲有点像招亲,主动权完全在我们女方。当时,我们一组女兵有十人,等待相亲的男兵是二十人,每个男兵先做自我介绍,讲一讲自己是哪里人,什么时候入伍,参加过什么战斗,立过多少次功。 “如果自己不好意思说,那就由领导帮助介绍。介绍完了之后,就由女兵挑选自己喜欢的。觉得哪个男兵好,就走到那个男兵身边,这一对儿就算是夫妻了。 “那时,我们女兵选对象,可不是看长得帅不帅,也不是看职务高不高,更不是看家里是不是有钱,主要看他是不是英雄,在战斗中是否立过战功,功是的大功还是功。 “婚恋观其实就是英雄观,美女嫁英雄自古就如此。当然,也会出现有的好几个女兵都看中同一个男兵,那该怎么呢?” 朱建军老人有意停顿了一下,台下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遇到这种情况,那就由男兵说了算,他选哪个女兵,哪个女兵就是他的媳妇了。当然,也有一些男兵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就是没有合适的。这种情况下,组织也会出面,替他物色安排老婆。组织会做女兵的工作。 “但是,绝对没有强迫的事。不像有些人想象的,不问青红皂白,抓阄配对。我从来没听过在西域还能发生像黄克功的那样的事。说明在延安时期,枪毙一个黄克功,挽救了革命后期一大批干部。 “有人可能会问了,像你们这样双方不了解就结婚,能幸福吗?我说,怎么不能幸福?不了解,结了婚慢慢了解,不适应,结婚之后慢慢适应。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夫妻之间不仅仅是,还有亲人的责任。 “在一定程度上,亲情重于爱情,责任大于感受。女兵首先是兵,是军人,是有纪律c有组织c有觉悟的战士,其次才是家属c是女人c是母亲。 “有人说,你们那一代人,扎根边疆卫国戍边,成就了英名却耽误了子孙。我不那么认为。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身的使命。我们那一代人打江山c保边疆,那是我们的使命,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要享受和平的环境,好好建设祖国。 “我们是吃了不少苦,但我们感觉到的是幸福,回忆起来是欣慰,就像保尔柯察金说的那样,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是这样度过的,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 朱建军老人讲到这里,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下一章:《一展身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展身手 周末,穆子旭早早出了团,坐公交车来到库拉市卫生防疫站职工家属区。 在那个已经熟悉的院里,秦晓娟去办公室复习迎考去了,屋里只有朱丽丽一人。 朱丽丽还在梳洗打扮。穆子旭坐在床边,摆弄着一束鲜花。 有一片叶子发黄了,摘掉。写着祝福话语的卡片,比划来比划去,才找到合适的位置挂上去。 前一天,朱丽丽打电话告诉穆子旭,让他早点到库拉来,准备带他去见自己的母亲。 她说,母亲的生日快到了,趁着周末有空,提前过去看看母亲,顺便也让母亲审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穆子旭心想,第一次见未来的丈母娘,那得有所表示,更要有好的表现。 他本是一个很随意的人,为了显得正式一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件纯白衬衣,但那件衬衣比较宽大,与他偏瘦的身材不成比例。 他又找出一件格子衬衣,穿上又显得不够精神,后来干脆就穿了军装。 “你妈妈住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远?”穆子旭问,头一次登门,他心里还有点紧张。 “不远,就在南区都维路上。”朱丽丽说。 “你们家是你爸爸说了算,还是你妈妈说了算?”穆子旭问。 “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要把握重点。将来谁会帮我说话,谁更关心我们,我就要重点投资。” “势利。”朱丽丽说,“两个人都说了算。” “哦,还是双首长制啊。”穆子旭说,“那对谁都不敢马虎。今天去,没给你爸准备点什么礼物,空着手不好吧。待会儿我去买点。” “不用了,今天我爸不在。” “哦?” “我爸和我妈分开了。”朱丽丽说得很随意。 “分开了?是什么意思啊?”穆子旭心地问道。 “离了呗。” “哦,是这样啊。今天就只见你妈,改天再去看望你爸。” “对。” “你妈妈一个人住,离你这儿也不远,你又何必要住在单位,和你妈住一起多好。”穆子旭起身走到朱丽丽身后。 朱丽丽停下手里的化妆工具,回头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妈那人,是革命派,完全被洗脑了,三句话不离本行,随口就是讲传统。她对我的要求特严。我好不容易熬到学校毕业有了工作,总算脱离苦海。单位的住宿条件虽然差一点,但是自由自在,没人唠叨,何必要回家住呢?” 朱丽丽长得漂亮,稍稍化一个妆,就像仙女一样。再加上她是混血儿,自带美丽基因。 穆子旭抱着鲜花,跟在朱丽丽身后出了卫生防疫站。途中,他们在一个蛋糕店取上了朱丽丽早已订好的生日蛋糕。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在一个院门口停了下来。 朱丽丽掏出一个蓝色的证件交给门卫看了一眼,门卫打开门,放他们二人进去。 “这是哪儿?如此戒备森严,比我们军队的家属院还要规范。”穆子旭问。 “地委家属院。”朱丽丽满不在乎地说。 “哇。”穆子旭说。“看来你爸爸是领导干部。” “呵呵。” 怎么又是干部子女,穆子旭心想,但愿这次不会竹篮打水。 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门虚掩着。朱丽丽推门就往里走,穆子旭跟在她的身后。 院子里红砖铺地,一棵葡萄树几乎遮盖了大半个院子,葡萄架下有一个竹子做的圆形茶几,还有四把的带靠背的竹椅。 二人穿过葡萄架进入屋内。 “妈,我回来了。”朱丽丽一进屋就换上拖鞋,将蛋糕放在茶几上。 “妈,这是我的朋友穆子旭。”朱丽丽给母亲作了介绍。 穆子旭紧张的心情从踏进地委家属院的那一时刻开始,就在不断升级。此时,他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士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 “阿姨,您好。”穆子旭看着这位老人,怎么如此眼熟。 想起来了,她就是前几天去团给官兵讲婚恋传统的朱建军主任。 穆子旭的脑子一下子闷了,他一时理不清头绪。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发老人放下报纸,摘掉眼镜,上下打量着穆子旭:“哦,伙子,又是一位解放军,坐,你叫什么名字?” “穆子旭。”朱丽丽抢先说着,她从穆子旭手中接过鲜花,放在电视柜上,“穆桂英的穆,孔子的子,旭日东升的旭。” “哦,穆,好好。”老人挪了挪身子,将茶几上的干果盘子朝穆子旭跟前推了推,“来,吃点东西。” “好,谢谢阿姨。”穆子旭有些拘谨,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即便是去北京面对于静的父母,他也能应对自如。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伙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给穆子旭端来一杯茶。 “贾,你去休息吧。下午四点把车开过来。”朱建军对那个伙子说。 “好的,主任。”伙子迅速换好鞋子退了出去。 “妈,中午吃什么?”朱丽丽从一间房子里出来,她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原来裙子变成了休闲的运动服。 “贾已经准备好了,中午就吃罗汉素交面。”朱建军说,“穆,你家是哪里的,吃面条习惯吗?” “阿姨,我老家在东北,吃什么都可以。”穆子旭说。 “有什么菜呢?”朱丽丽问。 “吃面要什么菜啊?”朱建军说,“面里都有了,不用再另搞菜了。” “就知道吃面,一点追求都没有。”朱丽丽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朱建军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穆子旭一边吃着巴旦木,一边扫视了整个屋子。 屋里的家具虽然是旧的,但是很有品味。 布沙发朴素无华,坐着很舒服,实木茶几敦厚沉稳,茶几下的地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电视机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中的朱建军正与国家领导人亲切握手。 与电视墙相对的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着一些古怪的字迹,穆子旭大多不认识。 屋里的地板砖是浅色带花纹的,有一种西域特有的风格。 穆子旭来西域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讲究的家庭内饰。 “穆子旭,穆子旭,过来一下。”朱丽丽在厨房里喊道。 “来了。” 穆子旭起身来到厨房里。朱丽丽打开冰箱对穆子旭说:“看看,这里的东西,还能做什么菜,你不是经常吹虚自己会做菜,现在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穆子旭会心地笑了,“得令,你就看我的吧。” 朱丽丽拿出一个围裙帮穆子旭系上,说:“大厨师,上手吧。我妈是上海人,口味偏咸c偏甜。” “好,没问题。” “我妈对饭菜不太讲究,你不要做复杂了,按标准,四菜一汤。” 穆子旭很乐意在准岳母面前展示自己的身手。 没费多大工夫,一桌饭菜做好,穆子旭自鸣得意。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下一章:《弄巧成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弄巧成拙 “妈,开饭了。”朱丽丽喊了一声。 一盘一盘精美的菜肴端上了餐桌。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味道先不说了,色香看着就诱人。这不过是穆子旭牛刀试。 一个圆形盘子里盛的是黄灿灿的大虾。层层叠叠堆起来,像是一座的金子塔,塔尖有几片绿色的葱花。 一个正方形的盘子里,培根包芦笋。绿色的芦笋芽三个一束,被三指宽的培根包裹,用牙签穿针。芦笋的尖分别朝向盘子的四周,中央位置有一颗的圣女果。 一个长方形的盘子里,有四个烤丸子。盘子底部是生菜叶子垫底,每个丸子下面都有一块云朵状的土豆片。 第四盘是一个碗状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的是紫色甘蓝拌苦匊。 中间一个南瓜型的砂锅,香喷喷的热气游丝般升起。 “穆的手艺不错哦。”朱建军在餐桌前坐下,“你以前专门学过做饭?” 朱丽丽和穆子旭在朱建军对面坐下。 “没有专门学过,纯属个人爱好。”穆子旭笑着说。 “但是好吃的人,饭都做得好。”朱建军说,“你大学读的是什么军校?” “北京后勤学院。” “后勤学院?哦,那是应该学过做饭。”朱建军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苦菊。 “我学的是财务专业,做饭是副业。”穆子旭被老太太说得不好意思了。 “丽丽,面条呢?不是说好了,要吃罗汉素交面吗?”朱建军说。 “妈,今天给你过生日,就吃几个好菜,成天就是面面面。”朱丽丽说,“做面条的料已备好,一会儿我给你做。你先尝尝穆的手艺。” “好好,尝一尝。” “穆子旭,你给介绍一下吧,这些菜的名字。”朱丽丽说。 穆子旭指着那盘大虾说,“这叫黄金虾。” “不就是油爆大虾嘛。”朱建军说,“这年月,人都爱钱了,做个菜也冠以黄金的名称。” 穆子旭有点尴尬。 “虾线去了没?”朱建军问。 “去掉了,阿姨。” 穆子旭又指着另一个盘子说:“这盘是培根包芦笋。” 穆子旭原来准备介绍这盘菜的名字叫“卷珠帘”,他怕再被老太太数落,就实打实的报菜名。 “嗯,这个不错。培根煎得火候正好。”朱建军说,“这丸子是什么肉做的?” “阿姨,那是鱼肉丸子,是烤的。”穆子旭说。 “这道菜叫祥云里。”朱丽丽说,“妈你看,这丸子下面的土豆片像不像一朵祥云。” “吃个饭还整这么多花样。”朱建军说。 穆子旭盛了一碗汤递给朱建军,“阿姨,这是巴楚蘑菇鸽子汤。” “这汤有什么好听名字?”朱建军问。 “汤叫“和平汤”,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呢,因为她的食材主要是鸽子肉。”朱丽丽说,“这汤的做法可复杂了,就不给你详细介绍了,你就尝尝它鲜美不鲜美吧。” 朱建军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尝了尝,点点头说,“不错,不错。” “甘蓝拌苦菊,糖放多了。”朱建军说,“醋放少了。” “妈,这道菜叫同甘共苦。”朱丽丽说,“你平时吃饭不讲究,今天怎么口感这么精细?” “穆精心做的,我当然要用心品尝了。”朱建军笑着说,“罗汉素交面呢?赶快上吧,我等着吃面条呢。” “我马上去做。”朱丽丽起身去了厨房,穆子旭也跟了过去。 “你妈似乎不太喜欢我做的菜。”穆子旭心里不安,本想讨好准岳母,却像碰了一鼻子灰。 “别管她,我妈就那样。老革命,不懂得生活。”朱丽丽麻利地将面条做好,两人又回到餐桌前。 吃完了女儿亲手做的长寿面,又尝了一点生日蛋糕。朱建军满意地坐回到沙发上。 朱丽丽和穆子旭将餐桌收拾干净。穆子旭还准备洗碗呢,朱丽丽说:“放着吧,不用洗了。下午有人洗。” “还是我洗吧,不劳老人家动手了。” “谁?我妈?她才不动手呢。”朱丽丽说,“司机贾会干的。” 忙乎了两三个时,时间差不多了。朱丽丽和穆子旭准备离开。 “妈,你下午去哪儿?”朱丽丽一边换鞋子一边问。 “有位首长从迪山来,下午我陪他去参观香妃墓,然后去民乐县看望一位老战友。”朱建军说。 “香妃墓你都去了多少遍了,还去啊?”朱丽丽说。 “香妃墓最近做了大范围修葺,还开放一批新的文物景点,值得参观。”朱建军说,“丽丽,那个香妃墓原来是哪个家族的墓地?我这一下子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只知道它叫香妃墓,没留意过其他名字。”朱丽丽说。 “穆,你知道吗?”朱建军问,“叫阿什么来着?” 穆子旭哪里关注过这些东西,“阿姨,我也不知道。” “哦,对,想起来了,叫阿巴克霍加。”朱建军一拍大腿说,“下午要给朋友介绍呢。还有,那个香妃是康熙的妃子,还是乾隆的妃子。” “是乾隆皇帝的。”这个问题穆子旭知道,看电视剧也涨知识。 “香妃,她的真名叫什么?”朱建军又问 穆子旭摇了摇头,少数民族姑娘的名字他就知道那么几个,阿瓦姑丽c古丽仙 “香妃名叫伊帕尔汗。”朱丽丽说,“妈,景区里都有解说员,人家讲得比你讲得好。” “对,你说得对。”朱建军说,“丽丽,你先等一会儿,我有点事给你说一下。” 穆子旭看了一眼朱丽丽,马上明白什么意思。他连忙说:“阿姨,你们再聊一会儿,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来看您。” 穆子旭出门之后,朱丽丽坐在母亲身边。 “妈,还有什么事?” “丽丽,你平时很少回家。我知道你烦我,不过,我还是想说两句。” “就说两句哦,说多了我可不听。” “你这丫头,年龄不了,找对象的时候要有眼光,看全面,看长远,不要被花言巧语迷惑了。” “妈,我不是三岁孩了,我的事我自己有主意。” “今天这个穆,人倒是不错,但是他不像个军人。没有军人气质。堂堂男子汉要在战场c训练场上展身手,整天围着灶台转,能有什么出息。” “妈,人家一心为你做了好吃的饭菜,你还挑三捡四。” “后勤干部,没多大前途。”朱建军拍拍女儿的手说,“他的知识面也很窄,一问三不知。” “人家的专业就是后勤,你问的那些八杆子打不着问题,勉为其难了。” “有没有学问,不在于学的什么专业,关键看用不用心。我曾经遇见一个军队的伙子,也是学后勤专业的,但人家文学历史c地理军事,什么都通。那才是有文化的军人。” “妈,你又被什么人忽悠了。”朱丽丽不屑地说。 “主席早就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做人也是一样,没有文化的军人是不可能有作为的。” “行了,妈,我的事不用你管。”朱丽丽起身准备要走。 “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我已经是成人了,我的事情我做主。”朱丽丽拉开门,“再见。朱部长!朱主任!” 朱丽丽甩门走了。 朱建军生气地说了句:“胸无大志,没出息。” (下一章:《念念不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念念不忘 朱丽丽从地委家属院出来,看到穆子旭还站在路边。两人一起向卫生防疫站走去。 “你妈妈对我好像不太满意?”穆子旭说。 “自信心受到重创了?”朱丽丽说,“这点刺激算什么,我妈就是想考考你。” “领导干部气势逼人呐。”穆子旭说,“你妈妈虽然退休了,但是部长大人的虎威还在,有时够吓人的。” “她那套理论和思想早就过时了。不用理会她。” “还有你爸那一关呢,我心里更没底了。”穆子旭说,“你爸爸不会是市长书记吧,我更没底气了。” “恭喜你,答对了。” “怎么,你爸真是市长?书记?” “艾尼副市长,听说过吗?就是我爸。” “哇塞。”穆子旭拍了一下脑门说,“感觉有点高攀不起了。” “怕什么,市长也不是狮子,不会吃人。”朱丽丽说,“你别真的让我妈瞧了,要有志气,有出息!” “是,丽丽同志!”穆子旭站住脚步,立正说道。 “走吧,走吧。”朱丽丽推了他一把,“别在大街上招摇了。” “我记得,你妈上次去我们团做报告,说自己从上海来西域,嫁给一个解放军。”穆子旭说,“艾尼市长以前也是当兵的?” “不是。”朱丽丽说,“那是我妈的前夫。那位解放军在中印边境反击战中牺牲了。我妈后来才嫁给现在的爸爸。” “哦抱歉。”穆子旭感觉自己好像问得多了。但是好奇心驱使他,又问道:“你的艾尼市长爸爸和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又成家了,我妈一直单身。” “你爸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或者特别关注什么,给我讲讲,我好提前准备一番。免得见了未来的岳父大人,又被‘烤糊’了。” “我爸除了当官,没什么爱好。”朱丽丽说,“他对我百依百顺,你不用在乎他。” “那还好。”穆子旭一颗悬着的心,仍不敢轻易放下。 “你不要总想着讨好我爸我妈,就不能把心思多用在我身上?”眼看着快到卫生防疫站门口了,朱丽丽加快了行进速度。 穆子旭急忙追了上去,“丽丽,我的心都给你看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默从昆仑山回来,手头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有关部队高原适应性训练需要写一篇长篇通讯,此前在山上他已收集了足够的素材,回到团以后,一个星期时间,稿子就交差了。 还有一件令他棘手的事情,就是在高原训练期间发现的一系列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用手中的笔唤醒沉睡的狮子。 团是一支有光荣传统的部队,正因为对于这支部队的热爱,他才不愿意看到部队存在的问题日积月累,最后贻害无穷。 a师季开明政委在七里铺特别召见,似乎给他一个信号,上级首长希望能听到部队的真实情况。 然而,鉴于a师组织科副科长于树仁和刘翠的教训,陈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他隐约感到,在团,还有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他们或明或暗地在支持他。 这些工作上事,占用了陈默大部分精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一旦手头的工作闲下来,他的感情线又波动了。 只要回到民乐县,只要从恰尔希村经过,阿孜姑丽就是陈默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偶尔无所事事的时候,陈默会看看手腕上那刀痕,那两个字母,一个,一个是a。这两个字母是刻在手臂上,更是刻在心里。 周末的下午,陈默独自来到民乐县烈士陵园,他根据看门老人的指点,找到了阿孜姑丽的墓地。 阿孜姑丽虽然不是军人,也不是烈士,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众人,也赢得组织认可。4八6医院专门向县民政局申请,为她开辟了一块墓地,她也是埋在烈士陵园里为数不多的少数民族女性之一。 边沿的位置,低矮的坟茔,的墓碑,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墓志铭,无不诉说着这个人物的命运。 她是平凡的女子,又是不平凡的女子。 陈默将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低着头站了很长时间。他不想说什么,说什么阿孜姑丽也听不见了。 命运之神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公平不公平也不是命运之神关心的。 人的一生,有时偶然成为必然,有时必然败给偶然。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陈默此时的心情异常平静,他没有抱怨,也不后悔,他觉得一切都是命里早已安排好的。 若干年之前,这片土地上,没有阿孜姑丽,也没有陈默。若干年之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阿孜姑丽,也不会有陈默。如果说,今生的一次回眸,是前世五百年修行的结果。那么他与她这段不解之缘,又是多少年修行的结果呢? 阿孜姑丽真真切切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陈默心里暗自发愿,如果自己胳膊上的伤痕不消逝,那么他就永远不再亲近别的女子。 他记得阿孜姑丽说过,昆仑山,离人远,离神近,在那里说过的话,神都听着呢。 陈默在阿孜姑丽墓前又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最后又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 阿孜姑丽的墓地在陵园的边沿,距离陵园中央的纪念碑有一百多米。陈默离开阿孜姑丽的墓地,来到纪念碑前。 他回望了一下纪念碑上“革命英雄永垂不朽”几个大字,心里默默地说,但愿他们永远活在活着的人心里。 陈默低着头朝烈士陵园大门口走去。无意中,他听到有人说话,一抬头,看到两位老人正沿着陵园中轴的石阶路走来。 一位老年军人,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士。 两位老人边走边聊边,似乎并没有注意从纪念碑前走来的陈默。 “朱主任,您好!” 陈默看清了两位老人,其中一位正是库拉地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朱建军主任,她那雪白的头发总是神采奕奕。 “哦,这不是陈吗?你这是?”朱建军与那位老军人停下脚步。 陈默注意到老军人肩宽体胖,面相威严,眼神里露出坚毅与倔强,特别是那副黄灿灿的少将肩章熠熠生辉。 “朱阿姨,你是来拜谒什么人吗?”陈默有点紧张,毕竟身在基层,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将军。 “我陪老战友来看看老战友。”朱建军指着身边的少将说,“这位首长,你认识吧?” 陈默摇了摇头。 “老冯啊,看来你的官僚主义严重啊,基层官兵都不认识你啊。”朱建军说, 老军人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 “这位是西域军区政治部的冯主任。”朱建军说。 “首长好!”陈默下意识地举起右臂敬礼,尽管他没有穿军装。 少将抬了抬右臂,像是在敬礼,又像是打了个招呼,“同志,你去忙你的吧。” 陈默的心跳得“咚咚咚”,没想到来部队几年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将军,竟然是在这样的氛围中。 (下一章:《谁是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谁是英雄 陈默告别两位老人,向烈士陵园出口处走去。迎面碰到朱建军的司机小贾和另一个战士,两人手里各抱着一个花篮。 “陈干事,你等一下。”朱建军突然喊了一声。 陈默回过身来,问:“阿姨,有什么事?” “小陈,你先别走了,等一下我们。”朱建军说,“冯将军晚上要去你们团,到时一起走吧。” “哦,那好。”陈默跟在两位老人的身后,来到高耸挺拔的纪念碑前。 冯将军挥了挥手,那名战士将花篮捧过来,摆在纪念碑前。 将军抬头看着那“革命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鲜红的大字,久久不语。随后,他举起右手向纪念碑敬礼。 朱建军弯腰向纪念碑鞠了一躬。陈默和两个司机跟在后面,也鞠躬致敬。 一行人绕过纪念碑,继续沿着中轴石阶路朝陵园里走去。走过两排烈士墓,在第三排右侧第一块墓碑前,朱建军和冯主任停下脚步。 司机小贾迅速将花篮放到墓碑前面。 陈默看了一眼墓碑,上面写着“彭信田烈士之墓”。 “彭老哥,我和建军又来看你了。”冯将军走近墓碑,用手擦去碑上的灰尘。 “老彭,冯国恒又来看你了。”朱建军将花篮整理了一下,“你们兄弟两,生前共患难,你走了,老冯始终没忘记你啊。” “彭老哥,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只要来库拉,就一定要来看你。没有你当年的扛我下山,我这条命早交给昆仑山了。” 冯将军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战士,战士马上心领神会,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来,递给冯国恒。随即拿出打火机,点上。 将军抽了两口烟,见烟已点燃,便将香烟放在墓碑上,“彭老哥,你也抽两口,这是我特意带来的大前门,你最喜欢抽的。” 朱建军从司机小贾手里接过一瓶白酒,在墓碑前洒了一些,说:“老彭,烟酒不分家。这瓶酒放在这儿你慢慢喝吧。”说完,她将酒瓶放在墓碑前。 陈默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位老人身后,他不知道这墓的主人是谁,但是从两位老人的言语,他隐隐可以猜得出来,墓主是两位老人好友。 从墓碑上彭信田的生卒年份看,这位烈士卒于1962年,有可能是对印自卫反击战时牺牲的。 祭拜完烈士,陈默跟着老人出了陵园,他们三人坐进了一辆挂着军牌的三菱越野车。陈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朱建军和冯国恒坐在后排。 两位老人仍在回忆当年烽火连天的岁月。 “六二年的对印自卫反击战,那可打得精彩,打得痛快,主席真是高瞻远瞩,抓住了国际风云变幻的瞬间。如果那时不打,错失良机,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教训印度。”冯国恒说。 “据说,中国军队发起反击之前,印度军人在边境一线骚扰了很多次。”朱建军说,“是这样的吗?” “印度总理尼赫鲁带有大国沙文主义情结,他是想通过领土扩张实现大国梦。”冯国恒说,“1951年,中国建国不久,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在朝鲜战场,印度趁机越过麦克马洪线,侵占我们9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哦,那是中印边境东段吧?” “是的。1959年,西藏暴乱,印度和西方又扶持叛逃者。同时在中印边境东段朗久地区和西段的空喀山口挑起武装冲突。”冯国恒说。 “印度在1959年就侵略过我们?” “那些年,边境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过。”冯国恒说,“1962,印度军队竟然直接派兵侵入我方的阿克塞钦地区。真是狼子野心,得寸进尺。” 陈默听得认真,他不敢在两位前辈面前插话。 “主席选择在六二年对印度动手,也是权衡再三,才下得决心吧?”朱建军说,“就像朝鲜战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肯轻易出兵。” “你说对了。主席是绝世高人呐。”冯国恒说,“1962年10月16日,美苏之间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两个超级大国相互掐架。在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应对危机的时候,10月20日,中国军队向印度发起全面反击。数次战役,把印度打得屁滚尿流。” “痛快!”朱建军说。 “11月初,美苏相互让步,达成妥协,导弹危机缓和。11月20日,美国国务卿到访印度,准备全力支持印军。这时,中国却宣布全线停火。让美国没有插手的借口。”冯国恒说,“想想就觉得这仗打得漂亮,在世界格局的缝隙中,主席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狠狠地教训了印度。” 冯将军讲起过去的战争史,滔滔不绝。 “主席说,打这一仗可以管三十年边境无事。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印度确实一直很老实。”朱建军说。 谈到战争史,那是陈默的爱好。尤其对于中国西部战史,他的研究比较深入,虽然是业余的,但也有很多新奇的观点。 听着两位老人的谈话,陈默忍不住就想参与进来。 “其实,印度之所以敢在1962年对中国发动武装入侵,还另有原因。”陈默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哦?还有什么原因,年轻人,说来听听。”冯国恒侧着头看着前排座椅上的陈默。 “印度独立以后一直谋求抢占领土。在印度次大陆南缘,有一个果阿地区,那是葡萄牙的殖民先驱达伽马最先到达,并建立据点之处,葡萄牙人在那里经营了四百多年,英国殖民印度期间,果阿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嗯,继续说。” “印度独立后,多次要求葡萄牙将果阿地区还给印度,葡萄牙政府不同意。1961年12月,印度直接派军队进攻果阿,葡萄牙鞭长莫及,最终果阿地区被印度占领,成为它的一个邦。” “嗯,你想说明什么?”冯国恒问。 “印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尝到了武力侵占的甜头,它把对付葡萄牙的那一套战略用来对付中国,这才敢在中印边境挑起事端。”陈默坐副驾驶位置上,侧着身子回头向两位老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呵,这个观点,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新意。”冯主任说,“年轻人,读了不少书啊。我们军队就缺少这拉有头脑、有文化的军官。” “小陈可不是一般的青年军官,他的肚子里有墨水呢。”朱建军说,“未来战争不是打体力,而是拼智力。”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冯主任轻轻点点头说。 “老冯,你们军区政治部如果缺人,小陈是个好苗子啊。”朱建军顺水推船说。 “建军,小陈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冯国恒笑了。 “冯将军,我这不是惜才嘛。这么优秀的人才放在民乐县这样一个小团队,不是浪费嘛。”朱建军说。 “现在的年轻人,赶上好时代了。我们那时候,苦啊,哪有时间读书呢,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干不完的活,搞不完的训练。时不时还要打仗。”冯国恒突然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又想起什么了?”朱建军问。 “想起我那彭老哥了。”冯国恒说,“我好歹还活到了今天,看到了美好的时代,老哥却长眠地下。” “老彭也是英名长存,死得其所。”朱建军说。 “如果在战斗中不是我自作聪明,误入敌人埋伏圈,彭老哥就不用去救我,也不会牺牲。如今,我还人模狗样的当将军,老哥早已化作青烟去见马克思了。想起来,心里就……” “老冯,你不用内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老彭一走,把你也害了。”冯国恒拍拍朱建军的手背说,“我也对不起你这个大妹子啊。” (下一章:《始料未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始料未及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朱建军的话语中饱含着过往的沧桑,“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哎,你那个小丫头多大了?现在干什么呢?”冯国恒问。 “二十二岁的姑娘了,一点都不听话,操不完的心呐。”朱建军说。 “孩子终究要长大的。你嫁给老彭的时候多大?也不过十八岁。现在的孩子成长快,成熟早,我们都要改变观念。”冯国恒说。 “是啊,这说起来容易,碰到自己头上,就难喽。” 两人说着话,车子就进了民乐县城,驶过恰尔希村,不远处就是团营区大门了。 “首长,马上到了。”陈默说,“需要我在大门口给团领导报告一下吗?” “不用了,他们知道。”冯国恒说。 车子慢慢减速,就在即将驶入团的大门的时候,突然,路边的树林里窜出一个人影,扑向越野车。 陈默坐在前排看得清楚,大喊一声:“小心!” 驾驶员一个紧急刹车,车底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越野车停住了。幸好车速不快,车上了人全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冯国恒问。 “我去看看。”陈默连忙跳下车去。 驾驶员也下了车。两位老人坐在车里。 陈默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倒在越野车前,拍着地面哭喊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你们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门口的哨兵看到这幕,也跑过来帮忙,将那女人扶起来。 陈默看到那女人的脸,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女人是工兵连连长王誉峰的妻子巫敏。 自从王誉峰被地方人员殴打致死,那人也被关进监狱,等待着死刑判决。巫敏的精神受到打击,神经失常,不时在营区和家属院出现。 她见到首长坐的小车,就往车底下扑,既不像是拦车喊冤,也不像自杀,反正看到小型越野车,她就冷不丁的扑上去。 坊间传言,巫敏对丈夫不忠,就是一个藩金莲,与他人勾结害死亲夫。对于她的遭遇,没有几个人同情。 哨兵把巫敏架走了。陈默和驾驶员坐回车里。 “什么情况?”冯国恒问。 “一个发疯女人。”陈默说。 “人没受伤吧?”朱建军问。 “没有。”陈默答。 驾驶员开着车进了营区大门,直接向团机关办公楼驶去。 “这女人是干什么的?附近村里的吗?”冯国恒问。 “她是一位军人家属。她丈夫去世了,她神经失常了。”陈默说。 “这样的家属,你们团里应该关心关注,怎么能让她出来到处闯祸呢?”冯主任说,“她丈夫是怎么死的?牺牲了吗?” “不是牺牲。”陈默说,“跟人打架,被打死了。” “哦……这事我知道。”冯国恒说,“看来你们团的善后工作没有做好啊。” 说话间,车子已到团办公楼前。 团长刘金昌、政委林国华、参谋长梁镇、政治处主任侯顺整齐地站列在楼前迎接首长。 办公楼前有一座砖砌的云朵形的小花池。花池高出地面约半米,里面种些月季、美人蕉之类的花木。花池中央有两只白鹤雕塑。 这个花池是什么年代修建的,现在团里的官兵谁也说不清楚。至于为什么要树两只白鹤,这里有什么寓意,就更没人知道了。 陈默一行乘坐的越野车就在花池和办公楼之前的空地上停下来。 车子刚一停,陈默马上跳下车。团领导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陈默正准备去开后排的车门,林国华已抢先打开车门,同时,一只手护在车门上沿,生怕首长碰头。 冯国恒主任、朱建军部长先后走下车来,与团领导一一握手。 “是季开明给你们打招呼了吧?”冯国恒说,“我这次来库拉是参加地方民族团结会议,不是来视察部队的。这个季开明真是多次一举。” “首长好。您大老远来一趟民乐,我们高兴得很。季政委安排是对的,如果不打招呼,让您悄悄地走,那才不对,那才是我们工作失误。”林国华笑着说。 “首长,请,先到招待所里休息吧。”林国华抬手让冯将军进楼。 “林政委,随军家属的工作你们可要做好啊。那也是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冯国恒黑着脸说,“刚才,若不是驾驶员反应快,我可就栽在你们团了。” 林国华和刘金昌对视了一下,他们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陈默悄悄对侯顺说:“刚才在大门口,王誉峰的妻子扑到首长车头上,差一点出人命。” 侯顺点了点头,随即在林国华耳边说:“那个疯女人又去扑首长的车了。” 林国华的脸色变得很尴尬,说:“首长,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检讨。下来之后,我们一定好好研究一下随军家属问题,拿出切实可行办法和措施。请首长放心。” 团长刘金昌笑着对朱建华说:“朱部长,我们又见面了。您和首长是老朋友?” “是啊,我和老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朱建军说。 “谢谢朱部长上次来我们团做报告,官兵和家属听了你的报告,对待婚恋问题的态度大有改观。”林国华说。 “行了,林政委,你别客气了,我那讲课的效果刚才我们已经看到了。”朱建军并不接受林国华的奉承。 说着话,冯国恒、朱建军在团领导的簇拥下向办公楼里走去。 “首长、朱阿姨,你们忙,我先回办公室了。”陈默向冯国恒和朱建军打了个招呼。 冯国恒回头看了一眼陈默,摆摆手说:“好,好。” 朱建军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林政委,你们团这位年轻人很有潜力,可以好好培养,有机会时可以重用啊。”冯国恒两手背在身后,进了办公楼。 “是,是,首长,陈干事是我们团的笔杆子,我们正考虑提拔使用呢。”林国华扭头看了一眼陈默,陪着冯主任穿过办公楼的大厅,向招待所走去。 …… 陈默回到办公室,打开窗子。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楼下招待所餐厅的门口。此刻,已是黄昏,晚饭的时间到了。 招待所餐厅门口,林国华、刘金昌等团领导陪着冯主任、朱部长站在那里聊天。 冯国恒两手仍背在身后,林国华点头哈腰,不停是答应着什么。 侯顺主任与朱部长在一边聊天。 陈默在脑海里梳理着当天发生的事情。朱建军部长与冯国恒主任是老相识了。朱建军部长的丈夫彭信田与冯国恒是战友加兄弟,两人一同参加了对印自卫反击战。彭信田为求冯国恒而牺牲。冯国恒虽然当了将军,只要到西域南部来出差,他必定要去烈士陵园看望他的老战友、也是救命恩人彭信田。 要说遇见冯将军那是偶然,但是有了朱建军主任的推荐,自己能否在部队有一个好的前途呢?陈默不敢抱多大奢望。毕竟,领导们见得的人多了,怎么可能见一个帮一个呢?晋升职务,实现梦想,还得靠自己,靠奋斗,靠工作成绩。 (下一章:《美好愿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美好愿景 “咚!咚!咚!”连续几声巨大的爆炸,惊动了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的陈默。 这是什么声音?这声音是从办公楼前传来的。上班时间,为什么会有爆破声音?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陈默迅速下楼,来到办公楼前的广场。 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好端端的花池被炸开,两只白鹤被扔在水泥地上。花池里的花草已清理掉,堆在广场边上。 陈默看到工兵连的爆破手马钰刚与另外几名战士正在清理爆炸现场。 陈默问:“小马,这次爆破任务是你在实施?” “嗯,对,陈干事。没吓着你吧?”马钰刚一边整理手中的炸药一边说。 “有你这位爆破高手出马,我相信既然是老马识途,一定会马到成功。”陈默有意夸夸马钰刚。 “陈干事,你说得太好了,不愧是笔杆子。希望这次爆破能顺利,不要出什么纰漏。”马钰刚说。 “为什么要炸掉花池子?”陈默问。 “不知道啊。”马钰刚说,“我们只是执行爆破拆除任务。” “炸点距办公楼这么近,爆炸引起石块飞溅,不会影响办公设施吧?” “不会的。当量计算好了。只把花池炸掉,办公楼窗子上的玻璃一块都不会碎。”马钰刚自信满满。 “高手。果然是高手。”陈默向他树起大拇指。 “那当然了,组织上派我去工程兵学院专门培训,总不能给工兵连丢脸吧。” “还要爆破几次?” “还有三轮。”马钰刚说,“先把地面上的部分炸掉,然后再炸出一个长方形的深坑。” “为什么不用工程机械呢?” “这叫以工代训。我们的爆破作业既是工作任务,也是训练科目。” 马钰刚的解释似乎也有道理。 “哎,小马,有个事想问一下。”陈默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昆仑山的事情。 “什么事啊?” “上次在高原训练期间,你……” 陈默还没有说完,马钰刚就抢先说:“噢,你说的是向群众开枪那事?” 陈默点点头。 “我被关了七天禁闭,就放出来,没把我怎么样。”马钰刚说,“我承认自己的错,自己没有法律意识,应该受罚,以后要好好学法,按规矩办事。我不怨任何人。” 陈默听马钰刚这样说,觉得这个战士真是部队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全面培养,是一个提干的好苗子。 “不打扰你了,专心搞你的爆破吧。” 马钰刚继续摆弄那几捆炸药。陈默回办公室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默又听到几声爆破声。 隆隆的响声,震得人无法安心工作。陈默只好随意乱翻着报纸。 这时,电话响了。 电话里只传出来两个字:“小陈”,陈默就听出来是政治处主任侯顺的声音。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主任。” 陈默放下电话,下楼来到侯顺办公室。侯顺这次没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而是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 “来,这边坐。”侯顺指着身边的沙发说。 陈默不知侯顺是什么意思。以前来办公室谈工作,都是隔着办公桌,侯顺坐在桌后,他站在桌前,今天怎么变了一种方式。 陈默坐下之后,侯顺笑眯眯地说,“刚才的爆破声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是工兵连在施工,要把办公楼前的花池子炸掉。”陈默说。 “知道为什么吗?”侯顺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 “不知道。是不是要在那里修喷泉,或者其他景观?” “嗯,猜对了一半。”侯顺说,“好端端的花池炸掉,难道只是为了美化环境?” “主任的意思是……?” “怎么说呢,这些劳民伤财事,我是不赞成的,但是团里主要领导定下了,我们也不好反驳。”侯顺说,“你没发现吗?这两年,团里各项任务完成都不错,但是每次完成重大任务之后,要就出一些怪事。” “这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抗震救灾刚结束,就出罗建岭的事;前不久高原适应训练刚返回,又出了王誉峰的。某些领导就觉得,这是团里的运气不好。有些地方的风水也有问题。” “风水?” “前几天,有一位风水先生来团里看了一遍。先生说,团大门直接对着办公楼,一条笔直的大路从外向里,就像一把利剑插入团部的心脏,建议将办公楼前的花池子改建成其他雕塑。” “这不是封建迷信吗?”陈默觉得奇怪。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迷信。你想一下,中国的古代建筑,都是讲和谐、平衡。有的在大门前建照壁,有的在院子里修假山,有的在大厅里摆巨石,这里面有审美的考虑。” “我知道是哪位领导的意思了。”陈默猜得出来,做出这种决定的人除了政委林国华,不会再有其他人。 “不要揣摸上意呵。”侯顺说,“这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要对其他人讲了。” “我懂的,主任。”陈默说,“花池子拆掉之后,准备修一个什么呢?” “团首长早有考虑。”侯顺说,“我们团即将由步兵团改编成装甲团,办公楼前准备树立起一个装甲兵的标志。过几天,答案就会揭晓了。” “哦,步兵团改成装甲团,那可是大变啊。军官队伍是不是要大换血啊?” “那是自然。装甲兵是技术兵种,上级会给我们团调配一大批懂装甲技术的专业干部,我们团的部分步兵专业的军官就要交流到其他部队。” “我是学后勤的,不是装甲专业。”陈默说,“会不会已被列入交流对象呢?” “哪个单位也需要后勤军官,装甲兵的后勤更重要。再说了,你早已不是后勤干部,而是政工干部了。”侯顺说,“我还有一个考虑。” 陈默看着侯顺,不知他想说什么。 “我们政治处的组织股长职位已经空缺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黄闰的业务能力不错,但是太年轻了。任现职年限也不够,基层连队的指导员队伍中,能写材料的凤毛麟角。扒拉来、扒拉去,也找不到合适的。我考虑,由你来接任组织股股长一职。” 陈默心里高兴。真的会有这等好事? “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定不了,需要团党委会研究决定。最近这段时间,你要注意维持好上上下下的关系,不要得罪什么人。尤其是团主要领导。基层的军官,也不要动了他们的利益。这是个关键时期了,你要有敏感性哦。” “谢谢主任信任,感谢主任的提醒。”陈默有些激动,“我会好好工作的。” (下一章:《好事连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好事连连 侯顺提到的有关风水的问题,陈默有些不解。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么,侯主任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呢?主任到底是何用意呢? 某些人身为政工领导、党的书记,搞那些封建迷信的事情,实在是对党员理想信念的莫大讽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修建景观的问题,而是关系党员领导干部的思想作风问题。 至于侯顺谈到的准备提拔陈默当组织股长的事。陈默有些意外,凭他的文字功底和写作能力,政治处的其他军官的确无人与他相提并论,但他任现职的年限还不够,不符合晋升要求,除非作为优秀军官破格提拔。 尽管他不敢过多奢望,但还是有点心动。这种事情领导的许诺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正式命令宣布,才算板上钉钉。即便是个别领导有意提拔,那也需要团党委会集体研究,之后上报a师政治部,上级组织还要履行批准手续。 这些程序一步步走下来,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的。 陈默正想着自己的前途将会如何发展,这时,电话又响了。 “您好,这里是宣传股。”陈默说。 “是陈吗?陈默干事?”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陈默,您是哪位?” “陈,我是朱建军。” “噢,是朱部长,朱阿姨。您好,您好。” “陈,今天中午你能不能来一趟库拉。”朱建军说,“前几天,你见到的冯主任,他下午要返回迪山了,中午我给他送行。冯主任特意提到你,他对你印象不错。你如果工作不忙,就过来跟首长再聊一聊。” 陈默受宠若惊。自己一个的中尉能得到将军的刮目相看,那是何等荣耀。这也是绝好的机会,可以接触到有头面的大领导。 “阿姨,谢谢您和冯主任厚爱。我马上去请假,一会儿就坐车去库拉。”陈默说,“具体在哪个地方找您呢?” “你不用坐公交车了。一个时以后,司机贾去接你。” “好的。”陈默挂断电话,思绪一时难以平静。 真是好事连连吗?那边侯顺刚说有可能要提升他当股长,这边朱建军又说冯将军欣赏自己的才华。 陈默将右手放在胸前,扪心自问,会有这么好的事吗?冷静,冷静,淡定,淡定。 …… 陈默从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里下来,抬头看了看酒店的名称:长城酒店。这可是库拉市属一属二的高档酒店。 见了冯将军应该如何进一步表现自己,陈默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 司机贾将车停好,示意陈默跟他进去。 两人穿过宽阔的大堂,来到二楼餐厅,转了几个弯,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下。 陈默看到包厢门上写着“卓云”二字。为什么取这样的名称?他还没想明白,贾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默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摸了摸衣兜,这是军人整理着装的习惯性动作,衣领要整理平顺,衣兜盖子要捋平。 陈默走进去时,贾顺势将门关好,下楼去了。 “陈,来,这边坐。”朱建军看到陈默,就笑盈盈地打招呼。 这间雅致的包厢里,朱建军和冯国恒已坐定。朱建军让陈默坐在冯主任旁边。 “阿姨好,首长好。”陈默怯怯地坐下。这是他第一次与将军挨得这么近。 冯国恒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米色的休闲老人装,中式的布扣子看起来很别致。他完全没有军人的威严,倒像是一个爱讲故事的老爷爷。 “陈,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来a师几年了。”冯国恒问。 “报告首长,我是后勤学院毕业的,来a师团三年了。” “现在是什么职务?” “正连职宣传干事。” 冯国恒点了点头,说:“不快,也不慢,正常。” 陈默明白,冯将军是在说他提职进步的速度。按照惯例,如果没有犯什么错误,三年提升一级,他从军校毕业就是副连职,满三年的时间提升到正连。 “陈,你学的是后勤专业,为什么改行搞了政工?”朱建军问。 “纯属偶然。”陈默说,“我一直喜欢文学历史,平时读这方面书比较多,也爱写点东西。在军校时,就是校报的记者。来到团,当时政治处让每个刚赴任的军官写一篇入职感受。我写的稿子还不错,被主任侯顺看中,就选我进了政治处。” “你当时写的是什么主题的文章?”冯国恒问。 “当时,我浅谈了部队的管理工作,题目叫《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陈默说。 “嗯,你们那个侯主任知人善任啊。”冯国恒说,“单凭你这文章标题就可听出来,肚子里没有文采是写不出来的。” “那当然了。”朱建军说,“我第一次见陈,就觉得他是一个好苗子,将来在部队政工战线一定能成为优秀骨干。” “首长,阿姨,你们过奖了。”陈默心里美滋滋的,能得到高级干部的认可,那是对自己多年来努力的最大奖赏。 “近年来,a师部队建设搞得不错,也出了不少人才。”冯国恒说,“不过,这两年似乎有些问题,部队的思想作风不是很正,有点飘浮。或许是因为远离首长机关,天高皇帝远,无人问无人管吧。” 陈默听冯国恒这样评价自己所在部队,他不敢贸然接话。 “季开明不是在a师当政委吗?他还不好好抓一抓?”朱建军说。 “季开明上任不久,有些情况未必了解。师长又是个老师长了,党委班子那些事,季开明未必统得住。a师这支部队是一支有传统的部队,当年遵照周总理的指示组建,部队作风过硬,也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冯国恒说。 陈默从他们二人谈话中意识到,他们与a师的季政委似乎比较熟悉,对部队的情况相当了解。 “陈,a师直属分队是哪一位师领导分管,你知道吗?”冯国恒问。 “好像是师政治部狄立先主任分管。”陈默不敢肯定,毕竟他不是师机关的军官,对上级的事情了解不多。 “最近,我在军区内部《情况反映》上看到一篇文章,是一个叫刘翠的新闻干事写的调查报告,反映a师直属分队存在许多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事情。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这些问题如果不引起足够重视,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冯国恒说。 听到刘翠的名字,陈默马上想起刘翠写的那篇稿子。当时,狄主任已经批评她了,让她不要向上反映,这个不听话的刘翠,胆子也太大了,还是投上去了。看来,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下一章:《醉翁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醉翁之意 朱建军听冯国恒谈论a师的情况,就说:“你这个大主任,身在千里之外的迪山,竟然也能了解到偏远的桐榆县发生的事情,了得了得。” “现在的渠道多了,有电报、有内参、还有这种《情况反映》,都是了解基层的重要途径。”冯国恒说。 “你是军区政治部主任,狄立先是a师政治部主任,他分管的工作没管好,你这个大主任应该给主任提个醒啊。”朱建军说。 “我已经给季开明旁敲侧击地点了点,他应该会慢慢管好班子成员,这种事,还是按级负责,暂时轮不到我插手,有a师一级党委嘛。”冯国恒说。 “a师的那位宣传干事勇气可嘉,敢于暴露自己单位的问题,这可不是一般领导能做到的。”朱建军说。 “是啊,所以说后生可畏。”冯国恒看了看陈默,“这个刘翠你认识吗?” “认识,我们都是搞新闻的,工作上经常有配合。”陈默说。 “她反映的那些问题你听说过吗?比如迎接上级考核时冒名顶替,还有养什么‘摩丝猪’之类的。”冯国恒问。 “听说过一些。”陈默说,“那是师直属分队的事,我不太了解。” “你们团有没有这样的问题呢?”冯国恒问。 “这个……”陈默犹豫了,说良心话,这样的作风问题在团或多或少还是有的。只是在这种场合,他不好说什么。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上行下效,上级单位都这样,基层分队也好不到哪里去。”冯国恒说。 陈默很不自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当然,这些问题主要是领导干部的问题,基层军官和士兵可能为此要多付出很大的艰辛。”冯国恒说。 三人正说着话,餐厅服务员进来:“客人到齐了吧?可以上菜了吧?” “先上凉菜了吧。”朱建军说,“还差一个人。” 陈默看到朱建军的身边还空着一个位子,餐具已经摆好了。没有来的那个人会是谁呢?敢让将军坐在这里等的人,应该是将军更重要的人吧。 但是从那个位置判断,又不像,如果比将军还重要,应该坐在正中的席位,而不是侧面。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一个个头高挑、身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不是阿咪娜吗?也就是朱丽丽,她,她怎么会来? 朱丽丽也看到了陈默,同样一脸惊讶。 “妈,我来晚了。”朱丽丽冲着朱建军说。 “丽丽,这位是我给你提过的冯伯伯,从迪山来,你还有印象吗?”朱建军说。 朱丽丽在母亲身边坐下,笑着说:“冯伯伯好。我记不清了。” “丽丽啊,长这么高了。”冯国恒笑着说,“这才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了啊。” “丽丽,这位是部队上的陈干事。”朱建军指着陈默说。 “他啊,我早就认识。”朱丽丽笑起来很甜,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是团的宣传干事陈默,也叫黑狗,哈哈,对不对?” “哦,你们认识?”朱建军有些意外,“你们是……?” “我在民乐县4八6医院上班时,就认识他。”朱丽丽说,“他是那个穆子旭的军校同学。” “那就更好了,我还想着给你们介绍一下呢?”朱建军点点头,对刚好进来的服务说:“把酒倒上,起热菜吧。” “好的,阿姨。”服务员娴熟地拿出一瓶茅台酒给冯国恒、朱建军倒上。 她给陈默倒酒时,陈默说:“阿姨,我下午还要上班,就不喝酒了。” “少喝一点,没事,冯将军在这里,你怕什么?”朱建军说,“倒上,倒上。” 冯国恒笑眯眯地看着陈默,并没有表态。 服务员给陈默倒了一杯白酒。 朱丽丽直接把自己的酒杯交给服务员,拿起一个高脚杯说:“给我倒一杯果汁吧。” 服务员答应一声,给她倒上了橙色的果汁。 “老冯,开始吧?”朱建军看着冯国恒。 “开始,开始。” 朱建军举起杯子说:“今天没有外人,我跟你们冯伯伯那是多年的老战友了,下午,他要回迪山去,我们一起给他送个行,祝冯将军身体健康,步步高升。来,干杯!” “身体健康就好,高升就不必了。”冯国恒笑着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终究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四人举杯、碰杯。 陈默看到朱建军喝起白酒眼睛不眨一下,冯将军也是一口干,他还能说什么呢,赶紧干了。 这是陈默第一次喝茅台酒,这种口味实在难喝。他心里想,领导干部为什么都喜欢这种口味。 “来,吃菜,吃菜。”朱建军招呼道。 服务员适时地倒酒添菜。 “丽丽啊,听你妈妈说,你是在卫生防疫站上班?”冯国恒问。 “是的,冯伯伯。” “工作累不累?” “还可以,不累。”朱丽丽说,“比起在4八6医院当护士,轻松多了。” “谈对象了没有啊?”冯国恒问。 朱丽丽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她母亲。 “正在……” “还没有。”朱丽丽的话还没说完,朱建军就抢先说。 朱丽丽瞪了朱建军一眼,说:“妈,你知道什么?” “哈哈,女大不由娘啊。”冯国恒笑着说。 “这还没长大呢,就不想要娘了。”朱建军说。 众人边吃边聊。 “来,再喝一杯。”朱建军又端起杯子,“年轻人,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更是家庭的希望。我和你冯伯伯都老了,建设美好家园要靠你们了。” “陈,你毕业来西域已经三年多了,个人婚姻问题解决了没有?”冯国恒问。 “首长,暂时,还没有。” “有没有在谈对象?” “嗯,这个嘛……”陈默不知如何说好,他的脑海里闪过阿孜姑丽的影子,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左手手腕,手腕上刀刻的那两个字母还隐隐可见,他不想让外人看到。 “现在的年轻人,说起谈恋爱,吞吞吐吐,谈就谈了,没谈就没谈吗?”冯国恒说,“跟我们那时候,可是不一样了啊,你说是吧,建军?” “可不是,时代变了。”朱建军说,“丽丽,给你冯伯伯敬个酒。” 朱丽丽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到冯国恒跟前说:“祝冯伯伯一路顺利,身体健康,有空再来看我妈。” “哈哈,这丫头,太可爱了。”冯国恒一饮而尽。 朱建军听着女儿这样说笑,也乐了,“丽丽,还有陈干事呢,你也敬一杯吧。” 朱丽丽来到陈默跟前,陈默忙站起来。 “来,陈干事,干一杯。”朱丽丽说。 陈默看着朱丽丽的眼睛,他似乎看到阿孜姑丽的眼神,朱丽丽的笑容里也有阿孜姑丽丽的笑意。 “见到你很高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渊源。”陈默说着与朱丽丽碰杯。 在一大一两只酒杯相撞的那一刻,时空似乎凝固了,陈默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似乎又闻到淡淡的沙枣花香,就是阿孜姑丽身上的那种芳香。 “这白酒没有我们的格瓦斯好喝吧?”朱丽丽自信地问。 “哦,是,是。”陈默回过神来,“好喝,好喝。” 两个年轻人的眼神,被一旁的朱建军全都看在眼里。 (下一章:《苦口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苦口婆心 朱丽丽抿了一口果汁,她好像想起什么事了,向陈默使了个眼色,陈默没有明白过来。 朱丽丽回头对朱建军说:“妈,你们慢慢吃,我和陈干事出去说个事。” 朱丽丽甩了一下头,意思是到包厢外面去。陈默放下酒杯,回头看着朱建军。 “去吧,去吧。”朱建军满意地说,“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去说。” 陈默跟着朱丽丽出了那间卓云包厢。 中午时分,餐厅里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朱主任是你妈妈,我还真没想到。”陈默说,“你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有什么不确定的?事实本就是事实,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阿咪娜,摇身一变,成了朱丽丽;4八6医院的护士,转眼成了统战部长的女儿。” “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朱丽丽说,“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们吧。” “我们?” “阿孜姑丽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朱丽丽收起甜蜜的笑容,“阿孜姑丽就是太软弱了。当初,就不应该嫁给夏力提。那时我劝过她,她总说父母的意愿不好违抗。如果你们俩那时就好上,她就不会去昆仑山,怎么还会丢了性命呢?” “唉,也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待她。尤其是担心不同民族之间的差异和禁忌。” “没那么多讲究,我妈那时嫁给我爸,开始也有很多人反对,后来结婚了,别人都好说,又开始羡慕了。”朱丽丽说,“虽然他们后来离婚了,但是关系还挺好的。我也并没有因为什么民族身份受到任何一方的特别关照或者歧视。” “你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我认真地追求阿孜姑丽,完全有可能成功?” “当然,阿孜姑丽喜欢的是你,你看不出来吗?”朱丽丽说,“她嫁给夏力提完全是她父母做主。她家里没钱,想给她弟弟治病,夏力提正好是医生,而且给他们家一笔不菲的彩礼,她父母就逼着她嫁给夏力提。结果呢,还是分手了,还遭了那么多的罪。” “后来,在昆仑山上我又遇见阿孜姑丽……” “后来的事,穆子旭都跟我讲过。阿孜姑丽的命不好啊。”朱丽丽伤感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太伤心。缘分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信也罢,不信罢,反正就是一种天意吧。” “事已致此,后悔也没什么用。”陈默说,“希望你和穆子旭彼此珍惜,幸福长久。” “呵呵,谢谢。”朱丽丽又笑了,“如果有合适的少数民族丫头,我再介绍给你啊,我发现你就是喜欢异族姑娘。” “哪里啊?”陈默不好意思地说。 “像我这样子的,二转子,行不行?” “哈哈,你太幽默了。”陈默说,“还是算了吧,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 …… 送走了冯国恒和陈默。朱丽丽和母亲回到家里。 朱建军把鞋子一脱,没有换拖鞋,光着脚片子走到沙发前坐下,说:“今天高兴,喝得有点多。” “见到老战友了,高兴就好。”朱丽丽倒了一杯水,放在朱建军跟前的茶几上。 “丽丽,你觉得陈默这伙子怎么样啊?” “妈,你今天喝多了,好好休息吧。别说那么多话。” “妈还不是为了你啊?孩子,我就觉得陈这年轻人挺好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文采有文采,为人谦虚,办事稳妥。” “妈,要不要让贾来陪你?我先走了。”朱丽丽不想听妈妈唠叨。 “你坐下!难得有点时间,咱母女俩好好说道说道。”朱建军拍着沙发说,“来来,坐下,坐下。” “妈,我现在有男朋友。陈默,本来也是有女朋友的。” “你的男朋友是谁?那个叫什么,穆子旭,他有什么好的。说话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就会做个饭,一看就是个贪吃的家伙。” “人家那是会生活,懂得关心照顾人。” “那叫没出息。”朱建军说,“男子汉,要能文能武,没听说男子汉要会做饭。” “妈,你的观念已经落伍了。” “你倒是说说,陈默哪一点比不上穆子旭?” “陈默,就是沉默,是个闷葫芦,成天就知道看书、写文章。跟他在一起,根本无话可说,还不把人闷死。” “什么无话可说?他跟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说古论今,知识很渊博。你冯伯伯还夸赞他呢。” “他是跟你们上了年纪的人谈得来。跟年轻人,他没有交流的频道。” “哎呀,你们跟陈说不上话,是因为你们平时不读书,肚子里没有墨水。你们不想着自己提高素质,还怪人家不会说话。”朱建军说,“你就是被那个所谓的会说话的穆子旭迷惑了,他的花言巧语骗得了你,可骗不了我。” “妈,这事你就别管了。”朱丽丽端起茶杯,“来,喝水。” 朱建军接过杯子,又放在桌子上,接着说:“我跟你冯伯伯说了,下一步有机会,可以调陈默去迪山去工作,那可是省会城市。你那个艾尼爸爸不是也要调到迪山去嘛,他过去了,怎么能让宝贝女儿呆在这穷乡僻壤呢?如果你跟陈默好了,你们都调到大城市去,后面的幸福日子还长呢。” “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做黄粱美梦了。”朱丽丽说,“凭什么我爸去迪山我就要去,我觉得库拉这地方挺好的,边境城,安逸。” “孩子,年轻人要有抱负,有远见,等你见了大世面,你就知道库拉这地方有多渺、多落后。”朱建军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说起将来,我还有个想法,一直没顾上跟你沟通。” “什么事?” “我妈妈,也就是你姥姥八十多岁了,在上海生活得不错,她一直劝我回去养老。我还在考虑。” “那太好了,你该回去尽孝心,伺候你妈妈,让我姥姥也开开心心。” “傻丫头,我当然想回去,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就是不放心你啊。” “我已经长大了啊。” “你长老了,你还是我的孩子。”朱建军说,“按照政策,我们当初从上海来支边的,有特殊照顾,可以让自己的一名子女落户上海,国家给解决就业。我在想,你的两个哥哥都在西域成家立业,就你还是单身,我觉得应该把你调到上海去。如果你和陈默结合,将来他转业就可以安置到上海。” “妈,这事,你想多了吧。”朱丽丽笑着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干嘛操别人的心?” “即便不管别人,那也得先管好你的事。”朱建军说,“我这三个孩子,把你送到上海去,那两个会不会有意见?” “哦,如果两个哥哥想去,那就让他们去吧,我无所谓。” “孩子啊,别说无所谓,眼界决定出路。你的哥哥基本上定型了,你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我准备让你回上海。” “那我还用在这里找对象吗?等到了上海在那边找吧。”朱丽丽开玩笑说。 “那怎么行,女孩子的年龄耽搁不得。去上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我们可以分步走,先到迪山,再到上海。你如果在这边找一个没出息的男朋友,以后就成了你的拖累,有你后悔的日子。” “妈,你越说越悬乎了。”朱丽丽说,“再这样说,我都不敢谈朋友了。” “别急,别急,这事容我细细考虑,慢慢筹划。”朱建军说着说着,就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一章:《新鲜血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鲜血液 中午12时2八分,团全体军官集中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 据说,这个时间是找高人算过的,是良辰。 广场上原来的花池已被拆掉,一块大大的红布包裹着新的雕塑耸立在广场中央。揭幕仪式即将开始。 穆子旭、李进东、陈默等人都站在集合好的队伍中。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不一会儿,额头就冒出汗珠。 随着团长刘金昌一声“揭幕仪式现在开始!”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鞭炮是政治处准备的,按照林政委的要求,必须要放够一分三十秒以上,因而,那串鞭炮特别长,特别响,硝烟迷漫在新雕塑周围,呛得人不想张口呼吸。 鞭炮声停了之后,团长刘金昌开始讲话:“今天,我们在这里集会,为庆祝团队新的标志性建筑落成,举行揭幕仪式。首先,进行第一项议程,请林国华政委讲话。” 众人鼓掌,热烈地鼓掌。 林国华站在台阶上,冲着军官队伍摆了摆手,掌声这才停下来。 林国华说:“同志们,可能大家早就听说了,我们团即将从步兵团改编成装甲团。为了突出我们团队的特色,团党委决定重新打造体现团队精神的新雕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雕塑呢?最近的施工过程中,虽有围栏挡着,有些同志还是想方设法钻进去看了个究竟。今天,我们正式举行揭幕仪式,希望新的雕塑代表新的气象,也带给我们新的希望,更希望全团军官以此为契机,展示我们新的风貌,把团队建设推上一个新的台阶。谢谢!” “下面进行第二项,请党委常委上台,为新雕塑揭幕!”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团党委常委一班长一同走到雕塑跟前,大家全都上手,每人抓住红布的一角。 “揭幕!”刘金昌喊道。 常委们拉扯着红布,雕塑慢慢露出真容。 原来,那是一辆坦克造型,虽然只是模型,但形象逼真,炮口对着团大门口,威风凛凛,气势恢宏。 这块红布从坦克车身尾部掀起,慢慢扯到前面,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它却挂在坦克炮口上,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林国华、刘金昌都去试了几次,仍扯不下来。 政治处主任侯顺急了,头上冒汗。这次活动是政治处组织的,出了这样的纰漏,办事的人员怎么交差呢? 林国华黑着脸看着侯顺,侯主任连忙招呼政治处的军官过来帮忙。 这时,放映员许冲从电影队跑来,他的手里拿了一根竹竿。侯主任拉着红布一角,许冲用竹竿沿着坦克炮管挑了几下,红布才掉落地上。 原本喜庆的揭幕仪式,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让现场的人多少感觉有点不对劲。 林国华政委的脸色尤其难看。 侯顺低着头,回到队伍中,不好意思看林国华。大庭广众之下,林国华不好发火,但是这口气,肯定要爆发出来的。侯顺明白,政治处的军官战士都明白。 “下面进行第三项议程:请政治处侯顺主任宣布两份人员任职命令。” 宣布命令,这是军官们最关心的事。哪些人又晋升职务了,哪些人又晋升军衔了,什么人又调动工作了?只有宣布命令,决定才是正式生效。 有时常委会研究完一项人事任命,命令起草好,也盖章签字了。但是没有公开宣布,这时的命令是没有生效的。是可以改变的。就像国家的法律,虽然高官会通过了,但是需要有主席令发布,才能生效。 团就曾发生过类似事情。a师党委研究确定的晋职命令已经发下到团,有一位拟提升的军官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错误,命令没有宣布,直接就撤销了。 其实,那名军官所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在进团机关办公楼的时候,因为军装的风纪扣没有扣上,被站岗的哨兵挡住,当场纠正。这名军官不服气,出言不逊,与哨兵发生了争执。 导致的结果是,即将上任某连连长的《命令》被搁置,暂不宣布。只下达了一个代理连长的电话通知。工作还要他干,职务却没有提升,也没有享受应有的待遇。 《命令》,在没公开宣布之前,只是一张纸,宣布之后,就成了实实在在的荣誉和利益。 侯顺走上台阶,手里拿着红头文件《命令》,开始宣读:“命令,古令刚等任职,经师常委会研究决定,下列人员晋升职务,团后勤处保障队队长古令刚任该团后勤处副处长,军衔由上尉晋升为少校;团后勤处战勤参谋李进东任该团保障队队长,军衔由中尉晋升为上尉;特战连排长罗建岭任该团后勤处战勤参谋……” 侯顺宣读了一长串人事任免,陈默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前几天,侯顺所说的提升他为组织股长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组织股长的职务仍然空缺。 陈默原本没抱多大希望,当然也不必失望。李进东晋升为保障队队长,倒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这家伙平时不哼不哈,逢人三分笑,处理上上下下的关系很有一套。他能提升职务,在陈默、穆子旭他们三个同学中进步最快,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会做事,会做人,说白了,就是精明。 侯顺接着宣布另一份《命令》:“军校毕业学员任职命令,根据上级分配,下列学员到团任职,统一授予中尉军衔,他们是:装甲兵学院学员房彪任特战连排长,装甲兵学院学员向前任机炮连排长,装甲兵学院学员龙旋任修理连排长,后勤学院学员李正任勤务连排长,工程兵学院易点任工兵连排长……” 又是一长串的名单。 今年军校学员分配的特点是,装甲兵专业的学员很多,部队改编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有些新人来,有些老人就要走。还有一些专业不对口,发展没有前途的,或者说后劲不足的大龄军官,将要面临被交流到其他二线非作战部队去。 有一个学员军官的名字引起了穆子旭的注意,“房彪”,装甲兵学院毕业。 这位房彪是不是穆子旭在北京见到的那位兰州籍的学员呢?是不是于静的父母看好的那位什么秘书长呢? 穆子旭的好奇心被唤醒了,他决定散会之后就去找这个房彪,把事情搞清楚。 正午阳光挺毒的,整个揭幕仪式和宣布命令活动不过半个小时,晒得人头皮发胀、汗流浃背。 好不容易熬到刘团长宣布结束,各分队迫不及待地将队伍带走。 (下一章:《造化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造化弄人 晚饭后,天还没有黑,团战士们都集中到俱乐部看电视新闻。 穆子旭来到特战连,在连部与连长寒喧了几句,他说要找新分来的房彪排长。 连长吩咐一声,通信员去叫房彪。 穆子旭和连长出了连部,两人在连队院子里散步闲谈。 这时,一位“红牌军官”从俱乐部里跑了出来。穆子旭一眼就认出来,这位排长正是当初在北京遇上的那个情敌,装甲兵学院的房彪。 军校毕业的学员分配到部队,虽然已经授衔,但他们的肩章要等到下发冬季服装时才能配发。所以,他们“红牌军官”的身份还得维持一段时间。 “一排长!”连长大声喊道。 “到!”房彪响亮地回应。 “跑步过来!”连长命令道。 “是!”房彪大踏步地跑到连长和穆子旭面前。 “这位是后勤处财务股的穆助理,他找你。”连长给房彪介绍道。 房彪看着穆子旭,不太敢相认。当初他们是在酒店里见面的,而且是晚上,那时穆子旭穿的是便装,而今天,站在眼前的是一戴着眼镜的中尉。 “怎么?认不出来了?”穆子旭说,“房彪,房排长。我们在北京的南池子见过的。” “哦。”房彪想起来了,“领导好。”房彪立正给穆子旭敬军礼。 穆子旭抬右手还礼,顺便把手伸过去,房彪谦虚的伸出双手,握住穆子旭的手。 “这儿没什么领导,都是兄弟,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穆子旭说。 “你们聊,我还有点事。”连长转身走了。 “我们去那边坐坐。”穆子旭带着房彪来到小院一角的石桌椅前坐下。 “世界很大,也很小啊。”穆子旭说,“没想到在北京见到你,更没有想到能在西域见到你。” “是,穆助理。”房彪略显拘谨。 “听于静说,你毕业是准备留校的,怎么放着皇城首都不呆,跑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要镀金吗?”穆子旭说。 “唉,别提了。”房彪说,“我本来是学员队的区队长,按惯例应该可以留校。可是,临近毕业分配,却出一点小事,就被发配到这儿了。” “于静一定感到失望吧。”穆子旭不怀好意地笑了。 “穆助理,你可能误会了。”房彪说,“我和于静就是普通的朋友,在北京的时候兰州同乡聚会,我们见过几次面,没有多少交情,更不是什么情侣。” “哈哈,你不用解释。我看得出来。”穆子旭笑着说。 “真的,那天我是去考察餐馆,正好碰上你们的。”房彪说,“我对她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觉得是你们设计好的套路,把我骗到北京去戏耍了一顿。”穆子旭故意装作不高兴。 “穆助理,穆兄,那你就是冤枉我了。”房彪坐在石凳上,腰板挺得直直的。 “本来我和于静谈得好好的,结果于静的父母见到你之后,我和于静就吹了,你还不承认是你在插足。”穆子旭故意要刺激房彪。 “我和于静之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毕业分配到全国哪个地方,谁也不清楚,而于静还在读大学,未来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我们怎么可能谈恋爱呢?” “你们不是同乡嘛。”穆子旭说,“这可是个常数,不是变量哦。” “反正,不是我要拆散你们的,如果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房彪说。 “哈,开个玩笑。”穆子旭说,“我跟于静见过几面,彼此才刚开始了解,不合适就分手,也很正常。” “于静对你好像还挺有好感。”房彪说,“我们毕业后离开北京前,兰州籍的大学生搞过一个小型的聚会。那次,我又见到于静。她说你在西域,让我来了可以试着联系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助。” “她想得挺周到,对你很关心嘛。” “哪里关心我啊,是在乎你。”房彪说,“她说自从那次北京见面之后,你的态度就变了,不愿意跟她联系了。她怀疑你是在西域这边有新朋友。” “天呐,这么可能呢?”穆子旭说,“是她写信说,她的父母不支持我们在一起,是她明确说自己年龄还小,要等过几年毕业之后再谈婚论嫁。” “不对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房彪说,“我记得她说起你的时候,还掉眼泪了,说你是个负心人。” 穆子旭一时无法接受房彪所说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封绝交信不是于静写的,那会是谁写的,是她的父亲? 可是,即便是这样,于静依然有机会继续写信啊,怎么不见主动联系呢? “穆兄,”房彪轻声说,“于静改专业了,你想要联系,我把她的新地址给你。” “哦,改专业?什么专业?她不学日语了?” “她改学阿拉伯语了。” “学阿拉伯语,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奇怪。” “你刚到团,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尽管说,毕竟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穆子旭说着就站起身来。 “穆兄,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要请你多指点。”房彪也跟着站了起来说,“我去宿舍把于静的地址拿给你吧。” “算了,不用了。”穆子旭苦笑了一声,“唉,阴差阳错,事易时移。” “哦,那好吧。” “走了。”穆子旭冲房彪摆了摆手,转身朝机关干部单身宿舍走去。他双手抱头仰望天空。此时,天黑了,星星露出一点点微光,似乎在偷笑。 穆子旭回到宿舍,翻箱倒柜地寻找于静写给她的信。 那时,因为于静写信表达了分手的意思,他一气之下将于静写的信全都烧了,最后一封信,他记得放在抽屉里,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穆子旭坐在床边仔细回忆,当初发生的事。那天晚上,看了信,他又失落又生气,喝了不少酒,后来去找李进东。 再后来,他回到自己宿舍,陈默和李进东来叫他一起去河边捡玉石。穆子旭突然想起来,那封信是被他撕掉了。 那封信是于静爸爸写的,也并非不可能。在和于静的交往中,穆子旭担心自己写的字太难看,陈默常说他的字像是屎壳郎爬过的,所以,他给于静写信都是电脑打印的。 于静给他写的信,有时也用电脑打印。现在看来,即便是他找到那封信,也无法判断它是于静写的,还是她爸爸写的。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再想这些事还有意义吗?长时间不联系,感情早就淡了,再联系还有必要吗? 离开于静的这段日子里,他认识了朱丽丽,生活的色彩更加明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火车上的一面之缘,能结出什么可靠的果实呢? (下一章:《紧急召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紧急召见 天黑之后,陈默戴上绑腿沙袋,在营区内跑了一个五公里。这是军人最基础的体能训练科目。 上军校的时候,他的五公里武装越野成绩名列前茅,来到部队、进了机关,工作坐着的时候多,动的时间少,体能有所退化了。 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他要补补功课。趁天黑自己训练一下,免得年终考核时过不了关,影响了职务晋升。 跑完步,陈默去礼堂的卫生间冲一个凉水澡,爽极了。 陈默端着脸盆刚回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放映员小周站在门口。 “你也等着冲澡?”陈默问。 “不,我等你。”小周说,“陈干事,有个电话通知,需要你去值班室看一下,签个字。” “哦,好,知道了。”陈默说,“是政治处值班室吗?” “是的。”小周说完就走了。 陈默回到宿舍换好衣服,来到值班室。他推门进去,看到黄闰躺在床上看电视。 “有个什么通知让我签字?”陈默问。 “哦,对了。”黄闰坐起来,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电话记录本,翻开来找到那一页,交给陈默,“就是这个。” 陈默接过电话通知本,看到一则与自己相关的信息。 “发话单位:a师政治部值班室,发话人,秘书科吴远山;收话单位:团政治处值班室,收话人,组织股黄闰。内容:请你处宣传干事陈默务于明日12时前到师政治部值班室报到。” “这是要干什么?”陈默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叫我去师政治部,还是值班室。” 黄闰说:“会不会要调你去a师政治部工作啊?” “不可能,没有任何人说过此事,也没有任何迹象。”陈默说着,又看了看那份电话通知,侯顺已批示过了,“请陈默按师政治部通知办。” “陈哥,你明天一早得去库拉坐车,咱民乐县没有发往桐榆县的公共汽车。” “嗯,嗯。”陈默点点头,转身离开值班室。临时通知去a师政治部,会是什么事呢? 陈默算了一下时间,要求12点之前到a师,那得早上八点从库拉坐第一班公共车。那就得7点钟从团里出发。早饭是吃不上了。 既然不知道去师政治部是干什么的,也就不用做什么准备了。随机应变吧。 …… 从库拉市开出的公交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凡遇有县城或者乡镇,总要上上下下一批乘客。加之有些路段在修路,二百多公里的路,硬是跑了三个多小时。 公交车到达桐榆县汽车站时,已经11点30分了。陈默不敢怠慢,赶快坐了一辆马车向a师师部跑去。 在营区门口,陈默被卫兵盘问好几分钟,直到打电话给政治部值班室核实之后,他才进了a师大院。 此前,陈默没有来过师部,也不知道东西南北,几番打听之后,等他到赶到师政治部值班室的时候,时间已过了12时。 陈默喊了一声报告。里面有人答应,“进来。” 陈默推门进去,看到是胡英辉在值班。 “小胡,今天是你值班啊。”陈默放心了,胡英辉是从团政治处调到a师政治部的,以前都是同事,关系也不错。 “陈干事,你来了。”胡英辉的表情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陈默看了看手表,12点10分。他说:“不知政治部有什么事,让我12点之前赶到这里,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几分钟。” “哦,就是的。”胡英辉看了看手表说,“刚才政治部狄主任还打电话问你来了没有?” “兄弟,你给通融一下,就说我是压着点来的。”陈默笑着对胡英辉说。 “这个嘛,我,我不好说吧,”胡英辉眼神飘忽不定,说话吞吞吐吐,“我做不了主啊。” 陈默隐隐觉察出来,胡英辉变了,不是那个单纯的组织干事了,他的身上已经沾染上机关的官僚作风。 “哎,汪科长,汪科长。”胡英辉冲着门口喊道。 陈默一回头,看到组织科科长汪林森正好从值班室门前走过。 汪林森听到胡英辉叫他,便走了进来。 “科长,主任让我在这里等着陈干事来报道,说是必须在12点之前。这会儿,陈干事迟到了一小会儿,这个,给主任说不说呢?”胡英辉似乎有些难言。 “你就是陈默?团的新闻干事?”汪林森一脸严肃,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蔑视。 “是的,科长。”陈默回答道,“我是陈默。” “厉害!厉害!”汪科长板着脸冲着陈默只说了这四个字,随后就转身往外走。 “科长,我该怎么给狄主任汇报呢?”胡英辉还在等科长的指示。 “实事求是。”汪林森没有回头,就离开了值班室。 陈默预感到这次来师部可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主任有没有说,让我在这里等,还是去他办公室?”陈默问。 “主任没说。”胡英辉说,“我马上给主任汇报一下。” 胡英辉拿起电话,拨通了狄主任:“主任,我是小胡。团政治处宣传干事陈默到了,就在值班室。” 陈默看着胡英辉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主任,刚到的。” 陈默看了看表,已经12点15分了。 “是,主任,明白。” 胡英辉放下电话,嘴角向上扬起,说:“陈干事,主任让你直接去政治部会议室。” “会议室?在哪里,我不知道啊?” “在三楼,最西头,上面有牌子。”胡英辉说。 “兄弟,你知道主任找我来,有什么事吗?”陈默问,“能不能透露一点。” “陈哥,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胡英辉说,“你也知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这是机关的规矩。” “哦,”陈默想给刘翠打电话,刘翠是他在a师机关最熟悉的人,但他马上意识到,当着胡英辉的面给刘翠打电话,胡英辉会怎么想,而且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在这个陌生的机关,他没有别的熟人,所有一切压力只能自己独自承受了。 陈默背起包,上了三楼。按照胡英辉说的路线,一直走到了楼道的最西头。 途中,他看到一个个办公室,有的门关着,有的敞开着,也有的半掩着。每个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都镶着牌子,“组织科”、“保卫科”、“宣传科”…… 在经过宣传科的时候,陈默有意向里观瞧。宣传科有三间办公室,一间大门紧闭,另外两间开着门,有人在办公,却没有发现刘翠的影子。 (下一章:《兴师问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兴师问罪 陈默来到师政治部会议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发现刘翠正坐在里面。 陈默紧绷的神经马上放松了。毕竟有个熟人在,心里要踏实一些。 “嗨,刘干事。”陈默走了进去,刚给刘翠打了招呼,他就看到刘翠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副主任,您好。”那是艾哈买提副主任。陈默下意识地敬了个军礼。 “陈干事?”艾副主任阴沉着脸地看着陈默。 “是的,首长,我是陈默。” “坐吧。” 陈默看了看刘翠,发现刘翠面无表情。他没再说什么,走到刘翠旁边,与刘翠隔着一个位子,坐下来。取下背包,放在空位子上,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摆在桌子上。 艾哈买提和刘翠都不说话,陈默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很不自在的拿起钢笔,两手携力,绕着钢笔的纵轴轻轻转了起来。 这时,政治部狄立先主任走了进来,在艾哈买提旁边坐下。他的脸色铁青,腰有点弯,肩头那副两杠四星的大校军衔显得很沉重。 一名少校军官跟着狄主任走进来,他端着茶杯,放在狄主任右手一侧,又将笔记本打开,摆在主任面前。做完这些,少校带上门出去了。 会议室里只有四个人,狄立先、艾哈买提、刘翠、陈默。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默。”狄立先扶了一下眼镜,眼神中有一丝凶光。 “是的,主任,我是陈默。” “陈默,沉默。”狄立先说,“名字叫陈默,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想要沉默。表达意见的愿望很强烈嘛。” 陈默不知狄主任所言有何指,当然也就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默,电话通知让你12点之前到达师政治部值班室,可是你却迟到了,为什么?”狄立先说。 “主任,这是我的错,时间没有计划好。”陈默说。 “上级的《电话通知》就是命令,就是指示,而你呢,陈干事,根本不把上级的命令、指示放在眼里!”狄立先说,“无组织,无纪律,可见一斑了。” 陈默感到今天的阵势不对头,这明摆着是要找茬。这种情况下,再解释也没有用,陈默稍稍低下头。他不想去看狄主任。 “团的林政委、侯主任对你很器重,我看是有点放纵了。”狄立先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既然团不想管,那我师政治部替你们管,你们团不敢管,我师政治部却不怕你。教育管理全师军官,那是我们政治部的职责。” 陈默知道狄立先是表达一种不满,但他不清楚到底因为何事。刘翠就坐在身边,难道是因为刘翠,可是刘翠的事与我陈默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下级机关的军官,公然指使上级机关的军官,对抗组织,对抗领导,你的胆子不小啊,你的能量挺大啊。”狄立先说。 “主任,我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才那样做的。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与陈干事无关。”刘翠突然发声。 “我还没说你的问题呢!”狄主任大声说。 艾哈买提抬起右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他是在示意刘翠沉住气,不要跟领导对着干。 至此,陈默大概猜到了。因为刘翠写的那份反映问题的调查报告触雷了。前几天,他听军区政治部冯主任说,看到过刘翠向内部《情况反映》投的稿子。这事捅了出来,a师脸上无光,分管a师直属分队的政治部主任狄立先当然恼火。 “陈默,你说一说,你和刘翠写的那份调查报告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份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而且答应刘干事要认真对待的。为什么还要怂恿她向上级投稿?你这样做居心何在?”狄立先的声音更大了。 陈默一脸茫然,这份调查报告他是知道其中的内容,但他一直劝刘翠不要越级反映问题,他从来没有鼓动刘翠去向《情况反映》投稿啊。 “主任,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没有指使刘翠干事写那样的调查报告,也没有怂恿她向上级投稿。她写的是师直属分队的事,跟我们团没有任何关系,我干嘛要参与呢?” “看来你很清楚嘛,那份调查报告写的什么内容你都知道,还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狄立先说,“据我们了解,刘翠在写这份报告的时候,多次与你沟通,你还帮着修改过相关内容,有没有这回事?” “稿子的内容我是知道,但对稿子如何处理,我没有表过态。”陈默说。 “你怎么没表过态?!”刘翠突然扭过头说。 “呵呵,漏馅了吧?”狄立先冷笑一声。 “我能表什么态?”陈默不理解刘翠怎么会这样说。 “你不是明确告诉我,不要越级反映问题,你不是告诫我,要听从政治部领导的安排?”刘翠说。 陈默马上就明白了,刘翠是想让他与此事摆脱干系。 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狄主任,立即又换了表情,“刘翠,针对这份报告,我和艾副主任跟你谈过话,我们的意见是明确的,措施也是完备的,你不听领导的话,却轻信一个团机关的小干事的,你的脑子里在打浆糊。” “我——”刘翠还想反驳,看到艾哈买提的手势,她停下,不说了。 “由于你们俩擅自做主,写的这份报告,已经在军区《情况反映》上刊发,军区领导全都看到了。因为这事,师长、政委那是受了严肃批评的。你说你们,不给师里增添荣誉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去捅这个篓子呢?” 陈默沉默。刘翠无语。 “尤其是你,陈默,你在a师所属部队已经三年多了,部队有什么规矩你应该清楚啊。刘翠毕竟还年轻,做事把不好方向。这种情况下,你作为一个老干事,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怎么能把年轻同志往沟里带呢?如果要承担责任,陈默的责任应该更大。” 陈默渐渐地听明白了,狄主任这是要把责任往他陈默身上推,以减轻刘翠的责任。 “艾副主任,你说说,这事应该如何处理?”狄立先把“皮球”踢给艾哈买提。 “嗯,嗯。”艾哈买提清了一下嗓子说,“我觉得,刘翠干事,违反组织原则和宣传纪律,未经领导同意擅自发表与上级意见不一致的言论,给师党委机关工作带来极大的被动。这不是个小事,应该严肃处理。” “光处理刘翠吗?陈默呢?陈默该怎么处理?”狄立先说。 “陈干事,还是交由团去处理吧。”艾哈买提说。 “我同意艾副主任的意见,要严肃处理。”狄立先说,“具体应该严肃到什么程度,艾副主任,你直接说,不要绕弯子。” “这个嘛,我……还没有想好。”艾哈买提说,“处理干部,还是要慎重一些。” “主任,副主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陈默没有关系。不要把他扯进来。”刘翠说。 “啪!”狄主任拍了一下桌子,“刘翠,你以为你是谁,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要蹬鼻子上脸啊!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干部,早就把你赶下去了。” “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刘翠站起来,扭头走了。 “刘翠,刘翠!”艾哈买提想拦,刘翠头也不回离开了。 狄立先铁青的脸更加阴沉了。 “艾副主任,你不用再考虑了。马上拿方案,给刘翠找个岗位,我们政治部有她不多,没她不少。晚上,就今天晚上,政治部党委开个会研究一下。” 狄主任站了起来,指着陈默的鼻子说:“还有你,陈默,你的直接领导不敢管,有人替他们管。” 说完,狄主任一甩袖子走了。 (下一章:惺惺相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惺惺相惜 艾哈买提副主任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也准备离开了。 “副主任,还有什么事吗?”陈默问。 “没事了吧。”艾哈买提向门口走去。 “那我可以走了吗?”陈默问。 “这个……你得去问狄主任。”艾哈买提说,“我说了不算。” 别的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人。他想不明白,难道急急忙忙召他来师政治部,就是为了批评一通?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坐在这里等呢?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或者是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团了? 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狄主任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去问主任。 在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地方,他感到非常孤独、无助。 陈默将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收起来,装入背包,离开了政治部会议室。从宣传科门前经过的时候,他朝里看了看,没有看到刘翠。 陈默对刘翠有点不满,说好了不向上级反映问题,为什么执意要去投稿呢? 但转念一想,面对狄主任这样的不讲原则、缺乏正气的领导,忍气吞声的结果就是任人宰割。 陈默走出了师部办公楼。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他把军帽的帽檐又压低了很多。 不远处的操场上,战士们喊杀声一阵阵传来,练兵的火热场面吸引了陈默,他不由自主地向操场那边走去。 在400米障碍场上,战士们各个生龙活虎。跨壕沟、攀高墙、钻铁丝、过独木桥,上蹿下跳,飞檐走壁,阳光晒黑了皮肤,汗水湿透了衣背,勇于争胜的决心赫然写在脸上。 陈默走到一处树荫下,想好好看看这些战士的动作。这时,他发现刘翠正在训练场边跟一个战士交谈。她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握着钢笔,飞快地书写着。 陈默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你先去那边树林里等一下,我马上采访完。”还没等陈默开口,刘翠就冲他摆摆手。 陈默站在那儿,看了看操场边的那片杨树林,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林间有一条路通往师部大门口。 陈默来到树林里,找了一个石条凳坐下。没过几分钟,刘翠走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陈默,你现在怎么变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刘翠劈头盖脸就批评起陈默。 “我怎么了?”陈默感到莫名其妙。 “你以前的勇气呢?你的激情呢?你只向真理低头、不向权贵弯腰的气慨呢?” “我,我有那么厉害吗?”陈默听着有点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刘翠说得对,这一年多年来,自己的确变得谨慎了,胆子了,做事前怕狼、后怕虎,考虑个人升迁多了,考虑部队建设少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刘翠话峰一转,“我没有听你的劝告,还是把那份调查报告投了上去。我无法忍受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自欺人的做法。”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早说过,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陈默说着将背包取下来,放在脚下。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离开师政治部,随便他们安排什么岗位。” “既然你马上要离开宣传科了,你还这么用功去采访啊?” “我是在核实,进一步地核实。”刘翠说,“刚才找的那个列兵,就是去年年底入伍的新兵,师直属队新兵营消极保安全,就是让那名战士装病号,逃避考核的。战士全都说的是实话。” “你敢保证他将来见了领导,还能说实话?”陈默说,“有些人见风使舵,你要防着点。” “我早就领教过了。”刘翠说,“这次我录音了。想反悔也难。” “现在这种大氛围之下,说实话不易,讲问题更不易,你若是不改这种臭脾气,将来还有更多的亏要吃。”陈默说,“必要时收敛一下锋芒,保存自己,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 “我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如果哪一天我出事了,你好来解救我。”刘翠信口说道。 “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你写份调查报告,又向上级机关投稿,我只是修改了几次,狄主任怎么知道的,而且他还一口咬定,是我在指使你这样做。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如果是我刘翠出了问题,他这个政治部主任就有教育管理不力的责任,如果是你陈默在后面捣的鬼,那师政治部的责任就要轻得多。” “哦,是这样啊。”陈默说,“我是想,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关于这份调查报告的交流过程的。” 刘翠看了一眼陈默,说:“你不会怀疑是我故意要拉你下水、让你垫背吧?” “哪里啊,我怎么会那样想呢?”陈默赶快解释道,“我是觉得,会不会有人在狄主任跟前说了什么,他才把我们联系起来,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刘翠双手握着笔记本抵在额头,她想了一会儿,说:“我好像明白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谁?” “这个你不用管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我来处理。”刘翠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她一定是对什么人恨之入骨了。 “别再做傻事哦。”陈默提醒道,“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反抗都是徒劳,不如暂时隐忍,咽下这口气,等待时机成熟,再反戈一击。” “抱歉,可能我还会做傻事。谁让你运气不好,认识了我呢?”刘翠说,“这次,我把你害惨了,欠你的人情,恐怕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别说得那么伤感,你有那么重要吗?”陈默笑着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愿意跟你一起工作,当然就做好了为你承担责任的思想准备。” “有时想想,自己的命运挺可悲的。”刘翠声音低沉下来,“家没有了,朋友也背叛,事业如此捉弄人。前途渺茫,我该往何处去?歧路亡羊,我又该怎么走? “别想太多了,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嘛。”陈默看着刘翠失落的样子,他的心里也难受。 领导怎么批评他,他都不会失落,脸皮已经练厚了,虽然赶不上城墙拐角厚,但也有门板那么厚了。但他就是见不得弱者受欺负,尤其是柔弱的女子受欺负。 “谢谢你。”刘翠深情地望着陈默。 陈默不敢与刘翠对视,他看着树林深处,说:“以后不管在哪个单位,不论是什么岗位,做人要低调一点,做事含蓄一点。老子说,海之所以成其大,以其善下也。放低身段,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你别劝我了,你的命运还捏在别人手里呢。”刘翠说,“如果遭受什么打击,或者遇到什么挫折,一定跟我说说,不要一个人扛。” “那当然,我们应该同舟共济。”陈默点点头说。 倏地,刘翠伸出右手抓住陈默的左手,陈默感觉到刘翠在使劲,也感觉到了她手心里的汗渍。停了有几秒钟,陈默把手抽了回来。 (下一章:《彻底决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彻底决裂 “我想去找找狄主任,看他还有什么新的指示。”陈默对刘翠说,“如果他骂够了,气消了,我就回团去。” “也好。给他打个招呼,你就走吧。”刘翠站起来,看了一下手表,“马上要下班了,干脆下午再去找主任吧。” 陈默跟着站起来,他看到操场上的战士们已整队准备带回了。 “走吧,我带你去尝一尝桐榆当地的吃。”刘翠说。 陈默想早点找狄主任,如果没别的事,下午他就可以坐车赶回民乐县,如果耽搁晚了,当天就不能返回团了。 “算了吧,我想早点回去。”陈默推辞说。 “你不吃饭,领导还要吃饭呢。走,到营区外面吃点去。”刘翠拉了一下陈默的袖子说。 陈默无奈,只好跟她一起朝师部大门口走去。他又听到了白杨树发出哗哗的声音。 “刘翠,刘干事。” 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 两人驻足,回头一看,胡英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刘翠,艾副主任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儿?” “好的,我知道了。”刘翠说,“我下午去找他。” “哦,陈干事,也在啊。”胡英辉冲陈默点点头。 陈默发现胡英辉眼神里充斥着不满,他明白,那是因为刘翠。 “艾副主任很着急,让你立即去他办公室。”胡英辉说。 “你不是在值班吗?怎么还四处乱跑?”刘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哦,哦,今天本来是我们汪科长值班,我临时替他一阵子,这会儿他吃过饭,自己上岗了。”胡英辉说。 刘翠犹豫了一下,对陈默说:“我不能带你吃饭了,你自己解决吧。下午再去找主任,有什么结果给我说一声。” “好,你去忙。”陈默说完,冲胡英辉笑笑,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刘翠和胡英辉并肩行走在林间路上。 “刘翠,陈默这个人有点怪,我跟他在一起共事多年,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你应该与他保持适当距离。”胡英辉说。 “你想说什么?”刘翠看了一眼胡英辉,“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一会儿见了副主任,姿态放低一点,领导就不会为难你的。”胡英辉说。 “谢谢你的善意提醒,我知道了。”刘翠不冷不热地说,“你休息吧,我去找副主任了。” 刘翠加快了步伐向办公楼走去,胡英辉站在原地,看着刘翠的背影,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 …… 刘翠站在艾哈买提的办公桌前,保持着挺拔的军姿。 “刘,这件事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我不想看到的。”艾合买提说,“我当初提醒过你,你不听,非得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现在已经快没有退路了。” “对明摆着的问题视而不见,我做不到。”刘翠说,“事已至此,怎么处理都行,只要不牵扯陈默。” “刘,看在这么多年我们共事的份上,你就听我劝,主动找狄主任承认错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放低身段,我才好替你说情啊。” “谢谢副主任好意。”刘翠说,“我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倔强呢?”艾哈买提说,“狄主任其实是想保护你的,你只要顺着台阶往下走,这事可能就过去了。自会有人承担责任。” “你是说陈默吗?要让陈干事当替罪羊?” “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吗?”艾哈买提说,“这件事,陈默本来就摆脱不了干系。” “副主任,我就想不明白,我做的事,怎么就跟陈默扯上关系。狄主任为什么要拉陈默垫背呢?”刘翠慢慢地点点头,“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狄主任面前说了什么。” “你别瞎猜,大家不都是为了你好。” “副主任,是谁在向狄主任进谗言。”刘翠盯着艾哈买提眼睛,“陈默帮我修改稿子的事,谁会知道呢?” “你别再纠缠这些问题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副主任,你对我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相信你不会那样做。那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呢?” “这个嘛,不过是汪科长提了一点建议。” “汪林森?”刘翠有些不解,“他凭什么给主任讲这些,我又不是组织科的人,他管得也太宽了。” “汪科长一直对你挺关心的,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刘翠说,“哦,我明白了。是因为他!” “刘,先别说这些了。先说一说,如果主任坚持要让你离开师政治部机关,你想去一个什么样的单位,我好提前筹划一下。” “随便,这是领导的事。” “哎,不要义气用事嘛。”艾哈买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说,“我会力保你留在机关,实在不行,我建议你在政治部直属机构,比如文化工作站,或者计划生育办公室。这样的单位工作较轻闲,也适合女同志。你觉得呢?” “您看着办吧。什么结果我都服从。”刘翠说,“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哦,好吧,别再冲动做事了。”艾哈买提总是不断提醒刘翠。 …… 刘翠气呼呼地来到政治部值班室,看到胡英辉正坐在桌前修改一份材料。 “胡英辉,问你一件事。”刘翠直奔主题,“是你让汪科长给狄主任说了我的事?” “哦,没,没有啊。”胡英辉被刘翠的气势震住了,“我没说啥呀。” “我的那份调查报告只有你看过,也只有你知道我找陈默修改过。为什么狄主任会知道这事呢?”刘翠质问道。 “你说的这事啊。”胡英辉稍稍镇静了一些,“我是想帮你,你陷入了旋涡,难以脱身,汪科长也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这是陷害他人,这无耻的行为。”刘翠生气了,声音很大,“你们这么做,连累了别人,叫我还怎么做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做事怎么如此猥琐。” “刘翠,这样说话就是不讲理了。我和汪科长不欠你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连正眼瞧一下我都很少。”胡英辉开始发作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啊?你和陈默在山里干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光明磊落。”刘翠从来没有见过胡英辉敢这样大声反驳,“你对我好,那是你自愿的,我又没求着你。” “可是你也没有拒绝我!”胡英辉说,“如果你不想跟我交往,就早点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是你呢?首鼠两端,脚踩两只船,一边跟我谈着,一边还向陈默暗送秋波。你是什么人吗?” “人,我算是看透了。”刘翠愤怒地说,“今天就把话说明了,我看不上你,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 “是的,早该有个了断了。”胡英辉说,“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老虎不发威,你们还以为它是病猫呢。” “胡英辉,从此刻开始,我们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刘翠说完,扭头就走,随手使劲拉了一下值班室的门。 就在那扇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胡英辉又扔出一句狠话:“欺负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饶恕。” (下一章:人在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在江湖 陈默在a师师部呆了两天。他求见过狄主任,狄主任爱理不理的,既没有再批评他,也没有提什么明确的要求。 陈默预感到,这是一种不好的兆头。如果领导带劲地批评,说明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领导懒得说了,那就表示领导对此人、此事不抱希望,准备放弃了。 陈默临行前去找刘翠。刘翠的情绪很不好,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陌生了,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回到团的当天晚上,陈默约了穆子旭去保障队找李进东。 李进东已搬离了单身宿舍,住在保障队。 在路上,穆子旭问陈默:“前两天,你去师部干什么了?” “没啥好事,挨批呗。”陈默说。 “批评使人进步,说不定你要有好事了。”穆子旭说。 “那就走着瞧吧。”陈默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话间,两人来到团生活保障队。这里的工作、生活条件比单身宿舍好得多。 虽然也是平房,可是精心装修过,地面铺上了磁砖,门窗都镶边框,办公桌椅也是新式的。一个独立套间住着很舒服,里间是卧室,外间用来办公。 穆子旭看着这条件,羡慕得不得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套办公住宿的设施。”穆子旭感叹道,“进东,你当了保障队长,别把兄弟们给忘了,有什么好处也给分一点,你吃肉,我和黑狗喝点汤也行啊。” “哪有你想的那样滋润,这个位置可不好干啊。”李进东说,“来随便坐,喝点什么饮料。” 李进东从办公桌柜里拿出两罐旭日升红茶,递给两位同学。 “保障队长是个敏感而又具有挑战的岗位,对于我们这些学生官来说,不易干出成绩。”陈默说。 “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够全身进退就心满意足了。”李进东说。 “这个岗位一不留神,就可能犯错误。希望你能做到‘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陈默说。 “进东,以后我们要再吃火锅,你这里的酒肉菜,要全部保障好啊。”穆子旭道。 “这点事,应该不会犯错误吧?”李进东说,“你说呢,黑狗?” “那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也要注意影响。”陈默语重心长地说,“你在为团领导服务好的同时,不要忘记为基层官兵服务。只强调为官兵服务、不为领导服务也不现实,关键是不要昧着良心做事,不要激起公愤。” “知道了,多谢两位兄弟的关切。”李进东说,“我想,我会做好工作的,不能给咱们一块来的同学丢脸,也不能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和群众的期待。” 李进东是一个聪明人,他在待人处事方面比其他学生官强得多。方方面面对他的为人处事都比较认可,这对他以后的工作大有帮助。 不过,保障队队长的位子毕竟不同于一般连队干部和机关干部,不是什么人都可干,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好。 再说了,好与不好,标准是什么?是群众满意,还是领导满意呢?群众满意,群众又不能给你提职晋衔,如果只保证了领导满意,群众不满意,也会起来“找事”。要把握好一个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最近一段时间,团军官流动频率明显加快。一纸命令,政治处组织干事黄闰被调入师政治部宣传科,接替原来刘翠的岗位。 刘翠被调到师政治部下属的文化工作站,当了一名普通的干事,负责师机关和直属分队的文化工作,同时协助站长管理业余文艺演出队。 陈默心里很清楚,这是狄主任开始动手了,要处理他们了。陈默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命运将会怎么样。 黄闰是陈默的同乡,黄闰要离开民乐县去桐榆县,陈默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排一顿饭,给老乡送个行。同时,他也请穆子旭、李进东作陪。 地点就在团里的“一心餐馆”。 酒桌上,大家都祝贺黄闰调入师机关,说是一大进步。可是,黎凤的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 陈默便笑着问:“黎凤,怎么不高兴啊?黄闰调到师部是好事,是对他工作的肯定,也是领导对他的赏识。” 黎凤勉强笑了笑说:“我知道,陈哥。” “她才不愿意我去呢。”黄闰说,“黎凤刚在学校联系了一份工作,上班没几个月,我又要调走。从江苏大老远来,为了能在一起,可是这才一年,又得分开。我自己也不太愿意去。” “上级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吗?”穆子旭问。 “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命令就来了。”黄闰说,“事发突然,毫无准备。” “我听侯主任说,a师政治部了解过你的情况。”陈默说,“主任当然介绍说,黄工作很认真,能力素质强,人也不错。不曾想,侯主任的得力干将就这样被挖走了。” “我是真不想去。”黄闰说,“我一直做组织工作,去那边干宣传工作,我不适应,也不喜欢。” “多接触几个领域没坏处。”陈默说,“黎凤,你这只凤凰,再跟着飞过去吧。” “如果a师机关是在首府城市迪山,那谁都愿意去。”李进东说,“可惜,我们这个a师的师部在更加偏远的桐榆县,离这儿还有二百多公里。我们民乐县好歹还靠近库拉市,有机场。桐榆县那鬼地方,要啥没啥。” “不过,去了a师机关,可能为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可以去更高级的机关,比如军区政治部。”穆子旭说。 “我可没想那么多。现在命令已宣布,没有什么办法。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黄闰端起酒杯,“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各位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黎凤,以后这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给我说。家里面换煤气、架炉子啊等事情,我找人帮你。吃的方面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李进东,让他按内部价给你价拨。”陈默要体现出当大哥的作风。 “知道了,谢谢陈哥。”黎凤还是高兴不起来。 “凭你那艺术素养,去桐榆县找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不用担心,等黄闰在那边安顿好,再接你过去,夫唱妇随嘛。”穆子旭也在安慰黎凤,“几千公里外,都飞来了,这才二百公里,还飞不过去啊?” 听着这些,黎凤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她以后只能在团家属院独守空房,也许这便是嫁给军人最大的牺牲。她已经领教过,为了黄闰,她可以放弃一切,这点困难,她自己能够克服。 推杯换盏,几个人又喝了一些酒,这才散去。 临走前,陈默去吧台结账。服务员却说,账已经结了。 陈默问:“是谁结的?多少钱?” 服务员说:“4八元,李队长签个字就行了。” 这时,李进东从包厢里面出来。陈默问:“进东,是你干的吗?” “黑狗,走吧走吧,这点事,我来处理一下就行。”李进东推着陈默出了餐馆。 “进东,你怎么也学会干这种事?”陈默有些不高兴,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哥儿们走邪路。 “这算什么,请我吃饭的人太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那点工资就留着吧,这账有人抢着结。”李进东搂着陈默的肩膀说,“放心,你以前的告诫我都记着呢。” “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不要走上邪路。”陈默很认真地对李进东说。 “好了,知道了,休息吧。”李进东挥手而去。 陈默突然觉得,李进东好像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或许是因为平时李进东忙于应酬,彼此接触的少了,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吧。 (下一章:《各奔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各奔东西 天开始变凉了。穆子旭和朱丽丽的关系在一天天升温,已经过了拉拉手、并肩走的阶段,开始搂搂抱抱了。 李进东和张心梅的关系一直没有大的进展,李进东甚至还没有拉过张心梅的手。 陈默一直告诫穆子旭,恋爱这事不能操之过急。爱情是珍贵的,越是珍贵的东西越难得,得之太易,失之即易。 穆子旭从不讲究这些,他只按自己的性情处事,他自认为比陈默更懂得男女之事。 特战连的排长房彪看着穆子旭他们三兄弟活得那么潇洒,自己很羡慕。有事没事就喜欢找到穆子旭闲聊。言谈之间,他请穆子旭帮忙给自己介绍对象。 穆子旭很快想到与朱丽丽同住一起的秦晓娟。 经过穆子旭和朱丽丽牵线,房彪和秦晓娟很快走到一起。 秦晓娟早就通过穆子旭了解到军队的情况,穆子旭给她的印象不错,她信任穆子旭,对穆子旭介绍的人当然就有好感。 见过房彪以后,秦晓娟比较满意,两人开始恋爱了。 房彪是从北京来的军校大学生,人长得精神,特别是穿军装时,更显得威武。一身绿军装可以把年轻书生包装成血气方刚的硬汉,赢得很多女孩子的芳心。房彪很懂这其中的道理。 穆子旭和李进东平时喜欢穿便装,他们穿军装觉得不舒服。但是,在一些女孩子眼里,便装见得多的,倒是军装更吸引人,特别肩头那一杠两星的中尉肩章,最有诱惑力。 当时流行一句话:“上尉太老,少尉太,中尉刚好”,他们这群年轻人,恰恰都是中尉。 秦晓娟就是被房彪那身军装抓住了心,第一印象特别好。 穆子旭每次带房彪去卫生防疫站,他老说房彪太土气,喜欢穿军装,多不方便。他却不知,房彪并不比他们傻,他有他的主张,口头上对穆子旭表示赞同,事实上还是按自己的方式做事。 在库拉市,能去玩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穆子旭和朱丽丽已经去过多次。 后来到了周末,穆子旭和房彪一同去防疫站,房彪带着秦晓娟出去玩。穆子旭和朱丽丽就待在房间里,聊聊天,自己做一些喜欢吃的东西。 这是穆子旭的强项,他擅长做饭。朱丽丽在厨房里显得笨手笨脚,她对穆子旭特别佩服,穆子旭常常会有新花样,各种口味的菜让朱丽丽心花怒放。找这样一个老公,以后就等着享福呗。 穆子旭是个有心机之人,每次去见朱丽丽,都提前看菜谱,记住做法,第二天去再试验。他在这方面本来就有基础、又有天分,一学就会,每每赢得朱丽丽的欢心。 房彪和秦晓娟如果运气好,也能碰上穆子旭展示厨艺。穆子旭的表现越是出色,房彪在秦晓娟心目的地位越高,这一种不太正常的影响力,在他们之间却显得十分正常。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有快,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据生物学家说,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人类更多的应激反应给了恐惧、痛苦,那是为了生存,以至美妙的感觉留给人印象就显得浮浅。 又一纸命令到了。陈默一直在等待的那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陈默被平职交流到库卡县的边防团,在一个距县城团部几十公里的偏远山沟,担任边防连的指导员。 众人都很意外,陈默的心里却很清楚,这是什么人干的。 侯顺主任对此表达了很大的不满,但是,他毕竟是团领导,他得服从上级的命令,再也有想法也不好多说,只能给陈默做正面工作。 “陈,对你的任命,是a师政治部直接决定的,我们团党委并没有上报这样的意见。”侯顺说,“希望你要理解。我是真心不希望你离开政治处。” 陈默和侯顺并排坐在侯顺办公室的沙发上。 “理解。”陈默说,“到哪里不都是干工作。” “边防连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你去当指导员,是连队主官,在你的防区,那是你说了算,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好好历练历练,不是什么坏事。” “谢谢主任多年来对我的信任和支持。”陈默说,“如果我这些年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请主任原谅。” “好兄弟,不要说这样的话。”侯顺拍着陈默的肩膀说,“这次是交流任职,如果有机会,我会向师政治部打报告,再调你回来。” “呵呵,谢谢。”陈默明白,再调回来,那不过是一句听起来很美的谎言。 离开侯顺的办公室,陈默的心里一直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狄立先”,算你狠。 陈默调离团前往边防团,在军官队伍中掀起不大不的波动。他是新闻干事,全团大部分官兵都认识他。他的工作干得还算出色,这样无缘无故被贬到边防去,许多人不清楚其中的名堂。 自己的事陈默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穆子旭调动的事,他却一点也没有想到。 紧接着一份《命令》宣布,穆子旭从团后勤处调往a师后勤部财务科任助理员。 穆子旭听到这个命令,有一万个不乐意。他立即去找后勤处的景处长,询问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要把他推荐给师后勤部。 景处长说,你是我们的骨干,我们当然希望你留下来。我们用起来顺手,你干起来也顺心。可是,这个命令是师部直接下达的,根本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面对一纸命令,任何一名军人都无法拒绝执行。 临行前,穆子旭去找朱丽丽告别。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那个曾经幽默的穆子旭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毕竟库拉市与桐榆县隔了两三百公里,他再也不能每逢周末与朱丽丽一起做饭、购物、逛公园了。 “调你去桐榆县,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朱丽丽坐在床边,抱着一个抱枕。 “是啊。确实没有先兆,既没有征求过后勤处长的意见,也没有了解我的想法。a师机关做事就是这么霸道。”穆子旭说。 “会不会是人要排挤你啊?” 穆子旭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啊,我没有挡着谁晋升的路啊。” “会不会在有意无意中得罪了某位领导?” “工作中与领导的矛盾或多或少都会有的,那也不至于赶我走吧。” “唉,有些领导的心胸还不如一根芦苇。” “也许是因为每次师机关组织后勤干部财务工作交流会,我的表现太突出、太抢眼了,无意中得到了某位师领导的赏识。”穆子旭笑着说。 “尽想好事。”朱丽丽说,“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呢?” “进师机关,说明咱的业务能力更强,没准将来可以杀回来当个后勤处长什么的。或者,也可以调到迪山那边的军区机关。” “那得多久?希望大吗?” “这个就不好说了,靠能力,也靠运气。”穆子旭说,“你别担心,我的境遇怎么说也比我那同学陈默要好得多。” “陈默,陈干事,他怎么了?” “他被交流到库卡县那个穷山恶水中去了。”穆子旭说,“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边防连当指导员。” “哦,你们三个同学,命运差异可真大。” (下一章:《世易时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易时移 穆子旭离开民乐县去了桐榆县,周末没有人陪朱丽丽了,她感到百无聊赖。于是,便回到地委大院她妈妈的房子。 “妈,我回来了。”朱丽丽把包往门口的衣帽钩上一挂,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跟前,直接躺了上去。 “大姐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平时周末都挺忙乎的呀。”朱建军拿着报纸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没意思,无聊。”朱丽丽随手从茶几上抓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那个穆子旭今天没来找你?” “哎,别提了,他被调到桐榆县去了。” “桐榆?”朱建军说,“他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被贬下去了。” “哪有犯错误的人还提拔的?”朱丽丽说,“人家是被上级机关看中了,选拔到更高一级的a师后勤部工作了。” “哦,那好,我们应该恭喜啊。”朱建军说,“可是我的宝贝闺女却没人陪了。” “妈,你就别说这事了。” “好,不说了。”朱建军放下报纸,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说:“其实,我早就提醒过了,你跟他在一起很难长久。穆这个同志,人是不错,但是他那点本事,也就在后勤部门转来转去,前途不大,而且……” “而且什么?”朱丽丽说。 “而且后勤工作专业性太强,面太窄,进步的空间受限。” “那你以为干什么工作有前途,当领导吗?让我嫁一个市长还是书记?可是,即便我愿意,有合适的吗?” “你不要抬杠吗?”朱建军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军人,可找一个像陈默那样的政工干部或者军事干部,总比后勤干部有出息吧。” “哼,陈默,那个政治处的宣传干事。他现在的状况更惨。” “怎么了?” “他被发配到边远的库卡县,一个偏远的叫不上名字的边防连去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朱建军惊讶地问。 “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朱丽丽说,“他跟穆子旭的《命令》一前一后。” 朱建军显然没有料到陈默被调到库卡县去。她起身走进卧室,随手把门关了。 朱建军坐在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一页,然后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 “喂,是团总机吗?请帮我转一下政治处的陈默陈干事办公室。” “好的,您稍等。”电话那头的战士很客气。 电话铃响了好一阵子,却没人接听。 “对不起,电话没人接听。”接线的战士说。 “那你帮我转一下陈默的宿舍吧。” “对不起,陈干事宿舍没有电话。” “哦……” “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接线员说。 “那好吧,谢谢。”朱建军挂了电话,她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办公室当然没有人。 她又翻看着通讯录,找到另一个电话号码,随即拨通。 “老冯啊,最近身体好吧?”朱建军是打给冯国恒的。 “嗯,好着呢?”冯国恒说。 “上次托你办的事,谢谢了。”朱建军说。 “自己人不用客气,都是为了孩子嘛。”冯国恒说。 “噢,还有一件事,可能还需要麻烦你。”朱建军说。 “什么事,你说。”冯国恒说。 “就是上次你来库拉,我们一起吃过饭那个陈,陈默。他突然被调到库卡县一个边防连去了。” “哦,这个情况我还不清楚。这应该是a师与边防团之间的军官交流,没有经过军区政治部的环节。”冯国恒说。 “还有没有机会再调回来呢?”朱建军说。 “嗯,这事我知道了。”冯国恒说,“年轻人,去艰苦的边防一线多锻炼,对将来的发展有好处。如果机会好,遇上边境管控等特殊行动,还能立个功,以后的路子就更宽了。” “哦,我是担心……” “没事的,只要他好好工作,机会多的是。”冯国恒说,“这一年半载,我还在位。” “好,那就有劳你了。”朱建军说完,轻轻挂上电话。她打开卧室门,来到客厅时,看到朱丽丽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朱建军悄悄拿了一个被单盖在朱丽丽的身上。 …… 九月的帕米尔高原,草开始慢慢变黄,成群的牛羊又开始转场,有时散落在山坡,有时拥挤在山路上。雪山露出了笑脸,河水滔滔不绝。 陈默任职的边防连附近,有一个边境村叫哈吉米村。村外数公里的地方就是中国与塔吉克斯坦共和国的边界。 哈吉米村有三四十户人家,主要是塔吉克族人,也有几户其他民族的人,他们以放牧为生。 哈吉米村的村长安布力,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为人忠厚,待人诚恳,性格开朗,热情奔放。 他家里有数百只牛羊,七八匹马,还有一辆皮卡车,两辆摩托车,算是村子里的富裕户。 安布力不仅自己家过上了好日子,他还带领全村积极奔跑在发家治富的康庄大道上。 他自筹资金五十多万元,整修了哈吉米村通往县城的公路;他把自家的母羊免费送给困难群众,帮助繁殖种群;他还特别热爱军队,与哈吉米边防连的关系相当融洽。 逢年过节,安布力都要带上村民及家人,拉上几只羊去慰问边防战士。安布力不仅是一位职称的村长,还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拥军模范,一位尽职尽责的护边员。 哈吉米村海拔00多米,距库卡县城有五十多公里。村与外界的联系,只靠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冬季,易遇大雪封山,夏天,时常冰河解冻冲毁路面,交通问题始终是制约村发展的关键。 前些年,安布力村长带领村民年年修,可是那山路年年都有损坏,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近年来,军队加大了边防基础设施建设,哈吉米村就搭上“顺风车”,军地协作将库卡县通往哈吉米的道路拓宽、平整。虽然仍是沙石路,尽管有些路段还在河道里,但通行能力已大为改善。 陈默从团调到哈吉米边防连,担任政治指导员的初期,角色突然转换,打破了他的成功之梦,很长一段时间振作不起来。加之高原缺氧,身心不适,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安布力村长经常请他喝酒,陪他聊天,两人建立起良好的革命友谊。 (下一章:《新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的生活 团光缆施工的时候,陈默曾经领教过帕米尔高原的厉害,知道它风雪无情,也知道边防一线条件艰苦。不过,哈吉米边防连的生活条件要比想象的好得多。 营房是六十年代战士们自己动手修建的,四合院式的砖头平房依山而建。 中间一排有十几间,是连部、机要室、卫生室、图书室、会议室。左侧一排平房,是战士们的宿舍和各类战备库室,右侧一排是连队食堂、后勤库房等。数百米外,还有马厩、羊圈,厕所。 由于山高路远,哈吉米边防连和附近的村都没有通电。有条件的村民,自购了太阳能电池板,可以保障日常照明。有些家庭比较贫困,夜晚只能靠蜡烛,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边防连有两台柴油发电机,配备了专门的油机员。大发电机每天晚上工作三四个时。毕竟燃料有限,不可能整个晚上都发电。发电机是应急用的,随时保障机要室的译电员用。 晚上点名过后十五分钟,连队的灯就全部熄灭,整个营区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连部偶尔会点起蜡烛,从窗户里透出淡淡的朦胧的光。 夜晚战士换哨,手里拿着电筒一闪一闪地移动,像把黑夜劈了一刀又一刀。 不远处的马厩里,马灯整夜亮着,昏暗之中,饲养员要给军马添草加料。 水是生命之源,然而在哈吉米边防连,饮水却是异常困难。为解决这个问题,几年前,连队修建了一座水窖,从附近的河里引水进来,存在水窖里,人蓄共饮。 夏季用水量大,每个月都要从河里引水一次。那时节,牛羊多在野外活动,沿着引水渠边吃草喝水,牛粪羊粪顺着渠水流入水窑不足为奇。 陈默刚到连队时很不适应,好几天没在食堂吃饭,也不喝连队炊事班烧的开水。吃饭就吃方便面,喝水就喝瓶装水。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那不是长久之计,人不能只吃方便面活着。他开始一点点吃饭,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听战士说,冬天,河面结冰,引水不方便,用水量也不大,连队每两个月从河里引水一次。 引水前要派人清理二千多米长引水渠,其中的杂物要清除干净,然后再去河里破冰,截流。 引水期间,要派人日夜看守,防止河水冲了堤或者从渠道渗漏。冬季河水流量,每次引水入窖需要三到五天时间。那个水窖很大,大到可以容下十几头牛。 哈吉米的水质较差,陈默刚到连队时,每次吃完饭就觉得肚子胀,鼓鼓的,拉肚子拉了好几天,人都快虚脱了。吃什么药也不起作用。问连队的军医,军医只说,习惯了就好了。 陈默只有忍着,等着身体慢慢适应,慢慢恢复。 边防连多次向上级反映,请求为连队打一口深水井,解决官兵和附近村民的饮水问题。边防团也多次请打井队来打井,可是打出来的水经过化验,水质总是不达标。 这事反映到军区机关,首长们下了狠心,把全军设备最先进的宁夏给水工程团请了过来,希望他们能给战士们打出一口好水井。然而,井是打好了,可是水质仍不过关。 没有它法,只能从改善河水的水质上想办法,不再费力打井了。 于是,战士们只能继续靠河水维持生计。毕竟,附近哈吉米村的牧民,祖祖辈辈都是吃这条河里的水。 陈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冰山融化的雪水,水质还这么差?难道是当地地质条件不好,雪水流经此地时,把一些有害物质裹挟了进来? 边防连就像个大家庭,连长、指导员就是家长,吃喝拉撒样样都得管。 在边防连,最重要的工作是边境巡逻,其次就是保证官兵正常的生活。只要有人在,边境就是我们的。因而,吃住问题任何时候都不能马虎大意。 连队吃的食物全是山下运上来的,除了不定期送一些新鲜蔬菜外,连队常备了大量罐头食品。 边防连不仅有百十号战士,还有军犬、军马、鸡鸭、猪羊,在这个社会里,分工明确,样样事情都有人负责。 陈默不清楚自己会在哈吉米边防连干几年,但他知道,连队的机要参谋钱江上尉,已经在这个山沟里待了九年。 说起来这事,让陈默很惊异,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中坚持九年,人不会疯吗?钱参谋就是满满当当的九年,这是事实。 钱参谋从军区机要大队毕业,就分配到哈吉米边防连,一直没有挪过位置。 军衔从少尉变成了上尉,人也从一个活泼开朗的伙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老参谋。 他每年可以探亲一次,六十天假期,包括路途时间。他的妻子没有来过边防连,孩子已三岁,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六个月。 在哈吉米边防连工作时间久的,还有副连长文红星中尉,他在这里工作了六年,从当排长开始就在这条沟里。 长年驻守边防,文红星的婚姻大事一直没能解决,成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陈默调任哈吉米边防连后,得知文红星的情况,就让向边防团政治处反映,请他们帮文红星介绍个对象。 正巧,团政治处组织的一次联谊活动中,一个叫佘兰姑娘进入政治机关的视线。 佘兰在库卡县统计局工作。于是,组织出面,把她介绍给文红星。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两人即将进入爱情的收获期。 连队还有三名已婚干部,连长、副指导员和军医,他们的妻子、孩子住都在库卡县城的边防团家属院。 家属们从几千公里外投奔过来,办理了随军手续,为的是夫妻团聚、相互照应,孩子可以天天见到爸爸。 然而,到了库卡县,才知道一家人还是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只是距离没有那么远而已。 边防执勤任务不重的时候,家属可以去边防连探望,住几天,边防连的军官,每季度也可以回县城一次,休息十天。 那段时间,就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如果要探望自己的父母,四年才有一次探亲假。 每个边防军人的家属,心里都装满了思念。 (下一章:《只为看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为看你 刘翠调到文化工作站以后,情绪低落。当她听说陈默被调整到库卡县的边防连任职,就越发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陈默。内心的愧疚时时折磨着她。 刘翠给陈默打电话,说她要去边防连看他。陈默不想让她来,来了不方便。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好解释,高原险峻的山路也令人担心。 还有一件事,就是女人的如厕问题很麻烦。边防连很少有女人来,女厕所几乎没人用,当然也就缺少维护。 厕所是旱厕,距离连部有两百米远。夏天蚊子多,上厕所防不甚防;冬天的夜里,上厕所就更加痛苦。 半夜起来要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走一段路,如果遇上刮风下雨,那简直就是一段冒险的夜行。 刘翠执意要来,陈默只好提前做些准备。他知道刘翠的脾气倔强,她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高原的夏天正悄悄过去,但紫外线依然强烈。 陈默打电话到边防团后勤处,想了解一下团机关有没有派车给连队送菜或送报纸的计划。问过几次,近期没有这样的运输任务。 尽管如此,陈默还是派人把连队的招待室收拾整齐,并且在女厕所里安上了电灯。 陈默想来想去,只能求助哈吉米村的村长安布力了。 陈默来到安布力家。院收拾的整整齐齐,农机在角落里停放,屋檐下挂着风干肉,红砖砌起的围墙上钉着不少钉子,挂着各种各样农牧工具。 “老安村长。”陈默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就挑开门帘进了屋子。 “指导员来了。”安布力从炕边起身相迎,“来,坐。” 安布力家是村里的富裕户,屋里的家具比起普通的村民要好得多。就他们那一套布艺沙发,整个村子只有他们这一套。 陈默在沙发上坐下,安布力提出暖瓶,给陈默倒了一碗奶茶。 “村长,向你打听点事。”陈默说,“这两天,村里有没有车下山办事。” “有啊,”安布力说,“我正好要去县城买一批铁马掌,明天下午动身,后天上午返回。” “那太好了,你帮我带个人回来。”陈默说,“我有个朋友要从库卡县城来哈吉米。” “没问题,指导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安布力说。 “你开哪个车去?” “就我那辆深蓝色的皮卡。” “好,下午你把车开到连队来,给你加点油。”陈默说。 “那就谢谢指导员了。”安布力还要给陈默添茶,陈默推说有事,便回到边防连。 陈默立即给刘翠打电话,告诉她后天上午十点,在库卡县农贸市场门口,找一辆深蓝色皮卡车,车主是哈吉米村的安布力村长,他可带她来哈吉米边防连。 刘翠接到电话,立即准备。次日,从桐榆县坐长途汽车早上出发,中午到达库拉市,然后接着坐车,天黑之前到达库卡县。 刘翠根据陈默的安排,找到边防团的团部,在“官兵之家”住下,准备次日上山。 边防团为了方便官兵家属往返内地和边防,在团部设有“官兵之家”食宿点,类似于军人旅社。吃住方便,价格便宜,但条件很一般。 第二天一早,刘翠在库卡县城唯一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她想给陈默一点惊喜。 刘翠此前从来不会做这些,但现在,她觉得有必要改变了。 在高海拔的大山深处,草木稀少,鲜花更是奇缺。库卡县城的鲜花那是费尽周折从库拉市运来的,珍贵得让人怎么护着它都不为过。 随后,刘翠按照约定,在农贸市场门口,与安布力村长顺利接头。安布力把铁马掌等物资装上车,就带着刘翠向哈吉米进发。 一辆半新不旧的皮卡车,载着安布力和刘翠,晃晃悠悠驶出库卡县城,不久,就进入山区。 此时的刘翠,心里有一丝担心,这安布力看起来五大三粗,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他是好人吗?陈默联系的人可靠吗?这么轻易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万一…… 刘翠不敢往下想,她时不时扭头矁一眼这位塔吉克族的村长。 安布力本来就是个热心人,这次是边防连指导员交待的任务,他当然不敢怠慢。安布力能说会道,普通话也说得好,他主动给刘翠介绍哈吉米的风土人情和军民关系。 刘翠听得出来,他对自己那个村甚是喜爱。 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隐藏着一块“自留地”——故乡,那是最美的地方,那里有无穷的想象,那里有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起初还有点紧张的刘翠,在与安布力村长坦诚的交流中,慢慢放下戒备之心,轻松地与这位村长聊天说笑。 车子在沙石山路上颠簸,刘翠始终把那束鲜花护得牢牢的,生怕它被碰上或者折断。车越往山里走,海拔越高路越险,天气也越凉。 刘翠把自己带的衣服加在身上。 这一路,没有遇上什么车,也没有行人,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放牧的老乡,却看不到他们的羊群在哪里。 前半程走得比较顺利。 刘翠一直留意路边的里程碑,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走了三十多公里的路。如果按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时就可以到达边防连队,就可以见到陈默了。 然而,老天总是难随人愿。 走着走着,天就变脸了,一片乌云飘过,雨滴打在车上。雨下得不大,路上没有积水,车子可以继续前进,只是减缓了速度。 刘翠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不要再下雨了,不要再下了。可是老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雨依然在下。 刘翠内心越发不安:“村长,这雨会不会越下越大啊?” 安布力盯着前方的路说:“夏天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应该不会影响我们。放心吧。”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刘翠从前挡风玻璃向远处看,山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估计在山的那头,正是大雨滂沱,而他们所行进的路段,老天还算眷顾,雨并不大。 车在雨中艰难地行驶了一段之后,天光放亮,头顶的乌云散去,山谷一下子变宽,刚才的压抑感顿时消失,刘翠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谢天谢地。 (下一章:《谁来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来救我 刘翠坐在安布力的皮卡车里,继续向哈吉米边防连前进。 走过的那几十公里山路,一直是在半山腰盘旋,一侧是山,一侧是沟,步步惊心。此时,山路伸入沟底,这一段河谷开阔,车沿着河边前行。 河道平坦,河里水不大,也不清澈。看得出来,这段路刚才并没有下雨。 安布力拍着方向盘说:“雨停了,太好了,过了这条河,再走十公里就到哈吉米。” 刘翠整理了一下怀里抱着的鲜花,兴奋地说:“谢谢你啊,村长,若不是搭你的便车,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边防连呢。” “不客气啦,指导员嘛,我的朋友。他交待的事,一定办好。”安布力面带微笑。 路开始变道了,离开山脚向河道里拐去。这时,路与河滩已经分不清了。也许本来就没有路,车就是在河滩上走。 刘翠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大山突兀出来,山的两侧有各有一条峡谷,右侧的峡谷较宽,河水是顺着这个通道流出来的,左侧的山谷较窄,路却向那个方向延伸。 皮卡车扭来扭去向河道中间驶去。 “村长,我们要从这河里淌过去吗?”刘翠问,“能过得去吗?” “没问题。这条路我走了不知多少遍,哪个地方有坎,那个地方是坑,我一清二楚,你就放心吧。这么宽的河道,河水不深,淌过去没问题。”安布力村长自信满满。 车速降了下来,开始涉水前行。或许是因为这河道走得车多了,水面下的路基坚实,车走在上面,并没有多少阻力。 车子越接近河道中央,河水越深,水流越快,车子左右摇晃得越明显。 刘翠开始有点紧张,不过她相信安布力的判断和驾驶技术。 车子继续前行,河水已没过半个车轮。突然,车头向右一栽,好像是右侧前轮掉进一个坑里,卡住了。 刘翠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故作镇静,没有叫出声来。 安布力稳稳地加大油门,缓缓向左打方向,车头扭了扭,爬出了坑。 “果然是有经验的老司机。”刘翠心里想。 安布力紧紧抓住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他在搜寻着水面下的路基。 刘翠发现,河水变得浑浊起来,水面出现了泡沫,水流似乎在加速。她扭头向右侧的车窗外望去,河道上游白花花的细浪向车身涌来,一时间她感到自己的渺,感到河水的汹涌。 安布力想尽快穿过河道,油门踩得更狠了,汽车出发怒吼般的轰鸣,然而速度却并没有冲起来。车子反而慢下来。 刘翠明显地感到车身向左倾斜,她又紧张了起来。眼看着车子一抖一抖地停下来,熄火了。 “不好,陷住了!”安布力大声说。他赶快重新启动,并幅度调整方向盘,油门一轻一重,听得出车轮飞转,车身只是微微左右晃动,并没有前行的意思。 “怎么办?”刘翠心里发慌,把怀里的鲜花抱得更紧。 “我下去看看。”安布力打开车门,跳下车。河水快接近他的膝盖。 安布力扶着车门,走到左侧前轮附近,用脚试了试车轮下的路基,摇摇头,又登上车。他的裤管、鞋子里全是水,就这样带到车里。 安布力看着刘翠说:“路基被冲坏了,下面是全是沙子,车动不了。” “那可怎么好?要么,我下去推试试?” “不行,河水太大,不安全。” 安布力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车身进一步倾斜,刘翠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的皮卡车在河水的冲力下慢慢向左侧倾斜。刘翠听到了河水的吼声由远及近,她的心在颤抖。 “不行,要出事,不能在车里待着,我们下车返回岸边,河水涨得太快。”安布力大喊。 一向沉稳的刘翠此时也有点发慌。她顾不上那束鲜花,抓起包,开车门准备下去。 然而,车门已经推不开,河水瞬间涨起来,冲击力很大。刘翠试了几下,还是推不开。车身的抖动更厉害。 “怎么办呢?”刘翠望着安布力。 “从我这边下吧。”安布力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准备下车。车门才开一个缝隙,河水就往车里涌。他连忙又把车门关上。 安布力迟疑了几秒钟,马上又打开车门,眼看河水往上涌。他顾不了那么多,抬起一脚伸出车外,试探水的深度。 脚点接触到河床后,他的身子移出车外,随即把车门关上。 安布力一手抓住后视镜,另一只手扶着车体,他想试试能不能走动。 水已没过膝盖,流速很急,根本没法迈步。一不心,安布力打了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要不是他死死抓住后视镜,几乎要被河水冲走。 车身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要被安布力拽翻。 “抓住,快上来!”刘翠大声喊道,“村长,别下水了,快上车吧。”她想伸手去拉安布力。 安布力并不慌张,他双手使劲迅速打开车门,连滚带爬钻进车里,迅速将车门关上。 眼看着河水一点点上涨,刘翠问:“村长,这里是晴天,又没下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我们还能过去吗?” 安布力紧握方向盘说:“肯定是上游山里下大雨,山洪暴发。”安布力浑身是水,整个驾驶椅被水浸透。 “山洪暴发?”刘翠一听这几个字,心里更加紧张了,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 “你看,这里的山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也没有草,根本存不住水,有点雨,河水就涨,雨一停,河水就干。没想到这次河水涨得这么快。” 安布力话音刚落,车身又猛烈地抖动,几乎要向左侧翻。“啊”刘翠大声说,“怎么办?怎么办?下车吧。” 安布力将整个身子向右移,几乎是靠在刘翠的身上。他想尽量让车子的重心向右偏。 刘翠把身子靠在车门上,她听到河水的咆哮声更大了,生命似乎被逼到了绝境。 下车,人肯定要被水冲走;待在车里,眼看着车子要被洪水掀翻。 恐惧令刘翠开始发抖,她的面色苍白,鲜花和手包已经掉到脚下,她双手紧紧握拳,不敢再看窗外那滔滔黄水。 此时,安布力反倒冷静下来。他微闭着眼睛,抬起双手,掌心向着胸口,嘴里念念有词。他在祈祷,乞求神灵保佑。 刘翠心里更害怕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她看到安布力在祈祷,她不敢出声,怕打扰了安布力的祷告。 她闭上眼睛,低下头,双手合十,拇指托着下巴,双掌夹着鼻子,嘴里反复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眼泪顺着指尖滑下手背,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刘翠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放声大哭,她要把内心的后悔和眼前的不幸全都发泄出来。 不管刘翠的哭声有多大,安布力始终平静地做着祈祷。 汹涌的河水夹杂着泥沙,带着狂放的怒吼向下游奔去。的皮卡车如同被巨浪包围着的礁石,随时可能被淹没…… (下一章:《冥冥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冥冥之中 陈默的心情随着哈吉米的天气变来变去。 早晨阳光明媚,他喜出望外;没过多久,阴云密布,他皱起眉头;再过一会儿,竟然下起瓢泼大雨,他心急如焚。 安布力村长接上刘翠了吗?他们这会儿走到哪里了?这么大的雨,路上会不会有意外? 越想心里越慌,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积水来不及往沟渠里流,都已没过脚面。 不远处的河里也涨水了,河水的吼声传来,令陈默越发不安。 他在连部来回走动,不时看看窗外。暴雨下了半个时,慢慢变,院子里水很快就排走了。 陈默还是不放心,他知道从库卡县来哈吉米要经过河道,河水涨起来,可能会阻挡安布力前行。 他一次又一次走到连队门口,朝山口方向望去,却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看见。 雨越下越,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快两点钟了,还不见安布力的车回来。 这样的天气,刚才那么大的雨,看来凶多吉少? 陈默让副连长文红星值班,他让驾驶员将吉普车开出来,他要去接刘翠。 文红星却说:“指导员,你要带车去接嫂子吗?” “嗯,有什么事你先临机处置,我去看看。五十多公里路,他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我怕有什么情况。” “指导员,有个事要提醒你。”文红星似有话说。 “什么事?” “今天,不能动车。”文红星说,“我们没有履行报批手续。” “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陈默站在连部门口,犹豫不决,“那就备马吧。” 驾驶员将吉普车又开回车库。饲养员备好三匹军马,陈默带了两名战士,骑上马沿着山路向山外冲去。 陈默骑着一匹枣红马跑在前面,两名战士,一个骑黑马,一个骑白马,紧随其后。 山路上有些积水,陈默的军马不敢放开了跑。走出去约五六公里,还是没有车的影子。 陈默怀疑,会不会因为天气不好,安布力村长半路返回县城了?这样的事在边防路上经常发生。他心里这样想着,三匹马还在朝前走,并没有停步。 又跑了三四公里,陈默勒住马缰绳,抬头看了看天。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从山头上露出脸来,蓝天白云驱赶着乌云向山外推进。 出了这条河谷就进入宽阔的河滩,路就平缓了。最险的一段路是他们刚走过的这段路。 有不少的山外来人未能抵达哈吉米村,都是因为靠近连队的十公里山路崎岖坡陡,弯道很多,稍不留神,就可能坠落悬崖。 所以,天气不好,一般人不敢前往哈吉米。此刻,已走出了险境,三人打马飞奔。 …… “快看,水了!水了!”安布力突然大声喊道, 听到安布力的叫声,刘翠抬起来头,松开手,半张着嘴,睁大了眼睛扒在车窗前看着河水。 “你看,你看,河水在退去。”安布力指着河面兴奋地说。 “怎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感谢上天,我们得救了。”安布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你看车前面的浪,刚才溅起到发动机盖上,现在已经下去了。” 刘翠看不出来浪花的大,她只是觉得,河水的吼声变了,车身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真的有救了吗?真的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真的,河水马上就会退却。”安布力拍着方向盘说,“稍等一会儿,我再发动车试一试试。” 果然,水面一点点回落,车轮一点点露出来。刘翠喜极而泣,又放声哭了起来。她从脚下捡起被挤压得零乱不堪的鲜花,提包也拿起来抱在怀里。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活着真好!” 正如安布力所说,这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分钟时间,河水就只剩下浅浅的一点,仅仅没过脚面。 安布力跳下车,看到车轮还是深陷在泥沙里。他打开后排车门,从座椅下拿出一把军用的工兵锹,开始刨车轮下的沙石。 刘翠也打开车门跳下车,她顾不得自己的新皮鞋,她想去帮安布力。 “还有工具吗?我也来挖吧。” “不用你动手了,你在车里等着,马上就好。” 安布力把左侧前后轮下面的沙石挖开,然后上车发动。他试着打了几次火,车却发动不起来。也许是发动机进水?安布力又试几下,发动机颤颤巍巍地启动了。 安布力开心地冲刘翠喊:“你让开一点。” 安布力开足马力想爬出陷坑,车身前后晃了晃,还是没能出去。安布力又挂上倒档向后倒,车仍不肯移动。尽管车轮飞转,把水花扬起很高。 “我去推吧!”刘翠矁准时机跑到车后使劲推车。安布力踩下油门,发动机高速转动,然而车子还是没有爬出来。 刘翠只顾着推车,根本没在意自己的位置。车轮扬起的泥水从前轮下飞出来,溅在她清爽的衣服和柔嫩的脸上。 安布力跳下车,看着满身泥水的刘翠笑着说:“算了吧,动不了,把你衣服都搞脏了,一会儿可怎么见指导员啊!” “哼,这个陈默也真是的,不知道来接我们。”刘翠嘴里嘟囔着。 “看来仅靠我们俩,这车是弄不出来的。干脆,车就扔这儿,你在岸边等着,我回村里叫人来帮忙。” 安布力关上车门,把两只袖子撸起来,向河对岸走去。刘翠从车上拿下提包,紧跟在安布力身后。 …… 陈默在冲出峡谷的那一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他一眼就发现了河道里那辆熟悉的深蓝色皮卡车,还有两个人正朝河边走来。 “指导员,那是安布力村长。”一个战士喊道。 可不是吗?陈默看清了,河道里蹒跚而来的正是安布力村长和刘翠。 刘翠也发现了陈默他们。 “指导员,指导员!”安布力高兴喊。他扭头看着刘翠笑着说:“指导员来接我们了。” 刘翠停下了脚步,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的心里在呐喊:“怎么才来啊,怎么才来啊!” 三匹马转眼就到了二人跟前。陈默跳下马,握着安布力的手说:“辛苦了,村长!车陷入住了吗?” 安布力用他那粗大的右手紧紧握住陈默的手用力晃动:“哎呀,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们了,太危险了。你们来的正好,帮我把车推出来。” 安布力带着两个战士去推车。 陈默走到刘翠跟前,看着她花容失色,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水,他有些心疼她了。 “受惊了吧。”陈默说。 刘翠突然两腿发软,一头栽进陈默的怀里。陈默赶忙把她抱住。刘翠双手搂着陈默的脖子,哭着说:“水太大了,差一点……” 陈默拥着刘翠,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好了,好了,现在安全了,一切都过去了。” (下一章:《胆大包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胆大包天 陈默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他以为刘翠只是受到陷车的惊吓。他哪里能想到,一个女子为了与心爱的人见一面,差点把性命搭上。 刘翠哽咽着说:“是我害了你,把你发配到这个地方来。” “呵呵,你有那么大的能量吗?还害我到这地方。”其实,陈默内心也有很多的愧疚,“好了,不哭了,我们回去。” 刘翠停止了抽泣,抬头看看陈默,眼中的泪花晶莹剔透。 安布力将汽车发动着了,轰鸣声传来。李默说:“走,我们过去,帮安布力把车拖出来。” 刘翠理了一下头发,跟在陈默的身后向汽车走去。 安布力开车,其他四人在后面推,车子晃几晃,还是出不来。 “去把马牵过来。”陈默对战士说。 战士将马牵到车前,安布力从车厢里找出绳索绑在车头上,另一头系在两匹马的马鞍上,那名战士扬起鞭子抽了一下马的屁股。 马在前面拉,人在后面推,车子三晃两晃终于爬出了沦陷区。战士牵着马继续向前步跑,安布力稳踩油门,汽车吃力地冲出河道。 战士取下绳索,整理好马鞍,骑上马,跟着安布力的汽车向哈吉米跑去。 “上马,回去。”陈默将刘翠扶上枣红马,自己也纵身上去,从后面抱住刘翠,一挥手,枣红马四蹄放开飞奔起来。 …… 陈默和刘翠跑到连队营区门口时,文红星副连长组织全连官兵已经集合完毕,整整齐齐列队欢迎。 刘翠看着战士们一张张欣喜的笑脸,她的心里暖暖的。 连队的战士都以为刘翠是陈默的妻子,他们碰见刘翠的时候总是叫她“嫂子”,搞得刘翠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倒希望真的能成为战士们的“嫂子”。 陈默给连队其他军官介绍说,刘翠是他以前的同事,这次来看望他,顺便了解边防的生活。 大家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便开口问,于是都装作糊涂。 …… 陈默带着刘翠来到连队接待室。一张双人床横在房间中央,床尾有一张学习桌,一把椅子,正对着窗子。桌上有一个红色的塑料壳子的台灯。此外,房间里再没别的东西。 “条件有限,不要介意哦。”陈默说。 通信员拎着刘翠的行李箱进来,放在学习桌旁边。 “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我没那么多讲究。”刘翠指着身上溅了不少泥水衣服说,“我先换件衣服吧。” “哦,好。”陈默笑着说,“水房在隔壁,厕所在室外。” 说完,陈默离开了。刘翠闻到房间里有一股空气清新剂的气味。她不喜欢这种人为制造的香味。于是,走到窗前,拉拉绿色的窗帘,打开窗子,外面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感觉舒服多了。 窗外不远处就是大山,有一条路从窗下经过,弯弯曲曲通向山头,在那个制高点,有一个两层哨楼。隐隐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哨楼上走动。 刘翠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水杯,又取出一身外套。她准备换衣服时,又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上,在拉窗帘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哨楼。她突然发现,哨楼上的哨兵正拿着望远镜朝她的房间里看。 等她再仔细看时,那哨兵拿着望远镜又转了方向,朝别的方位观察。 刘翠心想,是我太敏感了,哨兵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情,这是很正常的事。她拉好了窗帘,确认没有窗缝之后,才开始换了衣服。 刘翠洗了脸,换好的衣服,来到陈默的办公室兼宿舍。 这间宿舍与团的连队主官的宿舍大相当,但是团的连部是连长和指导员住一间屋子,而这里,连长和指导员各有自己的宿舍。 陈默带着刘翠在连队附近转了转。 他们先看看马厩,连队的几十匹军马膘肥体壮,每匹马的屁股上印着一个编号,证明它们是军队的装备,不同于一般的牲畜。 羊圈的羊都出去吃草了,三名战士正在清理羊圈。他们将圈内的羊粪挖开,装入推车,送到连队的在菜地。 温室大棚里各种蔬菜生机昂然。陈默摘了两个西红柿递给刘翠,刘翠尝了尝,味道真不错。 “这些菜,连队够吃吗?”刘翠问。 “不够。”陈默说,“连队吃菜主要还是靠山下送菜。这些菜,一为观赏,二为品尝。” 随后,陈默又带刘翠来到连队棋牌室,打了几杆台球。 一天的奔波,刘翠有些累,但边防连的新鲜事吸引着她,让她暂时忘却了疲惫。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晚饭后,陈默又陪着刘翠聊了些边防连队的大事事。快要熄灯的时候,陈默要处理公务,刘翠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两天,从桐榆到库拉,再到库卡,从库卡到哈吉米边防连,一路上遭遇的生死磨难,历历在目。 刘翠做新闻干事养成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每天晚上临睡前,她都要将当天发生事记录下来,有的写进日记,成为永远的记忆,有的写成新闻稿,见诸报刊。 她关掉房间的大灯,打开台灯,坐在学习桌前,铺开厚厚的黑皮笔记本,拿出钢笔。写什么呢? 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边防连?刘翠想,差一点丢了性命,难道只是为了看陈默一眼。我欠他的情,就应该来看望他,这能算是补偿吗?如果哪一天,我去了艰苦边远的地方,他会来看望我吗? 刘翠边想边写,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 边防连就像一个独立团,军事政治后勤工作一样都不少,各种电报、文件每份都要批阅。 机要参谋钱江刚刚送来一份加急电报,通报边境一线的边情,陈默仔细学习。他此前没有在边防连工作过,许多边防政策需要好好学习,因而,对每一份电报他都不敢马虎。 通信员李进来,将陈默床上的被子打开,枕头摆好,拖鞋从床下拿出来。马扎的旁边,是打好了洗脚水的脸盆,还有一个暖瓶,随时可以泡脚。 “嘟嘟”一阵哨声响起,“熄灯。” 连队值班员下达了就寝指令。 “李,给油机员说一下,今晚上发电机多工作一会儿,到1点半再停电。”陈默对通信员说。 “是,指导员。”通信员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钱江一直站在陈默身后,直到陈默将电报看完,签字之后,他拿了文件夹离开。 陈默又将其他一些资料打开,一边翻看一边做笔记。只写了几笔,他的内心又浮躁赶来。 刘翠的到来,让他充满了矛盾。在刘翠的面前,他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孩,他喜欢的是那种鸟依人、家碧玉,刘翠那种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呢? 时间不早了,陈默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拿上手电筒,他要去查铺查哨,这是连队军官的职责。 看一看战士们都睡了没有,被子是不是盖好着。查一查连队营院里的巡逻哨是否保持足够警惕性,还要查一查山头上的哨楼里,哨兵有没有打瞌睡,边境线上是不是有异常。 陈默将房间里的灯关了,拿着手电筒却没有打开,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沿着连队平房背后那条熟悉的碎石路向后山走去,他准备先去哨楼上查一查。 营院里里外外的房间全都熄灯了,只有刘翠住的接待室里仍然亮着灯,是红色台灯发出的淡淡的光,从窗帘缝隙透出来。 陈默沿着路向亮灯的地方轻轻走去,尽量不让脚步发出声响。 就在接近刘翠所住的房间窗下时,陈默突然发现,一个人影正扒在窗口向里偷看。 (下一章:《不欢而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欢而散 陈默悄悄地接近窗子,他想看清是什么人如此色胆包天,竟敢在夜里跑到军营偷窥女性。 窗帘没有拉严实,中间有一条缝隙,从屋里透出来的一缕光正好射在那人的脸人。陈默隐隐看出来,那人身着迷彩军装,应该是个军人。 他没有开手电,他想走得更近一点,以便看清那人的脸。 倏地,那人似乎听到陈默的脚步声,扭着朝陈默的方向看了一眼,光束正好射在那人的脑后,陈默无法看清人脸。 那人发现情况不妙,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什么人?站住。”陈默大喊一声,朝那人追去,同时打开手电。 他看到那人的背影,身影矫捷,步伐灵活,陈默追出去几米,那人已绕过平房,不见了。 这时,后山哨楼上的哨兵发现异常情况,一束强光从哨楼射下来,正照在陈默的身上。 陈默用手电筒朝着哨楼方向画了三个圆圈,哨楼上的探照灯便熄灭了。这是自己人的暗号。 陈默走到平房的拐角处,那里有一个巷道,穿过这条巷道,一边可以绕到战士宿舍的正门,另一边可以通往连队的马厩。 巷道平时没有人走,当天刚下雨,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那人穿的是制式军用陆战靴。 陈默没有再追,从那人的背影陈默隐隐可以猜到他是谁。 哨楼上的哨兵刚才的警惕性很高,他们打开探照灯就说明他们忠于职守。陈默没必要再去检查了。 陈默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在经过刘翠住的房间时,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刘翠应该是听到了窗外的声音。 陈默回到连部,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儿。他到边防连来任职时间不长,对连队的战士还没有做到心中有数。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偶尔呢?还是经常呢? 边防战士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呢? 陈默拿起手电,到战士宿舍去挨个查铺。战士们宿舍一般住十人,全是架子床。 陈默先查了战斗班,然后是后勤班。战斗班是连队执行军事任务的主力,后勤班包括炊事人员、军马饲养员、军犬训导员、管发电的油机员、烧锅炉的司炉员,还有放羊的羊倌。 边防连还有羊倌吗?有,而且是有正式编制的。羊倌的任务不仅是放羊,有时侯以牧羊人的身份去边境线附近巡察,既是宣示领土主权,也是一种抵边侦察。 后勤班住的战士分工杂乱,军马饲养员夜里要起来为军马添加夜草,冬天,司炉员夜晚上班,白天睡觉。管理后勤班比较麻烦,主要靠自觉。 陈默推门进去,屋里散发着一股臭汗味,这就是战士的味道。他看到有一个床铺是空着的,那是负责发电的油机员还没有就寝,其他人都已睡着了。 陈默用手电仔细察看了每张床下的鞋子。有的是陆战靴,有的是军用胶鞋。有一双陆战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双靴子的底上沾着一点点新鲜的泥沙。 陈默明白了,他知道了那个偷窥的人是谁。陈默轻轻带上门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呢?大张旗鼓地把当事人揪出来,开批斗会,让全连人都知道这丢人现眼的事。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息事宁人。 陈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 第二天早饭前,刘翠来到陈默的房间。 “给你说个事。”刘翠看来起心情不好。 “什么事?”陈默问。 “你们连队都是些什么人啊?” “怎么了?” “有色狼,扒窗户。”刘翠说,“你该好好查一查,这是什么作风,传出去丢人,也影响部队风气。” “哦,我知道,已查清了。”陈默冷静地说。 “谁?这样的害群之马应该开除出军人队伍。” “你别生气,我正在考虑如何处理。” “这还用考虑吗?既然查清了,直接开会处理就行了。”刘翠说,“这样的行为,即便不开除,也要给个处分吧。以儆效尤。”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陈默说,“坐吧,听我慢慢说。” 刘翠在椅子上坐下,陈默坐在床边,说:“边防战士都不容易,偶尔犯点错,我们要教育他们,而不是一棒子打死。” “这是错?天呐,你这个指导员当的真是糊涂啊,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我现在考虑问题不能仅针对某一个人,我的手下有上百号人马,每一个问题的处理都要考虑上百人的反映,甚至全团上下的反映。如果处理不好,战士的一生就毁了。” “犯了错误就要承担责任,就要付出代价,这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刘翠说,“你不会是担心,处理你手下的战士,影响了你的工作成绩和职务晋升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陈默有些不高兴,“我不是为我考虑,我是为当事人考虑,为全连考虑。” “你怎么不为我考虑呢?”刘翠有些生气。 “我怎么没为你考虑。”陈默说,“难道我大张旗鼓处理此事,让外人都知道,这对你有好处吗?没有啊。范围处理,既是保护当事战士,也是保护你的声誉。” “你这是什么逻辑?”刘翠站起来,双手又插入裤兜,“你有没有想过,洞不补,大洞吃苦,时偷针,大了偷金。对这样的战士,现在不严肃处理,下一次他就不是扒女人窗户,而是扒女人衣服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肯定会处理的。只是要选择一种各方都能接受,不损害各方利益的方法。”陈默说,“其实,他也没把你怎么样?” “那还要怎么样?难道等他闯入我的房间,你才会处理吗?”刘翠有些愤怒,“他的无耻行为,已经伤害了我的自尊。” “如果把这事搞大,影响散布出去,岂不是对你的声誉影响更大?”陈默说,“你以后也注意一下自己的房间,晚上睡觉前把窗帘拉好,不要给坏人有可乘之机。” “呵,我还有错了?窗帘没拉好,也是我的错?被别人偷窥难道是我勾引他的吗?”刘翠说,“陈默,我看你的脑子是让门给夹坏了。光想着稳定、平安、不出事,连底线都没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默解释道,“你也知道,边防连战士常年在这山沟里,没见过几个女人……” “打住!”刘翠伸手做了个推挡的动作,“连队没有女人,不是偷窥的理由。” “你这不是抬杠吗?”陈默说,“我才来边防连时间不长,对这里情况不是很了解,我要找到一种妥当的方式解决问题。希望你冷静一点。” “我够冷静的。如果不冷静,昨晚我就会大闹一场。”刘翠说。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就不再添乱了,让我好好考虑考虑。”陈默说。 “哦,看来我到哈吉米边防连来,是给你添乱子了。”刘翠脸色变得很难看,“行,陈指导员,我错了,我不该来,是我打扰了你。我走了,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刘翠说完扭头就走。 “这又是何必呢?”陈默想拉住刘翠的袖子,刘翠一甩手,出去了。 陈默跟在刘翠身后无奈地说:“好好说话嘛,我们一起想法办,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刘翠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任凭陈默解释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你给我找车吧,送我到库拉县城就行。”刘翠说,“如果没有车,我自己走回去。” 陈默无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刘翠的脾气倔强,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劝她回头。 (下一章:歪风邪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歪风邪气 刘翠收拾好行李,又来到陈默的房间。 “你联系车吧,我要走了。”刘翠说,“如果没有便车,我就自己想办法。” “我正在联系。”陈默说,“你先不要着急。” “看来是巴不得我走啊。”刘翠扔下一句话,朝自己房间走了,“我只等到中午哦。” 刘翠的举动让陈默心烦意乱。劝她留下吧,她不愿意,给她找车吧,又说是盼着她走。 早饭时间到了,陈默去叫刘翠,她不吃饭。陈默让通信员把饭打好送到她的房间。 陈默联系了边防团的值班室,询问这几天有无到哈吉米的军车,得到的答复是,近一个星期内,没有车辆前往哈吉米。 陈默无奈,又一次登门去找安布力村长。村长是个爽快人,满口答应,可以送刘翠到库卡县城。 不过,安布力不能理解,陈指导员的女朋友昨天才来的,只住了一晚上就要走。他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还是边防连的条件太艰苦,她住得不习惯。 陈默没有过多解释,安布力也没有多问。陈默按照惯例,让连队的油机员给安布力的皮卡车加满了柴油。 陈默还不放心,怕途中再遇麻烦,便安排副连长文红星护送刘翠回库卡县。同时,他请示团政治处,安排文红星休本季度的假期。 文红星当然乐意,去库卡县城,他就可以跟女友佘兰团聚了。 按边防团的规定,文红星没有结婚,本不该享受每季度一次的十天休假,只能享受年度探亲假期。 但是,边防团政治处考虑他是大龄青年,正在谈对象,为了照顾他,给他批了季度假,别人每季度休假十天,他只有七天假。 上午十一点,安布力的皮卡车停在边防连的院子里。刘翠提着行李箱上了车,坐在后排座椅上。副连长文红星坐在前排副驾驶位。 刘翠还在生气,陈默强装笑颜与两人道别。 看着车子驶出营院,陈默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宿舍。 有些战士站在宿舍里,看着窗外,他们想必都在猜测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指导员的女朋友来了一天,就要走了。 刘翠虽然走了,但昨晚上的事并没有过去。陈默必须处理好此事,他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事,以后连队的建设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麻烦。 这段时间,连长休假,他不可能找连长商量,只能自己做主来解决问题。 “通信员,通信员。”陈默喊了两声。 “到!” 通信员跑进陈默的房间,“指导员有事?” “吹紧急集合哨,全连立即集合。”陈默说。 “是!”通信员领命出去。紧接着就听到了“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哨音响起,全连军官战士急急忙忙冲出宿舍,在院子里列队。 等到值班员报告全连队伍集体完毕,陈默走到队伍面前,说:“同志们。” 队伍中所有人立即立正站好。 “稍息。”陈默敬了个礼说。 队伍中所有人做出稍息动作,身体依然保持笔挺地军姿。 “昨天晚上,连队发生了一件怪事,熄灯哨音响过之后大约一个时左右,有一名战士干了一件丢人的事,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希望这名战士在午饭前主动来找我承认错误。那么,我们既往必究,如果超过午饭没有站出来,那么,我们将采取果断措施,后果定当十分严重。请当事人听清楚,午饭前到连部来找我承认错误。大家听清了没?” “听清了。”众人齐声回答。 “解散。”陈默大声说。 “杀!”众人异口同声。之后散去,各行其是。 陈默回到连部,看了看手表,他想等当事人主动找上门来。他相信此刻,连队各各班的宿舍,大家一定在猜测发生了什么。这事,即便不明说,也会风言风雨传开的。 这时,连队的机要参谋钱江走了进来。 “指导员,你刚才说的丑事,是不是昨晚有人扒在接待室的窗子偷看?”钱江问。 “嗯,你怎么知道的?”陈默有些纳闷。不会是他吧? “这种事,发生过好几次了。”钱江坐在陈默的床边说,“边防连,什么事可能发生。” “以前也发生过?”陈默感到吃惊,“当事人没有找出来,处理过没有。” “其实,要认真的查肯定可以查出来,但是以前的连队主官都说查不清,就糊弄过去了。”钱江参谋说,“坏事情不整治,就会成了坏风气。” 陈默心想,自己原本也打算息事宁人,现在看来,再不整治,可能真得像刘翠说的,从扒窗子变成扒衣服了。 “你知道什么人可疑,会干这种事情,有没有线索?”陈默问。 “这还不简单,什么时间发生的事,那个时间什么人会离开众人的视线可以单独行动。一查就一目了然。” “具体说一说。” “比如,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概是几点钟,看看那个时间,是不是哨兵要换岗,巡逻哨是什么人,再查查后勤班的那几个自由分子。范围其实就缩到几个人身上。”钱江说。 “有道理。”陈默说,“我也是怀疑是后勤班的战士干的。” “后勤班向来自由散漫,他们因为特殊的工作,时间上不与连队同步,空间上经常独自行动,不参与连队的集体活动,他们是最有可能做这些事,而且,可能还至于此呢。” “还不至于此?你是什么意思?” “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呢?” “你指是什么,说来听听。” “附近的哈吉米村有些村民管我们的边防连叫狼窝,谁家有姑娘都要看紧了,生怕被战士勾引了去。” “哈哈,还有这样的事?” “前年,咱们连的羊倌,每天早出晚归,大家都以为他去放羊了,谁知他竟然与村里一位姑娘私会,两人同去一个山坡放羊,后来就发生那种事。” “天呐,不可思议。”陈默说,“姑娘不反抗吗?” “战士在当地姑娘心目中是英雄,有很大的吸引力。她们愿意委身。”钱江说,“后来,那姑娘找上门来要求这名战士跟她结婚,事情才暴露出来。” “后来呢?怎么处理的?”陈默问。 “战士当年就复员了,姑娘家里人也没有办法。”钱江说,“战士临走时,将自己的复员费全部给了姑娘,这事就没有声张,上级也不知道,便没人追究。” “扒窗户这事也发生过?” “当然,有一次连队军医的家属来了,晚上就有个战士去听墙跟。”钱江说,“唉,风气不正啊。” “这不是变态吗?”陈默说,“后来这个战士怎么处理的?” “还有怎么处理?不了了之。” “这次,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严肃处理害群之马。” “大家可是看着你呢,指导员同志。”钱江说,“所谓‘邪不压正’,看看这次能不能扭转哈吉米边防连的局面。” 说话间,一个时很快就过去了,午饭时间到了。陈默并没有等来那个主动承认错误的当事人。 (下一章:《就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就在身边 “钱参谋,你能不能帮助查一下昨晚的事?”陈默说。 “昨晚,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时间是几点几分?当事人大概是什么情况?要有这些线索才行。”钱江说。 “是我发现的,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我准备去后山查哨时,发现的。只看到一个身影,从我们住的平房东端跑掉了。穿迷彩服、陆战靴。”陈默说,“就这么点线索。” “好,指导员,你等着,一个时之后,我给你答案。”钱江说完起身离去。 陈默没有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机要参谋,竟然是一位热心破案能人。 陈默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从昨天晚上的脚印和鞋底上泥沙就已断定是谁干的。之所以让钱参谋去破案,陈默想得到更加可靠的结果。 又一个时过去了,既没有等来承认错误的当事人,也没有等来破案高手钱参谋。 陈默暗笑钱江可能高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手段查清事实。陈默走出连部,去连队的机要室找钱参谋。 敲开门,发现钱参谋正在翻译电报。 “指导员,稍等,有一份加急电报,等我翻译完了,再来向你汇报案情。”钱江说。 “又是什么电报啊?”陈默站在机要室,“我在这儿等会儿。” “指导员,你还是回连部去吧,这儿是机要室,保密条例规定,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我们在翻译电报的时候,不允许别人在场。”钱江说。 “哦,我也不是外人。”陈默说。 “指导员,这是部队的规定,非机要人员是不能接触密电码的,领导也不行。” “哦,好吧。”那我在连部等你的消息。 午饭后,钱江参谋拿着文件夹来找陈默。 “指导员,先看电报还是先听案情分析?”钱江笑着说。 “当然先阅文件。”陈默说着从钱江手中接过文件,那是一份边境通报,说是附近边境一线有外国的牧民放牧,我们也要协调当地护边员,采取对等行动,抵边放牧。这个任务,要交给连队的羊倌去完成。 陈默看完电报,把文件夹还给钱参谋,说:“案子破了吗?” “当然。”钱江站在桌前,拿出一张纸,上面写写画画,乱七八糟写着一些字。 “什么结果?”陈默问。 “我说出来,指导员也不要意外。”钱江说,“也不要包庇哦。” “说吧,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做了错事,一律公平对待,一视同仁。”陈默说。 “昨晚,偷窥之人正是你身边的最亲近的人。” “谁?” “通信员卓一宣。” “不可能。”陈默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卓一宣就在连部边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里,怎么可能是他呢?再说了,他长什么样,走路是什么姿势,看个背影我都看得出来,我怎么会认出不出来呢?你的这个结论,我不能接受。” “我还没有分析,指导员就紧张了,就反驳了,就不相信了,那我还有必要解释吗?”钱江说。 陈默听钱江这样说,稍稍冷静了一些,说:“你说说,我听听,到底可靠不可靠。” 钱江转身去把门关上了。然后指着那页纸说:“昨晚十一点,哨楼上站岗的是一班的两名战士,当时不是换岗时间,站岗的战士在哨楼里,准备换岗的时间尚早,还在被窝里。所以哨楼哨兵可以排除。” “这一点,我同意。” “连队营院里还有一名巡逻哨。”钱江说,“昨晚十一点的巡逻哨是七班的战士,他去了机油房巡查,在那里与油机员聊了一会儿,看着油机员调换两个发电机。油机房的检查记录本上也清清楚楚写着时15分。说明巡逻哨和油机员没有作案时间。” “他们会不会串通好呢?那个记录本上的时间可靠吗?”陈默问。 “他们没有必要串通。”钱江说,“你还记得吗,当时有一个暂短停电,也就几秒钟。” “对,就是暂短停电之后,我出去查哨时发现的情况。” “当时停电,是因为油机员正在调换发电机,把大发电机换成发电机,那是为了省油。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是在油机房的。同时,也证明一点,巡逻哨兵也不可能作案。” 陈默点点头,表示认可钱江的分析。 “怎么断定是通信员干的呢?”陈默问,“那个时候,军马饲养员也不在位吧?” “那个时间节点上,军马饲养员肯定在位。”钱江说,“饲养员每天晚上熄灯之前,就会给军马加上一次草料。他每晚后半夜,才去给军马第二次添料。当晚十点半,他与其他人一起上床睡觉,同宿舍的人可以作证。” “十点半上床,十一点也可能下床去马厩啊?”陈默说。 “他没有下床。”钱江说。 “怎么肯定的?”陈默问。 “机要室的发报员李,就住在军马饲养员的下铺,李昨天收到家里来信,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一晚上兴奋得没有睡着。你昨晚去查铺,用手电查看床下面的鞋子,他躺在床上,并没睡着,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从熄灯到你去查铺,饲养员没有下床。” “但是,我在饲养员的靴子上看到新鲜的泥沙。”陈默说, “昨天下过雨。饲养员往来马厩,在那段沙石路上走来走去,怎么可能不沾点泥沙呢?”钱江说。 “你的分析已经排除了其他有可能的人,可是怎么锁定是通信员卓一宣呢?”陈默还是不能理解。 “脚印。”钱江说,“是你的做法提醒了我。我去仔细分析了巷道里留下的脚印,并且做了测量。通信员卓一宣是个头,人很机灵,是全连个子最矮的。他的脚也是最的。陆战靴子只有他一人的鞋号是八的,其他人都在40以上。我量了那个巷道里的脚印,正好是八的陆战靴留下的。” “不可思议?”陈默两手握在一起,指关节捏得格格作响。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钱江说,“从时间上讲,其他人都排除了,只有通信员无法排除,他独自住一屋,没有证人。从脚印就可锁定他。” “你的这些侦破思维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陈默说 “我喜欢读侦探说,还爱看谍战剧。”钱江说。 “推理过程和结论听起来挺专业的。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下一章:《害群之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害群之马 “你的推理虽然严谨,但从情感上说,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啊。”陈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身边人会干这种事。 “一切皆有可能。”钱江说。 “卓一宣在连部担任通信员已经两年了,算是见过世面的,头脑也不笨,怎么会干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呢?”陈默说。 “指导员,你想想。”钱江伸开左手,右手指着左掌心如数家珍,“昨天骑马陪你接人,谁跟你去的?” “是卓一宣和军马饲养员。” “昨天,你女朋友的行李是谁拿到接待室的?” “卓一宣。” “接待室里的所有物品、摆设,是谁收拾妥当的?” “卓一宣。” “昨天晚饭后,谁给接待室打开水、送暖瓶的?” “卓一宣。” “晚上十一点前后,暂短的停电,是谁给接待室送蜡烛的?” “应该是卓一宣。” “从昨天到今天,谁与你女朋友接触的机会最多呢?” “也是卓一宣。”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你的连部直接管理的人员卓一宣,这叫‘灯下黑’。”钱江说,“案情分析完了,信不信,由你。” “这个害群之马。”陈默在事实面前,不得不相信了。 “指导员,我的结论也不一定正确,要么,你再找人核实一下。”钱江说完离开连部。 陈默从心底里还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卓一宣身为连部通信员,平时服务于连队的主官,只受连长、指导员管理。可以说“两一睁,忙到熄灯”,大事事、上传下达就是个勤务兵。 卓一宣犯了错误,那就是连长、指导员的责任。而近来,连长休假,陈默就应当负起教育管理的职责。 钱江走了,陈默有点后悔,不应该让他去“破案”,如果是自己亲自查,或许还有回旋余地,现在钱参谋查清事实,处理不处理,全连官兵都看着他这个指导员。 “通信员!卓一宣。”陈默喊道。 “到!”卓一宣像一阵风一样跑过来,“指导员,有什么指示?” “卓一宣,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陈默板着脸问。 “没,没干什么,指导员。”卓一宣说。 “狗东西,死到临头还不老实。”陈默提高了嗓门说,“昨晚熄灯以后,你干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干。我整理完当天的文件资料,安排好当晚的哨表,就休息了。” “我没问你工作。”陈默说,“你是不是在接待室外面扒着偷看?” “指导员,我,我……”卓一宣说着“噗通”一声,就给陈默跪下了,“指导员,我错了,是我不对。我罪该万死。” “果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陈默怒火上升,“半夜不睡觉,你跑出去看什么看?啊?” “我,我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卓一宣仍跪在地上。 “你特么的,还想看见什么?!”陈默忍不住抡起胳膊给了卓一宣重重一个耳光。 “指导员,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不处理我,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怎么惩罚都行。”卓一宣哀求道。 “站起来!”陈默大道喝道。 “指导员,你饶了我吧,要不,我不起来。” “混账东西,你的膝盖骨就那么软吗?” 这时,连部门口围过来几名战士,探头向里张望。 “没你们的事,看什么看。”陈默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卓一宣本来背对着门口,听到有人在背后嘀咕,他才站起起来。 “你去工作吧,等着处理结果。”陈默说。 “是,指导员。”卓一宣灰溜溜的走了。 “在问题没有处理之前,手头工作不要出差错,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陈默又追加一句。 “是。”卓一宣站住,转过身来,向陈默敬了一个军礼,带上门出去了。 …… 安布力开着皮卡车,一路上与副连长文红星有说有笑。 刘翠昨天来哈吉米的时候,与安布力村长有一段同生共死的经历,有时,她也跟他们搭几句话。大多时候,她一个人坐后排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车子驶出了山谷,来到开阔的河道。刘翠突然想起一事,她说:“副连长,这儿离羊达曼乡远不远?” 文红星说:“不远,从河道岔口处另一个山沟里进去,再走十公里左右,就是羊达曼乡。” “哦,那能不能送我去一趟羊达曼乡,我想看望一位老人。”刘翠说。 安布力放慢了车速,看着文红星。 文红星着急赶到库卡县城,可以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友。他不想再绕道耽误时间。 “村长,你车上的油够不够,这一路要多跑几十公里呢。”文红星问。他是想,如果安村长说油可能不多,他们就不用去羊达曼了。 可是安布力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张口就说:“油没问题,出发前刚在连队加过油。” “那是一位可怜的老人,我曾答应过她,有机会一定看望她。就麻烦你了,安布力村长。”刘翠说。 “我没意见,就看文副连长。”安布力边开车边说。 文红星实在不想去,可是安布力没有反对,自己也不好拒绝,何况刘翠是指导员的女友,他也得罪不起。于是便说:“行,那就跑一趟羊达曼。” “幸好及时说,要不还得走回头路。”安布力在前面的岔路口拐向另一个山谷。 文红星没办法,只好强装笑颜陪着刘翠前往羊达曼乡。 山路上没有多少车,路况还算平坦,车速虽然不快,但也没用多长时间,前面就出现了熟悉的房舍。那就是羊达曼乡政府所在地。 “去羊达曼乡政府吗?”安布力问。 “是乡政府旁边的巷子开进去,那排安居房。”刘翠指挥着车子。 “好嘞。”安布力按照刘翠的指示将开到一户人家的门口。 刘翠下了车,她又看到夏依达的家,门是半掩着的。 “刘干事,我们就不进去了,我们在车上等你。”文红星说。他不知道刘翠要看望谁,他不想在这里耽搁过多的时间。 “好的,我一会儿就出来。”刘翠说着便推门进去。 走进夏依达老人的家,这个地方看起来与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变化。 “阿妈啦,阿妈啦”刘翠喊了两声,屋子里面没有人应答。 刘翠犹豫了一下,径直走过去,掀起门帘。 (下一章:《情深意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深意切 屋子里光线暗淡。夏依达老人盘腿坐在炕头,两眼微闭,两手置于腹部,嘴里念念有词。 “阿妈啦。”刘翠轻轻唤了一声。 夏依达睁开眼睛。 刘翠走了过去,在炕沿上坐下。她发现夏依达老人的头发更白了,半年多不见,她显得苍老了很多。 夏依达看着刘翠进来,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孩子,你来了。”夏依达坐在炕上没有动。 “阿妈啦,你还好吗?”刘翠的手轻轻放在老人的腿上。她看到老人手里拿着一颗红五角星,两手十指协力,不停旋转着红五星。那颗红五星上的红色油漆早已被磨掉了,完全露出了合金的银本色。 “孩子,我好着呢。”夏依达说,“壶里有奶茶,你自己倒吧。” “好的,阿妈啦,”刘翠说,“我这次来,想告诉您一件事。” 夏依达看着刘翠,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说什么。 “阿妈啦,阿布拉江叔叔还是没有找到。”刘翠说。 夏依达缓缓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手中的五角星,说:“没找到,就没找到吧。” “阿妈啦,您别难过,我会继续帮你找的。”刘翠说。 “不用找了,不用找了。”夏依达伸开左手,看着掌心里的五角星说,“有它在,陪着我,一样的。” “阿妈啦,您最近还放羊吗?” “最近腿不好,走不动了,很少放。”夏依达说,“乡政府帮我安排了人放羊。” “你的腿怎么了?” “腿老了,不听使唤了。” “您看过医生吗?” “医生能管得了我的腿吗?老就是老。” “阿妈,那你怎么做饭,上下炕方便吗?” “哎,现在行动不便,吃的是百家饭,等着乡亲们送饭。”夏依达说,“人老了,不好活了。” “您应该去医院看看,您的腿需要治疗。” “孩子,谢谢你的好意。”夏依达说,“不用白花钱了。” 刘翠一抬眼,突然看到墙上挂着那张羊皮画,就是阿布拉江老人亲手画的那幅画。有那颗五角星和这幅画的陪伴,夏依达老人的心是平静的。 这时,副连长文红星和安布力村长进来了。刘翠给夏依达介绍了他们。 “刘干事,我们该走了吧,时间不早了。”文红星说。 “孩子,你去忙吧,谢谢你来看我。”夏依达拉着刘翠的手说。 刘翠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她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阿妈啦,今天正好有车,我带你去库卡县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的腿要治疗,不能这样不管。”刘翠拉着老人的手说。 “刘干事……”文红星一听,刘翠要带这个老人去库卡县城,脸上露出难色,“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刘翠说,“安布力大哥,这位阿妈身体不好,腿疼,我要带去县城医院治疗,求求你,用你的车捎上她,往返的车费我付。” “这个嘛,我是没问题,就看……”安布力看着文红星,等他的意见。 文红星真没有想到,护送刘翠下山,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搭这个便车。然而,后悔晚矣,他还能说什么? “行吧,那咱们赶快动身吧。”文红星说。 “孩子,我不去医院,我一辈子也没去过医院,生死由命。”夏依达老人说,“你们忙吧,你们都有工作,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阿妈,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去医院。我最近在休假,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医院检查,看完病,我再送你回来。”刘翠坚持说。 “老人家,你就听听这闺女的话,她是一片好心,你拗不过她。”安布力在一旁也帮着刘翠劝说。 “那就走吧,老人家,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大毛病,吃点药,回来休息几天就好了。”文红星也说。 “走吧,走吧,阿妈啦,腿脚好了,你还可以放羊,你还可以捡石头,你就不用等着吃别人送的饭。”刘翠说。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老人,她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好吧,为了能去捡石头,就去一次医院吧。” 刘翠高兴地说:“阿妈啦,这就对了嘛。来,我扶你下来。” “别急。”夏依达对安布力和文红星说,“你们俩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我换件衣服。” 安布力和文红星出去了。夏依达把五角星揣进怀里,转了个身,爬到炕角,打开一个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刘翠猜想,那应该是老人积攒的钱吧。她说:“阿妈,你不用带钱了,有我呢。” “孩子,你真是个好人。”夏依达下了炕,在刘翠搀扶下走出院子,坐上安布力的皮卡车。 …… 下午四点的时候,他们到达库卡县城。刘翠陪着夏依达老人去县医院检查身体,文红星回到团团部,在团家属的“军人之家”登记了住处。 文红星在团给陈默打了个电话。 “指导员,我是红星。我们已经到达库卡县城了。” “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吧?”陈默说。 “没有,一路顺利。就是……” “怎么了?” “在路上,刘干事执意要去羊达曼,我们就绕道去那里。” “羊达曼,去哪里干什么?” “她去那里看望一位老人。” “哦,我知道是谁了。” “不但看望了老人,她还把老人带到了库卡县城,现在去了县医院给老人看病。” “这个刘干事,真是事情多。”陈默说,“那安布力村长呢?” “安布力一直陪着他们。说是等看完病,还要再送老人回羊达曼。” “哦,好,我知道了。”陈默说,“那你安心休假吧。你个人婚姻大事抓紧啊,能快则快,把结婚证领了,就可大大方方申请房子了。” “明白。指导员,还有别的指示吗?” “没有了,再见。” 文红星放下电话,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县统计局去找他的女友佘兰。 …… 县医院的人并不多,刘翠带着夏依达老人在门诊部找到医生,检查了身体,取了药。 确实如老人自己的判断,就是人老了,加之长年在野外受了风寒,膝关节发炎,还有些囊肿,不过问题不大,暂时不需要做手术,于是就开了一些药,让她先吃着看。 看完病,天色已晚。安布力为了安全,决定明天再返回哈吉米,刘翠便带着夏依达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下一章:《满心欢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满心欢喜 陈默听到刘翠已安全抵达库卡县城,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就是闹心的通信员卓一宣该如何处理。陈默征求了连队其他军官的意见。几经周折,联系上了正在休假的连长,连长明确表示,支持陈默的决定,不管陈默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陈默又听取了钱参谋的意见。钱江在边防连工作的时间最长,对这里每一个士兵都十分了解。他说,卓一宣干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建议除名处理。 陈默与连队军医商量时,军医说,卓一宣的这种情况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不是思想作风和道德问题。但是要确认是否有病,需要到大医院去做检查。 陈默觉得,不管是心理疾病还是思想问题,这样的士兵留在部队都是不妥当的,而且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最终,他下决心向团司令部打报告,建议将卓一宣调离边防连,根据《纪律条例》做除名处理。如果他真的有病,那就由团卫生队负责带他去军医院检查吧。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如果陈默早点下决心这样处理,或许刘翠就不会生气,就不会负气离开。唉,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跟刘翠解释什么了。 …… 边防连副连长文红星给陈默打完电话,迫不及待地离开团,直奔卡库县统计局。他等不及女友佘兰下班,便直接去了她的办公室。 坐在佘兰对面的一个男青年,看到文红星进来,很自觉地出去了。 文红星见那男子出了门,一把拉起佘兰,“兰,真想你啊,来,亲一下。” “哎呀,上班着呢。”佘兰用手把文红星的脸推开。 “晚上,一起吃饭吧。”文红星在佘兰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 “晚上,可以。在哪儿?”佘兰拨弄着手中的笔。 “还在聚香园吧。6号间,我都订好了。”文红星是有备而来的。 “6号间,就是上次我们俩去的那间吗?那间太了。”佘兰说。 “两个人要那么大包间干什么?”文红星不知佘兰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几个同事、朋友一块去吧。”佘兰说。 文红星不太高兴,心里想,我们俩好久没在一起,难得一个单独共处的机会,还叫外人干什么,“怎么?还请其他人吗?” “我来统计局上班一年多了,同事和朋友对我都很关照,我还没有请他们吃过饭,正好你回来,是一个机会,感谢一下大家。”佘兰说得合情合理。 “招待同事改天也行,今天,就我们俩吧。”文红星实在不想浪费难得机会。 “既欢迎你归来,又招待朋友,一举两得,还省钱省事。”佘兰用手中的钢笔敲着桌子说,“还是改订聚香园的1号间吧。” 文红星对佘兰向来言听计从,这一次也无法例外。 文红星想起刘翠还住在县城,就说:“我们指导员的女朋友也在库卡县,晚上,把她也叫上一起聚聚嘛。” “那,不太好吧。”佘兰说,“我又不认识。” “她去边防连探亲,和我一起下山的。”文红星犹豫了一下,“行吧,不叫就叫了,听你的安排。” “这就对了嘛。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先请示报告,然后再作决定。”佘兰说,“记住了哦。” “记住了,女王陛下。”文红星说,“那你先忙吧,下班了,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们办公室的赵明有车,我们同事一起坐他的车去就行了。”佘兰说。 …… 晚上,文红星早早去了聚香园餐馆。 一切安排妥当后,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驶进聚香园餐馆的院子里。佘兰和她的同事从车里走下来。 一行人进入包间,闲聊了一会儿,又来了三个朋友。大大的圆桌坐满了。 这一桌人,除了佘兰,其他的人文红星一个都不认识。 大家坐定,佘兰一一做了介绍。文红星没记住别人,只记住与佘兰同一个办公室的赵明。 开席后,佘兰举杯说:“局长,各位同事,我来咱们统计局工作一年多,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一直想找机会请大家坐一坐,今天才聚到一起。我的男朋友文红星今天刚从山上下来,借此表达对大家的谢意。” “今天,不会是订婚宴吧,那可太简单了点。”赵明开玩笑说。 文红星听赵明这样说,心里很受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志得意满地看着大家。 “这位帅气的军官是哪个部队的?”局长问。 “他是边防团的,在哈吉米边防连当副连长。”佘兰说。 “佘兰在我们局里工作很不错,姑娘心灵手巧,工作勤快,这么短的时间,能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得那么好,不容易。希望你以后继续努力。”局长说,“借这杯酒,祝愿你与这位军官,叫什么来着?” “文红星。”佘兰和文红星异口同声。 “祝你和文连长好好相处,早日喜结良缘。来来来,干一杯。”局长端起酒来。 酒桌子上的气氛很热闹,大家相互敬酒,互诉忠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明端着一杯酒来到佘兰和文红星跟前,“佘兰,来,赵哥敬你们一杯。” 佘兰和文红星站起来举起杯。文红星说:“赵哥,我喝不少了,咱们少喝一点吧,我的酒量不行。” “那不行,你得一视同仁,跟别人喝了多少,就得跟我喝多少。你说是不是?兰妹子。”赵明当然不愿意。 “你就喝一杯吧。”佘兰对文红星说。 “今天真的喝多了。”文红星冲佘兰笑笑说。 “我要开车,都在陪你们喝酒,你喝那点算什么,来,干干。”赵明催着文红星喝。 文红星一昂脖子,一杯酒下肚。 “兰妹子,找了这样豪爽的军人,一辈子不窝囊。”赵明说,“这位文连长经常不在县上,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赵哥能帮你的一定帮你。啊,兰。” “谢谢赵哥的关心。”佘兰道。 文红星听赵明的话,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他说不出什么理由,赵明的话似乎也没有错。 这时,服务员端上一大盘羊肉,盘子中间是一只羊头。局长提议,由佘兰给大家分一下这盘羊肉。 这是当地的习俗,吃大块羊肉时,由主人持刀按照客人的职务、辈份分割羊肉不同的部位以表敬意。 佘兰不太会使刀,一不心,把自己的手给割了一道口子。 文红星马上站起来,心疼地说:“怎么样?我看看。” 赵明对服务喊了一声:“快去拿干净毛巾来,端点热水。” 服务员很快把毛巾拿来,赵明对佘兰说:“来先擦一擦,”说着拉过佘兰的手。文红星看着赵明的样子,心里很别扭。 (下一章:《人心难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心难测 “你先捏住伤口,不要动。我车里有创可帖,我马上去拿一片。”赵明跑出了包间。很快就上来,帮佘兰把受伤的手包好,“没事了,还是我来给大家分肉吧。” 赵明操刀技术娴熟。 他从羊头开始下刀,一边削肉,一边解释:“这羊头肉有讲究,来,这一片羊脸上的肉给咱们局长,领导大人任何时候都要有面子。” 局长笑纳了。 “来,这块耳朵肉给佘兰,妹妹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工作。” “谢谢赵哥。” “来,这羊舌头给咱们办公室主任,逢人要会说话,能为大伙办实事,还不要嚼舌头。” “你子,就你会嚼舌头。”办公室主任伸手接过那块肉。 “来,这羊的眼睛呢,给咱们的边防军人,希望文连长对我们高看一眼哦……” 赵明的一席话,把整个酒桌的气氛调动起来,大家无不称赞他巧舌如簧。他俨然成了聚会的主角。 整个过程文红星看在眼里,心里却并不高兴,特别是赵明拉着佘兰的手让他很不是滋味。 一桌人吃着、聊着。 酒足饭饱之后,赵明送大家回家。酒店前只剩下文红星和佘兰,他们有很多话要说。 两人顺着街边的路灯朝佘兰家走去。佘兰的家在县畜牧局院内,她的父母遇车祸双亡,是爷爷奶奶把她拉扯大的,现在还是和爷爷奶奶住一起。 “你办公室那位同事赵明,人怎么样?”文红星问。 “人挺好的,乐于助人,你也看到了。”佘兰说着抬起手看了看刚才的伤口。 “我看这家伙不怀好意。”文红星视赵明为情敌。 “哎呀,男子汉,心胸开阔点,肚量要大,不要这样嘛。我们只不过是同事,同事之间处好关系,没什么错吧?” “但愿是我心眼。兰兰,我这次下山只有七天时间,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文红星说。 “急什么,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参加工作时间还短,等我熟悉了情况,也有些积蓄,再结婚也不迟。”佘兰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拴住。 “我们边防团跟我年龄一般的人全都结婚了,有的孩子都会跑了。可我……”文红星说。 “你能不能想办法从山沟里调出来,在团机关找个差事。哈吉米那么远,那么高,结婚和不结婚有什么两样?还不是让我独守空房?”佘兰说。 “从边防连调到团部,恐怕有些难,我准备再干一年,就可以晋升连长。如果下了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提职。”文红星知道下山不容易,“我能适应山上的环境,而且那里工资要比县城高出很多。” “为了提升一职,在山上待几年,不值得,在山下一样调职。慢一点也没关系。”佘兰希望文红星能回到县城,这样的家才圆满。 “边防连总得有人干啊。”文红星为难地说。 “呵,觉悟倒是挺高,守边防也不少你一个。”佘兰说。 “大家都这样想,边防线上就没人了。”文红星反驳说。 “没人也没什么,我看那崇山峻岭,敌人翻不过来。你们自以为干着什么崇高的事业,实际上,都是在白白浪费国家的资源。” 佘兰这样说,文红星觉得她很幼稚,就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边防的稳定,就不会有边疆的社会稳定,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何况我本人就是在边防连提干的,我懂边防,我也爱边防,要让我干别的,我还不会,也没兴趣。做边防军人的妻子,你会很光荣的。” “我才不要那空头支票呢?你还是想办法调回来吧。爷爷奶奶年龄都大了,你不在身边,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办呢?”佘兰说的也是实情。 “我肯定会下山的,不可能在山里待一辈子,可是这两年要下山,确实很难办。这样吧,三年之内我一定调下山来。怎么样?”文红星给佘兰一个保证。 “还要等到三年啊?”佘兰说,“如果你调不下来的话,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领证。”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红星停下了脚步,“当初,你是很支持我的,现在怎么变了。” “社会在变,人也在变,就你这个榆木脑瓜没有变。”佘兰说着拍了文红星的脑袋。 “你是非得逼我下山,才答应结婚吗?”文红星用头顶了一下佘兰的头说。 “也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结婚有些不合适。我们过段时间再商量这事吧。”佘兰说。 说话间,已到了畜牧局的院外。文红星把佘兰送回家,自己返回边防团,他就住在“官兵之家”。没有结婚的干部,团机关不可能给分配住房。 …… 休假这几天,文红星每天下午都去接佘兰,晚上带她去吃饭,然后两个人聊天、闲转。 文红星一直在劝说佘兰领结婚证,他说领了证就可以在团部的家属院分到房子,这样每次下山来,就不用去住团里的“旅社”。 如今,团家属院正好还有空房子,也是一个机会。 佘兰始终不同意现阶段就领证,起码不同意这么急就领。两人为这事讨论很多次,仍然定不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假期就满,文红星次日要回边防连了。中午,他约佘兰一起吃饭,两人再次讨论起结婚的事情。 文红星一遍又一遍地提出要结婚,把佘兰给惹恼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怎么婆婆妈妈,纠缠不休。”两人在饭桌上就吵了起来。“你再说结婚的事,我就不吃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再提结婚的事行不行?” “我跟你说过,我这两年是调不下来的,结了婚,我们再想办法,两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文红星说。 “你说得轻巧,三年时间,我得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照你这样说,如果我不调离边防连,你就要,就要甩了我?” “那也不一定。”佘兰气乎乎地说。 “你,你变心了,嫌弃我了?我把自己的工资卡都给了你,以前你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文红星的嗓门一下子变大。 他以前对佘兰百般顺从,可今天佘兰说出这气话,把他激怒了。 佘兰见文红星的声高起来,她也更火大。文红星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你的钱你拿走,欠你的,我会还给你,有什么了不起。” 文红星没想到,自从认识佘兰,他把所有的爱给了她,最终得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抬手就给了佘兰一个巴掌。“蛇蝎女人,是不是看上赵明那子有车有房,你就变心了?” “你混蛋,你不是人。”佘兰站起身,拎起手包扭头跑出餐馆。 文红星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下一章:《没有想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有想到 团保障队队长李进东正在办公室里查看账目,后勤处传真室的传真员送来一份电报。 “李队长,有一份情况通报,处长请你过目。”传真员说。 李进东扫了一眼电报的题目,《一起重大案件的情况通报》。边防团一名军官杀死女朋友,畏罪潜逃,目前部队正在搜捕。上级机关要求各部队吸取教训,教育官兵正确对待婚恋问题,防止发生类似案件。 李进东再仔细一看,那名军官所在的连队是哈吉米边防连。那不是陈默所在的连队嘛? 《通报》上叙述的情况简单明了,案件的细节并不清楚。李进东在电报上签了字,传真员拿着文件夹走了。 李进东拿起电话,“喂,哈吉米边防连吗?找一下陈指导员。” “好的,请问您是哪里?” “我是团后勤处的李队长。” “好的,稍等。”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进东吗?我是陈默。” “黑狗,还在坚守岗位啊。”李进东说,“心理素质不错嘛,连队出那么大事,听你声音依旧沉着冷静!” “啊?你们都知道了,消息挺灵通的嘛。”陈默没有想到,“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还真不是吹的。 “刚看到《情况通报》。”李进东说,“到底怎么会事,与你有关系吗?” “我们连的副连长文红星,跟他女朋友吵架,一气之下失手将对方掐死,自己还跑掉了。目前,部队派出多路人员正在搜捕。连队一半兵力都下山去了,只留下我在这里值班。” “你这个政治指导员的思想工作没做好嘛。” “他是军官,我不可能天天守在他身边。”陈默说,“不过,你批评得对,我是指导员,当时连长在休假,我对部属的思想不掌握,平时的教育不到位。副连长下山休息期间喝酒、跳舞我没有及时发现。” “那位副连长是怎么想的?谈恋爱不成,也不至于就杀了人家。” “年轻人一时性起,再加上那女的也有问题。”陈默说,“副连长对女朋友其实非常好,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他能给的,从来不说二话。可那姑娘倒好,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又好上了,你说能不生气吗?” “哦,看来事出有因。”李进东说。 “边防军人找个对象容易吗?太难了!一年大部分时间呆在山里,过着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对象,就特别珍惜,正因为太爱了,不想失去,也不容别人夺走,所以就干了蠢事。” “哪里是蠢事?如果真是他干的,杀人偿命,他连悔改的机会也没有了。”李进东说。 “当然,杀人肯定是要偿命的,这是他个人的悲哀,也是边防军人的不幸。”陈默说。 “你也是边防军人,你怎么那么幸运,刘翠对你那么好。”李进东故意逗他。 “唉,别提了,说起来满肚子都是醋,酸溜溜的。”陈默说。 “黑狗,你可得抓紧啊,我们三个同学,还是你的行动最迟缓。”李进东一直为这位老弟操心。 “我嘛,不着急。也急不得,行动快不一定有结果。”陈默说。 “穆子旭那边情况似乎不妙……”李进东说。 “穆子旭调到a师后勤部,离库拉市就远了,想见朱丽丽就不容易了。”陈默说。 “从已有迹象看,距离没有产生美,反而产生了隔阂。”李进东说。 “军人的婚姻好似一杯苦涩的酒,又好像一碗清淡的茶。有家难归,离多聚少,却要两心相守。成就的不是什么宏伟大业,却为此付出家庭的温暖。值与不值,谁又能说得清楚。”陈默说。 “好了,别这样酸了。副连长的这件事会不会处理你?”李进东问。 “我是连队主官,要承担领导责任,估计最轻也得给个处分吧。毕竟是我带的连队出了问题。我们这些当主官的前途和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是掌握在部属的手里。”陈默说。 “别想多了,该受处分就背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进东安慰说。 “呵呵,虱子多了不痒,习惯就好了。”陈默满不在乎地说。 …… 大山深处的哈吉米边防连,艳阳高照。蓝天、白云、雪山,空气清新,凉风徐徐,如此胜境,本应敞开胸怀拥抱自然,尽情享受上天的恩赐,然而,陈默的心却阴沉沉的。 他背着手,独自在连队院子里转悠。边走边想,文红星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女友佘兰呢? 连队出事,主官被追责,这是跑不掉的,只是觉得憋屈,这和守卫边防有什么关系?可是没办法,事遇到自己头上,只能怪运气不好。 新任的通信员跑了过来喊:“指导员,电话。” “知道了。”在这个特殊时期,一定要坚守岗位,任何一个电话都不敢怠慢。陈默迅速跑回连部拿起电话:“喂?喂?……” 电话已经挂了,没接上。 “通信员,通信员——”陈默冲着门口喊,“刚才是哪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怪怪的,问他是哪里,他不吭声,只说找指导员。”通信员答。 李进东觉得纳闷,会是谁呢?有什么事呢?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在边防连工作久了,连队的苦水他已经喝习惯。 “叮铃”,电话铃又响了,陈默右手扶在电话上,没有直接提起来,让它再响几声,这才拿起来:“喂,喂?哪位?” “指导员,是我!” 就这一句,陈默已经听出来,电话那头是文红星。陈默迅速调整自己的思维,以便应对这个突发情况。 “你现在还好吗,情况怎么样?”陈默沉着冷静,他要先稳住文红星。 “唉,指导员,我对不起你,我干了蠢事,现在没办法了,你能帮帮我吗?”电话那头的文红星,语气消沉。 “副连长,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肯定会帮你的。你现在在哪里?”陈默不露声色地问。 “我,我在旅馆里,我的事你一定知道了。我如果回去,肯定就没命了,现在外面到处是抓我的人,我无路可走,口袋里也没有钱。你知道,我的钱都在佘兰那里,你能不能给我借点钱,到时候我一定加倍还你。”文红星语速很快,他想尽快得到答复。 陈默沉默了几秒钟,他在考虑该怎么回复文红星。 (下一章:《一波三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波三折 这时,通信员拿着文件夹进来。陈默马上示意通信员,不要说话,找一支笔来。 通信员把纸笔放在桌子上,站在旁边。 陈默接着对文红星说:“红星啊,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呢?谈恋爱这事,行就行,不行再另找吗?你这样一搞,害了自己,害了家人,也害了连队啊……” 陈默一边和文红星通话,一边在纸上写到:“快打电话到团总机,查这个电话的来源!” 写好之后交给通信员,示意赶快去办。 通信员心领神会,转身出去了。 “指导员,你别说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文红星很懊恼,“你先给我打点钱吧,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说一说,看我还能不能从其他方面帮帮你。”陈默想跟文红星多说几句,他想拖延几分钟时间,以便团总机能够查到文红星电话的位置。 文红星叹了一口气,说起他与佘兰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间的事。 …… 与佘兰吵了一架并且打了她,文红星心里很愧疚,他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早早地等在佘兰下班的路上。 佘兰从统计局院子里走出来,文红星马上走过去。佘兰并不想理他。 文红星走近佘兰:“兰兰,对不起。中午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打你。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佘兰没有理文红星,只顾朝畜牧局的方向走去。文红星跟在她的后面:“兰兰,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你说不领证,那就不领了吧。” 佘兰仍然没什么表情,仍只走自己的路。 “兰兰,你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千万不要抛弃我。你说什么时候领证都行,我都答应。” 佘兰走得更快了,文红星跟在她身后,一直在诚恳地承认错误,表白内心。 “兰兰,明天我就要上山,给我一个赔罪补过的机会吧。”文红星拉住佘兰的手央求着,“晚上,我们去迪厅放松放松。” 佘兰停下了脚步,这位爱玩的姑娘对迪厅有着特别的热情。 “走吧,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今晚玩一玩,明天一切都过去,让我们之间的阳光依旧灿烂,好吧。”文红星说。 佘兰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走,我们先去吃点饭。”文红星拉着佘兰去找餐馆。佘兰虽然没说什么,好像不乐意,可还是跟着文红星走了。 两人在一个饭馆里吃了些东西,文红星带佘兰直奔飞天歌舞厅。 库卡县虽然偏远,但不缺少酒绿灯红。迪厅的环境和气氛很快感染了佘兰,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之下,佘兰变得活跃起来,她似乎忘记了白天的不愉快。 文红星其实不喜欢这些地方,只是为了能让佘兰高兴才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坐在酒桌前喝酒,看着佘兰在舞池中疯狂地蹦啊,跳啊。 佘兰跳累了,就回到文红星跟前坐一会儿,喝一些啤酒。迪厅里很吵杂,没办法多说什么。文红星看着佘兰高兴,自己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两人一直在迪厅里玩到凌晨1点。出了迪厅,佘兰提出要去吃宵夜,文红星又带她去了一家还没有关门的烧烤店。 文红星说:“兰兰,该回家了,这么晚,我送你吧,明天还要上班。” 出了餐馆,文红星去找出租汽车。 佘兰说:“不要找车了,我叫赵明来接我们。” “这么晚了,叫人家来不方便吧,还是打出租吧。”文红星不想再见到赵明。 “我偏要让赵明来接我。”佘兰的倔脾气又犯了。 “好吧,好吧。那你打电话吧。”文红星没办法,他真是琢磨不透佘兰今天是怎么回事。 佘兰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给赵明。两人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文红星说:“兰兰,我看赵明没按好心,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我怎么感觉赵明挺不错的。”佘兰故意跟文红星较劲。 “我们结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这次不行,就“十一”国庆的时候,你说呢?”文红星道。 “到时候再说吧。”佘兰漫不经心地说。 文红星不清楚,佘兰的气没消故意这样说,还是她真的变心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拉起佘兰的手问:“兰兰,你还爱我吗?” 这时,一辆轿车从不远处驶来。 佘兰看了他一眼,随即向车灯射来的方向望去:“你说呢?”她的表情让文红星摸不着头脑。 赵明的车开过来了。佘兰自己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文红星也上了车,坐在后排。 “回家吗?”赵明问。 “回家。”佘兰说。 车在路上飞快地跑着,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赵明把录音机放开,音乐声充满了整个车内空间。 车开到了畜牧局门口,院子大门已经关了。 “到了,再见,佘兰,文连长。”赵明关掉音乐笑着说,“有事打电话。” 文红星刚要开门下车,却见佘兰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她伸手搂住赵明的脖子,在赵明的头上亲了一口说:“再见,赵哥。”说完开门下车。 文红星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的肺都要气炸了。堂堂男子汉,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抱着别的男人亲一口。他跳下车,使劲把车门关上,骂了一声:“滚!”紧接着又在车门上踹了一脚。 赵明不乐意了:“当兵的,有本事冲我来,别拿车出气。”说完车头一调,按了一声喇叭,开走了。 “你什么意思?佘兰。”文红星拉住佘兰的衣服。 “放开,我要回家了。”佘兰面带微笑,好像还在生气,她这是故意给文红星难堪。 “你今天不说清楚,就想别走。”文红星这次真的是生气了,佘兰的行为太有损一个男人的尊严。 “你让我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佘兰装着满不在乎。 “你是不是喜欢上姓赵的,是不是看着他有辆破车就卖身了?” “你怎么说话呢,有本事你也弄辆破车开一开。”佘兰这时才是真生气,刚才她只是想气一气文红星。可是文红星生这么大的气,而且出口伤人,佘兰就有点火了:“我喜欢不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还没跟你结婚呢。” (下一章:《回头是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头是岸 佘兰的这些话,让文红星更加相信她与赵明之间有什么瓜葛:“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竟然这样对我,你成心欺负我是个老实人,欺负我在山上不知山下的事吗?” 此刻已经是凌晨,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把看大门的老头吵醒了。他打开门卫室的门,向外看了一眼问:“进不进去?” “马上就进。”佘兰喊了一声。 那老头用钥匙将大门打开,又回到门卫室。 文红星不想在单位大门口吵架,他拉着佘兰往没有灯光的地方去:“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玩弄我的感情。” “我没时间听你说,我要回家。”佘兰挣脱他的手,就要往大门里进。文红星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襟,佘兰一使劲,结果把几个扣子拉掉了。 “你干什么,放开!”佘兰向文红星咆哮。 “我不放,你是要嫁给我,还是要嫁给姓赵的?你说清楚。”文红星拉着佘兰的衣服不松手。 “你松不松手?”佘兰瞪着文红星。 “不松。” 佘兰一转身把衣服脱掉了,文红星只抓了件衣服。文红星见佘兰来个金蝉脱壳,他一把又拉住佘兰的胳膊,一直拽到大门一侧的墙角。佘兰使劲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文红星的手。 “放开我,放开。”佘兰大声叫着,“你滚。” “不要叫。”文红星伸手去捂佘兰的嘴,佘兰一扭头在文红星的手腕上咬了一口。文红星一生气,又打了佘兰一个耳光。 “文红星,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还打我。”佘兰气得破口大骂。 “闭嘴,别叫。”文红星一只手拉住佘兰的手,另一只手卡住佘兰的脖子,把佘兰抵在墙上,“别叫,叫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佘兰使劲挣扎,她越挣扎文红星的手劲越大。佘兰用脚踢文红星,文红星就更加使劲。直到后来,佘兰不喊了,头耷拉下来,身子也软了。 文红星看她成这样子,连忙松开手,佘兰瘫倒在地上。文红星抱起佘兰,“兰兰,兰兰,你醒醒,你怎么啦。”文红星摇着、叫着,他用大拇指掐着佘兰的仁中,佘兰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文红星吓傻了,他把手背放到佘兰的鼻子前试了试,完了,已经没有呼吸。文红星的手抖了一下。他意识到佘兰可能死了,他成了杀人犯,他将被判处死刑,将被枪决。想到这里,文红星浑身发冷,他又把手放到佘兰的鼻子前,再次试了试,真的没有了气息。 文红星非常害怕,他把佘兰的身体拖到离大门更远的沟渠里,把佘兰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又拔了一些野草扔上去。随后潜回边防团住处,简单收拾了行李,打出租车连夜逃往库拉。 …… 陈默听了文红星的叙述,对案情有了基本判断。 他想了想说:“红星啊,你可真是干了一件傻事!你让我帮你打钱,但是怎么打?我在边防连队,这地方又没有银行、没有邮局,怎么办?我只能找山下的朋友帮你打款。不过,我还是想说,即便你拿了钱,恐怕也难走得远。” “走得了,走不了,都得走,不走怎么办,等死吗?”文红星有点沉不住气。 “红星,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陈默故意放慢语速,“你的行为其实不是故意杀人,有很多可以从轻处理的情节,不会轻易判死刑的。” “指导员,你觉得我还有救吗?”文红星听出一点希望。 “当然有救。你想想,导致这个结局,佘兰应该是有过错的,你那么喜欢她,如果不是她有问题,你怎么可能生那么大的气?我相信,你是爱她的,你打她是因为爱她太深,不是想杀害她。你的行为是过失致人死亡,这在法律上是可以从宽处理的。”陈默通过自己合理想象,帮助文红星分析案情,他那点法律常识竟然在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 电话那头的文红星不说话了。陈默也没有开腔,他比文红星更有耐心。 “是,指导员,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喜欢佘兰,我怎么会想杀了她呢。她当时做的事太气人了,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亲热,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那刺激。确实,是我下手重了,那是我失手造成的,按你的说法,这是过失犯罪,可以不判死刑?”文红星似乎看到生的希望。 “从这些情节看,事出有因,不一定就判处死刑。不过,还要看你的表现和认罪态度。你现在这样畏罪潜逃,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哦。”陈默循循善诱。 “指导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最好选择是——自首,如果投案自首,你就又多了一条从轻处罚的理由。” “真会像你说的那样吗?法院会听我的吗?” “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你想想,你能跑到哪里?你能躲多久?你一辈子就这样躲躲藏藏,过着非人的生活?那活着有什么意义呢?男子汉大丈夫,又是革命军人,活着是条汉子,倒下了也是英雄!畏罪潜逃、苟且偷生,那可不是你的性格。”陈默在劝将,也在激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 “指导员——”文红星考虑了一会儿说,“谢谢你帮我理清了思路,我现在不是那么害怕了。不过,自首嘛,怎么自首呢?向谁自首呢?” “直接打110自首就可以,说明你是什么情况,在什么地方,等着警察过来;或者出门随便找个派出所,就说你要自首,也是可以的。”陈默真希望这样的劝说能起作用。 “好吧,让我再想想——”电话挂断了。 陈默放下电话,立即问等在一旁的通信员:“情况怎么样?” “按你说的,给总机打电话了,正在查。”通信员回答。 陈默站在桌子前,扶着电话想了一会儿,他直接要通了边防团团长的电话,把刚才的情况向团长做了汇报。 团长说:“陈默,你做得对,我们正发愁找不到文红星,你提供的信息很及时。刚才保卫部门与地方公安联系,已经锁定了文红星所在的位置,这子跑到迪山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抓获。如果能尽快抓住他,这件事你就立了大功。” “团长,刚才我还劝说文红星投案自首,希望他能迷途知返。”陈默补充说。 “嗯,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会不会自首,就看他子够不够聪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的人已经向指定位置集结。你把连队的工作安排好,做好官兵的思想稳定工作,防止发生连锁反应。”团长说。 “是,团长!”陈默爽快地答应。 (下一章:《幻起幻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幻起幻灭 陈默原以为在边防连当主官,天高皇帝远,可以自由自在。不曾想,他来到哈吉米边防连,情况还没有熟悉,就发生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 那天,陈默在连部批阅文件,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哪位?”陈默问。 “是我。”一个女子的声音。 陈默听出来了,是刘翠。 “刘翠?你好啊?” “最近你怎么样?你带的连队发生了刑事案件,我看到通报了。你一定很忙吧?”刘翠说。 “唉,是忙了一阵子,现在有结果了。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陈默说。 “我记得,上次去边防连见过你们的副连长,看起来他人挺不错的。” “是啊,一失足成千古恨。”陈默说。 “上次去你那里,我的态度不好,你不要介意哦。”刘翠说,“我向你道歉。”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客气什么。”陈默说,“你的脾气我知道,刀子嘴、豆腐心。” “你没有记恨就行。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去看你。”刘翠说,“不过,把你手下的人管好了,当然,我也会拉好窗帘的。” “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就好,有时间的话,还是我去看你吧。”陈默说,“你来一次不方便,这儿的住宿条件这么差,我也是无奈。” “好吧,那我就等你来,来桐榆看我。”刘翠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欣慰。 “你平时的工作都忙些什么?”陈默问 “瞎忙。”刘翠说,“业余文艺演出队有一批女兵,能歌善舞,在部队这样虎狼成群的地方,她们的安全我得时刻挂在心上。” “哈,这样好,这才是一个女军官应该做的事。”陈默说。 “你的意思,以前我干的事都不是女人应该干的?” “哎,好了,不说了。”陈默笑道:“我们俩是怎么了,一说起话来就像吵架。” “呵,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刘翠说。 “嗯,嗯,” 两人正说着话,电话里突出插入总机班的接线员声音:“陈指导员,团长要跟你通话。” 陈默连忙说:“刘翠,刘翠。” “我听到了,你们团长找你。好,再见。”刘翠那边挂了电话。 “陈指导员,团长的电话,马上给你接过来。”总机接线员说。 “好,接过来。”陈默说。 “陈默,这次你们连发生副连长文红星的案件,很不应该啊。”团长的口气中有一丝批评的意思。 “是,团长,我的工作没做好。”陈默说。 “以后工作还要细心,尤其是要做好官兵的思想工作。”团长说,“不过,这次在抓捕文红星的过程中,你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线索,对于文红星的到案很有帮助。上级保卫部门建议给你立功。团党委也同意,给你记三等功一次。” “谢谢团长。” “边防工作无事,边境巡逻执勤要抓紧,内部教育管理也不能放松。”团长说,“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给我说。” “是,团长。” “你的工作情况,军区政治部冯主任过问了,你只要安心好好干工作,其他的事,不用过多考虑。” “是,团长,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信任。” “不过,功是功,过是过。”团长的语气一下子又变得低沉,“你们上报的关于战士卓一宣的处理意见,团司令部同意你们意见。卓一宣即日将被遣送回原籍。” “团长,这个问题我们以后会反思,会好好教育战士。”陈默说。 “教育是必须的。但是,卓一宣在临走之前向上级反映,说是在边防遭到军官打骂体罚,被逼无奈,他才承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这该如何解释?”团长说。 “什么?打骂体罚?根本就没有的事。这个卓一宣怎么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呢。”陈默非常生气。 “陈指导员,不要激动。卓一宣告的就是你,说你打了他几个耳光,有这回事吗?”团长问。 “这个,这个确实有。”陈默说,“那不是因为要他承认干了坏事,在没有打他之前,已经查清楚了,他也承认,我打他是看不起他跪着不起。” “只要你动了手,你就违反了条例。这个问题,团纪委已派出工作组去哈吉米边防调查。你作好迎接准备。”团长说,“这两年,全军上下都在严查打骂体罚士兵,你怎么能犯这样的迷糊呢?” “是。团长,我接受组织调查。”陈默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陈默,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消沉,男子汉敢做敢当。既然当了主官就要勇于担当,这才是合格的边防连指导员。” “是!团长,我明白。”陈默又鼓足了劲,大声说道。 电话挂断了,陈默心情复杂。 他有点不敢相信,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非但没有受处分,反而立了功。而且,军区政治部的冯主任还在背后关心着自己。 大事无事,事却有事。战士卓一宣偷窥,这本来是按照纪律条例处理就行了。可是却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打了卓一宣,被战士举报。类似问题正处在风口浪尖,而且这家伙是举报给上级机关,看来不给出一个结果,这事就没完。 …… 陈默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做了几次深呼吸,新鲜的空气很快冲散了心中的雾霾。 这时,一辆军用越野车驶进了连队院子。陈默搞不清这什么人,没有打招呼就来到边防连。但见车辆牌号,知道是团的领导。他便跑过去,准备帮领导开车门。 车子刚停稳,陈默还没有靠近,车门就打开,跳下一位中校军官,陈默认得,他是团的纪高官聂副政委。跟随副政委来的,还有一位中尉军官。 团长刚打过电话,纪高官就来了,真是神速。如果部队的工作都这样高效,何愁部队建设不上台阶。 陈默客客气气地将聂副政委一行迎进连队会议室。由于此前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也没做任何准备。会议室里既没有摆水果香烟,也没有汇报材料。 坐定之后,聂副政委开门见山地说:“陈指导员,今天我们来只调查一件事,了解清楚之后,我们就返回团部。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抓紧时间。” “是,副政委,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指示。”陈默说。 “你连的卓一宣向上级反映,你对他打骂体罚,根据上级要求,我们就来查一下这件事。”聂海军说,“你简要汇报一下吧。” 团长已经打过招呼了,陈默此时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聂副政委似乎对事情经过并不太在意,毕竟事情是清楚的,陈默自己也承认。调查很快就结束了。 聂副政委在连队吃了饭,就带人离开了。 几天之后,陈默收到他入伍以来第二个处分,因打战士被记以警告处分一次。 陈默感到有些窝囊,不过,也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反正自己这一年也没有机会提升,背个处分就背一个吧。 (下一章:《走留难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走留难定 “铁打的营盘流水兵”。十一月,一批服役期满的老兵要脱下军装告别军营,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一批新兵迈入军营,给这个机体增添新鲜血液。 晚上,团政治处副主任刘天来正在宿舍里看武侠说,放映员许冲过来找他:“副主任,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帮我分析分析,看我的打算可行不?” “说吧,什么事?”刘天来坐在椅子上,许冲坐在床边。 “我想提前复员,不想在部队干了。” “为什么,还是为褚红吗?为了结婚而让她辞职的事还记在心上?” “我一直就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件事,部队为什么会反对,会禁止?这些事情本来对部队的战斗力毫无影响,相反,有利于我们安心工作。为啥非得把褚红逼回老家去?”许冲耿耿于怀。 “有些规定的制定者,并不了解部队基层的实际,他们只是待在大城市、大机关闭门造车。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有些情况是下面执行的问题。像你这情况,从政策上讲团的决定是正确的,从情理上讲,其实可以通融的。如果因为这个就提前复员,是不是有些太亏了呢?”刘天来说。 “我想只要和褚红能在一起,干什么都行,不在乎在部队多拿那点钱。”许冲侧面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架在椅子背上。 “对,话是这样说的,挣钱也是为了家庭幸福。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部队失去信心?”刘天来问。 “没有死心,不过,已灰心了。”许冲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你不觉得,时代在发展,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改变吗?”刘天来说。 “天下乌鸦一般黑。”许冲不屑一顾。 “你有点过于悲观了。”刘天来说,“我们不讲大道理。你算过没有,如果你再干两年,可以选择复员,也可以选择转业,复员可以多拿些复员费、安家费,如果转业,还可以安排一份工作。” 许冲认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可是,你今年就走,转业是不可能的,不会给你安排工作,复员费也会少算好几万。”刘天来说,“这两年,你即使回家能找到工作,也不可能挣几万吧。感情账要算,经济账也要算,毕竟我们不只生活在情感的世界里。” “也许是我在部队的时间长了些,对这里一切太熟悉,所以工作总是提不起精神,觉得自己干了好多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浪费生命。特别是这两年,整天忙着搞花里胡哨的形象工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劳民伤财。”许冲一脸的不满,“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倒不是因为太苦太累。” “你说的这些,我也一直在考虑,和平时期,军人的价值体现在哪里?怎么体现呢?这的确是当代青年军人常常思考的问题,如果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就容易对自己产生怀疑。”刘天来说着,从桌上拿出烟抽了起来。 “以前我可不是这样的。”许冲说。 “不得不承认,军队这个集团,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在一步一步减弱。有些人说,和平时期,军队似乎不是一个青年实现抱负的舞台。这话怎么说呢,全在个人自己理解吧。” “那你说,我是退伍好,还是坚持下去呢?”许冲被陈默说得也没了主意。 “我的意见,不管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感情,或者是为了经济,你再留两年,要比你现在提前复员好一些。两年时间很快会过去的,如果错过这两年,有可能影响你的一生。当然,你最好再和褚红商量一下,不可草率行事。”刘天来说。 “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后勤处的出纳、许冲的同乡的王钧。 “刘副主任,哎,许冲,你也在这儿。”王钧满面春风。 “王,来进来,有什么事吗?”刘天来问。 “我要结婚了,请你们去赴婚宴。”王钧递过一份大红请柬给刘天来,然后又找出一份,给许冲,“给,还有你的。” “好啊,恭喜你啊王,到时候我一定去。”刘天来笑着,“我看看,这个星期天的中午,辉煌大酒店。好,我记住了。” “你和谁结婚啊?是不是就是民乐县那个姑娘?”许冲问。 “是的,就是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王钧笑答。 “你是怎么骗得结婚证的,你难道是违反士兵不准在驻地找对象的规定。团机关怎么会同意你的结婚申请呢?”许冲问。 “我不是有特殊情况嘛。好的,后面再谈。”王钧不想让刘天来知道他的事,拉着许冲离开刘天来的宿舍。 “你子,到底怎么回事?”许冲还是不能理解。 “上次,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嘛,我托人从老家的派出所开出一份证明,证明我是一个孤儿,这就符合政策规定了。团机关就为我开出证明。”王钧悄悄说,“这事别跟其他人提,咱们是近老乡,我才告诉你。” “你子,为了讨老婆,连父母也不要了。”许冲还是那句话。 “那不是被政策逼的没办法嘛。”王钧说。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许冲叹了一口气,回宿舍去了。 “噢,想起来了,还有保卫股郑东干事的请柬没发呢。”王钧说着又回到刘天来的宿舍。 “刘副主任,郑干事,他不在吗?请柬留下来,等他回来你转交给他,可以吗?”王钧说。 “行,你放桌子上吧。”刘天来说,“不过,他能不能参加还不一定呢。” “郑干事,最近不在团里吗?”王钧问。 “郑东已经打了转业报告,申请退出现役。最近好几天没上班了,正在联系回家的工作。说不准他哪天就回山东老家了。”刘天来说, “哦,那我把请柬放这儿了,他能参加最好,不能参加无所谓。”王钧说完转身离开了,继续散发他的“罚款单”。 …… 老兵退伍的时候,许冲没有提出复员的申请,他请了探亲假。主任侯顺很爽快地批准了。 郑东的递交的转业申请,团党委研究以后,没有同意。他不得不继续战斗在西域南部这块土地上,而妻子孟芳,还眼巴巴等着他回去开始新的生活呢。 (下一章:《意外惊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边地疏红》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意外惊喜 春节快到了,陈默想请个探亲假,回老家去看望父母。自从军校毕业来到西域南部,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 他曾想,等在部队干出点名堂,有了出息再回去向父母报喜,然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击倒已算幸运。再想有什么大的前进,目前看不到什么希望,不如回家去休息调整一段时间。 陈默请假报告还没有提交上去,一项新的任务又来了。 他接到团政治处通知,让他二月份前往解放军南京政法学院参加培训。培训的专业是军队纪检工作。 陈默一时欣喜,却想不明白,如此好的学习机会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隐隐感觉出来,可能是军区政治部的冯主任在帮助吧,但他也不方便给首长打电话。 他相信,有朝一日,事情肯定会弄明白的,凡是帮助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忘记。 陈默的老家在江苏,让他去南京学习,可以经常回家看看。实在是一件美差,而且连休假的路费都省下了。 纪检工作是政治机会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基层的指导员去培训。除非是上级有人打了招呼,否则,边防团肯定不会把这个机会给他这样一个外来人。 陈默需要将手头的工作转交给副指导员,还有些重要的资料文件要送保密室。这段时间,他就忙这些事,只等着领导的批示一到,就离队出发。 那天,陈默正在整理文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穆子旭打来的。 “黑狗,最近忙什么呢?”穆子旭说,“春节在哪里过?” “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过年去。”陈默说。 “你休假了?什么时候走?”穆子旭问。 “哈哈,没有,”陈默说,“逗你玩呢。我要去南京政法学院学习三个月,最近就动身。” “哇,运气找上门了,边防连指导员还有机会去大城市培训。”穆子旭说,“恭喜你,可以回老家过年了。” “你呢?要回库拉市,来陪朱丽丽过年吧?”陈默问。 “唉,陪不了了。”穆子旭叹了一口气说,“朱丽丽已经离开库拉市,跟她爸爸去了迪山市。” “又调走了?” “是啊,她爸就是那位艾尼副市长,调到首府迪山市铁路局当个什么处长,丽丽就跟着过去了。”穆子旭说。 “那你也追到迪山去吧。” “难喽,”穆子旭说,“在a师后勤部工作不比在团那么轻松自在,这里的领导盯得紧,像防贼一样防着部属,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你可要抓紧了,朱丽丽离你越来越远了。”陈默说。 “这是个问题。我是在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穆子旭说,“想起个事,昨天我见到刘翠了。” “嗯,怎么了?” “刘翠现在怎么成a师业余文艺演出队的领队,常带着一帮女兵男兵表演节目。” “她调动工作了,不在宣传科干了。” “你和刘翠到底怎么样?”穆子旭说,“我没看到刘翠与胡英辉怎么在一起,他们是不是已经不谈了。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刘翠了。我一直以为,你们在一起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不说我的事了,你还是把你的朱丽丽看好了,心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哈哈,这个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 陈默一直在等着政治处的批示,以便他能提前走几天,赶在春节之前回到江苏,如果时间抓紧,可以在老家过个年,然后再去学校报到。 然而,政治处的通知迟迟不到,眼看着春节一天天临近,陈默归心似箭,心急如焚。 盼星星盼月亮,政治处的通知终于来了,明确同意陈默1月0日离开边防连。陈默查了查日历,1月0日,是正月初二,看来这个春节还必须在边防连度过。 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陈默接到刘翠打电话。 “听说你要出去学习,是吗?去哪里学?” “是的,你的消息很灵通嘛。”陈默说,“去南京政法学院学习。” “好长时间又见不到你喽。”刘翠的话里有一丝遗憾。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什么时间走?”刘翠说。 “还早呢,我准备1月0号离队,1号到库拉市住一晚,号坐汽车前往迪山。然后再换火车,估计八号可以到南京。” “时间这么紧啊?我去送你!” “不用你送了。大老远的,你来一趟也不方便。”陈默说, “记得你们家就是江苏的,离南京远吗?”刘翠问。 “不远,一百公里。我想先回家看一看父母。”陈默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啊。”刘翠说。 “机会会有的,我这是短期培训。你如果想学习,还是准备一下考研究生吧。”陈默早就提醒过刘翠,考研或许是一条走出去的路子。 “我想过考研,可是军队院校没有好专业,地方院校又不允许我们考,所以就没下决心学。”刘翠道。 “可以再查一查,哪所学校合适,如果需要什么资料,我到了南京帮你买。” “那就提前谢谢你啦。” …… 1月日那天,刘翠起个大早,乘长途客车从桐榆县赶往库拉市。她想在陈默离开库拉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从库拉市前往迪山市的长途汽车,都是下午发车,每天有四个班次,下午三点到七点,隔一时发一班,第三天的凌晨可以到达迪山市,行程大概需要三四十个时。 当天中午一点左右,刘翠赶到库拉市,她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藏在包里,这件东西一定是陈默想不到的。 她找了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去街上闲逛,不时地看表,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三点,刘翠满心欢喜来到长途汽车站。 她没有去候车厅,直接到了停车场,发往迪山的四辆车整齐地排列在停车场里。刘翠想,不论陈默坐哪一班车,她肯定能见到他。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走了,还有人在惦记他。 刘翠心里盘算着见到陈默时的场景,他一定会大吃一惊,那样子一定很可笑,他也许会很感动。毕竟自己从二百多公里以外赶来,就是为了给他送行。 刘翠还想,等她把那份礼物送给他时,陈默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他这个人一向自负,对别人不冷不热,这次要看一看,到底能不能打动他的心。 (下一章:《阴差阳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