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少年游》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雨天的蓝海】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负剑少年游(出书版)》作者:独孤残红 《险恶江湖》系列第一卷 《负剑少年游》 武林世家神鹰门门主胡大鹏,偕同夫人到长白山围猎,为刚满百日的浩儿庆贺,突遭大批狼群袭击,经过人狼浴血搏斗,狼群在狈的指挥下夺走了浩儿…… 十八年后,狼仔徐天良奉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之命,从大漠死亡谷狼窝走出,去接受皇祖圣命。 初入江湖的徐天良,不懂江湖的规矩和人情世故,因铁血堡小公主钱小晴的爱情从而得罪了闽大公子,招来杀身之祸,迫使他走雪山,闯险城,怒杀不法道长,吓退盒尸恶帮,而生死判官严yīn阳,却在紫陵镇等他…… 如花似玉的追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玉笛传情,钟情于狼崽徐天良,她叫钱小晴装扮怪头翁刑天日,帮助徐天良闯过了天下第一号杀手生死判官严yīn阳的劫杀,传道遥令召徐天良入宫,不想因此而使徐天良与华山派结下仇怨。 闽大公子勾结铁面判官杜云魂设计陷害徐天良,至使其弟关培南丧命在徐的剑下,八绝文狂徐沧浪从大漠赶来为徐天良解围。 徐天良历尽艰辛,在钱小晴的相助下,终于到达西子庄,没想到,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劫难…… 狼崽徐天良沦为西子庄的杀手后,被迫在水月轩杀了铁血堡堡主钱小晴的父亲铁振宇,而后被主人西门复毁面改容,正式任命为圣伞使者,奉命追回金陵宝藏图,惩罚皇祖亡灵叛者。邯郸正阳街,首开杀戒,被两头蝎孙干钩所骗,身陷墓穴,幸被六不和尚所救。在执令过程中,徐天良觉得事有蹊晓,被杀者并非真是叛者,不觉心生疑窦。第三次奉命,奔赴华山。廖小瑶与钱小晴也情仇兼有,赶往华山,江湖各派yù染指金陵宝藏,也云集华山…… 【作者简介】 独孤残红,本名代云。湖南人。专业作家。自由撰稿人。中国通俗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长沙协会副主席。长沙市作家协会理事。1989年开始武侠小说创作,主要作品为“江湖四系”。 标签:武侠 江湖 ========== 第一章 月夜待狼来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恰似娥双飞燕,分明照,画梁斜。 夜空,一轮圆月。 月旁有缕缕乌云掠过,繁星明灭。 在月光下巍峨的山峰,耸起嵯峨的剪影。 山峰顶,一块兀突的石岩上,耸立着一头狼影。 狼影伸长着脖子,仰望着天空,凝立不动。 那须长的身影,毗裂的长牙,仿佛不是一头真狼,而是一张皮影戏中狼的剪影贴在山岩上,点缀得苍穹一yīn森而恐怖。 夜风轻轻地吹。 狼影身上的长毛,在风中抖动。 那抖动的长毛说明,这不是一张剪影,而是一头真狼。 yīn云飘散,圆月露出亮脸,月光骤然明亮。 狼影突然支立起前爪,向着空中圆月,发出一声长嚎:“呜哇” 嚎叫声冷峻而凄厉,充满着贪婪、冷酷与一种无可言喻的yù基。 夜狼嚎月,整个山峰、石岩都在嗥叫声中颤栗。 狼影巍然移动,向山下的山谷沙石滩飘逸而去。 山谷口。一丘沙石滩。 一条淌流的山溪。 乱石峥嵘,飞流击百,风景吩如画。 奔腾的溪流在乱石间辗转、扭曲、挣扎,映着冷清的月光。 像一只鬼魔的手掌,极是骇人。 然而,这峭峻的怪石,奔湍的山溪,如绝笔名画一般,自具苍劲雄魄。 此刻,空中乌云已经散尽。 皓月当空,银光灿烂,沙石滩上月光如水,遍地流银。 沙滩上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二十出头,身着一袭披风,内具一旁紧身衣褂,紧勒出一副窈窕袅娜的身材。 她椭圆形的脸蛋,皮肤白晰,丰润柔撤,两道淡淡眉细弯长,眼珠大而明亮,稍有些斜也,经长而黑的睫毛衬托,形成一种略带伤感的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应是个绝色的美女。 女人解下肩上的披风,仰面看了一下天空。然后开始脱去外衣。 她举止沉静大方,没有丝毫的轻浮与挑逗之态。 山边的一堆乱石中,一双灼亮的眼睛勾勾地盯着她。 “波刺”一声轻微的波水声响。 她没有扭头,也没有四处顾盼,旁若无人地又脱去了裙子和裤衩。 她倩影婷婷地站在沙石滩上,雪白的肌肤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 月光轻洒在她身上。 她是那样的迷人,高耸的双rǔ,浑圆的肩膀,细纤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优美的曲线,构成浑然天成的风韵。 不用任何修饰,不用任何做作,她能使任何男人都为之心动。 她伸出双臂向苍天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然后在沙石滩上躺下。 她躺的姿势稍有些特别,脸面朝上,身体微向左测,身子略呈弓形,右腿微微弯曲,头枕着一堆碎石,稍稍上抬,双手斜压在两肋下。 她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她在等待,等待着那惊人心魄时刻的到来。 她知道那一刻将会充满着危险,但她却又十分自信,坚信自己一定成功。 她在等待山峰上的那只嗥月的狼。 她要用特殊的技艺,将它逮住。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包括隐身在山溪乱石堆中的丈夫胡大鹏。 躲在石堆中的胡大鹏,瞪圆的双眼里shè出两道灼炽的光焰。 他,三十九岁,是神鹰门的门主,一柄金背快刀,使东北四省九大帮派刀下称臣,神鹰门鹰旗飞扬万里。 他绰号“神刀”,在东北四省江湖道上,没有人能与他比,也没能人敢与他比。 他平日喜欢穿一件白衬褂,在他快刀下不知斩了多少凶狠成名的人物,但他的白褂上却从不曾沾过一丁点儿血。 真玄!真神! 这里有两个原因。 他刀法太快、太准、太狠,每次出手都必是胸有成竹。 他生xìng好洁,嫌别人的血脏,不愿让别人的血溅坏了他的衣服。 因此,他杀人无数,却能保持洁白无理的白褂。 单凭这一点,他已足以慑住武林中任何一个自以为是的英雄好汉。 躺在沙滩上的美丽女人,是他的夫人徐洁玉,比他要小十八岁。 他爱她,真心地爱着她。这是一死心踏地的爱,没有任何理由可讲的爱。 他也爱她的名字,洁玉,洁白无瑕的玉,如同他嗜洁的怪癖一样。 他爱她的一切,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她现在要去做一件疯狂的,令人难以信置的事。 这件事充满了危险,危及到她的xìng命,但她却决意要做。 他曾多方设法制止她,却做不到。 她是个刚烈的女人,一旦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挡。 经过多次请求,她才同意他隐身在山溪水中的乱石堆间观阵。 她已与他约法三章,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都不能出声。更不能擅自出手。 他蹲在水中,水深齐胸,虽是初夏夜,仍觉溪水冰凉。 他明白她为自己挑选这个藏身处的原因。 清水能掩住人体的气味,而不会被那条凶狠的恶狼所发觉。 他憎恨那条狼,但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又得感谢那条狼。 没有那条狼,他也许无法娶到徐洁玉。 完全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一年前,他追杀神旋门门主刘金虎,返回的路上,他遇到了徐洁玉。 他原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句话,然而,他一见到徐洁玉,便觉得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她,他主动护送她回家。 她家在沙石坳的一个村子里,家中只有一个老娘,母女相依为命,家境十分贫寒,他十分同情她,居然不顾掌门人的身份,跪倒在她母女面前,毅然正式向她求婚,但他的求婚却遭到了拒绝。 他当时觉得十分奇怪,像她这种山沟里的穷姑娘,为什么会拒绝自己的求婚? 当夜,他借宿在她家中。 半夜里,来了一条白额花毛狼。 这是一条夜行独狼。狼,本是一种最凶残、最狡猾的动物。而夜行的独狼更狡猾,更残忍。它夜里像幽灵般地四处游dàng,见到猎物,就会悄然无声地猛扑过去,一下把猎物撕成碎片。它不轻易出击,一旦出击,往往都是十拿九稳。 今夜,花毛狼看中了徐洁玉的家。 胡大鹏宿在小院后房,当他听到惨叫声,从卧房起来时。徐洁玉的娘已被花毛狼咬死,而她正被花毛狼按在爪下。 他出刀了。 夜空划过一轮刀光,刀芒弯弯,淡如月色。 他出刀极快,刀法极准,没有任何人能从他这一刀下逃脱。 然而,花毛狼却从刀下逃脱了,刀锋只在它白毛的前额划开一条血口。 他很惊愕,很骇然。他做梦也没想到,花毛狼竟然能从他的神刀下逃生! 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狼。 他帮助她葬好了她的娘,然后再次向她求婚,不知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寻找日后的依托,抑或摆脱眼前的困难。徐洁玉终于答应嫁给他。 他欣喜yù狂,立即带徐洁玉回到神鹰门,当夜便举行了婚礼。 面对红烛,徐洁玉向他发誓,她一定要为娘报仇。 从那天起,徐洁玉开始向他学武功,并向猎人学习各种捕狼绝技。开始,他竭力地帮她、辅助她,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他不愿回忆那件事…… 他脸贴在怪石的石缝上。 这个位置很好,既隐蔽,又能察到沙石滩及周围的一切动静。 他目光盯着静躺在沙滩上的妻子,胸中燃烧起一团熊熊的yù火。 自从她怀上浩儿三个月后,他就不曾再与她同房,直至现在带浩儿来长白山福乐皮园庆贺“百百”,在庄园中也不曾有过。 有人说,女人生过孩子后,肚皮会变大,腰身会变粗,面貌会变丑,可她一点儿也没有变,仍是那么迷人,甚至比生浩儿前还要好看! 他体内的血液在脉管内突几奔流,呼吸突然加急。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yù望,恨不得立即跃出去,将她搂在怀中,重温多日来不曾做过的绮梦。 但,他没有动。 他不同于一般的男人,不仅有过人的本领,还有超凡的定力,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能出人头地的原因。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将心中的yù火压下。 他目光转注到夜空的明月上。 他才发觉,今晚的月亮格外地圆,格外地大。 圆月是吉祥的象征。 他想到浩儿,不觉脸上绽出了一丝开心的笑意。 浩儿满百日之夜,如此圆月,将来必定是一个杰出的人物。 “呜哇!”一声凄厉的狼嗥从山顶传来。 他打了个冷颤,目光回到沙石滩上。 徐洁玉形单影只,仰卧在沙滩,就用这种方法来逮那头花毛狼! 这究竟是美女逮狼,还是美女喂狼? 他的心悬吊起来,惶惑中特别忐忑不安。 他无法想象,这将是一场怎样的人狼生死搏斗。 他想出去制止她,却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命里注定要发生的事,谁也无法躲避。 他只好耐着xìng子等待。 皓洁的月光洒向沙石滩,洒在徐洁玉白如霜的身体上。 他看到她披散的乌发里,那双凝视着天空的眸子在闪亮。 天空,飘过一朵浮云。 一线yīn影从徐洁玉身体上掩过。 胡大鹏的心格登一跳。 他倏地感到一双灼烫的眼光,温切地在徐洁玉的身体上滑过,一双无形的手,似乎在轻柔地抚摸着她。 他双颊青筋突暴,脸扭曲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感涌了上来。 那人是否见她赤luǒ的身体? 那人的双手是否也像月光一样抚摸过她? 或许,两人还有更进一步的举止? 他爱她,也相信她,但却无法不嫉妒,只要有爱,就会有嫉妒,爱得愈深,嫉妒也愈深。 他咬着牙,陷入极大的痛苦中,疑惑如翻滚的乌云罩在头顶,猜测象dú一样撕扯着心肺。 她并不知道他此刻正想什么,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已经入睡,而且睡得这么恬而无忧无虑。 她宁静的姿态,他心中的巨浪逐渐平静下来。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去追究? 已经惩罚过那人了,而且还罚得不轻,何必再耿耿于怀。 也许,那人真是在教她只身逮狼的这绝活? 可是,男女授受不清,她怎么能只身面对一个陌生男人? 她与那人究竟还有何关系? 月亮变得有些惨淡。 惨青的月光照在他身旁的流水上,似有一种无由的秘密,就在这水中潜伏。 他再次深吸口气,心思转到花毛狼的身上。 它今夜会来吗? 听徐洁玉说,每年初夏,这条花毛狼都会来这山谷一次。 据说这是它出生的地方。 他希望它能来,并让徐洁玉逮住,这样就了结了徐洁玉的心愿。 他又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它不来。他不愿让徐洁玉受到穷害,那怕是一点点伤害也不行! 他在矛盾中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他没动。 徐洁玉也没动。 他不动,不要紧,他从小练功,曾经这样蹲立过一天一夜,可是徐洁玉却不同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 他被她的毅力所折服,没再想去劝她,也没胡思乱想,只是默默地开始念着:“畜牲,为什么还不来?来,快来呀!” 他的心和她的心溶在了一起。 一条黑影从山谷上出现,向沙石滩上移动。 黑影由远而近,朝徐洁玉而来。 不用细看,胡大鹏已一眼看出,来的正是那条一年多前咬死岳母后,在他刀下逃走的白额花毛狼。 该死的畜牲。 花毛越来越近,月光下连毛也清晰可辨了。 他总算看清楚了这条狼。 这是一条花头素尾的灰毛大尾巴狼,身子大得象一头小牛犊,尾巴在地上拖着三尺多长,竖立支楞的双耳,象两把尖刀,长嘴里露出的青牙和四肢的利爪,给人一种狰狞可怖之感,更可怕的是,它前额上的一道疤痕,那长虫样的疤痕,使它象是一头专噬人的魔鬼。 那疤痕是他的快刀留下的,这也是他快刀第一次失手。 花毛狼放慢了速度,但仍然在一步步地向徐洁玉靠近,那谨慎的模样象是在窥探周围是否有什么陷阱和埋伏。 胡大鹏感到了一丝不安和惊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是当年左右两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也不曾惊慌过。 他此刻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妻子徐洁玉。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拔出暗藏在腿肚上的匕首。徐洁玉不让他出手,自然就不会让他带金刀,他只好悄悄地带上了这把匕首。匕首远不及金刀顺手,但他坚信,只要他一扬手,匕首定会在花毛狼咬伤徐洁玉之前,钉入它的脑门心。 花毛狼蓦然停住了脚步,支起耳朵,歪着脖子,四下张望,眼睛里闪烁着幽绿色。 好机灵的畜牲! 显然,它已听到了他拔匕首时,发出的异样响动。 “妈的!”胡大鹏心里恨惯地骂着,停止了一切动作。 花毛狼若是狼群的头领,只要一嗥叫,便会唤来一大群狼,那时候狼群攻至,危险不说,徐洁玉的报仇心愿就无法实现了。 花毛狼只是伸了伸脖子,并没有嚎叫,再次迈开了步子。很明显,这是一条不聚群的独狼,然而,独狼比一般狼群的头狼要凶残百倍,狡猾百倍。 徐洁玉能对付这条花毛狼吗? 凶头额渗出了一层细汗。 花毛狼很狡猾,每前进两三步,就停一会儿,支起前腿,蹲着后腿,不住地四处瞅望。 他听逮狼高手说过,这是独狼的习xìng,叫“一步三回头”又名为“狼顾”,是狼贪婪和多疑的紧张情绪的表现。 花毛狼虽然走走停停,但徐洁玉的距离却是愈来愈近。 五丈、四丈…… 不到两丈离了! 徐洁玉还是静静地躺着,纹丝不动。 花毛狼突然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掉转了头。 奇怪!难道花毛狼打算就这样半途而退? 就在胡大鹏猜想的刹那间,花毛狼猛地转回头,跃起身子,扑向徐洁玉。 胡大鹏险些叫出声,但他没喊,因为他毕竟是超一流的高手。 他发觉花毛狼是在跃,而不是扑,躺在地上的徐洁玉也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花毛狼从徐洁玉身上跃过,拖长的尾巴从脚到头在她身体上轻轻扫过。 徐洁玉象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似的,仍平静的躺着。 胡大鹏对花毛狼的狡猾感到惊讶,想不到畜牲也会这样jiān诈,而徐洁玉的镇定,却使他对她顿时充满了信心。 也许她真向那人学会了只身逮狼的绝招。 他决定静心观看,不到生死关头,非出手的时候,决不出手。 逮狼的结果,也许会解开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死结。 花毛狼奔出十丈外,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徐洁玉身旁二丈远的地方蹲着,片刻,再次从徐洁玉身上跃过,大尾巴重重地扫在徐洁玉身上。 徐洁玉还是沉默不动。 花毛狼再绕个圈,回到原地,再次跃起。 “妈的,畜牲!”胡大鹏暗地里骂着,“还会反复试探。” 花毛狼经反复几次跳跃试探后,已蹲身在徐洁玉身旁。 胡大鹏清楚地看到,花毛狼的长嘴一张一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半尺多长的舌头在嘴边一伸一缩,时舔时卷,好一副悠闲的模样。 他想起了逮狼高手对他说的话:“狼在急于吃人前,仍能保持着虚伪与jiān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待你明白要吃你,你已后悔太晚,猝不及防了……” 但,狼毕竟是狼,他已看到花毛狼长舌的涎水,正在舌尖上往下滴落。 他知道花毛狼已馋得忍耐不住,要对徐洁玉下口了。 花毛狼突地趴下身子,全身几乎贴着地面,两个前肢伸着,两个后脚弓着,像蝎子虎一样,扑向徐洁玉。 胡大鹏咬住了嘴唇。 是到动手的时候了! 然而,徐洁玉还是没有动。 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还有更好的时机? 胡大鹏瞪圆了眼! 花毛狼已摸到徐洁玉的身旁,却忽然抖抖毛弓起了身子,迈着急促的步子,围着徐洁玉转了两个圈。 花毛狼再也不装模作样,它大概已确认已没有任何危险,可以放心地尝眼前的这个细皮嫩ròu的睡美人了,它伸着鼻子,凑到徐洁玉身上,从上到下地嗅来嗅去。 它边嗅边舔,长舌头在徐洁玉腿根部位停下来,一伸一缩,津津有味地舔着,涎水滴落在她腿上和腰身上,它时不时歪起头,泛红的疤痕,闪着绿寒光的眼睛,还有那呼呼的呼气声,令人毛骨悚然。 花毛狼还是条色狼。 胡大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胸中燃起一团烈火。 他想冲出去,但耳边响起了徐洁玉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出手。” 他握着匕首,牙齿咬破了嘴唇,血在流淌。 此时的徐洁玉闭住了气息,以超人的毅力忍受着花毛狼的凌辱。 她真想动手,忍耐已到极限,但,还没到时机,决不能轻举妄动! 人狼之间,已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稍一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不是丧命狼口,便会让花毛狼逃之夭夭。 她耳畔响起了教她逮狼的那人声音:“这是一头公狼,它天xìng狡猾,在吃人之前还要作最后一次试探,往人身上撤泡尿,它撒尿的时候,就是你动手的时机……” 她极力忍着,保持不动。 花毛狼卷起舌头,直起身子,用两脚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放下前肢,一扯左后腿撤出了一泡尿。 狼尿撤在她脸上,一股臊气往她鼻孔里钻,几乎令她张嘴呕吐。她没想到狼尿会这么躁! 花毛狼居然在徐洁玉脸上撤尿! 胡大鹏实在是忍无可忍,扬起了手臂。 匕首尚未出手,徐洁玉却已采取了行动,只见她藏在肋下的右手闪电似的一击,一根小铁棍便狠狠地击中正在撤尿的花毛狼的鼻子。 击狼的鼻子? 胡大鹏心一动,一掌拍在溪流水中,水花溅起老高。 逮狼高手对他说过:“狼怕打鼻,豹怕打腰,狼有嗅觉灵敏的鼻子,能嗅出各种气味,辨出猎物和敌人,但这鼻子却又是最致命的弱点。只要一拳击中它的鼻子,它就会立即昏迷。” 徐洁玉迅速翻身,左手揪住狼耳将狼掀翻,双膝顶住狼腰,右手抖开铁丝,将花狼长嘴扎住,然后又将四腿紧紧绑住。 动作麻利,一气哈成,从击倒花毛狼到将狼绑住,只是在一瞬之间。 她刚站起身,一件衣服披在她肩上,胡大鹏已站在她身边。 他深情的带着几分佩服的眼光,盯着她道:“你真行。” 她望了他一眼跨前几步,弯腰抓起地上的小布包:“我去溪中洗个澡。” “哎!我……”他盯着她还半luǒ在外的身体,很想与她亲热一下。 “你不要过来。”她像猜到了他的意图,“你守住那家伙,它很快就会醒来了。” 她很快地消失在怪石后,溪流中响起了泼水声。 胡大鹏在花毛狼身旁蹲下。 乖乖!好一头大狼,圆滚滚的身躯,凸凸的肌ròu,看样子足有百来斤。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狼会是徐洁玉赤手空拳逮到的。 那人真是在教徐洁玉的赤手逮狼绝活! 他心中的死结解开了,脸上绽开了笑容,但笑容中带着一丝内疚。 “洁玉!”他大声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他是个豁达的男人,有错敢于承认,何况她是自己所爱的人。 她没有答话,传来一阵急促的泼水。 他低着头,盯着花毛狼道:“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所以我不愿……唉,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一心想为娘报仇,所以才……可是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这是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他的身旁。 他惊愕地扭转头,他没想到,她的轻功竟会这么好,居然在他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他身后。 她沉静地道:“走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回老家,为娘祭坟呢。” “喂。”他扛起花狼,迈步就走。 她贴身跟在他身后。 妻子的心愿实现了,心中的死结解开了,他满面春风,充满着喜悦。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明天用花毛狼为母祭过坟之后。他将宣布辞去神鹰门门主的职务,退出江湖,与她过一种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已厌倦了江湖纷争,血腥厮杀的日子,他渴望和她与儿子能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已决心激流勇退。他为此而高兴。他想当她明夜听到他的决定时,定会同样地高兴。 她yīn沉着脸,满脸是忧郁和不安。 她知道一切才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搏斗还在后面。 她不愿这么做,但却不能不这么做,这是命中大注定。 还有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兴冲冲地扛着花毛狼走着,全然不知道今夜这场人狼搏斗,只是一场人生大悲剧的序幕。 第二章 人兽世仇 在长白山沙石坳里,有一个不大的小村鹿子。 据县志记载,宋志,徐姓人氏来此聚居,因地形如鹿头,故名。 左侧背靠青山,右侧面对一片黄沙石地,沙石坳也因此而名。 这里气候古怪,时有风沙,水源在十里外的青山里,并非是理想的栖身之地。 然而,正因为这样,这里才是个三不管的自由之地,当年避难至此地徐姓人氏,才得以在此安身。 小村内原有十余户人家,清一色的干打垒墙,四合院似的一式建筑,包括老小在内共有一百零八人。 这个数字很巧,恰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的数字。 其实,鹿子村的徐姓人氏,也并非是等闲之辈。 村口沙石上竖着一块巨碑,碑上刻着四个大字“瓦岗雄风”。 据说这些徐姓人氏,都是唐代开国元勋李世民的军师爷徐茂公的后嗣。 这些人在沙石坳里也曾风火过一些日子,他们征服了后山坳的荒山,把鹿子村的魔号,扬到了五十里外的太吉镇上。他们用钱买通了官府,用实力jiāo结了长白山黑白两道的朋友。在长白百村联英会上取得了一席地位,他们准备在这里建立起一座城堡,然后再…… 希望破灭了,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狼害。 沙石坳出现了一大群凶恶狡猾,穷凶极恶的狼群。 也许是鹿子村中这个“鹿”字的缘故,狼群将矛头对准了徐姓人氏。 一场人狼大搏斗旷日持久地延续下来。 一代人,两代人,一窝狼、两窝狼,相持不下。 在这荒凉的地方,这短时间的jiāo替中,人类的繁衍远不及狼迅速。 鹿子村的人在逐渐减少,因为有些人丧身狼口,有些人因害怕而逃离村子。 狼群的数量却在逐渐增多,包括狼群召来的同伴。 鹿子村的人已四面狼歌。 看来这场人狼大搏斗,将以狼的胜利而告终。 然而,徐姓人氏中不乏智勇者,他们毕竟是那位足智多谋的徐公茂的后代,一位年轻的勇士深入狼群,以特有的气魄与胆量,降服了狼群的头狼。 沙石场的狼群奇迹地消失了,那位年轻的勇士也随着狼群没了踪迹。 狼害没有了。 鹿子村却从此一蹶不振,衰败破落了。 幸存的鹿子村的徐姓人氏,面对着土墙废坪和黄沙土地,丧失了最后的信心。 狼群消失后的第二年,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鹿子村。 唯有一户人家没有搬走,那就是徐洁玉和她的娘。 徐母不肯搬走,自有她的理由。因为那位深入狼群的年轻勇士,便是她的儿子。她深信儿子一定会回来,她要留在这里等他。 她等了一年,儿子没有回来,却来了一条大花毛狼。 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人狼博斗。 人狼苦战了三年。 花毛狼咬死了她家的毛驴,猎犬,叼走了她家的猪,毁坏了她家赖以生存的一切活计,最后…… 若不是胡大鹏的那金刀,徐洁玉也已丧生在了花毛狼嘴里。 落日溶金,暮云合壁。 夕阳给鹿子村前的黄沙地,抹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徐洁玉和胡大鹏并肩站在村东一间土屋的院子里。 这间四合院房的土屋,就是徐洁玉的家。 院子右角,一堆土丘,丘上立着一蹿,上书:“徐母黄氏母亲大人之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是被花毛狼咬死的徐洁玉娘的坟墓。 “娘!”徐洁玉哭着,扑地跪倒在坟丘前。 胡大鹏向身后挥挥手。 两名丫环立即上前,在坟前摆上香烛,供果等物。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名nǎi妈,怀中抱着刚满百日的浩儿。 另外还有四名精壮的汉子,其中两名汉子扛着那头被绑着四蹄、扎着嘴的花毛狼。 这四名汉子,全是一流的高手。他特地用重金雇来的。 他没带多的人来,这是徐洁玉的意思。同时他也认为没有多带人的必要。 他跨前一步,跪在哭泣着的徐洁玉的身旁,帮着她点燃蜡烛、香往。 他朝着坟丘磕了三个响头,扭头向nǎi妈招招手。 nǎi妈将怀中的洁儿递给他。 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浩儿一到他手中,便哇哇大哭起来。 “乖!别哭!有爹在此,不要害怕,来,给外婆磕个头。” 他一边摸着浩儿的头,一边哄着。 洁儿却不卖他的帐,仍然拼命地大声哭着,小脸憋帐得通红通红。 “让我来。”徐洁玉轻轻地说了声,伸手抱过洁儿。 说也奇怪,浩儿一到徐洁玉手中便止了哭喊,居然还破泪一笑。 娘。到底是孩子他娘! 胡大鹏裂嘴笑着,心里充满了幸福之感。 徐洁玉抱着浩儿磕个头,将浩儿递给nǎi妈,咬了咬牙,朝着坟丘道:“娘,女儿替您报仇来了,我要在您坟前亲手剥了这头恶狼的皮,祭您在天之灵!” 胡大鹏伸手将徐洁玉扶起,微侧头,沉声道:“姜青宝,李天奎,动手!” “是!”扛着花毛狼的姜青宝和李天奎匝声上前。 两人动作麻利地将花毛狼倒吊在坟丘旁的一棵桑树上。 花毛狼大概已知厄动临头,浑身痉挛,拼命挣扎着,狼头向上一翘,十分凶悍可怕。 “哩!”徐洁玉拔出早已准备好了牛耳尖刀。 “洁玉!”胡大鹏一旁道;“让他们动手吧。” “不行!”徐洁玉抖抖手中的尖刀,“我一定要……” “哇!”nǎi妈怀中的浩儿突然哭了起来。 胡大鹏将嘴凑到徐洁玉耳边,低声道:“我不愿你的手沾上鲜血,那怕是鸡血、狗血、狼血都不行,我想,浩儿他也不会愿意。” “夫人,”姜青宝道:“让我们动手吧,我们决不会便宜了这畜牲。” 徐洁玉想了想,点点头,缓缓垂下手中的尖刀。 胡大鹏怕吓住了浩儿,向nǎi妈和丫环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nǎi妈哄着浩儿,和两名丫环,退进了里屋。 “点火!”姜青宝抓起搁在地上的一根大捅条,向另外两名汉子发出命令。 坟堆右侧早已堆着数捆干柴,火立即点燃了。 姜青宝将手中的大捅条chā入火中。 这是干什么? 徐洁玉困惑不解,目光投向胡大鹏。 胡大鹏神秘地瞧着她,笑而不答。 “夫人,”李天奎一边拨弄着火,一边解释道:“这条大公狼是狼精,它的皮可是宝中之宝,若用内火zhà法剥下狼皮,制成皮袄,那可是风雨不透比貂皮还要金贵。” “哦?”徐洁玉轻哦了一声,阳是不洁。 李天奎又道:“俗话:心惊肺zhà至死不合,用烧红的chā条。捅进狼屁股眼之后,狼的毛针与绒毛就全乍起来了,此时剥下的狼皮制成皮袄,一年四季不掉毛,此狼又是百年难寻的狼精,皮袄百年都不会坏。” 姜青宝接着道:“此狼皮袄还具有狼的灵xìng,是件防身的武器。若遇盗贼、刺客,或不怀好意的人,无论白天黑夜,狼毛都会竖起,向主人告警。” 当真会是这样? 徐洁玉瞪圆了眼。 胡大鹏温柔地对她道:“剥下这狼皮,我就给你做件皮袄。” 说话间,捅条已经烧红。 姜青宝右手抓起捅条,左手按住狼头,一下子将烧红的捅条,捅进了花毛狼的屁股眼里。 被铁丝扎住嘴的花毛狼,发出一声瓮声瓮气的怪嚎,身子猛然一阵极动。然后头不动了。 徐洁玉脸色倏地变得有些yīn沉。 “快!快剥下它的皮!”胡大鹏急促地催着,神情有些激动。 他听姜青宝说过,内火zhà法剥狼皮,一定要快,要趁内火的火候,否则剥下的狼皮就不灵应了。 姜青宝没有犹豫,在花毛狼垂下头的时候,他已拔出屠刀,在狼头顶上准确地划了一刀,往下,就该翻剥狼皮了。 突然,花毛狼扬起了头,一口咬在姜青宝手肘上,虽然它嘴上扎着铁丝,仍撕下了一块皮ròu,它疯狂地挣扎着,象被倒提着的蛇一样头直往上卷。 姜青宝毕竟是猎狼场上的高手,虽被花毛狼咬了一口,却是十分沉着镇定,他迅速扔掉手中的刀,双手将狼嘴连同铁丝一起,死死捏住。 李天奎也很有经验,立即搬来一块大石头,在另两名汉子的帮助下吊坠在花毛狼的头上。 花毛狼被大石头坠着,头再也抬不起来了,姜青宝没多说话,迅即起屠刀,继续剥皮。 胡大鹏和徐洁玉在一旁看得心惊ròu跳。 没想到花毛狼这么厉害,刚才要是徐洁玉去剥狼皮,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以后的事很顺利,片刻之间,姜青宝已把花毛狼整个皮剥了下来。 “怎么样?”胡大鹏急着问:“这狼皮还灵不灵应?” 姜青宝一边让李天奎替他包扎右手肘上的伤口,一边笑着道:“胡门主放心,狼还没有死呢,这张狼皮比我预想的不知还要好上多少倍。” 胡大鹏绽唇笑了。 徐洁玉的脸上却再次掠过一团yīn影。 花毛狼虽被剥了皮,屁眼里捅了一根铁条,浑身血ròu模糊的,但它仍然还活着,它浑身血红的肌ròu在剧烈地颤动,肚子一鼓一鼓,四肢蹬踢着,两只血红的细眼溜溜地在转动。 难怪有人说,希望有狼一样的生命力。 狼的生命力果真是如此顽强! 姜青宝扎好伤口后,用屠刀拍着没皮的花毛狼道:“胡门主,要不要宰了它?” 胡大鹏偏偏嘴:“掏出它的心来祭坟。” 姜青宝点点头,举起屠刀。 “慢!”徐洁玉轻声一喝。 胡大鹏扭头看着她。 难道挖这头恶狼的心来祭奠娘,不是她的心愿? 她沉缓地道:“放了它。” “放了它?”姜青宝吃了一惊。 “为什么要放了它?”胡大鹏问。 她静静地道:“我想看看它究竟能支撑多久?” 胡大鹏觉得她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 她翘翘嘴,再次对姜青道:“放了它。” 剥了皮的狼,也许还会伤人,姜于宝吩咐李天奎等人让开,并向胡大鹏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留意。 胡大鹏抿了抿嘴。 别说是花毛狼已剥了皮,就是没剥皮张牙舞爪地站在他面前,凭他的武功,他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花毛狼的身子仍在扭动,两只眼睛仍然放着绿光,因没了皮,样子更是令人恶心,可怕。 姜青宝把它从树上放下,取下它脖子上的大石块,然后解开了绳子。 花毛狼脚一着地,呼地窜过坟丘,直扑向徐洁玉。 徐洁玉的脸扭曲了,但却挺胸直立着,纹丝不动。 “当心!”姜青宝发出警告。 李天奎和两名汉子禁不住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胡大鹏的金刀出鞘了。 一道眩目的金光在院空闪过。 花毛狼扭转身,奔向院门外。 胡大鹏金刀入鞘,脸上接着一丝得意的笑。 他刚才一刀能斩下花毛狼的狼头,但他没这么做,他只是斜转刀背在花毛狼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把它吓跑了。 他要满足妻子的心愿。 剥了皮的花毛狼究竟能支撑多久? 花毛狼奔出院外踏上黄沙石地,顿时如疯如狂,仿佛又恢复了它的威风,一窜数尺高,一跃数尺远,往前狂奔。 徐洁玉脸yīn云密布,眼里闪烁着花毛狼眼似的寒光。 胡大鹏满脸惊愕,咬住了嘴唇。 姜青宝、李天奎等四位逮狼高手,相顾骇然,张大了的嘴半晌合不拢来。 花毛狼奔过的黄沙石地上淌滴着一线狼血。 花毛狼奔至村口,开始栽跟头了,栽了一个,又栽了一个。 但奔跑的速度并未减慢。 最后,花毛狼一个跟头栽在村口的石碑上,再也没有动弹。 花毛狼死了,终于死了。 它是死在那块“瓦岗雄风”的石碑前。 四周静静的。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中透着一丝颤栗,一丝不安,还有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恐怖。 蓦地,一阵狂风从山坳外吹来。 狂风卷起院中的尘土和烧残的焚纸、柴灰,在空中溜溜地直转。 远处,一股隐隐绰绰的沙雾,向鹿子村涌来。 这地方也有风沙。 胡大鹏、姜青宝、李天奎等人的神情诧异,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徐洁玉脸色凝重,心事重重,凝视着远处的眸子里精光闪烁。 虽有风沙,仍是夕照辉煌。 风沙卷过村口前的沙石丘地。 徐洁玉眼中忽然涌上一层极深的痛苦,不禁眼眶红了。 这是鹿子村徐姓人氏的坟地。 这里安着徐姓人氏的数代精英。 这里缠绕着徐姓人氏的最后梦幻。 这里躺着她的除了娘以外的最亲最亲的亲人。 风沙卷到村口的石碑前,打个旋儿,像龙卷风似地冲向天空。 风沙依然进不了鹿子村! 鹿子村经过狼害和无情岁月的侵蚀,依然保存着它的英姿与神威。 “瓦岗雄风”的石碑,在流霞般的红光中,卓立村头的黄石堆上,嗤笑着天地。 花毛狼前蹄下跪,跪伏在石碑前。 徐洁玉的身子微微一抖,眼中滚出一颗晶莹的泪水。 “你怎么啦?”胡大鹏抓住她的手臂,柔声问。 “没什么。”她用力挣脱出手,揉揉眼睛,“眼里进了砂子。” 没待他再问话,她转身急步进了里屋。 他觉得她今日神态有些反常。 是过于激动,还是触景生情,乃或还有别的原因? 她虽然是他的妻子,但他一直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他感到一种困惑和不安。 他拍拍手,撩起衣袍,蓦地,他的脸色变得异样yīn沉。 血,一点血! 雪白的衣袍内襟上沾着一点殷红的鲜血。 他杀人不少,但衣袍上从未沾过点滴血迹。 这滴血,可是不祥之兆! 难道今夜会有什么灾难临头? 他呆立良久,才缓缓地转身走进里屋。 月亮爬上山场。 这夜的月亮,又圆又大。 往日在鹿子村,很少能见到这种月亮。 月光洒在院坪里,就像在地上撤上了一层碎银。 胡大鹏晚餐时喝了一壶酒,此刻望着天空的明月,心中的一丝困惑和不安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骚动着的是另一种不安。 他极想与妻子亲热一番,她的大仇已报,该是时候了。 想到此,他全身一阵躁热,心火灼炽。 他推开房门,走向后院徐洁玉的卧房。 卧房里亮着灯光。 她还没有睡。 没睡就更好,也许她此刻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他呼吸急促,步子更快。 卧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她真在等候自己? 他急步进入房中。 刹时,他怔住了,他发觉她正在给浩儿喂nǎi。 她为什么给浩儿喂nǎi? 乍看起来这是两个愚蠢而可笑的问题。其实不然,因为自从浩儿生下来后,她就从来没有喂过他的nǎi,也没有带他在身边睡过觉。 她向他解释说,这是她娘家祖上的风俗,从小要陪养孩子的生存能力。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扭头,也没有扭身,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他支吾了一下,“我来看看浩儿。” “浩儿已经睡着了,你走吧。”她将怀中的浩儿轻轻放入摇篮中。 她上身微弯,敞露在衣襟外的雪白丰满的rǔ房,象雪兔一样地在跳动。 他痴痴地盯着她,眼前晃动着她躺沙石滩上的胴体。 她掩上衣襟,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到床旁铺开被子:“对不起,我要休息了。” “洁玉!”他按捺不住胸中的yù火,猛地扑过去,从背后将她拦腰抱住。 “你要干什么?”她冷冷地问。 “我……要你!我需要……”他一边说着,一边脱去了上衣。 “不行!”她倏然转身,一双眸子灼灼发亮。 他的脸和半luǒ的身上都充满了血,那血都快着火了,从脖子到胸脯都变了颜色。 “我要!”他发疯似地低吼了一声,伸手撩开她的衣襟,抓住了她的双rǔ。 “不……要……”她扭动着身子,竭力挣扎。 “洁玉,我是你的丈夫,是浩儿的爹,我爱你,我需要你……” 他轻轻唤着她,声音中无限柔情,万般恩爱。 她停止了挣扎,垂下眼皮,深潭般的双眼里闪烁着迟疑不定的光。 在她隐密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复杂矛盾的暗流,这难言的暗流,正是她今天情绪异常的根源。 他沉浸在爱与yù的激情中,全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表情。 他轻抚着她的rǔ房,轻吻着她的前额和颈脖,热情地喃喃着:“你是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如何活下去……” “我……”她喃喃着,结结巴巴,全身颤抖。 他以为她有了激情的反应,于是贴紧了她的身子,继续道:“你娘大仇已报,回去后我就辞去总坛门主之职,带着你和浩儿退出江湖,去过安宁的生活,那时你我长相厮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我要天天与你亲热……” 她轻咬嘴唇,弯弯的细眉缩拢了,瞳仁里一片迷乱的光芒。 她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她也知道他是真心爱她。 他也许是一座高山,一条大川,但是…… 她想到了今夜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是一场悲剧的序幕,而且,谁也无法制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她很咬嘴唇,血涌上双颊,喉头像堵了一团东西,止住了呼吸一样难受。 “洁玉!”他把她掀倒在床上动手解她的裙带。 她感到惊慌与恐惧,不觉发出惶恐的呻吟:“不……不不……” 他脑子嗡嗡发响,听不到妻子的呻吟,也看不到妻子惊恐的脸,他只有渴求发泄的痛快与狂躁。 这是所有男子汉的共同弊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他身子一抖,手中的裙带,坠落到地下。 这是为什么? 他瞪大眼睛,十分惊愕,瞬间的突变,完全震惊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用力将他从身上推开,扳着冷漠的脸道:“请你出去。” 他像是火炉一下子掉到冰窖里,灼炽的烈火顿时熄灭,一股冰凉凉的冷气骤然从他的背脊掠过。 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道:“为什么?” 她抿抿嘴:“因为我没兴趣。” “不,我不相信!”他弓下身子,抓住她的双手,胸脯沉重地起伏。 她用力地缩着手:“别嚷嚷,会吵醒了浩儿。” 提到浩儿,他立即松开了手。 她是他的生命,浩儿则是他的命根子。 浩儿在摇篮里攒着小拳头扭动了一下,又一下。 他有很强的克制力,马上清醒过来,默默地提起裤子,穿上衣服,朝她凄然地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间。 她从床上跳起来,系好衣裙,发疯似地冲出了房间。 她奔过走廊,穿过前屋过道,直跑到院坪里。 月光照亮了院坪有角的坟丘,把墓碑的黑影拉得长长的。 她扑倒在坟丘前,双手抓起两把泥沙高举着,面向苍穹。 良久,她心绪稍许平静,便伏跪在地,虔诚膜拜。 她默默地祷告着,在冥冥中聆听神灵的昭示,皇祖的暗谕,和天地的启迪。 前院房的道尽头,默立着胡大鹏。 他默默地瞧着她,心中又浮起一丝困惑和不安,他们是恩爱夫妻,但,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一个不解的谜,一个迷离的梦,给他的炽烈真情笼罩上下一层扑塑的yīn影。这yīn影将要左右他和她,还有浩儿的命运吗? 衣襟上的血,不祥之兆! 第三章 狈和狼头 夜深了。 油灯柔和的光线漫洒在房间里。 徐洁玉平静地站在摇篮旁,凝视着摇篮中的浩儿。 圆圆的鹅蛋形的脸,微向上挑的眉毛,高准隆起的鼻梁。稍扁的踊唇,有几分像自己,也有几分像他爹。 这孩子本是富贵相,双颊圆润,下巴宽大,脸形略长,五官凹凸有到处,颇有立体感,眉目之间散发出富贵气质,气度坚定,日后定是相貌堂堂的英伟人物。 可是今夜的安排,将会改变他终生的命运,是死是活都尚难预料。 正因为这个原因,打他出世以来,她就没喂过他nǎi了。 没带他睡过,唯恐母子之间建立起骨血的感情。 然而,大自然千奇百态,神神道道,有许多谜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有许多情感是不由人自己控制的。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人,为了完成父兄神圣的使命,她能牺牲一切,能抛弃一切感情。 但,她错了,人类这种高级动物的感情,有时居然不能由自己主宰。 她献身胡大鹏后,竟然会爱上他,刚才险些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她对浩儿的感情,更是微妙,在这关健的时刻,她几乎想背叛父兄的使命。 不,决不能背叛神灵、皇祖和父兄! 她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平静下来,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桌上的油灯灯光陡地跳了一下。 浩儿攒着小拳头在摇篮中打了个冷颤。 他的心咯噔一跳! 浩儿会不会丧身狼腹? 浩儿会受到人间最不堪忍受的折磨! 苦命的孩子。 她的心碎了,心中充满了痛苦。 “叭!”一颗泪水淌落在浩儿的小脸上。 浩儿晃晃头,缩了缩鼻孔,但未醒来。 她伸出手去,想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但当她的手触到他小脸时,却象摸到一块烧红的烙铁上,立即缩了回来。 她默默地望着他,脸上本来是端正直楞的线条,因痛苦抽搐而变得歪扭。 她本不平静的心间,再次掀起狂澜。 “哇”夜空传来一声怪鸣。 她像吃惊的兔子从凳子上蹦起。 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 她犹豫了片刻,深沉地看了浩儿一眼,咬咬牙,将桌上的油灯移到窗台上。 灯光映在贴了倒福字的窗纸上,就象是窗靡上绽开了一朵血花。 她回到房中坐下来,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半个时辰过去。 “呜哇”突然,屋外响起一声狼嚎。 “狼,有狼!”是姜青宝的叫声。 四野,响起一片凄厉的狼嗥。 “狼来报复了!” “好多狼” “哎呀!狼……狼群!” 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小小的四合院屋内响起了一片惊慌的呼喊声。 “不要慌!”是胡大鹏的喊声,“大家集中到后院房去!” 急促、纷乱和脚步声向后院奔来。 徐洁玉不慌不忙地抱起摇篮中的浩儿。 胡大鹏第一个冲进卧房。 他还在房外,已高声发问:“你怎么样?浩儿怎么样?” 徐洁玉沉静地道:“我们没事。” 胡大鹏吁了口气:“那就好。” nǎi妈、两名丫环和两个拎着刀光着胳膊的汉子,随后进入房中。 胡大鹏对两名汉子道:“你们在此保护夫人和公子,我到外屋去帮助姜青宝和李天奎对付狼群。” 徐洁玉的卧房是里屋,只要守住了外屋和过道,狼就不可能伤害里屋的人。 “是。”两名汉子一边应声,一边开始封死窗户,一边检查房梁。 这两人都是对付狼群的好手。 徐洁玉将浩儿递给nǎi妈:“你好好照顾浩儿。” 胡大鹏瞧着她道:“你也要去前屋?” 徐洁玉撩撩额前的秀发道:“狼群我见得多了,对付它们我比你有经验。” 说完,她身子一扭,已抢步出了房外。 胡大鹏眉头微微一皱,跟着抢了出去。 两名汉子随即将房门关上,并移过桌子顶住门格条板。 前房里。 灯已熄了。 月光透过窗纸,给漆黑的小屋滤进一些儿光亮。 姜青宝贴在窗户的猫洞眼里往外张望,李天奎立在一旁。 神色有几分紧张。 胡大鹏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拍着手中的金刀背道:“几只小小的野狼算不了什么,用不着害怕。” 他这句话是说给徐洁玉听的,他发觉徐洁玉神情那时候恍惚,似乎极为担心。 徐洁玉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伸到窗户旁望外观看。 “情况恐怕不止是这样。”姜青宝沉声道:“胡门主,你往外瞧瞧。” 胡大鹏俯到窗边的洞眼一看,不觉声音有些发愣:“咳!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后院的一面土墙上,黑压压趴满了狼头,狼眼里放shè着幽幽的象磷火样的光,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令人心惊ròu跳。 院外,磷火似的绿光在移动,jiāo织成网,层层叠叠,数不清是多少只狼头在晃动。 少说,屋外的狼至少也有一百多条! 瞬间,狼停止了嚎叫,不声不响地趴着,像是在等待命令。 “狼来报复了?”胡大鹏低声问。 “不会。”姜青宝凝眉道:“花毛狼是只脱群的独狼,不会有狼群跟着它。” “那它们究竟为何而来?”胡大鹏又问。 “狼群在此出现,一定有其理由,也许……”姜青宝话音到此顿住,扭头瞅了徐洁玉一眼。 胡大鹏明白姜青宝的意思,这些狼是冲着徐洁玉来的! 难道鹿子村的人狼大搏斗,还没有结束? 胡大鹏问徐洁玉:“以前狼群来袭时,你们怎样对付它们?” 徐洁玉指指墙上的一排小洞眼:“用排箭和连珠箭,不过,从娘去世后一年多没用过,全都已锈坏失灵了。” 胡大鹏眸光闪了闪:“姜青宝,你有什么法子阻住这狼群?” 姜青宝喂了一声,没有回答,显然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天奎一旁道:“我们有弓箭和套钩,加上您的金刀,要守住这屋子,想是没问题,只不过……” 姜青宝截住他的话道:“最重要的是弄清这群狼究竟想干什么,弄清它们的目的,才好对付它们。” 徐洁玉沉缓地道:“它们是冲着我来的。” 胡大鹏急忙道:“有我在,你用不着怕它们。” 徐洁玉没吭声,从墙上摘下弓箭,用弓头捅开了窗户纸。 胡大鹏道:“你想干什么?” 徐洁玉搭箭上弦,对准墙上的狼头:“shè狼。” “别着急!”姜青宝按住弓头,“要沉住气,这是一群夜狼。只要咱们坚持到天亮就没事了。” 天空,月亮已经西斜,三更已过。 姜青宝点燃一盏油灯,放到窗台上。 胡大鹏困地道:“你这是……” 姜青宝打断他的话道:“狼多疑心,亮起灯就能使它不敢轻易向屋内发起进攻。”说着话声一顿,低声道:“狼马上就要进院了。” 话音刚落,绿光闪动,群狼从院门里,土墙上呼地窜进了后院。 胡大鹏捏紧了手中的飞刀。 九把柳叶飞刀是胡大鹏的第二绝技,十丈之内百发百中。 刀无虚发,狼想从窗下走廊闯到内房墙角,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姜青宝右手握着套钩,左手执着匕首,李天奎和徐洁玉长弓在手,已严阵以待。 然而,群狼并末立即扑向屋子,而是一条条悠闲自得地在院子里走动,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象是在逛庙会。 胡大鹏惊异地轻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徐洁玉抢在姜青宝之前答道:“有狼头,狼群在等待狼头的命令,狼头不下发命,它们是不会采取什么行动的。” 胡大鹏呶呶嘴道:“难怪它们行动齐扎,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狼群还在院子里游dàng,但有少数几条已开始慢腾腾在奔霍。 突地,一声低沉的狼嚎。 刹时,五六条狼同时跃起扑向外屋。 “shè!”姜青宝高声嚷了一声。 嗖!嗖!李天奎和徐洁玉的箭同时shè出。 扑在头里的两条狼被箭shè中,但未伤及到要害部位,两条狼栽倒在地,就是打了个滚,一声不响地往回窜去。 其余的四条狼并未见退,仍然扑向外。 狼群在院中绕成大大小小的圈圈,急聚地奔,两条负伤的狼没入圈中不见。 胡大鹏楞陵了眼,忘掉了投掷手中的飞刀。 这群狼简直象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 就在这一楞之间,狼已扑到了屋下,胡大鹏听到了狼爪挠门的声音。 李天奎放下弓箭,抓起钢刀,抢到门边,以防万一房门被狼撞破。 胡大鹏举起飞刀,拍拍肩背,向徐洁玉投去一个安慰的笑。 这群狼果然是为徐洁玉而来,但有他在,任何狼也休想沾到她一根汗毛! 两条青虚虚的狼影窜到窗户下。 “来了!”姜青宝低声告警。 话音未落,突地,两只狼头伸进了窗户。这是两条大灰狼。 它们象人一样直立起来,前爪搭在窗台上,张开吐着舌头的嘴巴,瞪眼支楞楞的向屋内张望。 “呀!”姜青宝低喝一声,右手猛地一抖,套钩尖刺正chā入狼嘴。 胡大鹏飞刀还未扬出,徐洁玉欺身而上,手中牛耳尖刀刺向另一个狼头。 “当心!”胡大鹏叫喊声中,金刀已如同一道电光罩向窗台。 两声嗥叫,两条大灰狼仰面倒地,随即打了个滚,逃回院中。 挠门的狼也迅速退下去。 月光照亮了洒落在地上的两行狼血。 狼群的第一次进攻被轻易击退。 胡大鹏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姜青宝却肃着面容道:“这只不过是狼群的一次试探xìng的进攻,狼群真正的攻击还在后面。” 胡大鹏惊诧地抿了抿嘴:“真的?” 还未待姜青宝答话,李天奎高声叫道:“狼又进攻了!” 一声冷厉的狼嚎响彻夜空。 二十余条狼一齐出动,扑向外屋,那气势就像一群奔腾的野马。 三张弓,每弓两箭,同时shè出。 有狼栽倒在地。 有狼发出惨嚎。 但狼群的攻势毫未减弱。 九把飞刀出手。 一片耀眼的金芒中,有血光迸溅。 数条凶猛在前的恶狼死于刀下,但狼群就像敢死队的士兵一样,仍前仆后继地涌来。 胡大鹏横着金刀,护在徐洁玉身前,等待着狼群的攻击。 “胡门主!”姜青宝套钩伸出窗外,套住一只狼头,仓惶地道,“狼群想攻击……里屋!” 浩儿!浩儿! 胡大鹏来不及细想,即刻对姜青宝和李天奎道:“出屋去,守住过道!” 姜青宝抓起一根长qiāng,跃出窗外。 他空中侧身,一qiāng刺在刚套住狼的头额上,然后头一扭,刺向另一条刚窜上走道狼的腰身。 这是一条非常狡猾的狼,猛一扭身,张嘴咬住了qiāng头。 姜青宝一连几抖,居然没能脱出qiāng来。 突然,他感到颈后一股冷风,接着一双ròu乎乎的爪子搭在了肩上,同时一个毛茸茸的嘴正在拱他的脖子。 狼搭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他是一个逮狼高手,自然知道如何对付眼下的情况。 沉着,镇定,千万不能回头,否则锋利的狼牙立即会咬断人的喉管。 他扔掉手中的qiāng,双手倒回,抓住狼搭在肩上的两条腿。一个大背包,把搭肩的狼摔了出去。 立即又有三、四条狼向他扑来。 胡大鹏嘱咐了一声,要徐洁玉不要出屋之后,挥刀逾窗而出。 他来得正是时候,姜青宝已危急万分,姜青宝虽是逮狼的高手,但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凶狠狡猾的狼。 刀芒弯弯,淡如月色。 金刀像一片刀轮从过道滚过。 月光下喷出了血雨。 狼群怪叫,突突奔腾。 不知是否有狼闯进了里屋? 胡大鹏无法断定,因为狼群的进攻,并未因同伴的死亡而停止,相反变得更为激烈。 血腥的气息,更撩起了狼的痹xìng和嗜血的疯狂。 “火把!火把!”姜青宝大声嚷。 “我正准备呢!来了,来了!”李天奎在屋内应着。 呼!呼! 数支火把掷出窗外。 姜青宝接过两支火把,以火把做武器,左右轮开。 他知道狼怕火,也怕硫磺,这火把上浇有硫磺和松子油。是对付狼的最好武器。 火光呼呼,劈啪作响,恶狼纷纷后退。 李天奎左手执着火把,右手握着钢刀,也抢出屋外参战。 胡大鹏稍得喘息,扭头张望。 只见两条狼已窜到里屋窗下,正嘎吱嘎地咬着窗橇子。 “该死的畜牲!”胡大鹏怒吼一声,凌空跃起,掠向里屋。 左手一扬,一支火把直捅狼头,狼脸毛着了火,嚎叫着往后闪退。 右手金刀斜落,一颗狼头裹着鲜血飞出一丈开外。 “浩儿怎么样?”胡大鹏大声发问。 “没……事。”nǎi妈声音颤抖地说。 “好好护住公子。”胡大鹏提着金刀返回过道口。 “呜哇”一声狼嗥,接着所有的狼都嚎了,凄厉的狼嚎,声震屋宇,震耳yù聋。 月亮在狼嚎中颤栗地躲进了云层里。 “快拿柴把来!”姜青宝监视着狼群,急声吩咐李天奎。 里屋的屋侧道上堆着许多扎捆了把的干柴。 李天奎捧来柴把,把过道口围住。 姜青宝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柴堆。 火劈啪地烧了起来,火光使空中的明月暗然失色。 过道口前的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条狼的尸体,满地都是红红的血。 乱了阵脚的狼群,乱哄哄地在院子里奔突着绕圈子,嗷嗷怪嚎着,但却毫无退却的意思。 徐洁玉在屋内观看着,微微泛白的脸上罩着一层严霜。 一声特别的狼嚎声。 狼群安静下来,又开始有秩序的逛dàng。 姜青宝瞪圆着眼,借着火光极力搜索着,想找出狼群中的狼头。 他的眉抟攒成了一堆。 这绝非一群普通的狼群! 他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此时,有几条狼退出院外。 “它们想干什么?”胡大鹏问,“是不是要退却了?” 姜青宝缓缓地摇摇头,惶惶地答道:“不知道。” 胡大鹏瞪着眼:“你也不知道?” 姜青宝苦兮兮地一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我们也许遇到了对头,这群狼实在是太狡猾了。” 胡大鹏不以为意地反诘道:“你认为我们斗不过这群狼?” 姜青宝抬头看看天空,未置是否:“已是四更了,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我们就赢了。” 胡大鹏侧头看看外屋窗户,大声道:“坚持到天亮,我看绝不会有问题。” 片刻之后,院墙上出现了几条大狼。 这几条狼彼此簇拥着,像是一个整体,从墙上跳进了院子里。 立即有二十几条狼围拢过去,前后左右站定,仿佛是在警戒。 几条大狼分开,围成圈子,圈中蹲着一条显得有几分老迈的肥狼。 这狼与一般的狼不同。嘴筒圆阔,尾巴短秃,肚皮上的白毛特别多,尤其特殊的是,它的两条前腿很短,像是胸膛上长出的两只小犄角。 “这就是狼头?样子难看极了。”胡大鹏皱着眉问。 “不,这不是狼头,是狈!”姜青宝举着火把道。 “狈?”胡磊鹏惊讶地道:“它怎么会是狈?” 李天奎一旁抢着道:“狈的前腿短,自己无法行走,但它的后腿长,只要有狼扶着它,它便能和狼跑得一样快。” “哦!难怪刚才有两条狼架着它。”胡大鹏缩缩鼻子,“不过,我也见过不少狼,怎么从未见到过狈?” 姜青宝道:“狈这家伙生xìngjiān诈狡猾,深藏在狼群之中,如不深入狼窝,很难见到它,所以有句话,要逮狈,与狼睡。” “嗯。”胡大鹏点点头,“群狼把狈抬来想做什么?” 李天奎已掩不住语气中的惊慌:“一定是要狈出主意当军师。” 说话是,几条大狼抬起狈,在二十几条狼的前呼后拥下绕着院坪走了一圈。 可惜距离太远,否则,胡大鹏真想一掷金刀,将这头难看的狈,钉死在地上。 狈回到原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声音像鬼叫,十分难听。 胡大鹏咬了咬牙齿,心里感到不舒服。 忽见狈趴在地上,用两个小前爪挠了两下地。 狈身旁的一条大狼,昂起头发出一声嚎叫:“呜哇” 姜青宝眼中闪过一亮棱芒。 这就是狼头! 接到狼头的命令,狼群立即散开分成两路。 一路狼退出了院子。 一路狼奔到外屋临院的另一例墙角,开始用前爪扒墙根的土。 剩下的二十余条狼,仍守地狼头和狈的身旁。 “狼想打洞?”胡大鹏好奇地望着扒土的狼,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ìng。 “狡猾的狈!居然想打洞进屋的主意。”李天奎忿忿地道。 “打洞进屋?”胡大鹏心陡地一颤,似乎感有些不妙。 “刷!刷!刷”狼爪扒土扒得又急又快,土墙灰高高扬起。 “你听。”姜青宝铁青着脸道。 胡大鹏转过头,刹时,脸色倏变。 后院里屋墙外,也传来了狼群扒土的刷刷声。 狼群为什么要扒里屋的墙土? 难道狼群除了对付徐洁玉之外,还要对付浩儿。 “这……”胡大鹏感到有些慌乱。 姜青宝沉声道:“看来这些狼除了对付夫人之外,想对付公子。” 胡大鹏道:“去里屋将公子拖过来……” “这不行!”姜青宝摇摇头道:“恐怕我们对付不了狼群的前后夹攻。” 胡大鹏浓眉一竖:“咱们冲出去。” “这更不行。”姜青宝仍摇头。 胡大鹏绷起脸道:“你以为这些狼能围得住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姜青宝冷静地道:“狼群当然困不住你,但是在上百条恶狼围攻中,要保证夫人和公子万无一失,恐怕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院角的狼打洞的速度很快,眼看跳进坑里刨土的狼,只有尾巴留在外边,说明墙洞即将打穿了。 “你说该怎么办?”胡大鹏焦急地问。 “我有办法。”随着话音,徐洁玉从外屋窗户里跃了出来。 她已换了一身装束,青衣、青褂、青裤,腿上绑着绑带,右手握杆套钩,左手捏住一把尖刀。 胡大鹏情急之下,未曾仔细思打量她为何如此打扮,心中急声问:“有什么办法?” “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了狼头,狼群就会不战自退。”徐洁玉话未说完,人已跃进了院坪里。 一声狼嗥。守在院坪里的二十余条狼一齐扑向徐洁玉。 “洁玉!”胡大鹏见状,一抡金刀,也抢进了院坪。 为救妻子,他已别无选挥。 “上!”姜青宝举着火把,跟着冲了上去。 眼下除了逮住狼头,逼退狼群之外,也没有别的良策了。 呜哇声响成了一片,院角的狼停止刨坑,一齐转向胡大鹏扑来。 胡大鹏大发神威,金刀横劈直砍。 狼头架起狈跃上土墙就跑,但其余的狼却攻势更猛。 徐洁玉厉声中追出墙外。 胡大鹏恐她有失,匆忙衔尾急追。 追出墙外,越过前坪,直到村口石碑前的沙丘地里。 徐洁玉不见了身影。 沙丘地里到处都是狼。 狡猾的畜牲,居然在这里还设有埋伏! 狼群一边向胡大鹏攻击,一边灵巧地躲闪着金刀,它们退中有进攻,进攻中防守,攻防给合,往来不定地转着圆圈,把胡大鹏紧紧困在核心。 沙丘的沙地迟滞了胡大鹏的脚步,狼爪扬起的沙尘时时蒙住了他的眼睛,使他金刀的威力在减。 狼群居然会利用沙丘地形来困住敌人。 难道这群狼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群? 他困惑不解。 土屋后院坪里。 姜青宝双手握着火把,狂呼乱吼,在群狼围攻下中,闪转窜跳,拼命厮杀。 李天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里屋情况不明。 忽然觉得自己是掉在了什么陷阱中。 是什么陷阱,谁人设的陷阱,他不知道。 呼!一条狼搭上了后肩。 他右手往后一熠,火把戳在狼脸上,狼嚎叫着蹦开了。 不料,他左手的火把却被另一条狼顺势咬住。 他极力想甩开咬住火把的狼,没能办到,却又被另一条狼搭上后肩。 他只得弃掉火把,把搭的狼甩出丈外。他失去火把后,立即被狼群逼到院墙角。 狼群围住他,划开一个三角。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群经过精心训练的狼群。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 他明白,抵抗是毫无意义,唯一能招至的,只是这群狼更疯狂的复仇。 他垂下手,静待死神的到来。 狼渐渐逼近。 他只觉得眼一片青虚虚,绿光闪闪,三角越逼越紧,越逼越近,他已感到了狼嘴里呼出来的热气。 狼的长嘴一口咬在他的颈脖上。 他不害怕,也不感到意外,从第一次逮狼起,他就知道他注定要死在狼嘴下。 村外沙丘的搏斗还在进行。 胡大鹏虽然被困,摆不平眼前的这群狼,但狼群却也奈何他不得。 胡大鹏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场厮杀只怕要持续到到天明。 他咬了咬牙! 突然,响起一声长长的怪鸣,接着是声狼嚎。 群狼闻声一齐掉头奔突,争先恐后窜出沙丘,刹那间,大地一片空旷,不见了一条狼影。 “洁玉!”胡大鹏运功呼喊。 喊声响透云霄,四野嗡嗡回响。 然而,没有徐洁玉的回声。 “浩儿!”胡大鹏又呼喊一声,发疯似的往回跑。 土屋里不见了一人。 姜青宝、李天奎不见了。 守护里屋的两个汉子也不见了。 nǎi妈和两名丫环也没有了影儿。 连院坪里的尸体都已消失。 剩下的只是血迹,血腥,血风,和那在半天瑟瑟发抖的惨淡的月光。 “浩儿!”他发疯似的呼喊着,从屋里奔到屋外。 “冬!”金刀掷在地上。 “嗤!”他屈膝跪在狼血中。 “洁玉浩儿”他仰面向天,扯长嗓门呼喊。 良久,良久。 他嗓子哑了,呼喊变成了嘶叫。 他终于疲倦了,抱着头俯到血地上。 东方透出一线曙光,接着升起一片段红。 霞光涂抹在他的身上,将全身染得通红,分不清是血还是阳光。 他突然抬起头,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天边刚露出头的太阳。 他发现太阳像是狼头,正朝他张着血盆大嘴。 他霍地站起,举起沾满狼血的双手,朝着天空,斯哑着声音叫道:“该死的狼群!这血海深仇……” 他抨然倒地,晕死过去。 第四章 死亡爸地上的luǒ婴 塞外大漠。 一望无际的黄沙。 一片无尽的黄色。 绵绵无尽的路,生长在路旁疏落而干枯的茅草也是黄的。 疮痍满目的荒凉。 无法忍受的寂寥。 空旷的天空万里无云,即使有偶而飘过的云朵,也因害怕这里的寂寞与空虚,无意停留,匆匆而去。 这里是大漠的鹿子原。 鹿子原。 鹿村。 是两个相似的名称。 两个不同的地方。 鹿子村在长白山,曾是徐姓人氏寄望发达的基业地。 鹿子原在塞外大漠,是块被称为死亡谷的坟地。 鹿子原是死亡的颜色,然而在这块坟地里,在这茫茫的沙雾之中,却孕育着生命。 沙地里躺着一个赤luǒ的婴儿。 是个十五个月的男婴。 微长的脸,向上挑的眉毛,高隆的鼻梁,稍扁的嘴唇…… 生就富贵相的浩儿,经历十个多月后,被狼群叼到了塞外大漠死亡谷。 他身边围着九只狼,还有两条伸着长舌的大母狼。 不远处的沙坡上蹲着七、八条大狼,和它们的军师爷丑八怪的狈。 他并不感到害怕。 十个月来,在他浅浅的意识中,他对狼已经习惯了。 他感到的只是口渴与饥饿。 他挥动着小手,蹬着脚,竭力扭头望着两条大母狼腹下垂着的rǔ头,那里有击要的赖以生存的rǔ汁。 人一生下来时,便有求生的渴望和本能。 他也一样。 狈举起细短的前爪,龇牙咧嘴地摇摇头,难听地嚎叫了一声。 两条大母狼跟着叫了一声,扬起了前爪。 九只狼一涌而上,围住浩儿又啃又咬。 它们咬他的手、脚、胸、腰,唯独不咬他的脸。 他感到了剧痛,拼命地抖动着手脚,大声哭嚎。 他模糊意识中,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他感到了潜识的失望和恐惧。 狼在欢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咬他,戏耍着他,那场面就像是一群猫在戏弄着母猫逮来的一只小耗子。 他哭声渐渐减弱,拼命的挣扎变成了蠕动。 沙坡上的狈用前爪刨了刨沙土。 两条母狼低嚎了一声,将狼赶开。 浩儿浑身鲜血淋淋,变的像个血ròu丸子在抖动。 他已精疲力尽,奄奄一息。 两条母狼走过去,用舌头舔干净他身上血,然后将rǔ头凑到他脸上。 他猛地挺起头,小手抱着母狼的肚rǔ发疯似地拼命吸吮。 吸过一条母狼的rǔ汁后,另一只母狼又凑拢过去。 几只狼崽想过来急抢nǎi吃,却被母狼凶狠狠地避走。 “呜哇”狈身旁的狼头,仰天长嚎。 母狼扭扭身子,低头叼起浩儿,带着狼崽,向沙坡另一侧奔去。 一条类似山谷的沙丘。 沙丘上竖着一块石刻,上书:“死亡坟地。” 石刻比鹿子村前的石碑要小,但要高出许多,远远看去,就像是chā在被处斩犯人后脖上的长标。 石刻和长标一样,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石刻后的死亡谷,是一片神秘而可怕的土地。 神秘的是,谷内终日yīn风凄惨,沙雾弥漫,且日夜闪烁着鬼火与磷光,有人说这里面埋藏着一大批宝藏,还有一本当年江湖神谷门门主燕神飞的神剑秘笈“倒悬天地”。 可怕的是,几十年来想发财的,想得到神剑秘笈的,想揭开死亡谷之谜的,武林前辈、成名剑客及身怀绝技的亡命之徒,踏入死亡谷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少林高僧普济大师也是如此。 真正的死亡谷。 凡进入死亡谷的人,没人能出得来。 因此,“死亡坟地”的石刻,变成了生与死的界碑。 近十年来,没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母狼叼着浩儿,率着狼崽,奔进了死亡坟地。 沙雾翻滚,瘴气逼人。 根本就没有路,孤家荒陵在沙雾中影影绰绰,变幻不定。 就像大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 母狼经直往前奔,狼崽唬着脸紧跟其后。 遇着墓穴往前跃。 遇着“河流”往前跃。 遇着“深渊”也往前跃。 半个时辰后,母狼跃出了沙雾,屹立在一条绿色的丘坡上。 眼前是一块小小的绿州。 一片小树林。 一片绿草。 一条小溪。 溪边一座茅房。 茅房前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书生。 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谁也没想到,死亡谷里却有一处绿色的世外桃园。 其实,这也并不十分奇怪。 这一带正是大漠沙石中的一片狭窄的绿州地带,古来闻名中外的丝路四大绿州,即汉武帝所设制的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就在这一线路上。 只是这一段埋葬着无数英灵,充斥着冤魂煞气的荒陵坟地,割断了这条绿带,随着岁月的流逝,气候,地形的变化,便把这块小绿地理藏到了死亡谷风沙、瘴气的墓地里。 两条大母狼叼着浩儿,带着狼崽,在坡上等候。 片刻,狼头带着架着狈的狼窜上了绿州。 狼头没有停留,一直奔到茅坪前,在书生面前站定。 书生削瘦,修长,面色苍白,左眼是个空洞,右眼深陷的眼眶透着冷厉,鼻梁尖削挺直,嘴唇薄,嘴角微见下垂,有袖空dàngdàng的没了胳膊。 他虽然是个独眼独臂人,但显得十分温文尔雅,蓝缎子长衫,系一根丝带,一撇青虚的胡子,剪修得很有气度。 书生缓缓地做了个手势。 狼头和七、八条大狼架着狈,在书生面前支起前腿坐下。 书生的目光转注到丘坡上。 他缓缓地举起左手,轻轻招了招。 叼着浩儿的母狼窜下丘坡,奔到书生面前,将浩儿放到地上。 浩儿吃饱了狼nǎi,有了力气,刚放下地,又大声哭喊起来。 他嗓子已经斯哑,哭喊声有几丝儿像狼的嚎叫。 书生面色冷峻,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深陷的有眼里透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眼神。 这娃儿能有用? 这娃儿能练成神剑秘笈“倒悬天地”? 这娃儿日后能报仇雪恨,完成大业? 不管怎样,总得要试一试。 对书生来说,这是皇祖训命,神圣职责。 对浩儿来说,这是一场毁灭人xìng的灾难。 书生凝视片刻,挥挥空洞的衣袖。 母狼叼起浩儿,奔向小树林的石洞。 丘坡上的母狼带着狼崽,也向小树林奔去。 小树林旁有许多的石洞,那里是狼群的栖息地,换句话说就是狼穴。 赤身luǒ体的浩儿跟狼崽睡在一起。 这是一种非人xìng的折磨,也是一种特殊的锻炼。 书生坐着没动。 人兽之间,在进行着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jiāo流。 入夜。 弦月如钩,星星闪烁着昏黄的幽光。 天地间,一片混沌。 书生站立在丘坡上,身边站着那条狼群的狼头。 书生伸出左手摸摸狼头的头。 狼头仰起脖子发出一声嗥叫。 刹时,死亡谷时响起一片狼嗥声。 片刻,两条母狼叼着浩儿奔向谷外。 这一次,母狼后跟着的不是狼头,而是一大群成年狼。 浩儿将要又一次接受特殊的锻炼。 书生独眼里闪出狼眼般的绿光。 母狼将浩儿重重地摔在沙地上,还用前爪在他身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浩儿醒了,大声地哭喊,但眼中已没有了泪水。 狼群在沙丘上展开,围成一个大圆圈。 母狼奔到圆圈中,跑了一圈,然后朝狼群翘了翘屁股,跪到圈外数丈远的沙丘旁蹲了下来。 沙丘坡顶狼头昂着头蹲着,身旁紧贴着两条大母狼。 浩儿停止了哭喊,瞪圆了小眼,好奇地观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狼群中一条狼跃入了圈内。 这是一条威武健壮的大狼,黄色的毛微微竖起,衬出一身精钢般结实的肌ròu和蕴含着无比劲力的修长四肢。 它摆摆尾巴,向蹲在圈外的母狼,发出一声讨好似的低嚎,然后昂首环顾群狼,那模样像是在向狼群挑战。 不错,它的确是在向群狼挑战。 这是一场求偶战,血光和厮杀中的求偶戏。 在狼群这个家族中,没有包办婚姻,也没有自由恋爱,只有实力,这里是个讲究实力的冷酷世界,有实力才能生存,才能得到“爱情”。 每逢jiāo配季节,狼群中的公狼都要进行大战,只有最强壮的战胜了所有对手的公狼,才能与母狼jiāo配。 黄毛狼晃晃头,嚎叫一声,正式发出挑战。 “呜哇”,一灰毛大狼跳进圈中应战。 它瞪着血红的双眼,斜瞟着圈外的母狼,步步向黄毛狼逼进。显然,它已决心不惜流血牺牲,也要讨得母狼的欢心。 灰毛狼在跃起,张开血盆大嘴,扑向黄毛狼。它以挑战者的姿态,抢先发动了攻击。 黄毛狼轻蔑地哼了一声,摆尾扑上。 两条狼立即绞在了一起。 低低的沉吼,粗重的呼气,飞扬的沙尘,弯月也失去了光泽。 “嗷,嗷!”灰毛狼绝地号叫着,一瘸一跋地跃出了圈外。 黄毛狼高傲地昂起头,嘴角沾着一撮灰毛和一缕鲜血。 灰毛狼不是黄毛狼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咬伤了右后腿。 只得告败。 母狼歪起头,看也不看嗷叫着从它身旁走过的灰毛狼,却向圈中的黄毛狼投去一个深情的眼光。 美女爱英雄,人如此,狼也如此。 黄毛狼神气地跑了一个小圈,回到原来的位置。 没有狼再应战。 狼头挺直了身子。 圈外的母狼翘起了后腿。 浩儿眯起了细眼。 就在这骨节眼上,狼群中又冒出条狼,窜进了圈内。 这是条大肥狼,也是浑身黄毛,狼脸上长满了ròu疙瘩,样子十分可恶又可怕,说多丑有多丑。 黄毛狼的眼里闪出绿幽幽的寒光。 母狼放下后腿,张开了嘴。 狼头保持原有的姿势蹲下,两条母狼靠紧了狼头的身子。 神情似乎有些害怕。 疙瘩狼不声不响,示威似地咧咧宽长的长嘴,便向黄毛狼扑了过去。 黄毛狼发出一声厉嚎,腾空跃起,迎了上去。 它知道今天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一场殊死的博斗。 两条狼在沙地上翻腾,打滚,拼命撕咬,互不相让。 浩儿看得瞪圆了眼。 他不知道它们在打,只是觉得很有兴趣。 旋即,两条狼分开。 疙瘩狼低嚎着,尾巴茸拉拖地,腿一跋一瘸的,很沉重。但,它并没有逃跑,也没有退出圈外。 黄毛狼高兴地支起前腿叫了一声,再度扑上。 这不是凶猛的攻击,而是吓唬似的追赶,黄毛狼的意图。只是想疙瘩狼逐出圈外。 疙瘩狼没有一点躲避和反击的样子,瘸着脚蹦着,似乎有些惊慌,然而,当黄毛狼追到它身边时,它却猛缩后腿,调转过身躯,沿着黄毛狼肚皮擦过,再猛然蹬腿,向黄毛狼袭击。 疙瘩狼的跋腿原来是假装的! 它丑陋的长嘴张开,尖利的牙齿像尖刀,直取黄毛狼的脖子。 黄毛狼中计,一时难以转体,只得尽力一窜,只听“嗤”地一声,被疙瘩狼咬撕下一块胯ròu。 黄毛狼叫着,在圈内狂奔。 疙瘩狼高昂起头,狼眼里绿光闪烁。 黄毛狼奔了数圈之后,速度减慢,它鼓着腿,血正在往外冒涌。 狼头在沙丘坡上正襟危坐,纹丝未动。 黄毛狼看了狼头一眼,垂下尾巴,缓缓转过身躯,向圈外走去。 它伤势不轻,料已不是疙瘩狼的对手,自认服输。 圈外的母狼垂下了头,神情沮丧已极。 谁愿嫁给一个丑八怪? 疙瘩狼突然跃起,扑向已定到圈外的黄毛狼。 按狼群求偶搏杀的惯例,取胜的一方,只要将对方赶走就行了,从不追杀对方,疙瘩狼的举动,实是出乎狼群所料。 黄毛狼遭到袭击,猝不及防,被疙瘩狼扑倒在地,一口咬断了气嗓,它仅仅狰扎了两下,就寂然不动了。 疙瘩狼舔着黄毛狼脖子上的血,血像甘泉,它越舔越搀。吧哒地吸吮着。 狼群中掠过一阵骚动。 浩儿的小手小脚也一阵抽搐。 狼头仍睡着没动,只是眼中的绿光暴炽。 疙瘩狼停止了吸吮,用长舌舔舔嘴边的血,蹬步走回到圈子中。 月光照亮了沙地。 狼群静静地围成圆圈站着。 没有狼再敢跃入圈中,向疙瘩狼挑战。 黄毛狼是狼群中最强壮的公狼,它都丧命在疙瘩狼嘴下。 谁还能是疙瘩狼的对手? 求偶战胜负已定,疙瘩狼是今夜的新郎! 圈外的母狼虽然有些不满,但仍无奈地翘起后腿,洒下一泡尿,表示对新郎的欢迎。 狼群开始蠕动,接着是小步地绕圈奔跑,这是对新郎的祝贺。 母狼翘翘屁股,向疙瘩狼丢个媚眼,走向沙谷。 该是入洞房的时候了。 但是,疙瘩狼仍站在圈中没动。 新郎还要干什么? 疙瘩狼仰面向月,发出一声嚎叫,声音甚是凄厉。 奔跑的狼群立即停下来,数十双狼眼闪着碧绿的冷芒。 新郎野心还不小,居然敢向狼头挑战! 疙瘩狼想当狼头! 狼嗥月,是向对手发出生死挑战! 强存弱亡,生死立判,没有半点调和的余地! 狼头蹲在沙丘坡上没动。 它瞳仁在逐渐放大,暴炽的绿光在眼眶里绕出一个个光圈。 当年,它是一条刚刚强壮起来的狼,它很自信,很贪婪,并很自以为是。 在一次狼群中求偶战中,它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成了新郎,但它和现在的这条疙瘩狼一样,并不知足,向狼头,一条花毛狼,提出了挑战。 一场激烈的搏斗后,它拖着血淋淋的身躯逃离了狼群,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一个书生救了它,令它惊奇的是,这个书生不仅能听懂狼语,而且还能用一种心术法与它jiāo流对话,于是,它像一条狗似地跟定了书生。 书生给它疗好了伤,教了它一套搏差斗的技击,半年后,它带着书生回到了狼群。 它用从书生那儿学来的技击,报了花毛狼一箭之仇,将花毛狼赶出了狼群。 它成了这群狼的狼头,花毛狼则成了一条独狼,花毛狼就是被徐洁玉逮住的那条狼。 它虽是狼,却也有灵xìng,知道感恩报德,它不许任何狼伤害书生,并让狼群都尊重他。 初时,狼群都不服,时有攻击书生和其它的背叛行为发生,它对此都以暴力镇压,对背叛的狼皆处以极刑。 久而久之,狼群与书生逐渐建立起了感情,书生又替狼群找来了一位狈军师爷,把整个狼群,练得就像是一支精悍的军队。 它们南征北战,从长白山打到大漠,消灭、并吞了不少狼群,真是打通天下无敌手。 它们开始真心地敬畏书生,当书生帮它们找到了死亡谷内的这块绿州之后,更是视书生如神明,每一条狼都像忠实于主人的狗一样,听他的话。 一年前,书生独自外出了几个月,回来时丢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 整个狼群都愤怒,死亡谷坟地里,狼嗥声彻夜不停。 三个月内,凡路过此地的车马人畜,一概尸身全无。 狼毕竟是狼,而且是一种极其凶残、冷酷的野兽。 书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狼群因求报复而激发的嗜血的兽xìng,使狼群平静下来。 接着,便是这场远征抢劫浩儿的行动。 它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它猜得到,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报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行为。 它无条件地服从恩人的命令,但在狼群里它却是主宰着一切。 它是狼头,所有的狼都得听它的指挥。 既然是狼,就得遵守狼群的规定,狼头是群狼通过搏斗的方式选出来,从来没有世袭和永远不变的狼头。 任何狼认为自己已有够强的实力,都可以向狼头提出挑战。 对于这种王位的挑战,狼头不可以拒绝,更不可以权相压,下令群狼攻击挑战者,若是那样,引起的将是一场毁灭狼群的混战。 这种挑战的结果,不是你死我活,便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 疙瘩狼再次发出嚎叫,狼脸上的肌ròu都在抽搐。 狼头无法拒绝疙瘩狼的挑战,它缓缓站起身来。 它并不是害怕疙瘩狼,而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这位挑战者,因为三天前的一场战斗中受了伤,它受的是内伤,伤得不轻,这件事,只有书生,狈和几条大狼知道,疙瘩狼就是几条大狼之一。 它没想到狡猾的疙瘩狼,会选在这个时候向它挑战。 疙瘩狼yīn森森的狼眼盯着狼头。 狼头伤情如何? 它还能象往常那样勇猛吗? 疙瘩狼确实很狡猾。 它用计战胜黄毛狼之后,根本没有必要咬死黄毛狼,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狼头的伤势。 如果狼头并没有出面干涉,这说明狼头的伤一定不轻。 所以,它选中时机,向狼头发出了挑战,这是它夺取狼头王位的最好的,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它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它再次发出挑衅的嚎叫。 狼头身躯动了动,但没出回声。 疙瘩狼yīn侧恻地笑了,利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蓦地,狼头仰面嗥月:“呜哇” 声音沉浑、凝重,震撼沙丘,丘鸣谷应,回声悠悠。 疙瘩狼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往回一缩。 狼头的伤已经痊愈? 它的威风顿时失去了一半,头也聋拉下来,它想后退,但已经不及了。 狼头几经运气,才进声发出嚎叫,意在疙瘩狼一个下马威。 气势上压倒对方,便抢先占了三分上风。 狼头跟书生多年,已学会了一点机谋。 狼头既占上风,得势不饶人,凌空跃起,扑向疙瘩狼。 它积蓄了充足的力量,似疾风暴雨,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向疙瘩狼。 疙瘩狼投机未成,心已先虚,见狼头如此攻势,哪敢迎敌? 居然扭头就跑。 狼头临头罩下,一口咬在疙瘩狼背脊上,疙瘩狼叫声刺耳,沿圈逃窜。 狼群将圈围紧。 既然是向狼头挑战,怎能不战就逃? 疙瘩狼见状,不禁慌了,一时乱了步子。 狼头知道疙瘩狼犯了搏斗中的大忌:越是处下风,越是慌乱,越无生机。 这是制敌的最好机会。 狼头毫不犹豫,毅然扑击。 它毫不费力地咬住了疙瘩狼的颈喉管。 惊慌中的疙瘩狼开始拼命反抗,在反抗中它发现狼头的牙齿并不十分有力,它明白自己上当了。 狼头有伤在身,原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它疯狂地挣扎,想摆脱狼头的牙齿,它有几下几乎成功了。 然而,狼头终于咬断了它的气嗓。 疙瘩狼栽倒在地上,四肢急剧地独搐着,一双狼眼睁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狼头松开了口,缓缓抬起头,它嘴都是血,分不出哪是疙瘩狼的血,哪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狼群欢腾起来,疯狂似地奔着圈子,狼眼里闪烁着凶狠、贪婪的光。 狼头稳步退出圈外,走回到沙丘坡上。 沙丘坡上的两条母狼立即贴到它身旁。 忽然,狼群停止了奔跑,仰起头瞧着沙丘坡上的狼头。 狼头昂起头,力竭声嘶地叫了一声,一种干麻沙哑的声音,惊人心肺。 但,它的声音,立即被一片嚎叫声淹没,所有的狼都怪嚎着,扑向疙瘩狼和黄毛狼的尸体。 叫声刺耳,群狼在混战中争食着同类的尸ròu。 浩儿狼嗥似地哑声哭着,手脚缩成一团。 他虽然还不懂事,但这弱ròu强食的血淋淋的一幕,却深深地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 这将是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第五章 八绝文狂 白驹过隙,七载如流。 又是一个寒凝大地,雪盖大谷的时节。 赤luǒ的浩儿仰躺在雪里。他黑黝的皮肤,浑身上下满是疤痕和疙瘩,除了那张脸之外,谁看了都会感到触目惊心。 他眯眼望着天空,脸上接着一丝冷漠的笑,眼缝里闪着机敏的光。 十余条狼在两丈开外,呈圆形将他围住,他抓起一团雪塞入口中。 就是他抓雪塞入口的时候,十余条狼同时行动,一声不响地如同利箭shè来。 他蓦地弹身跃起,空中旋起一柱雪花。 十余条狼虽然是偷袭,却都扑了个空,他已弹身跃至数丈开外的小溪旁。 群狼嚎叫一声,展开扇形,向他扑击。 这一回,他却没有动。 一条大灰狼抢先扑他身上,张开利嘴咬向他的喉节。 他极其敏捷地用双手扣住大灰狼的前爪,身子往后一仰,倒入小溪中。 小溪上的藏冰碎裂了,水花溅得好高。 他身子在水中一滚,就势将狼头按入水中。 “扑通!”另两条狼收不住脚步,也栽倒在溪水中。 溪水很冷,冰寒彻骨。 落水的狼慌忙窜出水外,支起前腿,竖起狼毛,一个劲地乱抖。 浩儿毫不在乎地抱着大灰狼,在水中乱滚。 大灰狼挣扎着摇着头,发出瓮声瓮气的低嚎。 它认输了。 浩儿抱着大灰狼跃出水面,扑到雪地上。 群狼怪声嚎叫着。 人与狼在雪地上翻滚,尽情嬉耍。 一声尖厉的哨音划过长空。 群狼忽地散开,立在雪地里伸长了脖子。 浩儿从地上弹起,飞鸟似地掠过小溪,投向溪流上游路旁的茅房。 房分两间房,中间用一帘草席隔开,里面算是卧房,外面算是客厅,左侧一个斜棚,那是厨房。 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建筑结构。 客厅里一张竹桌,桌上搁着砧板、菜刀,既是餐桌、书桌,也是案板。一个竹书柜,两长竹板凳,墙上挂着一柄生了锈的古剑,除此而外,别无他物。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摆设。 书生不在客厅。 目光落到砧板上。 砧板上一块血淋淋的鹿ròu。 他眼里目芒一闪,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抑制的yù望。 他想吃一块生鹿ròu。 七年来,他跟狼群一起睡觉,一起去猎物,一起与各种同类生死拼博,他不单具有狼的野xìng,而且还染上了狼的习xìng。吃生ròu,是他染上的习xìng之一。 然而,他的师傅,他叫书生为师傅在他六岁那年,就不允许他吃生ròu,他的饭每一顿都是由师傅亲手烹调。 他很尊重师傅,他认为是师傅救了他,如果没有师傅在狼群,他早就被狼吞食了,同时,他也很害怕师傅,因为师傅经常变出许多花样,叫狼群来折磨他。 他悄悄地走近竹桌。 砧板上血淋淋的生鹿ròu,泛出一种特殊的诱人的香味。 他盯着生鹿ròu,目光变得贪婪、凶狠。他不敢违抗师傅的意愿,只好吞了一下口水强忍着。 他赤luǒ着跪在竹凳上,双手支挥着桌沿,伸长了脖子,就像一条焦渴的狼。 不能吃生ròu,师傅不准吃生ròu! 他越是抑制,吃生ròu的愿望越是强烈,竟使他yù罢不能。 他终于伸手按住砧板上的鹿ròu,俯下头来用锋利的牙齿。 撕咬下一块鹿ròu。 一股浓浓的血腥和生ròu的芬香,使他感到一种惊悸,喜悦和激动。 他运动上下额,准备咀嚼。 突然,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右脸腮上,他头往后一仰。口中的鹿ròu裹着一口血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书生已出现在他身后。 他不敢叫喊,也不敢回头,赶紧从竹凳上跳下,垂首侍立在桌旁。 书生独臂一挥,竹桌上的砧板,菜刀和鹿ròu一齐跳起,飞向厨房。 书生撩直蓝袍在竹桌旁坐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像鹰荤一样盯着浩儿。 “你又偷吃生ròu?”冷冰而严厉的声音,令人心悸。 浩儿头低得更低,胆怯怯地道:“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书生哼一声,“前天你也偷吃了生ròu。” “你怎么知道?”浩儿说这句话,瞟了书生一眼。 这条该死的狈,一定是它向师傅告的状,他心里自咒诅那只白胜老狈。 其实,书生并不知道前天偷吃了生ròu,只是根据他今天的表现,而进行的讹诈,他毕竟是个小孩,没有经验,书生一诈便诈出来了。 “你不用怪狈。”书生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在这里没有我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 “我……”他想为自己辨护。 “掌嘴!”书生冷声打断他的话。 他举起小手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耳光。 “啪!啪!”他打得很认真,每一掌都灌注了全身的力气。 小脸扇得通红,随即红肿起来。 书生板着脸没叫停。 嘴角渗出了鲜血,一滴,又一滴,随后鲜血盏满嘴角,顺着险腮往下流淌。 书生冷冰着脸,仍没叫停。 扇耳光的小手也肿了起来,脸变得麻木而不知疼痛,两耳嗡嗡作响,眼前起了金星。 他还在打。 “停!”书生终于开口了。 他垂下乏力的手,几乎有此站立不稳。 “坐下。”书生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浩儿双手摸住桌沿,在竹凳上坐下,眯眼望着书生。 书生沉缓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 浩儿扁着嘴,象背书似地道:“我是人,不是狼,狼吃生ròu,人不能吃生ròu。” 书生唬着脸:“可你为什么还要吃生ròu?” 他无言以对。 师傅说,人不能吃生ròu,就是不能吃,现在自己吃了,还有什么好说? 书生灼灼发亮的独眼凝视他片刻,轻叹口气道:“我让你宿在狼群中,是为了把你磨练得象狼一样敏捷、凶狠、顽强,坚韧,而不是要把你变成一条狼。”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书生继续道:“如果你现在这样完全变成一条狼,怎样成大器,怎能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书生继续道:“如果你像现在这样,怎么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他仰着浮肿的脸望着师傅,完全不知道师傅在说些什么? 书生明白他听不懂自己的话,猛然顿住语音,沉吟了片刻后道:“你再敢偷吃生ròu,我就杀了你,如同折断这支头簪。” 说着,书生抢手摘下发结上的头簪,二指轻轻一捏,“卡嚎”一声,头簪裂为两截,一卷乌发散披到肩上。 浩儿的脸色变了,满脸是惶恐之色。 他知道这头簪是师傅心爱之物,师傅现在连头簪都折了。 如果他再偷吃生ròu,师傅真会杀了他! 他急忙道:“我不敢。” “那就好。”书生道:“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睡。” 他受宠若惊:“我睡在这里?” “嗯。”书生点点头,直身到书柜里取来一个包袱和一本书。 打开小包袱,里面是一套衣服。 “穿上它。”书生指着衣服道。 “这……” “少罗嗦,叫你穿就穿。” “是,这……怎么穿?” “我来教你。” 在书生指教下,浩儿穿上了衣服。这是他到狼群后,第一次穿衣。 衣服掩住了他浑身的疤痕疙瘩,那张小脸在白衣的衬托上显出几分俊俏。 书生笑了,浅浅的笑,一闪即逝。 书生又唬起脸,指着书:“今日起,我开始教你识字。然后再教你诗词书画。” 洁儿缩着脖子道:“师傅,能不能不穿这衣,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不行”书生厉道,“你是人,不是狼,狼不穿衣,人不能不穿衣。” “是,我穿。”浩儿口里这么应着,心里却在想:当人多别扭,还不如当一条狼痛快。 他是这么想,可不敢说出口来。书生翻开书;“今天我教你的第一个字,就是狼字。” “狼?” “不错,跟着我念,狼!” “狼!” 浩儿在狼群中生活的第七年,是由狼变回为人的一年。光yīn似箭,日月如梭。 弹指间,又是七年。 浩儿十四岁。 他已成了一个英伟少年。他不仅英伟,而且博学多才,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书生认为他在这方面天赋极佳,深有悟xìng,是个少见的奇才。 人的奇才,既来自先天的灵感与秉xìng,也赖于后天的阅历与磨练,二者皆不可少,否则纵是有才,也奇不起来。 浩儿是精英的后代,有着许多优异的遗传,而他的师傅书生,也是闻名的江南才子“八绝文狂”,有了这两个因素,再加上死亡谷,狼群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他在就出了头。 在短短的七年中,浩儿已熟知典籍,读遍百科,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琴、棋、诗、书、画、酒、茶、医这“八绝”,更是堪称个中翘,当今之世能超过他的人,恐怕不多。 书生高兴极了,浩儿这样聪明,一定能完成大业。 书生同时又悟出个道理,吃狼nǎi长大的人,一定比常人要聪明。 浩儿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掌握了多少,高出别人多少。 除了师傅以外,他晓事后还从未见到过第二个同类。 书生向浩儿开了第二课,传授剑术和内功。 在此之前,他向浩儿传授了自己所知的各种武学,他没正式练过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功,因此功夫很杂,五花八门的各派都有,但他看过许多门派的武功秘笈,这些杂功夫全都是各门派武功的精锈,他一知半解,故而也不知道浩儿学到了多少。 浩儿在狼群中长大,本能地知道武功就是实力,有实力的狼,才能慑住狼群,当上狼头。 有实力的人,才能跺着别人的尸体,当上人上人。 师傅说过,只有当上了人上人,才有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因此,他对练武功特别感兴趣,练好武功,是他的需要。也是他神圣的职责,书生在茅房门外,搁起竹桌,郑重其事的开了课。 他端坐在竹桌旁的竹凳上。 浩儿盘膝坐在桌前的地上。 那条已不是狼头的老狼头和狈,蹲在茅房门前。 新狼头领着二十余条大狼,在四周警戒。 绿草坪里的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书生小心地解开一个红绸布小包袱,取出三本小册子。 他清咳了一下嗓子道:“这是少林的大归内气法,是内功的旷世武学,比少林般若神功还要精深……” 难怪书生如此谨慎,原来少林寺丢失的大归内气法内功秘笈,在他手中! 浩儿第一次听到这些名词,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希望师傅能快些授教。 书生抖抖衣袖,缓缓打开书页,照本宣科地朗读起来。 “武者之神、存于心,浩存于宇,是以,神在心,唯心中有神,始能驾驭万物,方能达到无坚不摧的武学境界中……” 浩儿脸上一片茫然,肃穆的神情若如天神一般。“内气,乃有生之气,造物之所始,yīn阳之所变,因形而移易,了有无,参透虚实,则畅通无阻,谓之顺气……” 浩儿手按盖,顿感体内有一股有形之气在移动。 书生的安排是,内功与剑术两种武功,jiāo叉传授。 他认为这种jiāo叉传授法,最适合于浩儿这种天分极高的奇才。 次日,他开始传授剑术。 他打开一个黑绸布小包袱,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他没有念剑术秘笈本的名字,但浩儿眼尖,看到了黄书在小册子上的四个字:“倒悬天地”。浩儿顿时满腹狐疑。 倒悬天地?难道一柄剑,能让天和地倒悬过来。书生打开秘笈本:“练此剑法者,必须是天生猿人,或是在猿群或狼群中,与猿、狼栖居了十年以上的人。” 浩儿恍然大悟。 难怪师傅要自己练习这种剑法! 他不知道自己落入狼群,也是师傅的安排。 “妄开此本,不练此剑者死。”书生声音打此顿住。 浩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不想练此剑那是不行了! 书生没继续往下念,他傻了眼。 秘笈本上往下写着:“练此剑者必死,望练剑者三思。” 没想到会是这样。 书生的心扑腾乱跳,无法决定这一课是教还是不教。 浩儿没听到师傅的声音,诧异地盯着书生,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为皇祖神圣使命,鞠躬尽瘁,死而无怨!书生冷冰着脸,心念疾转。 浩儿目光由疑惑变得坚定,瞳仁深处迸出一片精芒。 他脸上肌ròu绷紧,神情肃穆地静候下文。 书生微微颤抖的手翻开秘笈内页。 “剑术如同棋式,每一招都含有千万种应变之式,高手相争,正如名家对弈一样,只要一着之错,一念之差,就会满盘皆输!” 浩儿抿紧了嘴唇,眉头深深皱起。 书生继续道:“因此决不能有错,每一着都不能错。然而,智者知虑必有失,只要下着,就可能会有错,有错就可能会输,要不输,只有不下招,不下着就不会有错,没有错就不会输……” 书生怔住了。 这是什么神剑秘笈?简直是瞎扯蛋! 浩儿脸上yīn云重叠,眉毛弓起,像一个偌大的问号。 书生挥挥空袖,轻咳一声,再往下念:“剑招也一样,每招都不能有破绽。 只要一招有破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剑招不可能没有破绽,故此剑法有云:有招必有破绽。要无破绽,只有不出招,不出招,就不会有破绽,故称无招胜有招。” 书生扁了扁嘴。 连篇累赘的废话,说了等于没话的废话!浩儿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这本神剑秘笈,倒是真有倒悬天地之说。 书生翻开第二张内页。 当中一幅图画。 天空一轮明月,一位剑客仰面朝天,两腿叉开,双手按撑着一柄连鞘剑。 图画上首有一行口决: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图画下有角有八个小字:出鞘见血,天地倒悬。 这是什么招式? 书生赶忙翻开后页,希望能找到图画的注解,凭现有的武功水平,他无法向浩儿讲解此剑招。 书生目瞪口呆。 秘笈后面的内页全都是空白! 剑术课到此告终。 狼群又有了新的狼头,老狼头和老狈,走起路来已有些摇摇晃晃了。 书生脸上扯起了皱纹,两鬓增添了许多白发。 浩儿年满十八,已增了几分成熟的风姿。 四年中有两件未可预料的事。 第一,浩儿练成了武林天下第一神剑倒悬天地。 他以超人的悟xìng,悟透了神谷门门主燕飞的无招剑式。 以狼人特有的身手,练成了这招神剑。 书生直到浩儿练成剑式以后,才领悟到剑式中的奥妙。 这是凶残、冷酷无情、无义的剑式,只有在月夜才能出剑。 而且出剑必然溅血。 练剑的人,坠入剑式中,便会渐渐失去人xìng,变得像狼一样残忍、凶暴。 浩儿此刻屹立在死亡谷前的雪地里,仰面向天,眼里闪着冷厉的寒光。 从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这个成长在狼群中的少年,他有的一点人xìng,也被倒悬天地的无招剑式所磨灭。 他扯长嗓子发也一声狼障声。 另一件没有预料的事,是浩儿居然没有练成少林大归内气法。 刚才他的嗥叫声,便证实了这一点,若是练出大归内气法,这一声曝叫,将能震撼百里沙川,使所有飞禽走兽,闻声而逃。 凭他的悟xìng,能练成倒悬天地神剑,却不能练成少林内功法,真是怪事。 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 他终没能练成内功,否则,武林中没人能是他的对手。 书生站在他三丈远的地方,默默地凝视着他。 浩儿的内功太差,不是强敌的对手,是否让他出山? 浩儿神剑练成,心xìng凶残,有狼一般的野xìng和习惯,出山后是否会给江湖带来一场血腥的大杀戮? 不放他出山么? 皇祖约定的时间已到,怎能失信于皇祖? 失信,便是背叛,徐姓人氏,没有背叛皇祖的叛徒! 凡事天数已定,岂能人力所为? 是该让浩儿出山执行二十年前的计划了。 是该浩儿摊牌了。书生深吸了一口气,缓趋声道:“今夜到茅房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宁静地夜空。 一轮满月,带着灿烂的光辉冉冉升起。 数日前,死亡谷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百年未见的雪。雪将绿州全部掩盖,触目尽是一片雪白。 月光照在雪地上,反shè出银白色的光,耀眼夺目。溪水已被雪盖住,只露出一条线带似的水在流淌。 溪水下流旁,一座草棚。 这是书生为浩儿搭建的住房。 浩儿从草棚里掀帘而出。 他深吸口气,抿了抿嘴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在草棚里住了四年,今天,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无须再住在这草棚里了。 他感到有种莫名的冲动,但表情却十分平静。他踏步走进茅房。 茅房亮着灯,他知道师傅在等他。 书生身穿长衫,腰系丝带,在竹桌旁凛然而坐。 桌上点着一支大红烛,搁着一只破旧的织锦袋,和一件狼皮袄。 浩儿在桌旁竹凳上坐下,目光灼灼地丁着书生沉缓地问道:“我该出山了?” 书生默然地点点头。 浩儿想说什么,但没开口,顺从地坐下。书生稍顿了片刻后道:“在我jiāo待你使命之前,你先听我说两个故事。” 浩儿饶有兴趣地仰起头。 “元朝末年,出了两个闻风云的英雄,一个是朱元障,一个是张士诚,他俩既是朋友又是敌人,两人原约定共同携手反元,建立大明教五朝,不想朱元障中途背信弃义,向张士诚下手,张无奈,只得诈降元朝暂避其难,到至正二十三年,张又自立为吴王,企图东山再起,结果终因力量不足,二十九年九月兵败国亡,当时张有个忠实的部下,叫飞骑大将军徐良翼……” 书生眼中噙着泪花,讲叙了一个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浩儿听完之后,居然无动于衷。 书生抿了抿嘴唇,郑重其事道:“你就是徐良翼的后代,今天我恢复你的徐姓,从今以后,你就叫徐天良。” 书生神情肃穆地道:“现在你去沧州西子庄……” “是!” “你全明白了?” “全明白了。” “天良好,现在我给你说另一个故事。”浩儿再次仰起头,那模样象是在问:不知这个故事好不好听? “一条花毛狼在争狼头的厮斯杀中战败了,它远离狼群,成了一条独狼……” 浩儿目芒一闪,自己脱离狼群之后,是否也会成为一条独狼? “徐洁玉的娘被花毛狼咬死之后,她又被胡大鹏霸占了。她发誓要报仇,便重金请来一位熟知狼xìng的人,教她赤身逮狼的绝技,不料在她最后进行实训的那一夜,被胡大鹏撞上了,胡大鹏不问青红皂白,便将那人砍去一条右臂,挖去一只左眼,扔进了深山沟里……”书生说故事的时候,目光始终没离开浩儿的脸。 浩儿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问道:“那人就是你?” 书生沉着脸:“是的。”浩儿接着问:“你想要我干什么?” 书生独眼里闪过一抹dú焰:“杀了胡大鹏。” 浩儿毫不犹豫“是。” 书生又道:“找到徐洁玉,把她带回来见我。” 浩儿仍是简洁的一个字:“是。” 书生想了想道:“如果胡大鹏是你的父亲,你能下手杀了他吗?” 浩儿困惑地反诘道:“难道儿子不能杀父亲吗?” 书生眼中闪过一道痛苦的幽光。 他迅即宁定下来,指着织锦袋道:“这是你的行装,里面有银子和银票,我都教你怎么用了,到了西子庄后,自会有人教你下一步怎么做。” “是。” “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人千万不可相信任何人。” “是。” “现在可以动身了。”书生站起身来。 “我可不可以不要这狼皮袄?”浩儿指着桌上的皮妖道。 “不行。”书生断然道:“你是人就必须与人一样的打扮。” “哦!”浩儿道:“我想见见老狼头,你能不能将它抱来?” 书生惊讶地看着浩儿,想了一会,离桌走出房外。想不到浩儿还会对老狼头有情感!书生刚出房,浩儿弹身跃起,抢到左墙边,摘下挂在壁上的古剑,塞入织锦袋中。 书生抱着老狼头走进茅房。 浩儿已经走了。 墙上挂着的古剑不见了。 他抢出房外,想去追赶,却又顿住了脚步。 空中有雪花在飘,雪地上没有半点足迹。 浩儿练就踏雪无痕的轻功,自己怎能追得上? 一片沉寂。群狼已奉命归栖洞穴。 绝对的寂静! 天地间无任何声响。 突然,谷外传来一声狼嗥。 刹时,群狼出穴,响起一片凄厉的嗥叫。 浩儿在向他告别,在想念他。 中国有句古话:“虎dú不食仔。” 他“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雪地,哑声喊道:“浩儿!我的亲儿!” 然而,他弄错了,一切全弄错了。 浩儿不是他的亲儿,此时也没有想念他。 浩儿发出一声嗥叫,走向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新的世界。 他没有感情,也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心中只有少许的激动。 他收住轻功像常人一样踏步而去,走得不无遗憾,却走得心平气和。 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足迹。 第六章 古怪少年和刁蛮姑娘 临潼西南有个新丰县城。城池不大,但来往游客如织,十分热闹。 该城的繁荣,并非来自自身的发达,而是因为离城不远有一处古迹“旌儒乡”。 史书有云:“秦如皇三十五年,诸生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此正是秦皇坑儒处。 《汉书注》有云:“新丰县温汤之处,号憨儒乡,温汤西南三里有马谷,谷之西岸有坑,古老相传以为秦坑儒处。” 由吊唁、瞻仰、观光、好奇各种心绪驱使的游客,给这里带来了勃勃生机。 天气格外的好。 一连几天yīn沉、冷冽的严寒中,居然跳出了一个火球般的太阳。 城内了一个古怪的少年。 这人蓬头散发,身裹一件旧狼皮袄,穿一条单薄裤,打双赤脚,一只破旧的织锦袋斜在肋下。 他就是狼崽徐天良。 他原打算遵从师命,绕城乡村而过,尽可能地避开人们。日夜兼程,尽快赶到沧州西子庄。 行走七、八天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想去接触一下自己的同类。 他想去看看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无法抗拒这种由自身本xìng而发出的强烈诱惑。 终于,他绕下山道,走进了新丰城。 一排排房屋。 一家家店铺。 斜挑出檐外的酒字旗号。 高声吆喝的小商小贩。 穿着各种服装的行人。 他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听师傅描叙过这种情景,但毕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觉得十分新鲜。 他贪婪而惊悸地观看周围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新奇的感觉。 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那副寒酸的打扮,使人认为他不是个疯子就是个乞丐。 在这个世界上,疯子和乞丐实在是太多了。 他左顾右盼,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主街道。主街道上的行人更多,店铺也更多。 他看得出神,时不时撞在行人身上,行人有瞪他一眼的。掀他一把的,骂他几句的,他全都不在乎。 街上飘着酒ròu香。此时,日近正午,各酒家饭锅正忙着卤ròu,烧菜,招呼客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心中升起一股挠心的食yù。 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闻到这种酒ròu香气,怎能不感到饥饿? 身旁,一家酒店。他想也没想,便跨步走了进去。 立即有两个肩搭毛巾的店小二抢了上来:“出去!” 他们在吆喝谁? 徐天良扭头看看身后,身后并没有人。 一个店小二伸出右手指,指点着他的头额道:“说你呢,快出去。” 徐天良诧异道:“为什么要我出去?” 另一个店小二斜眼着他,伸出掌,在空中拈了拈道:“你小子有银子吗?” 哦!徐天良想起来了。师傅说过,在人生活的地方,无论是喝酒、吃饭、住宿都是要付银子的。 “我有银子。”他点点头,顺手到织锦袋时摸出一锭银子。搁到店小二手掌中。 店小二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老大:“这……” 搁在他手掌中的银子沉甸甸的,至少有五两,难道看走了眼,这小子是个阔少?另一个店小二忙改笑脸,躬身道:“这位大爷,请到里边随便坐。” 徐天良没多说话,便往里走。 店里的客人不算多,还有许多空座。 徐天良径直往里走,走到有厅角的一张小桌旁坐下。 他的想法简单:独自一人坐一张小桌子就行了。 他没想到,店内右厅角的这几张小桌,全是酒家专门设置用来招待有钱人和头面人物的雅座。 他落落大方地坐下,将织锦袋搁在桌上。 店小二眯起了眼。 果然没有猜错,这小子是个阔少!店小二飞也似的奔到徐天良身旁,一个鞠躬,脑袋垂了胯挡里:“大爷,想吃点什么?” 徐天良随意摆摆手:“随便,只要好吃就行。” 店小二又问道:“喝什么茶?” 徐天良扁扁嘴:“金鼎毛尖吧。” 店小二应诺连声,急步退下。 片刻,店小二将一壶金鼎毛尖茶送到小桌上,并斟上茶盅。 徐天良端起茶盅。 茶盅用整块白玉雕成,坠着两个玉圈,手工十分精细。显然是上乘之品。 徐天良没见过世面,以为每家酒店都是用的这种茶盅。所以也没在意。 店小二见徐天良端起茶盅。无任何反应,更认定他是货真价实的阔少,没钱人端起这种茶,手不发抖才怪呢。 徐天良左手指拎着茶盖,在盅沿拨了拨,极有风度地喝了一口茶。 他品茶的动作极为规范,使侍立在一旁的店小二都屏住了气。 徐天良皱了皱眉头:“这茶没我家的好。” 店小二楞呆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是地道的金鼎毛尖,滚开的井水对着壶口冲泡的,不会出错。这小子是否在故意挑剔? 其实,徐天良丝毫没有挑剔的意思,他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感叹。 这壶金鼎毛尖茶,确实不及师傅在讲茶道课时泡的毛尖茶好喝。 “小二!”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叫唤声。 徐天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店门。 店门外,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朴实的打扮,像个乡下女子。然而,她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小巧玲斑而微翘的鼻子,红润娇滴得泛水的小嘴。却和她的装束,极不谐调。 她像是个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不是村姑。少女的目光也正瞧着他。 四目jiāo投,徐天良心弦陡然一震。 他并非好色之徒,不知道什么是色,甚至连一点人的感情也没有,当然不会被少女的美色所动,使他心震的是她瞧着他时的举动。 她瞧着他时,居然一笑。 他立即想起了师傅的话:“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 他心不觉一震,与此同时心中升起一层戒意。 少女的笑,实际上也没什么意思,她只是瞧着徐顺良身穿皮袄,下着薄裤,打双赤脚,逢头散发,又装模作样地坐在儒生酒店的雅座上,实在是好笑。 她想笑就要笑,想闹就要闹,这是她娇生惯养惯出来的任xìng脾气。 正不知如何下台的店小二,见到机会来了,立即高应一声,离开徐天良,迎向少女。“这位姑娘……”店小二开口招呼。 少女随便地往一张空桌旁一坐,摘下背上的包袱:“来一桌上等酒菜,要快。” “上等酒莱?”店小二晃晃头道:“本店上等酒菜有十余种酒菜,不知姑娘……” 少女哼哼一声,打断他的话:“来一桌鱼翅席。” “鱼翅席?”店小二眯起眼打量着少女,瞧瞧自己是否听错。 鱼翅席是儒生店的名席,在十余种酒席中排名第一,每席价为三十两银子。 少女眸子翻了翻,含笑道:“你怕本姑娘付不起银子?” 说话间,少女伸手从包袱中模出两片金叶子,扔在桌上。用嘲弄的口吻道:“够不够?” 店小二脸堆笑,抓起金叶子在手中拈了拈:“够了,够了!” 两片金叶子的重量,足够换五十两银子。 店小二占了便宜,笑得扭变了脸,恭声道:“小姐的朋友什么时候到。” 少女秀眉一挑:“就我一人吃!快去做菜,本小姐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一人吃一桌鱼翅席,乖乖! 店小二哪里还敢多嘴,急匆匆地退下,到厨房招呼去了。 徐天良喝着茶,在等上菜。 他已没再把少女放在心上,只要她不惹自己,自己也不惹她就是了。 少女趴在桌上,秀眉微弯,眼睛眯起,像是在想心事。 她早已把徐天良给忘了。 “喂,店家!”两个大汉嚷嚷着,跨进了店门。 少女微微侧过头。 两个高大魁伟大汉,一脸落腮胡子,神情倨傲,威态逼人。 戴的是獭皮帽,穿的是黑貂皮袄,背的是皮革囊,看这份派头。 这身行头,就知道这二人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唷!原来是金爷、马爷来了!”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二位请里边坐。” 两个大汉昂首挺胸,走到有厅角小桌旁坐下。 店小二一边忙着沏茶,一边问道:“二位大爷照旧?” “不,”马爷道,“要一桌鱼翅席。” “哦。”店小二噎住了声。 金爷接口道:“大公子要来,快去准备。” “什么风竟把大……公子吹来了?”店小二声音有些发抖。 金爷的目光落在徐天良身上:“那小子是谁?” “他是……”店小二无法回答。 金爷脸色一沉:“叫他换个地方。” “是,是。”店小二连声答应。 “慢,”马爷站起身来,“让我去。” 店小二扁了扁嘴,想说话,但没开口。 马爷缓缓走到徐天良桌前,冷傲地瞟了他一眼:“小子,你换个地方。”徐天良满脸诧异地看着马爷,既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自己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地方?他弄不懂。 马爷显然被他的冷静怔住了,楞了楞道:“你听见没有?叫你换个地方。”徐天良皱了皱眉,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人就要换地方么?” 马爷又怔住了。这是什么话? 难道这小子是个傻瓜? 马爷略一迟疑:“不错,是人就要换地方。” 徐天良没加思索,抓起织锦袋,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我换就是。” 人有的规定,他自然要遵守。 徐天良转向左走。 “哎!”马爷伸手拦住他,“你坐到那边角落去。” 马爷的嘴努向厨房左侧坪中的屋角。 徐天良眼里闪过一道悸人的棱芒。 他知道对方是在侮辱自己,不觉有些动气,抿抿嘴道:“如果不是人,就可不换地方吗?” 他宁愿自己不是人。 少女侧过头,又冲着他嫣然一笑。 这小子回答,实在是太精妙了! 马爷瞪起了眼:“你小子敢侮辱本爷?” 他大手扬在空中,作势yù劈。 徐天良凝身未动。只是抓住织锦囊的右手,五指微微屈起。 马爷的掌没有劈下。 他不是怜悯徐天良,而是怕让店堂沾上血腥,会使大公子不高兴。 徐天良没有出指。 师傅曾叫他不要惹事,别人不惹他,他自不会去惹别人。马爷扬掌的姿势中,他已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用师傅教的点苍派的“yīn阳指”,一指就能要了马爷的命。 马爷逼视着徐天良道:“你是不是不服气,想与我jiāo手?”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yīn曹地府门前,打个转儿才回来。 徐天良垂下头:“我只是不想惹事。” 少女眸子陡地一亮,脸上光彩照人。 此少年沉着冷静,英气内敛,不卑不亢,必是一个奇特的人物! 徐天良转身,真的走向厨房。 哩!马爷从他身旁掠过,再次阻住他的路。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要怎么样?” 马爷冷哼一声道:“你侮辱了本爷,怎能如此便宜了你?” 徐天良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惹事。” 马爷呵呵笑道:“你不想惹事就好,来,从我的胯裆下钻过去,就算是没事了。” 店堂里的客人大都认识马爷和金爷,知道这是两个惹不起的人物,所以都埋头吃喝,谁也不敢抬头,更没人敢说话。 马爷收住笑声厉声道:“你钻也不钻?” 徐天良唬着脸道:“是人都会钻胯吗?” 马爷再次怔住,随即bào出一阵大笑:“没错,是人就会钻胯裆,不会钻胯裆的就不是人。”他认定徐天良是个傻子! “我钻。”徐天良朗声回答。 书生没想到,他对浩儿由人变成狼,再由狼变chéng rén的磨练和教育,竟会使浩儿在实际生活中,惹出如此的笑话。 徐天良只是不想惹事,在他的意识中,钻胯裆并不是一件什么可耻的事。 马爷笑着叉开了双腿。徐天良弯下了腰。 “不要!”堂中响起一声娇斥。 马爷开心的笑,冻结在脸上。 徐天良扭头看着拍案而起的少女,冷冷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少女瞪圆了凤眼:“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徐天良困惑地道:“我钻人家胯裆,丢你什么面子?” 少女翘起小嘴道:“堂堂男儿钻人家胯裆,是件大耻大辱,丢尽祖宗十八代面子的丑事,这种事,本姑娘没撞着倒也罢了,撞着了没能制止,岂不是丢了本姑娘面子?” 徐天良扁扁嘴道:“钻胯裆真的这么丢人?” 少女扬起秀眉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但我看出你不是个平庸的人物,你应该懂得我说的话。” 徐天良瞳仁深处一抹火焰,一闪而逝。 “你是谁?”坐在一旁的金爷开口问少女,语气冷厉而生硬。 少女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笑:“你不要管我是谁,只要好好拈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就行了。”听到此话,店堂里的客人全都悄悄挽起了头,目光投向少女。 这小子是个疯子不用说,这少女是何方神圣,竟敢向闽大公子挑战? “妈格巴子,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马爷未待金爷答话,已跃过两张空桌子,一掌劈向少女。 金爷沉喝一声:“不可伤她xìng命。” 马爷毛茸茸的大手掌倏变为爪,抓向少女肩膀:“滚吧。” 少女倏然一声:“你滚还是我滚?” 她手腕往上一翻,马爷惊呼而退。 马爷一直退到金爷身旁才站定一看,右衣袖被划开一条长口,前胸的黑貂皮袄也开了一个大口子。 金爷没看清少女是怎么出手的,但他知道少女的袖内的短刀出手快得惊人。 遇上了硬扎的对手! 金爷脸色忧悒。 马爷一脸的惊容。 堂内的客人暗自一片喝彩。 金爷呼地站起,向马爷丢了个眼色,两人一抖革囊,铮然龙啸,两柄快刀,斜扬在空中。 大公子就要来了,若不迅速将此女子摆平,在大公子面前如何jiāo待?金爷和马爷同时跃身抢上,两道匹练也似的寒芒,直朝少女头顶砸落。 少女端坐着没动,就象是砧板上听凭宰剁的ròu块,待快刀落至头顶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她右手突然一挥。 一道青莹耀目的闪光,倏闪忽灭。 金爷只觉手腕一凉,情知不妙,却招式已出,无法收刀了。 金爷和马爷抱腕而退,血从捏住手腕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两柄快刀落在少女桌前。 少女目光掠过四周。 不知什么时候,徐天良又回到了自己坐的小桌旁,悠闲自得地品着茶,那模样仿佛堂内发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少女眉微蹙。 他到底是谁? 他真是个傻子,还是…… 流血了。 闯祸了。 是非之地莫久留! 堂内的客人开始悄悄溜向店门。 “谁也不准走!”门外绽出一声沉喝。 要走的客人闻声立即退到各自的座位上,瞪着惊惶的眼睛望着门外。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头里的是个身穿皮袍,面色渤黑的瘦老头,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神锐利得吓人。 刚才这一声沉喝,便是瘦老头发出来的。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雪白的狐袭,显得潇洒阔绰,气概不凡,含有一种超人的如岳崎一般的镇定。他就是魏公府的闽大公子。 儒生店内的气氛顿时扯紧,隐隐有股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金爷和马爷捂手站在堂中的桌旁,脸色像纸一样惨白。 两个店小二和刚出来的老板,钉在内柜台的边沿口,浑身打着哆嗦。 闽大公子的目光,扫过金爷和马爷的脸,然后落在少女身上。 他手指微微一抖,脸上掠过一丝一易被人觉察的微笑。 少女翘翘小嘴,拍着桌子道:“店家,上菜来” 她那骄吟的神态,哪把闽大公子放在眼里? 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店老板和小二哪里还敢上菜! 谁也没有动。 谁也没有吭声。 闽大公子抿唇笑笑,向店老板摆摆手:“给这位姑娘上菜。” 店老板楞了楞,随即忙点头道;“是,是。” 闽大公子整了整衣袖,走近少女桌前,拱手施礼道:“刚才,手下是不是冒犯了姑娘,敬请姑娘见谅。” 少女眸光在闽大公子身上转了一圈,唬起脸道:“当然是他们冒犯我了,要不是本姑娘还有两手,早就成了你手下的刀下之鬼了。” 闽大公子脸色倏沉:“金龙,马虎,你们好大的胆子!” 马虎瘪着嘴道:“大公子,这事不能怪咱俩,是她硬要替那位傻小子出头……” “放肆!”闽大公子沉声喝道:“还不快向姑娘赔罪?” 马虎还想辩解,金龙用手肘捅了捅他,跨前两步,拱起了双手。 “跪下。”闽大公子又道。 金龙拉着马虎,双跪倒在少女面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宽宏大量,饶恕在下。” 马虎涨红了脸,他身为大公子的随从,几曾丢过这样的脸面,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倒在一个女孩儿脚下!然而,还是闽大公子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望着向自己磕头求情的金龙和马虎,少女格格地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笑声有若珠落银盘,清脆响亮,好甜好甜。 她笑得很美,花朵绽放也似的,整个堂厅仿佛有股暖暖的春风拂过。 闽大公子看得呆了。 他没见过她,但知道她是谁,他没想到她竟会这么美,这么动人,令人看上一眼就会魂不守舍。 少女笑声嘎然中止,摆出一副俨然大人物的架子道:“大人不记小人过,阎王不记小鬼错,看在这位公子爷的面子上,本姑娘且饶过你们这一次,下次可再不许狗仗人势欺侮人了。” 瘦老头的脸色倏然一变,项下胡须微微抖动。 闽大公子却耐得住xìng子,居然笑道:“谢谢姑娘指教。”扭头又道:“还不快谢过姑娘。” “谢姑娘。”金龙和马虎无奈拱拱手,垂首退下。 他们虽然垂着头,态度恭谦,眼中却闪着忿忿不平之光。 闽大公子含笑上前:“姑娘这下可满意了?” 少女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店老板领着店小二,将酒莱送到。 “唷,鱼翅席,你还有朋友?”闽大公子笑着问。 “朋友?哦,当然不,那不是?”少女手指指向徐天良。 闽大公子脸上掠过一丝yīn影:“他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少女阵子滴溜溜地一转道:“怎么不是?你忘了刚才我是在为他出头?” 未等闽大公子答话,少女便朝徐天良嚷道:“喂!朋友,过来喝一杯!” 徐天良居然没有理睬,连头也不曾扭动一下。 “这个臭小子”少女心里狠狠地骂着。 “看来他并不是你的朋友。”闽大公子颇有些得意地道。 少女眸子一翻,突然又嚷道:“不是本姑娘朋友的,都请离开这里。” 店内一阵骚动,但没人敢走。 “走!”瘦老头憋住气,一声断喝。 显然,他对今天闽大公子的表现,也有几分不满。 瘦老头的话一出口,刹时,堂内便不见了一人,连店老板和伙计都溜进里屋了。 谁愿惹火上身? 唯有徐天良坐着没动。 他留下来的目的很简单,他对这件事已感到了好奇,想看看结果。 少女高兴极了,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终于没有走。 没有走,便意味着他自认是她的朋友。 闽大公子脸上浮过一片yīn云,随后又展开一片笑:“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眨着眼道:“你也配问?” “你……”瘦老头跨前一步,胡须根根直起,气势逼人。 “嗯。”闽大公子手阻住瘦老头,仍笑着道:“姑娘能否请我喝一杯?” 少女回笑道:“我朋友在此,怎能请你喝酒?” 闽大公子道:“如果你朋友不在呢?” 少女晃晃头:“你没法赶走他的。” 闽大公子笑道:“你这么有把握?” 少女笑靥如花:“不信,你试试看。” 闽大公子笑意更浓,扭头深深地盯了徐天良一眼,笑容忽然一敛,冷然喝道:“霍枝然,催驾。” 听到“霍枝然”三个字,少女浑身一颤,刹时,花容色变。 第七章 闽大公子与呆小子 追魂刀霍枝然! 魏公府闽大公子的随从霍老头! 如此说来,这位年轻的公子就是魏公府闽大公子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魏公府。 她天下什么人都敢惹,就是不敢惹这位闽大公子。 她脸色变得煞白。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想走,但又有些担心,有些害怕。 担心的是,这位傻小子能不能避得过霍老头的追魂刀? 害怕的是,不知这位闽大公子是否已知自己真实身份? 于是,她咬唇坐着没动。 霍枝然长袍一撩,闪身欺步,已抢到徐天良身前。 “小子,你是那位姑娘的朋友?”他冷沉的问。 徐天良捂着茶盅,缓声答道:“不是。” 霍枝然眉头微皱:“既然不是,为何还不走?” 徐天良敲茶盅:“我想不出我一定要走的理由。” 霍枝然冷声道:“理由很简单,有咱们大公子在这里,你就得走。” 他语气强硬,理由似乎十分充足。 可是,徐天良怎会吃这一套?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家大公子是这里的狼头?” 霍枝然一怔,脸色微变:“你知道咱们大公子是谁?” 徐天良不急不缓地道:“不知道,请指教。” 霍枝然弹了弹衣袖,凛然道:“咸阳魏公府闽大公子。” 魏公府闽大公子这张王牌,即使不是张天牌,也是张地牌,只要他道出名号,江湖上没人敢不卖账,没有敢自找麻烦。 徐天良摇摇头,“没听说过。” “没听过魏公府的闽大公子?” 难道这小子真的不是江湖中人? 霍枝然深陷的眼眶内,闪shè出森森然的光点。 闽大公子仍然露出一丝笑意,卓立在少女桌旁。 他很沉着镇定。 他有沉着镇定的理由,放眼武林,还没有人敢与他爹魏公王金刀闽少南作对。 自从十五年前,他爹并吞神鹰门,将神鹰门门主胡大鹏赶出东北四省之后,魏公府再也没有过对手,连眼前这位刁蛮娇横的少女的爹爹,铁血旋十魔乾坤手钱振宇,也对魏公府要敬畏三分。 因此,他是有恃无恐。 霍枝然冷哼一声,身形突然暴长半尺,手臂突伸,干瘦如同钢钩似的五指,鸟爪也似的抓向徐天良。 他出爪的姿势和马虎差不多,但其速度,气势的力道却要强胜马虎十倍。 马虎在一旁禁不住嚷道:“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 “酒”字还未出口,声音突然顿住。 马虎是霍枝然的徒弟,每当师傅出手,他都要讨好地为师傅助威,今日助威声突然中断,自是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 霍枝然的指爪抓到徐天良左肩上一寸远的地方,突然凝住,没再往下抓落。 徐天良坐着没动,也没有反击,只是极轻说了一句话:“少林十三抓,对我没有用。” 他说得极轻极快,但霍枝然却听清楚了。 冲着这一句话,他的爪不能不凝住。 他认定徐天良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先暴长身形,再抓出一个少林十三抓中的花抓,想把徐天良吓退。 不料,他的花抓竟被徐天良识破,而且在他出爪的瞬刻间,还给了一个警告。 他是高手,因此断定徐天良也是个高手,而且武功不会在他之下。 闽大公子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霍枝然今日怎么啦,办事这么磨磨蹭蹭? 闽大公子沉下脸:“霍枝然,送这位公子出去。” 闽大公子的话虽然说得客气,霍枝然却知主人对他的行为已是不满,这是一道不容拒绝的的命令。 他不能拒绝,也没法解释,只有动手。 他闯dàng江湖多年,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从不轻敌。不轻敌,这是他多年成功的秘决。 刚才他已看走了眼,现在决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扭转头,对马虎道:“刀。” 马虎张大着嘴,惊悟地望着霍枝然,喉咙里嘀咕着没出口的话:“您老人家对付这小子,还要用刀?” 闽大公的脸色变了。 霍枝然提出要刀,难道这小子是个超一流的高手? 金龙弯腰抓起一把快刀,掷了过去。 他这把刀不是掷向霍枝然,而是掷向徐天良。 他的用意很明显,这是一招投石问路,若能就此赶走徐天良更好,若不能,只要徐天良一出手,凭霍老师傅的眼力与经验,一眼及能辨出徐天良究竟的哪一门派的弟子。 探明了徐天良的底细,一切都好办。 快刀如同电光shè向徐天良。 少女在霍枝然用爪抓向徐天良的时候,就已准备动手,但她感觉到身这闽大公子逼过来的杀气,只好按住xìng子忍着没动。 她没想到霍枝然会中途收爪,而且又向马虎要刀。 难道霍枝然除了用刀外,已没法赶走这个傻小子? 她正在惊疑之时,金龙掷刀了。 她没料到金龙的刀会掷向徐天良,她想呼喊告警,却已来不及了。 刀从背后shè向徐天良,厉风呼啸。 徐天良傻呼呼地坐着,居然纹丝未动。 刀直shè向徐天良后脑。 霍枝然像是避刀,身形微侧,衣袖呼地一抖。 其实,这是极其yīn险的一招。 避刀是假,侧身是虚,抖袖发出风声和幻影,用以干扰徐天良的视线,方才是真。 快刀shè到徐天良脑后,突地一顿,刀尖垂下,刀柄翘起,往地上坠去。 霍枝然手往下挥,抓住了坠落的刀柄。 徐天良仍然直身坐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变。 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怔住了。 师傅怎么帮这小子接下快刀? 金龙和马虎猜不透师傅的用意。 这傻小子来头不小,难怪霍枝然要用刀! 闽大公子的脸色变得异样难看。 由于霍枝然抖袖的动作,挡了他的视线,他没能看清徐天良是用什么手法,将飞刀击坠的,但他可以断定,凭这一手功夫,霍枝然已不是徐天良的对手。 霍枝然握着刀,眼中闪着冷芒,沉缓地道:“老夫不管阁下是谁,奉劝阁下一句,不要与魏公府闽大公子作对,阁下若是魏公府的朋友,请速离开这儿。” 知己知彼,他给徐天良留下最后一个机会,实际是也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不祥之感,不想招惹眼前这个傻子。 徐天良刚回到人的世界,便遭到侮辱和暗算,心中自然感到忿忿不平。 他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霍枝然已别无选择。 “阁下既然如此不通人情,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他说着,抬臂挺起了刀。 刀尖直指着徐天良的眉心,缓缓地刺了出去。 少女大声叫道:“朋友,当心,这是霍门追魂刀!” 徐天良浅浅一笑:“我知道,霍门追魂刀没甚么了不起的地方。” 他说着话,两眼凝注着刀尖,一动也不动。 霍枝然目闪利光,快刀缓缓推进,刹时间,刀尖已离徐天良眉心只有五寸。 只要再轻轻往前一送,刀尖就可以刺入徐天良的脑袋。 然而,此刻霍枝然的刀却突然停了下来,闪着冷森寒芒的刀尖,就凝固在徐天良眼前。 在这样短的距离,在这种要命的刀尖下,在一个超一流的杀手面前,这种场面,应该使人惊惶害怕,使人有沉重的窒息之感。 但是,在徐天良脸上找不出惊怕,找不出紧张,看到的只是冷漠和镇定。 忽然,霍枝然手臂一抖,刀尖也随之动了动。 只是,他的左手离开茶盅,悄悄地向左移动了两寸。 在他顿住的左手指旁,搁着一双普通的竹筏。 霍枝然的手腕发出颤动,森寒的刀尖光亮一闪一闪的,宛若湖面dàng起的水波。 徐天良依然故我,分毫没动。 他按在桌上的左手手指,却已是微微弯起。 师傅为什么还不动手? 金龙和马虎对视了一眼,满脸是惊悍。 这傻小子用什么法子,将霍老头给慑伤了。 少女眯着眼,怎么也猜不透。 闽大公子的目光盯在了徐天良的左手。 他明白了霍枝然不敢出手的原因,霍枝然害怕徐天良的左手和那双竹筷。 刚才徐天良一定是左手抓起竹筷,击落了马虎的飞刀,这等快捷、准确的、身手和劲力,难怪霍枝然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贸然出手。 他死盯着徐天良的左手不放。 他决意要由徐天良出手的原因,果然和闽大公子预料的一样。 他看清了徐天良刚才的出手,那种速度与准到颠毫的技巧,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双普通的竹筷,轻轻一挟,居然能像长了眼睛似地,挟住脑后shè来的飞刀刀尖,并将注在刀上的千斤之力化于无形。使刀坠落,此人武功之高,可以说是高深莫测。 因此,他在出刀的同时,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竹筷。 徐天良左手摸近竹筷的动作,没能逃过他锐利的眼光。 同时,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和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害怕。 他似乎嗅到了狼的气息,听到了狼群凄厉的嗥叫。 他是个有经验的高手,已计算过了出手的速度和双方胜负的比例。 快刀离对方眉心五寸。 竹筷距自己喉节三寸。 对方速度比自己快五倍以上,按算自己该还占几分优势。 但是自己出手,身子向前,而对方闪避身子是向后,左手挥起竹筷是向上,这种动作差算进去,对方则足可以后发制人,换句话说,就是在他刀尖刺入对方眉心之前,对方的竹筷。将先钉入他的咽喉。 他不敢冒险,他冒不起这个险。因此,只好凝招不发。 他抖动着手臂,眼睛盯着徐天良微弓起的左手指,额角现出了汗迹。 在这样的大冷天,他竟开始淌汗,说明他内心紧张的程度,已到了何等地步。 闽大公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少女抿唇笑了,笑容格外迷人。 这个傻小子真有些邪乎。 霍枝然快刀抖得更厉害,头额、鼻梁上全是汗珠。 金龙和马虎相顾骇然,一种难以相信,而又不能不信的神情,冻结在脸上。 闽大公子然然抿唇嘿嘿嘿三笑。 霍枝然身子一抖,脸色煞白。 笑三笑,人头掉! 这是闽大公子的习惯,也是他杀人的信号,只要他连笑三声,他认定要杀的人就死定了。 少女笑容顿敛,俏脸上罩上一层yīn云。 她懂得魏公府的规矩,也知道闽大公子的习惯。 说来也巧,她原本该是魏公府的媳fù。 霍枝然听到闽大公子三声笑声,知道主子已决意要杀这个傻小子。 他想劝闽大公子,但不敢开口,他怕主子说他贪生怕死。 他想不出手,但不敢违命,他缀随魏公王多年,从来唯命是从,不敢违背主子半点意愿。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这小子魏公府招惹不起。 他又听到了闽大公子的一声轻声的咳嗽声。 这是主子的催魂令! 为魏公王而死,粉身碎骨,死而无怨! 他精神一振,深吸了一口气,眼内顿时精光闪烁。 拼着一死,也要将这小子杀死,为魏王府免除后患! 他狠狠心,将目光从徐天良左手指上,转注到他脸上。 徐天良出不出手,用什么手法将竹筷戳入他咽喉,他已无心再去考虑,他想的只是一点,集中所有力理,执行主子的命令,将徐天良置于死地。 他目光shè向徐天良的瞳仁,他罕见的眼力似乎要将徐天良内腑穿透,他要利用徐天良一怔之时,把刀刺入他脑袋,将他的魂魄追逐到幽冥城内! 蓦地,他看到了一绿光,冷森悸人的绿光。 这抹绿光来自徐天良瞳仁深处。 这不是人的目光,是狼眼的光只有冷酷凶残的狼,才有这种兽xìng的光焰。 他又仿佛听到了狼嗥声。 他被慑住了,所有的勇气顿时化为乌有。 他突然垂下刀,长吁一口气,一松手,刀掉在了地上。 霍枝然居然不战自败! 这话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会相信,但这确是事实。 金龙和马虎瞪傻了眼。 霍枝然脸色惨白,退到闽大公子身旁,低着头道:“大公子,小人没用,居然……” 闽大公子冷声截断他的话:“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霍枝然如释重负,声音带点颤抖:“谢……大公子。” 闽大公子转脸对少女道:“让姑娘见笑了,请姑娘记住,在下是魏公府闽大公子,金剑闽佳汝。” 少女头一歪,翘起小嘴:“没听说过。” 她现在有了徐天良这样的朋友,已再不用怕魏公府了。 闽大公子怔了怔,脸色一沉:“咱们走。” 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霍枝然深深地望了徐天良一眼,扭头跟了出去。 金龙和马虎拾起地上的快刀,也急匆匆离去。 店内就剩下少女和徐天良两人。 “小二!”徐天良吆喝了一声。 没人答应。 “上菜来!”徐天良再次呼喊。 仍没人回应,连鬼影子也没看到一个。 徐天良快快地站起身,也走向店门。 他从少女的酒桌旁走过。 “喂朋友,我请你喝一盅。”少女伸手挡住他。 他冷冷地道:“我没有朋友。” 少女并没有收回手,笑吟吟地道:“不是朋友,喝一盅也没有关系。” 他仍是冷淡地道:“我找不出要和你喝酒的理由。” 少女睁光闪了闪,故意道:“你不敢?” 他眼中掠过一道棱芒,随即谈淡道:“就算是不敢吧。” 他拨开她的手。 这个傻小子! 她急了,竟一把抓住他狼皮袄道:“别急着走,你不是饿了?” “不错,”他困惑地望着她,“饿了又怎么样?” 她脸上绽出一朵笑花:“饿了,就请坐下来吃饭。” 他突然发觉她非常的好看,那姿势与模样就像狼群求偶战中,翘起屁股等待着胜利者的母狼。 他感到一种原始的莫名的冲动,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怎么样?”她歪起头问。 她心中在想: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他身子抖了一下,脑袋顿时清醒过来,江湖险恶,心更险恶,这一定是蕴藏着危险的诱惑! 他断然道:“不行。” 她皱起秀眉:“为什么?” 他不加思索地:“我吃惯了独食。” 她“唉”地一笑,笑声像银铃划空,震撼着他的心弦。 他抬腿就走。 她敛住笑道:“你走出此店就别想吃到东西。” 他顿住脚,诧异地道:“难道其它酒店不卖酒莱?我见到街上,有许多的酒店。” 她眨眨眼捉弄地道:“你不懂这里的规矩?” 他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什么规矩?” 她晃晃头,一本正经地道:“本城虽有许多酒店,但只有这一家儒生店是外客店。” “外客店?”他没听师博说起过这种酒店。 “外客店,就是外来客人之店,也就是说全城只有这一家酒店,卖外来客人酒菜,其余酒店只卖本城客人酒菜,所以说你出此店就别想吃东西,要吃饭就只能留在这里。”她耐心地向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 他点点头,在考虑自已该怎么办。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没听师傅的话,在山林里行走,在那种地方有他永远也取之不尽的食物。 现在该怎么办? 她又扯扯他的狼皮袄:“快坐下来吃饭,吃完之后,我还有要事去办,你我从此分手,就等于谁也没见过谁,谁也不认识谁。” 他目芒一闪。这个主意不错! 她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抿唇一笑:“请坐。” 他没再犹豫,极有风度地向她施了一礼,款款落座。 她心中升起一团疑云。 他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官宦家子弟,可又为何像个未涉人世的傻子? 她随意摆摆手;“请随便。” 他低下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入鼻内,肚中一阵鸣响。 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撩拨食yù的芬香,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饥饿。 他一时忘形,眼中闪shè出贪婪的光芒,伸手抓起一块鱼翅塞入口中。 他运动坚锐的牙齿,几下便将骨头咬碎,连ròu带骨,吞入肚内。 看着他那副馋相,少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自知失态,忙敛住馋相,将油手在织锦袋上擦了擦,坐直了身子,端起酒盅,拱手含笑道:“姑娘请。” 少女举盘还礼:“公子请。” 他卷起狼皮袄袖,抿了一口酒,喷喷嘴道:“好酒,十年女儿红!” 少女捂住酒盅,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想不到公子还是一位品酒的高手。” 他斯斯文文地搁下酒盅:“姑娘过奖。” 少女随口问道,“公子尊姓大名?” 他淡谈地道:“你我萍水相逢,姑娘有知道我姓名的必要么?” 少女一笑:“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公子与我虽然是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留个姓名,有什么要紧?” 他摇头道:“在下区区一个流浪汉,留下姓名辱没了父母的尊颜,还是不留下的好。” 少女眉头微皱:“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他面容冷漠,声音发凉:“你我稍刻分手后,谁也不认识谁,我又何必要知道你是谁。” 她心中蓬地腾烧起一股火焰。 凭她的身份地位,容貌才干,她还从未遭到过任何男人如此的冷落。 “臭小子,居然敢在本姑娘面前摆架子” 她暗地里忿忿地骂着。 她鼓起小嘴,没好气地道:“快吃,吃完了,咱俩好早散伙!” 他不慌不忙地,举起筷子:“姑娘请。” 她满脸怒容,歪着嘴,瞧着他。 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不知自己已经生气? 他怔怔地凝视她,筷子顿在空中。 她为什么会生气? 她生气的模样,居然也是这么好看!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快吃,吃完了,本姑娘还要赶路呢!” 他将竹筷伸入碗中。 “别假斯文了,来吧!”她伸手在碗中抓起一大团鱼丸,塞入口内。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笑着伸出了双手。 一餐特殊的进餐,就像傣族人吃抓饭一样,但比傣族人抓饭更为豪爽大方,粗鲁痛快。 四只手,在碗内乱抓、乱捞、乱抢,片刻之间,一桌鱼翅席被两人吃得碗底朝天,居然连一根鱼刺骨头,也没有剩下。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菜,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刺激的吃法。 她格格地笑着,将油污的手在他狼皮袄上揩个干净。 她觉得和这个似傻又不傻的年轻人在一起,十分开心。 她还在笑。 他却已站起身,走向了店门。 “喂!”她大声叫他。 他没理睬,大步走出店外。 “哼!臭小子,死小子,你当你是什么人,本姑娘难道还要巴结你不成?滚,给本姑娘滚得远远的!”她赢着嘴骂着,抓起包袱,也离开了儒生店。 踏出店门。 左右两条街。 徐天良在左街上。 少女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右街。 她决定与他就此分手。 蓦然,她瞟见了对面街头茶档上的一人,那人正在伸头向这边观望。 她立即改变了主意。转身向左街跑去。 她暂时还不能与他分手,凭他赶走霍枝然的那手功夫,他应该有能力保护她。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她目前需要他的保护。 她撒开腿,追向徐天良。 第八章 雪地箫声 少女追上徐天良。 徐天良对她的追来,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高兴。 他只是皱眉。 “喂,”少女走近他,笑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你吗?” 他淡淡的道:“你应该有理由。” “有,当然有,没有理由,我就不会追来了。”她装出一副神秘的模样,“你猜猜看。” 他扁扁嘴:“叫我还你的饭钱?” “唷,你猜对了。”她拍着小手道。 他没多说话,伸手从织锦袋里,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给你。” 她接过银票,怔住了。 一张一百两银子的泰和钱庄银票,这可是全国通用的硬票。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徐天良见她没说话,又将手伸进织锦袋:“嫌小?再给你一张。” “不!”她按住他的手,将银票塞还到他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知所措。 她肃起娇容道:“我要你还的是饭,而不是银子,你欠我一顿饭。” “一顿饭?” “不错,你欠我一顿饭。” “好,我再请你去吃一顿饭,行不行?” “当然不行。第一,我现在吃不下;第二,我现在不想让你请我。” “你想怎么样?” “跟着你。” 糟糕!徐天良心中暗自叫苦。 师傅说的不错,人心险恶。这顿饭果然是个诱饵,吃下去就让这女人给钓住了。 他唬起脸道:“你曾说过,吃过饭后,你我便从此分手,谁也不曾见过谁,谁也不认识谁。” “唷!你想吃白食?想得美!”少女一双清澈深透,闪漾着光采的眸子直盯着他,“世上没有这种便宜事。” 他没想到人间的事,竟会这样麻烦,不由锁紧了眉着道:“这顿饭我认帐,以后一定还你,你也不必跟着我。” “那怎么行?”少女低声嚷开了,“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你是什么人,住在哪里,以后到什么地方去找你还帐?” 他咬住了下唇,脸上肌ròu绷紧。 这女人死缠着自己,目的何在? 难道皇祖圣命已有泄露? 他的心骤然收紧。 少女瞧着他傻兮兮的模样,疑心顿起,扬起眉毛道:“江湖上最讲究一个信字,在信字面前,谁也不许虚假,谁也不许赖帐,所谓是:欠钱还钱,欠饭还饭,欠……” 他眸光陡然一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峻地打断她的话:“你别再骗我了,别以为我什么也不懂,我只听说过:杀人抵命,欠债还钱,可从未听说过有欠饭还饭的。” 这小子并非真傻! “我……”她一时语塞,变得吞吞吐吐。 她悄悄扭回头,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之色。 街尾有条人影晃过路口。 徐天良没有回头,但他却凭他那狼似的天xìng感觉到了。 “好,你跟着我。”他沉声道。 “真的?”她美目中闪出喜悦之光。 “但,只有一个下午。”他冷声道,“晚餐我还你一顿饭,就从此两不欠。” 他想试探一下她的意图。 若她真是对皇祖圣命不利,他将毫不犹豫地杀死她。 若她另有企图,他决不会冒然闹事,只要她不惹自己,他也不会去惹她。 “行。”她欣然答应。 她是聪慧过人,胆大妄为的姑娘,她自信在一个下午里。完全能掌握和控制住这个神秘的傻小子。 她靠近前去:“你去哪儿?” 他漫不经心地:“随便。” “你从未来过这里?” “是的。” “这里有很多古迹和好玩的地方。” “是坑儒穴、石马林、还是天池雪景?” 她惊楞地盯着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和耳朵。 她自认博学多才,常以深居闺房而知天下之事、物、景,而引以自豪,看来这位傻小子的学识不会在她之下,否则,他说不出鲜为人知的天池雪景。 “这里还有一座唐代的罗什古刹,你知不知道?”她抛出了杀手锏。 那是一座荒废了多年的寺庙,早已被人们所遗忘。 “不知道。”他摇摇头。 他不知道罗什古刹! 她很兴奋,神情得意已极:“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迈进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她乌发飘拂,不时有意无意地扫在他的面颊上,幽香微送,有一股撩人的滴旋情韵。 他似乎毫无觉察,但心却在扑腾乱蹦。 不管师傅对他如何教导,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接近女人。 两人并肩出城,走向西郊。 天很冷。 空中飘着雪花。 上午那火球般的太阳不见了,天空一片浑浊,仿佛罩上一张铅灰色的大网。 少女靠着徐天良,一直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露出一丝不安。 徐天良那具有着狼一般警锡的意识,使他觉察到她的不安,来自于身后。 少女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绯红,旋即道:“男人和女人走路,都是这样子。” 徐天良浅笑道:“可我却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男女授受不清。你我素不相识,怎能这样亲热?” 少女眸子一张,眼珠溜溜一转道:“你是怀疑我别有用心?” 徐天良低下头,压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害怕跟在身后的那个武士?” 少女脸色一变,立时又放出异彩,诧异地道:“你刚才并没有回头,怎知那个武士跟在身后,难道你后脑上长了眼睛?” 她翘起小嘴,眸子像星光一样迷人:“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徐天良想起了狼群求偶战中的母狼,眼中绿眸一闪:“如果是,我就将武士赶走,如果不是,那就不关咱们的事。” 她眨眨眼,似是不信:“你能赶走他?” 他毫不犹豫:“当然能。” 她眯起眼:“你能赶走他?” 他抿抿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略一迟疑:“你可不能伤害他。” “行。”他点点头,“你往前走,不要回头,若你回头,就算违约,咱俩就两不欠了。” 他停下了脚步。 她继续往前走,果然没回头。 他从织锦袋中取出一个粉扑袋,抹去路旁石块上的雪,将粉扑在石块上按了一下。 石块上印出了一只红蝙蝠。 他收起扑袋,迈开了脚步。 他不知道,这只粉扑的红蝙蝠意味着什么,但他师傅告诉他,若遇到麻烦时,印上一只红蝙蝠,能使武林任何人都望而止步。 他现在并不算遇上了麻烦,但他很想试一试这只粉扑的威力。 这傻小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少女极想回头看个明白。 她天生傲气,顽皮任xìng,天下没有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对徐天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意。 他不准她回头,她终于始终没有回头。 锦绣团袍武士走到石块旁,顿住了脚步。 他脸色yīn沉,凝视了红蝙蝠片刻,挥袖抹去,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转过路口小树林。 四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卷卷衣袖,拱起双手道:“铁血旗三族主钱百灯见过闽大公子。” 闽佳汝立在路口雪地中央,脸色比铅灰的天空还要冷峻。 霍枝然立在左侧,金龙和马虎站在他身后。 闽佳妆道:“三旗主是来找小姐的?” 钱百灯点头道:“不错。” 闽佳汝道:“为何中途而返?” 钱百灯想了想道:“事出有因,我作不了主,不得不回堡向会主禀告。” 闽佳汝目芒闪烁:“发生了什么事?” 钱百灯没有迟疑:“请闽大公子原谅,在下不能说。” 闽佳汝剑眉微蹙:“对我也不能说?” 钱百灯正色道:“要是能说,我早就说了。” 闽佳汝脸上的肌ròu,接连抽搐了几下。 天下还有闽大公子不能知道的事?岂有此理! 他虽然处在震怒之中,却依然能控制自己,扁了扁嘴,吸口气道:“他是谁?” 钱百灯摇摇头:“不知道。” 闽佳汝追问道:“他与哪派有渊源?” 钱百灯双手一拱:“在下有急事回堡,恕不奉陪。” 话毕,飞身腾起,半空中衣袍一甩,化为一道白光,疾shè入路口林中不见。 “大公子……”霍枝然目送钱百灯在林中消逝后,扭转头,小心翼翼地发话。 闽佳汝铁青着脸,举手阻住说话,半晌,缓声道:“传我命令,各路线人立即行动,务必在三日内,查清这小子的来历,同时,这件事不要让我爹知道。” “是。” 师傅的粉扑真灵,锦绣团袍武士果然不再跟在身后。 徐天良心中顿时充满了信心。 他目光炯炯,第一次感觉到了皇祖圣命的神奇威力。 少女心中更是充满了好奇,充满了疑团。 这小子是用什么办法赶走了锦绣团武士? 她知道锦绣团袍的武功、个xìng和脾气,就算是少林五佛祖立在路口,也不能将他赶走。奥妙究竟何在? 她发誓要查其中的原因,要是查不到,她就不能算是铁血堡万神灵堂的公主! 两人各想心事,一路上再说话。 西郊十里。 一片旷野。 依然是白茫茫的雪。 在凸凹不平的雪地中,一块枯树断技的树林旁,蜷缩着一座破庙。 不用近前看,便知这庙已荒废数百年了。 “瑞雪吉兆,好美的雪景!”少女拍着小手欢叫。 她这欢叫,一半是出自自身的顽心,一半是故意装给他看的。 他却未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深沉地道:“这座罗什古刹里,一定很破旧了。” 她扭头看看他:“但是从外表上看去,它依然银装素裹,妖娆动人。” 他皱了皱眉:“这是虚伪的假象。人都是这样么?” 他又犯傻了? 她闪烁着眸光,随口道:“不止是人,整个世界,包括老天爷都是虚伪的,这大雪把一切美好的丑陋的都掩盖在圣洁之下,这就是老天爷教给人类的伪。” 他身子抖了抖,踏步走向破庙。 走进门中,一片废墟。看不到大殿、佛堂和香房,跃入眼帘的仍是一片雪白。 坪中有一座倒坍了的石塔,积雪将残塔掩住。 徐天良走到石塔旁站定,目光凝视远方的天空。 天空乌云滚滚,似有一大群狼奔来。 少女走到他身旁,指着倒坍的石塔道:“这叫玲珑宝塔,是当年香客烧香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她仍兴致勃勃地道:“你瞧,那原是大殿叫九罗殿,那是佛堂,是练功的地方……” “不对,”他突然打断她的话,“那是颂经堂,相传是秦代高僧鸿摩罗什译经之处。” “你……原来也知道这座罗什古刹。”她惊讶地瞪圆了眼。 直接回答她的话,却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塔内该有一块石刻,上书:唐尉迟敬德奉款监修。” “哦” 弯腰抹去石塔内的积雪,果然塔内有块石刻,虽然字迹已有些模糊不睛,但仍能辨出“唐尉迟敬德奉款监修”几个字。 他又道:“据说这种古刹有五个,建筑形式一样,规模大小不同,以凉州城内的一座规模最大,这座规模最小。” 她惊呆了,竟傻乎乎地盯着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易懂该懂的,他都不懂,不易懂不该懂的,他却懂得不少。 如果她知道他是个狼崽,他的师博是八绝文狂徐沧浪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忽然双掌合十,号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看见天空翻滚的乌云,就像厮杀的狼群,到处淌流着鲜血,心中不觉猝起一股暴戾的杀气,于是念了一声佛。 她见状,问道:“你信佛吗?” 他望着天空,缓缓地摇着头。 她逼问道:“你不信佛,为何又颂佛号?” 他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眼中因心中的杀气而绿光灼炽。 她触到他的目光,蓦地退后一步,心抨然一阵狂跳。 他是人还是野兽? 他眼中绿光渐渐消失,像是对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此行若去广缘台,必去听听佛法讲学。” 她心陡然一动,凝视着他道:“要听佛法讲学,何必舍近求远?” 默默地着她,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她一抿上唇,笑了笑,复又肃容道:“佛法广大,称为法海。世间海尚有边际,法海却无边际。说法者,饶你长说短说,横说竖说,深说浅说,出广长舌相,发无百辩才。说得天花乱坠,到底说不尽许多。” 他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她是灵机一动,信口胡诌。 他却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对她所言十分敬佩。 她是个十分机伶的姑娘,极善观言察色,知道此刻是接近他,争敢他信任的最好机会。 她靠近他柔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摇摇头。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 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你听说过铁血堡没有?” “没有。” “铁血旗会呢?” “也没有。” 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赁直觉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立即断定他既不知魏公府闽大公子,也不知铁血堡,定是个乍入江湖之人。 她亮亮的眸子盯着他道:“铁血堡堡主铁扇魔王钱振宇。有一个女儿叫钱小晴,此女今年十六,长得天姿国色,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 徐天良截住她的话:“你就是钱小晴。” 她莞尔一笑:“你真聪明,我有我说的那么漂亮吗?” 他想了想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女人。” 这傻小子真会说恭维话! 但,她心里感到很甜,格格在笑了,笑得花枝颤抖。 殊不知,他说的却是实话,她确实是他出山百日后见到的第一个女人。 他直勾勾的眼光,大胆地望着她,静候着下文。 她微抿上唇,轻抿浅笑,继续道:“钱堡主很疼爱他的女儿。因此他女儿很娇、很倔、很任xìng,从去年起,江湖各派前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这其中有贪他女儿美色的,有求附铁血旗会势力的,有想铁血堡财产的,总之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她女儿却一个也看不上。” 他脸上绽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一丝不在意的笑,却宛若巨石投在她内心的深潭里,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她身子微微一颤,又道:“三个月前,有一位公子前来铁血堡求亲,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风云人物,只要他跺一跺脚。东北四省的地皮都要颤三尺……” 他沉下脸,低声道:“魏公府闽大公子。” 她点头道:“我爹不敢拒绝闽大公子的求婚,因为他知道魏公府的势力,也知道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眼中又闪起绿光:“怎样的后果?” 她沉声道:“帮拆堡散,家毁人亡。” 他攒起了拳头,两颊青筋高高凸起。 她换了口气道:“我虽没见过闽大公子,但不知怎的,对他总没有一点儿好感,当我得知爹爹已答应下这门亲事时,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个锦绣团袍武士……” “是我三叔,铁血旗会三旗主钱百灯,他是奉爹爹之命来捉拿我回家的。” “原来如此。” “请你帮帮我。” “不行。” “为什么?” “我没有这份能耐帮你。” “凭你逼走霍枝然和吓退三叔的本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这份能耐。” “可是……” 他话刚出口,立即顿住。 “你不愿意帮我?”她温柔、乞求的声音,足以使整个庙坪的积雪融化。 他没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只能完成皇祖圣命,做自己份内的事,份外的事他无权决定做与不做。 她瞧着他道:“对不起。” 他不解地耸耸肩道:“我不能帮你,还欠你一顿饭的人情。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不对。”她摇摇头,“现在你已得罪闽大公子了,他不会饶过你的。” “哼”他冷冷地一哼,神情十分倔傲。 她故意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揉眼皮,抱歉地道:“如果在儒生店我不替你出头,你钻人家胯挡就没事了,也不会招惹闽大公子,实在对不起!” 他仍然是一声冷哼。 她抿抿小嘴:“你帮不帮我不要紧,你自己可要小心。” 他目芒一闪,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她仰面对他道:“我的一切都已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他稍稍一顿:“徐天良。” 她打趣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他回答得很认真:“我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但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你从哪儿来?” “从来的地方来。” “要到哪里去?” “到要去的地方去。” “这就是说空来空去?” “可以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生在世,不得已的事总是有的。” 她没有再问,她知道再问也是白问。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打算还我一顿晚饭,就要走了?” 他毅然地点点头。她垂下明眸,低声吟道:“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这是无名氏的一首《望江南》词,她借以试探。 他露出悲天悯人的眼神,以无名氏《长相思》词回吟:“哀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法土满面上,终日被人欺。朝朝立在市门西,风吹泪点又垂,遥望家乡肠断,此是贫不归。” 他这身份打扮,这份模样,倒真像词中的穷得回不了家乡的小商人。 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他是什么人,被他“小商人”的真挚情感所打动,心中dàng起一阵涟漪。 空中,一行大雁匆匆飞过。 雁声悲切,胜似呜咽。 他从织锦袋中拿出一支箫,凑到嘴唇上。 箫声悠悠而起。箫声凄凉,婉转,缠绵,在空中盘旋,凝绝。 然后化作一缕轻云飘逝…… 他仿佛又回到了鹿子原狼群中,他赤身luǒ体地躺在雪地里,狼崽一涌而上将他咬得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雪地…… 箫声如怨如恨,如泣如诉,像在讲叙着一个悲戚的故事。 她知道他在告诉她什么,但她却听不懂他的“话”。 箫声骤然凝绝。 长箫还贴住他的嘴唇。 她凝视着他,含着泪花,咽吟道:“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她从未见到过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男人。她知道在他坚强外表下,一定有无数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奇特的遭遇,无法向人诉说。 她少女的心他深深打动。 她心中充满了对他的关切和怜悯之情。 空中乌云下压盖,古刹被浓浓的悲哀气氛笼罩。 他忽然垂下手中的箫道:“听说这附近有座皇陵?” 她从没听说过这回事,但她却点点头:“是的。” 她并非有意骗他,而只是想一步了解他。 “带我去看看。”他将箫收入织锦袋。 “行。”她没有犹豫,迈步就走。 走出破庙,转身向东。 她不知道皇陵之事,但知道东去五里有一座坟山。 他yīn沉着脸,一路上都没说话。 五里路并不远。片刻之间,已到坟山前。 她顿位了脚步:“皇陵到了。” 他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冷焰,右手食中二指微微弯起:“在哪儿?” “那儿。”她手朝坟山一指。 他眼中的冷焰消失,手指悄然伸直。 她并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翘着香唇道:“这是春秋战国时的一座皇陵,瞧,那儿原是神道,那儿原是牌坊……” 他脱下狼皮袄披到她肩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未等她答话,他已大踏地走了。 他身着单衣单裤,打着赤脚,走在雪地里。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中翻滚着热浪。 他昂首挺胸,一点也不畏冷,那飞扬的神采,俨然有君临一切的气度。 骤然,一阵旋风刮过。 刺骨的寒风挟着雪花击到脸上,她裹紧了狼皮袄。 狼皮袄格外的柔软暖和,丝风不透,袄内留有的余温和他身体的气味,使她两颊晕红,感到阵阵晕眩。 他身体的气味,使她两颊晕红,感到阵阵晕眩。 他踏着笔直、宽阔的神道,走到坟山中,转脸向南。 南边才是真正的皇陵所在地。 他驻足天地间,遥望旷野雪天,一望无际。 他抬起头,蓦然,一块巨型石牌坊的匾额出现在空中,“紫气东来”四个大字,凌架头顶。 皇祖圣命! 他决不能管她的闲事了。 他久久地矗立在坟山雪地中。 钱小晴裹紧狼皮袄,痴痴地盯着他:“徐天良,不管你是谁,我这一辈子是跟定你了!” 第九章 高升客栈神秘之夜 汝城。 位在南北官道的要冲,是座繁华的城市,距新丰城八十里地。 钱小晴以饭债为由,逼使徐天良离开坟山之后,来到了这里。 他俩是雇马车来的,雇的是辆豪华的高蓬车,显得很潇洒。 马蹄声得得,雪花飞扬,马车进了高升客栈。 高升客栈是汝城最大的一家客栈,也是最好的一家客栈。 这里有超一流的房间,超一流的服务,超一流的权势。 无论是官家,还是江湖黑白两道,谁也不敢上这儿来找麻烦。 因为这家客栈的后台老板是魏公府闽大公子。 像这种客栈,闽大公子在东北四省一共有三十六家。 “来客啦!”叫嚷声中,四名执着印有“高升”字样灯笼的伙计,迎向马车。 “吁”车夫唤住马,叫起了马鞭。 伙计吆喝上前,打开了车厢门。 门内走出了徐天良。 此刻,他已是另一身打扮。 白缎扎巾,白锦团袍,脚踏鹿皮靴,腰系一根彩色丝绒带。 既显几分行武人的剽悍,也透几分公子爷的风流倜傥,只是那双眼睛不时shè出冷漠与仇恨的光。 他显得有些不自在。 在坟山,当钱小晴称赞狼皮袄时,他毫不犹豫地便将狼皮袄送给了她,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嫌狼皮袄是个累赘,说老实话,他恨不得脱光了衣服才痛快。 在去雇车的路上,所有行人都投注到他身上,他这时才觉得不要惹眼,终于明白了师傅为什么一定要他穿上狼皮袄的原因:他必须和人一样地穿着,否则就会引人注目。 他想要回狼皮袄,再装流浪汉,但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能再讨回来?在钱小晴的建议与帮助下,他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随后下车的是钱小晴。 四个伙计只觉眼前一亮,手中的灯笼也失去了光彩。 她身着丽装,外被狼皮袄,婷婷玉立,艳光照人。 那件旧狼皮袄,经她巧手在车厢里拔弄一番之后,居然手色一打扫,五彩狼毛艳丽夺目,显得比貂皮还要华贵。 这位华丽的贵夫人是谁? 是否是瑶池的仙女下凡? 见多识广的伙计竟都傻了眼。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赔笑声中,店老板高风球从店内飘然而出。 高升客栈的高老板亲自出来迎客,这可是极少有的事。 “还不赶快接行装!”高风球厉声斥喝。 伙计立即上前帮着车夫卸车,接过钱小晴手中的包袱。 有个伙计想去接徐天良手中的织锦袋,徐天良手往回一缩,闪着绿光的利眼瞪了伙计一眼,伙计吓得仓皇后退。 这人的眼光为何如此怕人? “二位店内请。”高风球眯着笑眼,躬身将天良和儿小睛接入店内。 高风球,五十出头,中等身材,瘦个儿,一又细眼总是眯成缝。缝里的目光却锐利的能穿入肺腑。一眼能看出,这是个经验老道,很难对付的人物。 “二位是先……”高风球恭声发问。 徐天良不懂什么规矩,冷声打断他的话道:“上房两间。” 高风球怔了怔,随即道:“不知二位客人是要东厢房,还是西厢房?” 徐天良随口道:“东厢房。” 高风球吩咐伙计:“立即带二位客人去东厢上房,好好侍候。” “是。”二个伙计应声上前:“二位客官,请随我来。” 徐天良二话没说,拎着织袋,跟着店伙计就走。 钱小晴瞅了高风球一眼,给他投去一个笑,才跟去。 高风球凝视着徐天良和钱小晴消失在过道里的背影,半响,才走进柜台房。 徐天良走进上房,立即发话:“给隔壁的姑娘送一桌鱼翅席酒菜,我这里来十个馒头,五斤牛ròu和一碟咸菜,全都记在我帐上。” “大爷,你俩……”伙计感到有些奇怪。 “少罗嗦,快去!”徐天良脸色一沉。 “是。”伙计应声急退。 伙计刚退下,徐天良马上扯下头上扎巾,脱去白袍和鹿皮靴,重重往地上一摔。 他对这些衣物,实在是太不习惯了,他决定明天与钱小晴分手后,还是绕道山林去沧州。 走山林可以避开闽大公子,避开人群,少惹一些麻烦。 须臾,伙计送来了馒头和牛ròu。 他正在房中光着脚,打量着尺寸,用手敲着墙壁。 伙计瞪圆盯眼:“大爷,您这是干什么?” 他未加思索,即道:“我检查一下,这是不是黑店。” 师傅教他行走江湖的经验,教他如何检查黑店房间,可忘了咐咐他,这事要避着人暗地时进行。 伙计的脸色变了。 他却未在意:“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伙计放下手中的盘子,眼光瞟着他道:“隔壁姑娘的鱼翅席还要稍待一会儿,大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他摆摆手:“没有了,你去吧。” 伙计躬身退下,刚出房门,即飞也似地奔向柜台房。 徐天良在放下手中的蜡烛,在桌旁坐下。 从坟山到此,路上雇车耽误,早已过了掌灯时分,肚子饿了。 他跳上椅子,双手撑着桌沿,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牛ròu。 他心神有些儿乱,却说不出什么原因,他似乎意识到,到新丰城之举,是犯了一个极大的的错误。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盘中搁着不是熟悉牛ròu,而是一块血淋淋的生鹿ròu,那是最后偷吃的一口生ròu。 他死死地盯着盘子,眼里透出疑惑、焦躁、凶狠的光。 他是吃狼nǎi长大的,具有狼的野xìng,虽然已回到了人类中,但还不习惯他类的生活,这是他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不曾料到的。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嗥叫,扑到盘子上。 风卷残云,片刻之间,五斤牛ròu,十个馒头和一盘咸菜都已被吃个精光。 他舔了舔嘴唇,坐回到椅子中,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似乎还没有吃,但他却已知足了,这是他介于人狼之间的个xìng。 此时,房门被推开,钱小晴出现在门前。 她披着艳丽的狼皮袄,正冲着他抿唇微笑。 他看得呆了。 她是狼群中最漂亮的母狼! 这样漂亮的母狼,任何一条公狼都会为它拼死搏杀。 他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耳畔狼嗥声震耳yù聋。 她柔声问:“你吃过了?” 他猛地晃晃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冷冷地道:“是的,我已经吃过了。” 她浅笑着道:“酒菜已送到我房中了,你是否过来喝一杯?此店的鱼翅席比儒生店要强胜十倍。” 他回报一笑,镇定地道:“这是我还你的饭,你吃过之后。咱俩就两不欠了,我不愿再欠你的情,因此你不用劝我。” “你真的打算不理我了?”她声音带有哀告和凄凉,却又像磁石一样吸人。 他扁扁嘴,断然道:“是的。”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眸子:“纵是我的生死,你也不顾?” 他冷漠地道:“闽大公子只是要娶你,并不是要害你,他有权有势就狼群中的狼头,他看上你,你嫁给他,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狼头来打比方,但她博学多才,也知道一些狼群生活的知识,于是,顺口道:“任何一条凶猛的狼都可以当狼头,你为什么不向他挑战?” 他脸上的肌ròu一阵痉挛,眼里闪出两道绿光。 她被他的表情怔住了,心里空然一阵害怕:“对……不起,我不把你比成狼。” 他吸了口气,心情迅即宁定,淡淡地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一条狼。” 她身子抖,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他又犯傻了? 她正想开口,他站起身道:“对不起,我要歇息了。” 他说彬彬有礼,根本不像犯傻。 这是逐客令,她无法再呆下去,只好尴尬地笑笑,转身退走。 她一离开门口,他便跳了起来,抢到门边,将房门扣好。 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仰躺到床上。 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但对感情却有本能的反应,因此,他感到很烦闷,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 他左手一扬,桌上的蜡烛熄灭了。 房内陷入一片黑暗,很快地就平静下来。 一切都会过去,到明天日出时,一切都会变好。 钱小晴回到房中。 她呆坐在桌旁,整桌的菜都不曾动一下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对狼如此敏感? 为什么有时候他对人的生活,似乎一无所知? 难解的谜,纵横jiāo错在她的心中。 忽然,她脸色变得很严峻,眉毛也深深蹙起。 这是闽佳汝开的店。 是她有意引徐天良到这店中来的。 闽佳汝决不会放过徐天良!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一举动是否明智。 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到此刻,已无回头路可走,除了咬牙向前之外,已别无选择。 她咬咬牙,举起了手中的筷子。 夜色冷清。 略带昏黄的月光轻洒各处。 忙劳了一天的人们正在酣睡。 正是子夜,四周一片寂静,连雪花也停止了飘落。 然而,这时却是鬼神开始唱歌的时辰。 东厢上房。 徐天良卧房的衣柜门消然无声地滑开了一条缝。 缝里伸出一支竹管中飘出一阵烟雾,悠悠地飘上床头。 徐天良躺着未动,眼中绿光一闪。 果然是家黑店! 他眯起眼,运起龟息功,静静地等待。 一盅茶的功夫。 衣柜门“吱”地一声,两条黑影从柜内窜出。 一条黑影窜到床边,伸出右手二指在徐天良鼻孔下探了探。 另一条黑影直窜到桌边。 桌上搁着那只织锦袋。 “怎么样?”桌边的黑影轻声问。 “他已经中道了。”床边的黑影摘下头上的面罩,原来是前堂的伙计。 “快过来。”桌边的黑影,一边摘下头罩,一边抓过织锦袋。 徐天良屏住气息,纹丝未动。 他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两个伙计打开了织锦袋。 徐天良打百日起练就的夜狼眼,已然能暗中识物,他沉住气,静眼观看。 两个伙计没有掌灯,自也是干夜盗这一行的高手。 从织锦袋中先取出来的,是那把古剑。 剑鞘已经锈了,拔出剑来,剑身也是锈迹斑剥。 一把锈剑! 两个伙计傻了眼。 “再看看别的东西。”一个伙计低声道。 再从织锦袋中取出一支箫、一支竹笛、一个粉扑、一个小铁盒,两叠银票。 徐天良眯着的眼缝里,两道绿光监视着伙计的一举一动。 伙计看过箫和竹笛后,抓起粉扑在桌面上按了一下,桌面上立即现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狼头。 两个伙计对视了一眼,伸手翻了翻银票。 “哎呀,我的妈!”一个伙计尺啦出口:“泰和钱庄银事。理有十万两!” 徐天良没有动弹。 他知道这两个伙计拿不走他的银票,在没有弄清他们企图之前,他并不急于动手。 剩下那只小铁盒,两个伙计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办?”一个伙计问。 “走!”另一个伙计想了想,匆忙把会物又塞进织锦袋中。将桌子收拾好。 徐天良愕住了。 他俩不是谋财,也非害命,究竟想干什么? 两个伙计是奉命来查徐天良的身份的,已得严令,在未弄清徐天良身份之前,不得轻举妄动。 一柄锈剑,一个狼头粉扑,十万两银票,一个打不开的小盒,除了说明徐天良是个古怪而有来头的人物之外,什么也无法证实。 两个伙计不敢乱来,只好放弃,穿窗而出,忙着去向上司高风球禀报。 徐天良弹身下床,走到桌旁。 窗棂滤进的昏黄的月光,照亮了他铁青色的脸。 狼扑能同时印出两个图案。 他目光凝注到那柄古剑上。 那剑,他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是一柄锈剑,没用的锈剑。 他几次想把它扔掉,但都没有扔出手,他有一丝疑惑。 师傅为什么将这柄古剑悬在茅房正壁上,又从不许自己碰它?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他再次抓起古剑,缓缓抽剑出鞘。 那剑斑剥、陈旧、古意,没有一丝儿剑气,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件古董玩物。 他准备将剑chā回鞘内。 蓦地,一抹月光照在古剑上。 他觉得五指微微一颤,那剑仿佛在手中跳跃似地一摆。 他急忙握紧剑柄,低头凝视。 古剑剑身依然锈迹斑剥。但剑锋口处却隐约地闪出一种似水波光,又似dú蓝牙般地寒芒。 寒芒一闪再闪。 天上昏月一颤再颤。 他再看剑鞘。 古剑鞘锋上一块锈斑,闪烁出细刻的四个篆字:“天狼神月”。 神谷门门主燕神刀曾使用过的天神剑。 师傅对他说过,天神剑百年前曾披靡武林,使武林人闻风丧胆,此剑在月光下出剑灵气倍增,恰似夜狼嗥月之声,更是威力无比,就连少林九尊者,闻声也不得不自退。 唯有一点,此剑杀气过重,映月出鞘,必沾鲜血,非要斩人头不可,也是正因为这一点,此剑名气盖过在下所有的宝剑。 难怪师傅将此剑奉若神明。 难怪师傅不许自己碰这柄古剑。 剑在他手中颤抖,血液在脉管内偾张,狂奔。 他两颊青筋突暴,心底泛起的杀气,憋得他眼珠发胀、发绿。 他一股子的杀气,不知向何处发泄。 他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放这两个伙计。 他目芒一闪,想也没想,便抓起织锦袋,逾窗而出。 钱小晴躺在床上,怀里搂着那件狼皮袄,一双青眸瞪得又圆又大。 她并非自作多情,在与“徐天良”共作美梦,她只是想证实一下,这件狼皮袄的灵气。 徐天良送狼皮袄时告诉她,这件狼皮袄除了防风御寒之外,还是一件宝物,夜里遇盗贼,白天遇歹徒,狼皮袄都会竖起狼毛向主人告警。 她知道闽佳汝的手下,今夜一定会来,所以她想顺便试试狼皮袄。 她想入睡,在睡梦中让狼皮扎醒,岂不是更有趣味? 但,她睡不着,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徐天良的身影和他那种种古怪的表情,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旋转。 他现在怎样了? 他睡着了吗? 他吃饱了吗? 他会有危险吗? 她不停地向自己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有一个问题,在她心里已是十分明白。 她已爱上了徐天良! 她不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徐天良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却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这简直不可思议!然而,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感情来得太快、太猛,连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妄狂少女,也不由感到心惊ròu跳。 自己是不是发疯了? 那么多年轻英俊,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不要,对自己忠心耿耿,愿献出生命的师哥也不屑一顾,却偏偏会爱上这个说疯不疯。说傻不傻的古怪少年,真是没理由! 她不得不承认,爱情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它来了就由不得你拒绝。 她抿唇笑了。 这突来的爱情,也许与自己的任xìng和胆大妄为有关吧。 爱就爱,又能怎么样? 她瞪圆了眼在爱海中任xìng地游dàng。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她一怔,随即摸了摸狼皮袄。 天啦!柔软的狼毛象刺猿的尖刺竖了起来。 徐天良所言果然不假! 这样一件宝物,他能赠送给她,说明他已是看重她了。 她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衣柜的门缝里飘出了一缕轻烟。 五更返魂香! 还未待轻烟飘上床头,她已辨出了盗贼使用的迷香品种。 她至少有十种方法来解这种迷香。 世到月下秤万活退棚宿醒前来的盗贼。 高风球太小看这位铁血堡的小公主了。 可是…… 她没有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她心中犹豫不决。 她有个胆大妄为的想法,但很危险,稍有不慎,也许就会铸成终身大错。 轻烟罩上了床头。 她咬咬牙,决心一睹。 睹注是自己的命,瞎的是徐天良对自己的关心。 她紧紧抱住狼皮袄,吸进了一口迷魄香烟。 两个蒙面人窜到床边。 两人互相点点头,一个去扯钱小晴怀中的狼皮袄,一个从腰间取下一只麻袋来。在手中抖开。 狼皮袄怎么也扯不掉,而且还很刺手,两人急了,便用麻袋将钱小晴和狼皮袄一起装了起来。 两人扛着麻袋出房,将门掩好,绕过道穿入院坪。 院坪早有两人接应,打个手势,一齐掠入院里。 高升店后院很深,共有三院落。 院内天井旁,站着高风球。 院中,停着一辆马车。 四人扛着钱小姐来到高风球身前。 高风球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两人将钱小晴抢进马车里,两人去开后院的门。 高风球目视着里院门,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刷!一着白光闪过,落在后院门前。 高风球冷声道:“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冷哼一声,没答话。 高风球冷声道:“你是想救这位姑娘?” 徐天良略略一顿:“是的。” 高风球笑道:“你凭什么救这位姑娘?” 徐天良举起手中的天神剑:“凭这把剑。” “凭这把破剑?”高风球声音一沉:“出剑吧。” 四个伙计同时高风球身旁一跃,四把钢刀闪织成网,看来这四个伙计,也不是平庸之辈。 “慢!”徐天良低声沉喝。 高风球目光一凝:“你害怕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咱们到外面去,不要弄脏了这块地方。” “很好。”高风球点头道:“你想得确实很周到。” 徐天良没有说话,掠身跃出院墙外。 高风球挥挥手,带着四个伙计,跟身飞越而出。 徐天良走出城外。 高风球忍不住道:“喂,还要往哪儿走?” 徐天良仍向前飞奔,嘴里道:“你害怕就回去吧。” “妈的!”高风球恨恨地骂了一声,加快脚步,自己追了上去。 高风球在公府手下干了十五年,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徐天良奔进一条山沟,停住了脚步。 空旷之处,月映在雪地上显得几分明亮。 徐天良在奔跑中想压住弹跃出鞘的剑,想压抑心中越来越灼的杀气,却怎么也办不到。 高风球在徐天良身后的三丈远的地方停下,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然后道:“你干嘛要跑到这儿来?我还以为这里储存着宝藏,然后……” 徐天良冷冷地道:“杀你们,我一个人就行了。” “哦,是吗?”高风球冷然一笑,口气十分托大,“可杀你这样的人,已不下三十个了。”高风球他口气虽然托大,说话时却已向四个伙计打了手势,四个来伙计立即扯刀,立在他左右两边。 他毕竟是经验老道的老江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自信能杀掉徐天良,再加上四个伙计,那就是万无一失了,然而,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小看了对手。 这是个极其愚蠢的致命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无论是谁,也只可能犯一次。 第十章 雪白血红 翌日清晨。 徐天良和钱小晴一早结帐,离开了高升客栈。 半个时辰后,神色慌张的店伙计,骑着一匹快马,冲出了院门。 可怕,简直是太可怕了。 徐天良和钱小晴平安无事,而高风球和四个伙计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帐房先生不见高风球回来,立即派人去寻找,后院的马车静静地呆在那里,却不见人影,跟着足迹追到城外山沟,除了一片白雪外,什么也不曾见到。 高风球和四个伙计神秘地消失了。 谁敢动魏公府闽大公子的人? 可怕的狼嗥意味着什么? 帐房先生不敢留徐天良和钱小晴,只得命伙计快马向闽大公子禀报。 徐天良和钱小晴行走在雪地上。 地上两行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徐天良脚步虽然有些沉重,但心情却十分平静。 按理说,对于十个从未杀过人,而且精神上并没有什么毛病的人,初次杀人后,总有些后怕或神经紧张,因为杀人毕竟与杀鸡宰羊有些不一样。 他如此轻松,如此平静,是否与他是狼崽有关? 他是否真像师傅担心的那样,使用过“倒悬天地”剑式之后,已完全失去了人xìng? 杀人时没有任何感觉,快活、害怕、悲戚、自豪,什么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残忍无情,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杀人者,天生冷酷杀手。 他就是八绝文狂徐沧浪苦心培训出来的,肩负皇祖圣命的冷酷杀手。 他脸色冷峻,剑眉微锁,似在思考什么。 他没想昨夜的事,而是在想:对身后的这位姑娘,该怎么办? 钱小晴裹着狼皮袄,轻跳着跟在徐天良身后,满脸是笑。 她的心情此刻是高兴极了。 昨夜把命作为赌注,她居然赌赢了,徐天良没有抛弃她,而是毫不犹豫地救了她。拼着与闽公子作对也要救她,可见徐天良对她的情深厚意,已到了与她一样胆大妄为的地步。 他将高风球和四个伙计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得罪了闽大公子,对他和她,还有她的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根本就没去想。 她浸没在幸福之中,满脑子全是绮丽的梦。 路旁,田畦间有一间废弃的破草棚。 徐天良顿住脚步。 “怎么不走啦?”钱小晴笑吟吟地问。 徐天良板着脸道:“你到底要去哪儿?” 钱小晴秀眉斜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去沧州。” 他声音低沉而凝重:“真的?” 自己要去沧州,她也要去沧州,真有这么巧?所以尽管她已说过了三次了,他仍然不肯相信。 “哎呀!”她娇喝地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这次逃婚逃出来,就是要去沧州外婆家,请外婆替我作主。” 他犀利的目光,看着她道:“我没听过沧州有个什么西施庄,更没听说过什么九龙神拐粟老太。” 关于沧州的情况,师傅对他说得比较明白,故此他心中有疑。 她眼珠子一转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连魏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闽大公子也没有听说过呢?” 他不觉一怔,这话倒也不假。 她抿抿嘴,忽然凑近前,压低声道:“你将高老板和四个伙计杀了?” 他没有犹豫:“是的。” 她眸子中闪出灼烈的光焰:“是为了救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勾勾地盯着她。 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是全心去救她,而是当时觉得不能不去救她,至于杀人,那则是一股原始的兽xìng和邪魔剑术的冲动。 无声便是默认。 她兴奋中趁机向他进攻。 “你杀了闽大公子手下,他不会放过咱们。” “我不怕。” “你不怕,可我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他只是想娶你,并不是要杀你。” “你杀了他的人之后,他就会改主意了。” 他眼中棱芒一闪:“他真会杀你?” 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真不该救我,你救了我又不管我,我是死定了。” 他的防线被她攻破:“你到沧州后就没事了?” 她翘起嘴:“我外婆会保护我的,闽大公子奈何不了她老人家。”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在沧州虽然没有什么外婆,但疼爱她的爹爹一定会找到沧州,到那时候,她把徐天良带到爹爹面前一哭一闹,爹爹定会原谅他们,至于闽大公子,一旦真正翻了脸,爹爹也决不会怕他。 关健在于,她要与他一道去沧州,既不能让三叔抓回去。也不能落到闽大公子手中。 他沉静了片刻:“好吧,我护送你去沧州。” “太好了!”她拍着小手,高兴地叫了起来。 他唬着脸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千个条件,我都答应。”她笑得美目眯成了一条缝。 他轻咳了一声道:“扮成流浪汉,绕山道去沧州。” 她笑容凝结在脸上,张大小嘴。 他沉声问:“怎么样?” 她歪起头,抿起了小嘴:“没问题。” “好,现在我替你化妆。”他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她像泥鳅似的从他手中滑出:“这个用不着你帮忙,你等着瞧好啦。” 她一扭腰身,像燕子一样掠向破草棚。 他冷冰着脸,挺直腰身在路旁等待。 须臾,草棚里探出了一个头。 蓬散的头发,黑黝黝的脸,连脖子也是黑乎乎的,她正在咧着嘴笑。笑脸在散发的衬托下,似一朵盛开的墨菊。 他没有动,也没有对她的笑报以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 她弓着腰从草棚里缓缓地钻了出来。 他身子抖了一下,眼里闪出灼炽的光。 她披着狼皮袄,穿条破皮裤,脚下的鞋子上系着两把草绳,胯下夹着一根竹棍。她故意极着腰,摆着屁股,使劲晃动着竹棍。 她跳跃着,学着狼嗥。奔向徐天良。 他仍然站着没动,脸上是一片冷漠。 “呜哇!”她昂头叫了一声,立在他身前,“我这样怎么样?” 她有意扮成狼,目的是想看看他对她这条狼的反应。 然而,她的诡计没有成功。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未予评置,显然,他未被她这条美丽的母狼所打动。 她翘起小嘴,手中的木棍重重地往地上一蹲,正色道:“老实告诉你,我的丹青和易容术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这是外婆亲自教给我的绝活,就连易容世家的慕容若真,见了本姑娘也谦让三分。” 她说的这话,都是实话。 他凝视着她,她脸上左额多了一块小疤,疤痕似散开的花纹,可以看出这是小时候不小心,被什么钝器、卵石块之类的东西碰伤的,同时脸形变得圆多了,鼻梁下塌了不少,下巴也翘起了许多,准确地说她已完全改变了面貌,如不说穿,没人会知道她就是铁血堡的公主钱小晴。 好精巧神奇的易容手法。 他不禁点头道:“不错,手法的确是很高明。” 她绽笑了:“谢谢夸奖。” 他声音突然一沉,变得冰冷:“听着,以后不准扮狼。”她眸子里shè出两道似乎要穿透他心靡的目光:“为什么?” 他淡淡地道:“因为我不喜欢狼。” 她很机敏,同时也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说的不是真话。 “可是……”她想趁机进一步试探他。 “走吧。”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哎,你还没化妆呢。”她拍拍腰间的小包袱,“来,试试我的手艺。” “不用!”他轻轻推开她:“扮流浪汉,我用不着化妆。”说话间,他三两下脱下衣袍,鞋子,解散发结,再抓一把雪地下的泥土往脸一抹,一个十足的流浪汉便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的没错,他是天生的流浪汉,根本用不着化妆。 灰蒙的狼山,恰似一头扑卧在雪地里的巨狼。 雪覆盖了山顶、山脊和山坡,却未能填满山谷与山坳。 山谷中溪流仍然在潺潺地流,溪旁茂密青翠的杂树,与山峰白雪中露出的长青松柏相映,显得格外素雅幽薛。 山道铺着厚厚的积雪,蒙上一层隐约的薄雾,透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徐天良埋头走在山道上。 “喂!你怎么老是不说话?”钱小晴呶着小嘴,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山里的雪景这么美,要是能找个小石亭坐下来,烫上一壶酒,你我面对雪景饮酒赋诗,那该多好。” 徐天良没答她的话,他在计算,如果用这样的速度走下去,将要多少天才能到达沧州。 他虽然从未出过死亡谷,但师傅jiāo给他一张地图,图上详细标明了去沧州的路线与每村、每镇、每条山路间的距离,凭他的才学,有了这部指南,他自能准确地计算每一段路程。“唷!前面有座石亭!”钱小晴高兴地嚷了起来。 徐天良的眉毛却皱紧了。 他早已发现了这座石亭,因大雪封山,附近没有别的山道可走,所以他无法回避。 “嘻嘻嘻嘻!”钱小晴嘻笑着,也不管徐天良同不同意,拔足便奔向石亭。 徐天良犹豫了一下,也踏步向石亭走去。 他在抬脚的时候,意识到如果他到新丰城是第一个错误,那么他答应护送钱小晴去沧州,便是第二个错误。 石亭虽已破旧,但亭阎、石柱全都完好,正额上“望梅亭”三个大字,依然醒目。 亭内,有张圆形石桌,桌旁四张石凳,大概是许久没有人来过,桌凳上积了一层雪。 钱小晴跃入亭内,拂袖将桌凳上的雪扫去,然后将包袱搁到石桌上。 她反背着手到亭边迎徐天良。 “徐公子请!”她笑容可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无奈,浅浅地笑笑,踏入亭中。 “徐天良请坐。”她请他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伸手打开小包袱。 这个小丫头想干什么? 他目光不觉盯住了她的手。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壶酒,笑吟吟地推到他面前。 他瞪圆了双眼:“你居然带了酒?” 她嘻嘻笑道:“当然罗,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我在石亭中一边赏雪景,一边饮酒赋诗是很有趣的吗?” 他心猛地震抖了一下,这个丫头不简单,一定要小心提防她! 她并不知他的心思,又从包袄中取出两只酒盅斟满酒,缓缓站起。 “请。”她举起酒盅。 他没说话,举盅一饮而尽。 她却只吁了一口酒,放下酒盅。哦声吟道:“梁园深雪里,更看dàng宽山,通出关荆外,如游盅少间,云愁万木老,渔罢一蓑还。此景堪延客……” 她一首诗尚未吟完,徐天良一声沉喝:“谁在林丛里?请出来!” 话音刚落,亭左侧的林丛中走出了五人。 徐天良见到五人,不觉脸色微微一变,但这一变,只是在一瞬刻之间,随即恢复了宁定。 五个披着狼皮的猎户。 钱小晴见到猎人时,立即把眼光投向徐天良,但她在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找到。 一个长有落腮胡须的中年猎人,走近石亭,用困惑的眼光打量着他俩道:“你们是什么人?” 徐天良还没答话,钱小晴抢着道:“过路人。” “过路人?”中年猎人抿了抿嘴。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猎人道:“两个流浪汉,居然在此荒山饮酒赋诗,真是怪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钱小晴翘着嘴道,“人一生三穷三富不到老,哪有不落魄的时候?所谓是:人在时里,鳖在泥里。你别瞧不起咱们,说不定哪天你倒了霉,比咱们还不如。” “你……”年轻猎人瞪了瞪眼,就待发作。 “哎,算啦。”中年人阻住他,复又对徐天良道:“你们若是要过山就要小心,山里有狼群。” 说完,中年猎人便同四个猎人执着钢叉,踏山道上山去了。 徐天良望着五个猎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明显,这五个猎人是上山去打狼的。 “真扫兴!”钱小晴咕噜了一声,在石凳上坐下,抓起酒壶。 “别理他们,咱们再来饮酒作诗。” 徐天良捂住酒盅:“咱们走吧。” “为什么这么xìng急?”她瞪着明亮的眸子问。 “难道你不怕狼群?”他十分冷静地反话。 “有你在,我就不怕。”她很机巧地把问话踢了回去。 “我要走了。”他站起身来。 “哎!”她伸手拦注他,“难得的机会,你替我书一首词吧。” 她想试试他的书法。 他却没有一丝的兴趣:“不行,改天吧。” 她目光闪了闪,突然问道:“你是关心山上的狼群?” 她这是大胆的试探。 他平静地道:“没有笔纸,叫我如何书写?” 他避而不答,扭转话锋,使她的试探落了空。 她盈盈一笑,居然从小包袱中取出了文房四宝。 她又是早有准备!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师傅“人心险恶”这一句话。 她推开酒壶,移下包袱,将文房四宝摊摆在石桌上。 砚,是紫石端砚。 墨,是乌龙御墨。 笔,是斑竹狼毛。 纸,是玉萱绵纸。 都是皇宫御书房才能见到的东西。 由此可见,铁血门权势之大。 她替他磨好墨,摊开纸:“请徐公子用笔。” 他凝身未动,究竟动不动笔,他还没拿定主意。 她捧起笔送到他面前:“你不动笔,我就不会离开这座石亭。” 她决意要全面考查他的才华,故此决不放松。 这干系到她的终身大事。 他凝目沉思,依然未动。 她有意激将:“你不敢?” 他瞪了她一眼,傲气顿发,接过笔,端起刚斟满的酒盅一饮而尽。 他朗声道:“以何为题?” 她目光落到亭外的一点红枝上。 一枝寒梅俏立雪中,枝丫生趣盎然,数点梅花胭脂一般圈红。 她纤指轻轻一指:“梅。” 他深吸口气,欣然挥笔:昭君怨,梅,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水外一枝斜。野人家,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玉树,两地不同栽,一般开。 他掷笔于桌,长吁口气,神情高傲,气色凛然。 她注目董纸,芳心激dàng,呼吸也感急促。 她颤抖着手,举起董纸,低声道:“这真是我梦寐所求!” 他淡淡一笑,踏步走出亭外。 然而,他并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徐天良停住了脚步。 山道旁扔着一柄钢叉。 斜目察看草丛的积雪,有数滴殷红的鲜血。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个念头:猎户遇害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念头:谁干的? 钱小晴比他xìng急,已弹身跃起,窜向路边林丛。 林丛里的雪地上有血和拖痕。 徐天良和钱小晴顺着血迹和拖痕搜索。 前进不到二十丈,是一条深沟。 沟底的积雪里,躺着五具尸体,虽然雪将尸体的脸面埋往,但从衣着上可以辨认出,这就是那五个猎人。 “我的天啦,”钱小晴惊呼道,“有人把他们杀了!” 沟瀣深逾二十余丈,没有下沟的路,没有可攀手的树枝。 光秃的石壁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我下去看看。”徐天良眯起了眼。 “这怎么……,小心!”她再次发出惊呼。 他扑下深沟,半空憾缩的身子猛然一伸,足在沟壁上轻轻一点,身子带起一条淡谈的灰线,直落在沟底的积雪里。 她的脸色变得灰青,已失去了血色。 她是个武功很高的高手,明白从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沟底纵有三尺深的积雪,也难免不会摔伤,因此她自然为他担心。 他从积雪里弹起,带着雪花,站立在猎人尸体旁。 她红润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瞳孔里却闪过一片迷悯的光芒。 他轻功卓绝,而每一个动作和姿势极像狼跃,他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他弯下腰来,扳起中年猎人的头。 中年猎人的颈脖上一条三寸宽的裂口,裂口象小孩屁眼似地翻开着,虽然不大,但却是致命的伤口,因为裂口里有一根被切断了的主动脉。 再扳起其它几个猎人的头,同样的裂口,同样的致命伤。 他们是死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剑,同一招剑式下。 他练过这种剑式,这是崆峒派的秘杀绝招“沧海蛟龙”九式中的最后一式“蛟龙剪尾”。 崆峒派的杀手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为什么要杀猎户? 难道…… 突然,他竖起了耳朵,眼里闪出冷绿的光焰。 他忽地一旋身,身子电shè般地飞起,足尖在沟壁薄冰棱上一连几点,已掠上了深沟。 她惊愕地看他微微弯曲的像钢爪般的脚趾,心中充满了疑惑。 “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么回事?”她定住心神问。 “走,有人已在道上等候咱们了。”他冷冷地说着,走向林外。 她紧跟在他身后。 山道上并没有人。 她环目四顾,空山寂寂,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他大步向山上走去! 她咬了咬下唇, 暗自扣上了双袖内的袖箭。 她自小随爹爹闯dàng江湖,凭爹爹的名气和她双袖内的一对紫金剑、十三支连珠袖箭,铁血堡万神灵堂小公主的大名。已是燥极一时。 若是有剪径强盗想拦路抢劫,那可是蚊子叮菩萨找错了事主。 山道向左,翻一道山脊。 徐天良有脊坡下蓦然顿步,脸色几分凝重。 钱小晴靠近一步,悄声道:“是不是来了?” 徐天良尚未答话,山坡后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人,五十多岁,青巾挽发,身着一袭道服,背背一柄长剑,项下一缮长须,飘然踏雪而至。 他踏过的雪地上,只有浅浅的深不及寸许的脚印。 他身边的人皆背长剑,一式紧身密扣短打扮,也是踏地无声。 他们在五步距离处,停下脚步。 钱小晴数一数,一共是八人。 道长瞅着徐天良道:“你是谁?” 他斜眼睨视,神态是倔傲已极。 徐天良冷然一笑,没有回答。 道长冷咳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会放过你?” 钱小晴秀眉一挑,跨步上前,厉声叱道:“大胆的道士,敢在本姑娘面前如此无理!” 道长眯眯眼道:“姑娘,这不关你的事。” 钱小晴脸罩严霜:“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道长抖抖袍袖:“请赐教。” “你竖起耳朵听清了。”钱小晴摆起架势:“本姑娘是铁血旗会会主,铁血堡乾坤手钱振宇的女儿,铁血万神灵堂公主钱小晴。” 她不仅打出了自己的名号,连爹爹这块王牌也打出来了。 她以为凭这块王牌,也许能将道长这伙人吓退。 道长凝注目光,仔细地端样着她。 她以为他已被吓住,得意地甩甩乱发:“怎么样?是自己走还是本姑娘赶你们走?” 道长嘿嘿一笑道:“有人说铁血堡万神灵堂的易容术,连易容世家慕容若真也要逊之三分,贫道原是不信,今日却是信了,好精湛的手法,佩服、佩服!” 钱小晴顺着嘴道:“既然知道本姑娘的手法,就请不要为难这位公子。” “公子?”道长仰面发出一串长笑,“他也算是公子?”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悸人的光芒。 钱小晴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道长敛住笑容,肃容道:“想问他几个问题。” “原来是问几个问题!”钱小晴目光闪了闪道:“你们问吧,不过在你们提问之前,我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道长皱了皱眉,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不高兴,但还是强忍耐道:“请问。” 要不是闽大公子嘱咐他不可得罪钱小晴,他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钱小晴凝目道:“五个猎户是不是你们杀的?” 道长坦然承认:“是的。”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碍事。” “仅仅如此?” “不错。” “出家之人,慈悲为本,岂能滥杀无辜?” “对一般出家人是这样,对贫道却不同。” “此话怎讲?” “贫道虽然出家,却不戒杀,凡不顺眼者,杀无赦。” “恶徒!” 两道电芒似的银光,从钱小晴袖内shè出,shè向道长前胸和肚腹。 “连珠箭!”道长叱喝声中,身形一晃,刹时,全身罩起一片金光。 一阵激烈的叮当声,银光碰在金光上溅起无数金星与火花。 火花在空中消失,金星没入足下的雪地里,瞬间,一切复又归于平静。 道长站着没动,背上的剑仿佛不曾动过。 七名汉子也站着没动。 徐天良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钱小晴表情有些呆木。 道长冷冷地道:“该我发问了。” 此时,徐天良突然开口:“慢。” 道长诧异地瞧着他。 徐天良沉缓地道:“你刚才说,你我之间的事,与钱姑娘无关?” 道长不知他用意,想了想道:“是的。” “很好,”徐天良点头道:“咱们到那边去说话。” “哎!”钱小晴急忙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 “听着,不准跟来否则你我之间的诺言就了结了。”徐天良截住她的话,边说边向山脊口奔去。 他身形并不很快。但他踏过的雪地上居然没有一丝足迹、踏雪无痕! 道长惊疑了片刻,立即跃身追去。 七名汉子也随身跟上。 钱小晴噘着小嘴,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脊口内。 他仍然把自己当作外人! 她忿忿地跺跺脚,将身上的狼皮袄狠狠地摔在地上。 第十一章 七彩色狼 山脊口内的林坪上。 徐天良与道长八人相对而立,相视无言。 道长象是被徐天良刚才这手踏雪无痕的轻功所慑住,yīn沉着脸,半晌没开口。 七名汉子象木偶一样,排列在道长身后。 “你究竟是谁?”道长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问话。 话音刚出口,一只寒鸦骤然惊起,“叽呱叽呱”扑腾飞走。令人生寒。 然而,徐天良说出来的话,更令道长心惊ròu跳。 “你是崆峒派空长道人的弟子?”徐天良声音又低又冷。 道长身子抖了一下,只觉一股冷气掠过背脊。 这小子是谁,为何知道自己的师门? 他意念之间,眉宇透出一丝yīn冷的杀气。 他冷厉的目光盯着徐天良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崆峒派空长道人的弟子?” 徐天良平静地道:“崆峒派除了盗走九式秘笈本的空长道人之外,没有人会沧海蛟龙九式剑招。” 道长的脸色变了,变得好像一只蛇虫七彩斑烂的壳,说不出的恐怖。 他歪扭着嘴角道:“小兄弟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徐天良淡淡地道:“老道长,你我彼此一样。” 道长抿紧了嘴,两颊的青筋高高凸起。 徐天良沉静地道:“我们就此作罢,如何?” 道长项下长须一抖:“怎么讲?” 徐天良沉静地道:“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不曾见过。” “哼!”道长冷冷一哼,“你说这话,已经太迟了。” “哦?” “凡知道贫道秘密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是活人。” “是吗?” “你见到阎王爷的时候,就知道是与不是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不法道长,另有一个绰号叫七彩色狼,身后是你的七彩弟子。” “你!” “当!”不法道长的剑出鞘了,剑尖斜扬在空中。 明亮如雪一样的剑尖,发着水波一样的漾光。 七名汉子长剑一齐出鞘,空中泛起了一片银芒。 不法道长剑尖往下一落,呼地挑开了道袍,袍内露出一件七色彩服。 七名汉子左手在衣扣上一抹一展,顿时,身着七种颜色短褂的道家弟子出现在坪中。 徐天良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师傅在教他“沧海蛟龙”九式时,曾向他说起过不法道长和七彩弟子,但却没说过他们会让衣服变色。 不法道长冷声道:“我的真貌,你已见到了,现在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徐天良神情肃穆:“你一定要知道?” “当然。”不法道长眼中凶光灼灼,“在这个世上没有我不法道长想要知道,而不能知道的秘密。” “你为什么要打听我的秘密?” “受人之托。” “谁?” “告诉你也妨,反正你已是死人了。” “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咸阳魏公府闽大公子。” 不法道长吃惊地弓起了眉:“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徐天良沉着脸道:“我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 “你到底是谁?”不法道长已沉不住气了。 徐天良声音冷得不能再冷:“我的规矩和你一样,凡知道我身份的人必死无疑。” 说话间,他扔下织锦袋,横身拔剑。 他拔剑缓慢,眼珠发出惨绿色的光芒,似乎在给不法道长最后一个机会。 不法道长突然感到一种恐惧袭上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七彩弟子也同样感受到了压力,登地退后一步。 他拔剑的手顿住,冷声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并不想惹事。” 不法道长厉声道:“还没有人在沧海蛟龙剑下逃生。” 徐天良哼哼道:“你那式蛟龙剪尾的剑招,只有七成火候。” 不法道长脸色再变,变得乌黑:“少罗嗦,你是谁?” “狼崽。” “大漠死亡谷。” 天神剑出鞘了。 不法道长先是一怔,旋即,迸出一阵大笑:“一把锈剑,哈哈哈哈” 七彩弟子也bào出一阵笑声。 笑声中,有人出手了。 出手的人是徐天良,他的剑和人一般冷静。 他身形未见晃动,已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蓦然逼到了不法道长身前。 不法道长不禁又是一颤,但这一次不仅是身子,连同整个意志都颤动了。 下意识的,他快逾闪电地递出了蛟龙剪尾一式。 徐天良身子陡地一旋,带着一团雪花,犹如腾浪的蛟龙,冲雷直起。 骤然间,耀眼的剑芒,带着逼人的浪涛般的剑气,从坪空划过。 同时,一串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号,裂空而起。 刺目的血花散开一片血雨。 七柄剑坠落在地,七彩弟子怦然栽倒。 不法道长颈脖喷着鲜血,手撑着长剑,居在没有倒地,他竭力扭转脸,面向着徐天良。 徐天良仍然在距他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但却换了位置,在他左侧。 他仍是那么冷漠、沉静的凝立着,那只破旧的织锦袋提在手中。 除了身子换个位置外,他仿佛手中的织锦袋都不曾动过。 简直不可思议。 坪中一片寂静,一片逼人的窒息。 徐天良淡淡地道:“这才是真正的蛟龙剪尾。” “佩……”不法道长咕哝着,终吐不出一个“服”字。 他知道就要死了,拼命想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死得漂亮一点,但就在他绽开嘴的刹那,他的意识已从脑海里飞走,神经已无法再控制他面部的表情。 他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乌乎哀哉了。 他歪裂着嘴,死得象追悔什么似的,甚是痛苦。 他确实是在追悔,不该接下闽大公子的这趟买卖,一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没想到会赔了老本。 徐天良歪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血腥味。 没人会喜欢这种气息,这气息中包含着太多的冷酷与残暴,凶狠与死亡。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然而,他却感到一种刺激,还有一种暴庚的冲动。 他眼前晃动着狼群扑食猎物的情景。 他眼睛渐渐变绿,闪烁出冷厉的绿光。 他默立片刻,从织锦袋中摸出小铁盒,手指在盒底按了按,打开盒盖,取出个小yào瓶来。 他踏步走到七彩弟子身前,持开瓶盖,洒一小撮yào粉在尸体上。 泛出一股淡色的轻烟,尸体痉挛了一下,开始萎缩。 须臾,一具七彩弟子的尸体,奇迹般的消失了,雪地上只留下一滩淡淡的黄水。 他冷漠着脸,将yào洒到第二具七彩弟子尸体上。 第二具尸体消失了。 第三具、第四具…… “徐公子!”响起了钱小晴的叫声。 他顿住手,但没有回头,眼中一道棱芒闪过。 钱小晴惊愕在脊坡上。 林坪中的刺目的血,浑浊的血水,正在融化的残缺不全、ròu肤模糊的尸体。 一幅惨厉的地狱图! 她楞呆了。 她听到惨号声后,许久不见徐天良回来,放心不下,于是不顾一切地跑来。 她万没想到,跃入眼帘的竟是如此残酷得令人不忍目睹的场面。 他继续将yào粉洒向第五具尸体。 “徐天良!”钱小晴厉声斥喝着,从脊坡上飞掠入林坪。 “你来干什么?”徐天良平静地道。 “你……”她伸手去夺他手中的yào瓶。 他轻轻地一闪,将yào瓶藏到身后:“这是西域天尊喇嘛的天蛊粉,碰不得的。” 她微昂起布满怒容的娇靥,翦水般的双瞳怒视着他道:“你为什么将他们都杀了?” “因为他们该死。” “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 “我想是的。” “想?你仅仅是凭想而作出决定?” “不错。”他声音是那么的冷,冷得足以使人冰冻。 她打了个冷噤:“你杀了他们,为何还要将他们尸体融化?” 他冷静得令人害怕:“这就叫消尸灭迹。我不愿让人知道,他们是我杀的。” 她眸光一亮:“高风球和四个伙计,你也是杀了他们之后,将他们尸体融化了?” 他点头道:“是的,用的就是这种噬尸天蛊粉。” 她秀眉一扬,忿声道:“徐天良,我算是有眼无珠看错人了,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残酷得毫无人xìng,你这种杀人手法,不觉得太残酷了吗?” “这不关你的事。”他冷冰得像一个有人味,有感情人所说的话? 她瞪圆了眼,全身泛起一阵剧烈的颤抖。 骄横任xìng的她,真想用袖中剑,一剑将他刺穿,又想将他破口痛骂一顿。 但,她没有出剑,手沉重得举不起来,她也没有骂他,喉咙中似乎塞着一团棉纱,使她吐不出半点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他冷声道:“你不习惯看这种场面,你就赶快离开这里。” 她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不法道长尸体上。 “若我没猜错,他们该是闽大公子派来的人。”她缓声道。 “不错。”他点点头,“他们已经承认了。” “既然他们是闽大公子派来的人,你杀了他们就没有消尸灭迹的必要了。无论怎么掩饰,闽大公子都会知道,这些人是你杀的。”她替他剖析情况。 他目光陡然一亮。 自己怎么这么傻,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她说的极有理由。 他将小yào瓶盖好,装入铁盒,收进织锦袋中。 他扭身就走。 “哎!这些尸体怎么办?”她唤住他。 他扭回头:“还怎么办?由他们去吧。” “你!”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不通人xìng的坏小子! 她的脸气得扭变了形。 她咬咬牙,弯下腰,用袖中剑刨开了雪土。 她虽然顽皮任xìng,甚至有些蛮不讲理,但似爹爹一样,有一副豪侠心肠。乾坤手铁扇魔王钱振宇,杀人也算无数,但无论被杀的人是谁,他都会将对手埋葬,不让其尸落入野狗之口。 林坪的土很松,不到一个时辰,她已挖好了一个大坑,将不法道长和两具未融化的七彩弟子尸体,埋进了坑里。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走向山脊口的山道。 她面色凝重,表情十分镇定,脚步不重不轻,不急不缓。 实际上她芳心却是扑扑乱跳、窜到了嗓子口。 她违约进山脊林坪,他已对她没有任何承诺的义务了。 他还会护她去沧州吗? 他还会在山道上等自己吗? 他也许已经走了。 对于一个冷酷凶残的人来说,是不会有什么感情可言的。 然而,他那一份才华,一份气质,哪一点像是个没有人xìng的人? 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决不会错! 可是…… 她的心乱极了,就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啃咬一样难受。 转出山脊口。 山道就是眼前。 她低着头,闭上了眼。 她不敢抬头,不敢睁眼,唯恐他不在山道上。 她明白,如果他没在山道上,她就永远地失去了他。 她顿住了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缓缓地睁开眼。 山道上端坐着一个,伸长着脖子,仰望着天空。 那姿势,那神态,就像一只蹲身望着天空的狼。 徐天良! 他还没有走。 没走,说明他对她有感情。 他站起身来,向她打了个上山的手势。 她飞也似地像一团旋风,向他扑去。 她扑到他的身前,脸上就象抹了胭脂似的,泛起一片动人的红晕。 “你为什么走?”她星光似的眸子盯着他,声音有些儿发颤。 “我答应过你,把你送到沧州,我不能食言。”他沉静地回答。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已在心中默念过好几遍了,然而,这却不是留下来等待她的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觉得有种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 他知道,在这山里还有比不法道长更危险的敌人,他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见到他们,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及他们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他决不能让这些敌人伤害她。 他这个吃狼nǎi,在狼群中长大的狼崽,一回到人类中便有了感情,他瞧她,那一股在林坪显露的凶残、冷漠的神情,变成了关切与悲悯。 她眼中闪过一片特异的光芒,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他并非是那种绝无人xìng的,杀人不眨眼的狂人! “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上山。”他摆摆手,迈开了步。 “今夜咱们歇在山顶?”她边走边问。 他没有回话,身形一闪,已掠出三丈开外。 山脊口林坪。 一条人影闪到钱小晴刚掩好的大坑旁。 来人白衣白裤白长褂,头罩一个白色面罩,背chā一柄钢刀,斜挂一只背篓。 因戴着面罩,看不清来人的脸,说不上年纪,分不清男女。 只是眼洞里那黑黝黝的眼睛,亮得吓人。 来人先在坪上扫过一眼,伏下地缩缩鼻子闻了闻,然后拔下钢刀,开始刨坑。 坑挖得不很深。很快,不法道长和两名弟子的尸体,被刨了出来。 来人检查过不法道长的尸体后,目光停注在不法道长的左颈脖上。 一道两寸宽的裂口,是为利剑所伤。伤口深度,恰恰将颈动脉血管割断。 两个七彩弟子颈脖上,也是同样的创伤。 来人惊愕得眼珠几乎从眼中滚落出来。 这怎么可能。 片刻之后,他不能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他迅即取出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从背篓里取出一只信鸽,将纸条缚系在信鸽的爪子上。 他凝视着东方,双手一送。 信鸽扑翅飞起,直冲云霄。 “呜哇”山场里响起了一声嗥。 他怔了怔,随即弹身一跃,shè入脊坡林中不见了。 山道上。 远远传来一声狼嗥声。 徐天良倏然回首。 山脊处,冲出一只信鸽,盘旋一周后,向东方飞去。 他脸上肌ròu抖动了一下,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狼!”钱小晴尖叫着,扑到徐天良的怀中。 她这一着表现,一半是假装,一半是真的。 她是个练武人,而且武功很高,听到狼嚎决不会这么惊慌害怕。 她听猎户说山里有狼群。遇上一两只狼,她自信能对付,若遇到一个上百条狼的狼群,在这积雪覆盖的山顶,只怕是凶多吉少。 徐天良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将她推开:“不用怕,有我在。” 她翘起嘴,盯着他道:“你不怕狼?” 他没说话,继续往上走。 她跟上一步,追向他道:“一个狼群,你也不怕?” “不怕。”他说着,身形骤然往前一窜,脑后抛来一句话:“我在山顶等你。” “哎……”她待追赶,却又止步。 她知道自己轻功与他差甚远,他要存心甩下她,她怎么也追不上。 他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他武功极高,且能忍辱谦让,却又心狠手辣,冷酷凶残得令人发指。 他英俊潇洒,一副富贵吉祥相,却又有一双像狼眼一样的眼睛及狼一样敏捷的身手和姿势。 在这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她决心揭开这个谜。 她走到山顶。 刹时,她惊傻了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山顶雪地上耸立着一座用树枝搭成的木房。 木房用碗口粗的树干搭架,细树枝枯叶为板,房柱是盖着棘的木桩。 他是神,是鬼,还是妖魔? 或许他是巫师? 他居然能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恁地搭起一间木房! “请进来吧。”房内传来了他的声音。 她推开门,门是虚掩着的,确切地说,门根本就没做门闩。 一股暖暖的势气,迎面扑来。 房内烧着一堆火。他就在火旁坐着。 她走进房,目光勾勾地盯着他:“这都是你干的?” “嗯。”他不在意地道:“因时间来不及,没有做桌椅,再说咱们过一夜就走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走到树枝前。 枯叶织成的木墙边,伸手轻轻地无抚摸了一下道:“这手艺是谁教你的?” 木墙虽然简陋,做工也显得有些粗糙,但其结构和设计确实是颇具匠心,十分实用。 “师傅。” 她随口问道:“师傅是谁?” “师傅……”他话刚出口,声音突然顿住,眼中闪烁出警惕的光芒,瞬间,他恢复平静,十分有礼貌地道:“在家不敢言父母,出门不敢言师,请钱姑娘原谅。” 此时此刻,他那番大家的风度和一种超凡的气质,使她感到一股极强的异xìng的磁力。 她感到一阵颤栗,几乎有些不能把持自己。 这正是一位二八青春少女,见到自己所喜爱的异xìng时,所特有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 她没有再问,走到火堆旁坐下。 她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和酒,这是她准备的过山用的食物。 虽是干粮,四色卤ròu,四样小菜,配备齐全,还有小笼汤包,猪油烧卖,酒也是上等的好酒。 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他们这样阔绰的流浪汉。 她准备烫酒。 他突然站起来:“你在此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她倏地伸臂抓住他的手,神色几分慌乱地道:“你要去哪儿?” 她亮亮的眸子盯着他,小手微微发抖,关切之情已溢于言表。 他含笑道:“我要请你吃一顿野味,你就等着吧。” 他抽出手,大步走出房外。 她随即追了出去,却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天渐渐暗了下来。 暮色已经降临。 山顶还有些光亮、山下早已是昏暗无光,眺目四望,周围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鹅毛似的雪花,从灰蒙的天空里钻了出来,随着山风飘落凡尘,落在这间刚刚搭起的木屋上,落在钱小晴的身上。 她还站在房坪中,脚下已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他到底去哪儿了? 真是去打野味? 她想起了山脊林中的一幕,不觉用手捂住了嘴,几乎呕吐出来。 她不敢相信林中那血淋淋的一幕,竟会是他一手造成的。 闽大公子绝不会只派出不法道长一路人马,她深知闽佳汝的凶狠,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愿惹闽大公子。 难道他又是去制造另一场血腥的杀戮? 心念至此,芳心陡然一震。 “呜哇”一声凄厉的狼嗥,响彻云霄,山顶也在颤栗。 她脸色慎变,急奔出坪外。 “呜哇呜哇”山里骤然间响起一片悸人的狼嗥声。 狼群!山里真有狼群! 第十二章 夜半烈火 徐天良带回来了野味。 一只野兔,一只野鸡,还有一块鹿ròu。 她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能逮到这些野味,而且鹿ròu只有一块? 但,她没有问。她沉浸在兴奋之中。 他没有去杀人,确是去打野味,而且是为她打野味了。 仅这一点,她就已满足。 她烧火,烫酒,烤ròu,俨然像个主fù似的cāo劳着。 他踏步走出房外。 天已完全黑了。 天空很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四周一片漆黑。 他侧仰起头,瞳孔放大,透出一片绿光。 黑幕掩盖了一切,宁静只是假象,危险就在木房周围。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目芒一闪,迅即地窜跳到房坪外的木桩荆棘旁。 他在荆棘上洒上一层yào粉。 他将早已隐回在荆棘里,竹弓搭上用竹子削成的竹箭。 并扣上绳栓,而细如琴丝的绳线jiāo叉埋布在荆棘外的雪地里。 他退回到木房前,仍然静静地站立着,直到房内传来钱小晴的声音:“开饭罗!” 他yīn冷地笑了笑,走进木房。 木房里的火光,在黑黝黝的山顶上闪烁。 每一根木柱,每一簇荆棘,都是引诱强敌前来送命的陷阱。 山顶上的火花,有如夜中荒野里的灯火,吸引着那些嗜人成xìng的生物。 八绝文狂徐沧浪虽然才学,见识过人,但在烹调方面,却是个笨拙的厨师。 钱小晴心灵手巧,任xìng顽皮,厨下的活不会干,这种“野厨”的手艺,却是好的惊人,她进山时,原也打算烤一顿野味,在徐天良面前显显自己的本领,所以各种烤ròu用的配料都已备齐。 相比之下,徐沧浪那种没有配料的淡烤ròu,怎能与铁血堡的正宗烤ròu相比? 徐天良津津有味地大口嚼着烤ròu,不住地喷着嘴,连声称赞:“好吃,真好吃!” 钱小晴瞧着他那副贪婪相,心里充满了喜悦与满足。 这是她除为爹爹之外的第一个男人做烤ròu,师哥曾为求她烤一块野猪ròu,跪了两个时辰,她都不曾答应。 女人为男人做饭,侍候男人,她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然而,她此刻却有着满足感。 她完全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饭,侍候他,她认为这是她对他应尽的职责。 徐天良吃完最后一块烤ròu,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在织锦袋上抹了抹油污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美的野味。 她笑眯眯地瞧着他,火光映红了她嫣红的脸。 他目不由注视到她脸上。 他的心格登一跳,目光变得傻兮兮的。 她一张俏丽动人的脸,在火光衬托下就像一朵美不可言的春花,任何一个男人,只要见到这张脸,都会心授魂予,想入非非。 她看到他那个傻相,忍俊不住,“噗哧”笑出来声。 他身子抖了一下,仿佛从梦中惊醒,用手背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你烤的ròu,实……在是太好吃了,我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想起他刚才的贪婪相,道:“是原形毕露吧。” 他眼中目芒一闪,旋即,浅笑道:“刚才贪吃失态,还望姑娘见谅,我以水代酒,敬姑娘一杯,以表歉意。” 他言语彬彬有礼,显得极有教养,与适才狼吞虎咽撕咬烤ròu的他,判若两人。 她端起酒杯,将杯中水仰脖饮尽。 她雪白的脖颈高仰着,那姿态在他眼里极像一只引颈激叫呼唤配偶的母狼。 他胸中腾起一股烈焰,熊熊的,直烧得他头昏脑胀。 她放下酒杯,四目相视,空中迸起几朵无形的电火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她芳心骤然狂跳,俏脸就像红透了的樱桃。 火堆上的火苗儿,忽地往上窜了窜。 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宁静之中蕴酿着动dàng,缠绵里含着一丝不安。 他忽然肃容,深吸口气,诗人谢翱一首《西台哭所思》,随口缓缓吟出:“残年哭知己,白日下荒台。泪落吴江水,随潮到海回。故衣犹染碧,后士不怜才,宋老山中客,惟应赋《八哀》。” 他借以这首吊唁文天祥的五言律诗,以驱逐心中的yù魔邪念。 他身负皇祖圣命,怎能贪恋这儿女私情? 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一种沉闷的压力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似乎了解他的心情,敛起笑容,回吟了一首诗人谢翱为文天祥诗文集题写的诗《书文山卷后》:“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无处甚挥泪,吾今变姓名。” 她怦然蹦跳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好!”他拍手赞道,“我再敬你一杯。” 他将酒杯斟上开水。 “谢了!”她郑重其事地端起酒杯,将水缓缓饮尽。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迸出一阵大笑。 笑声在房内回dàng,凝重的空气变得柔和起来。 两人以水代酒,从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晋、及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辽金元朝,一直谈到眼下的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 她没想到他对古代历史和历代皇帝,了解得如此透澈。 他没想到她知道的居然也会有这么多。 他举止方雅,谈笑风生,就像一位有才华有经验的教书先生。 她温柔雅静,虚心请教,俨如一位刻苦认真的学生。 火光照亮了两人的红扑扑的脸,两颗晃dàng的心,跳dàng在一起。 两人不知不觉中相互靠拢。 他嗅到了她秀发里散发出来的芬香。 她感觉到了他渐渐粗重的呼吸。 蓦地,房外传来一声冷厉的狼嗥。 他脸色倏变,眼中绿芒毕shè。 她身子一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山脊口林坪的一幕在她眼前晃过。 他霍地站起。 她拉住他的衣角,颤声道:“别……去杀人。” 他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杀人?” 她低声道:“你的眼光好怕人,只有要杀人的人和吃人的狼,才会有这种眼光。” 他脸色yīn沉,没有回话。 她说得不错,他刚才心中突发的暴戾冲动,正驱使他要去杀人,这是一种目前非他能力所能控制的冲动。 他是个吃狼nǎi长大的狼崽! 她扯扯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不去杀人?” 他扭过头,闪着绿芒的眼睛看着她:“你认为我所杀的人,不该杀吗?” 他被野xìng充斥的头脑嗡嗡直响,心中已然动气,如果她回答不慎,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也杀了。 她亮亮的眸子盯着他,反诘道:“他们真的该死?” 他声音冷如冰锥:“高风球黑店不知害死过多少人,像他们这群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歹徒,难道不该杀?” 她翘翘嘴道:“你知道高风球在店内杀了什么人,抢了什么货?谋了什么财?什么时候,哪年哪月哪日?” “这……”他支吾了一下,皱起眉头道:“他派人施放迷香劫你,便是最好的见证。” 她摇摇头道:“高风球劫我,也是奉命行事,好比是弦上之箭不能不发,这也不能怪他,据我所知,高升店上房内虽有机关暗道,但从不做谋财害命的买卖。” 他心中杀气更炽:“单冲他劫你这一点,他就死有余辜。” 她心中掠过一道凉意,但凉意中又夹着一丝温暖。 他杀气太盛,似乎过于凶暴,但他杀高风球,毕竟为了自己! 她柔情似水的目光瞧着他,语气变得温柔:“你不该将四个伙计也都杀了,还有那个道长……” 他恨声道:“你知道那道长是谁吗?七彩色狼不法道长!” “七彩色狼?” “他二十年前就伙同空长道人,杀崆峒派掌门,夺走沧海歧龙剑谱,jiānyín师娘师妹,而后在江湖上志立七彩帮,横行无忌……” “我知道,他该杀!” “这就对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该杀的人,等着我去杀。” 他想起了皇祖圣命,昂起头,挺直了胸,仿佛一位奉命上法场处斩犯人的刽子手。 她觉得一股浓浓的煞气逼来,比在儒生店感受到的闽大公子发出的煞气,还要强胜许多。 她感到不安和害怕。 她颤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怎么说,你也不该将那七个弟子都杀了。” 他面容肃穆:“除恶务尽。” 她又道:“你总不必将他们全部化……尸。” 他冷哼道:“消尸灭迹,杀人于无形,这是每一个杀手必用的手段。” 她眸光灼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他凝视着她,抿嘴缓缓吐出两个字:“师傅。” 她冷沉地道:“你师傅有没有告诉你,杀戮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他没说话,可眼中的绿芒似利刃刺向她的明眸。 她无畏地迎视着他冷厉的目光,沉静地:“你可知大方广佛华严经古地品离垢地章?” 她既已认定了他,就决心全力帮他。 女人面临危险时,惊慌失措,胆子最小,但当她们挺身而出,决心帮助自己心爱的男人时,却是世上最勇敢的人。 他目光闪了闪,眉宇间的杀气渐退。 他点点头道:“佛子,菩萨河萨已修初地,yù入第二地,当起十种深心。” “何为十心?” “正直心、柔软心、堪能心、调伏心、寂静心、纯善心、不杂心、无顾恋心、广心、大心。” “不错,菩萨以此十心才得入第二离垢地,而后如何?” “佛子,菩萨住离垢地,xìng自远离一切杀生,不靠刀杖,不怀怨恨,有大惭有愧,仁怨具足,于一切众生有命之者,常生利益慈念之心……” 她感到有几分奇异。 他师傅是何许人也? 为何在培训他为冷酷无情的杀手之时,却又教他慈悲的佛心与佛法? 一个难解的、横坚jiāo织、互相矛盾的谜! 他的神态终于归复平静。 她像讲佛法似的说:“只要心无厉气,任何杀意都可消除。对任何罪孽深重的恶魔,亦可留条生路,故此所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咬唇道:“杀人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只要目的正确,就不算是罪恶。” 她摇头道:“血腥就是罪恶,杀人更是十恶之首,俗话说:‘人命关天’,人立天地,命关于天,杀戮乃是天地之罪也。” 他眯起眼,显出一丝困惑:“人已有杀心,且肩负杀生之命。何以解脱?” 她感觉到了他心头沉重的压力,却又不知如何替他分担。 只得轻叹道:“法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陡地睁大眼,盯着她:“这些道理是谁教给你的?” 她带着几分虏诚的口气道:“我娘。” 他突然感到心靡一阵颤栗,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掠过心头。 娘自己的娘在哪里? 师傅什么功夫、手艺都教他,什么事都告诉他,却从未向他提到过他的爹娘。 师傅在他临走时,曾说过胡大鹏如果是他的爹,他将怎么办?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师傅,他这个儿子将杀死父亲。 胡大鹏真是自己的爹? 如果不是,师傅为何要多此一问? 胡大鹏霸占了徐洁玉,若胡大鹏是自己的爹,徐洁玉会不会是自己的娘? 师傅要自己找到徐洁玉,送回大漠死亡谷,师傅给自己取名为徐天良,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他不觉失神地喃喃道:“娘?娘在哪里?” 她为他的表情感到惊讶困惑,但却猜不到他的心思。 她以为他在问她,于是道:“娘已经去世了。” 他听到了她的话,却未从自己的梦幻中解脱出来,道:“娘已经去世了?什么时候?” 她悲凉地道:“五年,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他瞪圆了眼,“她是不是叫徐洁玉?” “徐洁玉!”她惊得扬起头,“她为什么叫徐洁玉?她是铁血堡的堡夫人柳春霞,江湖人称玉面菩萨,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哦”他猛地惊醒,脸上,向她绽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我……” 他除了表示歉意外,无法向她解释,脸上露出一种莫名的痛苦。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时而犯傻,但她猜得到有他心灵中,一定有很深的伤,心中充满了同情。 她拉扯着他的衣角:“请坐下来说话。” 他没有犹豫,顺从地在她旁边坐下,两眼凝视着她。 他的瞳孔中已没有了绿芒,充斥着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秋水。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关切、慈爱之光,一种似母爱又非母爱的情感,浸透了他孤独的心。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你心中埋藏着多少仇恨,更不知道你承接了多少杀人的密令,这一切我都不管,我只求你不要随意杀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声音已变得极轻极轻,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他被她的真情所打动,低声问:“为什么要求我?” “因为我……”她细声地说看,眼底是一片温柔与真挚。“我不愿我所爱的人,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她所爱的人? 他感到有些突然和麻木。 他能够感觉到了这种感情,却不能理解。 她紧盯着他,眼里燃烧着一片火焰:“答……应我……” 他的心火已被她点燃,他觉得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于是点头道:“好,我答应,我决不再随意杀人。” “天良!”她情不自禁,扑倒在他的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她贴的这样的近,使得脸孔倒有些模糊。但那细长的柳眉,水汪汪的会说话的眸子,玉琢般的鼻子,红红的香唇,雪白的粉颈,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异xìng的诱惑。 他从来没有和人这样贴近过,何况是如此娇美的女人! 他的心火灼炽,呼吸变得粗重,手不自觉地搂住了她的肩头。 她知道他现在需要什么,渴求什么,她也和他一样。 她红润的小唇在发颤,就象两片跳动的火焰,呼吸猝然急促,酥胸不断地起伏,汪澈的眼睛逼视着她,透出一片令人血脉蒸腾的热力。 嘴唇是火热的,感情也是火热的,两人使劲地拥抱着,相互吸吮。 两人的身影在火光下微微颤动,这种ròu体与心灵的契合。 使他俩沉醉而迷悯。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声,令人心酥却又似在迫切祈求着什么。 他脑袋嗡地一响,似乎听到了母狼发情时的嚎叫,眼前闪过狼群jiāo媾的情景。 yù火腾地燃烧起来,变得无法控制。 他猛然摘下她身上的狼皮袄,扔到房角落。 “你……”她发出一声颤栗的娇喝。 “嗤”的一声,她只不过喝出了一个字,身上的衣衫,已被他撕开。 笑在她脸上飞散,代之而起的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虽然爱他,虽然胸中也燃烧着无可抑制的yù火,但是,她毕竟是个有知识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她无法接受这种形式的结合。 他却不然,他全然不理会她的反应,一手搂住了她的腰,一手粗暴地撕脱着她的衣服。 刹时间,她已是衣衫破碎,几乎赤luǒ地暴露在他面前。 含香乍露的酥胸,坚实高耸的双rǔ,欺霜赛雪的冰肌…… 他猛地将她放倒在地,似一只疯狂的饿狼般扑压到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想叫喊却又无法喊出口。 她不可否认,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使她泛起了偷吃禁果的yù念。 她面色嫣红,全身酥软得没了一点力气。 他瞪着燃烧着yù火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的裙带。 “啪!”一声并不响亮的耳光。 在他突破她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刻,潜意识和少女的自尊心。 使她打了他一记耳光,但,她打得并不重。 他却从这一记耳光中震醒,停止了行动,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他似乎在问她。 她猛力推开他,跳跃到一旁,双手抱住了双肩。 她没有说话,更没有责备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她很希望他再能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她决不会再抵抗,她将会毫不保留地献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他却站着没动,但眼中仍闪烁令人心悸的yù火。 她内心深处,掀起了汹涌的情涛。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她心目中的偶像! 她默默地瞧着他,心靡一点点逐渐张开,以难以言喻的少女情怀接纳着这位神秘的、剑下无情的风尘铁汉。 他突然踏步向前。 她身体前倾,随时准备投入他的怀抱。 他却从她身旁走过,拾起房角落里的狼皮袄,扔给她:“你穿上它,再去换一套衣裳。” 她盯着他道:“不管怎么说,我已是你的人了,你要记住这一点。” 他整整衣衫,像是不在意地道:“我会记住的。” 她并不急于穿衣,却又道:“我很喜欢你,是真心的,但我们不能这样苟合,我是铁血堡堡主即铁血旗旗主钱振宇的女儿,如果我们这么做,会丢尽爹爹的面子,并让江湖上的人耻笑。” “我明白。”他淡淡的回答,眼中的yù火已dàng然无存。 她对他突然的冷淡的态度有些吃惊,故此道:“你送我到沧州后,一定要来铁血堡向我爹爹求亲。” 他凝视着她半掩半露的玉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她扬起了秀眉,话音却带着几分忧悒。 他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正色道:“如果我在完成了使命之后还能活着,我一定来铁血堡向你爹爹求亲。” 他说话的态度很认真,说的也是心里话,他觉得他不应该骗她。 她笑着点点头:“我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等你一辈子。” 她没问他的使命是什么,她知道他不想说的,问也没有用,她能得到他的保证,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天良……”她还想说什么。 “请你叫我徐公子。”他打断他的话,“天快要亮了,抓紧时间歇一会儿,一早咱们还要赶路。” 他走回到火堆旁,往火里扔了几把柴枝,在地上躺下。 地上有一堆枝叶,那是他的床。 她瞧着他躺下后,拿过包袱,更换撕破的衣服。 “对不起,刚才撕破了你的衣服,到山下后,我买一套给你。” 他向她道歉。 她扯起刚从包袱中取出的衣服,掩住赤luǒ的身子,把目光转注过去。 他仰面躺着,目光注视着房顶,根本没瞟她一眼。 她的心陡地又激动起来,胸脯急剧地起伏。 柴枝“劈啪”地响着,火苗窜起老高,将她窈窕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房踏板上。 她换好衣服,来到火堆穷。 他已闭上了眼,均匀地呼吸着,像是已经入睡。 火堆的另一边,也有一堆枯枝,枯枝上盏着膛条,上面还有一块白单布。 这是为她准备的床。 她凝立了片刻,取下白单布,走到他的身边,将白单布铺在地上。 她肯定他没睡着,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她很自然,很大方地在他身旁躺下,侧转身子,伸出玉臂。 轻轻地搂住了他。 他似乎没有反应,仍然静静地躺着。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小嘴微翘着,似在等待着什么。 柴火正旺,房里暖和和的。 空气有些异样的震dàng,是无声的,但这无声的震dàng,却在心中回响。 火光渐渐地淡了下去。 空气也在渐淡的火中冻结。 她已经睡熟了。 她头搁在他结实的胸堂上,手轻勾着他的脖子,随缩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身躯,她睡很香,很甜,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归宿在温暖的巢中。 他却没能入睡,一双夜狼似的眼睛,享勾勾地盯着房顶。 经过夜里的一幕,他觉得自己变了许多,他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冷酷无情,江湖固然险恶,但人心亦非像师傅说的那么险恶。 眼前的这位姑娘,不就是因帮助自己,而陷入如此困境。 自己不是也答应护送这位姑娘去沧州? 谁也没有帮助谁的义务,然而,他们却竟愿相互帮助。原来,人是有感情的。 他体会到人世间有许多事让人无法理解,但又让人无法不接受。 他遇到的事就是这样。 房外隐约的传来一声狼嗥。 他眼中棱芒一闪。 又是一声狠嗥。 他眼中棱芒一闪。 又是一声狼嗥,但仿佛来得十分遥远。 他眼中闪出绿芒,身子一抖。 他忙闭住气息,凝身不动。 她安豁下来,依偎在他怀中酣睡,脸上透出一抹微笑。 他想起了刚才,他粗暴地撕破她的衣服,将她按倒在地的情景,不觉很感内疚。 刚才他是一条yù火焚烧的野狼,现在他是一位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八绝文狂徐沧浪出于矛盾的心理,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具有双重xìng格,介乎于人狼之间的畴形人。 狼嗥声隐隐约约继续传来。 他不忍弄醒她,依然没动。 “天良……”她甜密密地笑着,在梦中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他悄悄伸手抚摸她的秀发,心中充满了温柔的爱。 他以为自己已变成了另一个人,心中的暴戾已经消失。 然而他错了。 明天等待他的,将是更严酷的杀戮。 第十三章 身世不解之谜 徐天良点燃了木房,然后又点燃了柴靡。 山顶上燃起了火。 木房不大,火却燃得很旺,一团烈火裹着缕缕蓝烟,直冲天空。 “咱们走吧。”徐天良扶了一下搭在肩上的织锦袋,迈开了脚步。 他仍是昨天打扮,赤着脚,蓬头散发,破旧衣裳,十足的流浪汉。 钱小晴跟在他身后。 她因那套旧衣裳被他撕破,易容装也被破坏,于是干脆换过新装,恢复了旧颜。 她挠起螺髻,珠花斜chā,披着刷新的狼皮袄,俨然一位高贵、庄雅的少夫人。 她刻意这番打扮,是想示意她已是有了主的女人,谁也别再想打她的主意。 他和她成了鲜明的对比,谁也没法把他俩联到一块。 她边走边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在猜测着他的遭遇。 他的遭遇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山坡的对面,又是一座山峰。 她蹙紧秀眉,翘起了小嘴。 她喜欢与他单独在一起,却又讨厌这该死的山。 如果能和他单独在铁血堡万神灵堂里,那该多好!他没有施展轻功,脚踩在雪地上沙沙发响,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她眨了眨眼晴,抿唇一笑,把脚踏在他留下的脚印窝里。 她踮着脚尖走着,竭力不破坏他的脚印。 他光趾的脚印,在雪地里十分醒目。 突然,一个一直埋在她心底的疑问,冒入脑海。 他单衣薄裤,光着脚,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为何不畏寒? 他的内功难道已经练到金刚不坏之体? 他猛然停步。 她收势不住,撞到他的身上。 “怎么啦?”她惊诧地问道。 他不回答,目光停在了雪地上。雪地里有血迹,还有搏斗的痕迹。 “是谁?”她接着又问。 他脸上的肌ròu一阵扯动,眼中闪进两道棱芒:“你在这儿等我,别乱动。” 说罢,他弹身shè起,裹着一团旋风,扑向坡间的一片树林。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追去,但脸上露出一丝不高兴的表情。 他为什么要回避自己? 他发现了什么? 闽大公子在这里还埋伏了多少人马? 她呆立在雪地中沉思。突地,传来几声惨号声。 声音是从林子里过来的,声音很小,很模糊,而且极短暂。 不是练武和有江湖经验的人很难察觉。 钱小晴却听极为真切,她心陡地一震,目光转向了林子。 她敏感地想到,徐天良不让她去林子,难道他又杀人了? 心念之间,她离开山路,朝山坡林子急奔而去。 刚刚踏进林子,一瞧,顿时杏眼圆睁,怒气上冲。 林子的一条雪沟里,歪斜地躺着五人,上半身已全被鲜血染红,从他们聋拉的脑袋上看,已是尸体。他们身着山装,手执钢叉,显然是山里的猎户。 在他尸体两丈远的雪地上,躺着四条大狼。这些狼,狼头已被砍下,皮也被剥光,肚腹亦被切开,肝肠肚肺洒得遍地都是。 雪地一片腥红,其状恐怖得令人发指。 他又杀人了,而且杀的是无辜的猎户。 她感到灰心失望,同时又感到无比的震怒。 她能意识到他杀人的原因,那一定是为了几条被杀的狼。 猎户杀了狼,所以他要杀猎户。 他的眼光像狼,冷酷凶残的杀人心肠像狼,甚至有些举动也象狼,他与狼究竟有何关系? 人杀狼,这是正当举动,因为狼是凶残的野兽,而人杀人。 则不同了,那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 她颤抖着身子,高声喊着:“徐天良” 声音在林间回dàng,回音悠悠,林梢间洒落下一片细碎的雪花。 然而,依旧没听到徐天良的回答。 她咬紧了银牙,脸色铁青,抬脚将雪花踢得四处飞溅。 雪地被踢开一个三丈方圆的空地,她因气愤和用力过猛。 额角香汗涔涔。 但是,徐天良仍未露面。 她满怀泄气了,收住脚,呆呆地站立在林子里。 她不敢看被砍头、剥皮,开膛破了肚的狼,也不敢看鲜血淋淋,横尸在雪地上的猎户,只是目光注视着天空,呆呆思索着。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觉,抑或不自觉? 她感觉自己对他,实在是了解得太少。 半个时辰过去。 不见他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 仍不见他回来。 她感到一股寒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心底。 难道他就这样走了? 他居然忍心将她,抛弃在这荒山雪地里? 她伤心极了,眼中猝然涌出两颗泪珠。 她转身准备离去。 死地,一线风,一点白光,从遥远的天际向林间shè来。 她凝住身子,竖起了双耳。 一团白影,如同轻风一般融入林中,飘曳到她身后。 她蓦然回身。徐天良已站立在她眼前。他风尘仆仆,清瘦英俊的脸上带着数点雪花,使他更有一份出尘的风采。 “让你久等了。”他声音极轻,眼光中含着歉意。 她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半,但仍呶着嘴道:“你去哪儿了?” “追人”他沉静地回答。 “追谁?”她并不感到意外。 “一个白巾蒙面人。” “白巾蒙面人是谁?” “不知道。” “你把他杀了?” “没有。” “你没杀他?” “不错,我没追上他。” 她惊愕地扬起了眉,闪亮的眸子盯着他,仿佛不相信他的话。 他的轻功,她已见过,踏雪无痕,居然会追不上闽大公子手下的人? 他知道她的心思,坦然地道:“信不信由你,我竭尽了全力仍然没能追上他。” 他没说假话。 他进林发现五个猎户在宰割狼ròu,于是截住他们盘问,结果发生了厮杀,在厮杀过程中,他觉察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危险敌人,就藏在附近,便在杀了五个猎户后,向那白巾蒙面人扑了过去。白巾蒙面人未做战,转身就跑,他衔尾急追,居然没能追上。 她凝视着他的脸,默然片刻,点点头。 她相信他的话,但并非完全出自内心,此刻,即是不相信他的话,又能怎样? 她目光触到五个猎户的尸体,不觉绷起了脸,喝问;“我问人你为何又杀人?” 他非常镇静,脸上没有任何特殊表情,冷冷地道:“因为他们该杀。” 又是这一句话! 她胸中刚刚熄灭的怒火,又腾地燃烧起来,眸子里闪出灼炽的光:“他们只不过是五个猎户,山里出来打狼的猎人。” “不!”他不慌不忙地道:“你过去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她眸光闪了闪,怀着满腹的狐疑,走到五个猎户尸体旁。 她端详了好一阵子,突然弯下腰,从袖内抽出短剑。“嗤”地划开了一个猎户的前胸的衣襟。 山装的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短打衣褂,衣褂的正中印着一个白色骷髅。 “骷髅帮”她不觉惊呼出口。 “他们是闽大公子请来的骷髅帮杀手。”他站在原地道:“当我向他们询问,为何要宰杀这几条狼时,他们突然向我偷袭。痛施杀手,因此,我不能不杀了他们。” 她心陡然一动,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答应过我,不再随意杀人,凭你的武功,你完全可以制服他们,给他们一个警告,而不至于要非杀他们不可。” 他嘴唇扁了扁,但没出声。 她返身走到他身前,娇艳如花的脸上罩着一片寒:“我说过,我不愿我心爱的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因为血腥会使人疯狂,使人丧失理智,丧失人xìng,所以……” “不行。”他神色肃然,断然地截住她的话,“他们必须死。” 她目光逼视着他:“就是因为这些被杀的狼吗?” 她有意要揭开这个一直围绕在她心间的谜团。 他脸上透出一丝青白,带着凄傲的神色,斜扬起头道:“是的。” “难道这些狼不能杀?”她故意问。 “不能。”他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她将问题引向深度。 “因为它们也是生命。”他坦然地道。 “生命?”她先是一怔,随即道:“它们虽然也是生命,但它们毕竟是野兽。” “野兽与人没有什么不同。”他有他的观点,“凡是有生命的动物都是一样,所谓有云:‘野兽与人一样,野兽与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同等的地位。” 她感到讶然,像他这样一个修养极高,学识渊博的才子,居然会有这种人畜一般的思想。 她立即予以反驳:“野兽怎能与人类相比?人类就是人类,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他组成社会,而野兽能做什么?只能相互残杀,攻击弱小动物,残害人类。就拿狼来说吧,它们凶狠狡诈,冷酷残暴,袭击牛、羊、马群,袭击家舍、猪圈与人……” “不对!”他一双浓眉上挑,猛然喝断她的话道,“人类就不残暴吗?他们宰鸡杀羊,杀猪、杀牛、杀马、剥它们的皮,他们袭击一切动物,宰杀它们……” 她扬起秀眉,打断他的话:“这是人类生存的手段,与狼的行为截然不同。” 他眼中闪烁出绿光:“狼袭击牛羊、农舍,也同样是争取生存,与人的行动没有什么两样!” 他竭力为狼群的辩护,使她更坚信他与狼确有某种深层的联系,是哪种联系,在明白真相之前,她无法猜测。 她感到了一丝害怕,但她明白,如果她不坚持问下去,就无法揭开这团谜。 她咬咬牙,无畏地迎着他眼里shè出的狼眼的光,毅然地道:“畜牲终究是畜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人相比,人能懂书琴诗画,能读三经四书,畜牲说什么也不可能。你说,狼能盖楼造房,能开客栈、办酒店吗?” 她这是运用现实的诡辩,没有高深的理论,显得有些笨拙但实际上却很巧妙。 他无法回答这些实际的问题,一时语塞,眼中的绿光更亮。 她知道已触到了问题的中心,因此绝不放弃半步。 她冒着危险道:“我不知道你与狼有什么关系,但我认为,你不该滥杀杀狼的人,否则,你就会像狼一样失去人xìng。” 他暴炽的目光闪了闪,像是憋足了一肚子气似的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些狼是不该杀的。” 她小心地放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他合起双掌:“它们不会侵犯人,不侵犯人的畜牲为什么要杀它们?” 他说话的神态,俨然就是一位正在上戒杀律课的佛法大师。 她透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异光:“据我所知,世上没有不会侵犯人的狼群。” 他以肯定的口吻道:“它们不会。” 她眼光直盯着他的绿眼,没再问话。 她确实是个慧明过人的姑娘,她知道此刻无须再问,他能说的一定会说,若是再逼问,也许会弄巧成拙。 他瞧着她的眸子,眼中的绿光渐渐消逝,以低沉的声音道:“我已经向它们下过命令了,不准它们侵犯人。” 她轻呼一声,眸子陡地睁得溜圆:“你能指挥狼群?” “你……”她不知该说什么,她甚至在惊楞中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 他激动的情绪已经平静,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遭遇,我与狼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到底是谁。是不是?” 她扬了扬眉,瞧了他片刻,断然地点了点头。 他坦然地道:“我是狼崽。” “狼崽?”她再次惊愕地叫出声来。 他仰面向天,脸上流露一丝痛苦与无奈的表情,沉静地道:“不错,我是狼崽。从小是吃狼nǎi,在狼群中长大的。” “哦!”她眸子里露出的不是惊愕,而是深刻的同情,“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为什么会落到狼群中?” 她急急地发问,表现出无限的关怀和热烈的情感。 他的铁石心肠被她的真挚所打动,仰望着天空的眸子闪着晶莹的泪光。 他的心在剧烈地颤栗,一种莫名的恐惧,使他双手微微发抖。 他惊异地发现。自己不仅是个有感情的人,而且感情还如此强烈。 她贴近他的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道:“你怎么啦?如果我的问题让你痛苦,你就不要……” 她猜得到,他的身世和遭遇中一定蕴含着一个极其悲痛的故事,她不愿过重地刺伤他的心。 他嘴角扯过一抹苦涩的笑,略带几分苍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这个名字。是我离开狼群时,师傅给我取的……” 泪水涌出了她的眸子,单从这几句话,就知他的心灵的创伤,是何等的沉痛!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便被人遗弃在荒山的雪地里。当我哭哑了嗓子,被冻得奄奄一息时,一群狼发现了我……”他开始讲叙自己的故事。 她含着泪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呼吸几乎停止,血脉也告中断。 “狼群并没有吞食我,反而给我喂nǎi,将我叼到了狼窝。从此我便与狼群生活在一起,吃狼nǎi,和狼崽一起嬉耍。” 天空虽然没出现太阳,但很清澈透亮,云层中折shè的光反刺得他双目如绿如蓝。 她不自觉地靠紧了他,心中充满出同情与怜悯。 她已经明白,他与狼之间的联系了。 “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出现我的身边,打那一天起,那人教我说话、认字、练功,然后教我读书,习棋琴书画,使我这个狼崽又渐渐恢复人貌……” 她忍不住chā嘴道:“那人就是你师傅?” “嗯!”他轻嗯一声,又缓缓地道:“师傅对我很严厉,严厉得有些近似于残酷。有一次,他将我手脚捆起来,叫来几条大狼咬我,直咬得我浑身鲜血淋漓,又不替我治伤,还是几条狼偷偷瞒着他,用舌头舔上沾着草yào的唾沫,才止住我伤口淌流的鲜血。” 她不禁咬牙恨声道:“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真是……” “住口!”他厉声低喝,“不准你侮辱师傅!” 她惊愕地望着他。 他仍然仰面望天,脸上是一片凝重,声音又变平缓:“师傅他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实际上他是很疼我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把我培养成为一个超凡的人。” “超凡的人?” “因为他有一桩秘密的使命,需要我去完成。” 她的心格登一跳,脑子中刹时闪过无数个疑问。 但她没有问。她知道该如何掌握尺度。 她期待他开口,默默地静候着下文。 他轻叹口气,顿了一会道:“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因为这肯定会对你不利,但是我觉得无论怎样,我总该让你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握紧了他的手,默然片刻后,毅然地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狼崽、虎崽,不管你今后的命运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人,这辈子跟定你,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他胸中腾起了一股热浪,眼光闪起了火花,但这不是他往日进发的原始xìngyù的冲动,有比这更深切的东西摇撼着他的心,那是什么,他也弄不清。 他回握住她的手,象是在寻觅自身生命起源一样,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流淌着泪水:“你不愿意?你不爱我?我配不上你?我使你感到讨厌?” 一串带着几分娇嗔与怨气,连珠箭似的问话,shè向徐天良。 他没回话,却猛然把她拉到怀中,火烫的嘴唇压在了她的樱唇上。 “扑通!”两人摔倒在地,紧抱着在雪地上翻滚。 “嘻嘻嘻嘻!”嘻笑声在林中dàng开。 雪地上滚出一道长长的压痕。 笑声甜又脆,其中还夹着一种怪声的沉笑。 树梢的雪花象雨点一样地洒落。 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所以笑得有些极不自然,但却很开心。 蓦地,笑声中断,响起了一声惊呼:“啊!你……” 他在翻滚中袒露出一块胸肌。 她的目光痴痴地盯在胸肌上,满脸是惊愕与惶恐。 一块布满了疤痕,象无数条红色的小虫趴伏在胸肌上,随着呼吸的起伏,在不断地扭曲蠕动。 他咬咬嘴唇,眉头痛苦地皱了皱,沉静地解开了衣扣。 衣服敞开了,一个全身都是可怕疤痕的身子呈现在她眼前。 “全都是伤……疤?”她颤抖着手,不取相信这是事实。 他凝视着她:“你现在讨厌我了?” “不!”她使劲地抱住他,把脸贴到他胸脯上,吻着伤疤。“我说过,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始终如一地爱你。” “呜”他发出一声狼似的欢叫,又把她翻压在雪地上。 两人亲吻着,翻滚着。 嘻笑声再次在林中dàng开。 他俩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被砍头、剥皮的狼,忘记了死去的“猎户”,忘记了身旁潜伏的危险。 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他俩存在。 “我再告诉你那只老狈的事……” “老狈还没有死?” “没有,它现在依然与老狼头住在一个洞穴里。” “那只疙瘩狼怎么样了?” “疙瘩狼很快地长大了,成了一条凶猛的狼,它再次在狼群中煽动叛乱……” 他向她说了许多狼群中的故事。 那些鲜为人知的,神奇蹊跷的故事,令她目瞪口呆。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他尽管在极度的兴奋中无所不谈,但仍极有分寸。 他信守向师傅许下的诺言,没提及师傅的姓名与相貌,没透露皇祖圣命和去沧州西子庄的秘密。 他能说的全都说了,而且说是全是实话。 他已把她当成了自己可以信赖的朋友。 他完全忘掉了师傅告戒他的警言: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 然而,有一点他并不知道,他是弃婴,被狼群叼回狼窝的故事是假的,他只不过是重复了一次师傅向他所说的假话。 未了,他说道:“我没想到,师傅让我走后,又放心不下,居然会派狼群来护送我。” 她抓住他的胳膊,闪烁着眸光:“这就是与你生活的狼群?” 他点头道:“你以为其它狼群也会听从我的命令?” 她默然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使她芳心颤栗。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五个铁楼帮的杀手。 他与这群狼,有一种类似骨血之情的深厚情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确是一个狼崽。他抬头看看天空:“天色已不早,咱们该赶路了。” 没由她吩咐,他便开始动手处理林中的尸体。 他挖了两个大坑。 一个坑里埋上五个骷髅帮杀手的尸体。 一个坑里埋上四条狼。 她没有帮他,只是静静地观看。 林里的土很松,实际上也用不了她帮忙。 她心中泛过丝丝的温馨,丝丝的甜蜜。 他变了,短短的几天之中,他已改变了许多。 他站在狼坟前,肃容沉声道:“我不愿杀人,但我决不会饶过无故伤害我的狼群的人。”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她明白,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他俩走出林子,重踏进山道。山道折右,进入一条山绑。 一道巨壁横前,银光内烁,瀑布从壁顶泻,在壁前的石岩上,飞流激石,泻玉堆雪,甚是壮观。 “好美……”钱小晴拍着手,赞叹之声刚出口,蓦然顿住。 石下的一幕把她惊住了。 一个白锦团袍的青年手执一柄长剑,正把两条大黄狼逼在石壁下。 剑光上下飞腾,剑风霍霍有风,整个山峰都可耳闻,可见青年不仅是剑术还是内力是绝顶的高手。 剑光突然一骤,shè向左边的大黄狼。 “住手”bào出两声斥喝。 徐天良与钱小晴双双跃起,shè向石壁。 然而,已经迟了。 “噗哧”剑光没入大黄狼颈脖,复往上一挑,将大黄狼摔出丈外,剑锋再划一个圆弧,把另一条大黄狼前腿削伤。 徐天良空中飞掠而至,左手接住坠落的大黄狼,右手已出鞘的天神剑如匹练般劈向青年。 青年冷然哼笑,长剑挽起七朵剑花托向空中。 天神剑轻轻一摆,直从剑花中穿过,刺向青年前胸。 青年大意失荆州,要闪避已然不及。 天神剑骤然凝住寒芒。 钱小晴摊开双手,护在了青年身前。 徐天良泛绿的眼睛看着她:“你忘了我说的话?” 钱小晴道:“没有,但你不能杀他。” 他目光顿炽,声音发抖:“为……为什么?” 她看着他,用平静而又无奈的声音道:“他是我师哥!” 第十四章 又一个冷傲少年 青年二十出头,两道微扬的剑眉,一双精光毕露的明眸。唇上蓄着两撇相当有派头的小胡子,身着锦绣白团袍,执剑卓立,显得十分英俊潇洒。 徐天良的剑仍凝在空中:“他是你师哥?” 问话的声音那么的冷,冷得令人心寒。 钱小晴晶亮的眼睛望着他,柔和地道:“是的,他就是我曾向你说过的那位师哥宋志傲。” 徐天良目光转向宋志傲:“你为什么要杀它们?” 声音不高,却极为冷厉。 宋志傲冷然道:“不为什么,只因为它们是狼。” 他说话时,眼光也没看徐天良一眼,无形中呈现出一片令人难耐的狂傲之气。 徐天良脸上的肌ròu拉起几条刻痕,毫无疑问,那是忿怒。 “它们是不是攻击过你?是不是危害过你?”徐天良沉声发问。宋志傲唇上的两撇小胡子,dàng出一片特异的波动,扁了扁嘴唇没有答话。 这是什么问题,这人是不是有疯病? 他无法理解徐天良的这个提问。 徐天良眼中挤出一丝煞气:“如果没有的话,你必须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 宋志傲瞧着徐天良手中的锈剑,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中,有一丝气忿,但大多是倨傲的不屑。 钱小晴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苍白,她知道徐天良的xìng格,因此希望宋志傲不要去惹恼他。 一丝轻淡的笑痕,泛动在她的娇靥上:“徐公子,请你莫……” 此时,受伤的大黄狼发出一声低低的嗥叫,叫声带着几分痛楚。 徐天良回剑入鞘,迅即跃到大黄狼身旁,抱起它,替它包扎前脚的伤。 宋志傲将钱小晴拉到一旁,瞪着眼睛道:“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起?” 钱小晴翘起嘴唇道:“你可千万别惹他,他是我的朋友。” 宋志傲英俊的脸扭曲了:“他是你的朋友?”高傲的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铁血堡万神灵堂公主,居然会与一个神经兮兮的,手执一柄锈剑的流浪汉jiāo上朋友,实是令他不敢相信。 “不错,”钱小晴板起面孔,严肃地道,“我警告你,我不允许你对他有半点不礼貌的地方,否则,他若生了气,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再理你了。” “这……”宋志傲由于气忿和一种难言的情绪,使得他瞳仁深处里闪过一丝yīndú,“这是为什么?” 钱小晴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志傲一副委曲的神态道:“师傅叫我接你回堡,我一路上追来,不见你踪迹,直到见到三叔送消息的人,才知你进山了,你怎么能与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 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他知道师妹的脾气,不敢惹恼这位小公主,但他的表情仍是对徐天良很不服气钱小晴斜瞟了徐天良一眼,压低声对宋志傲道:“你回去对爹说,叫他到沧州来接我。” “你去沧州干什么?” “你别管。” “你是陪他去沧州?” “是又怎么样?” “不行。” “你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 “我不敢违背堡主的命令!” “哼!我就当没有您这个师哥。” “师妹……”宋志傲还想说什么,话却卡在了喉咙里,身子登地往后一退一大步,脸上露出惊惶之色。什么情况会使宋志傲如此惊恐? 钱小晴倏然回头。 刹时间,她也怔住了,脸了也是一片惊惶之色。 密密麻麻的狼,重重叠叠地站在雪地里,伸长了脖子,因泛着蓝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志傲和钱小晴。 没有疯狂的狼嚎。 没有山风的呼啸,连瀑布流水声也凝注了。 四周一片宁静,除了空中偶尔飘动的几片雪花之外,再也没有一丝动态与声息。 然而,宁静中充满着冷酷的杀机! 空气异样沉重,使人感到窒息。 这种宁静,比群狼毗牙咧嘴的猛扑,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 狼群突然向山绑里移动。 三条一群,五条一队,呈三角形无声地逼近。 冷酷的长脸,寒气逼人的利牙,磷火光般的绿芒,沙沙的狼爪踏地声,溶合成了一团慑人的气势。 宋志傲的脸色变了,额角鼻侧,已不自觉地沁出了几丝冷汗。 他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狼,但,这并不是使他害怕的原因。 使他害怕的是,狼群所特有的这种奇特的气势。 这种气势,应该只有人类才能具有。 他已意识到,这是一群非同一般野兽的狼群。 他扬起了剑,划出了一片熠目的剑芒。 他在向狼群示威,而这种示威恰恰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混乱与不安。 钱小晴闪到徐天良身旁。 徐天良已放下手中的大黄狼,双手抱肩,冷然傲立在石壁的瀑布前。 “天良!”她轻声道,“饶过他吧,他不是有意的。” 徐天良凝身未动,也不出声,冷漠的脸上,罩着一层无形的酷寒之气。 这种酷寒之气,与狼群逼人的气势,无形中十分融洽地揉合在一起。 她感到一股寒意,整个的心冰凉了。 难道他见到狼群时,就会丧失所有的人xìng,变成了一条地道的狼? 她用充满着期待的眼光瞧着他道:“他是我师哥,算是我求你了。” 徐天良扁扁嘴,猛然扬起了左手。 逼近的狼群停止了前进,站立在山坡两侧的雪地上。 宋志傲长剑横胸前,两只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里,露出惊骇的目光。 这个臭小子居然能指挥狼群? 钱小晴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他毕竟是人,人毕竟还是有理智与感情的。 他即使见到从小与他一起生活的狼群,他这个狼崽也尚未天良泯灭。 突然,狼群发了一阵“呜哇”的嚎叫,再次向前逼近。 狼眼闪着贪婪与凶残的绿光,狼牙像锋利的刀尖泛着寒芒。 这是怎么啦? 他不是说,狼群能服从他的命令吗? 惊恐与不信封冻了她脸上的笑意。 宋志傲的脸色刹时灰白如死,变得十分难看。 受伤的大黄狼也在徐天良身旁跳跃着,绿眼盯着宋志傲,张开了血盆大嘴。 蓦地,徐天良仰脖发出一声狼嗥。 可怕的狼嚎声。 山峰气浪翻涌,山鸣谷应,嗡声震耳。 钱小晴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徐天良举起了双臂。 狼群再次停止前进,伸长着脖子瞧着徐天良的手。 徐天良双臂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然后往西一指。 钱小晴虽然不能与狼群勾通,不知徐天良这个手势的具体“狼语”,但她从手势上明白,徐天良是在下令狼群撤回去。 狼群往后退了退,随即又向前回到原有的位置。 显然,它们不肯服从徐天良的命令,一片骚动。 钱小晴的心弦随着狼嚎声,扯得紧紧的,两颊汗水渗出。 他能够控制住狼群吗? 宋志傲虽说见过许多世面,可哪曾见过这种场面,握剑的手,也不觉在颤抖。 徐天良的脸开始变色,变得yīn沉而恐怖。 他没想到狼群居然会不服从自己的命令,自从师傅让他掌管狼群以来,还从没有任何一条狼,敢违抗他的命令。 一丝惊异揉入愤怒之中,他弹身跃起,抓起雪地上刚被宋志傲刺中脖子的黄毛狼,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 狼群一齐往退了几步。 他一手抓住狼头,一手抓住狼后腿。把黄毛狼脖子凑到嘴唇上。 他“吧哒”地吸吮了一大口狼血,“噗!”地喷向空中。 空中洒下一蓬血雨。 狼群昂起头,闪着绿光的眼睛盯在空中。 他执狼而立,扬声长啸。 啸声排空而起,响彻云霄,石壁崖上颖颖地洒下一片雪花。 好深厚的内力! 宋志傲心中暗自吃惊。 徐天良扬手将手中的大黄狼尸体,扔入狼群。 狼群嗽叫着,蜂涌扑上。 眨眼之间,大黄狼只剩下几根残存的骷髅。 狼群开始顺从地后撤。 须臾,狼已退尽。 雪地上却已是一片狼籍。 他不愿意看她,因为他刚才表演了,他实在是不愿意表演的一幕,而且还是在她的那位师哥面前。 她说得不错,野兽毕竟是野兽,狼终究是狼,说什么也不能与人相比。 刚才狼的表现,便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他是狼崽,他有自己狰狞可怖的一面。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和他相比。 他自惭形秽,竟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钱小晴呆立在石壁前。 她的心有些冷。 眼前的一幕使她惊呆了。 他适才的形像,实在是太恐怖,太令人心悸。 这就是他的真实面目。 她像木偶似地僵硬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动态,仿佛魂已飞,魄已散。 宋志傲悄然靠近她的身旁。 他目光瞟着山坡上的徐天良,右手翘起的食中二指,疾点在钱小晴的紫宫穴道上。 “你想干……”钱小晴身子萎顿于地的同时,怒声斥问。 话刚出口,哑穴又被点中。 宋志傲将嘴凑到她耳边:“师妹,对不起,我决不能让你与这个狼一样的野人在一起。” 他抱起她,悄然往山后另一侧溜去。 她睁圆了眼,望着山坡上埋在大黄狼骨骸中的徐天良。 她拼命挣扎,但穴道被制,无法动弹。 她大声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来。 她希望他能发觉,立即奔过来搭救自己。 然而,他始终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宋志傲转过坡谷,将她背上肩头,飞也似的跑了。 徐天良缓缓站起身来,嘴里喃喃道:“走吧,快走……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们……” 他早已发觉了宋志傲的举动。 像狼一样机敏的狼崽,山林里没有任何动静,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与听觉。 他是有意放他们走的。 他是有学识的人,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懂得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他决定放弃。 他认为这是个明智之举。 但是,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毅力,低估了心中的爱。 他埋好大黄狼的骨骸,缓缓站起身来,扭回头。 山里空dàngdàng的,不见一个人影。 他深吸口气,沉静地迈开了脚步。 他表面上很镇定,很安祥,但心里却是乱纷纷的。 翻过坡谷。 他目光触到雪地上。 一行并不太深的足迹,掩没在坡谷的杂草丛里。 他很有经验,不用近前细看,便知这是宋志傲留下的足迹。 道理很简单。 他见过宋志傲穿的虎皮登山靴,这正是那种靴子留下的痕迹。 他见过宋志傲的身手,凭宋志傲的轻功,背上个师妹,该正是留下如此深浅的足印。 不走正道,却偏走道边的杂草丛中,显然,宋志傲是在逃避他的追踪。 他淡淡地一笑,踏步往前。 刚行出两步。 “天良……救……我……”隐约的呼喊声仿佛来自天际。 他无法断定,这是幻觉,还是确实在呼喊自己。 然而,他停住了脚步。 他凝视着道边的草丛,犹豫良久。 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也无法去问谁。 半晌,他长叹口气,电shè而起,扑向道边草丛。 谁都不能否认,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有灵xìng,有感情。 他刚从狼群回到人间,这种灵xìng与感情,无形之中更为强烈。 他顺着草丛奔跑,毫不费力地跟踪着宋志傲留下的足迹。 他有意地放慢速度,希望能在出山脚之前,追不上宋志傲。 一旦追不上,他就只有放弃了。 他已尽了力,对她的呼喊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因此。 他不亏欠她什么。 只要不亏欠她,他就会心安理得。 足迹突然消失。 他抬头看看天空。 天空仍是灰沉沉的,空中只有几片小雪花在飘dàng。 他脸色变得凝重,神情颇有些不安。 他并非是因为找不到足迹而焦虑,而是他已断定自己已追上了宋志傲。 宋志傲和钱小晴就在附近! 他犹豫不决。 尽管他在犹豫,身子却已向左侧移动。 左侧有一块大石岩,岩前的雪地上松技扫过的痕迹。 移身到石岩旁的一条石岩缝,缝里长满压着白雪的松枝。 徐天良一眼看出,这些松枝伪装得虽然巧妙,却是被人chā在石岩缝里的。他悄然无声地窜上石岩。滑到岩顶另一条岩缝旁,将身子贴附在岩缝上。 岩石缝上有几处小裂口,他目光从裂口里透入。 果然估计不错,石岩里一个山洞。 洞中,一块小石块,点着半截蜡烛,搁着两个小包袱。 小石块旁,坐看宋志傲和钱小晴。 钱小晴板着脸,小嘴嘟得老高。 宋志傲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点头哈腰的陪笑着道:“师妹,我也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请师妹……” “啊!”钱小晴突然仰起头,大声厉叫,“天良!救……命!” 徐天良在岩顶上,禁不住打了哆嗦! “哎呀呀!我的少姑nǎi,你别叫嚷行不行?” 宋志傲连向钱小晴合手作拱,“若让那狼崽听见,咱们就麻烦了!” “你真怕他听见?” “当然罗,他内力那么强,轻功那么好,恐怕现在已追到这附近来了。” “你认为他肯定会追来?” “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狼,而你是他的猎物。” 徐天良禁不住又打了冷颤,脸色倏地变得铁青。 他想立即离开,移了移上身,但双脚却像被粘住似的,未肯移动。 听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看看他们是否会对皇祖圣命不利? 很快地替自己找到了留下来窥视的理由,于是坦然将脸贴到岩缝上。 “救命……”钱小晴再次发出呼救。 徐天良闻声,只觉手脚发抖,浑身血液突兀奔流。 “哎呀!我求你别叫嚷了。”宋志傲涨红了脸,目光瞟向洞口。 “你害怕他?”钱小晴停止叫喊,歪着头,睁着明眸问。 “哼!”宋志傲冷冷地哼了一声,“凭我玉面圣手的碧绺神剑,我还会怕那个流浪小子?” “你即然不怕他,为什么不敢让我叫他们前来?”钱小晴皱起了秀眉。 宋志傲按住搁在小石岩上包袱里的长剑道:“那小子有一群狼……” 钱小晴截住他的话:“你怕这群狼?” “我没有什么。”宋志傲抿抿嘴道:“我就怕他引来狼群,我无法保护你。” 钱小晴眨了眨眼道:“要我不叫喊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宋志傲脸上闪过一道喜色:“什么事?” 钱小晴道:“把我穴道解开。” “这……”宋志傲为难地道:“这恐怕不行,若解了你的穴道,你转身一下子就溜了,我如何向堡主jiāo待?” “不会的。”钱小晴浅笑着道:“你解开我的穴道,我随你去见爹爹,怎么样?” 宋志傲摇头道:“你什么时候说过实话?” 钱小晴一本正经地道:“这一次是真的。” 宋志傲苦兮兮地笑道:“师妹,你别骗我了,我从小起,哪一次不是都被你骗了?” 钱小晴唬起脸:“你要是再不替我解开穴道,我不要叫嚷了。” 宋志傲呼地站起,俊脸上肌ròu抖动了一下道:“你若再敢叫嚷,我就再点住你哑穴。” 钱小晴厉声道:“你敢!” 宋志傲yīn沉着脸,咬咬牙,伸出右手二指:“我已经点过一次了,你不信,试试看。” 徐天良眼中一道绿光一闪而逝,身子贴紧了岩缝。 钱小晴满脸委曲之态,脸上滚落出两颗泪珠:“师哥,你对我居然会如此狠心?” 宋志傲结舌地:“我……” 钱小晴紧紧逼问:“你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宋志傲没回话,却负手在洞内走动,一脸的忿愤焦躁神色。 钱小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委曲变成忧虑,秀眉蹙得紧紧的。 宋志傲猛呼一口气。 陡地,烛焰暴张,一闪即缩。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道:“为了他。” 钱小晴心一震,随即迅速宁定。该来的迟早要来,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她坦然地望着他:“你嫉妒他?” 他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然bào发地嚷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那个狼崽流浪汉了?” 徐天良咬住了下唇,脸色有些灰青。 他虽然不在懂男人之间的嫉妒,但却能本能地意识到宋志傲此刻的情感。 钱小晴倒是十分冷静,她瞧着宋志傲平静地道:“是的,我爱他。” “你……”宋志傲目光炯炯发亮,“你怎么能爱上一个狼崽,一个疯子,一个流浪汉?” “我也不知道,”钱小晴缓缓地道,“但我确实是真心地爱上了他。” “不,不行!”宋志傲吼着道,“我绝不允许你和他在一起!” “师哥!”钱小晴柔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感情是不能有半点勉强的,因为……” 宋志傲激动地挥手打断她的话:“我哪点不比他强?任相貌、武功、为人、出身,还有咱们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难道我连他都不如?” 徐天良闻言,只觉得血翻气涌。 “他像狼一样的凶残,听线人送来的消息。他已杀了高风球及四个手下,在山中又杀了不法道长和七名彩衣弟子。还有五名骷髅帮的杀手……” “听我说,他之所以杀他们,实是出于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并非……” “你别为他解释了,他在山坳里饮狼血,发狼嗥,与狼同伍,实际上就是一条狼!” 徐天良心中屈辱感像条毛虫似地爬上心头,那种感受是痛苦的,极端酷烈的。 “住口!”钱小晴厉声斥喝道:“不许你侮辱他。他从小生活在狼群中,受尽痛苦的折磨,但他是人,是一位书琴诗画样样精通奇才,你若要与他相比,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的俏脸上罩着一层冷霜,两道竖起的双眉中,浮动着忿愤之情。 宋志傲知道妹是真的动气了,不敢再拿自己与徐天良相比,却又不甘心,于是道:“闽大公子与他相比,又怎么样?” 闽大公子向她求婚,都遭到她的拒绝,难道这位狼崽还能胜过闽大公子? 这是极有力的反击。 殊不料,钱小晴未加思索即道:“我已经见到闽大公子,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远不及徐公子。” 宋志傲惊得得睁大了亮眼,半天没说出来。 钱小晴毅然地道:“师哥,我不想瞒你,我这辈子已认定他了,无论他是谁,无论今后的命运如何,我都永不变心。”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棱芒,脸上泛出一种古怪的笑意。 这笑是甜密的,但甜密中含有一丝苦涩与痛苦。 宋志傲扁扁嘴道:“师妹,你现在年纪还小,这种终身大事,是不是以后再说?” 他以退为进,想暂时缓和一下气氛。 钱小晴却道:“秦甘罗十二岁为太宰,石敬塘十三岁拜将登台,我要再大,就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宋志傲知道无法再劝她,背身转向一旁,那对明亮的双瞳里,shè出了令人心悸的狠dú的光芒。 那是对情敌的仇恨的目芒! 石岩顶上徐天良感触到了这种目芒,眼中泛出一片绿光。 “师哥!”钱小晴声音变得温柔,“我希望你帮我。” 宋志傲没有回头:“你要我做什么?” “送我去沧州。” “你并没有外婆在沧州,你之所以说去沧州,只是想陪他去沧州。” “不错。” “但,你不一定会再见到他。” “一定会的,他答应护送我去沧州,决不会半途而废。”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他是正人君子,定会恪守诺言。” “师妹……” “不用再说了,帮不帮我,全由你自己。”宋志傲轻叹口气,转身走到她身前,伸手出掌拍开了她的穴道。 “谢谢你。”钱小晴伸伸胳膊,抓起小包袱。 “谁叫我是你的师哥。”宋志傲也抓过包袱,“咱们走吧。” “我敢断定,他一定在山脚口的大道上等着我。”钱小晴飞身奔向洞口。 “我可不这样认为。”宋志傲将包袱搭上肩背,“也许他早已越过山岭走了。” “你敢不敢与我打赌?我说他一定在道口等我。”钱小晴十分自信地在洞口扭头。 宋志傲赌气地道:“赌就赌,我说他一定不在。” “赌注纹银一百两,不许反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石岩上,徐天良飞身跃起,shè空不见。 山脚,大道口。 一座古石牌,上书“紫云关”三个大字。 日间,破旧不堪的石牌,在夜色中看来,又恢复了昔日的雄伟、沉穆、壮阔的气态。 宋志傲和钱小晴走向石牌。 宋志傲在默默祷靠:“千万不要让他在这里,千万不要他在……” 钱小晴泛亮的眸子,勾勾上盯着石牌下的大道,心扑腾腾乱跳。 他会不会在大道上出现,就与他那日留不留在山道上等她一样,是对她爱情的试金石。 一百两银子的赌注,赌的是他对自己的爱,这个赌金实在是太少! 石牌渐渐靠近。 紫云关后的大道,像一条展开的绸带延伸到远方。 不见一个人影。 徐天良没有来! 宋志傲抿唇笑了,很是得意。 钱小晴咬住了下唇,脸扭变了形。 这是师兄妹数百个打赌以来,宋志傲第一次获得胜利。 然而,胜利尚未到来,石牌下却突地冒出条人影。 徐天良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蓬头赤脚,双手抱肩。站在了大道中央。 宋志傲的脸色变了。 钱小晴脸上绽出笑容。 未等小晴开口,宋志傲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徐天良浅笑道:“来实践我的诺言,护送钱姑娘去沧州。” 他轻淡的笑,与霜寒、冷漠的脸庞相映,显得十分奇特。 此刻,谁能知道他的心思? 第十五章 同父异母兄弟 紫云关石牌,东去一里地。 白雪覆盖的田野坳旁,耸立着几株参天老树。 几株老树所围绕的,是座老屋。 朱漆的大门紧紧闭着,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 没有光亮。 没有声息。 但隐透着一股yīn森的杀气。 屋院的四角,漆黑的墙边站着四个身着青色衣装的汉子。 从他们高凸的双颊,敏锐得如鹰般的眸子,便知他们是一等一的高手。 老屋的后院及左右屋檐下,都侍立着数名青衣汉子。 老屋的主人是谁,为何有这等架势? 老屋的主人并不出奇,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但今天老屋里却来了一位出奇的客人。 这客人就是魏公府闽大公子闽佳汝。 内屋里房。 大书案上点着一支大红烛,烛火在熊熊燃烧。 厚厚的缎绒布窗帘,将窗户掩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 闽佳汝端坐在书案后的大围椅中,烛光照亮了他yīn沉的脸。 从未有过的挫折,使他感到气恼与震怒,而且气恼与震怒到了极点。 儒生店的不战自退,可高风店高风球的被杀,他就无话可说了。 放眼江湖,谁能动魏公府的人? 徐天良是吃豹子胆狂过了头,还是有意与魏公府作对? 使他更感震惊的是,派出去崆峒派不法道长及骷髅帮的杀手,竟全都栽在了徐天良手下。 据白巾蒙面人所报,徐天良杀不法道长,用的是崆峒派秘而不传的九式沧海蛟龙剑式,而杀骷髅帮杀手,用的却是青城山秘招游龙十三剑式,而且他还有西域天尊喇嘛所独有的消尸化骨天蛊粉。 徐天良究竟是何方神圣? 几天来,他绞尽了脑汁,仍是悟不出半点头绪。 还有一个使他震怒的原因,徐天良居然将钱小晴拐进了山中,这是他绝对无法忍让的。 钱小晴是他喜欢的女人,他决不容许有人将她从自己手中夺走! 深山野林之中、孤男寡女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不觉咬了咬牙,嘴角一阵轻微的蠕动,脸上那片无形的冷酷之气,骤然浓厚几分。 站在团椅旁的霍枝然,小心地弯下腰,轻声道:“请大公子放心,有僵尸帮黄空白出手,保管……” 闽佳汝抬手打断霍技然的话,冷声道,“哼,看来这小子来头很大,这些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霍枝然小心翼翼地道:“大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要亲自动手?” 闽佳汝眼中闪过一抹dú焰,神色令人心悸:“还没到我动手的时候。” 霍枝然深陷的眼眶里目芒一闪,压低声道:“这小子来历不明,武功深不可测,千万不可让二公子去冒险,否则让魏公王爷知道了,可担待不起。” 闽佳汝身子陡然一颤,在骇然中却迸出两声森森的冷笑:“我自有分寸。” 霍枝然还想说什么,但只扁了扁嘴,没说出声。 书案上,烛光无风自闪,一明一暗。 闽佳汝手在桌面上一拍,即道:“我知道你已来了,何必来这一套?” 霍枝然往左斜闪半步,腰间雁翅宝刀已出鞘三寸。 追魂刀果然名不虚传,反应之敏捷,出刀之快,在武林中已属少见。 闽佳汝虽然出手拍桌,身子仍端坐在大围椅中,纹丝未动。 一阵清风从房外透入,厚厚的窗帘微微一抖,房内书案前已多了一人。 烛光映照着此人头上的白色面罩,和罩眼内两只晶亮的眼睛。 是徐天良在山林中没追到的那个白巾蒙面人。 白巾蒙面人伸手摘去面罩。 一张白净、俊俏的脸,十分儒雅洒脱,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唇,给人一种公子王孙的气态,但身上却是一身苦行僧似的衣装打扮。 见到此人,霍枝然立即剑刀入鞘,躬身施礼道:“见过二公子。” 白巾蒙面人轻嗯一声,即没点头,也没转身,神态倨傲已极。 闽佳汝皱皱眉头,脸上掠过一丝不快,随后摆摆手道:“请请。” 蒙面人大咧咧地在围椅中坐下。 “可知道了此人的来历?”闽佳汝问。 “不用查了,不管他是谁,杀了他完事。” 白巾蒙面人声音很轻,声调极冷。 他不仅相貌与闽佳汝相似,就连说话的腔调、神气,也极其相似。 说怪也不怪,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 白巾蒙面人叫关培南,是魏公王金刀闽少南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杨子燕,却是闽少南夫人杨朝霞的亲妹妹,因此二人才长得如此酷似。 杨子燕的丈夫是九岛洞主关世杰。 关世杰武功高强,却是个粗人,自己无生育能力,却认定是夫人不行,连娶九房。均无建树。 适逢杨子燕与闽少南私通身怀有孕,被姐姐杨朝霞发现。 杨朝霞盛怒之下刺伤杨子燕,杨子燕被迫逃离魏公府,途中被关世杰掳回岛洞强纳为妾,杨子燕为保全腹中孩子,只可委曲求全,于是,关培南就成了关世杰的儿子。 十五年后,杨朝霞病逝,闽少南即到九岛洞拜会关世杰。 在酒宴上收了关培南为义子,并将其带回到魏公府深造。 关世杰很高兴能与闽少南结jiāo朋友,给儿子一个深造的机会,而其中的秘密却只有闽少南与杨子燕两人心中明白。 闽少南命府内人对关培南以二公子相称,并对半培南给予特殊的照顾,另眼相待,其关切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对大儿子闽佳汝的关怀。 闽佳汝怀恨在心,暗中查访,终于查清了爹爹与杨子燕的关系,及爹爹为什么十五年一直不敢去九岛洞。而在母亲病逝之后,立即去那里接回关培南的原因。 尽管他知道半培南是爹爹与杨子燕的儿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却又无可奈何。 除了暗中嫉妒与气愤之外,他什么不能做,因为他还要依靠爹爹。 离开了魏公府,他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他忍气吞声,默默地忍耐着,而又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铲除对方的机会。 徐天良的出现,使他意识到机会来了。 闽佳汝眨眨眼,装作几分激动地道:“让我去宰了他” 关培南沉冷地道:“只怕你还没有这份能耐。” “你……”闽佳汝气愤地鼓鼓嘴,随后平静下来,“你与他jiāo过手了?” 这是巧妙的诱惑,意在激怒对方。 论武功,闽佳汝虽称天下剑王,但还不及关培南,论心计,关培南则远不是闽佳汝的对手。 “没有!”关培南道:“但我与他已打过照面,他想追我,却没有追上。” “哦!”闽佳汝嘴唇一抿,“他没能追上你?据我所知,他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关培南微显上翘的嘴唇一撇之间一抹淡淡的笑,挂在了嘴边。 闽佳汝微弓起身子,犀利的目光挑逗似的盯着他道:“你去杀他?” 关培南缓缓地摇摇头:“我还没有打算动手。” “那你的意思是……”闽佳汝感到有些遗憾。 如果能让关培南与徐天良jiāo上手,无论谁杀了谁,谁伤了谁,都是一件好事。 关培南端然地道:“我已请了一人替我们杀徐天良。” 闽佳汝目芒一闪:“谁?” 关培南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生死判官严yīn阳。” 闽佳汝身子一抖:“你怎么能请疯子?” 严yīn阳是江湖上一名极有名气,而又极其神秘的杀手,他终日戴着罗汉面具,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他漫天要价,讨的雇金高得令你无法相信。 然而,一旦他接下买卖,就决不会有失手。 关培南能请到严yīn阳,实是出乎闽佳汝的意料。 半培南平静地道:“我已经约定他今夜到此与你洽谈,也许他已经来了。” 闽佳汝脸色微变:“你怎么能擅作主张?他或许会狮子开口,漫天要价,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该怎么办?” 关培南不急不缓地道:“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闽洼汝呼地站起,有意装出一副愤怒已极的模样。 关培南沉声道:“你不必冲动,老实告诉你,请严yīn阳出手对付徐天良,是爹爹的主意。” 关培南已知自己真实的身份,对这位历来自以为是的兄长甚为不满,他声音非但有些冷,而还带着一种针锋相对的尖锐傲气。 闽洼汝铁板着脸,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寒气,更加浓厚。 关培南站起身:“现在我要走了。” 闽佳汝忍住胸中的怒气,布满寒气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夜已深了,何不在此宿下?” 关培南摇摇头:“不行,爹还有事要我去办。” 他边说边走向房门。 霍枝然抢步到一旁,拉开了门栓。 关培南顿住脚步,扭回头:“哦,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钱小晴跟徐天良在一起,她说她这一辈子已跟定徐天良。” 话毕,飘闪出门,悠忽不见。 霍枝然木然着脸,将门掩上。 闽佳汝猛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脸上异样可怖:“简直是欺人太甚!” 关培南刚才的神态与这一句别有用心的话,像千柄利刃挑剔着他的心。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怒,手背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动。 倏然靠近书案:“大公子不必动气,只要……” “哈哈哈哈!”突然,房内bào出一阵笑声。 笑声,似撕裂搬地刺穿了沉闷的空气,声势骇人听闻。 “谁?”霍枝然厉声斥喝。 房内凭空多出一人。 五短身材,圆圆滚滚,蓝衫裹体,麻绳系腰,脚下一双草鞋,头上一个罗汉面具。 生死判官严yīn阳! 不见门窗动,未闻风声响,严yīn阳鬼魂般地在房中出现。 实令因佳汝大为吃惊。 此人武功之高,不可预测。 严yīn阳还在笑,充溢在笑声中的,是极端的狂傲,还参杂着嘲弄与耻笑。 有谁能对闽大公子如此无理? 人说严yīn阳是个疯子,此话确是有几分根据。 “你笑什么”闽佳汝沉声问。 严yīn阳面具眼洞里的目光,似有形之物投shè到闽佳汝脸上:“我老人家笑你太傻,太迂,太沉不住气。” “放肆”霍枝然厉声喝道:“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竟敢用这种口气与咱们大公子说话!” 严yīn阳一声冷哼:“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我老人家叫你滚到一旁去。” 霍枝然几时受过这种气?胡须一翘,眼珠一瞪,雁钢刀已跳跃出鞘,刺向严yīn阳。 闽佳汝没有阻止霍枝然,他很想看看严yīn阳有多大的能耐。 霍枝然的刀刺到严yīn阳的胸前,忽然顿住了,刀锋离他衣襟还有一寸。 他原本想用刀削断严yīn阳腰间的麻绳,即使不能,也要逼得严yīn阳倒退一大步,以煞这位生死判官的傲气。 不料,刀锋尚未触及对方衣襟,腹部却传来一阵刺痛,手即刻顿住,眼光往下一瞧,严yīn阳左手撑着一根小竹棍,已准准地戳在他肚腹的肚脐眼上。 他大惊失色,雁钢刀哪里还能刺得下去? “追魂刀,追个屁!今后改为送命刀吧。” 严yīn阳冷冷地说着,竹棍在霍枝然肚脐眼上狠狠地抵了几下。 霍枝然痛得弯下了腰,头额冒出几粒汗珠。 此刻,他骑虎难下,手中的刀递进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他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贸然出手。 他一生中,只犯过两次这样的错误,这是一次,另一次,则是在儒生店出刀对付徐天良。 “没用家伙,还不退下!”闽佳汝开口为霍枝然解脱困境。 霍枝然闻声立即收刀,向严yīn阳拱拱手,垂手退至书案后。 严yīn阳嘿嘿一笑,收回手中竹棍。 闽佳汝用带着几分恭维的声音道:“严前辈请坐。” 严yīn阳摆摆手:“我老人家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jiāo朋友的。” 闽佳汝一怔,旋即,呵呵地笑道:“爽快!真不愧是侠士本色,快人快语。” 严yīn阳晃晃罗汉面具:“快告诉我老人家,你们要杀谁?” 他声音有点哑哑的,令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闽洼汝眉头微皱:“难道关培南没有告诉你?” 严yīn阳一派倚老卖老的口吻:“废话!他要是告诉了,我老人家还会来问你?” 该死的关培南!闽佳汝暗自咬紧了牙关。 “快说,我老人家最没有耐心,如要再不说,我老人家可就要走了。” 严yīn阳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忿怒之气。 “徐天良!”闽佳汝深吸口气道:“他是个流浪汉,十八九岁,蓬头散发,打双赤脚……” 严yīn阳冷声打断他的话:“我老人家知道了。” 话音未落,严yīn阳矮矮的身躯一旋,已查无遗迹。 闽佳汝摆摆手,将霍枝然召至身旁:“铁血族三旗主钱百灯,已到了紫陵镇?” 霍枝然低首道:“是的。另外刚接到线报,玉面圣手宋志傲也和徐天良,钱小晴在一起。” 闽佳汝沉思片刻,将嘴凑到霍枝然耳根旁:“你速去紫陵镇……” 月色昏暗。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持续几天的间断不停的雪花,使田野和大道上积满了盈尺的积雪。 积雪的反光,使得本来昏暗的夜晚,透出几分光亮。 沙沙沙,踏雪的脚步声。 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三人,在雪地上行走。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此刻已该宿在紫陵镇上了。 一个小小的chā曲,使他耽误了将近两个时辰。 在两道的一段荒凉地段,遇上了三名剪径的强盗,这三名瞎了眼的强盗居然向宋志傲和钱小晴强行拦道抢劫。 这本是一桩毫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将三名强盗打得趴在地上,永远也爬不起来。 然而,宋志傲却暗中与任徐天良较上了劲,面对这个情敌。 他自是恨之入骨。 他有意引徐天良与他一同去追强盗,想给徐天良一个颜色。 钱小晴明知宋志傲的用意,也不予阻拦,她也有心想让徐天良教训一下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哥。 结果他俩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返回来时,天已完全黑了。 徐天良冷沉着脸,一言不发,脸上罩着一层浓浓的寒气。 宋志傲神情沮丧已极,低垂着头,一副垂头丧失气的模样。 宋志傲的傲气被磨灭了,昔日身上的那股骄狂之气,已dàng然无存。 但是,徐天良却没有胜利者喜悦,倒显得心事重重。 不知宋志傲向他说了些什么? 钱小晴想问,却一时找不到问话的机会。 虽然错过了宿头。半夜里在雪地上行走,徐天良和宋志傲却丝毫没有赶路的意思,迈着沉缓的步伐,慢慢地走着。 沙沙沙!雪花被践踏在脚下,痛苦的呻吟着。 天空与田野如此空旷,但空气中却似乎有一片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们近似窒息,感到一种难言的沉闷。 最难受的是钱小晴,她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目光扫过四周。 她决定找个地方歇一歇,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 目光触到道旁一座破旧的城隍庙。 “喂!咱们到城隍庙里去歇一歇。”未等回答,她已跃起。 如同飞鸟搬掠向破庙。 宋志傲斜瞄了徐天良一眼,跟身飞掠过去。他身手极其潇酒、优美,但身子稍有些偏斜,足也有些跛,就像是一只受了伤而飞翔的大雁。 徐天良没有施展轻功飞掠,仍然踏着沉缓地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向城隍庙。 雪地上留下他深深地赤脚印。 他走到城隍庙前时,庙内已烧起了火。 宋志傲在火堆旁坐着,脸上带一丝苦兮兮的笑。 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到最大的挫折,满身的傲气被徐天良一剑,刺得无影无踪,但他输得很服气,心甘情愿地认败,并对徐天良充满了敬意。 他担心的,只是师妹,他知道,徐天良为了铁血堡的安危。为了钱小晴的前程,他已决定放弃对钱小晴的爱,去沧州是他与她的最后一段旅程。 钱小晴摊开布单,摆上酒壶,笑眯眯地向徐天良打着招呼。 她想用自己的春风,化解他俩心中的寒意,她以为他俩还在为她呕气。 徐天良踏入庙内。 “来!大家围着火坐下。”钱小晴热情地呼唤着,伸手抓起酒壶。 徐天良在火堆旁坐下,坐在钱小晴的对面。 钱小晴给两人斟上酒,含笑地道:“二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徐天良抿抿嘴唇,一丝笑痕,从他冷漠的脸上透出。 此时,忽然庙外传来一阵哭号之声和纷乱的阔步声。 徐天良第一个从地上弹身而起。 有一大群人向城隍庙涌来了! 第十六章 僵尸帮和销魂桥 茫茫的雪地里,四五十余人持着白纸糊的木棒,簇拥着八个身着孝服的人,大声哭号着,奔向城隍庙。 纸糊的灯笼在摇晃。 哭声惊天动地,宛如天将塌下来一般。 徐天良望着奔近来的人群,低声问钱小晴:“这是怎么回事?” 钱小晴翘翘嘴道:“这是报庙。” 徐天良不知所云:“报庙?” 宋志傲一旁道:“这是北方人的一种风俗习惯,一旦家族有人死了,全族的人会选在夜里,手拉丧家,持着哭丧棒,大哭大号地赶往城隍庙为死人去报到,名之报庙。” “原来是这样。”徐天良点点头。 他虽已点头,但心中仍有一丝怀疑。 此处离紫陵镇已经不远,听钱小晴路中说起,紫陵镇口有座香火极盛的城隍庙,这伙人由紫陵镇方向而来,他们不去镇上的城隍庙为死者报庙,却来这座庙作甚? 难道…… 思索之间,报庙人群已奔至庙前。 八个身着革服的人,在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面前站定,其余的人呼地散开,将庙门四侧圈定。 哭号声嗄然中止,一切都静了下来。 空中只有几片雪花在飘dàng。 宋志傲眼中闪过一道棱芒,斜横一步,拦在了钱小晴身前。 站在八人中央身着孝服的中年人,猛然扬起手。 刹时,八人手中多了一盏灯笼,纸糊的灯罩上映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死”字。 宋志傲厉声喝道:“你们是谁?” 中年人盯着宋志傲,冷然地吐出六个字:“僵尸帮黄空白。” 宋志傲拱起手:“原来是黄帮主,在下铁血堡玉面圣手宋志傲。” 他已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想用铁血堡的声威,将对方吓退。 不料,黄空白翻了翻白眼道:“宋少侠,钱姑娘,此事与你们无关,请退出圈外。” 宋志傲唬起了脸,冷声道:“如此说来,黄帮主是不给在下面子了?” 黄空白没有答话,左手“死”字灯笼一挑,右手哭丧捧往地下一蹲。 瞬间,五十余条哭丧棒jiāo搭成网,但闻啸风骤起,尖锐之声,丝丝入扣,庙前坪中雪花旋风。 众人齐声哭唱:“yīn司路,路遥遥,徐天良快上路。” “摄魂大阵”钱小晴惊呼出口。 没想到黄空白为杀徐天良,居然动用全帮精英,布下了这摄魂大阵。 “当!”宋志傲长剑出鞘。 寒芒闪处,钱小晴一双短剑已执在手中。 僵尸帮的摄魂大阵,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以尸魂取胜,一旦jiāo手,必又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鬼哭狼嚎之声,听得人心发毛,宋志傲和钱小晴禁不住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住手!”徐天良发出一声短促的断喝。 哭嚎声顿止。 黄空白凄厉地一声泣叫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延迟到五更?” 徐天良沉冷地道:“你们是冲我来的,请不要连累他们二位。” 黄空白冷笑着道:“论义气,够朋友!黄某可以保证不伤他们一根毫毛。” “很好。”徐天良点头道,“你随我到庙中来一趟。” 黄空白冷硬地一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徐天良嗤之以鼻地道:“你害怕?” 黄空白一楞,旋即猛摇头道:“谁会害怕?” 徐天良淡然一笑:“请!” 他迈步向庙门。 钱小晴明亮的眸光盯着他道:“天良,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天良爽快道:“我知道。” 黄空白不觉又是一怔。 这是什么话?自已是去杀徐天良,还是去送死? 徐天良在庙门坎上,停住脚步:“怎么不来?” “走!”黄空白嘴巴一撅,带着七个身着孝服的人走了过去! 报庙的人立即圈了过来,将庙门封住。 “吱”破旧的庙门关上了。 庙外,宋志傲、钱小晴和僵尸帮的人默然肃立。 双方并没有敌意,也没有再要动手的意思。 宋志傲和钱小晴知道徐天良准赢,关健是不知他能不能少杀几个人。 僵尸帮的人认为帮主和七位护法必胜,自摄魂大阵出手以来,还从未有人能从摄魂大阵中逃脱。 庙内。 八盏灯笼,八个死字,团围着徐天良。 八根哭丧棒,jiāo叉横在徐天良头上。 黄空白翻白的眼眸子,盯着徐天良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好说?” 徐天良双手抱肩,冷冷地道:“僵尸王姜苗苗可好?” 黄空白脸色侧地一白,如同僵尸一般绷紧了脸上的肌ròu。 姜苗苗是僵尸帮的老帮主。十年前,黄空白为夺取僵尸帮主之位,已悄悄把他dú死扔进了深山。此刻,徐天良突然提起姜苗苗,怎不叫黄空白心惊ròu跳? 僵尸帮七大护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不知道黄空白dú死姜苗苗之事,见徐天良提到老帮主,不觉齐声问:“老帮主现在哪里?” 徐天良是师傅在传授僵尸王姜苗苗秘策,破摄魂大阵法招式时听师傅提及到姜苗苗的,他顺口发问,目的是想缓和双方的关系,不愿一言击中黄空白的要害。 徐天良并不知姜苗苗已死,更不知他在哪里,因此根本无法回答七大护法的问题。 黄空白唯恐当年被dú死扔下深山崖的姜苗苗死而复活,暴露自己的罪行,急不可待地嚷道:“你是白日摸黑,见鬼了!老帮主已失踪多年,想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你想用他老人家来破坏咱们的生意,做了他!” 他扬起了哭丧棒。 然而,七大护法却没有动手。 大护法道:“你是谁?” 徐天良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又无法悟出其中的奥秘,只得回答道:“徐天良。” 大护法紧跟着问:“哪道门派?” 徐天良淡淡地道:“独来独往,不成字号。” “哦!”大护法双眉一挑,“你可曾见过老帮主?” “与他罗嗦作甚?快动手。”黄空白叫嚷声中,一棒闪电般击出。 “蓬!”徐天良举起带鞘的天神剑,架住黄空白的哭丧棒。 他出手之快,架棒招式之巧妙,令七大护法叹为观止。 徐天良瞳孔收缩,眼中shè出冷厉的充满杀气的绿芒。 黄空白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他从未碰到过如此凌厉的杀气。徐天良沉哼一声,冷冷地道:“我叫你们到庙里来,只是想给你们一条生路,凭你们的摄魂大阵,根本就无法困住我,更不用说杀我了。” 说罢,他扬起剑鞘,在空中划了一个古怪的弧线,然后赤脚在地上jiāo叉换了个位置。 黄空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完全没了血色。 七大护法一齐扔下哭丧棒,跪伏在地,诚惶恐地道,“僵尸帮七护法叩见老帮主传人。” 老帮主传人? 徐天良悟然一惊,随即醒悟。 他虽未见过世面,但人极为聪明,立即明白,七大护法见他演示过师傅从秘策本上教他的破摄魂大阵法招式后,已把他看作是僵尸帮失踪多年的老帮主姜苗苗的徒儿了。 他当机立断,将错就错,趁此除去僵尸帮,斩断闽大公子一根手指! 转念之时,他已想好了一条绝妙的计策。 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是他狼崽的个xìng;灵机应变,反应敏捷,也是他特有的长处。 他板起脸,神情肃穆地摆摆手:“免礼。” “谢少主。”七大护法叩首后,站起身来。 黄空白颤抖着手,指着徐天良道:“你究竟是什么?为何知道摄魂大阵法破式?” 徐天良见其状,已有所疑,故沉声道:“难道你真不知我此招是从何所学?” 黄空白头额冒出汗珠,结巴着道:“难道老帮主还……没死?” 徐天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沉缓地点点头。 “不!”黄空白颤声叫道,“这……不可能,决不可能!” 当年姜苗苗中dú身亡后,他检查过尸体,呼吸终止,血脉全无,脸色都已经变紫,手脚也已冰凉,确实是死了,人死怎能复生? 徐天良眼中迸出两道冷芒:“你自已做的事,心中明白。” “我……”黄空白蓦地退后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七大护法一齐扑向黄空白。 “你做了些什么?” “老帮主是不是你害死的?” “当年我就有怀疑……” 徐天良沉声喝道:“老帮主有令!” 七大护法挟着黄空白,一齐朝徐天良跪下:“听侯老帮主法旨。” 徐天良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神态俨然地道:“老帮主有令,往事已成过去,一律既往不咎,僵尸帮立即解散,从此不再复出江湖。” 黄空白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喜色随即冻结在脸上。 七大护法惊蓦地睁圆了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帮主把僵尸帮门看得比自己命还要重要,怎会下令解散帮门? 徐天良见众人的表情,不觉皱了皱眉,压低声道:“老帮主传令,违令者,杀无赦!” 他说话间,眼中绿芒再闪,一股酷寒的杀气,将七大护法等人疑惑的眼光,封冻得无一丝半分动态。 大护法楞了片刻道:“请少主带我们去见老帮主。” 黄空白僵冻的脸,立即印上一层铁灰色。 徐天良翘翘嘴,沉缓地道:“老帮主不久前已经归天了,这是他老人家的遗命。” “遗命!”大护法再次傻了眼。 徐天良耸耸肩,默然地点点头。 他除了会姜苗苗的破摄魂在阵法招式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自然只得说是遗命。 “谁能证实你的话是实话?”大护法沉声发问。 要护法们放弃他们的帮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天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 他声冷如冰道:“在下传达的确实是老帮主的遗命,信不信由你。” 大护法肃容道:“如果不信又怎样?” 看样子,护法们即使是抗命,也不愿意解散本门。 徐天良无奈,只得道:“你们应该知道本帮门的规矩。” 黄空白突然活跃起来,凑贴着大护法道:“凭你一个人想把咱们怎么样?” 在老帮主下令解散帮门的问题上,他自然地与七大护法站在了一起。 徐天良冷声道:“如此,我只好替老帮主执法了。” 大护法扬目道:“少主不要违背众人之愿,凭少主一人的能力,纵能破摄魂大阵,也决不能将庙外的数十名弟子斩尽杀绝。” 徐天良冷然笑道:“谁说要将庙外的数十名弟子斩尽杀绝了!抗命者,自有为首之人,为首者必惩,胁从者不究,这是老帮主遗命中所嘱。” 黄空白翻起白眼道:“你要杀我们八人,就恐怕不那么容易。” 徐天良心一动,陡地发出一串长笑:“老帮主早已料到你们会抗命,已请了另外一人,协助在下执法。” “谁?”大护法道:“谁敢干预咱们僵尸帮内的事?” 徐天良不再多说话,从小包袱中取出红粉扑,抖手一拍,大地上的石砖上,拍出一个红蝙蝠来。 这一招不知能不能降住黄空白和七大护法?他没有把握。 然而,目光触到红蝙蝠,黄空白和七大护法像是见了鬼魔似地,脸色全都变了,眼光中充满着对死亡的恐怖。 一种奇特的恐怖气氛,流动在空气之中。 粉扑的红蝙蝠,再次显示出了它的魔力。 徐天良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冷厉的目光,缓缓地从八人脸上扫过:“谁还打算抗命?” 八人一齐跪地,伏首颤声道:“领老帮主……法旨。” 抗命者死,杀无赦!执法者又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谁敢抗命? 死,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生命于人只有一次,虽说人有在天之灵,但谁见死去的人回来了?因此,真正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准确地说,根本就没有。 帮主与xìng命比较,还是命重要! 徐天良摆摆手道:“去吧,今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黄空白第一个跃起,扑向庙门。 他唯恐徐天良改变主意,要为老帮主报仇,要是那样,他这条命就准没了。 庙门打开。 黄空白像丧家之犬从门内窜出,越过庙前坪雪地,往田野里狂奔,刹时没了踪迹。 七大护法铁青着脸,从门内相继而出。 最后出来的是面含微笑的徐天良。 宋志傲惊讶地望着徐天良,仿佛在问;“怎么回事?” 钱小晴眼中闪出一丝不解的光芒。她也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僵尸帮数十名弟子,更是呆若木鸡。 大护法举起了哭丧棒,双手猛然一折,哭丧棒“卡嚎”折为两截。 六名护法同时将手中木棒折断。 僵尸帮数十名弟子双膝跪地,拿着手中的哭丧棒,大声痛哭。 钱小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眸子中闪shè出一片奇特的光辉。 徐天良果然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七大护法长声哭号,扔下手中断棒,分别向大道与田野奔去。 僵尸帮十名弟子,散向四面八方。 哭号声渐远,人影消逝。 雪地上除多了几十根哭丧棒外,一切又恢复原貌。 僵尸帮从此解散,在江湖上永远地消失了。 徐天良踏步向前。 钱小晴眨眨眼,对宋志傲道:“你去庙内收拾东西,随后过来,哎!” 她大步流星追向徐天良。 徐天良没有施展轻功绝技,显然是有意在等她。 她追拢过去,亮亮的眸子瞧着他,用带着几分恭维的声音道:“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徐天良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过奖了。” 钱小晴格格地笑着:“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黄空白和七大护法连帮门都解散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呵哈”钱小晴娇悦地扭着身子,小拳头击打在徐天良的背肩上,“你敢卖关子,你真坏!” 她声音那么娇悦,姿态那么妖媚惑人,令人心痒痒的,不觉为之陶醉。 他只觉心火灼炽地烧起,几乎不能把持自己。 他侧脸勾勾地望着她,心里闪着异样的火焰。 她停住了手,脸上闪过一片红润,一片特异的光辉。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眼珠像狼眼似地泛绿,闪shè出贪婪的光芒。 他感到了极度的害怕。 他已体会到了,体内原始ròuyù的冲动,与心底深藏的爱的威力,这是他的内力与理智所无法控制的。 到了沧洲之后,真能扔下她不管? “天良!”她抓住他的肩臂,把身子依偎到他的怀中。 他顿住了脚步,不自觉地环臂搂住了她。 忽然,空旷的田野里,响起了音乐之声。 音乐声极轻,似是幻觉,但入耳却又极其清晰。 徐天良和钱小晴,四只眼睛扫过四周。 白茫茫的雪,枯枝的树丫,哪见什么人影? 徐天良竖起了耳朵,瞳仁里透shè出两道精芒。 钱小晴眸子中露出一丝惊慌,贴紧了徐天良的身体。 徐天良听清了乐调。调子非常优美,像是江南三月,麓风飘飘,细柳拂面,蝴蝶绕花一样,优雅柔和,令人如醉。 徐天良得八绝文狂徐沧浪的真传,在音韵方面亦是个超人的高手,但他却说不了这乐调的名称。 然而,他对这乐调又是似曾相识。 它类似上古仙乐中的圣乐,以似逍遥宫的销魂曲,界乎“天籁之音”与“地狱yín火”二者之间。 是谁能将这水火不相容的两种对立乐曲,融合在一起? 思想之间,音乐声渐响,琴瑟箫管,一一可辨…… 远处,一簇人影摇曳而来。 “逍遥仙宫!”钱小晴抿紧的嘴里,吐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逍遥仙宫?这是什么帮派? 徐天良木然着脸,他从未听师傅提及过这个门派。 飘曳的人影渐近。 徐天良木然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异。 飘来的是一顶彩轿,轿前八名抱琴持箫的女子,抬轿的是四名身着白色衣装的精壮汉子。 八名女子正在奏乐,边奏边飘曳前进,足下飘起丝丝雪花。 四名精壮汉子轻功也极佳,抬着偌大一顶彩轿,居然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钱小晴抓紧了徐天良手臂,颤声道:“销魂轿……人销魂,五更三刻难……逃生。” 她听爹爹和三叔钱百灯,提到过逍遥仙宫和销魂轿。凡是中逍逐宫仙乐,见到逍遥仙宫销魂轿的人,都会随轿而去,而第二天一早,太阳出头之前,在逍遥仙宫纸扎的断魂桥下,就一定会发现那人的尸体。 躺在断魂桥下的尸体虽然不多,但都是些武林中极有名气的人物,连被尊为武林泰山北斗的齐天龙大侠,也横尸在断魂桥下,因此,江湖人提及逍遥仙宫的销魂桥,都谈虎色变。 所说逍遥仙宫的宫主是羽裳仙子,羽裳仙子为何要杀这些人,用什么手段杀这些人,无人知道。 因为,凡是随销魂桥去的人,没有人活着回来,准确地说,都没能活到第二天日出,因此,无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逍遥仙宫在武林中是一个谜。 彩轿在距徐天良与钱小晴两丈远的地方停止,风曲还在吹奏。 月光照映出八名演奏女子的倩影。 窈窕的身材,加上薄薄的白羽裳裙内,露出的泛着玉石般光泽的肤肌,就像一簇簇仙花舒放在雪地里。好一群绝色的女子!就连钱小晴这样的女人也看呆了眼。 徐天良目中闪过一道幽光。 彩轿中的女主人是谁? 她为何要横轿在此? 她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钱小晴而来? 葛地,乐曲声中加上一种笛音。 他听得出来,笛音是由轿中发出。 乐曲音韵顿变,由缠绵变得激越,由婉转变得热烈。 他本已撩燃的心火,刹时变得异样灼炽,令人心魂飘dàng,眼前叠现出重重幻影。 他赤luǒ着身子,奔跑在狼群之中。 狼群的求偶大战,互相的厮咬,血淋淋的伤口,血ròu模糊的残肢,浸透着鲜血的雪地…… 狼群在jiāo配,欢乐喜悦的嚎叫,高翘着屁股的母狼。 胜利者的骄傲,ròuyù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搂住钱小晴,动手去解她的衣扣。 钱小晴随着乐曲微扭着身躯,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呻吟。 雪地上的气氛变得非常的微妙。 这种场面恐怕在其它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只有销魂轿的主人,才有这种骇人的魔力。 笛声渐渐加强。 八女慢闪细腰,抱琴起舞。 徐天良已解开了钱小晴的上衣,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伸向她的裙带。 轿内笛声滑了个颤音,像是一声讥讽的冷笑。 四名轿夫木偶似地立在轿旁,对周转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徐天良脸涨得通红,眼里闪着yù焰的光芒,手扯开了钱小晴的裙带。 突然,一声轻微的,似有却又似无的狼嗷声,在他耳中响起。 他身子猛地一震,一咬牙,牙齿咬破了下唇,鲜血立即渗出。 与此同时,他的神声骤然清醒。 他猛摇摇头,推开钱小晴,拍手揉揉眼睛,那摸样就像是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 钱小晴身子晃了晃,仰面躺倒在雪地上。 乐曲还在响,但音韵中透出了一丝迷悯与困惑。 徐天良斜昂着淌流着鲜血的脸面,冷眼定定地望着彩轿。 刚才在笛声响起的一刹那,他已完全地失去了自我的意志,心中充斥着的全是yù火与yù念,这是不能自制的本能的冲动,若不是那一狼嗷,他一定会在彩轿主人的面前,干出那种令彩轿主人耻笑的事。 笛声跳跃了几个音符,又变得激越起来。 八女开始疯狂地扭动腰身,像水蛇一样地扭舞。 地狱yín火! 他听清了此刻的音韵。 彩轿主人还在引诱他! 他傲气顿起,冷然一笑,从织锦袋中取出长笛,横上嘴唇。 一曲天籁之音飘上天空,与激越的笛声jiāo融在一起。 笛音突兀跳跃,就像兵刃的金铁jiāo鸣之声。 八女停止了奏乐,惊愕地呆立在原地。 四名轿夫贴紧了轿门。 笛音变了个调,就像两把锯子在空中拉来拉去,十分刺耳。 八女斜退到轿旁,横起手中的乐器,神色有几分紧张。 笛音突地一顿,两把锯子断裂了掉在地上一样,激起了一团雪花。 雪花呼地旋起,突轿击过,八女不觉一齐拂袖掩面。 笛音再次响起,相互点击,忽强忽弱,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重忽轻。 徐天良呼吸逐渐超重,头额渗出了汗水。 笛音jiāo击声渐渐叠合,最后终于jiāo融在一起。抑扬顿挫的笛音合为一体,赴上云霄,大地为之震动,月光骤然耀眼明亮。 蓦地,笛声突然中止。 徐天良缓缓垂下手中的长笛。 一切归于寂静。 空旷的田野成了一个不动静止的画面。 良久,笛音还在空中回dàng。 徐天良轻吁口气,他明白,他的天籁之音虽然不能战胜地狱yín火,但却成功地阻止了她的进攻。 钱小晴从幻梦中苏醒,挺起半luǒ露的上身,惊诧地看着四周。此刻,一阵急旋风刮过。 宋志傲到了。 他见到半luǒ上身的钱小晴、嘴唇尚流着鲜血的徐天良,二话没说,挥剑就扑向彩轿。 他出剑极快,极狠。 眨眼之间,剑已刺到彩轿帘上。 “住手!” 一个极娇、极美的,令人骨软心酥的声音从珠帘中飘出。 声音很轻,却使宋志傲心弦猛震,脑内嗡响,四脚顿时变得软绵绵的。 第十七章 羽裳仙子廖小瑶 轿门帘徐徐挑开。 挑帘的是一只玉手。那晶莹如玉、欺霜赛雪的肤肌,白暂修长、柔若无骨的柔骨,令人望之心跳。 宋志傲还未见到轿中人,魂却已被轿中人勾去。 玉臂摆处,门帘尽开,从帘里露出了一张脸。 一张绝色美人的脸,桃腮粉脸,柳眉杏眼,檀口樱唇,美艳中带着几分娇媚,娇媚中含着几分羞涩。 她身着一件薄薄的红衣,正跟送秋波,瞧着人在笑。 娇脸上的那一抹笑,能蚀入骨,销入魂;流波美目的那一转,更能使任何一个男人魂飞魄散,灵魂脱窍。 她不是人,而是一个熟拈一切风流的女侠,天地间所有灵秀与邪恶凝聚一身的尤物。 刹时间,风静止了,月光暗淡了。 所有的人都呆立着,忘记了呼吸。 没有一丝半点气息,就是一根针掉落雪地,也清晰可闻。 宋志傲垂下手中的剑,痴呆的目光勾勾地盯着轿主人。 天啦!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轿主人的目光却盯着两丈开外的徐天良。 那眼光中充满了惊异、迷茫与无限的柔情,还有一丝尖锐逼人的冷艳。 徐天良侧身护住了尚未掩好衣服的钱小晴,眼光紧盯着轿主人。那冷峻、凌厉的目芒,似乎要穿透她的心扉。 四道目芒触到一起,就像刚才笛音jiāo击一样,迸起了金铁jiāo鸣的火花。 “你就是狼崽徐天良?”她抿唇发问。 那轿柔悦耳的声调,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像磁石一般吸引入。 “不错。”徐天良沉冷地回答,“你是逍遥仙宫的人?” 他的声调与神色,异样的冷,冷得令人来寒。 她“噗哧”一笑,空中似有三月的春风拂过,气息顿时变得甜美温和。 “你真是见多识广,我正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她的声音既清脆悦耳,又柔软甜蜜,叫人心神颤栗。 他只觉得两耳嗡响,手指微颤,整个的身形与整个意志都酥软了。 他意识到这是危险的诱惑,但却只觉得心旌摇晃,把持不住。 他扁了扁嘴唇,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她娇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受了莫大的委曲。 世上任何一个铁石男人,都不会拒绝她的邀请。 徐天良脸上的肌ròu痉挛了几下,嘴唇里吐出两个原本不愿吐出的字:“愿意” 然而,就在他启动嘴唇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悲苍而饱含情爱的呼喊:“天!” 这声呼喊使他心靡为之一震。 他扭过脸,看到了钱小晴那双明亮的含着泪花的眸子。 他立即清醒过来。 自已所爱的人,不是轿中的羽裳仙子,而是身旁的钱小晴! 他冷冷地一哼,脸上露出一丝冷漠微笑:“谢谢宫主,在下心已有所属,无法承顿宫主美意。” “这是真的?”羽裳仙子眸子中闪出火焰一样的光芒。 “在下从不说假话。”徐天良说话的声调、神色,都表示出十分的慎重。 “你所爱的女人,就是你身边的这位铁血堡的公主钱小晴?”羽裳仙子这句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徐天良错愕万分。 这女人为何知道自已是狼崽,知道钱小晴的身份? 她此行目的何在? 惊讶之中,心念疾转如飞。 “不是事实,还是不愿承认?”羽掌仙子继续追问。那平静得出奇的声调,令人无法揣测她的心意。 “是的,钱小晴就是我所爱的女人。”徐天良毅然地回答。 “你会后悔的。”羽裳仙子声音突然变得极冷,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杀气。 “决不会。”冷而沉的三个字,在空气中激dàng着,震出一片轰然之声。 “她会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若是真正爱她,就不要自已去毁灭她。”这是要命的一剑,令人无法抵御。 徐天良眼中迸出凶狠的绿芒:“谁想伤害他,我就宰了谁。” 羽裳仙子浅浅一笑:“听说魏公府闽大公子,已向钱小晴求婚,你打算与闽大公子争斗?” “我已与闽大公子争斗了,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个狼头位置,一定是我的。”徐天良说得十分狂傲气势逼人,令人心悸。 “唉,”羽裳仙子发出一声轻叹,“说实话,对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未见到你时,我已心驰神往,今天见到你,的确倾心莫心,坦然相告,徐公子,你是我见到的所有男人中,唯一能使我动心的人。” “可惜你不能使我动心。”徐天良针锋相对。 羽裳仙子忽然绽出一个笑容,但那甜美醉人的笑容中,似乎揉进了一丝苦涩。 这个带着情感的苦笑,却使徐天良的心为之一动,情不自禁地斜跨出半步。 羽裳仙子玉手一摆:“走。” 随着话音,她身子缩回桥车,珠帘奏起乐曲,渐渐垂下。 八名身着白羽纱裳的女子,重新奏起乐曲,飘然起身。 四名桥夫抬起了彩轿。 轿内传出了羽裳仙子娇滴滴的,略带几分凄凉的声音:“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廖小瑶。” 一阵清风。 八名女子和彩轿一团烟雾,向刚来的方向,飘逸而去。 乐曲还留在空中,但音韵已十分凄凉。 “廖小瑶”三个字还在空中回dàng,声音却已颤抖。 徐天良、钱小晴和宋志傲呆立在空旷的田野上。 飘浮在三人之间的气息是异样的。 惊喜、留恋、愁苦、述悯,却又使人说不清、道不明那到底是什么。 徐天良傲然卓立,神情肃穆。 钱小晴依偎在徐天良怀中,脸上盛满着甜密与满足。 宋志傲梦噬似的哺哺道,“羽裳仙子…………小瑶小瑶小……” 紫陵镇。 一座古城。 十余丈高的青灰色石砖城墙,巍峨耸立。 城前一片丘陵开阔地。 这是一个人所熟知的古代战场。 霍去病、王剪、扬令公这些历史上有名的虎将,都曾在这里大显过身手,尤其古陵一战,流传百代,脍炙人口。 不言而喻,这里是个地处险境的军事、jiāo通要地。 旭日刚刚升起。 高耸的城楼屹立在朝阳之中,在炫丽变幻的霞光照映下,显得格外古雅庄严。 城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人群熙攘。 今日正是紫陵镇赶集的日子。 按照当地风俗,“九”为古城的赶集日,这是个约定俗成的日子,逢“九”赶场,即是每月九日、十九日、二十九日,这三天为赶集日,几百年来不曾改变。 今天是二月初九。 徐天良、钱小晴和宋志傲随着赶集的人流,进了城门。 经过昨夜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这一段chā曲后,三人都有了些变化。 徐天良变得老成,说话很有分寸,狼的野xìng完全掩盖起来,一举一动老道得就像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 钱小晴显得异常的兴备,益发光彩照人。徐天良在廖小瑶面前的表现,说明了他对她真挚深厚的爱,这使原本已丢掉了身份的她,更是丢掉了一切。 她紧贴着她行走,含情脉脉的眸子,不时地向他投去深情的眼光。 宋志傲似乎有些傻乎乎的,仿佛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一双痴痴的眼睛望着天空,嘴里念着廖小瑶的名字。 该中魔的人没中魔,不该中魔的人却已是中魔。 他们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他们走在一块,实在太招人耳目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之处,衣着、相貌也非有惊人的地方,错只错在三人走在一块。 一个年轻美貌的高贵小姐,带着一个蓬头散发、打着赤脚的流浪汉,一个名门公子爷儿是他俩的跟班。 这情况就实在是太特殊了,谁都会感到奇怪。 不少怀疑、困惑、询问甚至是忿忿的目光,投向他们。他们却全然不觉,我行我素,在人群中缓缓行走。 徐天良第一次与这许多人在一起,不觉感到有趣。 宋志傲的目光转到街头巷尾的轿子,希望能碰上昨夜的彩轿。 钱小晴兴备地歪着头,靠在徐天良身上,有意在人们面前显示她的爱情。 转过街口。 东头是集市场的场子。 西头是一条较冷清的小巷。 背挑着各种货物的人群,涌向东边街道。 钱小晴拉着徐天良转向西头小巷。 折腾了一夜,也该填饱肚子,歇息一会儿了。 钱小晴虽然此刻已沉入爱河,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但却依然保持着一分警惕。 古城今日集市,一定有铁血堡闽大公子的人在,尽量避开他们为妙。 西头小巷里住着她的一位朋友莲姐,因此她决定暂且带徐天良在莲姐家歇歇脚再说。 巷底,一座小平房。 朱漆大门,毛瓦木梁,谈不上富豪,却也像是小康人家。 钱小晴敲响了门环。 门内没人回应。 难道莲姐不在家? 钱小晴怔了怔,再一细看,大门开着一条小缝。 她伸手一推,大门应手而开。原来门虚掩着的。 “莲姐”她欢叫着,扑入院坪。 她要把心中的喜悦,告诉莲姐,让她一同分享自己的幸福。 “莲姐……你看是谁……”她话音蓦地堵住,脸色变得灰白。 院坪中央,站着一位身着白锦袍的中年武士。 她一见到那人就傻了眼,他怎么会寻找到这里来? 院坪中站着的,就是她的三叔,铁血堡三旗主钱百灯! 钱百灯yīn沉着脸,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她。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人,一个是爹爹钱振宇,另一个就是这位三叔钱百灯。 她转身就逃。 “站住!”一声沉雷慑人的斥喝声,震得房梁摇曳,人的耳膜嗡嗡发响。好深厚的内力! 钱小晴凝住了身子没有再动,就像是被斥喝声吓破了胆。 实际上,她并未被吓坏,她没有逃的原因,是因为她已无法再逃。 徐天良踏在门坎上,堵住了她逃跑的道路。 “你还想跑?”钱百灯沉喝问。 “没……有。”钱小晴转过脸嘿嘿地笑着,“三叔叫我站住,我怎敢跑?哎,三叔,你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哼!”钱百灯沉哼一声,“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宋志傲,进来!” 宋志傲高应一声,从徐天良身后抢入院内。“三叔……您好。”他颤着声向三叔问好。 钱百灯唬着脸:“你找到师妹了?” 宋志傲听得出三叔是故意这么问,脸色都白了,垂手道:“我……知错了。” 钱百灯摆摆手,冷声道:“过去,替我看好她。” “是,是。”宋志傲应诺连声,走到钱小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身旁站定。 钱百灯目光转向徐天良,拱起双手,客气地道:“阁下可是徐天良?” “正是。”徐天良静静地道,“前辈可是钱姑娘的三叔,铁血旗主钱百灯?” “嗯。”钱百灯点点头。 “久闻钱旗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徐天良面含微笑,话语带着几分恭维。 他说的不过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几句半生不熟的客套话,至于钱百灯的大名,早两天前,他才从钱小晴口中得知的。 “过奖。”钱百说话虽然客气,却依然唬着脸,“谢谢徐公子护送我家小姐。” 徐天良淡淡地道:“我欠了钱小姐一份人情。欠债还债,欠情还情,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我护法钱小姐份内之事,没有什么谢的。” “说得好!”钱百灯项下胡须翘了翘,竖起大拇指道:“真不愧是少年侠士!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要谢谢你。” 钱百灯顿了顿话音,扭脸对宋志傲道:“送徐公子一百两银票。” “哈哈哈哈。”徐天良尖厉的笑声,似利箭穿刺在空气中,“钱旗主,你把徐某看成什么人了?” 钱百灯十分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道:“徐公子既然不受银子,钱某人这里只好施礼以谢了。” 话毕,钱百灯撩起衣袍,向徐天良深鞠了一躬。 徐天良拱手还礼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份内的事,钱旗主不必如此各套,在下就此告辞。”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徐公子!”钱小晴急声喊,yù追将过去。 钱百灯右袖一拂,一股劲风逼得钱小晴连退数步,张大的嘴里发不出声来。 钱百灯郎声道:“徐公子好走!恕老夫不送。” 徐天良踏出门外,身子一晃,已不见了身影。 钱百灯轻赞一声:“好小子!” 钱小晴蹬蹬数步,稳住身形后,复又想追出门去。 “你还想走?”钱百灯右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钱小晴知道自已不是钱百灯的对手,绝对逃不脱身,只得无奈停住脚步,抛给钱百灯一个白眼,小嘴呶得高高的:“我要见我爹!” 钱百灯沉声道:“我就是奉你爹之命,来找你回家的。” “不,”钱小晴咬咬牙,“我不回家。” 钱百灯板着脸:“为什么?” 钱小晴把眼光抛向了天边,露出一片不满与不屑的神情:“我自会向爹说。” “哼!”钱百灯铁青道脸道:“你别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徐天良了?” 钱百灯是个爽直的人,有什么便直说什么。 钱小晴怔了怔,随即,毅然道:“是又怎么样?” 钱百灯浓眉耸了耸,眼中闪过一道棱芒:“这小子,人倒是不错,只是……”话音顿住,没往下说。 宋志傲一旁忍不住道:“只是什么。” 钱百灯轻叹口气道:“有话咱们到屋里去说。” 钱小晴噘起的小嘴松开,第一个奔进里屋。 事关对徐天良的评论,她自然极想知道。 里屋,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 “咳,莲姐呢?”钱小晴目光扫过四周。 钱百灯跟身进屋:“我已将莲姐和她家里人都打发走了。” 钱小晴眯起眼,满脸是困惑:“为什么要这样?” 钱百灯肃容道:“我不想因为你,而连累他们。” “是谁?谁敢伤害他们?”钱小晴说话的神态、声调,都是充满忿怒。 宋志傲chā嘴道:“是不是那位魏公府的闽大公子?” 钱百灯没答话,大步走到桌旁坐下。 钱小晴和宋志傲也随后入座。 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四凉碟、四汤盆、八大碗菜,摆得满满的,说是酒宴一点也不过份。 “三叔,您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菜?”宋志傲有些吃惊。 钱小晴眸光闪了闪,没做声。 宋志傲惊讶地道:“这酒菜,您是为谁准备的?” 钱百灯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徐天良。” 钱小晴心陡然一震,急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钱百灯额角皱起几丝皱纹:“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你……”钱小晴翘起了嘴唇。 钱百灯没理会她的表情,却对宋志傲喝道:“还不斟酒?” 宋志傲急忙抓走酒壶,斟上了一盘酒,送到钱百灯面前。 钱百灯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酒,“暖!”酒立即从口中喷出。 “三叔!怎么啦?”宋志傲手中的酒壶愣在了空中。 钱百灯皱皱眉:“这是什么酒?去漂花楼,替三叔买坛酒来。” 宋志傲缩缩鼻孔,嗅着空气中飘浮的浓郁的酒的香醇之气,满脸是困惑。 钱小晴秀眉一扬:“三叔叫你去买酒,还不快去!” “哎,哎!”宋志傲放下酒壶,转身奔出屋外。 待宋志傲走后,钱小晴对钱百灯道:“三叔,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钱百灯自己准备的酒,决不会差,他要宋志傲去杏花楼买酒,只是想借故将宋志傲支开,钱小晴已看出了这一点。 钱百灯默然片刻,再度发问:“你是不是真爱徐天良?” 钱小晴肃起面容,一本正经地道:“是的,我爱他,这辈子认定了他。” 钱百灯脸上罩起一层严霜:“这是不可能的事。” 钱小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为……什么?” “因为……”钱百灯顿了顿道,“他来头太大、太邪!” 钱小晴急促地道:“他究竟是谁?” 钱百灯缓缓道:“不知道,但他与大魔头吸血红魔蝙蝠廖天奎有关。” “哦!”钱小晴惊诧地道,“他是廖天奎弟子?” 钱百灯凝目道:“从他的身手与杀人的招式上看,他应该不是廖天奎弟子,但他却有廖天奎的红蝙蝠粉扑印记。” 钱小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钱百灯凝重地道:“这是事实。他若与廖天奎无关,就不可能有红蝙蝠粉扑。另外,他竟然敢与魏公府作对,杀闽大公子的人,必然大有来头,像这种人,你决不能与他jiāo往。” 钱小晴斜歪起来,睁子中闪着异样的光亮:“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我就爱他。” 钱百灯沉声道:“我们决不会容许你这么做。” 钱小晴咬住嘴唇,瓮声道:“你们?” 钱百灯点点头:“实际上这是你爹的意思,这就是我为何去而复返的原因。” 钱小晴眼中滚动着泪珠,声音带着几分凄凉:“爹爹为什么这样冷酷,全不考虑女儿的心情?” 钱百灯沉静地道:“这不能怪你爹,你爹是疼你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儿铁血堡数百名兄弟和你的安危。” 钱小晴倔强地道:“我不怕。” 钱百灯声音变得异样的冷:“你不怕,可我们害怕,我惹不起魏公俯闽大公子,也惹不起大魔头廖天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铁血堡堡毁人亡。” 钱小晴呼地道:“你们全是胆小鬼,贪生怕死的懦夫!” 钱百灯说的是实话,如果情况真是那样,他准能做到。 祸及铁血堡,情况真会这么严重! 钱百灯瞧着她,继续道:“你爹已去魏公府找魏公王闽少南了,陪他一道去的有南剑王欧阳虹、九杖怪乞尤松生、神拳太保曹长胜,还有少林天佛大师,他希望魏公王能让儿子闽佳汝收回对你的求婚。” “爹!”钱小晴轻唤一声,闭上双眼,两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腮滴落到地上。 钱百灯胡须抖了抖,深吸了口气道:“虽然我不了解徐天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但我总觉得这小子不错,可惜……” 他按住桌沿的手微微一抖,声音就此顿住。 钱小晴感觉到了什么,颤声道:“三叔,他、他……” 钱百灯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可惜他活不过今日正午。” 钱小晴脑袋嗡地一响,呼吸陡然急促,双手抓住了桌子:“谁要杀他,是不是闽大公子?” 钱百灯沉着脸,正色道:“闽佳汝已请了一位杀手,在镇西关帝旧庙等侯徐天良。” “杀手?”钱小晴似是缓了口气,“哪一位杀手能杀得了徐天良?” 钱百灯绷紧了脸上的肌ròu,缓缓地吐出一个令人心惊ròu跳的名字道:“生死判官严yīn阳。” “生死判官!”钱小晴惊呼出口,接着弹身跃起,掠过桌角,扑向屋外。 钱百灯身子未动,双袖蓦地一抖。 钱小晴已扑到门边,一股强劲的吸力从身后袭来,竟将她硬生生地拉回到桌旁。 钱百灯出指如飞,点中她肩井穴,伸手把她按纳在木靠椅中。 “三叔!”钱小晴嘶哑着声音喊道。 钱百灯铁着脸道:“你不用求我,凭你能救得了他吗?” “我……”钱小晴涨红了脖子。 钱百灯端然地道:“其实我也想救他,但却无能为力,严yīn阳已经发出了死字的令牌。” “难道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钱小晴眼中泪水汩汩落下。 钱百灯脸上的肌ròu,泛起了异乎寻常的蠕动:“不错,咱们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这就是我摆下这桌酒席的原因。” 钱小晴道:“你为什么不阻拦他?” 钱百灯深沉地道:“谁能逃得脱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与其助他逃避,倒不如让他一闯,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钱小晴眸光一闪:“严yīn阳有没有可能临时改变主意?” 钱百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谁能预料?” 钱小晴沉吟不语。 钱百灯端起酒盅,沉沉地道:“若徐天良真遭不测,这桌酒席便为他祭奠亡灵。” 钱小晴没有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她正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从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下救出徐天良? 第十八章 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 宋志傲转过东街口。 东首正街耸立着一座两层楼的酒楼。 这是紫陵镇有名的杏花酒楼。 以古色瓷坛做装潢的“将军酒”,是杏花酒楼的名酒,论将军酒的名气,居然不比山西杏花村的汾酒差。 凡喝酒的人到紫陵镇,必上杏花酒搂,必吃将军酒,并且定要带两坛回去,向乡里人炫耀炫耀! 钱百灯也是这样。 宋志傲知道钱百灯的习惯,因此径直奔向东街杏花酒楼。 因是赶集日,杏花酒楼门前更是人群拥挤。 宋志傲打算绕过前门,杏花酒搂在街侧后门,还有一个沽酒处。 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异样的撩人的芬香,钻入他的鼻。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俊目内芒一闪。 一个普通的村姑身上,决不会有这种奇特的香味。 这女子究竟是谁? 村姑走向西侧的一条小巷。 他抿住嘴唇,浅浅微笑。 风乍起,吹皱起一池春水。 一个陌生女子,干你何事。 他走向东侧杏花酒楼后门。 村姑在巷口葛然回首,朝他一笑。 刹时,宋志傲不觉全身一震,两眼发直。 村姑正是追逐仙宫乐女中抱琴的白羽裳女子! 白羽裳女子抢起玉臂,朝他招招手。 他不由自主地朝白羽裳女子走去。 白羽裳女子含笑扭身,飘入小巷。 他急步街尾追了过去。 一条幽深恬静的小巷。 两旁高墙夹道,巷内数大树,林荫如盖,透着几分静温,几分神秘。 白羽裳女子飘闪至巷底的一颗高耸出墙头的银杏树下。 宋志傲抢步追到树前。 顿时,他双眼发痴,神情呆木。 树下林荫深处,停着一辆彩轿。 朱红抬杠,白纱飘巾,红色轿顶,彩色珠帘。 轿旁立着四名白装轿夫。 轿前七名执着乐器的艳色女子。 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 “若非群玉山顶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相逢便是有缘! 宋志傲顿觉血涌脑门,呼吸急促。 白羽裳女子走到轿前,躬身道:“湘琴见过宫主,玉面圣手宋少侠已经请到。” 请到? 廖小瑶自己来干什么? 难道…… 宋志傲疑惑之中带着几分惊喜。 “嗯。”轿内轻应一声。 那一声似图吁的轻图吁声,令宋志做心猿意马,魂消骨蚀。 他从未曾听过这般撩人心火的声音。 廖小瑶娇吟之声。 湘琴退至一旁,隐入林荫中,更换衣装。 宋志傲急步上前,拱起双手道:“在下宋……志傲,见过廖、廖……宫主。” “宋少侠不必这样客气,”廖小瑶动听的声音从帘内缓缓传了出来,“今后你叫我小瑶好了。” 她的声调,她的言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感。 “小……瑶”宋志傲受宠若惊。 这种亲热的称呼,除了相爱的男女之外,哪个女人会接受男人的这种称呼? 他觉得整个身体,已被一股熊熊的烈火所熔化。 “其实,我叫湘琴请你来,是有一事想请宋少侠帮忙。”廖小瑶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道。 “廖宫主,哦,小瑶!你有什么吩咐?只要不是背叛铁血堡的事,宋某纵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宋志傲神情颇有几分激动。 “宋少侠言重了。”廖小瑶仍是不慌不忙地道:“徐天良的名字。” “哦”宋志傲犹豫了一下道:“说实在话,在下功夫还在徐天良之下,恐怕无能为力。” “不,只要你愿意救他,就一定能行。”廖小瑶声音变得有点急促。 他感觉了她的呼吸声和帘内透出来的兰香气。 她一定在帘内弓起了身子! 宋志傲进前半步:“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如何能救徐天良?” “可是……”宋志傲吞吐了一下道:“三叔钱百灯守着她,她怎能脱身?” “这个好说。”说话间,廖小瑶的手中多了一个白瓷酒瓶,“你将这酒jiāo给钱百灯,钱小晴就能脱身了。” 宋志傲脸色微微一变:“小瑶,我说过,背叛铁血堡的事,我不会干,同样,伤害铁血堡的事,我也不会干。” 廖小瑶“噗哧”一笑,笑得那么清脆悦耳,那么甜美。 宋志傲闻之只觉心旌摇晃,全身酥软。 “傻孩子,”廖小瑶用一种长辈似的口吻道:“我若要伤害钱百灯,钱小晴也不会答应的,这酒是仙人醉,钱百灯喝下它后,功力还会增加一成。” 宋志傲道:“在下有个要求……” 廖小瑶又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宋志傲咬咬下唇:“在下能否再瞻仰一下宫主芳容” “瞧你,又客气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话间,珠帘倏然挑起。 廖小瑶端坐在轿中,身披一件隐花的红纱衣,衣衫内透露出丰满诱人的小唇,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晴,正勾勾地盯着他。 宋志傲似中邪呆呆地愣着。 廖小瑶温柔的声音送入他耳中:“来日方长,何必恋此一时一刻?” 宋志傲全身一抖,捧着白瓶,转身就起。 廖小瑶目送宋志傲的身影在巷口消失后,才低声发令道:“起轿东陵清波亭。” 钱小晴手指轻轻一弹,一小撮白色的粉末落入酒盅送到钱百灯面前。 “侄女任xìng,让三叔cāo心了,特此敬三叔一杯,表示疚意。” 她双手举起酒,一饮而尽。 钱小晴盯着他的眸子,陡地瞪圆。 钱百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钱小晴呼喊道:“倒也!倒也!” 呼毕,身从椅中跃起,扑向门外。 霍地,一掌迎面一晃,朝钱小睛脸面击来。 事出突然,钱小睛来不及出招还击,只得硬生生地,将身子敛住,跌回到靠椅中。“三叔,您……”她高声发出惊呼。 手掌压到钱小晴头项二寸高的空间凝住了。 钱百灯口一张,一蓬酒雨从口中喷出。 “冬冬冬!”酒雨珠喷shè到屋壁上,将青石砖击出一簇马蜂窝似的小洞。 钱百灯拿掌化为指,戳在钱小睛的鼻梁上:“哼!这种下三滥的雕虫小技,也敢在三叔面前卖弄?” 钱小睛脸色变得苍白。 钱百灯沉声道:“我说过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不听话,这就闭住你的穴道,将你钉在木箱里送回堡去。” 钱百灯说到做到,而且也曾这么做过一次。 钱小睛颤声道:“三叔……手下留情,我……听话就是了。” “你别再弄花样。”钱百灯收回手,坐回到椅子中。 钱小睛满脸忧郁,叹了口气,问道:“三叔,生死判官严yīn阳的死令牌,是否曾有人能逃生?” 钱百灯板着脸:“怎么去这么久?” 宋志傲小心翼翼地打断他的话:“拿酒来。” 宋志傲将手中的白瓷酒瓶:“这是什么酒?” “这是……”宋志傲不善说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钱百灯将白瓷酒往桌上一蹲,厉声道:“我叫你买将军酒,你买的是什么鸟酒?” “这是将军酒!”宋志傲道。 “将军酒?”钱百灯眯起了眼睛。 宋志傲凑到钱百灯的身旁:“听掌柜说,这种新酿制的大将军酒,比将军酒要强胜十倍。” “哦!”钱百灯喷喷嘴唇。 好酒贪杯是钱百灯唯一的缺点。 “您试一试。”宋志傲边说,边向钱小晴丢了个眼色。 钱小晴心弦一震。 宋志傲这个眼色意味着什么? 钱百灯拔出白瓷酒瓶塞,鼻子伸到瓶口嗅了嗅。 一股香醇之气,透过鼻孔,穿过内腑,直沁心脾。 “好酒!”钱百灯高声赞喝,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与贪婪。 他捧着瓷瓶,猛喝了一大口,张着嘴唇道:“好……好酒!”话音还在嘴里,他的头却晃了晃,耷拉下来。 “三叔!”宋志傲抢上前去,扶住了钱百灯。 廖小瑶说此酒是仙人醉,喝后会醉睡三天三夜,三叔怎么能喝一口就醉倒了? 钱百灯斜歪着头,瞪着泛红的眼睛,岔忿地道:“你做……你也敢……酒中下yào害……我?” “我……我不是,原本不是想害你,我自是……”宋志傲不知如何向钱百灯解释。 “只……只是个屁!”钱百灯怒骂一声,头一歪,已昏迷过去! 钱小晴早已从椅中跃起,抓过白瓷瓶,凑到鼻子上。 她嗅了嗅酒的香气,又用小指头沾了点酒味,送入口中尝了尝,然后道:“师哥,用不着慌张,这酒并没有dú,只是放了点仙宫迷yào,三叔睡上四个时辰就没事了。” 宋志傲先是惊愣,继而困惑地道:“她为什么要骗我?” 钱小晴睁圆了眸子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志傲将去杏花酒搂,遇到廖小瑶的事说了一遍。 钱小晴迫不及待地问:“纸条在哪里?” 宋志傲从怀中取出纸条,jiāo给钱小晴。 钱小晴看着纸条,脸上的表情由惊诧而释然,由释然而欣喜。 她扭身就往门外跑,脑后丢过来一句话:“你先将三叔安顿好,再去通知徐天良,叫他千万小心,午时之前一定不要去关帝旧庙。” “哎……”宋志傲放下钱百灯,追出门外。 门院里哪还有钱小晴的影子? 他快快地转身回房,将钱百灯抱到里屋躺好,然后掩上门,出了小莲姐的小屋。 他脚步有些沉重,心中充斥着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廖小瑶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为什么不把如何搭救徐天良的办法,告诉自己,而要写纸条给钱小晴? 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 他心绪很乱,感到一种心酸、痛苦与倜伥。 这是每一个掉入情网之中,而感觉到已被戏弄的男人的共同心理。 徐天良坐在镇尾的一家小酒店里吃喝。 这是一家极小的酒店,小二是个哑巴,店里又脏又乱,所以没有几个客人。 徐天良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在这里吃喝的。 他想图个安静。 实在的,他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钱小晴已jiāo给她三叔了,他跟她之间的这段“缘份”,应该说是已经了结了。 然而,他和宋志傲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痛苦。 他自认不知道什么叫感情,感情却执意纠缠他。 他自愿离开钱小晴,却怀着对她的春恋。一时一刻不见她,竟是如此茫然若失,坐立不宁。 山顶小木房的一蓦,似在眼前,似发生了今天清晨,他不能否认,更不能忘怀。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要离开她。 他身怀皇神圣命,肩负重任,怎能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他已不欠她什么了,是该走的时候了。 他的生命并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她。 可是,他仍然在想着她。 是ròuyù的需求、感情的缠绵,抑或是真挚的情爱,谁又能分得清? 至少,他自己分不清楚。 他坐下来,刚喝上一杯酒,安静即被打乱。 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块印着黑底写着一个白色生死字的木牌。 他听师傅也曾嘱咐他,不要招惹此人。 “生死判官”生死yīn阳! 他听师傅提到过此人的名字,说过有关此人的一些事,在出谷前,师傅也曾嘱咐他,不要招惹此人。 事情往往非人所愿,他并不想招惹严yīn阳,但严yīn阳却惹上他来。 不仅仅是招惹,而且还下令了死令牌,决心是要他的命。 来人告诉他,严yīn阳在镇西关帝旧庙中等他,请他午时之前,赶到关帝旧庙,严yīn阳会给他一个痛快。人总是要死的,能务必赶到庙中痛痛快快地死得很惨、很痛苦。 他淡淡地一笑,一锭五两银子打发走了送死字令牌的人。 他很沉静,没有一丝儿惊慌。 他根本就不怕严yīn阳。但,他还没有拿定主意,究竟去不去关帝旧庙。 因为,他认为他去关帝旧庙,江湖上从此就少了个生死判官,加之师傅叫他不要惹此人,因此他拿不定主意。 他收敛起心思,专心专意地喝酒,不再去想钱小晴和严yīn阳的事。 他刚喝上两杯,门外进来了宋志傲。 他赶紧低下头,希望自己不被宋志傲发现。 店内人太少,宋志傲一眼就看见了徐天良,于是,迈步走到他桌旁。 徐天良知道躲不过,抬起头来,大方地道:“请坐。” 宋志傲在木凳上坐下。 徐天良又道:“你来干什么?” “受人之托,来向你告警。”宋志傲话刚出口,目光落到桌上的死令牌上,“你已经接到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了?” 徐天良沉静地点点头:“不错。” 宋志傲抿抿嘴道:“你打算去赶约?” 徐天良淡淡地道:“当然。” 宋志傲道:“你在午时之前,千万不要去赴约。” 徐天良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宋志傲话音顿住,没再往下说。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钱小晴要用什么方法救徐天良。论武功,钱小晴与他二人合力,也不会是严yīn阳的对手。 徐天良不在意地道:“我当然要午时前去,要死也要图个痛快。” 宋志傲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对徐天良却是十分赞赏,不觉关心地道:“你要小心。” 徐天良眸光闪了闪:“谢宋少侠关心。” 宋志傲凝眉道:“听人说严yīn阳的手中的那根小竹杖,就是他杀人的兵器,里面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 “嗯。”徐天良点点头。 宋志傲又道:“严yīn阳带个罗汉面具,除了被杀死的人之外,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貌,他以快剑著称,精于十八罗汉拳,擅长九种暗器……” 徐天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看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宋志傲微微一怔,即道:“当年被举为天下第一剑的卢青素,也丧命在生死判官的死令牌下。” 徐天良沉冷地道:“我不是卢青素,我是徐天良。” 宋志傲见状,不再多言,即刻拱手告辞。 他知道已无法劝说徐天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回去找到钱小晴,若她真有法子救得徐天良的话,就尽快赶到关帝旧庙去。 徐天良待宋志傲走后,独自喝了一壶酒,然后扔下一锭银子,出了店门。 他迳直向西郊一个土坡上,耸立着关帝庙。 这座关帝庙原是坡角的一家大户人家出钱修建的,后来这家大户人家入京了,关帝庙香火便清淡了下来。没多久,镇内又修了座关帝庙,这座关帝庙的庙祝去了新关帝庙,以示区别。现在此庙已废,旧庙新庙之称,也就无所谓了。 徐天良走到关帝庙前。 大门已经歪斜,且只剩下一半。 透过半边门,可看到里面是个不太小的庭院。 院内两颗老樟树,左右对峙,左边的一颗已经枯死,树下尽是枯枝败叶,右边的一颗却是枝叶茂盛,虽是冬天里也是郁郁葱葱。 徐天良跨步进入庙门。 迎面便是神殿。 神殿已没了门窗,殿内香炉鼎冒,香案桌上积满了灰尘,关帝圣像和梁柱上结满了蜘珠网,殿内空dàngdàng的,没有一人! 徐天良若无其事的穿过神殿,从殿后的小门,进入后院。 后院是一个小天井。 左边是禅房,也是一间尘土盈寸的空房。 目光触到挂单房。徐天良心蓦然一紧。房里居然亮着许多灯火。 大白天里亮着灯火做什么? 徐天良走到接单房门前,止住脚步,往里一瞧,心头不觉又是一醒。 没有门扇的空房内,地上呈半圆孤形搁着九盏油灯。灯圈之中,一张破了脚的小木桌,桌上摆着酒菜,桌边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矮子。 那矮子只顾埋头吃喝。 他就是生死判官严yīn阳! 徐天良心中暗自猜疑。 “你来了么?”矮子开了口,但没有抬头。 “是的。”徐天良冷声回答。 “午时未到你来得早了些,我老人家正吃得起劲呢。”矮子边说,边挟了一块ròu塞入嘴中。 “来得早些不好么?”徐天良仍是冷冰冰地道。 “那有什么好?”矮子仍未抬头。 “早来早了结,早死早超生。”徐天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 “哦!”矮子抬起头,一张布满刀疤的圆脸上,两道电炬似的目芒,shè到徐天良的脸上。 好冷厉!敏锐的目光。 徐天良心房微一收缩,沉声道:“你就是生死判官严yīn阳前辈?” “先别问,进来再说。”严yīn阳呶呶嘴,复又道:“当心别弄灭了yīn阳灯。” 徐天良没多说话,身形一晃,掠身抢入房中。 他从灯上直拦跃过,落到破脚桌前。 灯不仅没有熄,灯光也不曾闪动一下。 严yīn阳对他露的这手功夫毫无反应,刀疤上是一片冷漠:“请坐。” 徐天良肃容道:“怕死就能不死么?” 严yīn阳一怔,随即朗声道:“有种!冲着你这份胆量,我老人家敬一杯!” 说着,严yīn阳就给徐天良倒酒,酒杯是一只大土碗。 “喝吧。”严yīn阳先端起酒碗,咕噜噜一口气将碗中酒喝光。 “爽快!”严yīn阳怪声喝彩,又抓起酒坛,“你我喝个痛快。” “悉听尊便。”徐天良欣然应谮。 一连喝了五大碗酒,坛中酒已喝去了大半。 两人这种喝法,哪像是喝了酒,就像是在灌水。 喝完第六碗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严yīn阳举起筷子对徐天良道:“吃菜,吃菜!” 徐天良眉头微微皱起。 桌上除了酒碗之外,那还有筷子? 严yīn阳眯起了眼,神秘兮兮地道:“你用不着找筷子,被处判的人在行刑前吃酒菜,是用不着筷子的。” 徐天良浅浅一笑,伸手便抓菜吃。 “很好。”严yīn阳道:“去yīn间丰都城的路很远,因此,我老人家从不斩饿死鬼。” “谢严老前辈。”徐天良捞起几块大ròu塞入嘴里。 “好小子,你别讨好我老人家,无论你表现怎样,今日午时三刻,你是死定了。”严yīn阳声音突地变得沙哑之极,听来令人毛发悚然。 徐天良脸上的刀疤一阵抖动,抿抿嘴道:“你是我老人家见到的最不怕死的人。” 徐天良冷声道:“我觉得你老人家也是一样。” “你真认为你能在我老人家剑下逃生?” “你老人家以为,凭你的竹杖剑、十八罗汉拳和九种暗器就能杀了我?” “死字令牌,从无人逃生。” “也许从今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了。” 严yīn阳眼睛一亮,可怕的目芒,似利剑刺在徐天良的脸上。 徐天良低头吃菜。 严yīn阳目光顿敛,不再言语,卷扎起衣袖,也埋下头来和徐天良一样地吃喝。 两人自顾自地吃着,一口酒,一口菜,吃得有板有眼似乎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不到半个时辰。 坛中的酒空了。 九只菜碗皆是碗底朝天。 严yīn阳挥袖擦擦嘴,舔舔舌头,然后拈起一根鱼刺,签起牙齿来。 徐天良扯过织锦袋抹了抹嘴唇,跳到木凳上,盘起了双腿。 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谁也没看谁一眼。 徐天良有些不耐烦,但忍住了,默不吭声,静待着严yīn阳出手。 房内一片寂静。 只有清油灯光在闪烁。 灯光闪烁,灯光颤栗,灯光也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第十九章 怪头翁刑天日 严yīn阳突然开口道:“请徐公子亮牌吧。” “亮牌?”徐天良扬起了眉,不知所云。 严yīn阳沉声道:“瞧徐公子的神态,必定是有来头的人物,请亮脾让我老人家瞧瞧,看是否能压得过我老人家的死字令牌。” 原来是这个意思。 徐天良心一动,伸手从织锦袋中取出粉扑,“嗅”地在桌上按了个红蝙蝠。 严yīn阳一楞,旋即,发出一声夜枭似的尖笑:“是这个老头!他还活着。” 徐天良没有回答。 严yīn阳鼻孔缩缩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徐天良避开他的问题道:“这只红蝙蝠能否压得过你老人家的死字令牌?” 严yīn阳布满刀疤的脸上,透出一丝冷笑:“别人怕这个老魔头,可我老人家不怕。” 徐天良冷然地道:“这么说来,这只红蝙蝠是不起作用的了?” “当然。”严yīn阳重重的点点头。 徐天良从木凳上弹身下地:“既然如此,就请你出手吧。” 严yīn阳转头看看门外:“急什么,还没到时辰呢,请坐下来说话。” 徐天良皱皱眉,复又坐下。 普天之下哪有这种看时辰杀人的杀手? 严yīn阳银针似的目芒瞧着徐天良,缓缓地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我老人家一定据实回答,务必让你心安理得地上路。” 徐天良没说客气话,直截了当地道:“江湖上都说没见过你老人家的真貌,你老人家现在的模样就是你的真貌?” “当然不是,不过……”严yīn阳话出口,但立即顿住。 徐天良坦然地道:“如果你老人家有为难之处,在下就……” “哪里,哪里!”严yīn阳截住他的话道:“其实,我老人家在行刑前都会让受刑人见一见我的真貌,否则受刑人会死不明目的,不过,那只是在受刑前的一刹那。” 徐天良不在意的说:“既是这样,到时辰再说吧。” “对你,我老人家可以例外。”严yīn阳说着,蓦地抢手,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内是一张白净的脸,从那清俊的脸庞上,可以窥见昔日他也必是个出奇的美男子。 若是他以真貌出现在江湖上,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位令武林闻风丧胆的生死判官。 徐天良凝视了他片刻,端然道:“你为什么要做杀手?” 严yīn阳目光闪了闪:“当然是为了钱?” 徐天良抿唇道:“钱乃身外之物……” “哎!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老人家。”严yīn阳正色道:“功名如流水,富贵如浮云,钱财如粪土,这些话谁不会说,但能真正看破的,又有几人?至于是非好歹,屎香屁臭,我老人家不是有钱就可以杀人的?” 严yīn阳肃容道:“我老人家杀人,除了钱以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被杀的人必是该杀的人。” 徐天良淡淡地道:“我该杀吗?” 严yīn阳冷极的声音道:“杀人者,人皆杀之。你已杀了十多人,而且还用西域天蛊粉消尸化骨,难道不该杀吗?” 徐天良平静地道:“你又杀了多少人?” 严yīn阳没有犹豫,即道:“三十四个,若加上你就是三十五个了。” 徐天良语调中透出一丝冷气:“你就不该杀吗?” “我老人家当然不同,我是行刑者,杀人自然没有罪。”严yīn阳一本正经地道。 徐天良冷哼一声:“你是朝廷任命的行刑官?” “武林中的行刑官也是一样。”严yīn阳据理力争。 徐天良气色平静,但目露神光:“可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什么行刑官。” 严yīn阳沉着脸道:“我老人家在你眼里是什么?” 徐天良泛绿的目光瞧着他缓声道:“是一条狗,雇主的狗。” 严yīn阳白净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居然微微一笑:“我老人家是狗,你又是什么东西?” 徐天良绽出一个令人高深莫测的笑:“我是一条狼。” “哈哈哈哈。”严yīn阳仰面发出一串长笑。 徐天良从怀中取出“死”字令牌道:“这是你老人家的亲笔?” 严yīn阳敛住笑容,点点头:“不错。” 徐天良凝目道:“此字落墨潇洒,龙飞风舞,气韵生动,且苍中含秀,功力深遂,显然是精习于怀素的草书。” 严yīn阳双目一张,又眯了回去,这一张一眯之间,眼中一蓬银芒乍灭:“你也精于书法?” 徐天良道:“略知一二。” 严yīn阳卷起衣袖,右手食指沾了点口水,在桌面写了一个死字。 徐天良朗声道:“这是魏公碑文书法。” 严yīn阳脸上露出一丝惊怔之色,又沾口水,再写出了一个死字。 “钟源的草体字。” 严yīn阳再写个死字。 “柳驾飞的隶书。” 又是一个死字。 “当今王右军的手法。” 严yīn阳瞪圆了眼:“好小子,算你行!”话音顿了顿道:“你看看这个。” 严yīn阳从怀中取出一卷画,缓缓地展开。 一张观音像,手执杨柳净瓶的南海观士音跃然纸上。 “好画!”徐天良喝彩出声。 “此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严yīn阳眯起了眼。 “若我猜得不错,这当是天下绝迹的唐代画圣吴道子的绝作。”徐天良话说得谦逊,语气却十分坚定。 “阿弥陀佛!”一声深沉、庄严的佛号,从严yīn阳口中缓缓吐出。 徐天良讶然道:“你老人家也信佛?” 严yīn阳低着头,似自语地道:“从来万般痛苦,万般罪孽,都从贪念中产生出来,所以贪婪痴三泰中,贪要算第一件祸根。” 徐天良知道他说的是有剑喻经,是以相对:“苦矣三途,人身难得!冤裁重复,佛法难闻!而今有幸,蒙佛慈悲,难得的竟然得了,难闻的居然闻了……” 严yīn阳沉声打断他的话:“至今因没有色泽可见,所以不退色,到味因没有滋味可尝,所以不走味,至名因没有声名外扬,所以不堕名。老夫罪重理深,已深泥坑,恐不能自拨了。” “严老前辈……”徐天良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对这位生死判官泛起怜悯之情,却又不知如何劝说。 自己作为一个杀手,日后是否会与严yīn阳的感受一样? 此时,房外传来一声亮哨。 严yīn阳猛然抬头向外,眼中精芒毕shè:“都已准备好了么?” “一切就绪。”外面有应声,但不见人。 “法场可已清扫干净?”严yīn阳又问。 “干干净净,决不会有闲人。” “很好!”严yīn阳转扭头,冷厉地对徐天良道:“时辰已到,请徐公子上路吧。” 这几个平淡的字,带着浓浓的血腥,令人入耳惊心。 徐天良却静静地一笑:“你还没打算改主意?” 严yīn阳冷冷道:“事关生死判官招牌,决无改悔,虽然我老人家已很不愿意杀你。” 徐天良很不在乎,道:“我却不然,我虽然也同情你老人家,但并不在乎杀你。” 严yīn阳瞪圆了眼,黑白相间的扎须发竖起:“接到死字令牌的受刑人,大都拼命逃跑或是吓得半死,少数惶恐发狂的,见到老夫便是刀剑、暗器、dú物一齐使上。像你这样的受刑人,倒是第一次碰到!你以为老人家杀你,是在开玩笑么?” 徐天良不再说话,大步走出门外。 严yīn阳左手抓起搁在桌旁的竹杖,跟身而去。 小天井里,寂静无声,大气薄凉。 院角和天井台附上还积着厚厚的雪。 院井中央一片空地,却是扫得干干净净。 徐天良与严yīn阳在空地上,相对而立。 两人相距五步距离。 五步距离,对一名超级杀手来说,是一个有效的致命距离。 严yīn阳罗汉面具内的眸光闪烁:“我很赏识你,可惜你已走到了尽头。” 他说的是心里话,言中不胜惋惜。 徐天良淡然一笑。 他心中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严yīn阳正色道:“请徐公子放心,行刑完毕之后,老夫会买口好棺材收敛你的尸体,决不会让你抛尸露骨。” 徐天良脸上骤然布满杀气:“我若杀了你,就用西域天盘粉化了您的尸体。” 严yīn阳身子一抖:“没想到你比我老人家还要心狠。” 徐天良脸色凝肃:“我将是比你更称职的杀手!” 严yīn阳像是被激怒了,横起手中的竹杖:“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徐天良沉声道:“谁是雇主?” 严yīn阳没有迟疑,“你这是明知故问,除了魏公府闽佳汝还有谁?” “多少雇金?” “现银十万两,不要银票要现银。” “哦!想不到徐某身价如此之高。” “话说到此,时辰己到,你可出剑抵抗。” 徐天良凝身未动。 严yīn阳手一抖,“当!”寒芒闪耀,一支剑身极窄的三尺利刃,从竹杖里跃出。 “竹中剑?”徐天良嘴里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是的。”严yīn阳冷声道:“快出剑,否则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徐天良从织锦袋中抽出天神剑,叉开双腿,双手按住剑柄,将剑撑在胯前。 使用普通的剑法,等于是送命。他已从严yīn阳的竹中剑中感了死亡的气息,狼一样的敏感,使他意识到,只有使用神剑秘笈的“倒悬天地”一招,才能战胜对手。 于是,他摆出了神剑绝式的架势。 这是一个古怪的、完全脱离剑道常规的架势。但,这架势却是致命的。 他曾在汝城郊外,杀高风球等人时,使用过一次。 那一次,他一剑杀五人,仅在眨眼的瞬时之间。 他自信完全有把握,能一剑砍下严yīn阳的头。 他杀心顿炽,瞳仁里闪出绿焰。 严yīn阳的竹中剑横在胸前,迟迟没有出手。 生死判官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他认出了徐天良手中的剑。 那柄尚未抽出剑的剑鞘上“天狼神月”四个小字,令他心惊ròu跳。 天神剑! 难道徐天良是神谷门门主燕神飞的传人? 徐天良摆开的这个古怪的剑式,莫非就是曾经让武林剑客闻风丧胆的“倒悬天地”? 他感觉到从天神剑中逼出来的杀气,那浓重的杀气,使他眼中正午的时光,也变得暗然无色。 他仔细凝视着徐天良的手,他总觉得自己手中的细剑,无论用多快的速度,从哪一个角度攻向对方,对方鞘中的天神剑都能后发先至,抢先削断他短短的颈脖。 他的心开始冷缩,而头额冒出了细汗。 生死只决于一念! “怎么还不出手?”徐天良沉声发问。 严yīn阳没有吭声,他还没拿定主意。 “你要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徐天良再次催促。 严yīn阳手腕一抖,剑身泛出的寒芒跟着闪动。 一股至寒至冷的煞气,通向徐天良身前。 徐天良不敢大意,立即运功相抗,一股热浪透顶而出。 寒气一退一进,旋即,将徐天良罩着。 徐天良见硬拼不行,立即抱元守一,气沉丹田,疑招在剑式上,随时准备出手。 徐天良功力有限,在内力上不是严yīn阳的对手,于是耐心地等待机会。 严yīn阳用内力将徐天良逼住,先是一喜,随后即感到了恐惧。 他用内力无法击败徐天良,而只要他一动,徐天良便会给他致命的一击,这是无法抗拒、也无法逃避的一击。 他只有用一个方法。那就是在受击的一刹那,运动全部内力,奋力还予对方一剑。 结果只有一个,决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是,他不想死,尤其不愿与徐天良死在一起。 徐天良虽然知道自己内力不及对方,但并未意识到危险,他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认为对方一动,他就能一招倒悬天地要了对方的命。 因此,两人的表情很不一样。 严yīn阳yīn沉、凝重,甚至有一丝慌乱,幸喜有罗汉面具罩着,别人无法察觉。 除天良冷静、沉着、嘴角还透出一抹微笑,显得十分洒脱。 双方僵持,如同两尊石像。 严yīn阳感到杀气愈来愈重,脸色都凝成了固体。 他已没有了任何退缩的余地,招牌砸不砸对他已无意义,因为只要他一动,就必死无疑。 徐天良眸子里绿芒闪动,就像一个心如冰铁的杀手,在专心地捕捉杀人的机会。 小天井的空气已完全冻结。 并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与嗜血的疯狂。 “不要动手”一个冷怪的声音,突然在院内响起,这声音谁听了都会感到不舒服。 徐天良不觉一怔。 严yīn阳立即电闪弹退数步,退至井台上。 不管来人是谁,这是他缓冲的机会,他决不会放过。 徐天良卸下架势,扭身回头。 场中多了一个怪人。 此人身高不满五尺,穿一件大宽袍,一根罗巾带,头上也戴着个罗汉面具,那模样像是戏剧中的武大郎。 徐天良心中暗自叫糟,瞧此人的摸样,定是严yīn阳一伙的,对付一个严yīn阳尚吃力,要再加上这个怪人,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徐天良尚未开口,严yīn阳却摇摇头上的罗汉面具道:“喂!你小子是谁?” “我是谁?你敢问我是谁?你小子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来人怪叫着,罗汉面具转了半个圈,对着了严yīn阳。 来人说话的声音很难听,就像琴弦拉在没有松香的琴筒上,又粗又涩,令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严yīn阳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摇摇罗汉面具:“我老人家当然是大模大样从正门里走进来的。” 严yīn阳声音一沉:“牛马二鬼差呢?” 来人呵呵一笑道:“你是说刘俊林与马英玉?我老人家已把他们俩打发回到江西、湖南老家去了。” 严yīn阳像鸭公般从井台上跳下,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打发他俩回老家?” 来人拍拍衣袖,厉声道:“我老人家没有资格,谁还有资格?” 严yīn阳目芒如电:“你究竟是谁?” 来人也甩开鸭公步,几步赶到严yīn阳面前:“你认为我是谁?” 严yīn阳眯起眼:“我老人家怎么知道你是谁?” 来人跺跺脚:“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徐天良见这两个怪物都自称“我老人家”,感到十分滑稽,浅浅一笑,转身就走。 “站住!”来人和严yīn阳同时一喝。 徐天良顿住步:“你们要怎样?” 来人目光在徐天良身上一扫,对严yīn阳道:“你为什么找这人的麻烦?” 严yīn阳道:“受人所雇,无可奈何。” “放屁!”来人厉声一斥,“我老人家出钱叫你杀你娘,你杀不杀?” 严yīn阳怒气冲冲地道:“你休要在此瞎搅和!否则,我老人家,割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哈哈哈!”来人一阵狂笑,“人矮口气不小!” 严yīn阳反唇相讥道:“你以为你很高吗?” “难道我老人家矮?”来人说话间,身体关节劈拍作响,突地高出二尺。 严yīn阳面具内脸色倏变,手中的竹剑蓦地跳起。 “大胆!”来人斥喝道:“目无尊长,居然也向我老人家举剑。” 严yīn阳声音变低:“你是……” “给你看一样东西。”来人宽衣袖一抖,擎起一块发黄的木牌,在严yīn阳眼前晃了晃。 严yīn阳退后一步:“你……是师兄怪头翁刑天日?” 来人点点头:“不错。” “不!”严yīn阳嚷道:“这不可能!师兄在十年前已经死了。” “撕破你这张烂嘴、臭嘴!”来人挥着衣袖骂道,“你想咒我死?当年阎王宫遭袭,我奉师傅临终之命,以诈死逃过劫难。” 严yīn阳仍似不信:“可当年那具尸体……” 来人嘲弄似地道:“世上再找不出比你更笨的人了,那尸体当然是我早已准备好了的替身。” “可是……。” “你好好瞧着!”来人抬手摘下头上的罗汉面具。 一个大脑袋出现在徐天良眼前。 巴斗大头,头上梳着九根小辫,满脸的刀疤狰狞可怖,一双绿豆般的细眼闪着幽光,大脑袋歪向左边肩头,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严yīn阳见到此人模样,立即收剑入杖,摘下头上的罗汉面具,跪倒在来人的面前,磕头如捣蒜,连连赔罪。 “小弟有眼无珠,不知师兄老人家驾到,罪该万死!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还望师兄恕罪。” “哼!”刑天日夺过严yīn阳手中的竹杖,朝严yīn阳头上狠狠敲去。 徐天良心头为之一震。 竹杖中藏利剑,严yīn阳的头怎能受得了? “当”竹杖敲在严yīn阳的头上高高弹起,攒然有声。 徐天良心中骇然,没想到严yīn阳还有练有铁头神功! 他更没有想到怪头翁刑天日,在师门阎王宫时,经常就是这样教训严yīn阳的。 “当,当,当”,竹杖敲得直响。 严yīn阳连连后退,但没缩头,眯起的眼睛里淌出了泪水:“谢……谢师兄教训……” 徐天良实在看得过意不去,抢上前一步:“刑老前辈,请饶过严前辈。” “不成!”刑天日厉声道:“按老规矩,三百杖还差得很远呢。” 严yīn阳哭丧着脸道:“请师兄宽宥,饶过这一次。” 刑天日瞪起绿豆眼道:“谢我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公子!” 严yīn阳皱皱眉,无奈地对徐天良鞠了个躬礼道:“谢徐公子!” 堂堂的行刑官向受刑人赔礼,这个面子可是丢得不小。 刑天日敲敲竹杖道:“你就做杀人的买卖?” “师兄,”严yīn阳摆摆胖矮的身子道:“不过,师娘那里如何jiāo待?” 刑天日抿了抿嘴:“师娘现在哪里?” 严yīn阳压低了声道:“华山云庭。” 刑天日拍了拍大脑袋,思考了一下,道:“我即到华山云庭去见师娘,此事我亲自与她老人家去说。” “这就好!”严yīn阳拍手道:“其实我也早已厌倦了这种杀人的生涯,讨厌了这种杀人的血腥日子,早就不想干了,不过……” 严yīn阳唬起刀疤脸道:“请师兄帮我将这徐小子杀了。” 严yīn阳说话时,眼中迸出两道利芒,shè到徐天良的脸上。 徐徐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好心不得好报,人心果然险恶! 严yīn阳脸上露出一丝苦兮兮的笑:“我已接下闽佳汝的这趟买卖,总得向雇主有所jiāo待。” 刑天日冷哼着道:“真是贼心不改,我师兄老人家说的话,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师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严yīn阳急忙道:“我只是考虑阎王宫生死判官这个金字招牌,可不能砸了。” “废话!”刑天日斥喝着道,“阎王宫都已经废了,又何必斤斤计较生死判官这块招牌?” 严yīn阳拉长着苍白的脸,“其实……唉,实话与你说了,招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按照规矩,我该赔偿闽佳汝雇金一半的银子。” 刑天日眨眨眼:“小事一桩,包在师兄身上就是了。” 严yīn阳咧开嘴道:“十万两银子的一半,是五万两,而且还要现银,不要银票。” “五万两现银?”刑天日细眼珠几乎要从大眼眶里shè出来。 严yīn阳耸耸肩道:“师兄,现在你可以帮我了?” 徐天良脸色冷峻,捏紧了手中的天神剑。 “放肆!”刑天日冷声斥喝道:“这位徐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不准你碰他。” 严yīn阳苍白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我如何向闽佳汝jiāo待?” 刑天日板起脸:“你附耳过来。” 他语音凝重,不仅没丝毫商量的余地,而且还带强制的意味。 严yīn阳走上前,把耳朵侧了过去。 刑天日在严yīn阳耳边低咕了一阵。 严yīn阳连连点头,然后退后了两步,躬身道:“遵命,华山云庭见。” 严yīn阳没有说话,转头深深地望了徐天良一眼,抓起罗汉面具与竹杖,旋身跃起,迎着正午的阳光,逾墙而出。 刑天日叉着腰,勾勾地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抖抖衣袖,长揖到地道:“谢刑老前辈。” “刑老前辈?哈哈哈哈”刑天日团面一阵大笑,双手朝脸面抓去! 笑声,那是清脆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天井里回dàng。 假面具、易容面粉,在空中飘洒。 第二十章 万象森罗阵 抓去险上的易容粉,脱去身上的大宽袍,钱小晴笑吟吟地出现在徐天良的眼前。 “是你?”徐天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虽然见识过钱小晴的易容术,但仍不敢相信刚才的怪头翁,竟就是她扮装的。 实在是太玄乎了! 易容世家慕容若真,若见到刚才的杰作,恐怕也要自叹不如。 钱小晴格格地笑着:“不是我还是谁?你以为当真是怪头翁从坟墓里爬出来救你?” 他呆呆地瞧着她。 她秀发剪去了大半截,剩下的发儿结了九条小辫,脸上还沾着大团的未抹净的易粉,模样古怪得好笑。 他眼里闪烁着痴痴的温柔。 她手指板住嘴角,接着眼皮,向他做了个鬼脸,神态极像一只调皮的狼崽。 他眼珠顿时像只玻璃珠,目光在玻璃内似流水般地闪动。 她笑着,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更换衣服,打开缠在腰上的小包袱,准备换上女儿装。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赤棵的肩背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搐手之间,胸衣笼罩着的活泼翘动的双rǔ,似要从衣兜里蹦出来。 他瞳仁陡地收缩,继而放大,shè出令人凉悸的绿芒。 她变腰去穿裙裤,那姿势像是翘起屁股的母狼。 他像狼一样地跃起,猛扑过去,一声不响地把她按在地上。 她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有些慌乱,本能地拼命抵抗。 说实在话,她没有想大白天里,他会这么干。 她知道他冲动的原因,有些后悔不该在他面前换衣。 他迫不及待地想猛力撕开她的内衣,又去解她的内衣。 他的脸贴得很近,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 她虽然也有些地动心,但仍然拼命挣扎。 她已知道了他的遭遇,更进一步了解了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与他苟合。那样做只会加深他心中狼的野xìng和疯狂。 他粗暴的制止着她的挣扎,一心要达到他的目的。 他闪烁着贪婪、焦急、冷酷的目光,使她感到了害怕。 她并不害怕他的占有,而是害怕他以后无法控制他野xìng的冲动。 她有了山顶小木房一幕的经验,想再给他一个耳光,将他打醒。但,她的手,一只被她抓着,一只被压在了身下。 她无法动弹,无法制止他的疯狂。 一时间,他已兵临城下。 她知道,如果他成功,也许改变他对男女神圣爱情的看法,也许以后他就会变为一个施暴魔头,一条凶残的色狼。 她必须制止他! 阳光从他肩头上透过,shè到她脸上,刺得她双目发胀,泪水淌流出来。 这泪水,是阳光刺出来的,也是心里急出来的。 阳光泛起一串耀目的红圈。 她心一动,陡然停止挣扎,发出一声dàng心的娇吟。 他身子微微一抖,将嘴唇压在了她的樱唇上。 她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张开玉嘴,在他嘴唇上猛咬了一口。 “啊!”他惊叫一声,身子往后一缩,随即跳起。 她慌忙地爬起来,迅速穿上衣裙。慌忙之中,衣衫不整,但毕竟已经穿好。 徐天良呆呆地站着,嘴唇涌着鲜血,眼中绿光已经消逝。 钱小晴转过身,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咬破了你的嘴唇了,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徐天良缓缓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眯起了眼,缓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这么对你,你说得对,我们是人,而不应是畜牲。” 说着,他突然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我为什么还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嘴唇上的鲜血直往下滴落。 “天良!”她扑到了他的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抹去唇上的鲜血,“别这样,千万别这样,你长期生活在狼群中,有这种举动并不奇怪,慢慢地就会好的。” 他猛然楼住她,再次把滴着鲜血的嘴唇压在她的香唇上。 热烈的拥抱与亲吻。 熊熊的火焰在两人胸上燃烧。 他眼中已没有了狼眼的绿光。 她眼中闪烁出灼炽的火焰。 再也不是野xìng的疯狂与ròu体的冲动,而是感情的jiāo流与爱情最高形式的表露。 ròu体隔着两层衣纱,心灵却完全契合在一起。 她紧抱着他,温柔而深情地道:“你不用着急,我迟早是你的人” 这是她有意给他的安慰。 他没有答话。她的话勾起了她的另一番心思。 良久,他轻轻推开她,亮亮的眸子直盯着她的身子。 她低头打量了自已一下,“噗”地一笑,动手整整衣衫,又去解头上的小辫:“我这模样一定让你很吃惊吧?” 他点点头,顿了顿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翘起下唇,笑笑道:“三叔告诉我的。” 他眯起了眼:“钱百灯?” “不错。”她一边披散开剪短的秀发,一边道,“三叔知道你有难,特地叫我来救你。” “哦。”他眼睛一睁,“三叔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哪里?” “西街巷小屋里。” “他为什么没有来!” “扮装怪翁,他帮不上忙,来了反而碍事,所以就没来了。” “原来是这洋,宋志傲?” “他也在西巷小屋里。” 徐天良扭身就往外走。 “哎!你要去哪儿?”钱小晴抓起小包袱,追前一步问。 徐天良平静地道:“去西街巷小屋。” 钱小晴脸色微变:“去那儿做什么?” 徐天良故作惊讶地道:“三叔救了我的命,自然是去向三叔谢救命之恩了。” 钱小晴急忙道:“不用!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徐天良沉声打断她的话:“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救命的大恩,怎能不去道谢?” 说罢,他抬脚又要走。 钱小晴斜身横在他身前:“三叔是个豪爽之人,不拘小节,你要谢就谢我好了,何必去惊扰他老人家?” 徐天良鹰般的目光谢到她脸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先是一愣,随即秀目一扬,满脸异彩,坦然地道:“不错,我是在骗你,可我要问一句,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骗你?” 徐天瞧着她道:“这很简单,如果三叔要救我,他就不会那么早让我离开西巷小屋,至少在我离开前,会给我一个警告。” 钱小晴点点头:“有些道理。” 徐天良犹自道:“你是铁血堡公主,三叔又是专来接你回堡的,他决不会让你单独冒险救我,若你是他派来的,他就必定会在附近接应,而不会呆在西街巷小屋里等侯。” 钱小晴竖起拇指:“高见。” 徐天良继续道:“你已易容而来,若是三叔所派,决不会带上行装小包袱,分明有逃走之嫌,因此,我敢断定你决不是三叔派来的救我的。” 钱小晴心悦诚服地道:“徐公子洞察秋毫,令小女子佩服万分。” 徐天良不与她耍嘴皮,正经八经地道:“你把三叔怎样了?” 钱小晴翘着嘴道:“没怎么样,只是在酒中下了点迷yào,让他老人家好好地睡上四个时辰,好让我来救你。” 徐天良似是不信:“看样子三叔是个精明的人,怎会中你的道!” 钱小晴眸子一翻道:“你说得不错,三叔对我很有戒心,我先用迷yào,被三叔发觉了,后来还是宋志傲迷倒了三叔。” 徐天良摇摇头:“不可能,宋志傲不可能向三叔下迷yào。” 他与宋志傲结识不久,但对他xìng格已颇有了解。 钱小晴道:“信不信由你,但三叔确是被宋志傲迷倒的,因为他已追上了逍遥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 徐天良满腹狐疑:“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小晴没有卖关子,将她所知道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道:“我也不知道怪头翁长的什么模样,若不是廖小瑶赶来替我易容,恐怕我怎么也哄不过生死判官严yīn阳。” 廖小瑶与阎王官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徐天良顿生疑窦,脸上布满疑云。 钱小晴一旁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哄走严yīn阳,严yīn阳败在你的手下,想那闽佳汝也就不敢再来冒犯你了。” 徐天良仍在沉思,没有吭声。 “咱们走。”钱小晴用手肘撞撞他。 他似突然惊醒:“去哪儿?” 钱小晴竖起食指:“去沧洲啊,你忘了你的诺言?” 徐天良犹豫了一下,抿抿嘴:“走。” 钱小晴睁圆眸子:“你有心事?” 徐天良摇摇头:“没有。” 钱小晴唬起脸,一本正经地道:“我可告诉你,无论怎么说,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许想别的女人!” 两人离开了关帝旧庙,带走了一团情,一股煞气,和一个扑朔的谜。 东陵。 一座荒凉的古坟山丘。 清波亭。 一个破旧的石亭。 日近黄昏。 彩霞光洒在山丘上,落在清波亭中,印在闽佳汝的脸上。 山丘一片沉寂,呈现出地府般的冷清。 石亭一片破碎,隐蕴着痛心的凄凉。 闽佳汝的脸一片yīn沉,透着忿怒、冷酷和凶残。 他闻这里曾是福王爷靖王的皇坟宝地,数百年变迁,几经沧桑,这座无人踏入的山丘,变成了荒山,长眠地下的王爷、傧妃也都成了孤魂野鬼,山丘的冷清的必然的。 清波亭有一个类似南宋岳大元帅被十二道金牌招回,溢死亭中的故事,曾有刘姓一家五口被吊死在这里,石亭的凄凉也是理所当然的。 闽佳汝约定生死判官严yīn阳,在此jiāo纳徐天良的人头,可时辰已过,仍不见严yīn阳的人影。 更有消息说,徐天良过了午时三刻,仍然活在人世上。 十万两现银,正在通过四省十八家镖局纷纷运往魏公府,但得到的却是如此一个戏弄。 闽佳汝心中的震怒,可想而知。 他咬紧着下唇。夕阳的霞光使他的脸红一片、白一片。 空中响起一声响亮的长哨。 严yīn阳终于来了! 他的下唇咬得更紧。 一阵清风刮过,落叶旋转之处,陡地现出了一个人影。 五短身材,蓝衫裹体,腰间系根扎带,左手执竹杖,头上仍罩着一个罗汉面具。 闽佳汝利刃般的目芒投向对方。 然而他所能见的,只是罗汉面具内的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睛。 他看不到对方的险,无法见到生死判官此刻的表情。 “你来了?”闽佳汝沉声问。 “不错。”严yīn阳点点罗汉头。 “你居然还敢来?”语中带着明显的嘲弄。 “我为什么不敢来?”堂堂正正吐字如刀。 “人头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没有。”简单明了,直言不讳。 刹那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涌塞在了他的心中,使他觉得异样难耐。 一向以沉得住气而著称的闽大公子,一反常态,呼地跃出清波亭,落在严yīn阳身前五步远的地方,逼视着他道:“如何jiāo待?” 严yīn阳晃晃罗汉面具道:“我是个买卖人,眼见着蚀本的生意,自然不会去做。” 闽佳汝冷漠的脸上,掠过一层yīn云:“你与徐天良jiāo过手了?” 严yīn阳爽朗地道:“是的。” 闽佳汝剑眉一挑:“你不是他的对手?” 严yīn阳淡淡地道:“结果都已经出来了,你还要问?” 闽佳汝脸色泛起一片苍白,喃喃道:“我……不信。” 生死判官居然不是徐天良的对手! 武林行刑官的剑下,居然能有逃生者! 惊骇、疑惑与不信,所融成的怯怯然的气氛,使他有一种难言的窒息之感。 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不在场的徐天良。 严yīn阳平静地道:“这是事实。” 闽洼汝目芒倏然一闪,字字如钉地道:“你杀不了徐天良,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今后还如何能在江湖行走!” 严yīn阳淡淡地笑道:“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不会有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了。” 言毕,他掏出了死字令脾,往地上一扔。 “碰!”中央黑底写着白色“死”字的木牌,就落在他脚下。 他左手执仗,右手捏着杖柄,右脚尖抵住了木牌。 他这架势,是要当着闽洼汝的面,劈毁死字令牌。 “慢!”闽洼汝扬起左手,“我再给你十天时间。” 他工于心计,仍想利诱严yīn阳来对付徐天良。他找不出更好的人选。 严yīn阳摇头头道:“别说是十天,就是十年也不管用。” 闽佳汝皱起眉:“你真打算将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今后做一条人人都看不起的狗?” 严明阳没有答话,脚尖一挑,将地上的死字令牌挑向空中! 死字令牌旋转着,黑白相间的条纹在霞光中jiāo相辉映。 黑白相间的条纹断裂了,如同无数根细针随着银光shè向四面八方。 只是一瞬间,眨眨眼皮的时间,或许更短些。 死字令牌被竹中剑削成了无数点碎木屑飞向空中。 严yīn阳仍左手执杖,右手握住仗柄,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仿佛竹中剑根本就不曾出过鞘。 碎木屑倏的一阵雨点,洒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和脚下。 闽佳汝惊骇万分。 好快的剑法! 好锋利的剑刀! 他年少自负,绰号金剑,号称天下剑王,自称剑法天下第一,从未真正把对手放在过心上。 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震撼了他的心。 父亲魏公王金刀闽少南说的不假,武功境界果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严yīn阳的剑比他的剑要快、要准、要狠。 他自认不是严yīn阳的对手。 严yīn阳尚斗不过徐天良,他又如何能是徐天良的对手? 他顿觉四体悬空,往日那些自信、自尊和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好像一堵大墙似地坍塌下去。 耳边响起了严yīn阳略带一丝凄凉的声音:“生死判官已经死了。” 严yīn阳缓缓地摘下了罗汉面具。 一张苍白的略带几分书卷气的脸。 闽佳汝怔怔看着这张脸。 这就是武林赫赫有名的生死判官刽子手严yīn阳? 严yīn阳一脚蹲在罗汉面具上。罗汉面具瘪了、破碎了。 “闽大公子,”严yīn阳冷静地道:“你该满意了。” 闽佳汝脸上罩起一层煞气,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砸不砸招牌,是你的事,买卖的规矩,你是明白的。” 严yīn阳沉静地道:“你不要忘了,这次老夫例外没有收公子的定金。” 闽佳汝冷笑道:“可十万两现银,正由四省十八家镖局送往魏公府和你指定的西凉院阁。” 严yīn阳无奈地耸耸肩:“这么说来,闽大公子是要在下赔偿五万两现银了?” 闽佳汝咬了咬嘴唇:“这是买卖的规矩。” 严yīn阳苦兮兮地笑道:“老夫买卖虽然做得不少,但却是从没留过夜栈,眼下两袖清风,哪有五万两现银?” 闽佳汝眼里透出冷芒,冷声道:“没银子,有命也行。” 他有意逼严yīn阳,目的是想试试严yīn阳的实力,同时出一出心中怨气。 严yīn阳平淡地道:“闽大公子是想要老夫自裁?” 闽佳汝冷声道:“这是规矩。” 严yīn阳沉下脸,一本正经地道:“老夫有个消息想卖给闽大公子。” 闽佳汝微讶道:“什么消息?” 严yīn阳字字如吐地道:“一个价值十万两现银的消息。” “哈哈哈哈!”闽佳汝迸出一串长笑,“什么消息能值十万两现银?” 严yīn阳耐心地等闽佳汝笑过之后,慢慢地道;“闽大公子不想知道老夫为什么在徐天良面前,不战而退,甘愿自砸招牌?” 闽佳汝嘴角扯了扯,没有吭声。 严yīn阳又道:“你不想知道徐天良一剑能削下你脑袋的剑招是什么?” 闽佳汝脸下的肌ròu抽搐了几下,脸yīn沉得可怖。 严yīn阳肃容道:“你真要老夫的命?” 说话间,他斜举起竹杖对准了自已的腹部,这是师兄怪头翁邢天日,告诉他对付闽佳汝的办法,但不知能否奏效? 如果闽佳汝定要他死,他可就麻烦了!闽佳汝沉默了片刻,抿抿嘴道:“你说吧。” 闽佳汝点点头:“行。” 严yīn阳沉声吐出八个字:“天神剑式倒悬天地。” 闽哇汝只觉心头一震,似乎有一股酷寒的凉气,自背脊直透而入,徐天良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神谷门燕飞剑秘传绝招? 清波亭的气氛,突然显得十分沉重,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严yīn阳双手一拱:“帐已结清,就此告辞。” 闽佳汝yīn沉着脸,陡然举起左手。 一声响哨,划破长空。 霍枝然与一群青衣汉,出现在清波亭的四周。 霍枝然目shè冷光,雁钢刀斜横身前。 马龙与马虎各率一队青衣汉,弯弓措箭,箭头指着严yīn阳。 严yīn阳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想杀人灭口?” 闽佳汝眼波诡秘,露出一丝jiān笑道:“本公子决没这个意思,不过……” 严yīn阳眼光在闪动,心头也有一股火苗的闪动。 他抿抿嘴,顿了顿:“不过什么?” 闽佳汝沉声道:“我只不过想试试阁下的功夫,以便证实刚才阁下所言,是否是事实。” “如何试法?” “阁下如果能仗剑从本公子阵中走出去,此桩买卖一笔勾销。” “如果不能呢?” “生死有命,怨不得我闽大公子。” 闽佳汝斜横半步,侧身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耀目的寒芒使夕照霞光缀然失色。 严yīn阳眉头一皱,复又舒开,竹中剑跃然出鞘。 两道寒芒和两股冷流,在空中默然碰撞、激dàng。 霍枝然雁钢刀往上一挑,刀锋与闽佳汝的宝剑,相呈犄角之势。 青衣汉子变位,弯腰,蹲身,弓箭搭成三层,将空中封死。 一张无形的网将yīn阳罩住。 寂静,还是寂静…… 每一处尽是死机。 严yīn阳眼睛眯起,透出丝丝银针般的冷芒。 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乐曲声。 严yīn阳眯起的眼睛陡地睁开,心中感到极度的恐惧。 逍遥仙宫的人到了,如果她们是闽佳汝请来的帮手,那就惨了! 闽佳汝眼中透出困惑的光。 魏公府与透出困惑的光。 魏公府与逍遥仙宫素来是河水不区井水,逍遥仙宫的人为何在此刻出现? 如果逍遥仙宫是严yīn阳的后援,事情就会十分棘手! 霍枝然、马龙、马虎与一帮青衣汉,听到乐曲后,皆伸长了眸子痴痴地望着天空。 晚霞之中,一顶华丽的彩轿由四名轿夫抬着,在八名绝色的乐女簇拥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飘到了清风亭内的荒草坪中。 乐音顿止,彩轿停在右侧地上,相距闽佳汝与严yīn阳各三丈远,形成一个三角形。 阎佳汝和严yīn阳各退后一步。 霍枝然、马龙、马虎等人垂下了手中的刀剑与弯弓。 闽佳汝的脸色倏然一变,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本色。 彩轿停落的地方,正是他布下的万象森罗阵的死点。 这是个致命的死点,也是万象森罗阵唯一的破绽之处。 许是侥幸和碰巧? 他极善于掩饰自己,未将内心的惊慌流露在脸上,显得非常镇定。 他十分平静而有礼貌地,扭脸面向彩轿道:“在下魏公府大公子闽佳汝,来者可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 严yīn阳闻言,暗自吁了口气,羽裳仙子并非闽佳汝所请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思量之间,轿内传出一个非常动听的,犹似黄莺歌唱的声音:“闽大公子见识,好眼力!本座正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 闽佳汝面向彩轿微微躬身道:“宫主夸奖,在下只不过是听家父说过逍遥仙宫,所以见到宫主的彩轿,才有如此冒昧的猜测。” 娓娓动听的娇音继续从轿内传来:“人言闽大公子气宇轩昂,偶像英伟,且极善言辞,今日看来,人之所言,果然不假。” 闽佳汝笑道:“宫主如此所言,令在下实是无地自容了。” 话音略略一顿,又道:“魏公府与逍遥仙宫素无往来,不知宫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轿内声音稍稍一变,虽然依旧动听,却已带几分威信;“我是来做调解人的。” 调解人?闽佳汝与严yīn阳心中皆是同时一怔。 严yīn阳皱皱眉头道:“羽裳仙子,老夫不需要什么调解人,只要你不介入此局就行了。” 他自信凭自己的实力,一定能走出万象森罗阵,闽佳汝奈何不了他。如果加上这个不明不白的羽裳仙子,弄不好也许会闹个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闽佳汝目光一亮,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羽裳仙子并非是严yīn阳的后援,而严yīn阳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羽裳仙子的调解,事态明显对他有利。 轿内声音飘然而出,居然带着几分伤感的感叹:“受人之托,无可奈何!” “受谁人之托!”闽佳汝和严yīn阳禁不住同时发问。 谁敢干涉魏公府的事? 谁会关顾武林生死判官? 轿内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徐天良。” 这个名字,令闽佳汝、严yīn阳都震耳惊心,面色倏变。 第二十一章 铁面判官杜云魂 调解人怎么会是徐天良? 闽佳汝是暗杀徐天良的雇主,yù置其死地而后快。 严yīn阳是受雇杀徐天良的杀手,在最后时刻仍想请师兄出手完成杀命。 此刻,雇主与杀手之间纷争,被杀之人居然出面来调解,岂不是础础怪事? 闽佳汝和严yīn阳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徐天良居心何在? “怎么样?”廖小瑶轻叹一声道:“本座刚才已经说过,受人之托,无可奈何。”话音稍顿,声调陡然提高八度,“你只要说一句话,是否接受本座的调解!” “不。”闽佳汝断然地回答。 他自仗人多势众,有持无恐不肯屈服于追逐仙宫的威胁。 “生死判官,你呢?”廖小瑶的问话,转向了严yīn阳。 严yīn阳沉缓地道:“不知宫主如何一个调解法?” 他闻得徐天良的名字后,心知有异,立时改变了态度。 处变不惊,灵机应变,姜还是老的辣! 廖小瑶动听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沉稳:“买卖债务,一笔勾销,此次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严yīn阳未加思索,即然点头道:“若条件仅只如此,老夫接受调解。” 廖小瑶的调解条件,正是严yīn阳所求的目的,权衡利弊,又何乐不为? 闽佳汝自然不肯接受这种对自已不利的调解,又恐严yīn阳与逍遥仙宫联手,于是冷声道:“想不到生死判官原来是个软蛋。” 他的用意很明显,是想激怒严yīn阳。 经验丰富的严yīn阳当然不会中他的计,淡漠的险上透出一丝寒意:“闽大公子为何如此健忘?刚才,生死判官已经在这里死了。” 闽佳汝冷笑道:“生死判官死了,但严yīn阳还活着,没想到活着的严yīn阳,居然会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严yīn阳冷声一哼,不恼不火地道:“严yīn阳不是江湖人,说是胆小鬼也不怕人笑话,若是不胆小,也就不会有徐天良面前不战而退了。” 提到徐天良,闽佳汝的脸色再次骤变。 廖小瑶在轿内“哈”地一笑。 那笑声又甜又脆,又香又软,纵是在这种充满肃杀的场合,也能撩人心火,勾人心魂。 闽佳汝脸色泛红,呼吸凝重,不觉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严yīn阳也怦然心动,暗自吃惊:“这女人好厉害的媚功!” 廖小瑶妖声笑道:“你俩斗什么嘴,闽大公子,你仍然坚持已见?” 闽佳汝深吸口气,定住心神,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是的。” 廖小瑶笑语中透着一丝尖锐的冷气:“这恐怕由不得你。” 闽佳汝额上青筋凸起,翘起头道:“在下不懂宫主这句话的意思。” 廖小瑶道:“这很简单,谁不服本宫的调解,本宫就帮助对方对付他。” 闽佳汝眼中迸出一片精芒:“逍遥仙宫敢对魏公府动手?” 廖小瑶冷哼一声:“魏公府自从封了仙霄阁之后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了。” 闽佳汝的脸扭曲了,脸色变得异样难看。 这种侮辱魏公府的话,江湖上没有人能说,也没有人敢说。 他猛然挥起右手,正待下令手下出击。 他纵然觉得出手有危险,但为了魏公府的声誉,不得不冒险动手。 此时,乐曲声陡起。 八女一齐拨动琴弦。 乐声犹如平地zhà响一声焦雷,激昂高亢,镀锦如铁,宛似千军万马奔驰扑来,充满万千血影的杀伐之气。 霍枝然瞪圆着深陷的亮眼,雁钢刀凝在空中。 马龙、马虎和青衣汉弓箭手,晃着身子一连退后数步,木然呆立。 他们仿佛被突然杀来的千军万马所慑住。 闽佳汝热血沸腾,血脉突张,只想长啸而起,投入战场。 然而,他只觉得喉咙发麻,手臂酸胀,喊不出声,拾不起剑来。 他经验老道,情知不妙,忙暗自纳气运功对抗。 他暗聚全部内力,准备在琴音高调之时,突然发动,给羽裳仙子一个出其不意的致命打击。 琴音越拨越急,已至高调。 他目视彩轿,凝招在手,准备出击。 琴音却在这最为激昂澎湃的顶点,嘎然而止。 刹时,曼妙的笛音,似天籁声,幽然响起。 他出击了。 但,这只是他的心意,他的身子和剑都没有动。 骤变的笛声,使他蓄发的内力像撞在无形的软墙上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臂又变得软绵无力。 笛声蓦然消逝。 坪中响起了廖小瑶的声音:“闽大公子,严前辈还没有动手呢,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闽佳汝默然片刻,轻叹口气:“不用了。” 廖小瑶甜甜的声音笑道:“这么说来,闽大公子是肯听本座的调解了?” 闽佳汝爽朗地笑笑:“这还用说?” 他虽然年轻,骄傲自负,但很老道,懂得如何在关键时刻望风使舵。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廖小瑶娇柔地道:“闽大公子果然有大将风度。”话音一顿,“严前辈,您现在可以走了。” 严yīn阳没有道谢,也没有说话,只是拱起双手,朝全场一抡,然后弹身跃起。 空中划过一道黑线,清风拂过,严yīn阳身影已然不见。 闽佳汝暗中又吃一惊。严yīn阳轻功比他料的要高出数倍。 他的心顿时更加沉重。 廖小瑶甜美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谢谢闽大公子给本座面子,本座告辞了,后会有期。” “慢,请宫主留步。”闽佳汝急声呼喊。 “闽大公子还有何指教?” “在下浅懂笛音,想与宫主合奏一曲如何?” “这个……” “宫主难道不肯赏这个面子?” “闽大公子既然这么说,本座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闽佳汝是个文武全才,且精习韵律,一支玉笛从不离身,闻言从腰间取出玉笛,横上嘴唇。 “且慢。”廖小瑶阻住他。 闽佳汝按住横笛:“宫主还有何吩咐?” “请闽大公子避退手下。” 闽佳汝挥起玉笛:“退下。” 刚从惊怔中苏醒,还有些惊魂不定的霍枝然道:“大公子,这……” 他为小主人的安危担忧。 闽佳汝唬起脸,厉声斥喝:“退下!” 他在这方面,倒是个有胆有识的人。 霍枝然无奈,只得带着马龙、马虎及青衣汉退下。 荒坪上,只剩了闽佳汝一人,与彩轿对立。 “闽大公子请。”廖小瑶客气地发话。 闽佳汝没有推却,立即横笛发音。 他很老练,能让的地步就让,不能让的地方就不让。他已知对方功力不浅,因此决心先发制人,以抢先手。 笛音乍起,似利剑,似风暴,似雷电袭向对方。 他要与对方在笛音上较内力,他不相信对方的内力能胜过自己。 彩轿珠帘一阵抖动,叮当发响。 偷袭成功,已抢先手! 他得势不饶人,立即催功进击。 陡然,他身子一震,他那煞风狂暴肆虐的笛音中,响起了细碎的笛声。 细碎的笛声,来自轿帘内,轻悄悄的若有若无,他似乎听不到,但能感觉得到。 他想用心去听,一股劲力骤然向他袭来,他骇然一惊,不得不全力吹笛。 细碎的笛声,虽然柔如柳絮,似有似无,但只要他稍一疏神,它又忽然猛若洪涛,葛然压至,直逼他肺腑。 他头额渗出了汗水。 他尖厉的笛音更急更猛。 细碎的笛声渐渐连贯,变得清晰绵延,源源不绝地从尖厉笛音韵律的空隙中,钻入他的耳膜。 一股股劲力,断断续续地侵入他的肺腑,他感到了极端酷烈的痛苦,体内似有千把刀在搅动。 他不甘心失败,苦苦支撑着。 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眼中,鼻孔中,五官之内,冒出了丝丝红线,缓缓流淌在他脸上,再不认输,就没命了! 他蓦地跃退数丈,垂下手中玉笛,急呼道:“我认输了!” 此刻,他已无法再顾及面子。 “闽大公子果是个大彻大悟之人。”彩轿珠帘挑起,露出了轿中主人。 闽佳汝愣傻了眼。 廖小瑶端坐在矫内,一双晶亮亮的、如梦似幻的眸子瞧着他,他半luǒ的如同壁石琢磨出来的玉臂,细纤迷人的腰肢,轮廓清晰、弧度优美的脸庞,小巧秀气的鼻子和樱唇,就象古代仕女图中的美女。 他刹时七魂惧散,余魂皆销。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绝色的女子,真是天生的尤物! 廖小瑶手一扬,一物直线飞向闽佳汝:“欢迎闽大公子到逍逐仙宫来作客。” 闽佳汝接住来物,低头一看,是一块印着美女图像的竹木牌。 逍遥令牌! 凡是接到逍遥令牌的人,都能到逍遥仙宫去逍遥一夜。 他痴痴地望着手中的逍遥令牌。身未到逍遥宫,人已销魂。 他忘掉了一点,凡是进逍遥宫的人,在天明寅时,都会横尸在断魂桥下。 八名白羽裳女子簇拥着彩轿走了。 他还痴痴地呆立在原地。 霍枝然、马龙、马虎等人抢到闽佳汝面前:“大公子,你怎么啦,”霍枝然急声道。 “我……要去逍……遥宫。”闽佳汝痴念着,把嘴唇压到逍遥令牌上。 逍遥令牌的美女luǒ身上,印上了一个鲜红鲜红的血唇印。 钱小晴引着徐天良,绕了很大的一段弯路,来到了曲阳城。 她这样做有两个目的。 一是避开闽佳汝与钱百灯。 二是此时已进入河北,离沧州不远,希望能绕点弯路,让徐天良多呆几天。 徐天良仍坚持穿一套破衣裳,打双赤脚,一副十足的落魄浪子相。 钱小晴身着艳装,外罩灰毛狼皮袄,显得雍容华丽。 两人走在一起,仍是那么不相称,那么显眼。 幸喜是黄昏,路人匆匆,注意他俩的人并不多,钱小晴对曲阳城很熟,径直走到dàng街闹门街口。 街口,耸立着一座失红漆色的三层楼的酒楼。 酒搂正门楣上,一块横匾,“天仙居”三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中耀眼夺目,赫然是苏东坡的亲笔。 在那个年代,三层楼的酒楼已是少见,有苏东坡亲笔题字的,更是极少。 由此可见,天仙居酒楼的名气,必然不小。 徐天良踏步走向酒搂。 他跟着钱小晴绕了两个时辰的小路,早已是饥肠难奈。 酒店门内,立即走出两个伙计,横在门口。 “哎!”钱小晴呼喊着,急步赶上去。 她懂得天仙居酒楼的规矩,像徐天良这样叫花子打扮的客人,纵是有银子,店内也不让进,以免坏了天仙居酒搂的名声。 两个伙计一定是来阻拦徐天良的,徐天良不知酒楼的规矩,说不定会惹出祸来,天仙居酒楼老板的后台很硬朗,她不愿在已得罪了闽佳汝的情况下,再树敌人。 她决定叫住徐天良,换个地方去吃晚饭。 突然,她张大的嘴卷成了一个圆筒,满脸尽是惊怔。 两个伙计毕恭毕敬地向徐天良,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室内,满脸堆笑的值堂班头,立在一旁,躬身相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值堂班头领伙计到酒楼门外迎客,这可是天仙居酒楼少见的事! 她不觉怔住了。 徐天良全然不觉,大步踏入店内。 门外的两名伙计,又忙着向钱小晴鞠躬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钱小晴带着疑团,进入了店内。 值堂班头扯长嗓门,高声呼喊:“贵客驾到,楼上雅座,请!” 徐天良带着一丝淡淡微笑,登上了楼梯。 对这种场面,他并不感到有任何拘谨,他听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描叙得够多了。 钱小晴紧跟在后,心中疑云翻滚。 “二位,三楼请。” 二楼值堂班头领着两名伙计,在楼口恭迎。 徐天良同钱小晴登上三楼。 二楼厅堂豪华富丽,地上铺着猩红色的波斯地毯,一式的宋代装潢,檀香木的酒桌、太师靠椅,古色古香,摆设雅致。 楼台旁,雕龙琢风的楼栏,碧绿的琉璃瓦循下,斜扬着一面杏黄色的三角绣旗,金线缀成的“酒”字,燎目耀眼。 整座宽大的酒搂,静寂可怖。 见不到一个客人,只有八名店伙计在楼厅里肃然默立。 三楼的值堂班头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小的们已在此等侯多时。” 等侯多时?钱小晴秀眉微蹙。 她正待问话,徐天良已大步走向楼厅西隅。 西隅,一张酒桌上已摆满了酒菜。 徐天良在酒桌旁大咧咧地坐下。 肃立的数名伙计,立过去侍侯。 钱小晴走过去,用手肘悄悄顶了一下徐天良的肩头:“这桌酒菜是为咱们准备的?会不会弄错?” 徐天良抿抿嘴道:“不会吧?你没听说,他们已在此等侯多时?” 此时,值堂班头哈着腰道:“二位可是徐公子与钱姑娘?” 钱小晴亮起眸子:“正是。” 值堂班头笑道:“那就不会错了。”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钱小晴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 这事可有些奇怪! 徐天良却全不在意,伸手抓起伙计刚斟满酒的酒盅。 “慢!”钱小晴伸出五指,按住徐天良的手腕。 徐天良凝住手,侧脸瞧着她道:“你怕这酒中有dú?” 这种话怎能当着店伙计的面说?无凭无据的猜测!小心谨慎的提防!能在暗里进行,哪能明说?真是没一点儿江湖经验! 她不觉显得有些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 酒中若有dú,让杜老板听到了此话,麻烦不小。 站在一旁的一个店伙计,笑着道:“钱姑娘,你放心,咱们天仙居的酒决不会有dú的。” “啊……。”钱小晴眼皮眨了眨,一本正经地道:“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俩在路上得罪了一伙歹徒,我害怕他们中间有人设下陷阱……” “决不会的。”店伙计笑着打断她的话,“凭咱们杜老板的声誉,没人会敢到天仙居来设局害人。” 这话可确有些道理,钱小晴顿时一楞。 徐天良突然冷声发问:“你们杜老板能够保证?” 店伙计唬起了脸,神情肃穆地道:“徐公子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位铁面判官杜云魂?” 徐天良脸色微微一变。 刚去了一个生死判官严yīn阳,又来了一个铁面判官杜云魂! 这两个判官,他都曾听师傅说起过。 这两个人,他都得到了师傅警告,不要去招惹他们。 然而,事情往往是出人意外。 在紫陵镇旧关帝庙如此,在曲阳城天仙居更是如此。 难道闽佳汝又请了铁面判官杜云魂来杀自已? 钱小晴惊讶的程度,超过徐天良十倍,高挑的秀眉弯成了弓形。 杜老板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这可是她刚得知的秘密。 难怪江湖上无论谁,都肯买天仙居一分面子! 接踵而来的是无数的疑问。 店伙计为何要言明杜老板的身份? 其目的何在? 铁血堡与杜老板素无jiāo往,徐天良也不会。 “请相信杜老板对二位的诚意。”店伙计说着,端起徐天良搁下的酒盅,一口饮下。 店伙计放下酒盅,满脸堆上笑容,再给酒盅斟满酒。 酒,当然没有下dú。 店伙计摆了摆手,其余伙计一齐上前,从各自的白衣兜里取出竹筷,在酒桌上的十六道菜中各挟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然后垂手退至一旁。 很显然,十六道菜中也没有下dú。 从退下伙计高高凸起的太阳穴处,徐天良已看出他们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徐天良不再多想,向钱小晴做了个手势,端起酒盅就喝。 钱小晴略一迟疑,也抓起筷子。 她喝过一口酒,目光缓扫过空dàng的楼厅,扭头问身边的伙计:“楼厅怎么没有客人?” 伙计躬身道:“老板吩咐,晚宴的楼厅全由二位包了。” “哦!”钱小晴眸子陡地睁着溜圆,心中顿生几分警惕。 她沉思了片刻,对伙计道:“久闻杜老板大名,能否引见尊容?” “这是什么不可以的?”伙计爽朗地道;“不过,老板这会儿不在店里,他叫小的们好好侍侯你们二位。” “值堂班头呢,他上那儿去了?”她又继续问。 “他……” 说话间,楼梯厅门珠帘揭开,值堂班头领着六名歌舞鱼贯而入。 “对不起,来迟了。”值堂班头走到桌边抱歉地道。 这是搞什么名堂?竟把曲阳城万春楼的歌舞女都请来了! 钱小晴心中暗自嘀咕。 埋头吃喝的徐天良却猛然抬起头道:“这是干什么?” 值堂班头恭声道“杜老板吩咐请万春楼的姑娘,给二位奏乐伴酒,所以……” 钱小晴尚未开口说话,徐天良挥手截住值堂班头的话道:“行,就来一首《生查子》。” 一名歌女抱琴上前,向徐天良和钱小晴施了个礼:“小女杏红见过公子小姐。” 值堂班头呛喝:“快唱。” 杏红赶紧抱琴坐下,纤指逗弦,随板按拍,引吭高歌:“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杏红乃著名歌女,声韵甜美,字正腔圆,歌声如珠落玉盘,十分动听。 一曲歌尽,弦声凝绝,曲尽其妙,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徐天良一边吃喝,一边点头微笑,神情很是倔意。 钱小晴却眉头微锁,心事满腹。 杏红起身,上前告礼。 钱小晴心一动,突然道:“杏红,跳个舞吧。” “小女……”杏红抱着琴,似有为难,她擅长的是歌,却不是舞。 值堂班头道:“叫你跳,你就跳。” 徐天良嘴唇扯动了一下,但没有开口。 “是。”杏红抱琴后退。 值堂班头挥挥手。 八名伙计立即上前,挪开圆圆的桌椅,铺上一片猩红地毯。 五名歌舞女擎起乐器,一声檀板,响起丝竹,琴弦玉笛一齐鸣响,乐音晾高清润,十分悦耳动听。 杏红挪动莲步,钮闪腰肢,翩翩起舞,几个旋转,几个起伏,已是蝉鬓微湿,玉额透出丝汗。 钱小晴眸光一闪。 原来杏红并不会武功! 乐曲骤然变急,杏红如狂风急雨般旋转跳腾,似一团霓霞忽闪忽灭。 忽然,杏红一个闪失跌倒在地。 檀板一声震响,音乐嗄然而止。 值堂班头脸色刹变,沉喝道:“怎么搞的?” 杏红面色灰白,气嘘嘘,满头大汗,颤声道:“小女……” 话末说完,徐天良鼓掌喝彩道:“好!好绝妙的舞!” 值堂班头惶恐地道:“请徐公子莫要见笑。” 徐天良唬起脸,正色道:“谁见笑了?我说的是真话。” 说着,徐天良掏出一大锭银子,扔到地毯上:“看赏!” 杏红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一步,喘着气道:“谢……公子,不过这赏……” 徐天良咧咧嘴道:“你嫌少?” “不!”杏红急忙道:“小女不是这……个意思,赏银,小女已经领过了,实不敢再收公……子的银子。” 赏银已经收过了?钱小晴双眉一挑。 徐天良扭脸向内堂,沉声道:“杜老板,你干嘛躲在帘后?该亮相了。” 第二十二章 乱人心xìng天魔 “哈哈哈哈!”一阵慑人的笑声,从内堂门帘内传出。 笑声震得所有的人耳中嗡嗡的,心弦轰轰的。 好精深的内力! 钱小晴眉头微皱。 徐天良绷紧了脸上的肌ròu。 “徐天良好锐利的耳力。”说话声中,门帘晃动,内堂走出一位青衣汉子。 此人三十出头,中等身材,清瘦俊秀的脸上透出一份出法的风采,青缎长袍,腰根丝带,步子沉稳,显得十分豁达老练。 值堂班头见到此人,立即率着杏红等歌舞侍女,躬身退后至一旁。 青衣汉子走到桌前,向徐天良与钱小晴拱手施了个礼,神态十分恭维。 徐天良凝目道:“你不是杜老板。” 青衣汉子微微一怔:“徐公子初出江湖,经验便如此老道,实是佩服。” 钱小晴娇叱道:“你是谁?” 青衣汉子面含微笑,潇洒地道:“在下华山青衣浪子史其峙。” 花花公子小色狼史其峙!钱小晴眸子中闪过一抹光焰。 史其峙是华山派掌门黄明道的弟子,此人得华山精剑秘传,剑术上很有造诣,原本指定为华山派中的师姐、师妹几乎都有风流韵事,被黄明道一怒之下逐出师门。他并不在乎,反以青衣浪子的名号浪dàng于江湖之中。 他到处寻花问柳,拈花惹蝶,招了少的麻烦,但仗着华山精剑与师傅黄明道护短的毛病,江湖中倒也没有人敢惹他。 徐天良可没有听说过此人,淡谈地一笑,根本没把史其峙放在眼里。 钱小晴霍地站起,衣袖一拂:“伙计算帐!” 她觉知史其峙的为人,不愿与其打jiāo道。 徐天良闻声,立即从织锦袋中摸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搁。 他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非之地莫久留为好。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天仙居酒楼,是一块是非之地。 值堂班头瞧着桌上的银锭,面露难色地道:“这……” 钱小晴厉声道:“是不是嫌少?” “哦!”值堂班头急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二位的帐,早已经有人付过了。” 钱小晴眸光一闪:“谁?” 这是一句多余的问话,其实不用问,她已猜到替他们付帐的人是谁了。 唯一使她困惑的是,她不明白史其峙为什么要替他俩付帐。 “我。”史其峙含笑地回答。 “你我素无往来,你为什么要这样?”钱小晴沉声问。 史其崎沉声道:“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 他目光转向徐天良。 徐天良冷冰冰地道:“我不认识你是谁,也不想与你jiāo朋友。” 史其峙不以为意地道:“你错了,其实我也不想jiāo你这样的朋友,我只是受人之托?在此等你们。” “受人之托?”钱小晴惊愕得脸变了形,“谁?是不是杜老板?” 史其峙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摇摇头。 钱小晴追问道;“究竟是谁?” 史其峙不慌不忙地道:“二位随我来就知道了。” 钱小晴闪着疑惑眼光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她拿不定主意,该去还是不去? 徐天良缓缓地站起来:“请史公子带路。” “好!”史其峙赞声道:“徐公子果然是有胆有识之士,随我来。” 起身踏步走向楼门。 徐天良移步离桌。 “徐公子……。”钱小晴还在犹豫。 徐天良正色道:“我们已经受过人家的恩惠了,自然要跟人家去。” 钱小晴见状,急步抢上前:“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春光院!”史其峙跨至梯口,脑后抛来三个字。 春光院。 史其峙为什么要自己与徐天良去曲阳城的妓院? 钱小晴不禁愣住了。 春光院座落在曲阳城内的东南隅。 一条幽深的小巷。 一座深似侯门的巨宅。 这里恬静、优雅,但不冷清,却是热闹非凡。 巨宅宽厚的朱漆大门敞开着。 门前,一对石狮子身上,披着大红绸缎彩带。 在彩带的装点下,凶猛威武的石狮,也显得格外的温柔可爱。 两侧,悬接着十几盏彩灯。此刻,已过掌灯时分,彩灯在夜色中闪烁着斑驳离奇的光彩。 正门楣上,一块大横匾,匾上“春光院”三个大字,在正门楣下的九盏大灯笼照耀下,赫然醒日。 门口,分立着四个青衣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阵阵莺啼燕语,层层yín声秽浪,从院门中传来。 这里不是京都的“万花楼”,也不是天津的“迎春阁”,但却是比这两所天下闻名的妓院,还要旷纵、更加yín乱的风尘场所。 史其峙走上前。 四名青衣汉和四个jì nǚ,一齐弯下了腰。 史其峙轻声说了句什么,跨步进入门内。 青衣汉和jì nǚ把脸转向徐天良与钱小晴,恭敬地道:“二位,里面请。” 大宅内,是一个庭院。 院内没有灯光,昏暗的月光下,可见数名衣衫暴露的艳装女子,正在与嫖客追逐、调情,十分放肆。 这是一般妓院所见不到的情景,也是春光院独有的风光。 钱小晴皱起眉,心中充满了厌恶。 究竟是谁,为什么把徐天良引到这种地方来? 她担心徐天良这个特残xìng格的狼崽,触景生情,受到刺激而引发野xìng,干出傻事来。 凡事谁能预料? 徐天良却熟视无睹,踏着稳健的步子,紧跟在史其峙的身后,庭里的情景,似乎未曾撩动他的心火。 穿过庭院,绕过一座假石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了内堂厅门前。 厅内光华四shè,浪声如潮。 史其峙在厅门旁站住:“要会你们的人就在厅内,你们自己进去吧。” 钱小晴眸子闪烁着精芒:“你没有骗我们吧?” 史其畸很坦率地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们?我说过,我是受人之托。” 徐天良沉冷地一笑,昂扬地踏步上了内堂厅的台阶。 他很沉静,他认为对他狼崽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能去,也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钱小晴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得急赶了上去。 推开厅门,七八张八仙桌旁,坐满了搂抱着jì nǚ的嫖客,客人们戏笑着,喝着酒,摸捏着怀中的女人,尽情地调欢,寻欢作乐。 jì nǚ们身着半luǒ的衣衫,扭却着腰肢,挤眉弄眼地向嫖客们频送秋波,不时地有意无意地敞露出衣裙内晕缘的rǔ峰和雪白的大腿根,显出ròu体的魅力。 钱小晴触到此景,不觉芳心扑腾乱跳,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她虽然调皮任xìng,见多识广,但毕竟是个有身份的大户人家的黄花闺女,哪曾见过这种场面? 倒是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徐天良。此刻却沉得住气,站在堂厅中,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没有人上来打招呼,也没有人来叫喝他这个流浪汉。 堂厅内的人仿佛都沉浸在yín乐之中,忘掉了自己,忘掉了周围的一切。 徐天良的目光,最后落在堂厅的楼梯上。 这里有楼。楼口,一道宽厚的猩红的缎布门帘,将楼上的景物全部遮住。 楼上又是个怎样的世界? 徐天良向钱小晴丢了个眼色,向楼梯口走去。 钱小晴骑虎难下,此时除了跟着徐天良勇往直前之外,已别无选择。 楼梯用厚厚的木板做成,很是结实,踏在上面不松,不响,不动。 徐天良登上楼门,伸手掀开门帘。 门内,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妈子,躬身道:“二位终于来了,主人已在后堂等候多时。” 钱小晴急不可等地问:“你主人是谁?” 老妈子浅浅一笑,没有回话,扭身便走。 钱小晴咬了咬下唇,满脸是忿怒之情,无奈地跟在老妈子身后。 楼上,是一条弧形的走道。 走道两旁,是一间间厢房。 厢房都垂着猩红色的段布门帘,听不到房内一丝动静,看不到房内一丝光亮。 老妈子走到东头,掀开一条门帘,在门旁站定。 二人未进房,目光已早走过房内。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檀木雕花的木榻,锦榻分钩,绣被鸳枕折叠得十分整齐,一张圆形小桌,桌上搁着茶壶与有盖的釉花茶盘。 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供嫖客过夜的地方。 内堂厅的情况与一般的妓院大致相同,除楼上别具一格的布置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房内,垂手侍立着一名媚眼盈盈、身着薄衣衫裙的女子。 除此女子外,见不到其它人。 显然,要见他们的那位主人,并不在此房中。 究竟在搞什么鬼? 钱小晴的秀眉紧紧皱起。 徐天良踏步准备入房。 老妈子伸手隔住徐天良:“请徐公子留步,这是让钱姑娘小休的地方。” 徐天良顿住脚步,微微一笑:“哦。” 钱小晴急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妈子躬了躬身,十分客气地道:“请钱姑娘见谅,咱们主人要单独见徐公子。” “不行!”钱小晴急呼出口。 老妈子冷静地道:“请钱姑娘放心,咱们主人并没有恶意,也不要与徐公子jiāo朋友,只是想徐公子去问几句话。” “你们主人是谁?”钱小晴厉声喝问。 老妈子仍是沉着地道:“钱姑娘何必xìng急,等徐公子见过咱们主人回来,你不就知道咱们主人是谁?” 钱小晴瞪圆了眼,正要说话。 徐天良沉声道:“你们主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老妈子向徐天良鞠了个躬,然后对房内的女子道:“春香,带徐公子去见主人。” “是,”春香从房内飘然而出,向徐天良施了礼,“请徐公子随小女子来。” 钱小晴悄悄抓住徐天良的衣角扯了两下,示意他不要去。 徐天良扭转头,瞧着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钱小晴眸子里充满着关切与担忧:“不要去……” 徐天良瞳仁深处闪出绿芒:“难道你不相信我?” 她心底陡然一震,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他明白他的心意,但她却无法阻拦他。 他低下头,轻声对她道:“你要小心,不要离开这间房,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为他的关心所打动,抿住樱唇,深情地望着他。默默地点点头。 “带路。”徐天良昂起头,毅然下令。 他跟着春香走了。 他虽然衣裳褴褛,还打着赤脚,但那一份神态,却显示出高贵公子才能持有的潇洒和傲然的气势。 钱小晴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尽头,还痴痴地站在房门口未动。 “请钱姑娘到房中休息。”老妈子躬身相请。 钱小晴将目光从走道的尽头收回,略一犹豫,进了房间。 老妈妈跟身进房,给她沏了一盘香茶:“请钱姑娘用茶。” 钱小晴挥挥手,“你出去吧。” “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哟喝就是。” 老妈子放下茶盘,躬身退出房外。 钱小晴反背着手,在房内蹬步。 春光院的主人与杜云魂是什么关系? 他们为何要选在这种地方会见徐天良? 是敌,还是友? 还有,目中无人的华山青衣浪子史其峙,怎么会听命于一个妓院的主人? 她脑海中闪现着一连串的疑问与好奇。 她停立在东隅房壁前。 壁上挂着一幅修馆画。 重叠,闪印,浓淡相融的画面,构成了一个扑塑迷离的图画! 她凝视着画面。 眼前的事,岂不正像画面上的迷宫。 良久,她回到圆桌旁坐下。 闪烁的烛光,像是在房中撒下了一层雾。 她呆呆地坐着。 雾一样的灯光。 谜一般的画! 雾不散,谜难解。 她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抓住了茶盘。 她经验老道,唯恐中计,先将菜盘拿到身前,小心翼翼地隔开盘盖,俯下身子,用鼻子嗅了嗅。 一股异样的芬香,钻鼻而入。 糟糕,中计了。 她情知不妙,想闭住气息,去掏衣兜里的yào,却是已来不及了。 她的手已触到身上的狼皮袄,但瘫软了下来。 狼皮袄上的皮毛,此刻已如刺狠的针竖立起来,它早已在向主人告警,可惜钱小晴沉缅在疑团中,未曾注意到。 “三步……魂香……”钱小晴喃喃地一念,身子歪倒在桌子上。 她眼皮往下垂,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柔软无力,意识迅速地从脑中飞走。 就在她脑中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老妈子的声音:“按宫主意思,将她送到荒郊的坟地去。” “宫主?逍……逍遥仙宫……徐天良危……险……” 她还待往下想,跳跃的意念突然中断,人已完全昏迷过去! 两名女子在老妈子指挥下,把钱小晴移到木床上。 老妈子手在床沿上一按,木制床板徐徐翘起……。 当木制床板复原的时候,床上已不见钱小晴。 徐天良跟着春香走到春光院后院。 又是一个幽深的小巷。 巷底漆漆的,又有树木遮住视线,不知通到哪里。 春香抿唇发出一声轻哨,走入巷内。 徐天良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跟上。 小巷底突然出现一点鬼火似的幽光,在忽忽晃动。 人走在巷里,有一种置身在通向地狱之门的yīn冥道上的感觉。 也许,巷底就是生命的尽头? 徐天良生长在狼穴,对这种情景并不胆怯,相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他非同常人,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畸形人物。 他沉缓地走着,发现小巷两边皆是长满了青苔的石墙。 片刻,已到巷底。 巷底停着一顶彩轿,轿顶点着一盏闪着幽光的清油灯。 他认识这顶彩轿。 这是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的轿子。 原来是她。 她在旧关帝庙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为何要以这种方式,约自己去见面? 他的心不禁怦然跳动。 春香一手挑开彩轿的珠帘门,用甜腻的声音道:“徐公子,请上轿。” 他定住心神,装着没事的模样,潇洒地撩起破衣袍角,一头钻进了轿里。 他没问去哪里,春香也没有说。 轿子装饰华丽。 白绫作壁,红缎作垫,白绫壁上桂着九盏彩色灯笼。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淡谈的泌人心靡的芬香,那是少女的ròu体特有的香气。 他坐在红缎垫上,忍不住深呼了口气。 廖小瑶坐过的彩轿。轿内的香气是她的玉体所留下的! 淡淡的芬香与彩色灯笼的光焰,令他幻觉到一股撩人的情景。 他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能马上见到廖小瑶。 轿身在轻微地震动。 他明白轿子已被人抬起,正向前行走,而且速度还十分的快。 抬轿的四个白衣汉,一定是四名武功极高的高手。 没有一定的武功和精深的功力,不可能将这顶偌大的彩轿,抬得如此四平八稳,行走如飞。 他想看看轿外,但珠帘将车门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儿缝隙。他试图拨开珠帘,但手指触到珠帘,却似触到一堵铜墙铁壁,立即有一股无穷的劲力反弹回来。 他只好缩回手,支楞起两只耳朵用心地听。 轿外,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有用感觉去体会。 左拐,前行,上坡,右拐,过小桥。 他虽然能感觉得到,但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不熟悉曲阳城内外的地形与环境。 于是,他索xìng闭起了眼,什么也不去听,什么也不去想。 即来之,则安之,一切听凭天命。 并没有过多久,彩轿葛然停下。 他端坐在轿中,感觉到了轿座着地时的轻微的震动。 轿外,响起了春香的声音:“已经到了,请徐公子下轿。” 他微微一怔,随即跨出轿门。 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石屋中,这石屋很像什么古墓穴屋。 抬轿的四名白衣汉已然不见,轿旁只有春香一人待立。 他正待问话,春香举起玉臂,小手掌轻轻一击。 一堵石墙悄然滑开,露出了一张月牙形石门。 他浅浅一笑,没等春香发话,就已跨进了石门。 门内是一个更大的石穴,石壁上十余支儿臂的巨烛,在熊熊地燃烧。 火光照亮着壁上的壁画。 他目光触到壁画,不觉心神一dàng,体内葛地腾起一股热浪。 壁画上全是赤身luǒ体的男女,在以各种姿势苟合,画得是那样的真实、勾人心魄。 壁画艳丽的色彩,在巨烛火焰的照耀下跳动着,使画中的男女像一群活人,在表演着人类最神秘、最诱人、也最羞人的一幕。 他顿感呼吸急促,目光牢牢地盯着壁画。 春香没有抬头看画面,但脸上已似酒碎似的泛起一片绯红。 此刻,正壁的门徐徐打开。 门内,一道石桥,桥头上竖着一块石板,板上草书三个大字“销魂桥”。 桥下,流水潺潺。 桥旁,百花争艳。 一阵阵悠悠的仙乐和yín浪声,从桥里的洞穴中传来。 桥上走来四个绝色的女子,三人抢着一盆水,一人捧着一件睡衣。 四个女子皆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衣,白嫩的肌肤,浑圆高耸的rǔ峰,还有那画中招惹人的一切,都从白纱衣中暴露出来。 四个女子来到徐天良身旁站定。 春香一旁道:“请徐公子沐浴更衣,上销魂桥。” 未等徐天良答话,三女子放下木盆,便伸手替他宽衣解带。 徐天良身子陡然一震,嘴里迸出三个字:“天魔图!” 他攸地往后一退,退出丈外,平推出的双手,将三名女子推倒在地。 他在死亡谷中,曾听师傅提及过这幅乱人心智的,男女jiāo欢的天魔图。 他虽然已经觉醒,但却仍痴呆呆的站着,望着被他推倒在地的女子。 三名女子从地上爬起,一抖纱衣,扭动着水蛇似的腰身,俏媚地笑着,赤身向他走来。 春香甜腻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徐公子沐浴更衣,到逍遥宫内尽情欢乐。” 人生难得几回醉,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毕竟是男人,而且是健强得出奇的男人,充满着野xìng与兽yù的男人,怎能不动心? 他斜跨出半步。 耳边忽然响起了师博的声音:“见到天魔图,千万不能乱心,一乱心,你就死定了,而且会死得很惨。” 师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体会,他体会到这是师傅亲身经验,师博一定见到过天魔图。 他没猜错。八绝文狂徐沧浪,不仅见过天魔图,而且还与天魔图有很深的渊源。 正因为这个缘故,今天他才能得救。 他突然扬声大笑,笑得震得石壁嗡嗡发响,近他身边的几支巨烛,烛焰窜起一尺多高,倏地熄灭。 巨烛熄灭数支后,火光不再跳动,石壁上男女jiāo欢的画面也通之静止下来,光照不到的地方,出现了几块yīn影。 他借着笑声,将胸中热涌的各种浊气,一古脑地吐出去! 他傲然屹立,神情凛然,就像是一位摆脱了yín女诱惑的正人君子。 四名女子和春香都惊呆了。 她们在逍遥宫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没有任何男女见到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魔图不中邪的。 没有任何男人拒绝过入宫前的沐浴更衣的洗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不知道。 就连她们的宫主廖小瑶也不知道。 事出突然,逍遥仙宫的人全都怔住了。 徐天良心绪已经平静,深呼口气,踏步走向石门内的销魂桥。 他脚刚踏进门内。 销魂桥前,呼地窜出了八名手执长剑的青衣蒙面武士。 寒芒闪动,长剑jiāo搭成一道空中桥梁,横在徐天良头顶前方。 四名女子与春香也同时跃起,从石壁下面拔剑抢上,堵住徐天良。 春香厉声喝道:“大胆!这模样也敢进逍遥仙宫?白日做梦!” 徐天良捏了捏腰间的织锦袋,冷傲地道:“我就是这模样,宫主即然请我来了,我这模样,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销魂桥洞穴里传来两声冷笑,声冷如冰,但语音却极其柔和,盈盈动听:“说得好!你们闪开,让他进来。” 第二十三章 横尸销魂桥 徐天良立身在销桥后的洞穴前。 一个小小的洞穴。 洞前,小溪流水,并缀满了红色的玫瑰花。 洞穴上方石壁上书着四个大字:“逍遥仙宫。” 这里就是钱小晴所说的,江湖上神秘的逍遥仙宫秘址? 他正在猜疑,洞内传来廖小瑶甜密动听的声音:“徐公子,请进来。” 他昂首挺胸,迈步走进洞穴中。 刹时,他身子一颤,禁不住退后半步。 他被洞内的影像慑住了。 八名他曾经见过的轿前白羽裳女子,穿着四名女子刚才所穿的那种纱衣,立在洞中。 洞中实也是一座石屋,只是屋顶是拱圆形的,但布置却十分特别。 层层垂挂的粉红色的纱幔,围绕着一张铺着粉红软羽垫被的大床,床的四周和粉红色的纱幔上,挂满着洞前开放的那种红玫瑰。 床旁一张小桌,床角壁一张漆雕花梳妆台。 廖小瑶身批一袭红纱,斜倚着梳头,半靠在大床中央,一卷乌黑发亮的秀发,瀑布般从浑圆白嫩的肩头落下,落在酥胸前,yù遮还露地露出隐约一对丰满坚挺的rǔ房。 她显得懒散、放dàng,却又优雅、庄严。那神态,那风姿,那现出优美线条的诱人的胴体,足以使天下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 她的这身打扮,与八名羽裳女子的穿着,几乎可以说都是赤身luǒ体。 徐天良没想到廖小瑶会以这个摸样见自己,所以触目之下感到震惊,不觉后退。 廖小瑶却不以为意的笑笑:“徐公子,你害怕了?” 她语音中带着明显的讥笑,像是笑他太傻,太迂,太没见过世面。 徐天良稳定了一下情绪,冷然一笑,踏步上前,走到床边。 他冷漠地道:“不知宫主邀请在下前来,有何指教?” 廖小瑶莞尔笑道:“你急什么?湘琴,待茶。” 湘琴应声上前:“徐公子请坐。” 徐天良抿抿嘴,在小桌旁坐下。 “徐公子用茶。”湘琴将茶盘送到徐天良的面前时,故意高举手时,让一对双rǔ像雪兔般从纱衣里蹦出来,触到他的手臂。 徐天良无动于衷,冷着脸道:“请宫主管束一下手下,不要让她们坏了逍遥仙宫的名声。” 廖小瑶发出一阵格格的动人的笑声:“徐公子是有意戏耍,还是真不知情,江湖上谁不知道逍遥仙宫,本就是yín乐魔宫?” 徐天良冷声道:“在下并不想干涉逍遥仙宫的事,我只想知道宫主为什么要在紫陵镇旧关帝庙,让钱小晴救我,为什么要邀请我到逍遥仙宫来?” 廖小瑶手轻轻一摆,一声娇喝:“出去。” 湘琴与七名白羽裳女子闻声,立即躬身退入洞穴内的另一道小门里。 房内,只剩下廖小瑶与徐天良两人。 徐天良不想在此久留,立即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廖小瑶仍然不着急,浅笑着道:“你先用茶。” 徐天良手捂住茶盘:“谢谢宫主好意,我不渴。” 廖小瑶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不是口渴,而是怕我在茶水中做了手脚,对不对?” 徐天良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坦然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得好,可惜只说对了一半。”廖小瑶轻语浅笑,透出无限的妩媚。 徐天良凝目无语。 他不懂这句俗语,哪一半会错? 廖小瑶含笑道:“上半句,应该改为:害人之心必须有。” 徐天良惊诧莫名,即使师傅也不曾这么教他。 廖小瑶冷脸挂上严霜道:“这是不公平的,冷酷的世道,在这个世道上所有的人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不存心害别人,别人就会害你,所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你被人害时,再想到要害人,就来不及了。” 徐天良惊异地看着她,作为一个狼崽,自认无情凶狠的人,也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和她对人生观的态度。 但,他猜测得到她一定与他一样,有着一段悲惨的身世和遭遇,那肯定是一个不亚于狼崽的故事。 他不觉地对她看法有所改变,心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他用变得温柔的眼光看着她,等待着她进一步的惊人的妙语。 她却误会了他的眼光。她把他的温柔,当成了贪婪,把他的怜悯,看成了色yù。 男人都是伪君子!狼崽也不会例外。 她心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几分仇恨的冷哼。 她彻底地感到失望,她原来认为他应该属于例外,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她肃起了面容,正色道:“我请你来本宫,是想问一件事。” 她虽然面容严肃,说话的声音却依然磁力般吸引人。 徐天良沉声道:“请问。” “听说你有一只红蝙蝠粉扑?” “是的。” “能给我看看吗?” “不行!”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廖小瑶沉默了片刻,凝视着他道:“我只是问你,能不能让我瞧瞧这只粉扑?” 徐天良没有答话,但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乞求的眼光。 他伸手从织锦袋中,取出了那只师傅再三叮嘱,不能让别人看的粉扑,jiāo给了廖小瑶。 他自认是铁石心肠,其实他的铁石心肠中,有一部分也是糯米做的。 廖小瑶接过粉扑,脸色倏然一变,瞳仁中闪过一道棱芒。 那道棱芒中,充满着极度的痛苦和刻骨的仇恨,使得徐天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廖小瑶五指轻轻一摆,拨动粉红的暗扣,在床沿上一按。 白色的床沿上,印出了一只红蝙蝠。 张牙舞爪,扑腾yù飞的蝙蝠,形象很狰狞,但却也平常,和湿潮山洞里所见到的普通蝙蝠差不多。 然而,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蝙蝠,它是大魔头吸血红魔红蝙蝠廖天奎的标志。 在红蝙蝠的条纹里,有一具奇特的图案,那是一个警告的信号,只有少数人才能辩认得出来。 廖小瑶盯着蝙蝠,酥胸急剧地起伏,脸上一连变幻了几种颜色。 她是能辩认红蝙蝠暗记的少数人之一。 徐天良心生疑窦,瞧着她问道:“你认识这只粉扑?”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这只粉扑是谁jiāo给你的?” 她的声调、神色,异样的慎重,清澈明亮的目光充斥着请求与期望,使他感到了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力。 他竟觉得自己不能不回答她的问题。 他默然片刻,抿抿嘴:“我师傅。” 她呼吸骤然加急,眼中掠过一丝dú焰:“你师傅是谁?他人在哪里?” 他见她神情,心知有异,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于是,深吸了口气道:“不知道。” 她秀眉挑起,撑起上身:“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瞧着她,冷沉地道:“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 她声音突然一变,晶亮的闪动着泪花的眸子盯着他:“你不愿意帮我?” 她突变的神态,声音和泪水,使房中泛起一片凄凉与愁惨。 廖小瑶的乞求透着无限的娇柔,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帮她。 徐天良正身端坐,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斜仰起头,让披纱滑下,露出一大片酥胸,柔情的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明显的赤luǒ的挑逗,没有人能够抗拒。 徐天良却例外。 他表情冷漠,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即算是你喜欢我,我也不能帮你。” 她感到有些意外,惊怔地看着他,心中腾起了一丝希望。 他也许真与其它男人不同! 徐天良继续冷声道:“除非你能告诉我,你与这只红粉扑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仍充满了对她的同情,因此很想了解她的遭遇,同时也解开自己心中的谜。 她认为这是同等代价的jiāo换,公平的jiāo易。 江湖上谁能知道逍遥宫宫主的秘密? 她亮亮眸子瞧着他:“你能保证不将我告诉你的事说出来?” “能。”他沉静地回答:“同时我也要求你,不要将我告诉你的事告诉别人。” 她眸子泛起一层水雾:“我不曾认识你,怎能相信你的话?”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都会诅咒发誓,向她表示诚心,他却不然。 他淡淡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的话似一柄尖锐的利刃,刺穿了她的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觉得身体碎裂了,身上的每个部份,都要脱开她的身体飞离而去。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仍然定定地望着她,不动声色地道:“你想知道的,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你必须告诉我。” 她冷然一哼:“你也必须告诉我。” 他凝重地道:“天籁之音与地狱yù火,虽是水火不容,却是同出一辙。你我自命清高、无情、却都是苦命之人,世间知你我者,能有几个。” 他面色冷峻,吐出的却是肺腑之言,令人闻之不禁dàng气回肠,感叹稀嘘。 她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了希翼的光芒。 他果然与众不同! 她凝视着他道:“这粉扑原是我娘的。” 他心格登一跳:“你娘是谁?” 她沉缓地道:“大魔头吸血红魔红蝙蝠廖天奎的女儿,凌波仙子采阳女魔廖红玫。” 他没听师傅提到过这两个名字,和这两串长长的绰号,但他却己似乎猜到什么,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他压低声问:“你娘现在哪里?” 她平静地道:“她已经死了。” “那这粉扑……” “娘在生前,不小心将外公jiāo给她护身的这只红蝙蝠粉扑,让一个男人给偷走了。” “谁?” “一个负情郎。”廖小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居然绽出一丝笑意。 “他叫什么名字?”徐天良问话时,可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余先生。”廖小瑶一字一吐,从牙逢里挤出一个名字。徐天良暗自吁了口气,未等廖小瑶问话,便主动地道:“我师傅叫徐沧浪。” “徐沧浪?”廖小瑶睁圆了眼,似是不信,“怎么会?” 徐天良沉静地道:“我不会骗你,也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廖小瑶眸子发亮:“他右手臂上,是否有一颗红痣,左眼皮有一点儿吊?” 徐天良道:“他根本就没有右手,而且也没有左眼。” “这……。”廖小瑶的眸光转暗。 徐天良静静地道:“他不会是你要找的人,这只粉扑也许是他捡到的,也许是别人jiāo给他的。” “我要见他。” “这不可能。”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他在大漠鹿子原死亡谷中。” 廖小瑶默然了。 大漠死亡谷,那是个连外公和娘也不敢去的地方。 徐天良安慰她道:“我如果见到师傅,一定替你询问这只粉扑的来由。” 廖小瑶心中暗自冷然一笑。 销魂桥,人销魂,五更三刻难逃生!凡进了逍遥宫的男人都得死,谁也不例外。 当然,徐天良也不会例外。 她原来把徐天良当成例外。但这例外却不是“死”的例外,而是另一个意思。 徐天良是她中意的人选,她将与他结合,留下他的狼种,然后将他处死,搁置在逍遥仙宫的断魂桥下。 男人不能活着出逍遥仙宫,这是yín媚仙子浪蹄花魔妖娘武沉思创建逍遥仙宫来,百年不改的规定。 媚娘廖红玫一念之差,放走白面小生徐行生,结果招来毁宫杀身之祸,若不是她爹红蝙蝠廖天奎及时赶到,恐怕连腹中的女儿廖小瑶也无法保住。 她决不会重蹈旧辙。 如秋水的双眸望定他,深情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徐天良心神一dàng,立即道:“不用谢,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嘿嘿”一笑,扣动着红粉扑暗扣,“拍”地在床沿布上按出一个狼头粉印。 她笑着说:“你不是好人,你是一头狼,一只狼崽!” 说话间,她双手一拍,石房里立即响起了悠悠的乐曲声。 乐曲一入耳膜,他顿觉体内燃烧起一团烈火。 地狱yù火! 他伸手去抓织锦袋中的竹笛。 不知什么时候,小桌上的织锦袋已经不见。 他脸色刹时涨得通红,眼中shè出灼炽的光芒。 她盈盈笑着,抬手褪去了身上的披纱,一个绝妙的少女嗣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白玉般细腻凝脂的肌肤,活泼飞翘坚挺的双rǔ,逗人遇想的涟漪…… 天生的尤物,由如一块碧玉琢磨出来的艺术品,没有一丝瑕处,每一处极其细微的部分,都是那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精美,令人迷惑,令人神魂颠倒。 她随着乐曲,轻轻钮动着身躯,笑着道:“狼是要吃人ròu的,你想不想吃我的ròu?” 他痴望着她,两颊青筋暴起,脑中闪过四个字:“秀色可餐。” 他不由自主地扁扁嘴唇:“我……想吃……” 她张开玉臂格格笑道:“来呀,来吃ròu呀!” yín笑起来! 她格格的笑声和地狱yù火的yíndàng乐曲使他yù火中烧,无法克制自己。 他霍地站起身来,牢牢地盯着她,两眼shè出贪婪的绿焰。 耳畔陡地响起一声狼曝,声音很遥远,来至心底的大漠。 这是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发给他的警告。 他凝住了扑向花粉大床的身子,大口地呼气,眼里闪着犹豫的光。 她心花怒放,笑面如花。 她没看错,他果真是个例外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占有她的身体。 她不会放过他,也自信能够征服他。 她盈盈笑着,从枕下抽出一支玉笛,横上香唇。 笛声顿时在洞穴中狂浪激dàng。 他心火顿灼,双眼泛血,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圈出来。 她也因笛声本身的乐曲,而涨得面色通红,两眼里燃烧起熊熊的yù火。 这是最原始的ròuyù的冲动,任何正人君子都无法抑制自身本能的需求,故此称为地狱yù火。 她按住笛孔,发出声声dàng人的娇吟。 他两颊青筋突暴,呼吸急促,全身都在颤栗。 他俩都感到迫切需要对方,恨不能立即融合在一起。 这就是生命的波纹,生命的和声。 “来……来吃我的ròu……”她扭动着娇美的身躯。 他眼前幻现出血淋淋的鹿ròu。 死亡谷,茅房里小桌上摆着的那块生鹿ròu。 细嫩的ròu块,芬芳诱人的ròu香。 他眼中绿芒灼炽,弓起身子,像一头焦渴饥饿的狼,准备向鹿ròu扑去。 蓦地,他耳旁响起了钱小晴的声音:“无论怎么说,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许想别的女人!” 他身子往回一收,打了个冷颤,眼中绿芒顿减。 不能负钱小晴,她还在春光院等着自己呢! 他定下心神,直起身,望着还在床上像蛇一样扭动着的身躯的廖小瑶道:“对不起,我要走了,请把织锦袋还给我。” 怎么回事?廖小瑶挺起了身子。 徐天良没有了竹笛,居然还能抵挡住地狱yù火魔音! 她不曾想到,除了天籁之音之外,还有一种力量能够抵御地狱yù火魔音,那就是钱小晴。 他虽是狼崽,但已有了感情,有了爱,就是这种爱,才能使他得以战胜地狱yù火魔音的诱惑。 地狱yù火的乐曲还在响,但他的心却已平静,他沉静地道:“谢谢你救了我,邀请我到这里来,这份情,日后我定会加倍回报。” “不!”她眼中还燃烧着yù火,脸上红得像三月的樱花,床旁的红玫瑰花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我现在就需要你回报我。” “来吧,我需要你,只要你能满足我,你我之间的情怨就一笔勾销!” 她痴迷迷地望着他,眼光比赤luǒ的身体还要感人。 他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胸脯沉重地起伏,但十分坚定地道:“不行,我已经有了女人了。” 他全身一抖,眸子里的yù火变成了一片dú焰。 她明白了他为何能抵御地狱yù火魔音的原因。原来是她,钱小晴这个小骚货! 她想不出,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铁血堡的这位小公主。 她痛楚地扭歪了脸,鼻翼愤怒地扇动着,霍地坐起:“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难道她比我还要漂亮?” 他瞧着她,认真地道:“你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她也没有你这么漂亮,但是我喜欢的是她,而不是你。” 她咬着牙,美目像蛇一样闪着寒光,“为……为什么?” 他叹息似地道:“不为什么,这是命。” “命?”她抬起头,一脸的不屑,“你相信命?” 他反问道:“你不相信命?” “我……”她像是屈服于命运,泄了底气,瘫软在床上。 “请将织锦袋还给我。”他客气地道。 “在这里,你自己去拿吧。”她指指小桌靠床一面的底面。 他走过去,弯下腰。 她玉笛一横,笛端孔里一股白雾喷shè到他的脸上。 他跳跃起来,像一头凶猛的狼扑向她。 她抖起披纱,巧妙地往床角里一滚。 他扑跃的势头在空中顿住,重重地摔倒在床上。 他冷笑一声,翻声骑跨到他的身上。 “哼!我羽裳仙子没有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活的,抑或是死的。”她声音变得有些涩哑、颤抖。 她举起玉臂,双掌一连数击,尖厉的嚷道:“奏乐!奏乐!” 穴中石壁缝里传来的地狱yù火音乐,刹时变得更为激dàng。 她微闭起眼,享受着音乐,唤起心中已消退的yù火,以胜利的姿态,把手伸向身下的徐天良。 她虽是胜利者,却带着惶惑,而且惶惑中还带着揣揣不已!她解开了徐天良的上衣。 刹,她睁圆了眼,满脸是惊喜。 跃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布满疤痕的身躯,泛红的狼牙齿形的疤痕象一条条红虫爬满了他的身子,在烛光下蠕动。 同是天沦落人。 她的心靡陡地一震,眼中滚落出一串串晶莹的泪水。 她举起双臂,尖声厉喝:“停止,停止。” 地狱yù火乐曲中止了,洞穴笼罩着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眼前呈现出幼年时期,外公红蝙蝠廖天奎逼她练习yín功所承受的种种痛苦的情景…… 泪水统统落下,滴洒在他的疤痕上。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身上的疤痕,触手之处,感觉如芒刺心,就像流血的伤口被人撤上一把盐,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有感情,而且还是个感情极为丰富的女人。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尚不明白受情之神已敲开了她冷漠的心靡。 她俯下头,轻吻着他的疤痕。 床头,一对硕大无比的红烛立在纱幔下,簇簇红玫瑰花之中,淌流着血红的泪。 蓦地,她擒起头,咬着牙,狠狠地道:“徐沧浪,我不管你是不是余行生,是不是那该千刀剁、万刀剐的爹,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扯过披纱裹住身子,举掌一连三击。 湘琴等八名白羽裳女子应声而入。 她跳下床,指着躺在床上的徐天良道:“送他出宫。” “宫主……”湘琴等人面容变色。 “你们敢不听从本宫主的命令?”廖小瑶唬着脸道。 湘琴垂首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怕师祖爷……” 廖小瑶冷声截住她的话:“师祖见罪,自有本宫承担,少嗦,快去。” “是。” 湘琴等人立即上前抢起徐天良。 “这个也带去,”廖小瑶伸手从桌底面取出织锦袋,将手中的玉笛与袋中的竹笛换过,扔到徐天良的身上。 八女抬着徐天良走出洞外,响起了湘琴的声音:“宫主有令,送徐公子出宫,不得有话。” 廖小瑶知道,这是湘琴在吩咐外公留在宫中的蒙面青衣武士。 “遵令。”青衣武士沉宏有力的声音。 脚步声自洞口远去。 廖小瑶独自立在洞中,轻抚着手中的竹笛,心中芒然若失。 良久。她发出一声叹惜无奈的轻叹。 此时,湘琴八女返回洞中。 “禀宫主,华山青衣浪子史其峙来了。” 湘琴低声禀报。 廖小瑶美目陡睁,冷然一笑,玉臂轻轻一摆。 八女各持乐器,在大红床前两旁侍立,地狱火乐曲缓缓响起。 廖小瑶微抖披纱,斜卧到床上。 史其峙急步踏入洞中。 两道急促的色迷迷的眼光,从八女身上扫过,落到廖小瑶的身上。 史其峙抢步上前,双膝脆倒在大红床前:“在下华山青衣浪子史其峙拜见宫主。” 廖小瑶抿嘴浅笑道:“小女子也不是什么贵人、仙子,史公子何必行此大礼?” 史其峙邪笑道:“宫主如此美貌,任是铁汉也会软化的,再坚强高贵的男人,也会倒在宫主的石榴裙下。” 廖小瑶“嘻嘻”一笑,笑声dàng得史其峙全身酥酥也搔不到痒处。 八女急拨琴弦,乐曲激dàng,震人心靡。 史其峙两眼充血,发痴,猛吞口水,一副馋涎yù滴的丑相毕露。 他结巴着道:“小生仰慕宫主已久,今特来仙宫,求宫主慈悲,赐小生一夜巫山云雨。” 廖小瑶令人心酥骨软的声音,从樱唇中吐出:“色字头上一把刀,难道你不怕贪色而死?” 史其峙歪着嘴,毫不犹豫地道:“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 廖小瑶莞尔一笑:“既是如此,来吧,本宫主赐你一个痛快。” 未等她把话说完,史其峙已腾身跃起,扑向红床:“我的小美人,想死我了!” 他扑到床上,还未搂到她的身躯,顿觉一阵异香入鼻,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已栽倒,但人还清醒,只是中了色魔邪道,扭着身子一个劲地哼哼:“小美人,快……来。” 廖小瑶跳下床,走向内洞穴,嘴里下令道:“采完精阳,抛尸在曲阳城东官道路口。” 湘琴等八女放下乐器,褪去纱衣,一齐扑向史其峙。 第二十四章 寻衅天仙居 天边透出一丝朝霞! 霞光给坟地抹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坟地里排摆着馒头似的坟堆,坟堆前石碑,周围的树枝、青草、沉沉地凝立着,没有一丝半点的动态。 虽是荒郊坟地,晨雾中看来,清幽而宁静,倒也有几分诗情画意。 坟地的一座墓前,躺着两个人。 两个呆木的人粘合在一起,就象是一座石雕。 这是一男一女,男的躺在女的怀里,女的搂着男的头。 男的徐天良,此刻,他还未苏醒。 女的是钱小晴,她已苏醒多时,但怕惊扰徐天良,所以没动。 她知道他中的五更返魂迷粉,并不碍事,很快就会醒来,故此有意让他在自己怀中多躺一会儿。 她乐意这么做,这是怜悯、关切,也是爱的需求和表示。 她的这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这是一个布满伤痕的胸肩。 她眼中含着泪水,凝视着疤痕,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每一条疤痕,意味着他所经历的每一次痛苦。 密密麻麻的纵横jiāo错的疤痕,无法数清,他所经历的痛苦,自也无法言喻。 可怜的人! 他身子陡地痉挛了一下,一股凄楚涌上她心头,胸口感到一阵绞痛! 十八岁,人生最亮丽的年纪,他却已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黑暗。 她爱他,疼她,她的心碎了,肠也断了。 她咬着下唇,默默地道:“听说世上有一处秘密灵泉能洗去各种疤痕,我一定要替你找到它,洗去你身上的所有的疤痕。” 她并非是厌恶他身上疤痕,而是她意识到,如果能洗去他身上的疤痕,也许就能抚平他心灵的创伤。 “弧!吸!”一只乌鸦扑翅从坟地上空噪鸣而过。 清晨就撞到乌鸦,这可不是吉祥之兆! 世上真会有洗去各种疤痕的灵泉? 这也许仅仅是世上身有疤痕的人们的一种美丽的幻想。 她嘴角刚露出那丝笑容,由于苦涩而变成了悲伤,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 冰凉的泪珠,洒落在他的脸上。 他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 他醒了。 他是第一个进逍遥宫而能复返的男人。 的确,从昨夜的情形看来,他确是到鬼门关内走了一趟。 他发现自己躺在钱小晴怀中,但并没有丝毫的惊异。 这一结局,原本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问钱小晴怎么会在这里,这本也未出乎他的所料。 唯一使他有些惊异的是搁在身旁的那只织锦袋。 他没想到廖小瑶会将织锦袋还给他。 “你醒来了?”钱小晴温柔地问。 他认为这是个不必要回答的问题,于是,把手伸入织锦袋。 “老妈子是逍遥宫的人,我中了她的道,被藏入茶盘中的三步迷魂香迷到,被人送到这里……”她向他讲叙自己的遭遇。 他打开织锦袋,袋内的东西都在,天神剑在,红蝙蝠粉扑也在。 他觉得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深深地眯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大约是四更半,我发觉你就躺在我的身旁,身中了五更返魂迷粉,我无法解这种迷yào,只好等你醒来。”她说话的时候,仍然轻轻地搂着他。他忽然挣出她的怀抱,霍地站起,眯起的眼睛陡地睁开。 他手中执着一支玉笛。 玉笛上系着一根红绳,绳端接着一个玉坠。 廖小瑶将他的竹笛换过了。 他抓住晃动的玉坠,用手指捏着,对着霞光望去。 玉坠用水晶温玉雕制,冰洁透明,闪shè着七色光,称得上是稀世之宝,更为奇特的是,玉坠中央透着光彩,怒放着一朵踞红的玫瑰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眼光骤然放亮,内心深处泛动着一股复杂矛盾的骚动。 钱小晴靠近他的身旁,脸色有些苍白:“你怎么啦?” 他竭力睁开眼皮,用晶莹透彻的眸子,凝望着东方那片渐渐燃烧起来的天空。 钱小晴眼中又淌出泪水,但声音却异常平静:“销魂桥,人销魂,五更三刻难逃生,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从逍遥仙宫返回的男人。” 他缓缓扭过头,闪着灼炽光焰的眸子盯着她:“我已经告诉她了,你是我的女人,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喜欢任何女人。” “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她发出真挚热情的欢叫,扑到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他捏住玉坠的手,搂着她的肩头,沉声道:“天已亮了,咱们走吧。” 曲阳城东。 官道路口。 一座白皱纹纸糊成的纸桥,搁在路道中央。 纸桥桥身上,朱砂红笔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断魂桥”。 纸桥下,横躺着一个赤棵的尸体。 惨白的脸,惨白的手,惨白的身子,惨白的脚。全身都没有血色,就像是曾被扔进蚂蟥池里吸干了血似的。 他就是华山青衣浪子史其峙。 路旁,围着一群人在观看,比手画脚地窃窃私议,但谁也不敢近前。 徐天良分开人群,踏步向前。 钱小晴留在人群中,因为史其峙赤luǒ着身子,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走近纸桥去。 徐天良走到断魂桥边,低头凝视了史其峙片刻,然后抓过搁在史其峙身穷的青衣装,盖在他的身上,再把史其峙带剑的小包袱,放在他胸脯上。 逍遥仙宫杀了史其峙,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却是一件也不少地如数归还。 史其峙虽然死了,面色惨白如纸,但神情却十分平静,嘴角还浮着一丝甜蜜与满足的笑容。 显然,他死得很惺意,很愉快,甚至是很心甘情愿。 然而,徐天良却不这么认为。 他冷漠的脸上透出重若万钧的杀气,眼里露出丝丝绿芒。 他认为,采阳虚脱而死,是一种最残酷的刑法,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极刑,也莫及如此。 他忿忿地将“断魂桥”撕碎,摔掷在史其峙身旁,嘴里自言自语地道:“廖小瑶,你也实在太过份了……” 有人居然敢拆逍遥仙宫的断魂桥! 围观的人群惊呆了,谁也不敢出面制止,谁也不敢出声,唯恐惹火烧身。 官道上一片沉寂,除了纸桥撕裂的睹睹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徐天良撕碎纸桥后,深沉地看了史其峙一眼,转身离去。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自然该由华山派的人去收拾。 他刚走出两步。 “站住!”响起了两声暴喝声。 两个人从人群中跃出,抢到官道上。 两名中年汉子,身材魁梧,肩背行囊,风尘仆仆,看模样是远道而来。 徐天良向人群中的钱小晴丢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露面,凝住身子,沉静地道:“你们是叫我?” 此时,一名中年汉子已奔到史其峙身旁,弯腰察看尸体。 另一名中年汉子冷声问道:“你就是徐天良!” 他神情倔傲,口气十分托大,显然没有把徐天良这黄毛小子放在眼里。 徐天良的脸像带着面具,没有任何表情:“不错,你们是谁?” 中年汉子昂起头,神气地道:“华山七星乾坤剑高飞翔,那一位是五弟地府剑客石修阳。” 徐天良双手微微一拱,神情不卑不亢:“原来是华山两位前辈。” 高飞翔冷冷一哼,算是回礼。 石修阳蹲在史其峙身旁,嚷道:“三哥,峙侄儿已经死了!” 高飞翔脸色倏变,沉声道:“是你害死他的?” 徐天良沉静地道:“不,他是因色yù而死,你们看看他身旁的断魂纸桥,就该明白了。” 高飞翔yīn沉着脸道:“天仙居杜老板说,昨天晚上他曾与你在一起,你们先在天仙居酒楼,然后一起去了春光院。” 徐天良不慌不忙地道:“此事与我无关。” 说罢,他转身迈步。 “留步!”高飞翔的怒喝声,震耳yù聋。 徐天良停止了脚步,但没转身:“还有何指教?” “你昨夜也去了逍遥仙宫?”高飞翔声音变得低冷。 钱小晴芳心猛然一阵狂跳,双手不自觉地攒起了拳头。 他并不为徐天良眼前的局势担扰,她知道高飞翔和石修阳,纵是两人的联手,也不会是徐天良的对手。 她担忧的是,一旦让江湖上知道,徐天良是进过逍遥仙宫而未受到伤害的人,事情就麻烦了。 她焦急地希望他不要承认去过逍遥仙宫的眼光,像利箭一样shè向他的眸子。 他看到了她的目光,但嘴里却犹自沉声道:“是的,我昨夜也去过逍遥仙宫。” 这个傻小子! 钱小晴脑袋嗡地一响,头额渗出一层汗水。她明白,他又惹上麻烦了。 从逍遥仙宫活着回来的男人!人群一阵骚动。 无数好奇、质疑、询问的眼光,纷纷投向徐天良。 高飞翔的脸扭曲了:“他为什么死了,你为什么能够回来?” 徐天良仍未回头,背向高飞翔道:“因为他该死,而我不该死。” 高飞翔厉声喝道:“胡说!” 徐天良淡谈地道:“不是胡说,这是命,命中注定的事,谁也逃脱不了。” 高飞翔一震,旋即道:“好!告诉我逍遥仙宫在什么地方,宫内是什么模样,有多少人马?” 徐天良缓声道:“无可奉告。” 高飞翔扁扁嘴唇:“如此说来,阁下是存心与华山派为敌了?” 他经验老道,已看出徐天良不是等闲之辈,故此抬出华山派这块王牌来。华山派正值鼎盛时期,七星剑阵连武当派也畏之三分,加之掌门黄明道大张旗鼓,招兵卖马,除本门嫡系弟子数百人外,门徒遍布九省,多达三千余众,已在十大帮派中跻身于第四位,所以江湖上也没有人敢惹华山派。正因为这样,华山的人也都染上个专横霸道的恶习。 高飞翔想用华山派这张王牌压住徐天良,逼其说出逍遥仙宫的秘密,和史其峙受害的经过,这样,他回华山,也好向掌门黄明道jiāo待。他和石修阳这次下山,就是奉黄明道的命令,来接史其峙回山的,如果先抬具尸体回去,恐怕在黄明道面前不好说话。 然而,他没想到,他遇上了一块硬石头。 徐天良生xìng冷傲,充满着野xìng和狠劲,怎肯吃他这一套? 徐天良沉冷地道:“我看不出华山派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高飞翔和石阳全都僵住了。 这小子可是疯了? 钱小晴暗自叫苦。糟,闽大公子的事尚未了结,现在又结下华山派的梁子了。 石修阳歪着头,扁着嘴,瓮声瓮气地道:“你小子想找死?” 徐天良背对着他俩道:“想死的不一定会死,不想死的不一定不死。” “妈的!”石修阳凶狠狠地骂道:“臭小子,你今日死定了!” 突然,寒光闪动,一簇寒星挟着破空的厉啸声,袭向徐天良背部。 石修阳出手了。 他的地府剑在江湖颇有名气,而他的暗器夺命寒钉比地府剑更有名气。 剑光暴起,“叮叮当当”。金铁jiāo鸣之声,满天寒星坠落。 出剑的人是高飞翔。 他已将石修阳掷出的夺命寒钉,尽数击落。 他出剑之快,力道之强,准确的程度,在武林中确是已属罕见。 徐天良仍然背对他俩,凝立的身子动也没动。 石修阳的脸色变得苍白。 高飞翔垂下手中剑,缓缓地道:“你已经知道我拔剑是击暗器,而不是而你!” 徐天良端然地道:“是的。”高飞翔讶然道:“你长有后眼?” 徐天良微微耸耸肩:“没有,我只是凭感觉。” 高飞翔默然片刻:“你的确很镇静。” 徐天良在暗器袭来和高飞翔的剑挥出时,绝未有半点闪避和拔剑反击的动态,他是镇静的。 高飞翔明白,这种镇静是需要实力作为依靠的,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拿自己和xìng命开玩笑。 他已低估了徐天良的实力,他兄弟俩加在一起,也没有份量能与徐天良相比。 于是,他一变倔傲的态度,客气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奉掌门之命接史其峙回山的,现在史其峙已死,如此回去恐怕不好jiāo待,请徐公子略叙其受害详情……” 徐天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请原谅,我并不知道史公子是怎么死的。” “这……”高飞翔顿了顿道:“请徐公子说说逍遥仙宫内情,在下也好向掌门jiāo待。” “我想说,但可惜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已答应替逍遥仙宫保密。” “你是逍遥仙宫同伙人?”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帮逍遥仙宫?” “因为我愿意。” 此时,石修阳拔出史其峙胸脯上包袱中的长剑,弹身跃起,扑向徐天良,“三哥,与他罗嗦什么!” 石修阳的出手,逼得高飞翔不能不出手。 他不能让石修阳送死,必须保护他,而保护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与石修阳一起联手出剑。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歹dú凶狠的凶招。 乾坤剑与地府剑,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配合默契,天衣无缝,罩得冷森的杀气,刺向徐天良。 徐天良的脸虽然是沉静的,但他的目光却变得冷酷,透着丝丝绿色的火焰。 剑到背部,他突然旋身出剑。 钱小晴突然绽出一声大叫:“剑下留情” 话音未落,剑光倏闪忽灭。 徐天良已跃出三丈开外,到了路边。 围观的人群呼地闪开,让出一条宽宽的道。 高飞翔的剑还凝在空中,脸上满是怀疑与恐惧。 剑怎么会刺空?徐天良像是熟知乾坤剑法的招式,真是见鬼! 石修阳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手中的长剑,两颊青筋暴起,眼珠鼓暴,冷汗淋漓,牙齿紧咬着嘴唇,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鲜血从他的腹部顺着裤挡往下流淌。 徐天良刚才一剑,将他下腹划出一条六七寸长的裂口,幸喜不深,否则他就被开膛破肚了。 突起的眼睛死盯着徐天良,怎么也弄不明白,他是下路进攻,又躲在高飞翔身后,徐天良的剑是怎么刺中的? 徐天良拎着织锦袋,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曲阳城。 钱小晴看了高飞翔一眼,抢步跟在徐天良身后。 高天翔认识钱小晴,他明白刚才若不是这位铁血堡小公主一声“剑下留情”,他们兄弟俩早就没命了。 徐天良究竟是何方神圣? 华山惹不惹得起这位小煞神? 这一切,恐怕只能回华山见到掌门黄明道后才能明白。 徐天良和钱小晴走不到百步,官道上急匆匆地走来了宋志傲。 “晴”宋志傲一声欢叫:“终于找到你俩了!” 钱小晴抢步上前,唬着脸道:“你怎么来了?” 宋志傲昂着头道:“三叔叫我来的。” “三叔?”钱小晴似是不信,三叔在哪里? 宋志傲道:“三叔和堡主去了沧州,他们叫我绕道来找你们。” 钱小晴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爹爹也来了?” 宋志傲没答她的话,却对着徐天良道:“堡主吩咐你一路上要小心保护小姐,到沧州后,即将小姐送到水月轩,不得有误。” 徐天良浅浅一笑,算是回答。 宋志傲道:“堡主还……” 钱小晴急声道:“爹爹还说什么” 宋志傲瞧着徐天良:“堡主说,他很想见见你。” 钱小晴脸上掠过一抹喜色,两颊泛起晕红。 宋志傲忽然手一指:“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路口,燃起了火。 那是高飞翔点了断魂桥纸屋,在为史其峙超度亡灵。 钱小晴向徐天良眨了眨眼,横在宋志傲身前道:“没什么事,是有人在烧干草。” “烧干草?”宋志傲不信,踞起了脚。 徐天良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宋志傲道:“是天仙居杜老板告诉我的,他说想要找你们,就去城东郊荒地坟地。” 徐天良眉头一皱,霍地捉住宋志傲的手臂:“咱们走。” 宋志傲一连扭头望着路口,一边问:“去哪儿?” 徐天良拖着他飞步向前:“去天仙居喝酒。” 钱小晴眉头微皱。 去天仙居,为什么偏偏要去天仙居? 难道他心中还没有忘记那个逍遥仙宫的宫主? 虽然是清晨,天仙居的生意也是格外的好。 一楼厅卖茶和包点,厅中的八仙桌已坐满了八成,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穿过厅堂,登上二楼。 “喂!你怎么……”二楼的伙计在搂口截住徐天良,当伙计认出徐天良是昨晚包下顶楼客厅的徐公子时,立即改变了态度:“徐公子,您……来了?” 徐天良没答话,反背着手,登上了三搂。 三搂也有不少人,但比起一二楼来要安静得多。 来顶楼品茶、喝酒的客人,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物,所以大都摆出各自凌人的架子,斯条慢理的喝茶,饮酒,说话。 值堂领班还是昨夜那个伙计。他见到徐天良不觉一怔,随即点头哈腰道:“徐公子、宋少侠、钱姑娘,请里边坐。” 徐天良三人由值堂领班,带到东隅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三人刚落座,西隅搂栏桌旁一个身穿锦袍,头带狐头小帽的老爷子,尖声道:“伙计!,天仙居这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么?” 徐天良脸色微变。 值堂领班急忙讨好:“徐公子大量,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忙向在旁边的伙计招招手,自己却赶向西隅向那位老爷子解释去了。 宋志傲向伙计吩咐:“来四碟卤菜,两壶好酒,三笼小包。” 伙计已从值班堂领的示意中,知道这三人不是一般的客人,连声应晤,高声吆喝着,躬身退下。 徐天良目光从楼堂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堂中的一幅画像上。 一副镇邪的钟馗捉鬼图。钟馗的一双眼睛像活的一样,精芒闪烁。 钱小晴悄悄地拉拉徐天良的衣角,轻声道:“不要惹事,不要找铁面判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的麻烦。” 徐天良目光凝视着画像,沉声道:“我自有分寸。” 宋志傲却问他俩道:“你俩离开旧关帝庙后,有没有见过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 “哦,”钱小晴接过话道:“没有。” 徐天良目光从画像转注到宋志傲脸上,“她没见过,我见过。” 钱小晴皱着眉,吸着小嘴,在桌下暗自狠狠地踩了徐天良一脚。 徐天良似是不觉,仍然道:“在逍遥仙宫。” “你去过逍遥仙宫了”宋志傲几乎惊叫起来。 钱小晴的秀眉拧成了一条线;徐天良淡淡地道:“是的。” 宋志傲扁着嘴唇,用带着一种苦涩的声音道:“听说没有任何男人能从逍遥仙宫回来,你为什么……” 徐天良沉声打断他的话:“宋兄,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请不要问这些问题,因为我已答应过廖小瑶,替她保守逍遥仙宫的秘密。” 宋志傲看了徐天良一眼,沮丧地低下头,低声道:“她……还好吗?” 徐天良正经道:“她很好。她虽然很邪,也很冷酷,但她是个好姑娘,而且也长得很美。” 宋志傲猛然抬起头,眼皮一挑:“她是个好姑娘?” “是的。”徐天良神情肃穆地道:“她有样东西,叫我转送给你。” “她有东西送给我?”宋志傲脸上泛起奇异的神采。 徐天良从织锦袋中将坠着温玉的玉笛,取出来jiāo给宋志傲。 宋志傲用颤抖的接过玉笛,把玉坠紧紧地捏握在手中,他呼吸急促,脸色泛红,眼中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廖小瑶吹地的玉笛! 这说明廖小瑶爱着他,即使不是这样,也给了他一线追求她的希望。 钱小晴的脸亦变得红彤彤的,鼻翼在急剧地激动,显然也处在激动之中。 徐天良将廖小瑶的玉笛送给了宋志傲,这说明徐天良拒绝了廖小瑶的爱情,他真爱的人是自己。 女人不仅有嫉妒心,而且特别敏感,她在旧关帝庙的事情发生后,就意识到廖小瑶已经爱上了徐天良。她一直为这事烦恼,不安,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可是,宋志傲又将怎么办? 徐天良瞧着宋志傲道:“她很需要人的帮助,我想你能帮她,但你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要中她的邪。” 宋志傲茫然地点点头,复又道:“我不会吹笛怎么办?” 徐天良道:“到沧州还有三天路程,在路上教你。” “谢谢你。”宋志傲一反高傲的常态,伸手握住了徐天良的手。 此时,伙计的酒菜送到了。 四碟卤菜,ròu、鱼、虾、蛋,摆设图案精巧,色泽悦目,香气扑鼻,想必味道也一定不错。 两只酒壶,皆精铜制成,呈白鹤形状,做工精致,酒盅也是上了彩釉的瓷盘,相当的漂亮,壶中酒也一定是上等好酒。 宋志傲挥手斥退伙计,抓起酒壶给徐天良斟了一盘酒。 徐天良浅浅一笑,表示谢意。 宋志傲目光注视酒,端起酒盅:“徐公子,哦……师博,我敬你一杯。” 徐天良捂住酒杯道:“师傅二字不敢当。” “音乐如溪流,自见格韵,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我只能教你吹笛发音,至于音韵,全在你自己领会了。” “谢了。请,请!”宋志傲连声道。 “哎!你俩怎么把我给忘了?”钱小晴小嘴翘上了天。 “吆!对不起,赔罪,赔罪!”宋志傲说着,忙又给钱小晴斟上一盅酒。 “请!”三人举起酒盅,各喝了一口。 “好酒!”钱小晴与宋志傲同时称赞。 徐天良却唬着脸,将酒盅往桌上一放,高声喝道:“伙计!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难喝?” 楼堂里的伙计和客人全都愣傻了。 居然有人在天仙居酒楼说天仙居的酒难喝! 第二十五章 状元节上的灯谜大阵 值堂班头闻声,从内堂救火似的奔来。 徐天良端坐在桌旁,脸上布满冰屑。 宋志傲呆呆地望着徐天良,不知他的用意。 徐天良究竟是存心找岔闹事,还是真的品味太高,嫌这酒不好喝? 钱小晴脸色有些泛白。 她明白徐天良是在有意闹事,存心要给铁面判官杜云魂一点颜色瞧瞧。 她想阻止他,但知道为时已晚。此刻,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这位狼崽的行动。 她只好耐着xìng子,静观事态的发展。 值堂班头奔到徐天良身前,堆着笑脸,恭声道:“徐公子嫌酒不好喝,小的叫人换过就是。” 徐天良yīn沉着脸道:“不是酒不好,是酒中掺了水。” 酒中掺水?楼堂顿时一阵骚动。 说酒难喝,因为口味不同,尚可解释为误会,说酒中掺水,那就是明显的找岔、挑衅了。 天仙居从不卖掺水的酒。 从没有敢在天仙居找岔、挑衅。 天仙居没有例外。 值堂班头格外地冷静,没有动气,居然笑了笑道:“哦,也许是内堂伙计在舀酒时不小心,将水弄进酒壶了,小的给您换过。” 值堂班头捧过酒壶,躬身退下。 侍立的四周的伙计,眼里却透出一丝忿忿不平的光。 “徐公子,这……”宋志傲困惑地问徐天良。 他已明白徐天良是在故意找岔,但想不出徐天良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天良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无须你chā手,你只管瞧着就行了。” 宋志傲还要问话,钱小晴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片刻功夫,值堂班头捧着酒壶走到徐天良身前:“徐公子,小的保证这壶酒绝对没有掺水。” 他说话的语气,比刚才硬朗了许多。 徐天良接过酒壶,对着酒壶喝了一口,又猛地将酒壶往桌上一放:“这酒还是掺了水。” 刚刚缓和的气氛突地又凝肃起来,整个楼堂的空气像绷住了一样。 值堂班头眼中棱芒一闪而没:“徐公子……” 徐天良冷冷地道:“叫你们杜老板出来,试一试这酒究意有没有掺水?” 值堂班头脸上的肌ròu抖动了一下,强吞下一口气道:“杜老板不在店中,请徐公子……” 徐天良冷冷地截住她的话:“叫你们老板出来。” 铁面判官杜云魂虽然开了这家天仙居酒楼,但从没有人在酒楼里见过他。 徐天良原来不打算招惹这位师傅嘱咐他不要招惹的人物,但因杜云魂与逍遥宫有关联,并向高飞翔与宋志傲两次透露自己的行踪,他才决意要逼杜云魂露面。 他的原则很简单,你不招惹我,我决不招惹你,你要招惹我,不如我招惹你,这样才占有主动。 “臭叫花子,你也未免太过份了!”有人站起身来高声发喊。 发喊的人是坐在西隅楼栏桌旁,带着狐皮小帽的老爷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曲阳城内,也有见义勇为的英雄好汉! 那倒不是,老爷子认定徐天良不济事,趁此机会,露露风头,巴结一下天仙居的杜老板。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徐天良冷哼一声:“不关你的事。” 老爷子晃着头道:“杜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想到仙居撒野都不行!” 徐天良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替杜老板接此一招。” 话音刚落,徐天良伸出二指在方桌桌角上一击:“昨嚎!” 桌角应声而折。 老爷子的脸色变了,两脚打起了哆嗦。 他仗着钱财横行曲阳城,仅只横得两套花拳绣腿,何曾见过这种真功夫,值堂班头的脸上罩起一层严霜。 难道此人真如老板说的那么难以对付。 八名伙计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这种运功击桌角的功夫谁不会? 天仙居的伙计,包括伙房里的厨师,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徐天良再次冷声对值堂班头道:“叫杜老板出来见我。” “哗啦!”内堂门帘挑动,里面走出来了四人。 白衣,白裤,白鞋,白扎带。四把闪着冷芒的飘着白丝带的长剑。 钱小晴悄声道:“天仙居白衣圣士。” 随着白衣圣士四人的出现,一股凝结的杀气,宛若有形之物,逼向楼堂里所有的人。 楼堂内顿时充满了肃杀和骚动不安的恐怖气氛。 值堂班头托地往后一跃,飞过数个桌面,落到白衣圣士身前。 八名伙计立即随之后跃,都退到内堂门左壁墙下。 白衣圣士出面,自然就轮不到他们动手了。不过,他们虽已退下,脸上却还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他们想不透,收拾一个黄毛小子,老板为何要叫白衣圣士出手,而不让他立功?这排场岂不是小题大作,抬高了徐天良的身份? “啪”一声震叱,宋志傲按剑拍桌而起:“你们想依仗人多么?” 徐天良伸手阻住宋志傲:“我说过,此事无须你chā手,你这份情我心领了。” “可是……”宋志傲还想说什么。 钱小晴拉拉他的衣角,丢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她知道徐天良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和宋志傲若出手相助,只会把事情闹糟、闹大,没有半点好处。 宋志傲无奈,只得扁扁嘴,怏怏不快地坐下。 徐天良缓缓站起,移步走到堂中,目光扫过四周,冷厉地道:“要活命的,赶快离开这里!” 他冷漠的脸,冷酷的声音,使人感到有一股比四名白衣圣士更为冷森的杀气。 楼堂里的客人闻声如获赦令,立即往楼梯口奔去。 眨眼间,客人已经散尽,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人在西桌旁呆立。 徐天良运气一喝:“还不快滚!” 老爷子身子猛然一震,扑倒在地,连滚带爬,滚向楼梯。 楼堂地毡上洒下了一行湿湿的水印,一股尿骚气随之散发在空中。 刚刚趾高气扬的老爷子,此刻却被吓得尿湿了裤挡! 徐天良笑了,宋志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小晴见状,是格格笑个不停。 三人的笑声,与四名白衣圣士凝重的脸色,形成极不谐和的对比。 值堂班头和伙计都感到奇怪,这三个人死到临头,为何还笑得出来。 白衣圣士却在徐天良的笑声中,感到了一种酷厉的杀气。 这种杀气,只有在生死判官严yīn阳这种杀手身上才能感觉得到。 白衣圣士凝视着徐天良,为首的一人道:“你想要见杜老板,先得过我这一关。” 徐天良敛住笑容道:“铁面判官办事,看来并不公正。” 白衣圣士四人长剑一横:“徐公子,你先得罪魏公府闽大公子,继又闯过逍遥仙宫,又与华山派为敌。现在又在天仙居闹事,难道你真有通天的本领?” 值堂班头和伙计相顾骇然,不觉之间往后退了一步。 此刻,他们才明白杜老板为什么要让白衣圣士出手。这种排场并非是抬高对手的身份,而是因为对方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徐天良肃容道:“自古江湖是险途,一靠本身二靠胆,在下靠的就是这两点。” 白衣圣士道:“这么说来,徐公子是既有本身,又有胆量了!” 徐天良脸上静如止水,沉声道:“虎走天下吃ròu,狗走天下吃屎,这是各自的能耐。胆大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拖鸡婆,这是各自的胆量。你们老板既要管我徐某的闲事,即又不敢出来见我,你们说他是虎还是狗?” 钱小晴眼中闪烁出光亮,嘴角抿出一抹笑意。 这狼崽真聪明,竟将她说笑的笑话,也派上了地阵仗上! 白衣圣士见徐天良居然敢公开侮辱杜云魂,霍地散开,往前一逼。 白影闪动,只觉一股寒流在搅动,无声无息,不曾触动一张桌椅,四人四把剑,已将徐天良围在核心。 徐天良凝身未动,只是抓织锦袋的左手时,略抬高了几点! 宋志傲和钱小晴坐着也没动。 他们见过徐天良的身手,认为的确没有他们动手的必要。 钱小晴还有一个想法:这种情形下,杜云魂该要露面了。 徐天良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杜云魂还是没有露面。 白衣圣士四把剑开始缓缓划动。 楼堂里的空气骤然变热,温度直线上升。 宋志傲和钱小晴感到一股窒息人的热浪逼来。 值堂班头与伙计都缩到了墙壁角。 徐天良依然未动,连抓织锦袋的姿势也未变丝毫。 楼堂里空气滚热,只要迸一点火星就会烧起来。 但是,就是差这么一点火星。 徐天良冷漠的脸上透出冷酷、凶残,和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 他已决定,如果杜云魂还不肯露面,白衣圣士胆敢出手,他就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他有足够的把握,在一招之内,让四名白衣圣士,横尸在楼堂的地毡上。 他杀心灼炽,杀气顿盛,两只瞳仁里闪出骇人的绿芒。 钱小晴也感到了他的冷森的杀气,但不敢像在东郊路口那样警告他,唯恐因此使他分心,遭到不测。 白衣圣士感到了杀气、那是一种非凡的杀气。 此刻,他们才认识到徐天良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杀手。 凭多年的经验,他们非常清楚,一个人有如此杀气,必定是个无血无泪无感情,纯以杀人为嗜好的冷酷杀手。 他们四人四柄剑仍在缓慢地划动,迟迟没有出手。 他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敢出手。 没有老板的命令,他们不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双方在僵持之中。 徐天良闪着绿芒的目光,转shè向钟馗画像上的双眼。 钟馗的双眼中似有一道棱芒闪过。 白衣圣士垂下手中的剑,悄然后退。 门帘挑起,一位身材修长、颧骨高耸、目光炯炯、身穿长衫的老者踏步而出。 “徐公子。”老者拱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双手道:“杜某来迟,还望徐公子见谅。” 钱小晴灼亮的眸光盯着老者。 此人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谁也不知道,因为江湖上谁也不曾见过铁面判官杜云魂的真容。 徐天良瞧着老者,冷冷地道:“你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老者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老朽。” 徐天良冷然一哼,没再多说什么。 老者故意一挑眉,含笑道:“徐公子定要逼老朽出来,不知有何指教?” 徐天良眯眼笑笑,但脸色依然森森地道:“你在酒中掺了水。” 老者并未恼火,却扁扁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老朽真的是个凡人。” 徐天良凝目道:“知过必改,方为好人。” 老者恭谦地道:“金石良言,铭记在心。” 徐天良又道:“还有一句忠告。” “请讲。” “少管闲事,少惹是非,俗云: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老朽身在局中,自是昏花了眼,谢公子指点。” 徐天良扭脸对宋志傲和钱小晴道:“咱们走。” 老者拱手道:“好走,不送。” 宋志傲和钱小晴起身离桌,走向梯口。 徐天良抓起一双竹筷,顺手一掷:“杜老板,告辞!” 竹筷划过堂厅,“冬”地钉在钟馗的双目上,入木数寸。 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走出天仙居酒楼大门。 宋志傲问道:“那老者就是铁面判官?” 徐天良冷声道:“不是。” 宋志傲困惑地问道:“你没见过铁面判官,怎知那老者是假的?” 钱小晴道:“江湖两判官从不以真貌见人。生死判官见人时,总要带着个罗汉面具,而铁面判官见人时,总要带张铁皮面具,那老者没带铁皮面具,自然就是假的了。” 宋志傲嗯了一声,又道:“也许他是真心想见徐公子,所以以真貌相见。” “你真笨。”钱小晴翘起嘴道:“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手下的面前,暴露真相。” “呵!”宋志傲狠狠地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个杜云魂真是假的?” 天仙居顶楼内壁。 杜云魂在夹壁中站着,右手指间捏着一双竹筷。 刚才冒称杜云魂的老者,即天仙居的帐房先生,垂手侍立在夹壁外。 杜云魂低沉的声音从夹壁内传出:“通知闽大公子,我要见他。” “是。”帐房先生躬身退下。 “咋嚎!”竹筷在杜云魂指间断裂了。他那看不清脸色的脸上,露出一抹莫测如深的笑容。 夜空,托出一轮浑圆的圆月。 一阵微风吹过街头,楼下灯笼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密密的灯笼团绕在一起,簇成团团的星光,与天空的皓月、繁星,jiāo相辉映。 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转眼之间,已到了献县,离沧州已不到一天的路程。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徐天良与钱小晴最后的相聚之夜。 徐天良一旦进入西子庄,则会变成一个听命于主子的杀手。他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怎能还带着钱小晴,与她朝夕相处? 他有一个可怕的预感,到沧州后他会失去她。 因此,这一夜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而又感到可怕的一夜。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县城不大,但很热闹,比京华的元宵灯街要热闹。 全城到处挂起了灯笼。南城口的大庙坪内,数千张灯笼云集在此,斗焰争辉,还有戏班的采莲班与高跷队在表演。 不是元宵,也不是谷节,献县城大排灯笼阵做什么? 今日是献县城的状元节,所以才这番热闹。 这里有一个故事。 相传唐朝开元九年,献县有位叫和玉的考生,赶往京城赴考,因途中生病,赶到京城时,已误了考期。他怀才不遇,屡屡不乐,又在京城病倒,当他从病床上爬起来走上街头时,发现店前的整个一条街,全都接满了灯笼。他很奇怪,不是元宵节,也不是八月十五,接什么灯笼? 和玉一打听,才知道是此街的一位考生高中了状元,故在此街摆下灯谜大阵,以熔耀他的才华。和玉气愤不过,忿然上阵,大破灯谜,一口气将这位状元写下的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的迷灯全解了。 皇上玄宗李隆基酷爱字谜,便服前往观阵,见和玉势如破竹,大破新得状元的字谜阵,龙心大悦。欣喜之下,即破例封和玉为第二名新科状元,并将此街改名为“双状元街。” 献县出了状元,人们自是雀跃欢腾,便把这日立为状元节,每到状元节这天,人们便要接起字谜灯笼,在南城口大庙坪设起灯笼大阵,以寻找新的状元郎。 数百年来,献县再也没有出过状元,但这状元节、灯谜大阵的风俗,却是沿袭下来。当然,这种灯谜大阵不再是为了寻找状元郎,而是一种民间的娱乐罢了。 说也巧,徐天良和钱小晴正巧撞上这个状元节。 也许,这将是非常值得留恋的一夜。 徐天良和钱小晴沿街走向南城口大高坪灯会场。 宋志傲没有同去,他独自留在西街巷的一家小客栈中。 他有他的任务,他要练笛。 他练笛两天,不仅进步很快,而且已完全痴迷在笛音中。 大庙坪设备很陈旧,但很宽敞。 坪中搭着很多的木台,木台上桂满着字谜灯笼。 木台有大小,有高有低,灯笼也分各种种类。木台前都设有一个香案,案上摆着托盘,托盘中搁着银子、绫罗绸锻或其它的奖品。 按灯会的规定,凡猜中字谜者,都能领到一份奖品,字谜愈难,奖品的价值就愈高。 这纯粹是民间自发的活动,没有任何强制xìng,这些木台都是献县人自己搭的。自己请人出字谜,自己出台,自己出奖品,为的弘扬献县人的文化,发扬光大献县人的状元精神。 当然,也有借此机会出风头,炫耀自己财势的人,在这个年代,这种情况不足为奇。由于各人的财力不同,所以木台的规格不一致,奖品价值的悬殊也很大,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一起构成了献县状元节字谜灯会的热闹场景。 字谜灯会正值高潮。 会场中人群熙熙攘攘,喧哗声、吟字声如同海潮。 每一个木台前都挤满了人。这些人都刻意打扮成秀才、文人的模样,摇头摆脑的装出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相互高声吟着字谜。 徐天良、钱小晴忍不住想笑。 两人随着人群缓缓移动,半个时辰已将灯会游览过半,只剩下西隅角没有去。 字谜灯虽多,但大都很简易,品味较高、难度较大的字谜很少见。 徐天良已感到有些厌倦,尤其对这些装腔作势的“文人”更觉得有些厌烦。 他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预感到将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转过头对钱小晴说:“咱们回客栈吧。” 她却两眼四下张望,兴趣盎然。“走,那里有座大高台,咱们过去瞧瞧。” 他皱起眉,犹豫了一下,无奈地道:“好吧。” 这是他与她相聚的最后一夜,他不愿扫她的兴。 “走,”她兴冲冲地拉起他的手,往西隅角走去,一座高八尺、长度两丈的木台,台上呈环形立着十余根长竿,竿上挂满了各种色彩的字谜灯笼。 台前的香案上,两只托盘皆放着垒成宝塔形的银锭。 这是灯会中最大的木台,自然托盘中的赏银也是最高的。 木台上左侧,一张太师椅,椅中坐着本县最有才学,最有财势的张员外。 张员外身旁,一张靠椅,椅中坐着张员外特意从京都请来的字谜专家王先生。 台前挤满了人群。 钱小晴拉着徐天良挤入人群里。 此时,正值两个仆人挑着一只大红灯笼,挂到台中央的竹竿上。 灯笼徐徐旋转着,露出灯罩上的字谜:“孤月伴云角下,残花并落马蹄前。” 张员外微微弓身,朗声道:“打一字,这是王先生母亲的姓氏,若能猜中者,赏银加倍。” 话音刚落,立即有仆人又端来两盘银锭,搁到香案上。 “吆!这么多银子!”人群中一片喧哗。 得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人上前应试:“是个胡字。” 张员外唬脸道:“胡说八道!回家去好好读书吧。” 还有勇者:“是个腾字。” 张员外笑道:“龙腾虎跃是不是?你回去腾跃粪坑吧。” 王先生抿唇浅笑,轻摇二郎腿,神情很是得意。 钱小晴突然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笑声不高,却很刺耳。 张员外目光扫到钱小晴的脸上:“姑娘,你笑什么?” 钱小晴翘唇道:“我笑你先生居然连这种字谜也挂上大台?” 王先生脸色微变,怪声怪气地道:“你能解此谜?” 钱小晴神情倔傲地昂起头:“王先生的娘家姓熊,对不对?” 王先生睁圆了小眼,蓦地笑了笑,没回话。 这个字的谜底,果然是个熊字。 张员外故意搓搓手道:“不知姑娘如何猜得此字,是否事先得知王先生母家姓氏?” 钱小晴浅笑道:“孤月,乃月也,云脚,乃云字的下半部。 孤月伴依云脚下,即为熊字的左半首。残花,乃花头缺也(古花字头为花)。马蹄,乃为四点,残花并落马蹄前,即为熊字的右半首乃下部,故此,此字为熊字。” 全场人听得默然,此字原来如此之解,倒也精妙。 钱小晴晃着头,故意装出斯文兮兮的样子道:“王先生,这个熊字,不知猜得对不对?” 她不喜欢王先生的文人酸溜劲,和那股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气,所以有意要气气他。 王先生扁着嘴,神情蓦地已极,不知如何回话。 张员外呵呵笑道:“奇才!赏银,赏银。” 钱小晴笑哈哈地走向香案桌。 王先生霍地从椅中站起,拍拍手,尖声道:“挂灯!” 大白灯笼徐徐旋转,一行黑字跃入徐天良眼帘:“春雨绵绵妻独宿。” 白色的灯笼,凄凉的字句,不祥之兆! 徐天良心弦陡然一震。 他正待要钱小晴离开,忽然,钱小晴嚷道:“这个字谜没什么了不起,他就会解!” 钱小晴说话时,手朝徐天良一指。 张员外、王先生、还有所有的眼光都倾注到了徐天良的身上! 衣裳褴褛的徐天良,一下子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张员外毗着嘴道:“他?一个叫化子也会解这灯上的字谜?” 王先生眯起了眼,摇着头道:“稀泥不可扶,朽木不可雕。一个叫花子也能解老夫的字谜,老夫还算什么字谜专家?” 徐天良原本不想去解这些无聊的字谜,听王先生这么一说,心中倒是激起一股傲气。 他斜横身子,走上前道:“这是个最简单的字。” “最简单的字?”张员外带头呼叫出声。 这是王先生自备的字谜灯,张员外不知此字谜的谜底,但他坚信,王先生这样的字谜专家,决不会出最简单的字谜。 其实,张员外是领悟错了徐天良话中之意,徐天良说的最简单的字。不是指字谜本身,而是指谜底的字。 王先生的脸色变得灰白,傲然的神态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徐天良已经猜中了字谜的谜底。 众人用因惑的眼光瞧着徐天良。 徐天良缓缓地道:“春雨绵绵,即为yīn天,yīn天则无阳,春字中该去掉一个字。妻独宿,即为夫不在,字中再去掉一个夫字春字,去掉目,再去掉夫,不就剩下了一个最简单的字?” “是一字!”有人高声呼喊。 “妙!”人声呼喊。 张员外呼地站起,拍手道:“状元之才!赏银!” 四名仆人端四盘银锭,从后台走出。 徐天良无心领银,浅浅一笑,扭回头。 刹时,他脸色变了,笑容冻结在脸上。 钱小晴不见了,香案前,白花花的银锭撤得遍地都是。 第二十六章 天地倒悬和金陵亡魂 灯火辉煌,献县城内到处热闹。 只有东街巷内,一座小平房里,却是安静得很。 一盏昏黄的油灯。 一张小桌。 桌子的一端坐着闽佳汝,另一端坐着带着铁皮面具的杜云魂。 灯火映着闽佳汝英俊而略带苍白的脸。 闽佳汝冷冷地道:“想不到,铁面判官居然会想出如此yīn险歹dú的诡计。” 杜云魂铁皮面具在灯光下闪着青光,冷森地道:“只有在你这种yīn险歹dú人的面前,我才会出这种主意。” 闽佳汝轻拍掌道:“说得真是妙极了!但是你以为我一定会接受你的主意?” 杜云魂眼睛闪着幽光,悠悠地道:“你已经接受我的主意了。” 闽佳汝双掌按在桌上:“何以见得?” 杜云魂微弓起身:“你不是已经叫村然去通知关培南了吗?” 闽佳汝掌心透出七成内力:“你真是无所不知!” 杜云魂身子抵住桌沿,铁皮面具嘴里吐出冷冷的声音:“如果这点消息我也探听不到,还算什么铁皮判官?如何能公正地判处江湖上的纠纷?” 闽佳汝发出的内力,畅通无阻地透过桌面击到杜云魂身上。 “公正?”闽佳汝冷笑着道:“这该是叫卑鄙才对。” 杜云魂身子动也未动,铁皮面具内的眸光也无异样:“对卑鄙的人用卑鄙的手段,也该算是公正。” 闽佳汝骤然将功力加至十成:“你说徐天良也是卑鄙的人?” 杜云魂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只是浅浅一笑。 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汝骤然将功力加至十成:“你说徐天良也是卑鄙的人。” 杜云魂全力以发的内力,击到杜云魂身上,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消弥于无形。 他感到震惊,凭他的内力,能接下他全力一击的人,在武林中该是没有几个。 杜云魂居然能将他的内力接下,而又化于无形,其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 这位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闽大公子,再一次感到了武学的深奥与江湖的险恶。 他缩回手,用带着几分恭维的口吻道:“铁面判官果然身手不同凡响。” 杜云魂沉静地道:“雕虫小技,让闽大公子见笑。” 闽佳汝眉头一收,眼中透出丝丝银芒:“你为什么要向我出这个主意?” 杜云魂瞳仁陡地放亮:“因为你知道,你想要关培南死。” “哈哈哈哈!”闽佳汝迸出一串尖厉的笑声。 杜云魂瞪眼定定的盯着他,神态异样的镇定。 笑声嗄然而止,闽佳汝脸色变得冷森森的,沉声道:“他是我的亲生兄弟,我为什么想要他死?” 杜云魂铁皮面具在灯光下,变幻出斑驳的光彩:“因为他人品比你好,办事能力比你强,武功比你高,在你爹心目中,他已是魏公府王位的继承人。” 闽佳汝的嘴扭曲了,英俊的脸变得很难看:“你胡说!” 杜云魂沉缓地道:“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一直想除掉关培南,却又怕魏公王知道。” 闽佳汝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杜云魂冷冷地道:“这是个机会,一箭双雕的机会。无论是徐天良死,还是关培南死,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闺佳汝眸光一闪,鼻孔里缩了一下道:“照你的计划,这一定是关培南死。” 杜云魂默然片刻,坦然地道:“你的判断十分正确,佩服。” 闽佳汝扁了扁嘴:“可是……。” 杜云魂沉声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这正是你所期望的结果。” 闽佳汝顿了顿道:“我爹真不会发觉?” 杜云魂道:“有我铁面判官证明此事,你爹决不会怀疑。” 闽佳汝道:“那姑娘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 杜云魂,嘴角在笑,笑得相当的含蓄、冷酷:“那姑娘是个孤女,无亲无友,将她杀了扔进野狗沟,谁也不会知道。” 闽佳汝咬咬牙,剑眉一挑:“好!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杜云魂不以为然地道:“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霍枝然。” 闽佳汝冷哼道:“霍技然不成问题,我至少有十种方法让他保守秘密。” 杜云魂声音冷如冰,利如剑:“要一个人保守秘密,方法有很多种,而最好的方法即只有一个,那便是使这个人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闽佳汝脸上肌ròu绷紧,两道目光如同利刃shè向杜云魂。 杀人灭口,这是他惯用的手法,但,这法子从铁面判官嘴里说出来,却令他心惊ròu跳。 杜云魂瞧着他,又道:“徐天良杀了关培南,而不杀霍枝然,魏公王一定会起疑心,闽大公子千万不可因小失大。” 闺佳汝沉默良久,突然问:“杜云魂,你为什么要帮我?” 杜云魂直言不讳:“我想要徐天良死。” 闽佳汝扬起剑眉:“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杜云魂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动手吗?” 闽佳汝惊诧地:“你已与徐天良jiāo过手了?” 杜云魂凝目道:“关培南之所以能请到生死判官严yīn阳,我是中介人,徐天良被邀入逍遥仙宫,我是引路人,华山派截阻徐天良,我是指路人,但,我都没能成功。我承认我杀不了徐天良。” 闽佳汝目光疑转:“你希望我帮你杀徐天良!” 杜云魂冷笑道:“你还不够格杀徐天良。” 闽佳汝面含倔怒:“你……” 杜云魂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能杀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爹魏公王金刀闽少南。” 闽佳汝歪起头道:“我爹封刀已久,怎会为这个小子重出江湖?” 杜云魂冷森森地道:“他杀了关培南,情况就难说了。” 闽佳汝脱口而出:“好一个借刀杀人!” 杜云魂平静地道:“难道你不想你爹重出江湖,而将魏公府的大权jiāo你掌管?” 闽佳汝闻言,像是服了一剂兴奋剂,双眼泛红,两颊青筋,高高暴起。 杜云魂缓缓站起身,不慌不迭地道:“时辰已到,该动手了。” 南县城外,野花坡。 一片荒凉的山丘。 山丘中一座倒坍了的石牌坊。 石牌坊前,是一片荒草地。 一轮圆月,已升到苍穹正中,在山丘上洒下一片朦胧的银光。 丘坡上有风。 萧瑟的冷风呜咽着,刮过石牌坊,发出凄凄凉凉的哀鸣。 斜卧在地上的断石牌上,“女贞烈……牌坊”几个隐约刻字,在月光下闪烁。 冷风围着断石牌旋转呼呼发响,好像石牌在唱着一首怪诞而又凄凉的衰歌。 石牌坊前,二十多丈远的草地中央,chā着一根长竹竿,竹竿尖上挂着一盏大白纸灯笼,灯笼罩上画着几块不成形状的红印。 灯笼在风中摇晃,罩上的红印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漾动的血渍。 长竿下,端立着关培南。 他依然像往日一样,穿着他喜欢穿的白素服装,头上挠着一条白缎扎巾。 他在等待徐天良。 生死判官严yīn阳未能完成使命,自毁生死令牌,从此退出江湖的事,他已经知道。 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出面替徐天良调解的事,他也已知道。 铁面判官找上徐天良的事,他也知道。 人似乎没有不知道的事。 傍晚时分,霍枝然送来口信,徐天良约闽佳汝亥时在献县城效的野花坡相见,商谈有关钱小晴婚姻的纠纷的事,闽佳汝固有要事去见他爹爹不能赴约,所以请他代劳。 他原本不想代闽佳汝赴约,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答应赴约,有两个原因。 其一,闽佳汝答应放弃钱小晴,与徐天良过去的一切过节一笔勾销。冤家宜解这宜结,这个约会,不能不去。 其二,英雄惜英雄。他见过徐天良杀人的手段,与他有过一场追逐战,很敬佩徐天良,想借此机会,与他不伤和气地较量一下。 他明白闽佳汝的为人,知道他日蜜腹剑、yīn险dú辣的手段,但他没想到,他会向自己的亲弟弟下dú手。 即使他能想到,他也不会怀疑,因为这次约会,请了个铁面无私的铁面判官杜云魂为公证人。 他放心地来了,静心地等待。 他年少气盛,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奇才,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自认为天下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还多得很。 白纸灯笼在晃动,晃动中.倏地打了个旋儿。刹时,灯光与月光搅和在一起。 草地上忽地多了一人。 此人立身在长竿左侧前方一丈远的一块石头上。 他头上带着一个泛着青光的铁皮面具,不用问,此人必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关培南冷傲地看了杜云魂一眼,沉声道:“徐天良为什么没来?” 杜云魂冷冷地道:“他马上就到。” 山丘坡脚下。 徐天良似流星shè向野花坡上的纸灯笼。 庙坪灯谜会上不见了钱小晴。他到处寻找也找不到。 真是大意失荆州。 眼看明天就可以将钱小晴送到沧州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根据现场散落银锭的情况看来,钱小晴定是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被人绑架走的。 谁敢绑架铁血堡的人? 他立即想到了闽佳汝。 难道这条色狼,还没对钱小晴死心? 若是如此,钱小晴落在闽佳汝手中,必是凶多吉少! 他心如火焚,两眼泛着绿芒,恨不得要将庙坪翻过来。 夜渐深。 空中皓月正明亮。 庙坪上的灯笼火光,却逐渐熄灭了。 献县城一年一度地状元节已告结束了。 徐天良快快地走出庙坪,准备回客栈见了宋志傲再想办法。 此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叫化子,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道:“请问可是徐天良?有位闽大公子叫我传个口信给你,若要见钱姑娘,马上赶往野花坡去。” 徐天良心猛然一惊,忙道:“不错,我就是徐天良。” 徐天良目光迅即掠过四周:“传口信的人呢?” 小叫花子道:“他早已走了,我是按照他的吩咐,等他走出了庙坪,才来找你的。” 徐天良急急地问:“野花坡在哪里?” 小叫花子道:“山城东门,往南两里路,见到一片山丘就是。” 徐天良转身就跑。 “哎!”小叫花子跳着脚嚷道:“你还没给赏银呢,站……住!” 哪里还见得到徐天良的身影? 小叫花子跺着脚骂道:“小气鬼,背时鬼!短命鬼!真他妈的倒霉!” 徐天良依照小叫花子所指的路,很快就到了野花坡脚上。 山丘上的白纸笼,特别惹眼,就像是招魂的幽冥灯。 他奔向白纸灯笼。 荒坡,野草,冷风,明月。 白纸灯笼上的“鲜血”,凭添了一种不祥的征兆。 他像流光摹然飘曳到草地上,立身在关培南身前一丈远的地方。 于是,关培南、杜云魂和徐天良,呈个三角形对立站着。 关培南沉声道:“徐天良,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目光却盯着杜云魂:“阁下就是铁面判官?” 杜云魂点点头,眸子在铁皮面具内放亮:“正是老夫。” 徐天良眉头微皱:“你来这里干什么?” 杜云魂淡淡地道:“来作公证人。” 徐天良目光转注到关培南脸上道:“闽大公子在哪里?” 关培南目光迎视着徐天良:“在下魏公府二公子关培南,大哥有事不能前来,叫小弟权作代表。” 徐天良目光闪了闪:“你们兄弟不相像么?” 掺和着舟光的灯笼乱晃,照亮了关培南英俊的脸。 脸庞轮廓、眉毛、眼睛、鼻梁、还有那微阔的嘴,与闽佳汝无一不像,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这张脸上少一份狡诈,多一分刚毅。 徐天良无意与他纠缠,正色道:“你说吧,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关培南并未领会他话中的真实含意,故此板起脸道:“我并不想要怎么样,只想与你切磋一下武功。” 徐天良沉下脸:“我可没有这个兴趣。” 关培南转身向杜云魂。 杜云魂冷青的铁皮面具内目芒一闪。 关培南声音变冷:“这可由不得你,这场比武,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徐天良以为关培南在以钱小晴作威胁,不觉胸中腾起一团怒火。 他目中闪出绿芒:“你想威胁我?” 关培南怕徐天良不肯与自己比武,错过一次大好机会,所以刚才已与杜云魂想好了主意对付徐天良。 关培南胸有成竹地道:“你若胜得过我手中的金刀,钱姑娘就归你,你与魏公府的所有仇怨一笔勾销,如果……” 徐天良毅然打断他的话:“一言为定。” 他为钱小晴的安危担忧,唯恐夜长梦多,对钱小晴不利。 他曾与关培南jiāo过手,虽是一两招,他已自信有胜对方的把握,对方擅长的是轻功,现在提出比刀剑,正中他下怀。 关培南抖开肩背上的皮囊,抽出一柄刀来。 此刀宽背薄刃,长三尺三寸,刀背上系着九只金铃,刀柄上对面嵌着两颗夜明珠,刀锋上两个细刻的篆字,“金陵”。 金陵宝刀! 魏公王金刀闽少南用过的刀。 这柄刀不知斩下多少颗人头,让多少武林豪杰、绿林强徒、在刀下俯首称臣。 刀一出鞘,灯光、月光顿时黯然失色。 一股冷森、惊人的杀气,通向徐天良。 “好刀!”徐天良忍不住喝叫一声。 与此同时,他身形微侧,腰间织锦袋中的剑跃然出鞘。 斑驳、古意、陈旧的剑,剑身都是锈斑,而锋口却似有一秋水泻出。 天神剑! 神谷门门主燕神飞用过的剑。 这柄剑曾挑武林九派十三帮堂,令江湖黑白两道英雄,闻风丧胆,魂飞天外。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萧杀,罩向关培南。 “好剑!”关培南报以回喝。 杜云魂瞳仁里闪过几点鬼火似的光亮。 关培南敛住刀道:“你我今日比武,乃是切搓武功,我不愿伤和气,因此双方只是点到为止。” 徐天良不觉一怔。他没想到关培南的态度竟会是如此友好。 关培南瞧着他道:“你不愿意?” 徐天良略一犹豫:“如此更好。” 杜云魂一旁道:“双方比武以十招为限,十招之内不能取胜,即为和局。jiāo手双方,一方使刀,一方使剑,除刀剑外,不得施放暗器、dú物及其它手段来取胜。另外,比武场地为十丈圆圈,比武中若有一方被逼出圈外即为输。” 关培南缓缓举起刀:“徐天良,你可不能让,你一让,钱姑娘就是我大哥的了。” 徐天良是弄清了关培南绑架钱小晴的用意,淡然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的,你可要尽全力,你不尽全力,你大哥就没指望了。” 双方都动了要与对方认真较量一下的心意。 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魂的龙虎之斗,尽管比武的规定是点到为止。 关培南金刀一抖,刀背上的金铃发出一阵刺耳惊心的响声。那声音像是招魂旗上的亡魂铃响。 徐天良宝剑一扬,剑尖发出一种怪异的鸣啸,像是夜狼在嚎叫。 天神剑!关培南微微一怔,直到此刻,他才认出徐天良手中的剑。 杜云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铁皮面具内的嘴抿得紧紧的,嘴缝里透出四个无声的字:“天狼神月。” 他等侯的东西终于出现了,数十年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他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显然是处在激动之中。 关培南冷沉的声音响起:“公证人,可以动手了吗?” 杜云魂似从梦中惊醒,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迅速宁定,郎声道;“开始……” “请!”关培南话音刚出,刀光似长虹,倏忽即至,已刺到徐天良胸前。 徐天良身形一旋。 “当!”刀剑相击。空中的电光,与地上乍起的冷芒,擅在一起。 两人一触即分。 相互jiāo换了一下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是一丈左右。 杜云魂清朗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一招。” 关培南爽然地道:“徐公子后发先至,好快的剑法。” 徐天良淡淡地道:“过奖。” 关培南冷笑了一声:“可你别高兴得过早,我的刀比你的剑还要快。” 说话间,关培南突然发动,手中的宝刀上下翻旋,划出一溜溜、一条条、一圈圈的致命刀光,罩向徐天良。 徐天良宝剑斜垂,凝身不动。 他想动,争取变被动为主动,但他却不能动。关培南的刀实在旋转得太快,他看到的是一片金芒,根本看不见刀锋指向哪里。找不到刀锋,他就无法出手,如果出手稍有偏差,他就败了,因此,他的剑只能斜垂着。 刀光罩在他身上,一道冷厉的寒芒shè向他肩井穴。 刀锋!他出手了。 一抹青莹莹的光华在刀光圈中冒起,漫天的金丝利芒,随着急促的金铁jiāo鸣声,化为无数点金星。 由于是快招,刀锋破空之声在草地上空,发出声声裂帛也似的刺耳锐啸;杜云魂连声急喝:“两招、三招、四招……九招!” 徐天良与关培南攸然分开,各自落到原有的位置。 关培南立在竹竿上。 徐天良立在丈外的草丛中。 两人脸上皆充满了敬佩之情。 这几招,双方都竭尽了全力。 关培南按着刀,正直地道:“说实话,若不是我抢先出手,占有先势,恐怕我已经败了。” 徐天良端然地道:“说实话,你的刀法确实很快,若不是你收刀点我肩井穴,结局怕是两败惧伤。” “哎!”关培南豪迈地道:“我说过,咱俩比武伤和气,只是点到为止。” 关培南此刻高声发话:“徐公子要小心,这最后一招更加厉害,你若躲不过,就往后退,退出三丈外就没事了。” 徐天良目光闪了闪,诚恳地道:“谢谢。不过,我这最后一招也很厉害,你若觉得无法对付,就往左跃,跃出三丈外就没事了。” “很好。”关培南通达地道:“比过这一招之后,不管结果怎样,也不管大哥怎么想,你这个朋友,我是jiāo定了。” 徐天良肃容道:“我也一样。” “还是我先出手,你准备接招吧。”关培南说着,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金刀。 他面色倏寒,不再说话,心神已和手中的金刀合为一体,浑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 杜云魂感到了这股杀气,铁皮面具内的脸色变得惨白。 徐天良脸色凝重,目光注视着关培南手中的刀。 这柄刀不知杀了多少人,刀身上跳动流灿的金芒,像是那些刀下冤魂眨动的眸光,在向面对这把刀的人发生呼唤,要他们与冤魂一样,用鲜血和灵魂来祭这把金刀。 金陵亡魂! 徐天良心一沉。他曾听师傅提到过这一招无解法的绝杀刀式。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手中的天神剑,双手握住剑柄,微闭双眼,叉腿直立。 刹时,他全身发出一股冷森的寒气。 天地倒悬。 他已忘掉了一切,意识中只有这把剑,他是为用这把剑杀人而存在。 双方都使出了绝杀招式。 超级的高手,只有在遇到致命的死敌,或是真心的朋友时,才会使出绝活。 杜云魂看到徐天良的架势,先是一惊,随后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徐天良与关培南究竟谁胜? 他俩,谁也不会胜。 第二十七章 “倒悬天地”下的冤魂 “看招,金陵亡魂!”关培南先声告警,然后挥刀向徐天良发出凌厉的一击。 他是凌空攻击,身形拔高两丈有余,厉啸声中连人带刀粹然扑下。 余天良微闭的眼睛陡然瞪大,眼里迸shè出灼炽的绿芒。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事实。 就在关培南出声告警之时,石牌坊的断石之后,走出了霍枝然。 霍枝然右手握着雁钢刀,刀锋按在他左手扣着肩井的钱小晴脖子上。 钱小晴披着灰狼袄,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望着他。 妈的!狡诈的关培南。想在最后一招,用钱小晴来扰乱他的心绪。置他于死地! 他正要厉声喝问,关培南已发动了攻击。 他想问铁面判官杜云魂,这是怎么回事,却已来不及了。 关培南因背向石牌坊,又在全心攻击之中,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良仍痴呆着。 关培南刀已到徐天良头顶。 一招准备,故此收招并不难。 石牌坊断碑前,霍枝然一刀勒过钱小晴脖子,一股刺目的鲜血喷上天空! “呜哇”一声如狼曝月的嚎叫,甚是凄厉。 一抹烂灿的冷芒,宛如来自于无穷的苍穹。 徐天良的倒悬天地出手了。 关培南跃身过攻,凌空扑下,头朝着地面,蓦地,天地倒转了,他觉得自己正在朝着天空飞去。 空中的明月离他愈来愈近。 他知道不妙,急忙左跃。他轻功极好,凭空虚蹬,身子已向左飘出丈许! 他只需蹬两脚,就能逃出天地倒悬杀式的圈外。此时,杜云魂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右手手指轻轻一弹。 关培南只觉得腰背命门穴一麻,全身顿时瘫软,双脚蹬不出去了! 一线冰凉! 冰凉的冷风,从脖子上吹过。 他在空中凝住身子,直线往下坠落,与此同时,一股血柱像喷泉似的在空中喷开。 徐天良从他身旁掠过,直扑向石牌坊。 意识还尚未从关培南的脑海中完全飞走,他知道自己中计了,只是不明白杜云魂为什么要加害自己。 “砰!”他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手中的金刀扔得远远的。 他拼命地瞪大眼,挣扎着,竭力想扭回头去,看看徐天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脖子刚一扭,喉头咯地一声轻响,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他像叹息似的吐出最后一口气,身子一阵抽搐,寂然不动了! 在离开这世界之前,他是有理由叹息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究竟是杜云魂,还是闽佳汝要害他。 他毕竟太年轻了,而且脾气也不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令人叹息。 徐天良掠到石牌坊断碑前,拖起浑身是血的钱小晴,发出一声怒怨的呼喊:“小晴!” 他没有检查钱小晴的伤口,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死了,一个人如果连喉管都割断了,这人还能活着? 他猛然抬起头,闪着缘光的目光扫过四周,嘎然喊道:“你……” 四周一片沉寂。荒草在冷清的月光下颤栗,呻吟! 哪里还有霍枝然的身影。 他紧抿下唇,手中的剑在断石碑上一削,“嚎”断石碑裂为两截。 他低下头,突然,目芒一闪,再闪。 他松开拖着的钱小晴的手,从钱小晴脸上“噗”地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跃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女人的面孔。 中计了,心念一闪而过,他忽地跃起,抢向比武地,扑到关培南的身旁。 关培南仆俯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呆呆地望着关培南脖上的剑口。天神一剑几乎将关培南整个脖子削断,仅留下一点皮ròu,将脑袋与脖子连在一起。 关培南斜歪着脸,一双眼睛仍圆瞪着,仿佛是死不冥目,良久,徐天良缓缓抬起头,横着手中剑,转身向左侧方向。 左侧的石块上,仍旧站着杜云魂。 他还没有走,月光和灯笼光jiāo织印在他铁皮面具上,泛出一层惊人而神秘的光彩。 “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天良声音平静,但却目露凶光。 一场公正的决斗或比武出了差错,公证人逃脱不了责任。 如果杜云魂作不出很好的解释,他就决心杀了他。 杜云魂平静地道:“我不知道。” 铁面判官既然敢留下来,必然早已有所准备。 “你会不知道?”徐天良扬起了眉,满脸布满杀气。 杜云魂镇定自若地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留在这里,等候你的问话了。” 这是最有力的解释,使得徐天良一时无话再问。 徐天良沉默片刻,抿抿嘴道:“是闽大公子请你来的?” 杜云魂断然地摇摇头:“不是。老夫与闽大公子素无jiāo往。” 徐天良道:“如此说来,霍枝然押钱小晴来此,你是不知情了?” 杜云魂道:“老夫确实是不知情,但老夫有责任。” 徐天良轻哼一声:“哦!” 杜云魂正色道:“老夫身为公证人,自要保证双方比武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进行,因此应该要清理场地,绝不能容许任何人入场捣乱,可是这一次老夫失职了。” 徐天良脸色悠然变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杜云魂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却道:“老夫愿意承担失职的一切后果。” 徐天良声冷如冰:“是吗?” 杜云魂泰然地道:“你动手吧,老夫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徐天良身形一晃,已闪至杜云魂身前,天神剑剑锋抵住杜云魂的咽喉。 杜云魂出人意料地没有出于抵抗,也没有闪避。 这是个大胆的冒险,因为凭徐天良的xìng格,他随时可能真的杀死他。 徐天良凶狠狠地道:“是谁设下的圈套?” 杜云魂沉静地道:“不知道。” 徐天良剑锋轻轻地抵了抵:“是不是闽大公子?” 徐天良仍是三个字:“不知道。” 徐天良瞳仁里闪出绿光:“你真的不肯说?” 杜云魂冷静得如同一块冰铁:“铁面判官一言九鼎,字字千金,没有证据的事,决不会乱说。” 徐天良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说,对关培南的死,你应该负责。” 杜云魂冷冷地道:“难道还要老夫再说一遍,请你动手?” “好!那你就去死吧!”徐天良杀气腾腾地道。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并没有马上付诸行动,因为愤怒还没有让他丧失全部理智。 杜云魂仍是静静地站立着,纹丝不动。 徐天良的眼光扫在他的铁皮面具上,就似一柄利斧砍在铁砧上,火星四溅。 “呀!”徐天良如夜狼般咆叫了一声,收回手中的剑“算你有种!” 杜云魂瞧着徐天良,沉缓地道:“徐公子要想知道实情,找到霍枝然不就真相大白了?” 徐天良眼中的绿光闪了闪,默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杜云魂又道:“至于关培南的死,老夫身为公证人,自会在魏公王面前说明真相。” 徐天良脸色凝肃。 这位铁面判官究竟是敌还是友? 杜云魂顿了顿,换个口气道:“今日老夫失职,徐公子能剑下留情,这份情,老夫日后定当回报。” 徐天良冷冰地道:“不敢当。如果你定要回报,就请替我收拾这里的残局吧。” 说罢,徐天良扭头深沉地看了关培南一眼,轻叹口气,缓步走出草坪。 人出草坪,身形一旋,已不见了踪影。 杜云魂还在原地站着,右手掌心捏着一颗蓝色的小三角钢(此处缺436-437页) 宋志傲却按捺不住,双手猛然抓住他的肩头道,“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良没有动作,但瞳孔在收缩道:“她是怎样回来的?” 宋志傲忍住xìng子,咽了咽嘴道:“大约是半个时辰前,我正在房中练笛,忽听到后门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奇怪,忙出院外,没想到竟在后院外发现了师妹她……” 徐天良眉头一皱。 显然,绑架钱小晴的人,目的并非在钱小晴身上,而是逼使自己去野花坡与关培南约会比武。 宋志傲继续道:“师妹只是中了迷香,昏迷不醒,身上的物件都在,唯独没了这件狼皮袄,我本想去找你,但又放心不下师妹,只好把她弄到你床上躺下,耐心地等你你回来。” 徐天良收缩的瞳仁里,闪出森森的亮点。 绑架人并无意伤害钱小晴,目的只是想让自己误会,以便在野花坡用杀假钱小晴激怒自己,与关培南生死相搏。 难道绑架的目的,是意在加害关培南! 杜云魂所为? 铁面判官在江湖以公正为名,而且关培南是闽少南的义子,魏公府的二少年。 这情况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闽佳汝所为! 关培南是闽佳汝的弟弟,不管是实际上的,还是名义上的,他终究是他的弟弟,这种情况也不可能,但不是绝对不可能。 只要有一点可能的事,就会有人去做。 徐天良霍地站起身来。 宋志傲没再问话,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睛透出焦急之情。 徐天良简要地将发生的事叙说了一遍。 宋志傲顿时脸色变了,眼傻了。 徐天良居然将魏公府二少年关培南给杀了。 这个祸可惹得不小! 堡主刚请南剑王欧阳虹、九杖怪乞龙松生、神拳太保曹长胜和少年天佛大师到魏公府将钱小晴的婚姻纠纷调解。现在却又是魏公王闽少南的儿子被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次就是请少林主寺天然方丈和三清老祖出面,也决无调解的可能。 也许,这就是江湖腥风血雨的开始。 徐天良却平静地道:“人是我杀的,与你铁血堡无关,你用不着害怕。” 宋志傲身子微微一抖:“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担心。” 徐天良平静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冷酷:“我并不是有意杀他,如果魏公王执意要找麻烦,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宋志傲露出一脸迷惑的神情,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 难道徐天良还不知道魏公王在江湖上势力。 他正待说什么。 徐天良道:“我现在就去找霍枝然,若找到他,或许能弄清事实真相。” 宋志傲立即道:“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了。”徐天良沉声道:“这是我个人的事。” 宋志傲挺起胸膛,端然道:“你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 徐天良唬起了脸:“你的心意我领会了,但你决不能chā手此事。” 宋志撒气地吸起嘴:“为什么?” 徐天良冷沉地道:“第一,我不愿此事,牵连到铁血堡,且此,小晴要人照顾,我只有三成能力摆平这件事,用不着别人帮助。” 宋志傲怔了怔,随即道:“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也就只好不去了,可你要小心,” “谢谢。”徐天良转身就走。 他走到门外,又扭头道:“请将狼皮袄上的血洗干净了,如钱小晴醒来时,我还没有回来,千万不要将杀关培南的事告诉她” “这……”宋志傲颇觉为难。这等要事怎能瞒得过钱小晴? 他想唤住徐天良,但还未开口,徐天良已跃shè院里不见了! 徐天良在献县城里到处乱窜、搜索。 不知道霍枝然藏在哪里,也没有任何线索,靠的全是运气! 运气好,也许能找到霍枝然。 他转过东窗口。 蓦地,一条汉子拦在他在面前。 青衣,青裤,青扎带,青蒙面巾,不用去多想也知道必是个剪径强盗!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身叫花子般的打扮,怎么招来抢劫强盗? 青蒙面巾内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正打量着他。 能在暗中发光的眼睛,说明青衣蒙布人的功力,已达到了武林一流高手的水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心情不好,野xìng顿发,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嗜血yù望,顿时双眼绿芒灼炽。 “狼崽,慢动手!”青蒙面人大概是看出了徐天良的心意,急声阻止。 徐天良伸向天神剑的手凝住在腰旁,两眼幽幽地瞧着对方! 知道他狼的外号的人并不多。 他凝目冷声道:“你是谁?” 青衣蒙面人道:“有人要见你,你随我来。”说罢,转身就走! 徐天良略一犹豫,踏步跟上。 转过街口,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座府院门前。 两个大石狮。 两扇朱漆大门。 四盏大灯笼。 灯笼光下,“太博院”三个字在闪耀。 怎会是这个地方?徐天良心中暗自猜疑。 太博院是献县城状元节字谜灯大会的总指挥地。 难道是那位王先生要找自己? 或许,又是那位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在耍弄自己? 猜想之间,太博院的大门“呀”地打开,门内四名粗旷汉子看了徐天良一眼,向青衣蒙面人做了个手势。 青衣蒙面人带着徐天良踏入大门。 门内是大院。院里一片漆黑,一片清静。 但,徐天良凭着狼一般的敏感,觉察到院里埋伏着不少人,黑暗中透出一股冷森的萧杀。 这哪像一座文院,简直就是一座武馆。 穿过大院,绕过内厅,踏上一条两尺有余的幽径。 虽是黑夜里,借助着暗淡的月光,他那双狼眼仍可见到小路旁参差摇曳的翠柳松枝,间或闪耀的奇花异蕊、喷着水柱的清澈池塘。 好一所优雅的去处! 这位神秘的主人究竟是谁? 小路尽处,树荫掩映之中,一座小阁楼。 淡淡的月光映着门框横楣上,三个不大不小的字:“墨香客。” 青衣蒙面人垂首道:“徐公子请,主人就在楼内待侯。” 徐天良没多说话,踏步入门。 楼厅,是客厅。 一色宋代文房的摆设。 四壁挂着四幅不同的装修精美的书画,一张书桌,桌上搁着文房四宝,两张客人坐的靠椅,中间一张雕花檀木茶几。 左右壁角,摆着两个搁满了书的大书柜。 书桌后端坐着一人,神情肃穆,宛似一尊石像。 徐天良见到此人,脸色倏变,立即抢步上前,双膝跪地叩首道:“徒儿徐天良,见师傅!” 他万万不曾想到,要见他的人,居然是他的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 徐沧浪冷冷一哼:“你干的好事!” “师博,徒儿……”徐天良想解释。 徐沧浪冷声打断他的话:“站起来说话。” “谢师傅。”徐天良从地上爬起:“您老人家怎么上这儿来了!” 徐沧浪瞪着右眼:“你连连闯祸,我不来怎么行?” 徐天良垂下头:“师傅……” “哼!”徐沧浪厉声道:“你为什么要偷走我茅屋中的剑?” 徐天良呶起嘴道:“徒儿只不过想找一件得心应手的兵器。” “你知道那是什么剑?” “神谷门主燕神飞的天神剑。” “你也配使这柄剑?” “师傅既然具教徒儿燕门主的倒悬天地剑法,徒儿就一定配使这柄剑。” “放肆!”徐沧浪左手一巴掌拍在书桌上,“你为什么不遵照师傅之言,走大道去沧州,而擅入新丰县城?” 徐天良抬起头,一双亮眼瞧着师傅:“我迟早要归回人群中,所以想早一点熟习一下人群的生活,更好地完成皇祖圣命,这有什么不对?” 徐沧浪忿然地道:“好小子,你现在居然敢与师傅耍起嘴皮子来了!我问你,是谁救了你的命?是谁把你抚养chéng rén?是谁教你武功,教你文字,教你诗琴书画?” 徐天良亮眼睛黯淡下去,带一丝歉意口吻道:“师傅,徒儿再不敢了。” 徐沧浪唬着脸道:“再也不敢了,这句话,你在山谷里曾经说过多少次?” 徐天良正色道:“徒儿谨记师命,下不为例。” 徐沧浪声音陡地一变,变得有些哑涩:“你杀得就是魏公府的二少爷关培南?” 徐天良微微一怔,旋即,点头道:“是的,但我并非有意的杀他,” 徐沧浪眯起独眼:“怎么回事?” 徐天良将野花坡发生的事,又重叙了一遍。这一次说得比较详细。 徐沧浪面色凝重,眯眼不语。 徐天良扁扁嘴道:“请师傅放心,我自会去魏公王府,向金刀闽少南说明真情,摆平此事。” 徐沧浪道:“傻小子,你以为你就能摆平此事?” 徐天良颇觉为难地道:“师傅的意思是……” 徐沧浪肃容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明天到沧州西子庄去。” 徐天良顿首道;“是。” 他不安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师傅说不要他管这件事,就一定有办法摆平闽少南。 徐沧浪轻咳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爱上铁血堡的钱小晴了?” 徐天良翘翘嘴道:“您为什么都知道?” 徐沧浪板着面孔:“我在问你,是与不是?” 徐天良咬咬牙,毅然道:“不是。” 徐沧浪眯着独眼陡然道:“你在骗我。” 徐天良沉沉地道:“作为一个皇祖圣命的杀手,不应该有感情,更不应该去爱上一个女人。” 徐沧浪道:“你说的是真话?” 徐天良道:“是的。” 徐沧浪独眼珠中闪出冷峻的目光:“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一直护着她,为了她,甚至不惜将关培南也给杀了?” 徐天良冷静地道:“我欠她一份人情,答应护送她到沧州,我不能不遵守诺言,如果一个杀手不能遵守诺言。就不配是一个好杀手。” 徐沧浪冷笑道:“你很会说话了。” 徐天良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到沧州后,我就会将她jiāo还给她的父亲,铁血堡堡主钱振宇,再不与她往来。” 徐沧浪仍含着一丝笑意道:“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为师的给你留一条后路,完成皇祖命之后,你是否还打算见她?” 徐天良未加思索,坦然道:“假如完成皇祖之命后,我还活着,我就娶她为妻。” 徐沧浪顿起笑容,正色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听着,你如果在完成皇祖圣命之前还与钱小晴jiāo往,儿女情长,招惹是非,那就只会有一个结果……” 话音顿了顿,他一字一吐:“为师杀了她。” “不要!”徐天良情不自禁,惊呼出口! 徐沧浪脸上又泛起一丝微笑,那是一种在心底无法抑制的微笑,他早已看透了徐天良的心思。 他缓缓地道:“你要时刻记住,她的命全在你的手中。” “是。”徐天良点点头。 这不容易办到,但他已别无选择。 徐沧浪举起左臂:“你可以走了,也许此刻她已经过来了!” 徐天良施了一礼,转身走向厅门,脸上却有一丝犹豫。 “狼崽。”徐沧浪唤住徐天良,“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徐天良扭回头,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傅,您原来是否叫过余行生?” 徐沧浪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但迅即宁定,沉声道:“没有。” 话锋一挫,又道:“是谁问起这个名字?” 徐天良灼亮的眸光盯着师傅的脸:“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 徐沧浪冷冰的脸上毫无表情,右手的空袖猛然一拂:“你走吧。” 徐天良走出了默香斋楼。 青衣蒙面人依然在前面带路。 徐天良脸色yīn沉,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皇祖家室是什么人,有多大的势力,但从师傅有把握摆平魏公府闽少南,可知皇祖家室的势力绝不比魏公府小,他更觉肩上担负的皇祖圣命重逾千斤。 师傅没有承认自已是“余行生”,但从他瞬间脸色变幻中,他断定师傅一定知道“余行生”是谁。师傅与逍遥仙宫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看夜空。 星月已被一片乌云罩住。 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他却陷入了一片迷雾里,不知所措。 墨香斋内。 徐沧浪默然呆立着,脸上的肌ròu痉挛了数次。 “难道是她……真会是她?”他咬住了唇。 良久他才恢复常态,定住心神,左手指伸入嘴内,发出一声低沉的哨音。 四个青衣蒙面人应声出现在厅堂内。 徐沧浪沉声发令:“立即出动所有人员去找霍枝然,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他!” 第二十八章 竹林中的西子庄 五更时分。 天即将放亮,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整个献县城,深沉地座落在一团昏暗,一片死寂之中。 闽佳汝仍然坐在东街巷内的小平房里。 昏黄的烛光在跳窜,墙上的人影在晃动,房内呈现出一片冷清,隐蕴着一团凄凉。 他沉静地坐着,耐心地等待。 他心里有些慌乱,但表面上却十分沉着。 野花坡上的结局,不知会怎样? 虽然无论哪一种结局都对他有利,但他心底都不踏实。 如果关培南杀了徐天良,必然会发觉霍技然所使的卑鄙手段,这个倔强、愚蠢的二公子,决不会放过霍枝然和他。 如此一来,他在爹爹眼前的身价和魏公府的地位,必定会只升不降。 如果徐天良杀了关培南,他就多了一个随时可以威胁他的敌人:铁面判官杜云魂。 受人威胁不是个滋味,但要杀人灭口除掉杜云魂,却又谈何容易?这将是一块无法除却的心病。 万一此事让爹爹知晓,他这条小命就没得救了! 因此,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后悔,但,没有了退路。 他竭力稳住心神,眼睛从门上转注到屋梁上。 屋梁上张着一张蜘蛛网,网上吊着只剩下半个残壳着苍蝇,挂在网边不住地摇晃。 日后,自已是否也会像这只苍蝇一样? 他感到困惑与迷芒。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已办事没有把握。 烛光一闪。 他目光立即转向房门。 霍枝然闪身入房,返身将房门栓好。 闽佳汝端身未动,不慌不忙地问道:“怎么样?” 霍枝然抢身至闽佳汝端坐的小桌旁,压低声道:“二公子已经死了。” 闽佳汝脸上的肌ròu抽动了一下,沉声道:“怎么会这样?” 霍枝然楞了楞,深陷的眼眶里小眼珠溜溜一转:“徐天良的剑法实在是太厉害了,二公子不是他的对手。” 闽佳汝沉着脸,缓声道:“杜云魂呢?” 霍枝然道:“他叫你收场面,自己却走了。” 闽佳汝剑眉一皱:“哦。” 霍枝然俯下身道:“他叫我转告大公子,他自会到魏公府去向老爷说明实情,证明关培南是在与徐天良的公平决斗中而被杀,与大公子决无关系。” 闽佳汝轻叹口气道:“我原本想你用杀假钱小晴来扰乱徐天良,置徐天良于死地,没想到竟会弄巧反拙。” 霍枝然望风使舵,急忙附和道:“世上许多事,谁能想到,谁又能说得清?大公子不必内疚。” 闽佳汝默然地点点头。 霍枝然把头凑到闽佳汝脸前:“杜云魂还要我告诉大公子,他已查到徐天良的来路了。” 闽佳汝微皱的眉头一扬,急声道:“徐天良是什么来头?” 霍枝然道:“他来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漠死亡谷,师傅是八绝文狂徐沧浪。” “徐沧浪?”闽佳汝脸色一连数变。 霍枝然低声道:“听说徐沧浪是自称皇祖的张……” 闽佳汝沉声截住他的话:“一切都已处置好了?” “是,是。”霍枝然连声道:“一切都照大公子吩咐的办妥了,二公子的尸体己收殓入棺,叫人连夜到十里铺,那女人的尸体已被扔入野狗谷。帮助清理尸体的两名外地人,我也已将他们杀了。” 说话间,霍枝然从肩背上摘下金陵宝刀,搁到小桌上:“这是二公子留下的金陵宝刀。” 闽佳汝伸出颤抖的手,按在金陵宝刀上,喃喃地道:“想不到爹爹居然将封存的金陵宝刀也……jiāo给了他。” 霍枝然讨好地道:“二公子已死,这柄金陵宝刀,不就是大公子的了。” “哈哈哈哈。”闽佳汝突然一串大笑,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盘;“霍管家,你辛苦了,我敬你一盘。” 霍枝然望着酒盅,不敢伸手,支吾着道:“大公子,这……” 闽佳汝唬起脸:“你连我大公子也不相信,害怕这酒中有dú?” 霍枝然摇着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闽佳汝端起酒盅。一口将盘中酒饮尽,喷喷嘴道:“你跟随我爹多年,从小看着我长大,又服侍我这么多年,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我即使能忍心杀我的弟弟,也决不会伤害你。” “谢大公子。”霍枝然脸上露出感激之情。 他并不是担心闽佳汝要害他,而是出于一种老江湖的本能反应。 闽佳汝不再拒绝,端起酒盅,仰脖就饮。 在霍枝然仰起脖子的瞬间,闽佳汝的右手一抢,金陵宝刀出鞘。 一道金芒。 一线冷风。 霍枝然情知不妙,已来不及了。 闽佳汝亲弟弟能杀,手下一个随从还不能杀? 烛光突地窜起,一阵摇曳。 房间暗了,变得暗红。 霍枝然瘦长的身躯旋转着,一股鲜血像喷泉似地从他脖子上喷了出来,shè在墙上。 闽佳汝凝刀卓立,眼光盯着屋梁蜘蛛网上的苍绳,神情冷峻。 不能像那半只苍绳一样,坠在网中,任蜘蛛吞食。 有句古话:“量小非君子,无dú不丈夫。” 闽佳汝将是魏公府的王爷,武林的至尊霸主! 他低头看看手中金刀,虽然他用金刀割开了霍枝然的脖子,挡住了迎面喷来的鲜血,但金刀的本身,却丝毫没有粘血。 罕见的宝刀。 罕世的人材。 他冷傲地昂起头,大步走出房外。 他刚走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四名青衣蒙面人闯进了小平房。 沧州位于河北省东南部大运河附近。 沧州,是个泛指的地域名称,它包括沧州市、沧县,东关,大满庄等地。 西子庄,在沧州市沧县之间的一片翠竹林里。 水月轩,在运河畔的冯桑口附近。 徐天良决定先将钱小晴送往水月轩,以实践他的诺言。 十字路口。 路旁一箭之地,一颗老槐树树荫下,倚着树干搭着一个茶棚。 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走入茶棚。 棚里有二张桌子。 一张桌旁坐着个挑脚夫。 一张桌旁坐着个老渔翁。 还有一张空桌。 徐天良三人在空桌旁坐下。 宋志傲拍着桌子嚷道:“老板,来一壶铁观音,三笼包子” “哎!来啦。”茶棚老板应着声,从小柜台里转了出来。 “续水!”挑脚夫拍得桌子冬冬直响。 “哦。来啦。”老板娘拎着开水铜壶,笑盈盈地从垂着破布帘的内伙房里走了出来。 老板娘四十出头,长得倒也白净,加上那股媚笑,给人一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感。 老板点头哈腰地扯下搭在肩上的白毛巾,擦着桌子,笑着道:“三位是远道来的客人吧。” 宋志傲脸色一沉:“你问这个干什么?” “嘻嘻。”老板抿道嘴笑了两声道,“客官别误会。本茶棚虽小,却是个老字号,专卖家乡的墨绿茶,远近都着了名的。刚才客官说来一壶铁观音,所以我想三位可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宋志傲点点头:“不错,咱们确是远道而来。” 老板笑眯眯地道:“请三位喝喝咱家乡的墨绿茶,保准叫好,回去后多替咱宣扬宣扬。”话音一顿,随口问道:“三位尊姓?” 宋志傲道:“我姓宋,这位大哥姓徐,那位姑娘姓钱。” “哦!”老板像是遇到了熟人似地,叫嚷起来,“原来是宋、徐二位公子和钱姑娘,幸会幸会!” 徐天良皱起眉,冷声道:“少嗦,快泡茶来!” 他觉得这位老板饶舌得令人讨厌。 钱小晴低着头没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也难怪,马上就要去见爹爹了,还不知爹爹对徐天良怎么个看法。 挑脚夫的桌旁掀起一片喧哗。 “续水,还……续点水。” “哎,我还要……” “老板娘好白的皮ròu啊。” 挑脚夫嘻笑着,伸手在老板娘软腰上摸捏,更有一个竟把手伸到了老板娘的衣裙里。 老板娘手中的开水铜壶摇晃着,突然脱手坠下。 铜壶里盛的是滚烫的开水,挑脚夫将手往回一缩,却不敢接铜壶。 铜壶落地点将坠地。 老渔翁的脚尖一拔,桌旁依着鱼篓的长钓杆顺地一滑,竿尖正接住落下的铜壶往上弹。 老板娘玉臂斜滑,纤纤五指,正好将铜壶把手抓住。 这一情景,恰被低着头的钱小晴看在哪里。 她眸中目芒连连闪动。 刹时,她毅然作出了决定,整天萦绕在她心中的心事,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现。 挑脚夫安静下来。 老板送来了墨绿茶和包点。 茶倒在杯子里,浓浓的呈墨绿色,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徐天良和宋志傲同时端起茶杯。 “老板娘!”钱小晴霍地站起,眼皮一边眨了几眨。 老板娘还拎着铜壶,站在挑脚夫桌旁,听到喊声,立即扭转头:“姑娘有何吩咐?” “哦,哦,”钱小晴唔了两下,微低下头道:“我想小解,不知……” 老板娘“噗”地一笑:“茅房在茶棚后面,你随我来。” 钱小晴扭着身,跟着老板娘,掀开破布帘进内伙房去了。 徐天良与宋志傲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茶杯。 老渔翁埋头喝着茶,不声不响,但脚尖又踏住了长钓竿。 老板嘿嘿地笑着,急忙后退。 四个挑脚夫同时伸手抓住了身边的扁担。 徐天良蓦地伸手,冷不防从宋志傲腰间抽出玉笛。 宋志傲一手按住剑柄,一手做个发问姿势:“你想干什么?” 徐天良目光缓缓扫过茶棚,手中玉笛横上嘴唇。 一曲地狱yù火魔曲脱笛而出。 宋志傲呆木了。 这曲音,使他想起了廖小瑶。刹时,他耳边响起了廖小瑶甜蜜的声音:“你以后就叫我小瑶好了。” 他喃喃着:“小瑶……” 四个挑脚夫松开了抓住扁担的手,泛红的脸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痴望着茶棚内伙房的破布帘。 老渔翁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狠厉的眸子瞧向徐天良。 徐天良手中玉笛的红绳玉坠,在空中摇晃。 一缕阳光透过棚,照shè在玉坠上,这块用罕见的水晶温玉雕成的玉坠中央,一朵红玫瑰放shè着异彩。 老渔翁站起身,背起鱼篓,抓着钓竿,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天良捂住笛子,笛声悠悠中断。 宋志傲从梦中惊醒,唰地拔出腰间的长剑。 徐天良手腕一翻,将玉笛压在他的剑身上,示意他不要动手。 四个挑脚夫目光从棚中扫过,他们发觉老渔翁不见了,便面带惊慌之色,匆匆抓起扁担尽奔离去。 茶棚里只剩了面色苍白的站在小柜台旁的老板。 徐天良犀利的眼睛盯着老板,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 “不……要!”老板颤抖着声,发出一声呼喊。 徐天良冷冷地一笑,把凑到嘴边的茶杯,移到桌面外,手腕蓦然一翻。 墨绿色的茶水泼到地上,泛起一股蓝烟和一种像是烧焦ròu肤似的难闻的臭气。 “徐公子……饶……命!”老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徐天良声音冷如冰丸:“谁派你来的?” 老板磕着头道:“是魏……公府闽……大公子。” 徐天良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原本预料中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 宋志傲手中的剑一抖:“刚才那些人都是谁?” 老板头额淌着冷汗,颤声道:“冰河独钓古一丈……江湖四色鬼常氏四兄弟……常相思、常相念常相聚、常相守。” 宋志傲目光一闪:“原来是他们想不到冰河独钓古一丈也投靠魏公府了。” 徐天良弹身一跃,飞过小柜台,直闯入内伙房里。 老板瞪圆了眼,随即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内伙房的茶水炉旁蜷缩着老板娘。 看老板娘那模样,不用问已被人制住了,而且连哑穴也被点上了。 徐天良解开老板娘的哑穴:“钱姑娘哪里去了?” 老板娘惊慌地道:“我们夫fù虽然效命于魏公府,但设此计陷害徐公子,也是被逼,不得已而为之,望徐公子饶命!” 徐天良冷声道:“我是问你,钱姑娘那里去了?” 老板娘急忙道:“西子庄。” 徐天良面露惊异:“她去了西子庄?” 老板娘道:“钱姑娘一进伙房,就点住了我的穴道,她要我告诉你,她在西子庄中等侯你。” 徐天良的脸色变得铁青青的。 此时,宋志傲进了伙房:“小晴呢?” 徐天良咬了咬下唇道:“她已去了西子庄。” 宋志傲惊愕得张大了嘴,却没发出声。 徐天良将手中的玉笛递给宋志傲:“你去水月轩告诉堡主,徐某随后将小姐送到,叫他不要担心。” 说罢,抢身掠出后门。 “哎!”宋志傲叫着,狠狠地跺了跺脚,“这个小丫头!” 夕阳西下,黄昏天边,血霞赫红。 竹林上,像是有一片火在燃烧。 西子庄,就隐藏在这一片竹林之中。 竹林方圆十里,也就是说西子庄占地十里方圆。 这是块神秘的竹林。 据说林里有近百种上万条有剧dú的dú蛇。 还说村中有屈死的厉鬼,日夜都要出林来寻找替身。 这是个神秘的庄园。 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以帮派作靠山,但江湖各派、黑白两道的人,都对西子庄十分尊重。 官府没有注册,但从来没有官场的人惹过西子庄,就连前年钦差大臣路经此地,彩礼贡品被西子庄收去居然不了了之。 没人敢进这片竹林。 当然也没人敢擅入西子庄。 西子庄的主人是谁? 西子庄究竟有何来头? 这在江湖上是个谜。 这个问题,对这迷即将成为西子庄杀手的徐天良来说,也是个谜。 他带着这团谜,来到了西子庄。 他依照师傅的吩咐,把织锦袋挂在胸前。 织锦袋就是信物,是他进入西子庄的通行证。 他踏步跨入林中。 没有见到dú蛇,也没有见到厉鬼。 但,他心中却很紧张。 他害怕见到钱小晴的尸体。因为,师傅告诉过他,凡擅入西子庄者,一律杀无赦。 行不到三十步,他怔住了。 眼前就是西子庄的庄门。 庄门大开着,但不见一个人影。 庄门楣上斜悬着一块破旧的匾牌:“西子庄。” 堂堂的西子庄,就是这个模样? 他虽是奉命而来,心中仍充满了好奇。 他走进庄门内。 夕阳下,一片荒凉的景色。 竹林东一片,西一片,林中楼台,亭角已破败倾颓,显然已久无人住。 林间的石坪上,杂草深齐人腰,随风摇曳,沙沙发响。 他目光转向旁边的一座石亭,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石亭在竹林中,竹子很蜜,非侧身无法挤过去。 他侧身挤入竹林中,向前行进。 说也奇怪,石亭就在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他却挤不过去。 他立即意识到,这些布在石亭周围的竹子,一定是个什么奇门怪阵。 他身在竹技中,无法辨认阵势,只得引步后退。 刚退后一步,他便已置身在竹林之外了。 他端详竹林片刻,皱起了眉头。 凭他的学识,五行遁术、八卦金门、十面埋伏,这些奇怪阵势,他无所不知,然而,他居然认不出这是什么阵势。 他沉思一会,深吸口气,托地旋身跃起,身形直冲天空。 拔高三丈有余,只听得一声清啸,他已淬然移身竹林上空,足尖在林梢上一阵落雨般的急点,身形凭空消失。 他立身在石亭中。 “皱翼亭”三个字印在石亭内的圆形顶壁上。 不错,这就是师傅命他报到的地方。 他立即单膝跪地,垂首道:“鹿子庄死亡坟地狼崽徐天良报到。” 没有回音。 也没有人现身。 怎么回事?徐天良暗自疑惑。 据师傅jiāo待,此处该有人接应他,给他指示。 他再次朗声重复一遍。 仍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西子庄出事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 突然,他听到一声呼叫:“救命” 他倏地跃起。脸色变得灰白。 钱小晴的呼救声,他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救命!”又是一声呼叫。 声音来自林外的石坪。 他旋身冲出石亭,再次拔向空中。 他踏过林梢,飘然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入石坪中。 夕阳照在石坪上,将齐腰深的杂草染成一片猩红。风吹草动沙沙发响,却不见一个人影。 徐天良不觉放声喊道:“小晴”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难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蓦然转身。 一丈外的草丛里站着一个红脸、红眉毛、红胡须的怪人,正冲着他笑。 怪人笑得很怪,怪得十分残酷,只有在职业刽子手的脸上,才能找到这种特殊的笑容。 怪人呵呵笑道:“狼崽,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定了神道:“你是谁?” 怪人翘翘红须,用颇为得意的口气道:“你听说过血面怪魔吗?” 徐天良瞪圆了眼:“你是武林刽子手血面怪魔崔天命?” 崔天命点头道:“不错,正是老夫。” 徐天良脸色顿变:“你好大的胆,竟敢擅闯西子庄!” 崔天命敛住笑容,肃容道:“道上的规矩,河水不犯井水,老夫一向尊重西子庄,但一旦两相冲突,那便是看谁的来头大了!” 徐天良沉声道:“你是魏公府的人?” 崔天命斜歪起头:“你猜得不错。” 徐天良眼中闪出一丝绿光:“你想要干什么?” 崔天命眼眶泛红,眼球上布满红丝:“奉魏公府少主闽佳汝之命来杀你。” 徐天良冷哼一声:“你以为凭你就能杀得了我?” 崔天命脸上浮起一丝怪笑:“武林刽子手要杀的人,谁也活不了。” 徐天良道:“那个武林生死判官严yīn阳,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崔天命迸出一阵狂笑:“我不是严yīn阳,严yīn阳也不是我,你今日死定了。” 徐天良回以冷笑:“你这么有把握?” 崔天命拈起红须:“狼崽,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徐天良回转头,顿时心弦一震。 江湖四色鬼常相思、常相念、常相聚和常相守在他身后三丈之外,四把短刃架在了钱小晴的脖子上。 第二十九章 擅闯西子庄者死 常氏四兄弟右手执着扁担,左手执着短刃,扁担撑在地上,短刃压在钱小晴脖子上,八只色眼色迷迷地盯着钱小晴的粉颈。 “小晴!”徐天良趋前一步。常氏四兄弟同时喝道:“别过来,你再敢跨前一步,我们就宰了她!” 徐天良只得凝住了身子。 “徐天良,对不起。”钱小晴亮亮的眸子,用带着一丝歉意的眼光,瞧着徐天良道:“我原本是想……” “不用说啦。”徐天良沉声截断她的话,扭脸对崔天命道:“放了她!” 崔天命怪声笑道:“要我放她容易,请阁下自行了断。” “不要!”钱小晴急声嚎道:“不要听这个老怪魔的话。” 徐天良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道:“你以为我真会那么傻?” 他心里却是暗自着急。没想到野花坡的戏竟会在此重演,只不过野花坡那场戏是假的,而这场戏却是真的。 崔天命道:“你傻不傻,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你,你若不肯自行了断,她就死定了。” 钱小晴厉道:“你若敢杀我,我爹决不会饶过你们。” 崔天命冷笑道:“一个小小的铁血堡,在魏公府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老实告诉你,闽大公子早就想收拾铁血堡了。” 徐天良心里虽然气愤,表面却不温不火,木石般沉冷:“我若自行了断,你能放过她?” 崔天命道:“当然能。” 徐天良不信地道:“谁能相信你的话?” 他边说话,边用心寻找出手搭救钱小晴的机会。 崔天命是个老江湖,岂能不知徐天良的心意? 他翘翘下巴,沉滞地道:“狼崽,你没选择的机会,你若想动手救人,老夫背后一剑,定能送你归天。” 徐天良到此时,才知道崔天命为什么要站在他的身后。 好狡猾的老魔头! 钱小晴奋不顾身地嚷道;“徐天良,不要管我,先杀了这个老魔头!” 崔天命冷声道:“两人横竖都要死,倒不如留下一个,日后也好做个烧香化纸的人。” “哈哈哈哈!”常氏四兄弟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徐天良此刻却冷静如铁石。 这就是狼崽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他沉静地道:“人传武林刽子手血面怪魔武功盖世,剑也从未失过手,也算是条好汉,想不到却原来是个靠卑鄙手段杀人的懦夫。” 崔天命脸上浮起一种jiān险的笑容道:“老夫杀人,向来只求成功,不论手段。” 徐天良端然地道:“你敢不敢放开她,与我公平较量,徐某纵然死在你剑下,也死而无怨,否则,死不瞩目。” 崔天命yīn恻恻地一笑:“你说得很有些道理,但我不会答应。” 徐天良带着鄙夷的口吻:“这么说,你是害怕我了?” 崔天命沉脸道:“你用不着用激将法激我,那是不管用的,老夫不会上当。本来可用个简单的法子杀你,何必要去自找麻烦?” 徐天良发出一声长长冷哼,眼中绿光暴炽,咬牙道:“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杀人。” 他挺身卓立,披头散发,手斜接着胸前的织锦袋,两眼圆瞪,绿芒闪烁,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出逼人的煞气,那神态活像条穷凶极恶的野狼,骇人至极。 崔天命脸色变得通红,项下胡须根根竖起:“人在我手中,由不得你。” 徐天良蓦然脸色煞白,沉缓地道:“小晴,我已送你到了沧州,也算实践了诺言,今日这事,你不能怨我,但我会杀了他们。让他们在黄泉路上与你同行。” 钱小晴眼中淌流出泪水,声音轻而激昂:“你动手吧,不要管我,我先行一步,自会在黄泉路上用一百种、一千种办法来惩治这些恶魔。” 夕阳已经落水,夜幕迅速下垂。 石坪上空霞光散尽,仅浮着几丝昏昏游光,yīn森恐怖的夜即将来临。 暗下去的光线,加上瑟瑟的冷风,使得徐天良和钱小晴的对话,带上了一种神秘和恐惧之感。 崔天命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嘴唇发干。 他感到了为难。 闽佳汝命他杀徐天良,但同时却再三嘱咐不准伤害钱小晴。 他没想到会弄出个如此场面。 徐天良深沉的声音响起:“血面怪魔,你不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他看出崔天命的犹豫,及时地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崔天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沉声道:“好,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 徐天良瞳仁深处,目光一闪:“谢了,请先放了钱小晴。” “崔前辈不能放人!” “若将钱小晴放了,岂不是全功尽弃!” “不行” 四色鬼一阵鼓噪,手中的扁担蹲得“冬冬”直响,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住口!”崔天命一声沉喝,将常氏四兄弟的嘈杂之声压了下去,震得徐天良耳膜隐隐发痛。 此魔头好深厚的功力!徐天良心中暗自吃惊。 崔天命缓缓地道:“天神剑乃罕世之宝,除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之外,还有一股灵气,即为剑气。老夫的剑却是普通精钢之剑,若你我如此jiāo手,岂不是不公平?因此,请你扔掉天神剑,另换一柄长剑,老夫若栽在你的剑下,死而无怨,否则,也是死不暝目。” 徐天良木然了。 若扔掉天神剑,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胜崔天命。 姜还是老的辣!崔天命巧妙地用徐天良说过的话,再次占了场上的主动。 高手jiāo手,只要占住了主动,就是七分胜利的把握。 崔天命yīn冷地道:“你不敢?” 徐天良无奈道:“我没有别的剑。” 崔天命道:“常相思,扔把剑给徐公子。” 常相思右手扁担一跳,回手一带,一柄长剑从扁担中飞出。 一线白光坠落在徐天良脚前。 一柄三尺三寸长的精钢剑,chā在草地上播曳。 崔天命冷声道:“狼崽,该上了。” 话音顿了顿,又道:“徐公子一扔剑,你们就放人。” “是。”四色鬼齐声答应。 徐天良没有了天神剑,料他不是崔天命的对手,四色鬼心中已是有恃无恐。 徐天良缓缓摘下胸前的织锦袋。 一种无声无息的窒息人的杀气,悄然在坪中漫涌。 “不要……”钱小晴突然叫喊。 “不准她开口!”崔天命厉声斥喝。 钱小晴叫喊声猛然中断,常相思点住了她的哑穴。 徐天良的左手慢慢伸开,右手握住了剑柄。 “不准拔剑!”崔天命声冷如冰利如刃。 常氏四兄弟短刃勒紧了钱小晴的脖子,目光呆呆地凝在徐天良右手腕上。 这是决定和生死倏关的一刻,谁也不敢大意。 “扔剑!”崔天命喝喊着。 徐天良没动。 “扔剑!”崔天命再次斥喊。 徐天良仍在犹豫。 “扒掉她的衣服!”崔天命沉不住气了。 天已黑下来,若要拖延下去,对他不利。 “啊!”钱小晴一片衣襟随声飞起在空中,接着,响起常氏四兄弟的yín笑声。 “住手!”徐天良终于拿定主意,“我扔。” 他手一抖,天神剑从织锦袋中飞出。 此刻,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震耳yù聋的bào响,闪出了一团火球,火球迸散开来,shè出刺人眼目的光华。 太突然,太出乎意外。 太刺目,太强的光线。 出于本能的、下意识的反应,常氏四兄弟不约而同地收回执短刃的右手,护住了前额。 机会来了!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徐天良,作出了绝然不同的反应。 他电shè而出,抓住扔出的天神剑,一声如狼奔月的嚎叫从肺腑而出。 一圈倒旋的光圈,将火球的光焰压住,但只是一瞬间,一闪而灭。 常氏四兄弟短刃脱手。扁担坠地,惨叫,抚胸,捂背,血涌出,脚朝里,头朝外,呈一个半圆形,栽倒在钱小晴脚下。 徐天良挥剑,悠然转身。 他料定崔天命会在背后向他发动袭击。 然而,崔天命没有。 一道淡淡的红光,反映着火球的光焰,一闪即逝。 血面怪魔居然害怕至极,不战而逃了! 徐天良一手扶住钱小晴,鼻孔里发出一声嘲笑的冷哼。 但,他错了。 崔天命逃是逃了,但决不是因为害怕,其中另有缘故。 坪中的火球变成无数颗火星,坠落下地。 火球熄灭了。 石坪又被暮罩住。 他出手解开钱小晴的穴道。 她发出一声娇吟,扑倒在他怀中,把他紧紧抱住。 “你怎么样?”他柔声问,轻抚着她的肩膀。 他此刻的表情,已不像是个狼崽。 她没有回话,却紧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感到有些慌乱,紧张地问:“你伤着哪里了?” 她摇摇头。 他瞪圆眼:“他们侮辱你了?” 她仍摇摇头。 他惊诧地望着她。 她仍在哭、哭得很伤心。 他不知所措,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麻烦。 她突然抬起头:“咱们走。” “走?”他不知她所云。 她晶亮亮的闪着泪花的眸子里,透shè出异样的光彩:“咱们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宁静愉快的日子。” 他脸上一片诧异,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 她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冷沉地道:“为什么?” 她带着几分忧郁的神色道:“你杀了关培南,魏公王闽少南绝不会放过你,而你决非闽少南的对手,除了逃避之外,别无方法,否则,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他凝神看着她:“你都已知道了?” 她点点头:“宋志傲已将野花坡的事告诉了我。” 他抿抿嘴:“他竟敢出卖我?” 她急忙道:“这不能怪他,是我醒来后有所觉察,逼他说出来的。”话音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已在江湖上迅速传开,你迟早瞒不过我的。” 他轻叹口气,目光移往天空:“你为什么要来西子庄?” 她依偎着他道:“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要茶棚老板娘告诉你,我在这里等你。” “等你?” “等你带我离开这个险恶江湖!” “你以为我愿意?” “你当然会愿意。” “你这么肯定?” “是的,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无论一个多么坚强的男人只要真心爱上自已喜欢的女人,那么他就会甘愿为心爱的女人去做一切事。 他显然吃了一惊,但瞬息之后,脸上露出冷漠之情,沉声道:“那不见得。” 她从他怀中脱开,亮眼如同星烟:“你不爱我?” 他沉静地道:“我爱你,但我只做自已愿做的事。” 她脸色泛白,涩声道:“我为了你,可以抛弃铁血堡,抛弃爹爹,而你却不能为我作出牺牲?” 他端然道:“我与你不同,我的命运由别人掌管着,生命也不属于自已,我说过,等我完成使命之后,拿回自已的生命,我就来找你,那时侯无论你要我去哪里都行。” 她呶起嘴道:“可是我为了你好,我害怕魏公王……” 他沉声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害怕,师傅已赶来此地,他说他将会摆平此事。” 她摇摇头:“你师博决不能摆平此事,江湖上谁也无法替你讲情。”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相信的困惑之光。 她脸上罩起一层严霜:“你知道关培南是闽少南的什么人?” 他不以为意地道:“闽少南的义子,魏公府的二公子。” 她凝目道:“他实际上是闽少南的私生子,闽少南疼爱他,远远胜过疼爱闽佳汝。” 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脸变了。 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她继续道:“还有那位关培南的名义上的父亲九岛洞主关世杰,他也不会放过你。” 他手轻抚着天神剑剑鞘,眼中泛出冷冷的绿光。 他那狼一般的野xìng,又在心中萌动。 她劝说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你是否爱我,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做,你必须走,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十分冷沉地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她眸光闪了闪道:“你已拿定了主意?” 他断然道:“是的。” 她闪着星光一样的眸子盯着他:“我能否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没加思索:“没有。” 她蓦地往后一跃,抓起常氏四兄弟落在地上的一柄短刀,横在颈脖上。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做,所以来不及阻拦。 他急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她冷冷地道:“我要你跟我走。” 他板着脸,低声道:“你用不着威胁我,这是不可能的。” 她浅浅一笑:“你不肯跟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被激怒了,眼中绿芒灼炽,抿着嘴道:“你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脸上面含微笑,显然这个举动已是深思熟虑了许久的:“当然有关。” “说来听听。” “你答应我爹,护送我到水月轩,可现在我没到水月轩就死了,你自是没守诺言。” “哦。” “你没实践诺言,便还欠我这份人情,你情未还,就让我死,这是不仁不义。” “花言巧语。” “你说你要完成使命,要寻找母亲,实际是一味逞能往死路上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寻死,这是不忠不孝。” “无稽之谈。” “你!。” 钱小晴沉声道:“你不用劝我了。” 徐天良道:“我也是认真的。是祸躲不过,生命听凭天命。” 钱小晴咬咬牙道:“既然你执意要死,我就先行一步!” 她说着,短刃在粉颈上一抹。 “住手!”徐天良惊呼着,挥着连鞘剑一击。 “当!”短刃被击落在地,但她雪白的颈脖上却冒出一股血泉。 徐天良连忙抱住她,替她止血。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问。 他知道她刚才的自刎是认真的,只要他出手还稍许慢了一点儿。她就没得救了。 她喘着气道:“因为我爱你,我要让你知道,如果你死了,我决不活着。” 好痴情的女子! 人,无论是谁,都有善恶两面,在狼群中长大的他也是一样,他善的一面,正是受到她真挚感情的启迪。 他不觉喃喃道:“你真……傻。” 钱小晴瞧着她道:“我不是傻,是痴,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一定要找机会在你的面前死。” 他既感动,也恼怒。 女人如此难缠! 她妖噶地道:“答应我……我们去一个世外桃园……” 她说话时,鲜血又从伤口里往外涌冒。 “别动脖子!”他望着她,思忖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太……好啦。” 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可是,”他缓声道:“我总得准备一下。” “不用。”她摇着他的手,眸光像秋水在晃动。“金子、银票、碎银,路上的行李和各种备用品,我都准备好了,全在镇上的客栈里。” 他凝视着她:“你是早有预谋?” 她浅笑着道:“不,是考虑周全。” 他搀扶着她:“咱们走吧。” 他拔开杂草,小心地探路前进,那模样真像个尽心尽职,体贴入微的丈夫。 钱小晴脖子上的血已没再往外流,按理她已能独自行走,但她却故意将头依在徐天良肩膀上,娇吟不已。 装疯与撒娇,是女人天生的两大本领,铁血堡的人也不例外。 走出石坪,钱小晴突然道:“咱们趟左道。” 徐天良困惑地问:“为什么要走左边道?” 钱小晴压低声道:“血面怪魔狡诈无比,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庄门外等着咱们呢。” 徐天良冷哼一声,那表情显然已没把血面怪魔再放在眼里。 钱小晴道:“还是小心些好。” 徐天良略一思索,转上了左边林道。 钱小晴虽然聪明,但这次却猜错了。 血面怪魔崔天命并没在庄门外,却恰恰在左边的林道上。 当徐天良趁着火球bàozhà,挟剑攻向常氏兄弟之时,崔天命拔出剑,准备从背后袭击徐天良,他的人和剑一样冷僻、歹dú。 他知道徐天良这一式空中的倒悬天地,能置常氏中兄弟于死地,但也坚信,他手中精钢剑,能以毁月坠星一招,刺穿徐天良的心脏。 他已拔出剑了,但却犹豫了一下。 像他这样的高手,在出手时,决不会犹豫,因为犹豫便会失去机会,失去机会的代价,往往是死亡。 他之所以犹豫,是完全有理由的。 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股无形的煞气向他逼来。 心念疾转。 火球为何会突bào空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子庄真会被遗弃? 跳跃的疑问,在脑海中电闪而过。 于是,他弹身跃起,但不是向徐天良攻击,而是向石坪外逃遁。 他横行江湖数十年,已不止一次固有这种特殊的敏感而死里逃生。 一个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杀手,要杀别人而自己活得长久,除了依仗武功实力之外,还要靠一种特殊的逃生本领,那就是自身感官的特别反应。 他借着火光,顺着风向,向左边林道逃遁,速度相当之快。 当他落身在林道三十丈远处时,石坪上空的火球才熄灭。 他沉绽出一丝笑意。 他有个习惯,每次凭特殊敏感脱离险境后,他都要会心地笑笑,就像在杀人前,他一定要绽出个冷酷的笑容一样。 但,今天这一丝笑意尚未完全在脸上展开,便突然凝住。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一股无形的煞气仍然在他背后。 他眼中的警惕之色,立即被迷惑与惊骇所代替。 他蓦然转身。 林道上居然没见人影。 他颤声喝道:“谁……是谁?” 背后传来一声细微却又清晰的厉喝声:“擅闯西子庄者,杀无赦!” 他返身出手,又快又急又狠。 剑风指处,竹叶蔽镰飘落。 凭他再快,他仍一剑刺空,眼前一个青衣蒙面人,一掌拍在他胸脯上。 那掌拍得极其巧妙,正从剑式的空隙中拍入,掌拍在胸脯上不重,但却有股巨大的内力撞在他的内腑上。 他的五脏内腑像装在柜里的瓷器,乒乒乓乓地碎裂了。 “大……悲手!”三个令人心悸的、红光闪闪的字,从崔天命的口中吐出。 说它令人心悸是因为“大悲手”是当年玄武官武大郎击毙少林寺大悲大师的绝掌,此掌法后被武林大盟定为禁学的武功,早已在江湖失传多年。 说它红光闪闪,是因为它是渗和着一股血柱从嘴里喷出来的。 崔天命因内腑,心脏皆已震碎,血像排弯喷出,他连吭也没吭一声,便弯下膝盖,缓缓地倒下去。 他挣扎着,把整个已经软了的身体的重量,支撑在手中那柄沾满了自己鲜血的长剑上借力不倒下去。 他在临死之前,想要弄个究竟,到底是谁会“大悲手”这种掌法。 像是要满足他愿望似的,青衣蒙面人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青衣蒙面人抬手揭去了脸上的蒙面布。 一个身不满四尺的矮汉,一张棱形的脸庞,一脸的络腮胡须,两只闪着红光的眼睛。 “当!”精钢长剑断裂,崔天命一头歪栽在地,一命呜呼。 他瞪圆的红眼中还留着一丝不解的光芒。 难道玄武官武大郎又复活了? 这是血面怪魔在世间的最后一个疑问。 徐天良与钱小晴站在崔天命尸体前,目光痴痴地盯着搁在崔天命身上的一张纸条。 那是一张杏黄纸条,上面写着九个字:“擅闯西子庄者杀无赦!” 是谁杀了崔天命? 这是他俩许多个疑问中的一个。 第三十章 水月轩论经 东方天边,初时升起一线鱼肚白色,继而一片殷红! 一座依山伴水的小庄园,在渐亮的晨暖中豁然显露,庄园设计十分巧妙,一半嵌在山壁之中,一半浮在水潭之上。 庄门建制更是别有风趣,一潭池水,荷叶清莲泛动,一座馆桥横跨池上,弯弯曲曲,直通一张石壁洞门。 洞门上,“水月轩”三个大字赫然显目。 今晨有雾。 雾水氮氮,在潭上飘来飘去,远远看去,宛似仙间洞府。 徐天良停步在竹桥前,眯眼观看着水雾中的水月轩,神态像是有些吃惊。 的确,他没想到水月轩会有这番风景。 他本人今天也是另一番打扮。 锦衣团袍,五彩扎带,白绫头巾上还垂着两根飘带,虽然天气寒冷,手中仍执着一柄白边折扇,一副文皱皱的模祥。 这是钱小晴在小客栈早已替他准备好的衣装。穿上这套衣装,谁还会怀疑他是狼崽? 他考虑再三,觉得穿套衣装来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是最适合的。于是,他尽管不习惯,还是穿上了这套衣装。 他身后跟着一个仆人。 仆人肩上担着一对木条。 仆人是他花钱雇来的挑夫。 两只木箱里,一只装着钱小晴准备私奔用的行装和物品,另一只装着钱小晴。 他在小客栈中,出其不意地点住钱小晴的穴道,将她装进了木箱中。 他有自己的打算。 先将钱小晴送到水月轩,jiāo给钱振宇,他算是实践了诺言。还了她的人情。 把钱小晴jiāo给了血堡,并说明关培南的事与她无关,他可以不连累她的铁血堡,了却一桩心事。 至于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主意一定,便连雇了几个挑夫,赶整整一夜路,来到了水月轩。 徐天良缓步登上竹桥。 挑夫挑着担子紧跟在后。 九曲桥栏,池水在桥下泛着涟漪,白云般的雾水在身边飘曳,确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可惜,此刻徐天良没有欣赏仙间洞府景色的闲情逸致。 倒是挑夫瞪圆着双眼,不住地四处张望。 登上桥间青石板,已立身在水月轩的洞府门前。 挑夫放下担子,躬身对徐天良道:“大爷,小人就送到此地了。” “哦。”徐天良轻哦一声。 挑夫道:“水月轩的规矩,凡是脚力挑夫送东西只送到此地,里边自会有人出来接应,所以小人就此告退。” 徐天良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jiāo给挑夫道:“你走吧。” “谢大爷。”挑夫躬身而退,复跨上竹桥而去。 徐天良凝视洞壁上的木门片刻,正待举手叩门。 忽然,沉重的木门“呀”地一声打开。 三名身着白净衣服的汉子,站在门内。六只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执着折扇,双手一拱:“在下徐天良,求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 “哦,原来是徐公子”领头的汉子一边拱手还礼,一边道,“堡主已在庄内等侯徐公子多时了。” “烦劳阁下带路。”徐天良客气地道。 “徐公子不用客气,请随小的来。”领头的汉子恭维地躬下了腰。 说话间,另一个汉子上前挑起木箱。 徐天良随着领头的汉子,踏步走上林荫石道。 石道弯曲,犹似洞门前的竹桥。 林木掩映间,亭角楼台隐约可见。 此时,旭阳已跃挂天空,彩霞漫天涂抹,绚烂多彩。 绕过一里之遥的弯曲石道,出现了一块坡,坡上耸立着一座楼阁。 两名身着浅黄色铁血堡着装的堡丁,出楼阁前来迎接。 楼阁分外中内三庭,外庭清虚,亭廊满洒,两侧林荫人槛,出色侵轩,十分宁静。 穿亭廊,走至中庭。 宋志傲急匆匆地走出来:“徐公子,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拱起手:“宋兄好。” 宋志傲怔怔发看了徐天良片刻,目光瞟过四周道:“小姐呢?” 徐天良浅浅一笑:“堡主何在?” 宋志傲困惑地看了堡丁挑着的木箱一眼:“堡主在花厅。” 徐天良极有礼貌地躬躬身:“烦请宋兄引见。” “哎!你今天是怎么啦?”宋志傲摆摆手。“随我来吧。” 左侧十丈远去,便是花厅。 徐天良见那花厅,画栋雕梁,古色斑澜,自有一种深沉的气象格局。 花厅里,一张桌旁端坐着铁血堡的堡主,即铁血旗的会主,钱小晴的爹爹钱振宇。 钱振宇五旬左右年纪,身材修长,着一袭铣灰长衫,脸色漆黑,文静的书卷气中显出刚毅与冷酷,一眼看出,这是个阅历丰富,深邃灵秀的人物。 他身旁坐着身穿白袍的铁血堡三叔,即铁血旗三魔主钱百灯。 见徐天良到来,钱振宇与钱百灯一齐站起身,走至花厅门前。 铁血堡堡主与三旗主,亲自到花厅前迎客,已说明了铁血堡对客人的崇高敬意。 钱振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徐天良,沉声道:“你就是徐天良?” 他问话时,脸上已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 他很不满意徐天良这身打扮,他所听到的和想像中的徐天良,该不是这么一个卖弄乖巧神态做作的人。 他认为徐天良这身打扮,是特意做给他看的。 他感到有些失望。 徐天良凭他特殊的敏感,已觉察到钱振宇的不满,但佯作不知,仍潇洒地拱拱手道:“在下徐天良见过钱堡主。” 钱百灯一旁喝问道:“小姐在那里?” 徐天良正待答话,钱振宇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先道:“请徐公子入花厅叙坐。” 徐天良略一犹豫,即踏步进入花厅。 宋志傲跟身而进,给徐天良沏上香茶。 “谢宋兄。”徐天良一举一动,显示有极高有教养。 钱振宇凝视徐天良那里,但话中含意已十分明了。 徐天良微微一笑,向厅外的堡丁摆摆手:“将木箱送进来。” 钱百灯和宋志傲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钱小晴装在木箱中? 堡丁将木箱抬到花厅里,然后退下。 徐天良瞧着钱振宇,正色道:“那是钱姑娘的地方,也许西施庄就是这水月轩吧。不管是西施庄也好,水月轩也罢,徐某今日是践约而来,钱姑娘就在左边的木箱中,请钱堡主查收。” “你……”钱百灯瞪起了眼。 “哎!无妨。”钱振宇稳住钱百灯,冷静地对宋志傲道:“打开箱子。” 他觉得自已对徐天良是有所误解。看来,这小子十分傲气,并非是有意要讨好自已。 宋志傲打开木箱,钱小晴正安静地倦缩在垫有被褥的箱子里睡觉。 宋志傲准备出手去解她的穴道。 徐天良一旁道:“我并没有点她的穴道,只是让她服了她自己腰囊中的迷yào粉,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 钱百灯眼尖,一眼看见钱小晴颈脖上的绷带:“徐公子,小晴好像是受伤了?” 徐天良沉静地道:“不错,她自己在颈脖上划了一刀。” 钱振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yīn云。 宋志傲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徐天良道:“请宋兄打开另一只木箱就知道了。” 钱百灯疑惑地望着徐天良。 宋志傲急忙打开另一木箱。 木箱里全是各式男女衣装与远行用品,箱底是金子与一些银票! 钱振宇长长的脸颊上挂上淡淡的愁容。 钱百灯浓眉深深地皱起。 宋志傲仍不明白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天良没回答他的话,却缓缓地站起身来:“钱堡主,我已践约送小姐到你身边,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罢,深深一揖。 “徐公子,请留步。”钱振宇忽然唤住徐天良。 徐天良忍受住,微微侧身:“钱堡主还有何指教?” 钱振宇神情凝重地道:“徐公子此举是嫌弃小女,还是为了不连累钱某与铁血堡?” 徐天良没想到钱振宇对自己会有如此一问,不觉一楞。 他原本看出钱振宇对自己不满,已打算尽快离去。 这一来倒觉得有些进退维谷,十分为难。 他沉吟片刻,毅然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在下确实不愿因我而连累钱姑娘与铁血堡。” 他不善说谎,又见钱振宇如此坦然,便直言相告。 钱振宇眼中一道棱芒,闪而即逝。 刹时间,他有许多想法,他在一些想法中权衡利弊,以决对策。 徐天良拱手道:“钱姑娘有些想不开的地方,请堡主在她醒后,多多开导她,以免再生不测,告辞。” 他抬步又走。 “徐天良。”钱振宇再次唤醒住他:“老夫能否邀请公子到凉轩一叙?” 徐天良露出惊讶之色。 这又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 钱振宇究竟用心何在? 他在犹豫。 钱振宇浅笑道:“徐公子是不肯赏面子了?” 徐天良凝视着钱振宇。他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片真诚。 于是,他拿定了主意:“钱堡主如此盛情,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振宇对宋志傲道:“叫丫环送小姐回房,待她醒来后立即来凉轩告诉我。” “是。”宋志傲向徐天良丢了个眼色,立即到花厅外招人。 钱振宇撩起灰袍,客气地摆摆手:“徐公子请。” “钱堡主请。”徐天良抖抖折扇,跟在钱振宇身后。 两人步出花厅,走向厅后的凉轩。 钱百灯坐在花厅内,望着徐天良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神态既是惋惜,也是担忧。 凉轩三面临水,甚是幽雅。 轩外走廊摆着各色的花盆、花卉,廓据梁上悬着一架鹦鹉。 “早上好!早上好……”鹦鹉笑舌叫嚷着,连连点头迎接客人。 凉轩内墙上挂着由季条屏,两张书案桌上字面书卷,珍奇玩器各极相宜。 墙对面栏杆旁,两张木靠椅,靠椅中间一张茶几。 两名仆人将沏好茶的茶壶和茶盘,送到茶几上。然后垂手在旁侍立。 “徐公子,请坐。”钱振宇将徐天良引到茶几旁。 “谢堡主。”徐天良落落大方地在木椅中坐下。 钱振宇随着坐下后,端起茶盘做了个请的姿势,缓缓吟道:“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鹤闲临水久,蜂傲采花疏,酒病妨开卷,春荫入荷。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撩渔。” 这首五律,以轻松愉悦的语调,歌咏了诗人恬然自适的隐居生活,展示了他悠然自得的情怀志趣,修竹丛树,俨然是一道隔离尘世的屏障,居处其中,自有一种世外桃源之感。 他吟这首诗的目的显而易见,如果徐天良与钱小晴远走高飞,去找一个世外桃园之地隐居,他不会反对。 他虽然还没有与女儿jiāo谈,但她知道女儿已真心爱上徐天良了。 徐天良是八绝文狂的徒弟,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瞧着钱振宇,沉默片刻,徐徐回吟一道《贵侯园》:“名园虽自属侯家,任客闲游到日斜。富贵位高无暇出,主人空看折来花。” 这是一首讽刺xìng的小诗,似是平淡,却含意深刻,对占有园林之胜的贵侯们,予以嘲笑指责。 他吟这首诗并非对水月轩的指责,而是对钱振宇建议的拒绝。 他明确地表示自己不会与钱小晴去找世外桃园隐居,也同时暗示自己出身低微,无法高攀铁血堡这等贵侯。 铁振宇的脸色变了,变得yīn沉沉的。 徐天良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静如止水。 他真正的用意却埋藏在他的心底,他实在不愿牵连铁血堡。 他捂住茶盘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yīn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续,而王公以为称。” 这是《道德经》中的经文,意思是:“道产生了太极,使万物得到统一。统一的事物会分裂为对立yīn阳二气,yīn阳的jiāo合又产生了新的第三者,新的第三者又会发生变化,于是有了天下的万物,天地万物无不包含yīn和阳这两个方面,是看不见的精气把它们调合,人们最厌恶的,是孤独寡德和凶恶不善的人,可是王公却用它称呼自己以示卑下。” 他想“开导”徐天良。 徐天良的脸色变了,变得有点苍白。 钱振宇似乎知道他肩负皇祖圣命的事。 他略略一顿,道:“故物,威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换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他读此经文,意思是:“所以对待世间事物,有时贬低它,反而能够抬高它,有时抬高它,反而伤害它,道理是师傅教给我的,我也拿来教人。自逞强暴的将不得好死,我将把它当作教人之义,如同人之父亲教子一样牢记。” 钱振宇眼中闪过一道光亮,接着道:“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熟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外。” 这是《道德经》四十四章经文,意思是:“名誉和生命比起来,哪一个更可爱?生命和财货起来,哪一个更珍贵?得到名誉和丧失生命,哪一个更有害?因此,过分的吝惜必定招至更大的损失,过多的收藏必定招致更大的耗费。知道满足就不会遭到羞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麻烦,所以大‘道’之用可以长久。” 他真挚地希望徐天良不要去西子庄当杀手。 徐天良以《道德经》四十五章经文对答:“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础,大辩若油,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天下最美好的东西似乎也有欠缺,但它永远也用不坏,天下最充实的东西好像也有空虚,但它永远也用不完。最直的看起来好像弯曲,最灵巧的似乎十分笨拙,最会说话的人好像缺乏口才。疾走可以战胜寒冷。安静会生凉以克服炎热。做到清静无为便可以统帅天下。 他表示出决不背叛皇祖圣命的决心和自己无奈的处境。 钱振宇松开捂着茶盘的手道:“你师博可是八绝文狂徐沧浪?” 徐天良微微一惊。 铁血堡的消息可算得上真灵通! 他想了想道:“在家不敢言父,出门不敢言师,还望钱堡主见谅。” 钱振宇呵呵一笑:“请问徐公子,八大圣人中文圣人是谁?” 徐天良端正了身子道:“春秋鲁国孔夫子。” “武圣人是谁?” “三国蜀将关云长。” “史圣人是谁?” “西汉太史司马迁。” “医圣?” “东汉长沙太守张仲景。” “书圣?” “两晋王羲之。” “画圣?” “大唐吴道子。” “词圣?” “杜甫杜子美。” “词圣?” “大宋学士苏东坡。” “好!”钱振宇抚掌道:“难怪我那宝贝女儿看上你。” 徐天良的回答使他十分满意,他已忘乎所以。 “谢谢堡主夸奖。”徐天良微微欠起身。 “不过……”钱振宇脸色突然一沉,截住他的话,向侍立在椅旁的堡丁道:“你们退下。” 堡丁领命而去。 钱振宇手掌按住茶几,凝重地道:“关培南真是你杀死的?” 徐天良坦然地道:“是的,但并非我意。” 钱振宇满是风霜的脸上,圈出一抹忧虑道:“此事恐怕很难解释得清。” 徐天良淡然地道:“听天由命。” 钱振宇沉思良久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徐天良哦一声,脸上透出一丝诧异。 钱振宇凝目道:“老夫想请徐公子在水月轩小住几日,如何?” 徐天良困惑地道:“在下实在想不出要留在水月轩的理由。” 徐天良嘴角挂出一丝笑:“钱堡主就是为这个,而留在下在水月轩?” 钱振宇肃容道:“老夫得报西子庄庄主和铁面判官杜云魂,明日去魏公府调解关培南被杀一事,三日之后便会有结果,因此,老夫想留公子在此歇住三日,一来避避风头,二来避免节外生枝。” 徐天良低头不语,暗自沉思。 西子庄报到接头不上,按师博所言,定要三日后再去西子庄煞翼亭接头,沧州人生地不熟,三日内或许真会招惹不少麻烦? 但是,如果留在水月轩…… 徐天良抢着头,正色道:“钱堡主笑话了。徐某给铁血堡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怎么不相信铁堡主?” 钱振宇道:“徐公子既然相信老夫,就请留下。” “这……”徐天良支吾着,正yù答话。 宋志傲急匆匆地走进凉轩。 “堡主!”他脸色颇带惊慌地道:“小姐醒来了,正在房中,大吵大闹……” 钱振宇已撩袍站起:“徐公子在此暂住三日,教你练笛,好好侍候。”说罢,又对徐天良道:“稍刻,客房见。” “呵哈!”宋志傲拍掌道:“没想到堡主对你印像这么好,居然留你在水月轩歇住,小姐这下可得救了。” 他以为钱振宇留徐天良在水轩的目的,仅是为了钱小晴。 他没想到钱振宇还有另外的目的。 如果西子庄与魏公府的调解失败,闽少南迁怒铁血堡,为了铁血堡的命运,钱振宇已打算取下徐天良的项上人头,送给闽少南。 钱小晴在卧房摔破了两只花瓶。 这是两只珍贵的古瓷瓶。 她为两个人气恼。 一个是徐天良。 这个负心贼居然强灌下迷yào,把她装在木箱中,送来了水月轩。 第二个是钱振宇。 疼爱他的爹爹居然在沧州有个这样的隐居之地,没有告诉她。 她大发雷霆,伤心已极。 当她把枕头、被子扔到地上的时候,钱振宇走进了卧房。 她怒目盯视着爹爹。 钱振宇镇定地看着她。 她带着几分怒气道:“这水月轩,原来是你的隐居之地?” 钱振宇沉缓地道:“这是你娘在嫁给我以前的居住地,她的娘家。” 她眼睛陡然放亮:“外婆九龙神拐栗老太的西施庄?” 钱振宇点头道:“不错。” 她似有些茫然:“原来这……竟是真的。” 她顺口对徐天良说出外婆的西施庄,没想到这西施庄就是水月轩! 钱振宇道:“这也是我常说的铁血堡的禁地,为了你,这禁地也破例开放了。” 她睁大了眼:“为了我?” 钱振宇沉声道;“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能逃得过魏公府杀手追杀?血面怪魔崔天命和江湖四色鬼常氏四兄弟,只是魏公府派出的十六组杀手中的一组。” 钱小晴闻言,花容色变:“徐公子怎么样了?” “哼!”钱振宇冷冷地一哼,“你就只惦念着徐天良,没想我现在怎么样?铁血堡怎么样?” “爹,我……”她脸上泛起了一层绯红。 钱振宇唬起脸,正色道:“你真爱他?”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扬起头,毅然地道:“是的,我爱他,我已发过誓了,今生今世非他不嫁!他若遭不测,我决不独活在世上。” 钱振宇沉下声道:“没想到你对他用情竟是如此之深。” 她顿起小嘴道:“当年娘对你不也一样?” 钱振宇触动心事,不觉轻声一叹。 她趁机问:“他在哪里?” “在凉轩。” “我要去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 “不行。” “我一定要去。” 钱振宇脸上肌ròu一阵抖动,眼中精芒毕露,这是他动怒的表情。 “绝对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 “为什么?”她眼中闪着泪水。 “为了他,为了爹,为了铁血堡,你不能去见他。” “可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来这里吗?他这样做是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铁血堡,难道你不想连累他?” “他没有能力对抗魏公府,他会死的!爹!” 钱振宇变了口气,缓缓声道:“也许西子庄庄主与杜云魂能调解好此事,你耐心地等着吧。” 钱小晴淌着泪水道:“爹,我爱他!” 钱振宇道:“他也爱你,他已向爹保证,在他完成皇祖圣命之后,便来铁血堡向你求婚。” 钱小晴伤心地道:“我不知要等多久?” 钱振宇沉声道:“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何必恋此朝夕?” “爹!”钱小晴哭着扑倒在爹怀中。 铁振宇拍着她的肩头:“晴儿别这样,爹去凉轩了,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嗯。”钱小晴哭泣着点点头。 钱振宇走出卧房,对站在走道上的钱百灯低声道:“为了防止意外。先将她送到地下室。” 钱百灯楞了楞,垂首道:“是。” 钱振宇手背上的青筋顺着跳动,心中十分激动。 铁血堡终于有救了! 不管是魏公府,还是西子庄在这场纠纷中获胜,他都将是获利者。 他手中的筹码,就是自己的女儿钱小晴。 他脸上露出一丝倦的、讳莫如深的浅浅笑意。 第三十一章 魏公府 深夜。 乌漆的天空,星光全无。天空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座深似侯门府的巍峨巨宅,静伏在天津城内西南隅。 府门石阶前,两只昂头毗嘴的怪兽,像是要把过路的行人一口吞没。 四盏大灯笼,照这了横匾上的“魏公府”三个粉金大字。 府内,一派死寂,见不到一点光亮,充满了罪恶与恐怖。 深庭后院的一间小房里。 装饰华丽,摆设典雅,是一间高级书房。 书房里却沉浮着一股冷森而令人不安的死亡气息。 这股气息来自房中央的一口楠木棺材。 棺材盖是打开的,关培南就躺在棺材中。 四支熊熊燃烧的大蜡烛,照亮了关培南惨白的脸。 与此同时,烛光也照亮了坐在书桌旁的闽少南和闽佳汝父子的脸。 闽少南五十出头,身材魁梧,身着一套青缎长衫,看他那刚毅的嘴唇和脸上拉起的深深的刻痕,可知他是一个城府深而又带狠的角色,极不易对付的角色。 他此刻面对着自己的爱儿死了的尸体,仍是那样凛凛含威,目光也依旧炯炯有神,只是气色有些憔悴。 关培南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不喜欢坐在他眼前的闽佳汝。他认为他好高鹜远,狂妄自大,不是块料。 但,他现在不能面对闽佳汝坐着,因为他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他无可奈何。 闽佳汝端坐着,眼睛望着爹爹,竭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 但心里却是一片惶恐。 虽然霍枝然已被他杀死灭口,但他仍怕爹爹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他就算是玩完了。 他知道爹爹的脾气,爹爹不开口,他不敢贸然说话。 父子俩默默地对望着,沉静得可以听到烛火的窜动声。 门窗帘布遮得严严实实,屋外虽然寒冷,屋内却热烘烘的,似有一团火在两人的四目jiāo投中碰撞、激dàng。 闽佳汝的头额渗出一层细汗。 闽少南咬了咬嘴唇,吐出一句话:“谁叫你擅发阎王令,追杀徐天良?” 闽少南冷沉地道:“你可曾想到阎王令是你发下的?” “我……”闽佳汝支吾了一下道:“孩儿以为爹爹的意思,也是一定要置徐天良于死地,且又怕徐天良到沧州后逃走,所以孩儿就代爹爹下阎王令了。” 闽少南哼哼道:“自作聪明。” 闽佳汝揣揣不安地窥察着闽少南的脸色,小心地道:“孩儿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闽少南板着脸道:“愚蠢已极” 闽佳汝汗水直流,不敢乱说话,只好低下头悄悄地用眼光探询闽少南的反应。 闽少南沉声道:“在事情尚未完全弄明白之前,你擅自发出阎王令,调动十六组天字号杀手,是否想杀人灭口?” “什么,您说……什么?”闽佳汝惊悸地问着,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直了。 闽少南眼光中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闽佳汝弯下了身子:“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爹”闽佳汝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 闽少南声色惧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也许我还能原谅你。” 闺佳汝手指微微发抖,胆怯地望了闽少南一眼,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道:“爹,是孩儿不好,但是孩儿确是为了帮助二弟,想除掉徐天良才这么做的,可没想到霍枝然不力,居然会弄巧反拙。” 闽少南沉着脸,没有说话。 闽佳汝抬手揩去头额的汗水,继续道:“二弟不听我的劝告,一定要约徐天良在献县野花坡比武。我怕二弟有失,又想趁此机会除掉徐天良,于是叫来霍枝然商量对策,霍枝然便出了个场外杀假钱小晴的主意,企图分散徐天良的注意力,以便让二弟得手。” 闽少南眼光中透出一股凶焰:“是你的主意,不是霍枝然的主意?” 闽佳汝感到一阵窒息:“是……我的确是想帮二弟,可没想到……” 闽少南目光亮得如同宝刀金芒:“霍枝然不力、坏了事,你就杀他灭口?” 闽佳汝先是愣然,继而惊恐:“不……不是,” 闽少南冷声道:“你敢说不是你?” “我……”闽佳汝身子发抖,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霍枝然是被金陵宝刀所杀。徐天良要杀霍枝然,一定是用天神剑,而金陵宝刀除了关培南之外,就在你手中,你还敢狡辩?” “爹!”闽佳汝“扑通”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饶恕孩儿吧!孩儿这样做,是怕爹爹怪罪孩儿……” 闽少南正襟危坐,面色凝重地道:“你知道爹爹为什么一直不肯立你为魏公王吗?就是因为你太骄太狂,心术不正!” 闽佳汝淌着泪水道:“孩儿知错了,请爹爹原谅。” 此时,房内响起两声铃声。 闽少南没叫闽佳汝起来,却对门外喝道:“进来。” 一名府丁头目进入房中。 府丁头目先是怔怔地看了闽佳汝一眼,然后对闽少南施礼道:“禀王爷,西子庄主西门复、徐天良的师傅八绝徐沧浪,铁面判官杜云魂已到客厅。” 闽少南摆摆手:“告诉他们,本王即刻就到。” “是。”府丁头目领命退下。 闽少南默默良久,蓦然长叹道:“起来吧。” 闽佳汝仍然跪着,仰起头道:“爹爹原谅我了?” 闽少南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谁叫你是我剩下的,唯一的儿子……” 说罢,大步走出房外。 书房里留下了闽佳汝一人,还有那口楠木棺材中躺着的关培南。 闽佳汝楞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幸喜早已与杜云魂串好了口辞,这一半真,一半假的表演,终于瞒过了爹爹。 他脸上露出喜色。 刚才爹爹对他说的话,已说明了他又重新有了希望。 搬开关培南这个绊脚石,魏公府迟早就是他闽佳汝的! 他站起身来,走近棺材,斜眼看着躺在棺材中的关培南,得意地道:“野小子,你下地狱去吧!” 他返身走出书房。 天空正暗,今夜空气充满肃杀。 后院左角是间杂屋。 杂屋的窗帘缝里透出一丝yīn森森的光亮。 他触到那丝光亮,不觉蓦地退后了一步。 那间杂屋里停搁着霍枝然的尸体。 不管他多么狠心,冷酷,他也不愿再看到霍枝然。 他霍然一跃,斜里飘出数丈。 一堵红墙印入他的眼帘。 仙霄阁他的心怦然一动。 红墙高逾三丈,将后院右角的一个小山坡围住,隔成了另一个天地。 这是魏公府除了闽少南以外,谁也不知道的天地。 红色意味着警告。 红砖圈内是块禁地。 闽少南曾向府内下令:“擅入霄仙阁者杀无赦。” 闺佳汝是魏公府的大公子,也从未获准进过仙霄阁。 这是块神秘之地,也是他时常向往的地方。 这块宝地内,这座隐约可见的小楼阁里,究竟有何秘密? 自从闽少南金盆洗手,歇马封刀之后,就从未离开过府院,因此,他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这块禁地。 他眼中闪过一道灼炽的光亮。 机会来了! 爹爹去客厅会西门复、徐沧浪和杜云魂,商议关培南死的事,此刻决不会返回后院的。 爹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受罚之时,居然会再次犯规,擅闯仙霄阁禁地。 仙霄阁里也许有魏公府的宝藏,也许有魏公府所有秘密人马的花名册。 他心中一阵狂跳,呼吸骤然急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不闯仙霄阁,更待何时? 心念闪动,人已陡然掠起,恰似一道轻烟,飘入红墙之内。 一条青石小径,直通坡顶一片小树林。 他不敢走小径,绕坡而行,窜至坡顶。 一座小院,红墙,红漆门。 墙高不过一丈,红漆门紧闭着。 他先向院内掷入一颗小石子,见无动静,才飞越小院墙,落在院墙内的一棵树梢之顶。 凝目细看,他才发现一栋以红木建的雅致小阁楼,座落在小院后面,一处刻意布置成阵的石丛里。 他识得这阵式。 这是爹爹曾向他和关培南讲解过的,当年诸葛亮在江边用乱石布成的,吓退东吴陆逊的八卦阵。 既是识得此阵,他便不再犹豫。 身形再晃,黑影一闪,已落在十丈之外的仙霄阁楼上,阁楼是敞开着的。 门内外不见一个人影,显然没人把守。 他深吸口气,壮起胆,走入门里。 门里很暗,定睛细看,居然没有一物,是一座空楼。 楼虽是空楼,却打扫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暗自纳闷。 忽然,眼前闪过一丝光亮。 他跃步向前,发现这丝光亮从右壁木板缝里透出。 光亮闪了闪。 他立即着手检查板壁。 他在这方面不仅有经验,而且简直可以说是个天才。 他很快地找到了板壁的机关。一扇木板徐徐滑开。 出现了一间秘室。 秘室里有一点鬼火似的光亮在闪动,忽明忽暗,忽强忽弱。 他憋住气,小心翼翼地前进,向鬼火靠近。 他看清鬼火时,才轻吁了一口气。原来这吓人的鬼火,即是一座小神龛上的清油灯。 他不小心一口气哈在清油灯上,灯光骤然明亮。 他的心格登一跳,几乎惊叫出口。 一座神女玉石雕像! 岂不说这块偌大的整块玉值多少钱,单看这神女的相貌,便把他惊呆了。 神女赤露着身子,高譬云发,长身玉立,风华绝代。她每一个部位都经过精心琢磨,光滑细腻,修短合度,比例恰好到处,展现了女人的一切魅力。 神女的脚座上刻着三个小字:神女像。 便令他惊奇的是,他觉得她像逍遥宫宫主廖小瑶,它便变成了小瑶的娇容。 继而,他觉得她像铁血堡公方钱小晴,它的面部又变成了钱小晴的容貌。 他把它与仇十洲的美女画相比,刹时,它又变成了仇十洲的一幅工笔仕女画。 它在鬼火的照映下,能按照人的意志随心所yù地变化,他凝视着神女像,眼中升起一股火焰,火焰在慢慢地燃烧。 他伸出手,摸向神女赤luǒ的身子! 仙霄楼外,人影一晃。 “爹!”他全身一抖,前额暴出冷汗。 他来不及细想,急身退出秘室,掠出阁楼。 楼外,夜色沉沉,哪有一丝人影? 他沉思片刻,跃然飞上阁楼,消失在后院的花圃园里。 魏公府中院客厅。 一座雄伟的豪华的建筑。 双屋的琉璃飞檐,檐梁上缠着八条凌空yù飞的金龙,龙下悬着八角形的铜制风铃,正面三八二十四房屋扇红漆单靡一字排开,端的是气派不凡。 此时,客厅内亮起了灯光。 厅门外排起了两队二十四个府丁。 庭院四角,隐约还有人影在晃闪。 魏公府除了客厅刚才亮起的灯光外,依然平静。但,平静的后面已经充满了杀机。 这股杀机来自客厅。 双方的谈判已进入僵局。 闽少南端坐在帮主座位上,脸色冷峻得令人发悸。 宾客位上依次坐着西门复、徐沧浪和杜云魂。 西门复五旬年上下,颧骨高耸,面目清瘦,穿一件了不起眼的旧蓝布褂,面色冷静,显得十分沉重。 徐沧浪依旧书生打扮,虽然缺了一只眼,少了一条胳膊,仍是很文静。不过,他此刻有些激动,右独眼里闪出的冷厉凶狠的目光,与他似有些不相称。 杜云魂挺着身子坐着,那张至死不肯摘下的铁皮面具,掩住了他脸上的全部表情。 闽少南冷冷地道:“杀人抵命,此乃千古不易的定理。老夫一定要徐天良替我儿培南偿命。” 徐沧浪冷声道:“关培南是以闽大公子的名义,假挟钱小晴,逼迫徐天良去野花坪赴约比武。比武本就是赌命,生死听凭天命,怎能怪罪徐天良?” 闽少南冷哼一声,道:“八绝文狂,你可曾听过打狗也须看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人这一句话?” 徐沧浪扁扁嘴道:“闽大公子一路上派人截杀徐天良,又作何解释?” 闽少南沉静地道:“那是因为徐天良抢了佳汝的媳fù钱小晴,男女青年间争风吃醋的事,与此事无关。” 徐沧浪沉着脸道:“刚才生死判官已经说过了,关培南与徐天良本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武功比武,若不是霍枝然……” 闽少南脸上肌ròu抽搐了一下,打断的话道:“不管怎么,关培南是死在徐天良剑下,老夫就要他偿命。” 徐沧浪声冷如锥:“魏公王,你不要强词夺理,是非不辨!” 闽少南面冷如寒霜:“老夫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改变。” 徐沧浪目光闪了闪,扭脸对杜云魂道:“请铁面判官主持公道。” 杜云魂轻咳了一声,肃容道:“事情经过在下已详细说过了。世间原无是非之分,不过人为之而已。是非曲直,由双方自认,在下也无话好说。” 沉默片刻。 闽少南沉声道:“八绝文狂,你是打算将徐天良的人头送到魏公府,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徐沧浪冷哼了一声:“我还没有这么个打算。” 闽少南咬咬下唇:“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为小儿出头了?” 徐沧浪浅然冷笑:“正是这个意思。” 闽少南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以为你能胜过老夫的金刀?” 徐沧浪淡淡地道:“成者我幸,败者我命,我若丧生在你的刀下,也无话可说。” 闽少南微微弓身,撩起了衣角:“很好。” 话已说完,剩下的就只有动手了。 闽少南、徐沧浪、还有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西门复,都是绝顶的高手,动手的结果只有一个:强存弱亡,生死立判! 杜云魂铁皮面具里的脸面,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此时,西门复缓缓地站起身道:“魏公王,我有话要对你说。” 闽少南眼中闪过一道棱芒:“西门庄主,老夫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了。” 西门复平静地道:“谈谈又有何妨?也许对你我都好处。” 闽少南沉思良久,欣然撩袍而起,抱拳对西门复道:“西门庄主请。” 闽少南领着西门复,走进了客厅左侧的一张小门。 客厅里剩下徐沧浪与杜云魂默然相望。 两个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小房里。 闽少南与西门复相对而坐。 闽少南开诚布公地道:“西门庄主,你知道关培南是我亲生的儿子,而且我也最疼他,所以我不会饶过徐天良。” 西门复闪烁着目光道:“你认为你能杀得了徐天良?” 闽少南轻蔑地冷哼一声:“他虽然有天神剑,又习练了燕神飞的神剑倒悬天地,但他功力尚欠火侯,老夫相信凭紫霞玄功一定能置他于死地。” 西门复沉缓地道:“纵是如此,你仍有三分危险。” 闽少南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为了南儿,纵冒九分险又如何?” 西门复冷静异常:“你可记得一句俗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希望你不要因小失大。” 闽少南嘴角一阵扯动,痛楚地道:“你认为这是能忍受的么?” 西门复眼中闪出两道棱芒,定定地盯着他道:“能,当然能。” 闽少南咬着牙:“你能,我不能!” 西门复镇定地道:“你一定能。” 闽少南眼中露出疯狂的眼神:“你叫我放弃为南儿报仇,这决办不到” 西门复不急不缓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要你忍耐。” 闽少南目芒一闪:“此话怎讲?” 西门复道:“待徐天良完成使命之后,我将还你一个公道。” 闽少南凝眉不语,似在思考。 西门复稍稍一顿,又道:“届时,我将亲手将徐天良的人头jiāo给你。” 闽少南脸色数变,沉声道:“此话当真?” 西门复正色道:“你我相识多年,几曾见过我说过假话?” 闽少南沉思片刻,突然转变话题,冷声道:“你明知武林刽子手血面怪魔天崔天命和江湖四色鬼常氏四兄弟,是老夫手下人,为何将他们杀了!” 西门复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和,反问道:“你明知西子庄的禁规,却为何派他们擅自闯庄?” 闽少南扁扁嘴:“这是闽佳汝擅自所为,老夫刚才已经责骂过他了。” 西门复平静地道:“你派关培南暗中监视徐天良,又雇请数路杀手和武林生死判官严yīn阳截杀徐天良,这又作何解释?” “这……”闽少南顿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试一试你们培训的这个狼崽,是否能胜任皇祖圣命使者这个杀手职务。” 西门复翘起嘴道:“你看如何?” 闽少南有些不厢情愿地道:“他能连闯数关,逼使严yīn阳毁生死令牌隐退江湖,又能入逍遥宫而复返,在比武中粹遇惊变的情况下杀死培南儿,我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西门复端然道:“培训狼崽这个计划。我们已经耗尽了二十年时光,只有他是唯一能执行皇祖圣命的人。他生长在狼群中,象狼一样冷酷残忍、狡诈凶猛、机敏贪婪,他不懂人情世故,没有江湖经验,他将会不断地替我们去杀人,找齐金陵藏宝图,扫平九派十三帮,不折不扣完成皇祖圣命。我们也找不到,再也不可能培训这样一个狼崽。因此,在他完成使命之前,谁也不准伤害他。” 闽少南咬住了下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西门复脸上陡现青煞,冷冷地道:“话已说明,如果魏公王还执意要徐天良立即为关培南偿命,西子庄将竭尽全力与魏公府决一生死。” 闽少南叹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好暂时忍耐了,只是……” 西门复截住他的话道:“关于魏公王却如何向霞林jiāo待之事,我早已想好了,就由西子庄承担罪名为魏公府……” 西门复在闽少南耳旁说了一番话:“稍时回到客厅,魏公王就这么说好了。” 闽少南点点头:“行,也就只好这么办。” 西门复肃容道:“我还有一句话,要提醒魏公王。” 闽少南态度变得十分客气:“请西门庄主指教。” 西门复却不客套,板着脸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必须洞悉先机,防患未然,否则后患无穷。” 闽少南脸色微变:“你是指闽佳汝?” 西门复摇摇头:“不是小看你儿,他没这分能耐。” 闺少南本来对因佳汝印象不好,并不计较西门复的话,追问道:“你叫我提防谁?” 西门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铁面判官杜云魂。” 闽少南身子一抖,脸色变得有些泛白。 难道培南儿的死,与杜云魂有关。 西门复沉静地看着闽少南,脸上居然浮起一丝jiān险的笑容。 闽少南与西门复走入客厅。 徐沧浪和杜云魂的目光,同时投shè到他两人的脸上。 两种不同的目光。 徐沧浪希望此事能够平息,以保徐天良平安。他知道,徐天良武功虽高,但目前还不是这位魏公王的对手。 杜云魂却希望西子庄能与魏公府立即动手,只要这两派动起手来。武林就会大乱,他耐心地等待了数十年的机会就会出现。 闽少南与西门复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闽少南深沉的目光,在徐沧浪与杜云魂脸上扫过,沉声道:“经西门庄主解释、赔礼,老夫已决定不再追究徐天良的杀死义子关培南一事。” 杜云魂铁皮面具保持着沉静,心中却是陡然一惊。 闽少南怎肯放过徐天良?魏公府与西子庄究竟是何关系? 徐沧浪一阵欣喜,闽少南话音刚落,即屈起独臂道:“谢魏公王爷。” “哎,别急。”闽少南冷冷地摆摆手道:“老夫虽然答应放过徐天良,但有两个条件。” 徐沧浪怔了怔,问道:“什么条件?” 闽少南道:“铁血堡小姐钱小晴当嫁给我儿佳汝为妻,徐天良不得横刀夺爱。” 徐沧浪未加思索:“没问题。” 闽少南扯扯嘴角,眼中露出一丝冷芒:“西子庄必须在五日内,击杀铁振宇,让铁血旗十旗人马归顺魏公府。” 杜云魂眼中一道幽光,一闪而逝。 徐沧浪不敢擅自作主,眼光转向西门复,暗求指示。 西门复默然点点头。 显然,西门复已写闽少南谈好条件了。 徐沧浪不敢抗命,只好点头道:“行,不过,五天限期是否太短了些?” 闽少南道:“五天时间只有多,决不会少。铁振宇就躲在沧州水月轩洞里,你只要杀了他,将他的铁血旗令牌夺来,jiāo给老夫就行了。” 客厅中的灯焰陡地闪动,暴长数寸,人影在壁上直晃。 徐沧浪顿觉滚滚杀气逼来,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气! 第三十二章 皇祖圣命使者 杜云魂离开魏公府后,来到城外松石岭山腰密林中的一座破茅屋前。 他整整衣衫,双膝跪地,叩首道:“圣火教白衣圣使杜云魂见教主。” 茅屋里传出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免礼。” “谢教主。”杜云魂从地上爬起来,垂手侍立,样子十分恭敬。 那嘶哑的声音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杜云魂道:“禀教主,徐天良果然是教主要找的人。”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茅屋中传出,茅屋摇摇yù倒,肺部嗡地一响,似乎zhà裂开来,痛苦无比。 他仓惶之中跪伏在地,呼道:“教主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笑声蓦地中止。 杜云魂头部剧痛立即消失。 嘶哑声音再度响起:“盯住徐天良,一切按计划执行。” “是。”杜云魂垂首道:“不过,闽少南已答应西门复放过徐天良了。” “哦”嘶哑声音带着一丝涩味:“有这么回事?” 杜云魂道:“徐此之外,西门复答应五天之内诛杀钱振宇,将铁血旗十旗人马归并于魏公府。” “哼”茅屋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冷哼:“如果让铁血旗归顺魏公府,无异是为虎添翼。决不能让他们的yīn谋得逞。” “属下明白。”杜云魂应声道。 “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是。” 杜云魂低头退下。 月色昏黯。 茅屋那么破旧,山野那么荒凉,这凄迷的景色,令人不觉中有一种yīn森之感。 “呀”地一声,茅屋门打开了。 屋内走出了圣火教教主易天凡。 他踏至屋前坪中,双掌合十,仰面向天,像是在向上苍祈祷。 突然,他右手一扬,轰然一声巨响,坪右侧一颗大树折为两截。 一条瘦长的人影,从断裂的树梢尖上飞下,一根长钓竿裹着飞旋的人影,shè向易天凡。 易天凡凝身未动,右掌扬在空中,左掌仍收胸前。 长钓竿空中一抖,迸出无数点耀眼的寒星,人影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更快。 寒星是shè向易天凡的。 人影却是掠向空中昏月。 易天凡左掌蓦然拍出。 一道隐见的红光穿过寒星,击在人影上。 寒星在距易天心身体三寸处的空间,往回反弹,坠落于地。 人影空中一顿,直线掉下。 人影掉到易天凡胸前,易天凡双掌再次闪电般伸出。 左掌抓住人影右肩头,右掌化掌为爪,一爪抓入人影胸膛。 “噗哧”利爪入ròu之声。 血水迸溅,一颗还在收缩颤动的人心捧在了易天凡手中。 “砰”人影跌落在丈外的草石丛中。 昏暗的月光照亮了人影惨白的脸,露着血水空洞的胸脯、还有手中执着的长钓竿,冰河独钓古一丈! 他是奉闽少南之命,来监视杜云魂的,没想到撞上了易天凡。 江湖从此没有了独钓怪翁。 魏公府又损失了一员得力的干将。 “阿弥陀佛善哉”一声低沉摄人,震憾天地的庄严佛号,从捧着血淋淋人心的易天凡口中吐出。 魏公府后院,停放关培南棺木的书房。 四支熊熊燃烧的大蜡烛旁,又增添了同样数量的蜡烛。 烛光照亮了闽少南的英俊脸庞。 他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是十分惶乱,头额挤出两道深深的皱纹,嘴角不时在悄悄地独缩。 自从十八年前,神鹰门门主胡大鹏突然解散神鹰门,向他jiāo出金陵宝刀之后,武林中再没有人敢向他的“金刀”外号挑战,数年后,他封刀习练霞玄功,功力猛进,更是无人可敌,而且他又意外地获得了一份金陵宝图,从此便卷入皇祖圣命的秘密活动之中。 他这位已被先皇太祖废去了禄位的王爷,心中又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为了培南儿,他将不遗余力地去做一切事。他要重新夺回王爷的禄位,甚至将皇帝的龙袍玉带jiāo给培南儿。 近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黄梁美梦。 现在,美梦破灭了。 培南已死,他还有何希望? 闽佳汝?他冷冷地一笑。 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 他目光盯着棺材中的关培南,咬磨得牙齿格格直响。 他伸出颤抖抖的手,摸向关培南的脸。 当他的手触到关培南那冰冷而僵硬的面部肌ròu时,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目光。 他伸手将关培南的衣襟撩开,并移过一支蜡烛到棺上。 他仔细检查关培南的腰部左内例处发现了个小黑点。 他立即断定,关培南在徐天良用剑之前,先中了暗器。 因为尸体已存放多日,加以防腐处理,肌ròu僵硬,要取出暗器必须用刀。 他等待不及,咬咬牙,二指运功一捏,居然捏下了一块肌ròu。 一颗小小的呈三角形的寒钉,剔去肌ròu后,在他手心闪着幽光。 他捏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寒钉,脸色变青,变蓝,变紫。 积蓄在心底的愤怒,丧子的悲痛,被欺骗的侮辱,一齐充斥他的头脑,复仇的意念像猛烈的洪水,冲击着他忍耐、理智和冷静的堤坝。 他眼中充满着一种野兽临死前的绝望,咬牙桀桀地嘎声道:“杜云魂,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不能断定这颗寒钉是不是杜云魂使用的暗器。但,他能确定杜云魂是杀关培南儿的真正凶手! 不管是真正的凶手,还是间接的凶手,不管是杜云魂,还是徐天良,都得为培南儿偿命! 他盛怒之下,已运动紫玄功,棺木板在他掌下吱吱发响,痛苦呻吟。 蓦地,他掌往回一带,烛光猛然摇曳,人已掠出书房外。 他卓立院坪,满脸煞气,沉声道:“是谁竟敢擅闯魏公府?” 没人回声。 他提高声音道:“既然来了,何必缩头缩尾?” “魏公王好耳力,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闽少南心中陡然一惊。 敢擅闯魏公府,就绝非等闲之辈。 能在三庭卫士不知不觉中,闯入后院,必是武林超一流的高手。 连自己也只能听到其它的响声,而无法辨定其方向,其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实令人匪夷所思。 闽少南蓦然转身。 五丈外的后院花圃丛中,淡淡的月光下映出一个娇俏的身影。 是一个女子。红色的绯水泛波红衣裙,一袭红披风,高髻云发,一块红纱蒙面巾,叫人看不清花容月貌。 尽管如此,闽少南仍被这女子傲立花丛中的雍容的绝代风华所惊呆。 他不觉一时怔住。 女子格格一笑道:“天下闻名的金刀闽少南,难道连小女子也不认识?” 那笑声甜蜜蜜得格外迷人,那声音毫无任何修饰却勾人心魂。 闽少南不觉一震:“你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 廖小瑶笑道:“魏公王果然消息灵通,不仅知道小女子的名号,连姓名也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闽少南沉下脸道:“你是来找佳汝的?” 廖小瑶摇摇头:“不,本宫主赠他的逍遥令牌有三个月的期限,时间还早着呢。” 闽少南凝目道:“你擅闯本府,究竟为了什么?” 廖小瑶娇言道:“找你。” 闽少南眼睛陡地放亮:“找我?” 他显然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廖小瑶仍是娇声盈盈:“找你讲个人情。” 闽少南立即领悟到了她的来意,但感到有些困惑。 他皱了皱眉道:“你是特意来替徐天良讲情的?” 廖小瑶点头道:“不错。” 闽少南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替徐天良讲情?” 廖小瑶浅笑道:“我为什么要替徐天良讲情,这是我的事,你只须回答我,你买不买本宫主这个面子?” 闽少南沉静地道:“我为什么要买你这个面子。” 廖小瑶道:“你想不想知道杀死你培南儿的事情真相?” 闽少南身子一抖:“你知道事情真相?” 廖小瑶抖抖披风道:“知道一半。” 闽少南唬起脸道:“你想耍我?” 廖小瑶格格一笑:“我犯得着耍你吗?你是个聪明人,只要知道我知道的一半,就一定能知道你要知道的另一半了。” 她故意念绕口令,一股撩人的调皮劲。 闽少南抿唇不语,暗中猜测着对方的真实用意。 廖小瑶道:“我知道关培南是你与姨妹杨子燕的私生子,你最疼他,难道你不想查出杀害他的真正凶手替他报仇?” 闽少南沉默了片刻:“好,我答应你,只要能查出真正的凶手,我决不再追杀徐天良。” 其实,他已答应西门复暂时不追杀徐天良了,只是这是一袋烟功夫前的事,廖小瑶不知道罢了。 廖小瑶轻拍掌道:“魏公王果然是豪爽之人。” 闽少南冷声道:“少罗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廖小瑶不慌不忙地道:“本宫得到线报,关培南并没有约徐天良去野花坡比武,而是闽佳汝令霍枝然在灯会上劫持钱小晴后,派人去通知关培南,叫他到野花坡去会徐天良的。另外,在赴会之前,杜云魂曾与闽佳汝在县城小客栈中秘密会晤过。” 闽少南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她道:“你是说杜云魂和闽佳汝,是杀害培南儿的真正凶手?” 廖小瑶又是格格一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事实,你可以根据这些事实。自己猜想判断。” 闽少南原本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并不感到吃惊,但这些事由廖小瑶口中转弯抹角地说出来,却使感到格外的难受。 他咬住嘴唇,全身因痛苦而痉挛着。 “你没事吧?”廖小瑶柔声问,但柔声中带着几分嘲笑。 闽少南右袖一抖,一道黑光shè向廖小瑶。 廖小瑶没闪没躲,只是身子微一倒,玉臂轻舒,五指一扣,将黑光抓在手中。 一股巨大的劲力从手臂透入体内。她忙使出魔宫的移化大法,将功力引向足下。刹时,她双足没入地面五寸,但身子却凝然不动。 两人同时吃惊不心。 闽少南能在一块小小的逍遥牌上如此强劲的内力,悄然移化,身形丝毫不动,其功夫确是邪乎得出奇,令人不可思议。 两人默然相对。 良久,闽少南道:“你赠给佳汝的逍遥令牌,现已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佳汝了。” 廖小瑶浅笑着,将逍遥令牌收入袖内:“闽佳汝没来逍遥仙宫赴约,原来是你收缴了他的逍遥令牌?” “不错,”闽少南沉声道:“我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去那种邪魔的地方。” 廖小瑶冷然道:“你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孝子?” 闽少南额上攒起皱纹:“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廖小瑶道:“如果你先时让他来我逍遥仙宫,这时留在你身旁的就是你真正的儿子。” 闽少南速然脸色煞白,怒道:“你……你敢侮辱我?” 廖小瑶平静地道:“我决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说事实。” 闽少南是江湖上知道逍遥内幕的极少数几个人之一,此时不愿得罪逍遥仙宫,只得忍住心中怒火,冷声道:“你要说的,我都已明白,你可以走了。” 廖小瑶歪起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放过徐天良了。” 闽少南点点头:“你走吧。” “谢魏公王。”廖小瑶笑了,笑声犹如翩翩彩蝶在花圃中回旋。 闽少南皱起了眉头。 廖小瑶敛住笑声,含着笑意道:“魏公王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让闽佳汝到逍遥仙宫来,那将是一个很好的了结。” 闽少南突地嘶吼道:“滚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一阵调皮的笑声,掠过后院花丛。 一阵清风裹着一道淡淡的红色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闽少南凝视着流逝而去的红光道:“佳汝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了,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我都将原谅他。” 他说罢,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书房。 花圃园远处的花丛里,露出一张脸,脸上一对闪烁着异光的眼睛。 接着,站起了一个人。那人就是闽佳汝。 天气突变。 yīn沉满天,细雨蒙蒙。 一连三天下着雨! 清晨,雨还未停。 冰凉的雨丝,无休无止地从天外飘来,洒落在水月轩的池水里。 注入池水的山壁小溪,因为连日来充沛的雨水哗啦地奔流。 徐天良独立在凉轩栏旁,眺望着水月轩的景色。 远处,山影模糊,真幻莫辨。 近处,荫郁的小林,假山亭角,在绵密的雨幕中朦朦胧胧。 天地间,一片雨色,但充满了静温与祥和。 如果能有这样一块宁静之地,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那该多好? 但,世是真有一块这样的宁静之地么? 谁又能说,这块宁静之地里没隐藏着杀机? 世外桃源,胡思乱想。 宁静之地,天方夜谈。 这种梦幻中的天堂,只有在师傅教的那些诗词中,才能找得到。 普天之下,哪一块天地不是日月jiāo替,相生相克?这一处不是一切生灵,相互残杀,强存弱亡? 眼睛宁静的池水里,鱼虾就在相互吞食,树林之中,一条青蛇缠住了一只老鼠,走廊檐下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啄食着虫儿。 到处都在杀生,到处都弃满着杀气。 人也是一样。 三日已过,他将赶去西子庄接受杀人的命令。 他并没有感到激动,也不是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有些调伥。倜伥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的心是冷的。 因为他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他的血是热的! 因为他已杀过人,不仅有杀人的经验,还有一种潜在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野xìng嗜血的冲动! 他表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却一片混乱与迷茫。 他虽然才踏入人群中不久,但他已经变了,这是他师傅和培训他成为狼崽的主人,所不曾料到的。 他受过师傅另一方面的极好的教育,懂得礼义,他在等待钱振宇到来,以便向他辞行。 不辞而别,是对水月轩主人的不敬。 三天里,他在水月轩受到了极好的招待。在与钱振宇的jiāo谈中,他获得了不少行走江湖经验。同时,他对钱振字的博学多闻和精湛的棋艺,也十分佩服。 三天内,他没见过钱小晴,但他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他已决定在完成皇祖圣命之前,不再见到她,他很清楚,这样做对她和铁血堡与自己,都有好处。 但,他却感觉奇怪。 水月轩昨天出现了异样,堡里一片紧张兮兮的气氛。 昨天傍晚,钱百灯和宋志傲,都相继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水月轩。 他怀疑这是闽佳汝派来的杀手,找到了水月轩。于是,以“解铃还得系铃人”的事由,向钱振宇提出自负责任。 然而,钱振宇却告诉他,经西子庄调解,魏公王闽少南已答应不再追究徐天良失手杀关培南之事。 既然魏公府已不追究此仇了,铁血堡还怕什么? 故此,他感到奇怪。 他打算在辞行时向钱振宇问个明白,是否魏公府把杀培南之事,迁怒到铁血堡头上! 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决不会让铁血堡,为自己背这个黑锅。 他仰面看看天空。 天空虽然是一片昏暗,但时辰已经不早了。铁振宇也该来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倏然转身。 站在他身后的是水月轩的管家黄老头。 “徐公子,”黄老头躬身向徐天良施了个礼:“堡主有急事出府去了,特叫小人来送公子,并请公子见谅。” 徐天良目光四下扫了一眼:“钱三叔和宋公子呢?” 黄老头欠欠身道:“他俩昨天奉堡主之命去办事了。” 徐天良抿抿嘴,沉声问道:“水月轩发生了什么事?” 黄老头闻言,急忙道:“没事,没事。堡主打算送小姐回堡,所以叫他俩……” 徐天良冷声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魏公府的人找上门来了?” “不是。”黄老头断然地道:“绝对不是。” 徐天良眯起眼:“真的?” 黄老头认真地点点头。 徐天良仍不放心:“你敢发誓?” 黄老头正色道:“皇天在上,在下以堡主的名义发誓,如果欺骗徐公子……” “好了。”徐天良堵住黄老头的话:“我相信你。” 钱振宇这种人,把名誉看得比xìng命还重要,黄老头既然以钱振宇的名义发誓,那就不会假。 他放心了。 除了魏公府外,据钱小晴往日所言。决无人敢找铁血堡的麻烦。 即使有人找,也与他杀关培南的事无关。他将扪心无愧。 “徐公子请。” “谢黄管家。” 他在黄老头的陪送下,出水月轩洞门。 他离开水月轩。 他心中仍有一丝奇怪:“既然不是魏公府找上门,水月轩为何如临大敌,有惊慌失措之态?” 他无须去思考,在黄昏申牌时分,他必须赶到西子庄。 他加快了脚步。 在加快脚步的瞬间,他回头瞥了雨雾中的水月轩一眼。 他断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不会来水月轩,或许,这一辈子他也无法再来水月轩了。 申牌时分。 徐天良赶到了西子庄。 庄门仍然破旧,西子庄的横匾仍斜垂门坎上。 荒草与野花伏首在泥泞之中,更添几分凄凉。 徐天良步入庄门。 他虽然具有狼一般的野xìng,但回想起上次进庄的情景,血面怪魔崔天命惨死的恐怖面目,仍禁不住一阵心惊ròu跳。 他毕竟初入江湖,只是一只无畏的狼崽,要变成一个好杀、嗜血、无情,狠辣、残忍的杀手,还需要一个过程。 他踏入长满荒草的石坪,转身向左,走到竹林阵旁。 他正待施展轻功绝技,掠竹梢林入阵,忽见竹林哗哗一阵响动,露出一条小道来。 他没再犹豫,立即大步踏上竹林小道。 不过十几步,便到了石亭前。 他抖了抖已被雨水淋湿了的衣衫,登上了石亭。 石亭内与上次一样,仍不见一个人影。 奇怪,难道西子庄确已被放弃? 他不复多想,曲跪在地,朗声道:“大漠鹿子原死亡坟地狼崽徐天良,奉命来到。” 亭外,竹林又是一阵响动。 正面对着徐天良的竹林露出一块平地。 平地上浮现出一座拱形的皇陵古墓,墓碑上“吴王张士诚”五个大字赫然醒目。 墓前一条皇陵道,道旁青松掩映,直达蹬蹬天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皇陵道墓前石阶上盘坐着一人,黄袍,黄褂,黄扎带,黄布鞋,这是个额骨高耸,目光炯炯,十分褴褛的老人。 左边一人,身高八尺,极单极瘦,一双扫帚眉,两只吊睛眼,手执一根金光闪闪的权杖。 右边一个,身高四尺,胖乎乎的,棱形脸,络腮须,手捧一只碧玉如意。 雨霆之下,三人犹如罩上一层雨花,但三人衣裳却丝毫不湿。 这正是师傅常教他的皇陵圣灵之景! 他立即跪伏于地,叩首道:“徐天良叩见皇祖圣灵!” 一个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已经见到圣灵了,从今天起你便是皇祖圣命使者。” “谢主龙恩。”徐天良依照师傅吩咐回话。 “抬起头来。”声音在亭内震响。 徐天良抬起头。 墓前老人左手将杖持在手中,右手碧玉如意高耸空中。 老人嘴角蠕动,声音却在亭中说起:“看清楚了,执此碧玉如意便是你的主人,今后你的行动都得听主人指挥,违命者便是皇陵叛贼,日后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此誓言,皇天后土,神人共鉴。” “遵旨。”徐天良顿首应答。 这一套礼节及答话,徐沧浪已说过多次,自然不会出错。 “现在最后第一道旨令,旨令在石亭桌上,依令执行不得有误。” “是。”徐天良再次抬起头来,已不见了平地上皇陵古墓。 竹林响动,平地迅即被林枝掩住。 徐天良缓缓站起身,面色凝重。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已是皇祖圣命使者,即西子庄的一名真正杀手了。 这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将忘掉一切,开始刀口舔血的血腥生涯。 鹿子原死亡谷,丰县外客店,献县城状元灯会,水月轩……这都已成为过去。 师傅,狼群,钱小晴,宋志傲,这些有感情纠纷的人与事,都将在他记忆中消失。他要变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 他强迫自已变,唯有变,才能活,才能胜任皇祖圣命使者杀手这个职务。 这是师傅徐沧浪一再告戒他的。 他明白这是一条死路,所以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已,但他若能越过这条死路,却完成皇祖圣命之后,便能获得新生。 这是师傅以皇陵圣灵的名义,给他的许诺。 他将竭尽全力去完成皇祖圣命,以求新生。 他目光触到石桌上一张杏黄纸条。 那便是主人给他下达的圣令。 他打开纸条,脸顿时扭曲了。 杏黄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圣令:水月轩杀钱振宇,取铁血令旗,即日动手。” 第三十三章 第一道旨令 漆黑的天空,闪起了稀疏的星光,一轮昏灰的下弦月在二层中时隐时现。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飘浮着微寒的水雾。 徐天良接到旨令后,立即从西子庄,鼓返水月轩。 此刻,他已站在水月轩的洞府门前。 今天,不,准确地说是昨天,他刚离开这里,现在又回来了! 他是怀着十分敬佩和几分欣慰的心情,离开这里。 他却又怀着十分的杀气和无奈,重新来到这里。 他没想到,钱振宇害怕的对手,居然会是自已! 他终于明白了水月轩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失措。 西子庄能摆平魏公府,其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得多,在武林各派中没有任何一派能单独与西子庄抗衡。 他感到有些为难,没想到主人的第一道旨令,就要他去杀钱振宇。 但,他没犹豫。 他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主人的命令,即便是命他杀自己的爹娘,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这是十八年来,主人精心培训他的结果。 完成皇祖圣命,是他的天职,没有人能使他背叛皇陵。 现在他已是皇祖圣命使者了,他是肩负圣命而来,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他沉下脸,眼中闪烁着冷厉的绿芒,一掌拍开了水月轩洞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掌拍去,门扇大开,砰然震响。 响声震动了石壁,整个水月轩都在颤栗。 不见任何回声,也不见任何人影出现。 难道水月轩洞的人已闻风而逃? 心念闪动之间,他已掠入水月轩内。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沉静。 钱振宇是否还在水月轩? 如果在,他会在房中? 偌大的一个水月轩,要仔细搜索,一个人确是有些困难。 他不懂,为什么主人不给他派些人手。 蓦地,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火光。 他先是一怔,随即迅速断定这光亮,来自水月轩的凉轩亭。 他没有迟疑,身形骤起,电shè而出。 凉轩栏杆上点着一支蜡烛。 栏杆旁的石凳上端坐着钱振宇。 钱振宇身着铁血堡堡主的袍服,双手jiāo叉搭在膝盖上,面含微笑,神态十分安祥,仿佛并不知灾难即在眼前。 徐天良见到钱振宇,心中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钱振宇没有逃走,他可以顺利完成旨意了。 他心中的担扰放下后,又升起一股淡淡的倜伥,却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因此,他定定地瞧着钱振宇没有说话。 只听得池塘溪流的流水声,如同万马奔腾般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尖锐、恐怖。 钱振宇打破沉寂:“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冷冷地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钱振宇目蕴笑意道:“我想他们一定会派你来,果然不错。” 徐天良的声音如同寒潭之水,冷酷得令人心悸:“你知道他们派我来干什么?” 钱振宇淡淡地道:“来杀我,取我怀中的铁血令旗。” 徐天良沉地道:“即然你早已知道,为何不逃走?” 钱振宇浅抿嘴唇:“在劫难逃,何必多此一举。” 徐天良目芒一闪,手按住腰间织锦袋中天神剑剑柄:“你不要以为我会念在钱小晴的份上,饶过你。” 钱振宇镇静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的确没有这么想过。 他曾想以徐天良对抗魏公府,想以徐天良的人头,换得魏公府的信任,还想以钱小晴牵住徐天良与闽佳汝两条狼,但他失算了。 可是,他从没想过徐天良会放过他。 徐天良脸上泛出青冷的光芒:“拔出剑来,动手吧。看在你款待我三天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钱振宇淡然地道,“我已认命,无须动剑。”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褐色小三角旗,顺手一扬。 “嗤”小三角旗钉入徐天良身旁石桩没至旗柄。 小三角旗竿,乃是一根半小指粗的铁丝,能钉入石柱之中,深至旗柄,可见钱振宇内力之深厚,在武林中已属罕见。 夜风吹拂,小三角旗展开放出光彩,光彩中一座城堡和“铁血令”三个字,耀人眼目。 钱振字道:“这就是你要的铁血令旗,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钱振宇内力精深,武功不弱,怎么会jiāo出铁血令旗,自寻死路? 徐天良心中顿起疑云。 钱振宇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西子庄代魏公府向铁血堡问罪,铁血堡纵有十旗人马,也根本无法与其对抗,为保铁血旗数百弟子生命,我只能出此下策,以自已一条命,换铁血旗数百条命。” 徐天良沉声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情你。” 钱振宇睁圆了眼道:“谁要你同情了?快动手吧。” 徐天良目光寒冷如冰:“你真打算放弃抵抗的机会?” 钱振宇道:“是的,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徐天良冷目中闪起绿芒:“好!我就成全你了。” 话音刚落,身子却往后一跃。 呼呼呼!风声掠响,火光晃动。 十余名脸罩蒙面巾的执着火把的青衣武士出现在凉轩洞! 原来主人已安排了接应人手! 青衣武士中,走出一个身不满四尺的矮汉。 因为蒙面巾遮着脸,徐天良无法断定,他是不是在西子庄皇祖圣灵中见到过的,那个侍立在皇祖身旁的矮子。 矮子款款两步,摆在徐天良身前,亮出了手中的碧玉如意。 徐天良立即躬身道:“皇祖圣命使者徐天良见过主人。” 矮子低低地哼了一声,举起双掌,轻轻一拍。 凉轩走廊里,火把骤然多了几支。 火把光焰下,两名青衣武士押来了钱小晴。 “爹”钱小晴哭喊着扑向钱振宇。 “当!”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勒住了钱小晴的颈脖。 徐天良冷如寒潭之水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钱小晴见到了徐天良,不觉退后一步,脸上展开一片惊诧。 “天良!”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叫喊着,“快救我爹!” 徐天良冷木着脸,不予理睬。 她此刻看到的,是一张残酷薄情的男人面孔,那面孔上充斥着的是冷漠与孤寂,没有情感,也没有人xìng。 矮子冷冷地对徐天良道:“杀了他。” “是。”徐天良身形微侧,手按住了腰间剑柄。 钱小晴面现惊慌之色,惶然喊道:“不要……不要杀我爹。” 徐天良冷如冰霜的声音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留他一个全尸,从今以后你我谁也不欠谁!” 说话间,寒芒耀日,天神剑随着一声夜狼似的嗥叫声,刺入了钱振宇的左胸。 一股喷溅的鲜血,将栏杆的蜡烛溅灭。 钱振宇的身子晃了晃,砰然从石凳上栽倒在地。 钱小晴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她的心也在流血。 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缔思,一点幻想,已完全消散了。 世外桃源的美梦,浪迹天涯的奇想,对未来的希望,对钟情人的依恋,这一切都随着残酷的现实,消逝在苍穹之中,永远的去了。 她心中充斥的只是仇恨和愤怒。 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爹爹,面色苍白,目蕴泪珠,使劲地咬住已被咬破了的嘴唇,强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徐天良chā剑入鞘,拔出钉在凉轩石柱上的铁血令旗,双手捧送到矮子面前。 矮子仰起短脖,一阵大笑,笑声中接过了铁血令旗。 “徐天良!”钱小晴突然大声喝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你,替爹爹报仇!” 徐天良静地站着,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矮子摆摆手,立即有两名青衣武士进入凉轩,检查钱振宇的尸体。 青衣武士把过钱振宇的颈脉,又在鼻孔上捂了捂,这才出凉轩,道:“禀右护法,钱振宇确死无疑。” 右护法?徐天良目芒一闪。 他立即断定,此矮子便是他在皇祖圣灵中见到的,站在圣祖右边的那个矮子。 原来皇祖圣灵也是由活人扮装的! 刹时,他似乎明白了不少。 刚刚安静下来的钱小晴,又吼叫起来:“徐天良,我饶不了你!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这笔血债!” 矮子并没有叫人阻止钱小晴的叫喊,却是两只闪着森森然亮点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神色自若,用一种冷漠得毫无人xìng的声音道:“要不要杀了她?” 说话声中,他手又已按住了剑柄。 他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穿了钱小晴的心。 她停止了叫喊,目光凝定在徐天良脸上。 她的神色是这样凄楚、悲伤,形态可怜,令人同情,也许,女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都会给人这种感受。 然而,他却似无动于衷,面上是冷酷与无情,手依然按住剑柄。 矮子和在场的青衣武士,谁都不怀疑,只要矮子点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钱小晴。 矮子缓缓地道:“不要杀她,皇祖吩咐,要把她送到魏公府去。” “是。”徐天良低下了头。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凉轩里的钱振宇脸上,居然慢慢地绽开一丝笑意。 矮子挥挥手:“带她走。” 青衣武士押着钱小晴往外庭走去。 走不出几步,钱小晴扭回头,目光盯着了徐天良。 蓦地,她在徐天良目光相接的瞳仁深处,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是温柔的、充满着深情的光! 难道徐天良尚未完全泯灭? 难道他还爱着自己? 可是…… 他眼中的那丝光亮一闪而逝。 可她却将这一瞬间的感觉,视为永恒,留在心中。 她咬着牙道:“你想要我死,可我偏不死我要好好地活着,无论多么痛苦也要活下去,日后再找你报仇,你等着瞧!” 徐天良突然扬声大笑,笑声中带有一种反常的狂乱。 青衣武士带着钱小晴走了。 凉轩恢复了宁静。 只是多了一个矮子,少了个活人,添了具尸体。 徐天良垂手转身对矮子道:“主人还有何吩咐?” 矮子尚未答话,一阵尖厉的笑声,从轩外林中传来。 两条人影如同飞燕,掠过凉轩池塘,来到凉轩前。 人影尚未落稳,徐天良已认出二人来。一位是师傅徐沧浪。 一位是皇祖圣灵中扮装先帝的老人。 徐天良因不知该如问称呼这位扮装先帝的老人,只好楞在原地。 徐沧浪站稳身子后,立即道:“狼崽,这是西子庄西门复庄主,皇陵守者、圣命特使,即是你我的主人。” 徐天良闻言,跪拜于地道:“狼崽徐天良叩见西门庄主。” 西门复双手托起徐天良道:“这里不是皇祖圣灵现身之地,不必如此多礼。” “谢西门庄主。”徐天良复施一礼,才站起身来。 矮子将手中的铁血令旗和碧玉如意,jiāo给西门复道:“庄主,钱振宇已……” 西门复摆手阻住他的话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看到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徐天良,你很不错,你很不错,没有辜负皇祖对你的期望,你过关了。” “过关?”徐天良迷惑地道。 西门复点头道:“不错。今天并不是要你执行圣命,而是考验你是否能过情义二字之关。你做得很好,今天起你正式是皇祖圣命使者了。” “谢主人。”徐天良目光扫过凉轩,神情冷漠而孤僻。 西门复指着矮子道:“这位是西子庄护法伍奉旨,绰号武大郎。” 伍奉旨摘下头上的蒙面巾,拱手对徐天良道:“好剑法,好身手,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佩服佩服!” 他话音虽然辛辣,却是充满了热情,是出自肺腑的真言。 “伍护法过奖。”徐天良声音冷冰冰的,显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伍奉旨受到意想不到的冷落,脸色顿变,但碍于西门复在,不便发作,只好强行忍住心中怒火。 西门复抿着嘴,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满意。 徐沧浪一旁道:“伍护法,狼崽长期与狼为伍,天生的冷傲xìng格,还望见谅。” 伍奉旨尚未答话,西门复突然沉下脸道:“你未免也太过于cāo心了。” 徐沧浪垂下头,惶恐地道:“属下不敢。” 西门复冷哼两声,声音变得冰冷:“徐沧浪!” 徐沧浪跨前一步:“属下在。” 西门复眼中闪出冷厉的青芒:“你擅离死亡谷,违抗圣命该当何罪?” 徐沧浪“扑通”跪地:“属下罪该万死,不过,属下是恐狼崽有失,有辱圣命,所以才擅自离谷……” 西门复冷声截断他的话,问伍奉旨道:“皇陵圣规,擅离职守者,该以何惩处?” 伍奉旨眼中闪着红光,冷声地道:“杀无赦。” 徐沧浪垂首不语,脸上呈现出一片沉静。 徐天良形如木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目光中透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西门复青冷的目光,从徐天良脸上扫过,沉缓地道:“违反圣规,本应处死,念你十八年苦守大漠培训狼崽的份上,将功折过,从轻发落,废除武功,遣回大漠死亡谷。” 徐沧浪顿首道:“谢庄主开恩。” 徐天良别过脸去,心中jiāo杂着海潮一般的复杂情绪。 西门复目光转向徐天良:“圣命使者。” 徐天良心弦一震,扭回脸:“属下在。” 西门复泛着冷焰的眼睛,盯着他道;“废了他的武功。” 徐天良身子抖了一下,随即道:“是。” 他一抬足,两步走到徐沧浪身前。 徐沧浪抬起了头,目光凝定在他的脸上,那表情是落寞的,没有希望的,但似有种热切的哀求意味,使人为之心动。 徐天良的心像被蛇在咬一般。 徐沧浪是他的救命恩人和师傅,有十八年的养育,怎能对他下手? 人为什么要相互残杀,如此冷酷无情? 他一腔对皇祖圣命的热念,顿时如冷水浇头,化为乌有。 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西门复冷冷的目光望着他。 伍奉旨双掌微抬,脸上露出一团煞气。 徐沧浪的脖子中亮起冷漠的光。 那是一种请求他动手的,却又带着一丝仇恨的的光芒。 刹时,他胸中腾起一团烈火。 眼前闪过徐沧浪逼他练冰渣练功。 唆使狼群撕咬他的惨景。 他眼中闪烁出狼眼凶残的绿芒,右手掌突然拍出,击在徐沧浪头顶上。 徐沧浪身子一阵颤栗,头额冒出豆般大小的汗珠,神情痛苦已极。 西门复含着莫名的笑意,凝身未动,伍奉旨垂下双掌,脸上煞气尽退。 片刻,徐天良收回掌,对西门复道:“禀主人,徐沧浪武功已废。” 西门复微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圣规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包括我也是一样。徐沧浪,我希望你不要怪我,也要怪狼崽。” 徐沧浪面色苍白,磕头道:“谢圣命特使不杀之恩。” 西门复的声音,突然变得前所未有道:“我很高兴,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谢特使。”徐天良沉冷地回答,脸上却浮起一片倜伥的神色。 西门复冷电似的目光,扫过徐沧浪的脸,凝定在徐天良脸上:“从今后起,你已不再是徐天良了。” 徐天良微微一怔,困惑地道:“属下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西门复扁扁嘴,冷声道:“徐天良已死了。” 徐天良困惑地望着西门复,心头闪过一道不解的yīn影。 西门复抿唇发出一声唿哨。 亮起一支火把。 一个瘦高的人影,押着一人,从凉轩后转出。 徐天良见到来人,蓦然一惊,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吃惊的并不是那个瘦高的人,虽未经介绍,他已认出这人是皇陵墓前的护法。 令他吃惊的是左护法押着的人,那人竟是“徐天良”。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似乎猜到了西门复的用意,五指微微发抖。 西门复指着瘦高个道:“这位是西子庄左护法,绰号白无常。” 徐天良双手一拱,神情不卑不亢,声音不冷不热:“见过左护法。” 左护法冷傲地点点头,也没答话,站到了西门复身旁,左手高擎着火把。 他与伍奉旨,站在西门复左右两侧,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反差极大,可谓相映成趣。 西门复指着像徐天良的人道:“这位是徐天良。” 话音刚落,二道耀目的寒芒乍起,一股喷柱般的鲜血裹着“徐天良”的头颅,冲上了天空。 血雨纷飞,人头砰然落地。 人头就落在徐沧浪的脚下,血珠还在空中飘洒,但众人身上却未沾一滴鲜血。 风将血珠吹到了左边的草地上。 “徐天良”是左护法杀的,他左手仍擎着火把,右手垂在胯边,斜在肩背上的钢刀似乎根本不曾动过。 好快的刀法! 徐天良暗自吃惊不已。 西门复冷森森的声音响起:“徐天良已经死了。他的人头,将与钱小晴一同送往魏公庄,这一使命,就jiāo给你去完成。” 西门复的手指指着了徐沧浪。 徐沧浪垂下苍白的脸:“遵命。” 西门复抬头望着灰灰的月色,缓缓地道:“你武功已废,徐天良已死,钱小晴已送还,铁血堡已归顺魏公府,想必闽少南也会满意了。” 徐天良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 西子庄原来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摆平魏公庄的! 西门复没有理睬任何人的反应,似是自言自语地道:“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徐天良心一动,脸上泛现一片异样的光彩,在火把光下,显然很不调和。 西门复目光缓缓地从天空,转注到徐天良脸上,再次重复道:“徐天良已经死了。” 徐天良嘴角浮起一丝似嘲弄,又似讥讽的难解的笑意:“是的,徐天良已死了。” 西门复点点头:“这很好。” 徐天良问道:“那今后我是谁?” 西门复盯着他道:“你就是你,谁也不是。” 徐天良眼中目光一闪:“我连狼崽也不是?” 西门复沉冷地道:“到恢复狼崽名号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目前,你什么也不是,无名无姓,无家无师,是皇祖圣命使者化为的幽灵,明白了吗?” 徐天良面色凝重,点头道:“属下明白。” 西门复凝目道:“真的明白。” 徐天良正色道:“是的。” 话音未落,西门复倏地夺过护法手中的火把,往徐天良脸上戳去。 徐天良凝身未动。 他确是真正听明白了西门复话中的含意。 火把戳在徐天良脸上。 响起了火烧皮肤的“噗噬”响声。 空气中飘开一股ròu烧焦的臭气。 徐天良仍然未动。 西门复猛然缩回手,将火把递到左护法手中。 徐天良消失了,变成了另一个丑鬼。 眉毛已被烧掉,前额的头发也被烧去大半,但更为可怖的是那张脸,脸上额头、鼻梁、脸腮及半边嘴唇都已被烧坏。 徐天良紧闭着眼,咬着牙,全身在颤抖,显然在忍受着难熬的剧痛。 徐沧浪的脸扭曲了,手在发抖,但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伍奉旨和左护法满脸惊愕,嘴张得很大。 他俩惊楞的并不是西门复的举动,而是徐天良的反应。换了他俩中的任何一个人,见到戳来的火把,不管心中是有意还是无意躲避,一定都会往后跃退的。 徐天良的表现,使他俩自叹不如。 西门复衣袖一撩,摸出一只小瓶,扭开瓶盖,亲自替徐天良上火伤yào。 他一边敷yào,一边道:“这是天山冰莲玉液膏,敷上它后,马上就会见效。” 徐天良已几乎无法忍耐面部的火辣刺痛,他竭力地支撑着,不让自已后退,西门复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忽然,一阵冰凉盖了过来,脸上的火辣减退,接着刺痛也逐渐减弱。 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西门复站在他身前,犀利的目光盯着他道:“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料定你要躲闪,你却没躲闪,尽管你虽然躲闪,我仍能将火把烫到你的脸上。” 徐天良振作起精神,抿嘴道:“我知道没法躲……所以我没有躲。” 他说话断断续续,神情十分痛楚,说话时引起的面部剧痛,使他难耐。 “不要说话。”西门复打断他的话,将小瓶塞到徐天良手中。 “将天山雪莲玉液膏,一日三次,早中晚涂在伤处,三日后便可全愈。” 徐天良点点头,收起了小瓶。 西门复又道:“去大铺镇悦来店栈,等待旨令,三日后自会有人找你。” 徐天良轻叱一声。 西门复沉声道:“记住,你已不再是徐天良了,与西子庄毫无关系,你现在可以走了。” 徐天良深沉地看了徐沧浪一眼,拱拱双手,转身就走。 他面色冷峻,步履坚定,拱手的神态十分恭谨,但举止之间却有一种蔑视一切的狂傲。 西门复凝视着徐天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对徐沧浪道:“你将钱小晴、这颗人头和铁血令旗,送到魏公府后,立即回大漠死亡谷,不得违令。” “是”徐沧浪支吾了一下道:“这铁血令旗……” 西门复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徐沧浪道:“铁血族jiāo给闽少南,魏公府凭添铁血旗十旗人马,岂不对咱们西子庄不利?” 西门复凝视他片刻,道:“想不到你被废武功,居然还对皇祖圣命一片忠心。” 徐沧浪立即跪伏于地道:“为完成皇祖圣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西门复摆摆手道:“精神可嘉,你起来吧。” “谢庄主。”徐沧浪抖身爬起。 西门复沉声道:“你不用担心铁血旗的事,这面铁血令旗送到魏公府时,已是面不管用的旗帜了。” 伍奉旨忍不住chā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铁血令旗怎么会不管用?” 西门复冷笑着道:“你以为钱振宇真会拱手送出十旗人马,而自已在这里等死吗?” 伍奉旨摸了摸后脑勺。 西门复继续道:“早有人给钱振宇通风报信,钱振宇已下令改换令旗,十旗人马全部疏散,转入地下了,现在钱振宇已死,这面令旗岂不是一面废旗了?” 伍奉旨又问:“是谁有这么大的胆,竟敢给钱振宇通风报信?” “这你就不必问了,西门复扬起手,走吧。明天西营武士护送徐天良等人去魏公府。” 西子庄一行人离去。 水月轩又罩在昏灰的月色和水雾中。 风吹着,风中有血的腥味。 水月轩的管家黄老头,从假石的暗洞里钻出,溜进了凉轩。 风仍在吹。 一片乌云飘过,下弦月露出半边脸。 冷清的月光洒进凉轩,照亮了地上的鲜血。 血还在,血泊中钱振宇的尸体却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六不和尚 徐天良在大铺镇悦来店栈,歇息了三日。 他脸上的火伤已经痊愈,但与昔日相比,却已是面目全非。 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可怕的杀手。 无论是相貌,还是内心感情,他都已彻底改变。 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 眼前残酷的事实,无情地证实了徐沧浪的这句话。 他的心死了,灵魂也死了。 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为皇祖圣命效命,以践自己出谷时的誓言。 傍晚,掌灯时分。 店小二捎来了口信,有人约他到镇外的yào王庙。 他收拾行装,立即离店前往。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出现在这座离镇三十里外的破庙前。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走入庙门之内。 庙内,一张三只脚的破香案。 香案上点着一盏琉璃灯。 “主人。”他轻声呼唤。 没有答应,也没见人露面。 他踏步走至香案前。 琉璃灯下搁着一张杏黄纸条。 他抓起纸条看过之后,按照纸条上的吩咐,把纸条凑到了灯火上。 腾起了一股火焰和一丝蓝色的烟雾。 他明白,今后主人就会用这种盖有碧玉如意印记的杏黄纸条,向他下达杀人的旨令。 又是一道旨令。 目标是邯郸城的赵百万。 目的是拿他的人头,取他的贴身内衣衫。 香案旁有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他执行此项旨令所需的一切应用之物。 他抓起包袱,搭在肩上,大步走出了庙门。 庙内香案上的琉璃火焰窜跳了几下,陡地熄灭了。 他凝视着南方,冷冷的脸上似有一片无形的寒气在浮动。 他一抢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迈开坚定的步子,向他的目标邯郸城走去。 他心已冷死,无希无望求,一旦开步,即不再反顾。 邯郸城。 春秋战国赵国的故都,一座古香古色的城市。 虽然几经战乱。沧桑世变,仍然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城南正阳街尽头,有一户人家。 数丈高的红砖围墙,漆黑的钉着银柳钉的大门,门前一对大青石狮子巍然屹立。 这就是赵百万家。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好得有些出奇。 朝霞映天,碧空清亮,几朵棉絮般的白云飘在屋顶上空,如悬指玉,似铺素锦。 围墙内,香房楼阁,红砖碧瓦,全都耀映在金色的阳光中,放出一片灿烂的光辉。 好气派! 好兆头! 赵家府内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鞭pào声从清早起就响个不停,对赵家府来说,今天实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赵老大爷,赵百万,今天六十大寿! 六十花甲,对一个步入老年的人来说,确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赵百万,听这个名字,再看看这座位宅和这份气派,便知他一定是个有钱人。 他不光是有钱,而且还有势。 他大儿子赵秀山在朝廷为兵部左侍郎,二儿子赵震山和三儿子赵伏山,分别在京都中华门远威镖局总镖头,和绿旗八卦门堂主。 他不但有钱,还有人缘。 官场里有朋友,武林中有兄弟,街坊邻里只有感恩图报! 所以,尽管他很少出头露面,人们对他仍是十分敬重。 他有意不把自己的寿诞宣扬出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得到消息,赶来邯郸向他祝寿。 华山派高飞翔和石修阳到了。 南剑王欧阳虹到了。 少林天佛大师到了。 道、府、县衙门的衙役使,知府与同知也都到了。 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凡。 人群中来了一人。 此人头戴一顶竹笠,压至眉沿,胁下挟着一张破旧的小条桌,走向赵府大门。 奇怪这人是谁? 挟着一张破桌子干嘛,难道是给赵老爷子的寿礼? 在门前的赵府迎客家丁瞪圆了眼。 然而,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来人在府前三丈远的地方站定,将桌子放下,桌上的板凳搁下,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粗瓷茶壶和一只粗茶碗,放在桌面上,然后在桌旁坚起一根小竹杆。 小竹杆挑起一幅精布卷。 布卷上几行清秀的字:“主问凶吉 专断生死 生死有命 由不得你”这几个骇人的字,令人胆颤心惊。 来人缓缓地坐下,抓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来人的这副派头,立时惊动了赵家府内外的人。 见到来人设下小桌的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此人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 当然。谁也不知道,来人就是皇祖圣命使者徐天良,目的就是要杀赵百万。 徐天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他很沉静,但有一丝困惑。 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赵百万,取他的内衣衫,而且那都是些简单可行的方法,他不明白,主人为何要命他采取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中下手方法,实是令人费解。 府门外的人,已看出徐天良是有意寻衅而来,怕事的人赶紧悄悄溜走。 敢到赵百万家寻衅,而且是挑中赵百万六十大寿这一天,这人可绝不是等闲之辈! 好事的人,退到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指手划脚地窃窃私议着。 他们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赵府门内走出三个人。 为首的是赵家掌内外事务的总管赵德华,其余二人是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从高凸的太阳穴可以看出他俩的内功深厚。 他们看到这里发生的事,已是相当重视。 赵德华眯起的眼缝里,两道精芒shè向徐天良。 徐天良是对着大门方向坐着的,但因他戴着顶大竹笠,又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可是,光冲着徐天良面向大门摆桌这个姿势,便知他是冲着赵府而来。 目光再扫过小桌面。 没有签筒,没有龟壳,没有八卦yīn阳盘,没有笔墨纸砚,不像是个算命测字摊。 可是,那竹竿布卷上的字……赵德华眨眨眼,抢起步,准备上前。 此时,人群中忽地窜出一人,直奔小桌而来。 此人是一位身披华丽袈裟的光头和尚。 赵德华凝住脚步,身子往回一缩。 他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决定暂先静观其变,再作定夺。 和尚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很有几分派头。 和尚在小桌前站定,一抖袈裟,双掌合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本僧不法寺六不和尚,见过施主。” 徐天良竹笠下脸上的眉毛一攒。 不法寺? 六不和尚? 好古怪的称号! 赵德华闻言,也脸色微微一变。 这和尚是否与竹笠人同党? 徐天良没有答话,也没有回礼。 六不和尚又打了个拱道:“不法寺,顾名思议是不守法规的寺庙,本僧法号六不乃是个不戒荤、不戒酒、不戒赂、不戒偷、不戒色、不戒杀的和尚……” 六不和尚出言惊人,满街皆惊。 这算什么出家人?若此六不戒,简直就是与强盗无异! 顿时,响起一片嘘唏之声。 徐天良犹自低头喝茶,无动于衷。 赵德华脸上掠过一丝yīn云。 这竹笠人好深厚的定力! 六不和尚继续道:“本僧自认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但不知什么时候能死?” “你问得不是时候。”徐天良答话了,声音又低又沉又冷。 “不是时候?”六不和尚抬头望望天空道:“今天天空出现血霞之光,必要死人,这正是死人的时候,我为什么问得却又不是时候?” “因为今天要死的,不是你。” 徐天良头也没有抬,说话的声音却是那么冷,冷得人令人心悸。 街心似有一股刺骨寒风刮过。 赵德华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六不和尚拍掌叫道:“哈哈!不是我死,我今天还不会死,阿……弥陀佛。” 徐天良沉声道:“你可以走了,不要拦住我的生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生死了。” 六不和尚跳着蹦开,口里犹自叫着:“我不会死,也不会走,我想看看今天到底是谁会死。” 六不和尚左一个“死”字,右一个“死”字,使赵德华感到很难堪,今天是赵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之日,这个“死”字可是犯忌的! 两名精壮汉子早已忍耐不住,卷起了袖口,随时准备出手。 赵德华今日不愿惹事,挥手阻止二位汉子,然后踏步走了上去。 在小桌前站定,极有礼貌地拱拱手道:“这位先生,您的摊桌放错地方了。” 徐天良端坐在木板凳上,低头喝着茶,对他的话不闻不睬。 赵德华不觉微微一颤,想他赵府总管家的身份,几曾有人敢对他如此轻蔑过? 但,今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仍客气地道:“先生尊姓大名?” 徐天良冷声道:“叫赵百万出来,我要替他断生死。” “赵百万”三个字从徐天良口中吐出!宛若在街心响了个zhà雷。 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武林中,没有几个人能直呼“赵百万”这三个字的。 很显然,这人是在吵扰赵百万的六十寿诞。只是,这种吵扰的方式太奇特了,奇特得令人无法相信。 赵德华咬了咬嘴唇道:“这位先生,是不肯给赵老爷子面子了?” 他语气中加添了几分威胁的压力。 看来不动强,搬不走这块石头。 他自信凭两名精壮汉子,再加上自已的力量,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他正待下令身后的两名精壮汉子动手。 此时,一声呛喝,走来一簇人。 “闪开!青城少主霍长青到”高昂的喝呼声,在街空中激dàng。 这时候街上看热闹的人已多达数百余众,一片噪杂之声随之而起,人群纷纷向两旁闪开。 八名一式身着紧身蜜扣短褂、青裤、虎皮靴、背chā长剑的青城派弟子,各捧一个盒,走向赵家府门。 八名青城派弟子后面,走着青城少主屠龙神剑霍长青,在他的身后,有八名一样打扮的弟子。 霍长青二十五岁,得青城派屠龙十三剑式真传,是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人。他心高气傲,好出风头,极爱抖气派。 他今天前来向赵百万拜寿的这份气派,确也是够威风的。 青城派弟子的队伍停在了街心。 他们无法再往前行进。 因为徐天良的小桌拦住了路,他们若要进入赵家府,就得改变队形。 赵德华看到霍长青,便立即示意身后的两名精壮汉子不要动手。 他熟知霍长青的个xìng,这位青城派的少主一定会来管这闲事。 果然不出所料,霍长青大步走了过来。 他斜瞟了徐天良一眼,问赵德华道:“赵总管,遇到麻烦了吗?” 赵德华含笑道:“青城少主霍少侠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霍长青神气地扬起头:“这是怎么回事?” 赵德华道:“这位先生的摊儿,摆错了地方。” “哦,既然是摆错了地方,叫他换个地方不就行了?” 霍长青话音中,充溢着嘲弄与不屑的意味:赵德华皱眉头道:“我已经向位先生说过了,可他不肯。今天是老爷子的大寿之日,又不便伤和气,实在令我为难。” 霍长青冷声笑笑:“这件事就jiāo给我来办好了。” 这句话正中赵德华下怀,他赶忙后退一步道:“烦劳霍少侠增色。” 霍长青横移一步,立在小桌前:“喂,请摊儿移到路旁去。” 他口中吐出个“请”字,态度已是相当客气。 然而,他没有得到一丝半点反应。 徐天良端然坐着,一丝不动,仿佛不曾听见,这种冷待,是令人难耐的,何况受冷待的人是霍长青。 他脸色变得冷青青的,沉声道:“你是谁?” 徐天良沉冷地道:“我就是我,谁也不是。” 这话令人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又觉得莫明其妙。 “当”霍长青长剑弹跃出鞘,满脸带着杀气道:“我倒要看看,这个谁也不是的先生,究竟是谁?” 说话间,手中长剑电掣般击出,一道寒光穿过徐天良头顶竹笠边缘,停在离他颈脖不到半寸之处。 徐天良仍然未动,连竹笠也不曾动一下。 霍长青剑尖一阵抖颤:“拔出你的剑来,咱俩见个高下。” 徐天良的木凳底板下搁着那柄天神剑,但他不会对霍长青使剑,因为霍长青不是他的目标。 他依然故我,不闻不问。 霍长青震怒了,手中的剑横着往小桌面上一拍:“我叫你把板凳下的剑拔出来!” 赵德华心中一惊。 板凳下藏有剑? 此人一定是为赵百万而来! 他悄悄扭头向门口的家丁丢了个眼色,示意快去向赵百万请示。 徐大良没有去拨剑,却微微抬起头,眸子里有两道冷峭摄人的绿芒,用轻得只有霍长青一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不要逼我,我要找的并不是你,假若拔出板凳下的剑,你就死定了。” 霍长青模糊地看到一张极为恐怖的脸,那脸堆满着疤痕,疤痕中有两只凶残的狼眼盯着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 顿时,他感到好为难,表情显得有点儿尴尬。 不撤回手中剑,他自量份量够不上赵百万,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撤回手中剑,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青城派少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时,人群中响起六不和尚的叫嚷声:“青城派果然是名门正派,霍少主名不虚传,从不欺人,从不与不愿出剑的人、无力抵抗的人jiāo手,这才是真正的侠士。若换了我六不和尚,懒得与他罗哆,一剑早就戳下去了。” “青城派果然有气派!” “霍少侠年轻老成,宽有气量,令人敬佩。” 人群可一片议论。 霍长青长剑一挽,一个极其漂亮的动作,将剑收入鞘内,朗声道:“本少主,从不与不愿抵抗者动手。你不愿出剑,就算了,日后待你愿意出剑的时候,本少主再与你公平jiāo手,让你见识见识青城屠龙十三剑式的厉害。” 他说完,往后连退数步,将青城派弟子带到路旁站定。 赵德华心中疑虑翻滚。 这个六不和尚像是在有意帮助竹笠人,在巧妙对付自已,其居心何在? 霍长青已经退下,且明言不想动强,把他刚踢出的球,又踢了回来。 赵德华眯起了眼,在思考寻找一种妥善处理竹笠人的办法。 他还拿不定主意,府门内又走出六人。 走在前面的是赵震山,赵伏山兄弟,其余四人都是府门内院的保镖。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身带长剑,显然是接到赵德华的告急信号而来。 “二少爷,三少爷。”赵德华躬身道:“这位先生……” 赵伏山挥手阻住他的话,独自跨步向前,走到小桌前。 徐天良伸手抓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端在手中。 赵伏山冷着声道:“这位先生,今天是家父六十大寿之日,客人不少,请先生借光如何?” 徐天良淡淡地道:“我找赵百万,你来干什么?” 赵伏山脸色涨红,两额青筋暴起,抿着唇道:“你找家父做什么?” 徐天良冷冷地道:“布帘上写得很清楚,何不自己看看。” 赵伏山重重地一哼:“你想找死?” 徐天良悠悠地道:“生死有命,由不得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赵伏山脸上肌ròu一阵抖动,几分气愤,却含着一片轻蔑的不屑。 赵伏山挥手一扬,一巴掌拍出,“嗖”徐天良头上的竹笠飞上了天空。 赵伏山、赵德华、赵震山和霍长青等人皆是一怔。 围观的人群中,能看到徐天良面部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呵!” 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一个丑得出奇的可怜人。 赵德华急声呼喊:“他板凳下面有剑!” 随着赵德华的喊声,赵伏山的剑已出鞘,而且轻而易举地抵住了徐天良的咽喉。 赵伏山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赵震山也暗自吐了一口气。 这个丑人丝毫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刚才的告警只是一个虚惊。 赵伏山含笑道:“你板凳下真有剑?” 徐天良昂起脖子,将手中茶碗送到嘴边,赵伏山手腕一抖,剑锋击在茶碗上,“当!”茶碗碎下,茶水渐了徐天良一身。 “拔出你的剑来!”赵伏山沉声道。 他已没把徐天良放在眼里。 突然,六不和尚嚷道:“喂!丑汉子,你的竹笠,我替你拿着,待你替赵老爷子断过生死后,我再还给你。” 徐天良扭过头,缓声道:“谢了。待会一品香酒楼,我为……” 冷冰的语气中,带着豪迈与自信,骄狂得令人吃惊。 赵伏山脸色变了,长剑又抵住徐天良咽喉:“你是谁?你来此想干什么?” 徐天良冷冷地道:“你不配与我说话。” 赵伏山牙齿咬得格崩地响,眸子中闪出悸人的凶光:“拔剑吧,我要宰了你!”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既然不配与我说话,就更不配与我动手。” 赵伏山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手微微用力,剑锋刺下,将长剑的寒芒遮去一丝。 徐天良丝毫未动,面色异常地平静。 他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赵伏山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剑真正地刺入咽喉。 身为赵家的三公子,怎能在爹爹六十大寿的喜日,妄开杀戒,当众杀死一个手无寸铁而又存心不抵抗的人? 然而,他却真心希望他能剑杀死自己。 他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烦,种种令他心惊ròu跳的害怕。 他像一只独狼,流窜在漆黑的草原上,不知所措。 可他实际上比独狼还要凄惨,独狼的生命属于自己,而他的生命属于皇陵,独狼有活动的自由,而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听命于主人。 仅仅才当上一天杀手,他便已厌倦了这种杀手的生活。 死,也许是种解脱。 自杀,是不允许的,那是对皇陵的背叛。被别人杀死那就不同了。 是技不如人,或是主人计划中的错误所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他带着一丝微笑,毫不介意地闭上眼睛。 在他的想像中,死并不可怕,因为yīn间地府,那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去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丑鬼断生死 正阳街上,一片寂静。 数百人的场中,没有一丝动态,一点声息,针落之声也清晰可闻。 难道赵伏山真会杀了这个丑汉? 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呆呆地楞着,伸长脖子张望着。 霍长青是这样。 赵震山与赵德华也是这样。 惊异,疑惑,不信,不解,复杂的表情在他们脸上泛动。 这丑汉子面对死亡,居然能如此镇静,是武功已到神化境界,还是存心找死? 莫非他根本就不会武功? 他为什么有这么可怕的伤痕? 他为什么能如此的忍xìng? 他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一个个疑问,在人们心中滚来滚去,使街心的空气,变得异样的奇特。 “放你娘的狗屁!”有人突然大嚷起来。 又是六不和尚的声音。 “赵家三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杀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抵抗的人?你他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 赵伏山的脸色,刹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手指颤抖着,剑尖上那刺目的血水,顺着剑身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呵!流血了!”有人惊呼。 “血!剑刃口上在流血”又有人叫喊。 “别胡说八道!”六不和尚挥着竹笠在人群中叫道:“今日是赵老爷子六十大寿之日,天上又现血光之灾,是千万见不得血的!一见血,赵老爷子就得死,你是想咒赵老爷子寿星老官升天?” 赵伏山的脸扭曲了,手中长剑猛地往回一缩,目光盯向人群中的六不和尚。 说什么,他也不能杀徐天良,只好把一腔怒气转向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忙把竹笠遮住身体,身子往人群中一缩:“哎……赵二公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与本僧无关。” “休得无礼!”赵府门内传来一声沉喝。 寿星老官赵百万和大儿子赵秀山陪同客人天佛大师、欧阳虹、曹长胜、高飞翔、石修阳及邯郸知府、副总兵等一大群人,簇涌出来。 赵伏山见爹爹来到,只得忿忿地垂下手中剑,退立到一旁。 “老爷……”赵德华趋向前,想向赵百万说明情况。 赵百万摆摆手示意赵德华退下,然后对天佛大师和欧阳虹等人道:“这人是冲着老夫来的,与众位无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众位不要chā手。” “阿弥陀佛。”天佛大师和欧阳虹众人点头答应。 他们知道赵百万的能耐,这桩小小的闹剧,赵百万一定能够迅速摆平。 邯郸知府和副总兵却不然,摆出一副要拿人的模样,下令将街口的士兵和衙役捕丁在街口巡查。 赵百万见状,忙与大儿子赵秀山咬耳说了几句话,赵秀山立即走过去与知府大人和副总兵jiāo谈,传达爹爹希望官府不要chā手此事的建议。 知府大人受赵百万恩惠不少,自然是点头答应,他以为深藏不露的赵百万,想在这花甲之日显显身手,开个杀戒。 副总兵对赵百万了解甚浅,对这种姑息养jiān的处理方式很是不满,但碍着赵秀山这位兵部左侍的面子,只得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尽管如此,他还是悄悄下令将士兵调进街里来侯命。 赵百万将众人留在了大门的石阶上,独自迈步走向徐天良小桌。 他脚步沉重,神态自若,像是去会一位朋友。 赵百万立在小桌前,凝目打量着徐天良。 此刻,徐天良也在端详着赵百万,微歪的喉颈上还渗着鲜血。赵百万中等身材,体形微胖,穿一件宽袍彩服,显得有些臃肿,因保养得好,肤色很白,脸圆圆的,一副慈眉善目之态。 好一个养尊处忧的大财主、大慈善家。 徐天良心中暗想:“若不是主人知道他的身份,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被朝延严令通缉的金陵巨盗九犯之一。” 赵百万凝视徐天良片刻,居然屈下腰伸手阻住。 赵百万捺起宽袍,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木板凳上。徐天良尽是烧伤疤痕的脸上,透出一丝冷森的煞气:“伸出手来。” 他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命令,哪像是什么看相算命先生? 赵百万卷起左衣袖,伸出左手。 他表面上恭然自若,十分镇定,心里却感到极度的恐惧。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天将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 昨夜子时那一卦,已证实了这一点。 他原想好好地办过六十寿宴后,再等待这灾难时刻的到来,没想到灾难却提前来了。 他已断定徐天良就是讨债人。 但,他又极希望他不是,如果徐天良不是讨债人,他就会平安地活过六十花甲日。 他手微微有些颤抖,却依然含笑地看徐天良。 徐天良轻捏着他的手指,道:“皇祖亡灵命我前来讨债。” 赵百万脸上笑容消失了,罩上一层yīn云,耳语道:“是圣命使者?” 徐天良道:“不错。” “你怎么找到我的?” “奉旨令直接而来。” “没想老夫隐姓埋名数十年,仍然逃不过圣命特使的手。” “jiāo出你的内纱衣。” “遵命。”赵百万顿了顿,道:“能否饶老夫一命?” 徐天良狞狰的脸上一片冷漠:“凡背叛皇陵者,杀无赦。” 赵百万道:“能否饶过老夫三个犬子?” 徐天良冷声道:“只要他们不找我的麻烦,自然无事。” 赵百万抿抿嘴道:“请圣命使者随老夫到内室去取衣,jiāo衣之后,老夫自当谢罪。” 徐天良皱皱脸上疤痕道:“皇祖旨令,你必须公开jiāo出内纱衣,当众自裁。” “这……”赵百万支吾了一下道:“这未免也太过份了。” 徐天良冷厉地道:“这是旨令,倘若不从,赵家家室三十六人,男女仆人六十四人,一律杀无赦。”赵百万沉默不语。 他两人说话,用的运功耳语。没有人能听到,甚至连嘴形也变化地不清楚。 整个街上,赵家府门内外,一丝半点声息也没有。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了徐天良和赵百万身上。空气是那么的沉重,使人近似窒息。 “好,我认命。”赵百万终于点点头。 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不能怨人,也不能怨自已,这是命中注定,正像徐天良算命招牌上所说,生死有命,由不得你。 徐天良此时,才大声道:“赵百万,你左掌上有一条十字纹,在土星丘下与命运相jiāo,主凶,轻则自身命,重则全家当死,绝子绝孙。” “丑八怪,老子宰了你!” 赵伏山闻言,哪里还忍耐住?挥剑电shè而出。 赵震山、赵秀山和赵德华见状,也抢身而上。 赵家人哪能容忍这个丑汉,如此的当众侮辱! “住手”街心bào出一声霹雳。街道两旁的围观人群,哗哗啦地倒下一大片。 霍长青、高飞翔、石修阳和副总兵等人,只觉得两耳如雷击中,一阵刺痛,不禁愣然。 原来赵百万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内力如此深厚! 赵伏山、赵震山、赵秀山和赵德华楞住了。赵百万为何不允许自己动手? 赵百万此时已离开木板凳,站立街心。 他脸色凝重,双手缓缓拱过全街,面对府门内外的人,郎声道:“诸位!” 这两字,从他口中吐出重逾千斤,又沉又重,将人群爬起来的叫嚷,呻吟、埋怨等嘈杂之声压了下去,街中顿时一片寂静。他继续道:“老夫命中该遭此劫数,昨夜八卦已知凶相,今日府院上空出现血霞之光,劫数难逃。这位先生算的不错,老夫阳寿已尽,该在今日毙命,就是修罗大仙下凡,也救不了老夫!” “爹爹!”赵伏山和赵震山同时叫道,“不要相信这丑鬼骗人的鬼话!” “住口!”赵百万声色惧厉,“你们敢不听爹爹的话?退后!” 赵伏山、赵震山和赵秀山及赵德华不敢抗命,只得退后数步,但仍不肯退得太远。 赵百万动手解身上宽袍的纽扣。 他面含微笑、留下那笑中含着无奈、苦涩和怯惧。 他想要干什么? 无数双眼睛瞪着他。 他脸上冷如铁石,心里却暗自为他难过,他知道面对如此难堪的羞辱,对一个有体面的人来说,远比死要难受。赵百万脱下宽袍,又褪去上衣,再脱下贴身穿的内纱衣。 他赤着上身,站在街心,模样褴褛已极。 为了儿子,为了妻室,为了赵家百余条人命,他不能不这么做。他心中清楚,如果他不遵照皇祖旨令去做,将会是怎样的结局,那将是一场无情的大屠杀,赵家将会鸡犬不留。赵秀山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身为赵家大公子,又是朝廷官员,却xìng格最柔和,最有孝心,从不敢违背爹爹半点意愿。此刻,却是束手无策。 赵伏山和赵震山脸色铁青。 他俩,一人为镖局总镖头,一人为黑道响当当的人物,历来趾高气扬、专横拔扈,今见爹爹受辱,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在他俩胸中熊熊燃烧,身上每丝细小的肌ròu,都泛起了一阵愤怒的激浪。他俩相互使了个眼色,随时准备出手,要将这个丑八怪似的算命先生,剁成ròu泥,方解心头之恨。 赵百万双手将内纱衣,捧送到徐天良面前:“老夫罪孽深重,死后走入地狱,望先生将老夫这件内纱衣焚化了,乞求yīn府帝君,不要将老夫打入十八层地狱。” “爹!你……”赵伏山怪声叫道。 “不许你多嘴!”赵百万厉声斥喝,怒容满面。 赵伏山和赵震山又丢了个眼色:“再等一下,见机行事!” 徐天良接过内纱衣,收入怀中,冷淡地道:“你放心去吧,我会请求yīn府帝君,保佑你全家平安。” 众人脸上一片困惑与茫然。 赵百万是不是神经失常了? 天佛大师双掌合十胸前,微眯起眼睛,眼缝里闪出一抹银针似的厉芒。 赵百万扭脸对着赵秀山、赵震山、赵伏山和府内的人道:“老夫今日之死,是天数,与这位先生无关,与任何人无关,你们听着!我死后不准找任何人报仇,也不许追查此事。” 南剑王欧阳虹悄悄用手肘碰了碰神拳太保曹长胜,低声道:“怎么回事?” 曹长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赵兄好像是发了疯病了。” 高飞翔凑过来,轻声问:“咱们怎么办,要不要chā手此事?” 石修阳亦问天佛大师:“这丑鬼是谁,是否要拿它过来问话?” 天佛大师低声道:“世缘未了,苦海无边。赵世兄既然已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必chā手此事。” 欧阳虹、曹长胜、高飞翔与石修阳等人点头道:“大师言之有理。” 另一旁,霍长青悄然向手下弟子传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出手。” 他虽然好出风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以侠士自居,但xìng情高傲,赵百万既已发话,此事与外人无关,他的生死,又关青城派的鸟事? 赵百万仰面向天,盘膝在街心坐下,口中道:“秀儿、震儿、伏儿、你们自已保……” “重”字犹未出口,赵震山和赵伏山同时迸出一声震喝:“上!” 刹时,早已蓄功待命的十余名府丁,挥刀扑向徐天良。 赵震山和赵伏山却扑向赵百万。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yù聋。 一股剧大的功力由街心发出,赵震山和赵伏山被震得飞出数丈之外,跌入人群之中。 十余名府丁,五六名被震倒在地爬不起来,其余的皆跌回到府门石阶上。 徐天良面色微抬,满脸疤痕一阵抽搐。 若刚才赵百万用这招“地煞和磐石功”来对付自已,自已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赵百万高声道:“退出江湖,不准寻仇,若不听爹此话者,便是赵家不孝之子!” 话毕,一掌拍在自已天灵盖上。一口鲜血从嘴中涌出,盖住了嘴唇,头一歪,耷拉下来,已寂然不动。 赵百万自碎头骨而亡。 他头虽耷下,但面容表情十分平静,那微挑的眉毛,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的确,他已很满足了。死,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救不了他,但,皇祖圣命使者,已留下了他的三个儿子,他该是死而无怨了。 “爹!”赵伏山从地上跃起,手中剑发疯似地一顿乱砍。 血水迸溅,红色的血花在空中洒开。 惨号声、惊呼声顿起。 赵伏山在狂乱之中,己把身旁的人群砍倒四、五人,其中一人的头颅被砍开,白花花的脑汁溢在脸上,其状惨不忍睹。 “杀人啦!赵家三公子杀人了!” “杀人了又怎么样?”赵伏山瞪圆了眼,怪叫着,一剑劈向六不和尚。 “救命呀!”六不和尚叫着往后退,本来已慌乱的人群,更是一片混乱。 赵震山已抢到了赵百万身旁。赵秀山惨白着脸,束手无策。 副总兵急急下令,士兵和衙役赶到赵家府来。 “阿弥陀佛”震耳的佛号声,从天佛大师口中吐出。 威严慑人的佛号,在精深的内气下字字沉,声声重,将一切噪杂之声压住。 街上顿时恢复了宁静。 赵伏山凝剑痴立在街旁,浑身都是血。 他脚上躺着一具尸体,身旁躺着几个满面痛楚的受伤人。 徐天良缓缓地站起身来,伸手从木板凳下取出天神剑,抓起了竹布帘。 他使命已经完成,该走了。 “站住”赵伏山绽出一声厉喝。 徐天良凝住身子,冷声道:“赵公子,你想干什么?” 赵伏山怒目道:“留下你的头来,给爹爹偿命。” 徐天良冷峻地道:“你爹说过,此事与我无关,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呸!”赵伏山凶狠狠地道:“你用妖言迷惑我爹,逼他老人家自尽,不将你碎尸万段,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徐天良用冷得人发悸的声音道:“我希望你不要自找倒霉。” “哼!”赵伏山咬牙道,“杀人抵命,我爹是因你而死,我决饶不了你。” “杀人抵命?”徐天良沉冷地道:“说得好,你滥杀无辜,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杀人者,人恒杀之。”人群中六不和尚挥着竹笠,大声chā嘴道:“丑汉子,我替你保管竹笠,你替我宰了这个小子。” “臭和尚!”赵伏山猛然回头,抖着剑道:“你给老子出来!” 六不和尚用竹笠遮着脸道:“本僧男子汉大丈夫,就是不出来,你又怎么样?” 此时,赵震山迸出一声哭喊:“爹!” 他经过把脉检查,已确认赵百万已死,禁不住放出悲声。 徐天良没再停留,踏步趟向街口。 “丑八怪,偿命来!”赵伏山高叫着,随着话音,已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扑向徐天良。 赵震山悲愤之际也未及细想,弹身跃起,掠空而过,飘然截到徐天良身前。 “不要……”赵秀山惶急地高呼,“难道你们忘了爹爹的话,想做赵家不肖之子!” 然而,他的呼喊已经迟了一步。 赵震山掠跳在前,赵伏山猛扑在后,兄弟俩一掠一扑,两柄剑一上一下,已将徐天良阻住,配合得可算天衣无缝。 “双龙戏水!”六不和尚在人群中高叫:“好一招双剑合壁。” 徐天良猛然警觉,蓦然沉缓地走着。 “丑八怪,去死吧!”赵伏山厉喝着,两道剑芒夹击攻到徐天良脸面和后腰。 一声轻蔑不屑的冷哼,徐天良身子如鬼魅般的一闪。 蓦然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冲霄直起,逼人的剑气,使空气变得凝固失常。 剑王纵横jiāo错之间,一闪即逝。 刺目的血在空中再度迸开,雨珠般的鲜血直向地面洒落。 赵伏山的一颗脑袋,带着一条血线,滚出一丈多远,落在赵百万的身前,而尸体却倒在街侧,断脖上的鲜血仍泉水般地溺出。 赵震山痴呆地凝立着,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右肩,在右肩上少了一条手臂。 那条还握着长剑的右臂,就静静地躺在他的脚前。 徐天良已饶了赵震山,仍旧缓步地向街口。 这闪电似地的一击,从身形晃动、出剑、斩头、断臂、入鞘,一切都在短暂的一刹那之间而逝。 太玄乎,亦太令人无法自信。 所有的人,除了天佛大师之外,都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徐天良。 难道这是真的?决不可能。 然而,这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霍长青头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幸喜刚才没有冒冒失失向这个丑汉子动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天良走得很平静,很沉稳,加上那满是烧伤疤痕的丑脸,给人一种毫无人xìng的感觉。 其实,他的心里充满了痛苦。 为了赵百万、赵伏山、赵震山、为师傅徐沧浪、为钱小晴,也为自己而痛苦。 他的内心的痛苦,远远超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被杀的赵百万! 这些纠结在他心中的痛苦,给他带来一种无可奈何的麻木感。 他麻木地,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知觉的,在往前走。 此刻,如果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剑,纵是几岁孩童,也可以要了他的命。 但是,谁也没有阻拦他,更没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剑。 街上是一片果木,一片狼藉,一片惨厉。 赵家的人,调集进街的士兵和衙役,全都楞呆了。 赵伏山死得不明不白,故而难以暝目,离开了脖子的脑袋,瞪圆了双眼,仰望着盘坐在旁边的赵百万,那模样像是要爹爹给他报仇,也像是爹爹向他解释。 奇迹出现了。 赵百万的嘴唇居然动了动,嘴里吐出了一句无声的话:“不孝子,咎由自取,还有什么可埋怨?” 赵伏山扁了扁嘴,终于合上了眼皮。 赵百万的身子砰然倒下,头触地时喉咙里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叹息。 赵百万尸体倒地的声音,惊醒了呆立在府宅门前的知府大人与副总兵。 赵百万与赵伏山死了,赵震山被断了一臂,正阳街上如此惨案,他们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拿下那丑鬼!”知府大人和副总兵同时高声令下。 “上!”士兵和衙役齐声呐喊,蜂涌而至,追向徐天良。 当差的与江湖人不同,命令一下,不能不上阵。 “拿到凶手,赏银一百两!”副总兵悬下赏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士兵、衙役争先恐后,奋力扑上。 徐天良犹自慢吞吞地走着,居然全然不觉。 “取凶手人头,亦赏银一百两!”知府大人不甘示弱。 刹时,刀光剑影,街上一片混乱。 “放箭!”有士兵在叫。 哩哩哩!立即有箭shè向徐天良,还有捕头打出了暗器。 更有几个衙役见过徐天良的身手,不想近战,竟将刀脱手飞掷。 徐天良依然不觉,处在麻木之中,脑子一片空白。 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鹿子原死亡谷中的山中和狼群。 利箭,暗器,飞刀,一齐袭至背部,危急万分。 此时,六不和尚突然哇哇大叫,空中飞至:“哎呀呀!哪个没天良的,把本剑扔过来的,救……命。” 呼喊声中,他手脚乱蹬,手中竹笠竟将所有的利箭、暗器、飞刀击落。 “砰!”六不和尚坠地,怪叫着滴溜溜地一旋。 哗啦啦,追来的士兵和衙役,倒下一大片。 围观的人群已有伤亡,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见状大喊着,四散奔跑。 街心刹时间,被慌乱的人群塞满。 人们从赵百万尸体上踏过。 赵震山被人撞倒。 赵秀山忙着去抢爹的尸体。 赵德华忙着率人去救赵震山。 天佛大师首先悄然离开了赵家府宅、折到一条小巷。 欧阳红、曹长胜、高飞翔和石修阳等最相继离去,唯有霍长青带着十六名青城弟子,还在府门街旁笃定。 这位青城派少主不仅爱出风头,还爱看热闹。 徐天良踏着步子,从容不迫地走了。 副总兵挥发亲自抢到六不和尚身旁,用刀抵住了他旋转的身子道:“给我站起来。” “总兵大人刀……下留情!”六不和尚惶急地叫着:“你可不能杀我,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室女儿,全靠本僧一人奉养,您这一刀就是九条人命啊!” 副总兵目光扫过街口。 街口的行人已经避尽,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徐天良的身影? 再回首看看街内,看热闹的人也已逃奔散尽,除了那几个无辜的死者和赵家的人之外,就只有霍长青一帮青城派弟子在。 副总兵咬紧了牙,脸色铁青。他可从来没丢过这面子! 街口,一阵暴风骤雨般马蹄声。 一队铁骑飞奔而至。 “总兵大人,出了什么事?”铁骑兵头领问。 副总兵瞪着双眼,怒气冲冲,指着六不和尚和霍长青一干人道:“统统抓回去!” 霍长青脸色一变。这个热闹看出麻烦来了! 六不和尚哭丧着脸嚎叫道:“冤枉呀!” 第三十六章 利用,还是利用 夜渐深了。 吊在壁上的几盏油灯,似乎油已将尽,灯蕊结着灯花,光亮逐渐暗了下来。闽佳汝独自坐在靠椅中,双眼望着泛红的灯花发怔。 自从发现培南死后,他在魏公府中地位提高了。府中所有人都另眼相待,格外敬重,与他说话也带着明显的恭维,因为他已是魏公府唯一的继承人。 闽少南也对他表现出了少有的宽容和关怀,并将魏公府的大部分权利都jiāo给了他。 按理说他该是很满足了。多年的愿忘和梦想,终于成为现实,魏公府不久就将全部属于他。 然而,他却隐隐地感到困惑和不安。 他感觉到魏公府里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他有着极大的关系。 是什么秘密? 他不知道,也无法猜测。但,他能感觉得到。 另外,爹爹闽少南反常的举动,过份的关怀,也使他在得意之中感到惶恐。 他苦思冥想,却得不到答案。 在那天夜里,爹爹发誓要替关培南报仇,而在与西门复私下谈过话后,居然表示原谅徐天良,仅以铁血堡的代价,便放弃了替培南报仇。 这是不可能的事,依照爹爹的xìng格,就是十个、百个铁血堡,也抵不上他这个宝贝私生子一条命。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由。 还有奇怪的事。 爹爹明明表示原谅徐天良了,而西门复却叫徐沧浪送来了徐天良的人头,不仅如此,还送来了钱小晴和铁血令旗,而且徐沧浪亦自废了武功,向魏公府赔罪。 这好像也是决不可能的事。 其中有何奥妙?这是一个谜。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为这谜所困扰,而感到困惑不安。 还有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 那便是那夜,廖小瑶与爹爹在花圃园中的对话。 因为当时他必须小心隐蔽,那番对话,他没全听真切,但有一句话,他却是听得十分清楚。 廖小瑶对闽少南道:“如果你先时让他来逍遥仙宫,这时留在你身旁的就是真正的儿子。” 真正的儿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不是闽少南的亲生儿子? 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暗自道:“廖小瑶,我一定要到逍遥宫亲自问个明白。”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振作精神,抓起放在桌上的经书。 闽少南步入房中。 “爹。”闽佳汝急忙从椅中站起来。 “汝儿,你还在攻读经书?”闽少南语气平和,充满着温柔与关切。 “孩儿过去心术不正,就是因为少读道德经文。谨承爹命,特在此学习,休身养xìng。”闽佳汝一脸虔诚的模样。 “很好,你要是能这样,爹爹就放心了。”闽少南话音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太用功了。壁上的油灯将尽,光线暗淡也不曾觉察,这样也伤害体力了。” 他举掌轻轻一拍,头也不曾回道:“给房内油灯添满油。” 闽佳汝垂首道:“孩儿正在默颂经文,未觉察到灯中油已将尽,所以……” 闽少南微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多心,爹爹并没有怀疑你,只是关心你。” 闽佳汝立即改口道:“谢谢爹爹,其实孩儿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对爹爹说实话罢了。” 闽少南咧嘴发出一阵呵呵的笑声。 两个仆人拎着油壶入房,给壁上的油灯注满了油。 灯蕊变得灼亮,火苗窜了起来,房内光线骤然加强。 闽少南在靠椅中坐下,复又对闽佳汝道:“你也坐。” “谢爹爹。”闽佳汝从容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闽少南身旁落座。 闽少南顺手从他手中接过《老子五千言》,翻开一页道:“第九章 可熟读?” 闽佳汝轻轻抿嘴唇,朗朗吟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常保。盆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闽少南微微皱眉道:“不知作何解释?” 闽佳汝正色道:“自夸而又自满的人,不如适可而止。捶打得既尖又利的铁器,就不能常保锋利。纵然金玉堆满房屋,谁也不能万世守住。富贵而又骄傲,定会自己给自己带来祸害。事业成功,声名顺遂,就该急流勇退,这才符合天道。” 闽少南眉毛扬起:“孺子可教也。” 闽佳汝脸上露出笑意:“谢爹爹教诲。” 闽少南点点头,凝视他片刻后道:“汝儿,你不觉得西子庄西门复,命徐沧浪自废武功,送来了徐天良的人头,铁血令旗和钱小晴,此事有些奇怪吗?” 闽佳汝不知爹爹问此话的用意,不敢乱说话,但又不敢说假话,不觉有些为难。 闽少南看透了他的心思,于是道:“你有话尽管直说,无须顾虑。” 闽佳汝低下头,想了想道:“我想徐天良一定没有死。” 闽少南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闽佳汝沉静地道:“如果西门复存心想要徐天良为二弟偿命赔罪,就不会在杀了钱振宇,夺到铁血令旗之后,再将徐天良的人头送来,而在第一次来府见到爹爹时,就已将徐天良的人头带来了。” 他说这番话时,没有停顿。也没有思索,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闽少南点头道:“不错,徐天良的确没死,那颗人头只是一个极像徐天良的旁人而已!” 闽少南又道:“你对铁血令旗,又有何看法?” 闽佳汝故意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好一会,才说道:“如果孩儿猜得不错,这面铁血令旗送到魏公府时,已是一面废旗。” “哦。”闽少南瞳仁深处,闪过一道光亮:“为什么?” 闽佳汝抬头,凝视着他道:“据孩儿所知,魏公府与西子庄表面上是友好,河水不犯井,两不相干,但暗地里却相互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因为在武林中除了魏公府外,无论哪一派的实力都不能与西子庄抗衡。因此,西门复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铁血旗十旗人马,拱手送给魏公府。” 闽少南眸光闪亮:“你天资聪慧,不愧是我金刀王爷的儿子!” 闽佳汝脸上泛出一层异彩,心中怀疑自己不是闽少南亲生儿子的疑团,已化为乌有。 闽少南顿了顿道:“派去接受铁血旗人马的人,已经回来了。铁血旗已在半月前解散,钱振宇又已毙命,这面铁血令旗,自然是面废旗了。” 闽佳汝咬住牙道:“爹爹放心,孩儿决饶不了西门复。” 闽少南淡淡地道:“现在还不是与西子庄动手的时候,等大事一成,爹爹自有办法对付西门复。” “大事?”闽佳汝只觉心扑腾一跳,禁不住脱口问出:“什么大事?” 话出口后,他又自觉失态,赶紧定住心神,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闽少南沉下脸,冷厉地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该知道的,到时候爹自然会告诉你的。” 闽佳汝脸色微白,低下头:“孩儿知道错了。” 闽少南默然片刻,蓦叹道:“唉,这也怪不得你,爹爹只有你这个孩儿了,有什么事本是应该告诉你的,只不过这……” 闽佳汝竖着耳朵在听,却没想到闺少南的话音突然顿住。 他嘴唇动了动,但忍着没有问话。 闽少南继续道:“只不过我也暂时没有弄清大事的具体内容,不知如何向你说,但我现在要你替爹去办一件事。” 闽佳汝急声问:“什么事?” 闽少南沉声道:“找到徐天良,并跟踪他,将他的一举一动向我禀报。” 闽佳汝眸光一闪道:“徐天良在替西子庄办大事?” 闽少南yīn沉着脸;“我想应该是。” 阁佳汝手指微抖,显得有几分激动:“他现在在哪里?” 闽少南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瞧你,又沉不住气了,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怎能成其气候?” 闽佳汝低下头:“爹爹,我……” “又是我知错了,是不是?”闽少南厉声截住他的话,旋即,摇摇头道:“算了。告诉你,徐天良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他易容后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想要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你要去弄清的事。” 闽佳汝咬咬嘴唇:“孩儿明白了。” “很好。”闽少南说着,站起了身。 闽佳汝跟着从椅中站起:“爹爹,那钱小晴如何处置?” 闽少南似乎奇怪他的问话:“我不是已经将她jiāo给你了吗?” 闽佳汝道:“我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闽少南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已经把她jiāo给你了,由你怎么处置都行。” 闽佳汝眼皮挑了挑:“真的?” 闽少南沉冷地道:“爹什么时候说过不算数的话?” 闽佳汝点着头道:“谢爹爹。” “时辰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明天还要去办正事呢。” 闽少南边说,边向房门走去,“哎。”闽佳汝应着声,跟在了闽少南的身后。 踏出书房,是后院花圃园地。 空中一轮皓月。皓月四周星光灿烂。 夜空,几朵云絮缠绕在浩月周围,竟透出几丝赤红的余辉。 难得有如此的月色。 极难遇到如罕见的夜景。 这可是吉祥之兆! 闽少南和闽佳汝都这么想。 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开心的笑意。花圃园中青草绒绒。 几簇夜来香,在月光下开得正盛。 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中飘dàng,使人闻之yù醉。 “汝儿,”闽少南颇有些伤感地道:“你好久没有陪爹爹逛过花园了。” 闽佳汝跟上一步道:“是的,是孩儿的不对。” “唉。”闽少南叹口气道:“你别老是说你不对,这倒是怪不得你,这些年来,我一直让你在府外执掌三十六联络站,你哪里有空来陪我逛花园,那时候陪我逛花园的,都是培南儿。” 闽佳汝听到“培南儿”三个字,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怨恨的dú焰。 但,他嘴里却道:“培南弟弟对爹爹这么有孝心,这么好,可惜他……” 他眼中居然滚出了两串怜人的泪水。 闽少南扭脸向天,眼中闪着泪花:“人死不能复生,不用再提他了。待爹爹完成心愿之后,就退出江湖,住在这里,那时候爹爹人已老了,不中用了,你还肯陪着我?” 闽佳汝凑上前,搀扶住闽少南的手臂道:“肯,当然肯!到时候我将日夜伴着爹爹,天天陪您老人家来逛花园。” 他说这番话,是有意讨好闽少南,没想到话却有些说过了头。 闽少南望着浩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厉电似的厉芒。 这小子无时无刻不在骗人。 闽少南没再说话,沉步踏进花圃园,始终没再看闽佳汝一眼。 闽佳汝没开口,他也不敢说话,他心里却在忿忿地道:“老是想着那个死去的小杂种,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两行泪水算是白流了!” 走出花圃园。 眼前一堵红墙,已到了魏公府的禁地仙霄阁外。 闽少南缓缓地扭回头,目光转注到闽佳汝脸上。 闽少南眼中已没有了泪花。 闽佳汝脸上的泪水也已被夜风吹干了。 闽少南指着红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闽佳汝怔了怔道:“当然知道,这是府内禁地。” 闽少南唬着脸道:“你有没有进去过?”闽佳汝头额顿时冒出汗珠:“没……有。” 闽少南肃容道:“这块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话音稍顿,又加重了几分语气道:“尤其是你,更不能擅自进入!” 这是为什么? 一个小小的神女luǒ体像,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闽佳汝心念如闪电急转。 “是。”他心里在想,口中却急忙应诺。 闽少南望着他,眼光中充满着温柔:“你回房去吧。” 闽佳汝向闽少南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他一直穿过庭院,转过走廊,没再望仙霄阁禁地红墙一眼。 他暗中却在发誓:“我若不揭开仙霄阁神女像的秘密,誓不为人!” 闽少南望着闽佳汝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丝yīn冷的笑意。 他了解闽佳汝。他知道,他刚才的话,定能撩起闽佳汝擅闯他霄阁的强烈yù望,而让闽佳汝揭开仙霄阁神女像中的秘密,正是他所期望的。 有句古话:量小非君子,无dú不丈夫。 这是他的成功之道。 还有句古话:“虎dú不食子。” 他是虎,傻闽佳汝却不是子,他的子是关培南。 他眼中闪着一丝晶莹的泪花,脸上绽着刻骨dú怨的皱纹。 后院,左厢房,左首第三间房。 房中亮着灯光。 钱小晴痴坐在窗旁的靠椅中,神色茫然。 窗外,月光明亮。 风在吹拂,月一般的雾在月光下飘dàng。 景色异样的迷人。但,夜色是那样的冷清、寂寞。 她心中茫茫然,有如风中的薄雾。 爹爹钱振宇死了,而且是死在徐天良的剑下。 铁血旗已归附到魏公府的名下。 由此可以推想,铁血堡也已是名存实亡。 而她自己也是身陷囫囵。 面对这事实,她无怨无艾。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招惹的,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意。 徐天良已死,人头与她这个活人一起送到了魏公府。她虽恨他、怨他,却已毫无意义了。 她知道他一定是被逼的,否则他就不会丧命,因此,在怨恨之中还带着一丝同情。 她爱过他,也曾经与他有过温柔缠绵的情感,但这只是短短的一瞬,却给她短短的人生路程上,平添了许多的痛苦与倜伥。 她伤心极了,觉得心酸酸的。视线模糊了,两行泪水不觉滚滚而下。 房门被悄悄地推开了。 一股风吹得桌上的蜡烛火光摇曳。 闽佳汝走进房中。 她仍然痴望着窗外,全然不觉。 闽佳汝走近她的身旁,默默地打量着她。 她的脸仍是那么美丽动人,心是有些惦记。那双柔媚而痴呆的眼睛,更令人销魂。那樱唇、鼻子。勾勒出大家闺秀特有的美。 他目光陡地变得灼炽,胸中燃烧起一股不可抑制的yù火。 他是爱她的,对她的感情是真情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因此,他并非是单纯的兽yù的冲动,而是含着丰富的情感。 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小晴。” 她猛然惊醒,拨开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他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她,情绪十分激动,“我爱你,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她从椅中跳起,退到窗侧的梳妆台旁,眸光露出慌乱不安:“可我不爱你。” 他欺身上前,带着几分狂热的口吻道:“你进了魏公府,就是我的人了,你是我的人,就一定爱我!” “不!”她坚定地道:“不会爱你,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等你做了我的老婆,就不会这么说了。”他猛然扑过去,将她身子连同双臂紧紧抱住。 “别……胡来!”她厉声叫着,拼命挣扎着。 她功力有限,哪能是闽佳汝的对手? 闽佳汝将她抱过梳妆台,按倒在床上。 “你……这衣冠禽兽!”她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惶急,全身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似她内心的焦灼。 他yù火难禁,全不顾她的反抗,点住她的“玉堂”、“神顾”穴,伸手抓住了她上衣的纽扣。 他眯着色迷迷的眼,动手解她上衣的钮扣。 一粒,两粒,三粒钮扣解散了。 她欺霜赛雪的酥胸露出了一大片。 蓦地,他的手顿住了,眼中闪烁着疑惑不定的光。 她眼中两行泪水,在无声地流淌,闪着泪光的眼光中充满着悲恸与乞求。 他凝视着她,变得犹豫不决。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够得到我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比的痛苦。 他的身子不觉颤抖了一下,她的话震dàng了他的心灵神志,使他幻起一连串跳跃的心念。 他虽然犹豫,但未完全放弃,手仍然按着她胸脯上没动。 她的脸色在这瞬刻间变得异样的冷漠,呈现出一片毅然就死的气概,还有一丝悲壮、愤怒和凄凉。 他缩回手,从床上跃下,然后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冷冷地道:“你肯放过我吗?” 他带着一丝歉意地道:“对不起,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她似觉得有些意外,但立即起身,将钮扣扣好,瞧着他道:“谢谢!请允许我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他目光再度灼炽:“因为我是真心爱你,所以不愿意伤害你。” 她摇摇头:“你是没有希望了,我不会爱你的。” 他目芒一闪:“难道你还爱徐天良?” 她思忖片刻,毅然地点点头:“是的。” 他瞪圆了眼:“他杀了你的爹爹,你还爱他。” 她缓缓地带着一丝悲凉的口气道:“他已经死了,我还怨他什么?” 他瞧着她,默然良久。 她看着他茫然的神态,嘴角泛过一丝冷笑道:“你如果真的不愿伤害他,就请将此房周围的监视我的人撤走,放我回铁血堡。” 他抿抿嘴道:“我告诉你,徐天良并没有死。” 钱小晴的脑袋,似乎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然zhà裂了。 徐天良没有死! 徐天良既然没有死,那杀死爹爹的举动,便是他自愿的了,这个负情汉!狼心狗肺的狼崽!愧对爹爹对他的片刻赞赏之情! 她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闽佳汝皱着眉道:“经查实,西子庄送来的那颗徐天良的人头,是假的。” 她咬紧了牙,眼中精光毕露:“告诉我,徐天良现在在哪里?” 闽佳汝故意讥讽地道:“你还想找他一块私奔?” 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一股怨dú冷酷地光芒,在她眸子里闪动。 她咬得牙齿格格直响,半晌,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我要宰了他,替爹爹报仇。” 闽佳汝眯着眼,目闪异光:“你以为你能出得了魏公府?” 钱小晴怔了怔,接着,她慢慢地笑了。 她的笑容很迷人,但在佳汝眼中,却是冷淡而陌生的。 她沉静地道:“闽大公子,请你放了我。” 闽佳汝面上不自觉地也浮现出一丝微笑:“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府吗?” 钱小晴很自认地道:“你一定会的。” 闽佳汝扬起眉道:“为什么我一定会放你出府?” “因为我杀了徐天良后,就会回魏公府来真心侍侯你一辈子。”她说此话时,眸子像星光一样迷人。 “真的?”他的心同时为之激dàng。 “我若有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神情肃穆,字字重逾千斤。 他沉思良久,故意道:“人无情不立。我就暂且相信你这位铁血堡的小姐,会像你爹爹钱振宇一样恪守信言。” 钱小晴正色道:“苍天在上,小晴之心可对天言表……” “对啦。”闽佳汝截口道:“我相信你的话,放你出府。” “什么时候放我出府?” “现在。” “现在?” “是的,我马上就帮你收拾行装。” 闽佳汝说完话,立即朗声呼喊:“来人。” 门外,即有两名卫士入内:“大公子有何吩咐?” 闽佳汝吩咐道:“立即去帐房取纹银二百两,银票一万两前来。” “是。”卫士应声退下。 “闽大公子,谢谢你的好意……”钱小晴想婉言拒绝。 “哎”闽佳汝堵住她的话道:“西子庄行事诡秘,既然称徐天良已死,一定很难找得到他。路上开销甚大,买消息都得要钱,因此你就不必客气了。” “可是……”她仍然不想领他这份人情。 闽佳汝又抢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想早一点杀了徐天良,报却杀父之仇,回到我身边。” “好。”钱小晴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就多谢了。” 尽快离开魏公府要紧,打成小包裹。 他在一旁默默地凝视着她。 她俏丽的脸,窕窈的身材,起伏的胸脯,在烛光之下,盈盈娇态,令人心神动dàng。 他胸中再次腾起yù火,更烈更猛,无法忍耐。 他恨不得猛扑上去,将她抱到床上饱“食”一顿。 然而,他却以毅力忍住了灼炽yù火的狂猛冲击。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有比yù念更为重要的事,要他去做。 他相信,在他布下的网中,日后她一定会乖乖地投送到自己的怀抱。 行装收拾好了。 两名卫士送来了银锭与银票,他将自己的佩剑摘下来,搁到她扎好的小包袱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此时,她的心早已飞出了府外。 闽佳汝对两外卫士道:“送钱姑娘出府。” “遵命。”两名卫士躬身退到外面侯立。 钱小晴没再说话,只朝闽佳汝拱了拱手,便大步走出房外。 恰逢此时,突来的一片yīn云把空中浩月遮住,大地忽地暗了下来。 天狗吞月极不吉利的预兆。 一种极度的冲动,使钱小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的心在下沉,血液在冻结,茫然的目光望着天空,无声的自语道:“天意……天意。” 乌云飘过,空中又是浩月当空,月光如水,遍地流银。 钱小晴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杀气,茫然无神的目光,刹时变得坚定、清澈。 她跟在两名卫士身后走了,走得很沉着,很镇定。 她没打算再回来,也没打算遵守誓言。 如果闽佳汝所言是实,她杀了徐天良后,就会去yīn府侍侯爹爹。对爹爹的死,她应负责任。 违背誓言咒语,会遭报应。但,爹爹已死,徐天良已死,纵是天打雷劈,万般折磨而死,又算得了什么? 她果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闽佳汝站在房门外,注视着钱小晴消失在花庭院门的背影,浅浅地笑了。 利用钱小晴去寻找徐天良,能比他自己亲自去找徐天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已在jiāo给钱小晴的银锭的银票上,全都做上了记号,她时刻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中。 突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代之而起的一种说不出的惊恐之色。 他不敢扭头张望,也不敢退回到钱小晴的房中,只是呆呆地站立着。 左侧的走廊上站着闽少南。 闽少南正注视着钱小晴走出的花庭院门。 闽少南的脸上也浮着一丝笑意,那是得意的笑。 一切果然不出所料。 第三十七章 好热闹的望江镇 位于波水江畔的望江镇。 镇口江堤岸上的望江楼。 楼栏下面的长街望江街。 街尾临江的望江码头。 全都不是十分的出名之地,但却是个遍地黄金的富贵之乡。 富贵来自江水畔的望江码头。 山东与河北两省,南北水道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一、二百只货船在此停泊。 货船除了在此地停泊外,还要jiāo转货物,进行大宗的买卖,这种转手的买卖大都是批发xìng的,jiāo易量很大。 生意兴隆,便遍地是宝,弯腰能捡得黄金。于是,这里就成了富贵之乡。 富贵带来了繁荣。 繁华的望江街因此而建。接着,酒楼、店铺货房、客栈、茶室、戏园、妓院也应运而生。 其中最著名的是望江楼。 它建立在镇江口,江堤岸旁的一块巨石上。 整个建筑占地的选择,确是别出心裁。它耸立在江畔,既能将江中的景色尽收眼底,也能将全镇长街一览无遗! 它的经营也别具一格。 一楼是生意jiāo易所,有jiāo易室,密谈室,还有货房。 二楼是茶楼,卖各种名茶和包点,茶堂中有个小台,可供说唱艺人和小型戏班演出。 三楼是酒楼,卖酒茶,包宴宽席,酒从二十年状元红、女贞陈酿、莲花白到花雕、二锅头、竹叶青、葡萄酒,无所不有。 除此之外,楼侧的附房还能宿客,同时提供赌博、军妓等服务。 因这是块肥水之地,武林各派势力常在此争权夺利,大动干戈,镇上族号常常改换,直到数年前,此地的地头蛇“两头蝎”孙千钧,依仗魏公府的势力,赶走了黄河帮的“翻江河马”马大哈之后,才结束了这种局面。 镇街上飘扬着是两头蝎的旗号,码头上停泊的货船,船头上也都chā有一面印有蝎子的小三角黄旗。 这种旗号代表着一种邪恶的势力,但这种势力,却给镇江带来了安宁与繁华。 数年来,小镇jiāo纳的保护费越来越多,但生意也越来越兴旺。 望江楼三楼。 东隅楼栏旁,一张小桌,桌旁坐着徐天良。 徐天良一身青褂装束,头上仍戴着一大竹笠。 他要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犹自在自斟自饮。 他在等待执行又一道旨令。 他知道今天望江镇,将有一场大厮杀。数年前被赶出去的黄河帮翻江河马马大哈,将会回来攻望江镇,yù夺回码头,报两头蝎孙千钧当年一箭之仇。 他要依照计划趁此机会,接近他的又一个目标太老爷孙贵富。 他微微扭头,面向江面。 时近正午,船只多已靠码头,江面上只有数点风帆dàng漾,在万道金色的水波之中。 翻江河马马大哈还没有到。 他再侧头,面对长街。 街上,人群熙攘,jiāo易繁忙,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两头蝎孙千钧也没有露面。 他摇摇喝空了酒壶,扯扯嘴角,正准备要伙计添酒。 此时,酒楼上来了一人。 “伙计,拿酒来!”来人喊得震天动地响! 楼堂里喝酒的客人,都投去一个忿忿不平的眼光。 徐天良目光从竹笠的边缘下触到此人,不觉心弦陡然地一醒。 怎么又是他? 是巧遇、误撞,还是另有奇怪? 来人也戴着个大竹笠,竹缘压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脸面。 “哎,来啦。”店伙计搁下手中的活,飞也似的赶来招呼。 望江楼的伙计都见过世面,阅历丰富。知道这种客人不太好对付。 “您老人家请坐。”伙计笑着,鞠了个狗吃屎的鞠躬礼,来人放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本爷才不过四十出头,就称老人家,你是希望本爷早日死啊!” 伙计忙堆笑改口道:“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胡说八道!”来人又嚷道:“凭本爷的德xìng怎能当什么泰山?说错了,说错了。” 伙计瞪圆了眼,支吾着道:“小的……” “哎。”来人道:“让我来教你吧。你应该说:小的有眼不识金香玉,错把宝壶当夜壶,我错了,对不起。” 伙计啼笑皆非,不觉一时语塞。 来人大大咧咧地,一扭屁股在一张桌旁坐下:“来一盆沙堡狗ròu,一只卤猪头,一盘猪心,一碟猪肺,一坛好酒。” 伙计怔了怔,忙道:“是,是。” 他在此酒搂干了多年,从未见过客人要这样配菜的。 来人摘下头上的竹笠。 伙计脸色倏变,惊呼出口:“你……是个和尚?” 来人光头秃顶,顶上九个香疤火印赫然显目,加上身上的那件袈裟,脸上的两道浓眉,魁梧的身材,不是六不和尚,又是谁? 六不和尚毗嘴笑道:“我不是和尚,难道还是尼姑?” 楼堂内,满座皆惊。 有的客人惊躇得从坐椅中跳了起来。 唯有徐天良端坐着,扭头朝着楼外。 不管这位六不和尚是谁,在这个时刻,他都不想招惹他。 六不和尚睁圆了双眼,对瞧着他的满楼的客人,嚷道:“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没见过和尚?告诉你们,本僧是不法寺的六不和尚,不戒荤、不戒酒、不戒赌、不戒偷、不戒色,不戒杀。” 话音一顿,对伙计喝道:“还不快去拿酒ròu来,要是惹怒了本僧,一刀劈了你!” 六不和尚说着,将搁在凳旁的小包袱往桌上一放,chā在小包袱里的戒刀,磕得桌面砰然发响。 伙计没敢再多说话,急急躬身退下。 “太不像话了,出家人居然如此不守道规。”有人拍案而起。 望江镇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当然不泛英雄人物。 说话者是个三十多岁,身佩长剑的蓝衫剑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六不和尚突然一声佛号,抓起包袱和竹笠,站起身来。 蓝衫剑客微微一怔。 和尚这架势不像是要打架,难道这和尚只是一杆吓唬人的猎qiāng,被自己一声轻喝,便吓得要逃走了? 六不和尚穿过堂厅,向徐天良酒桌走来,一边叫道:“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先生,幸会,幸会。” 徐天良不觉皱紧了眉头。 这个讨厌的和尚! 蓝衫剑客的脸色变了。 这个狗和尚,分明在戏弄自己! 蓝衫剑客是望江码头和望江楼的熟客,若不挽回这个面子,日后还如何在望江镇上行走? 他绷紧了脸,手摸向腰间的镖囊。 他囊中九支金镖,很有一点名气,定能给这个酒ròu和尚一点教训。 六不和尚已将包袱和竹笠,放到了徐天良坐的桌旁,正待坐下。 蓝衫剑客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三支镖打过去,钉在凳子上,准能叫那和尚吓得跳起来哇哇大叫。 他手倏然按住镖囊,手指一扣,刹时,他脸苍白如纸,失去了血色。 镖囊里的九支镖,全都不见了。 能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盗走他镖囊中的金镖,此人身手已远在他之上。 他茫然不知所措。 “大爷,请用酒。”伙计在此时送来了一壶酒。 他坐下来,抓起酒壶,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光亮。 酒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一行小字:“请勿在酒楼闹事,金镖出楼时奉还。” 他惊楞地张大嘴。 望江镇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依仗了魏公府势力的保护。 望江楼之所以平静,原来楼内有如此的高手在守护。 他自认是多管闲事。便不再多言。 六不和尚全然不知刚才的危险,在登子上坐下,拱起双手对徐天良道:“先生,你的竹笠,原物奉还。” 徐天良冷冷地道:“竹笠我又有了,这顶竹笠就送给你,从此你我两不亏欠。” 六不和尚摆着手道:“这可不公平。” 徐天良冷缓地道:“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公平,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顶竹笠,那是你自己的事。” “就那么容易?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替你将竹笠赎了回来。” “哦。”徐天良似乎对他的话,感到了兴趣。 “喂。”六不和尚弹弹手指,“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你与我说话时,能不能把竹笠抢高一些?光看着你的竹笠说话,真不是滋味。” 徐天良拾手将竹笠推过眉缘,用一种陌生人听闲话的口气道:“我很想听听,这顶旧竹笠,怎能值二十两银子?” 六不和尚正了正身子,正色道:“本僧在邯郸正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连人带竹笠落在了府衙手中,几经托人讲情,本僧人是放出来了,可竹笠被扣在衙内,本僧找到韩捕头,答应用一两银子赎回竹笠,可本僧当时身上没有碎银,只有二十两一张的银票,因此……” 徐天良冷冷截住他的话道:“竹笠失掉就算了,你何必这样认真?” “嚏,你这是什么话?”六不和尚唬起脸,一本正经地道:“人在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信字。我既然答应你保管这竹笠,别说是二十两银子,就是二百两,二千两,二万两,二十万两……” 徐天良从腰囊中取出一张银票,搁在桌上:“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算是在下的赔偿,你我不再亏欠,如何?” 他认为这位大不和尚,除了他尚不知道的用意之外,诈他二十两银子,必是其目的。 他想六不和尚一定会拍着手,跳起来笑纳他这张银票,不料,六不和尚的举动,却大出他所料。 六不和尚将银票,推回到徐天良胸前:“你这银票,本僧不要!” 徐天良颇感意外:“为什么?” 六不和尚正色道:“你别竹缘缝里看人低。本僧并非是骗钱的骗子和尚,这区区一百两银子,本僧还未放在眼里。” 徐天良微微一楞,旋即道:“算我是真心相送。” 六不和尚摇着头道:“那也不行。” 徐天良皱起疤痕道:“你曾替我保管过竹笠,我总该谢你。” 六不和尚浅笑道:“你现在已将竹笠送给我,就不用谢了,自己保管自己的东西,怎能还要别人谢?” “很好。”徐天良冷声道:“你我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 “那可不行。你还欠我一份人情。”六不和尚歪头道。 “此话怎讲?”徐天良凝目道。 “你忘记你在正阳街说过的话了?”六不和尚端然地道。 徐天良沉声道:“我没忘,我曾在一品香酒楼,等了你一个时辰,可你没有来。” 六不和尚低声嚷道:“那可不能怪我,我当时被官兵抓走,正在大堂过审,怎样前来赴约?” 徐天良冷哼道:“我已经等过了,你没来,只能怨你。” 六不和尚像只斗鸡,把脖子伸得老长:“我为你吃官司被抓不能赴约,这不能怪我!” 徐天良声音一沉,脸上疤痕像冻结的冰山,透出一抹寒气道:“胡说,你到底想找我干什么?” 六不和尚眯起眼道:“好!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直说了,我想与你jiāo个朋友。” 徐天良眼中闪着困惑的光,冷冰冰地道:“你配吗?” 这是轻蔑对方的,带几分侮辱的表示。 六不和尚却全不计较,居然笑着道:“配,当然配。你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八怪,我是不守法规的疯和尚,咱们都是别人瞧不起的人,只有被别人瞧不起的人,才会是真正的朋友。” 徐天良冷芒一闪:“我没有朋友。” 六不和尚翘起嘴:“没有朋友,可以jiāo朋友。” 徐天良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我此刻想的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请你走?” 六不和尚毗着牙道:“除非你还我一个人情。” 徐天良任务在身,又不能离开这里,只得耐着xìng子道:“稍刻,你的这顿酒饭由我付帐,这可行了吧。” “这就对啦。”六不和尚拍着巴掌,话音一顿,又道:“不行,本僧为了你吃了官司,又一路辛苦,追寻你到此,总还得要付一点儿利息才对。” 徐天良抿抿嘴唇,想了想道:“我替你看个相吧。” 六不和尚立即凑过身去:“请先生直言无妨。” 徐天良略略瞟了他一眼,即道:“你印堂带暗,眉心一团晦气,隐有血光之灾,是大凶之相,轻则伤身,重则伤命,今天你最好当心。” “哎呀!先生看得对极了。”六不和尚瞪起眼道:“今天一大早,我就眼皮跳,心发慌,出门就闻乌鸦叫,果然是大凶之日,请问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灾祸?” 徐天良凝视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少管闲事。” 六不和尚拍拍后脑勺傻乎乎地笑道:“对啦,少管闲事,今天就是头上的天坍下来,本僧也得去管。” 徐天良缓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 伙计送来了酒菜。 狗ròu、猪头、猪心、猪肺搁满了一桌。 六不和尚又替徐天良要了一壶酒,请他共同进餐。 反正要等,多个六不和尚作伴,也可作个掩护。 只是六不和尚,耍尽花招接近自己,究竟有何企图? 徐天良疤脸上罩上一层yīn云。 “好香好香阿!”六不和尚呀呀叫着,捧起酒坛子一阵猛喝,然后挟起一大块狗ròu,塞入口中。 徐天良目光瞟向江面。 远处,一行帆船黑影,正向望江码头驶来。 翻江河马马大哈终于来了。 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来,来!再来一盘。”六不和尚替徐天良把酒斟满。 徐天良脸上绽出一丝冷笑。 六不和尚左手执着酒盅,右手拍着猪头道:“俗话说:同船共渡,要五百年的修行,咱俩一张桌子上吃饭,大概也要三百年吧。” 徐天良淡淡地道:“也许。” 六不和尚摆开油渍渍的手:“凭这三百年的修行,本僧能否请教先生尊姓?” 徐天良神色凝重地道:“我没姓。” “哦!”六不和尚失口叫道:“瞧我这记xìng,先生早就说过。你就是你,谁也不是,我怎么给忘了?” 徐天良没吭声,把脸转向长街。 两头蝎孙千钩,也该行动了。 六不和尚抱住卤猪头在啃,嘴里随便问道:“你从那来?” 徐天良顺口道:“从远处来。” 六不和尚接口道:“本僧若猜得不错,你一定要到别处去。” “不”徐天良冷声道:“我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杀人。” “杀谁?” “杀多嘴的人。” 六不和尚赶紧低下头,一个劲地啃猪头:“我没……没多嘴。” 突然,长街上响起了醒耳的锣声。 接着,是咆喝声,“有敌来犯,全镇各店清场!” 刹时间,长街上一片嘈杂之声。 楼堂口出现了一个身着黄色衣装的大汉,“各位不要惊慌,请在堂继续饮酒,孙爷很快地会将事摆平。” 大汉说完话,登登地下楼走了。 楼堂的客人骚乱了一下,又迅即恢复了宁静,不过,宁静之中略带一种不安。 毕竟望江镇,几年来没有jiāo过仗了。 锣声很快终止。 喧哗的望江镇,顿变得一片沉寂。 江边码头上的货船,船家全都躲进了船舱内。 繁闹的长街上,家家都已关门闭户,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徐天良对望江镇的快速反应,感到有些惊讶。 六不和尚咕着嘴道:“望江镇的人,这种场面见的多了,很有应付的能力,若是有想趁乱打劫的人,恐怕一进店就准得挨上一刀子……” 长街上涌出一大群人。 人群迅速在街上散开。有的占据墙角,有的爬上屋顶,有的在街心站定。 从他们的熟练的动作上,可得知这是一群训练有素、十分熟悉镇子地形的打手。 一张太师椅,搁在街心。 两头蝎孙千钧面对码头,犹如一尊石雕,端坐在太师椅上。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背长剑,穿着道袍的道士。 椅子后面站着十几名面目凶狠的劲装大汉。 孙千钧冷峻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街面。 该上屋的已经上了,该占住的街心要点的已经占住了,四十多名黄衣打手,呈半圆形,将街道封住。 除了穿袍的道士外,清一色的黄衣、清一色的大砍刀,显得格外整齐威风。 整条街上布满着杀机,充满着冷森的杀气。 他的命令已得到彻底的贯彻,毫无挑剔之处。 他将毫不费力地击败对手,将翻江河马马大哈的人头,悬挂在望江搂的楼楣下! 他会心地笑了,然后目光转到道士脸上,恭敬地道:“请潘道长指教。” 道士淡淡地道:“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 孙千钩颇为得意地道:“在下这种布阵,是以逸待劳,克敌致胜。” 道士冷然一哼:“但愿如愿以偿。” 孙千钧诚恳地道:“到时候jiāo手,还望潘道长鼎力相助。” 道士浅笑道:“两头蝎的望江镇固若金汤,翻江河马以卵击石,真是太自不量力了。贫道只不过是奉命掠阵,这种阵势一定用不着贫道出手。” “哈哈哈哈!”孙千钧迸发出一阵大笑。 徐天良奉命而来,自认识孙千钧,但这位道士是谁,他却不知道。 六不和尚犹是自语地道:“这个假道士,潘松剑居然也来了。他是魏公府三十六路杀手中,最不中用的一个,只能摆摆相,唬唬人,根本就不顶用。” 徐天良表面上毫无反应,心里却暗自在想:“六不和尚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六不和尚是否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是否是西门复派来监视或帮助自己的人? 然而,此刻他已没有时间去猜想。 江岸码头,马大哈的船只已经靠岸。 一共是十条船。 船还未靠稳,船内已窜出几十名彪形大汉。 清一色的蓝衣装。 清一色的长、短柄斧头。 一面蓝色的印有河马图案的旗帜在空中展开。 “马爷到”一声响澈云宵的高呼。 十余名船夫拉紧了缰绳。 翻江河马马大哈,从第五条船上跃身上岸。 马大哈身高近丈,腰大数围,一颗斗大的脑袋上一张阔嘴张着。 他这一跃,船身猛然一震,dàng起一激烈的水浪,水浪拍在堤岸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河马上岸,水涨一丈。此话果然不假。 马大哈手一挥,数十名蓝衣大汉,在他身旁围成半圈。 此时,空中闪过一道白光,一条人影从最后一条船上,飞过堤,飘落在马大哈的身旁。 好俊的身手。 此人是谁? 在闪念之间,徐天良目光已触到了此人。 他脸色骤然一变,满脸疤痕一阵抖动。 糟糕,怎么会是他? 第三十八章 天雨银花断魂针 站在马大哈身旁的人,居然是铁血堡玉面圣手宋志傲! 徐天良在接受旨令的时候,已经得知马大哈雇用了一个专门对付孙千钧的杀手,前来助阵,但没想到,这个杀手竟会是宋志傲。 马大哈和宋志傲都是他今天诛杀的对象! 六不和尚神经兮兮地,一旁念道:“这白衣小子叫宋志傲,是铁血堡钱振宇的徒弟,人称玉面圣手,一手碧螺剑还使得不错,不过……奇怪他历来心高气傲,怎会甘心当马大哈的杀手……” 江堤上突然一阵骚乱。 一个二十多岁的瘦汉子,率着五六名蓝衣大汉,冲上一条货船,从船舱里拖出了船家。 徐天良抿起了嘴。 马大哈这伙人抓船家干什么? “哎呀,这船家肯定是个新上道的。”六不和尚拍着卤猪头着急地道:“行驶在江上,连个望风识舵也不懂,翻江河马马大哈来了,他居然还chā着两只蝎的旗号。”徐天良这才注意到,码头上所有船只早已将船头的小黄魔摘除了,唯有这条货船船家,大概是因为慌惊的缘故,竟然忘了摘下船头蝎的旗号。 这一疏忽,带来了杀身之祸。 瘦汉子押着船家,蹈在马大哈的身旁。 马大哈瞪着眼,冷冷地望着船家。像个恶煞。 瘦汉子厉声喝道:“马大爷来了,你居然还敢chā两头蝎的鸟旗?” “这个瘦汉子叫马雅哈,是马大哈的义子,心xìng残暴,凶恶得很。”六不和尚抱着酒坛子,叹口气道:“这个船家要作冤死鬼了。” 徐天良暗自发楞。 马大哈这伙人如此凶残? 江堤上,船家吓得浑身发抖,战兢兢地道:“小人不知是马大爷……驾到……正在忙着御……货,所以……” “哼!”马雅哈冷哼一声,斧光暴起,船家人头已经落地,尸体就倒在马大哈的脚下。 宋志傲身子动了一下,显然是想去阻拦,但因事出意外,又有马大哈巨大的身躯拦在前面,已是出手不及。 他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马大哈会如此滥杀无辜。 马大哈bào出一阵狂笑。笑声像一阵巨雷从汇堤滚过街心。 他杀船家,放声大笑。目的是想给对方以声色之厉,在气势上先声夺人。孙千钧一帮人,却个个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肃然不动。仿佛根本没被眼前的场景所动摇。马大哈皱了皱眉,一摆手:“走。” 马雅哈、宋志傲和数十名蓝衣大汉,跟在马大哈身后,涌向长街。 马大哈需要的是速战速决。 他知道凭他的势力,决不是有魏公府为后台的孙千钩的对手,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请了宋志傲来帮他攻打望江镇。 他要杀了孙千钧,将望江码头洗劫一空,然后逃之夭夭。 去太湖或是洞庭湖,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占山为王。 马大哈踏到望江楼下的街面,突然停步。 他停下,身后的人自然也就停下。对面的孙千钧仍然坐着没动。 他不动,黄衣汉子谁也不敢动。 双方相距十丈,默然对持。 酒楼上靠栏旁的客人,唯恐伤及自己或是惹火烧身,都躲到了楼中,楼栏旁只剩下了徐天良与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还在啃着卤猪头,嘀咕着:“若本僧猜……的不错,这位……铁血堡的宋……小子一定会先出手,因为……他是想要找魏公府的人报仇……”他的话还在嘴边,楼下街上,宋志傲已踏步出列。 宋志傲手执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剑,红润沉凝的脸上透着冷森悸人的杀机! 孙千钧侧头轻声问潘松剑道:“潘道长,咱们怎么办?” 孙千钧不认识宋志傲,摸不清对方的虚实,故此请教潘松剑。 潘松剑没想到马大哈会请来宋志傲。铁血堡已散,这个小子居然还敢与魏公府为敌,真是胆大包天! 但他经验老道,不想为孙千钧打头阵,所以淡淡地道:“你是头儿,看着办好了。” 孙千钧有些为难。潘松剑不肯出战,自己身为头儿也不能轻易涉险,派手下出战,这第一仗又十分重要,若败了,失了先声,这一位就不好打了。 他誉为两头蝎,自然生xìng狡诈,深知马大哈虽是败军之将,但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需要小心对付。 他在犹豫不决。 而此刻宋志傲却将长剑朝潘松剑一指:“姓潘的,你过来!” 他口气狂傲骄横已极。 孙千钧嘴角绽出一丝笑意。这小子点战潘松剑,看潘松剑还如何退让? 潘松剑脸色倏变。他没想到,宋志傲会点他。他站着没动。 宋志傲冷哼道:“在下铁血堡宋志傲,向魏公府第三十四路杀手头领假道士潘松剑讨教。” 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徐天良不觉暗自喝彩一声。他听说铁血族已解散,铁血堡已名存实亡,而宋志傲却仍然以铁血堡名义向魏公府挑战,这份胆量与气魄,确是令人敬佩。 潘松剑的脸色灰青。好狂的小子,想与魏公府作对,今日必死无疑,他已无退路,只得纵身一跃,跳入街心。 他厉声喝道:“宋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我潘松剑在此,还敢前来闹事?” 宋志傲冷声道:“我来找的就是你。” 潘松剑诧然道:“我?” 宋志傲眼中闪着怒火:“我要杀尽魏公府的人,替我师傅报仇。” 潘松剑眨眨眼道:“据我所知,钱振宇是为西子庄徐天良所杀,你应该要去找徐天良才对。”酒楼上,徐天良眉头一皱。 宋志傲沉声道:“西子庄所为全是魏公府所逼,闽少南才是真正的最魁祸首。” “放肆”潘松剑尖喝道:“你敢侮辱魏公王,你死定了。” “我今天先要宰了你这条魏公王的狗,日后再找闽少南算帐。” 宋志傲说话间。手中长剑已经抬起。 六不和尚从楼栏旁伸出头:“光说不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未落音,潘松剑一声厉啸,已抢身而上,向宋志傲发动了攻击。 剑光如排山倒海,街心空dàngdàng出了骇人的狂喝,声势煞是惊人。 刹时,宋志傲在重重的剑影中,被一连逼退五步。 六不和尚嚷道:“真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假道士,居然还有两下子!本僧看……走眼了。”马大哈脸色一沉,咧出一嘴大牙。 宋志傲是他雇请来专门对付潘松剑的,如果宋志傲不能制服潘松剑,今天他就惨了。 街心迸出一声沉叱。宋志傲手中的长剑划出数道螺旋般的弧线,将潘松剑逼回四步。 顿时,两条起落沉浮,旋转腾挪的人影,触目惊心。 当一声震耳的金铁jiāo鸣声。 剑分,人分。 宋志傲和潘松剑,各自飘退丈外。满街一片静寂,连呼吸声也都听不到。 宋志傲得钱振宇真传,在剑术的造诣,武林中已少见。潘松剑并非是六不和尚说的那种最不中用的人,他一套“飞龙剑法”得全真教玄处子的秘传,武功在魏公府三十六路杀手头领中排行第八,是一流的剑客。 这一场jiāo手,既让在场的人怔住了,也让他俩怔住了。 他俩谁也没料到,对手会如此棘手。 鹿死谁手,还难预料。“全真教玄处子的飞龙剑法!”一声似惊讶的呼喊,从酒楼上六不和尚的口中迸出,打破了街心这短暂的,极为难耐的寂静。 宋志傲心头一震,抬头望向酒楼。 这一抬头之间,潘松剑出剑了,三朵剑花带着冷森的寒气,快逾雷电地袭向宋志傲。 剑尖指向眉、喉、胸三处,剑身却斜劈向腰、小腹两处要害。 这是潘松剑宰过无数成名剑客的剑招,玄处子数年的剑术精华全在此一招之中。 这凌厉的杀式,令人无法闪躲! 这一招又是在偷袭的情况下发出的,更是威力倍增。 偷袭固然卑鄙,但在这生死关头,潘松剑已顾不了这许多。 徐天良yīn沉着脸,手指扣着酒盅。 六不和尚低着头,抱住了卤猪头:“我该……死,又多管闲事……” 一声长啸,一片耀眼的金光乍起,一圈白色的螺影,带着一溜溜冷森的刃芒,像陀螺似的旋转着,往空中堆叠。 六不和尚猛抬起头,又有接受教训地嚷道:“碧波潭仙子碧秋月的螺诡!” 六不和尚这一叫嚷,使街上的潘松剑骤然一惊。 玄处子在教他剑时,曾对他说过,飞龙剑法的克星是碧螟仙剑,因为碧螟仙剑是师娘专门研究出来对付飞龙剑法的。 师娘的碧螟仙剑,克星到了! 他惊恐之余,想收招回剑,却已是来不及了。 一声惨号,殷红刺目的血水飞溅空中,如雨洒下。 潘松剑的剑斜垂着,胸前的道袍被横着割开了七八条伤口,鲜血像泉水一样从裂口里往外处冒涌。 “你怎么会……碧螟仙……剑?”他瞪圆着眼,晃着身子问,问话间,鲜血已很快地将道袍孺湿。 宋志傲仗剑卓立,面色凛然地道:“我的碧螺神剑,是师傅教的,是闽山碧螺宫替天行道的剑法,你死在碧螺神剑下,该会瞑目了吧。” 碧螺神剑,不是碧螟仙剑,碧螺宫不是碧波潭…… 碧螺宫在闽山,碧波潭在天山,碧螺神剑可传碧螺宫任何人,碧螟仙剑只传女人…… 上那和尚的当了! 潘松剑想叫喊,却喉咙发麻叫不出声来,他抬起头,想看看那个害他的和尚,却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所有的意识刹时全在他脑海中消失。 潘松剑死了,尸体就横在街心。 血ròu模糊的惨景,凄凉、惨厉、令人不忍目睹。 孙千钧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没想到有人会向魏公府挑战,更没想到魏公府三十六路杀手头领中,排行第八的潘松剑会丧命在这个宋志傲的剑下。 他感到了极大的恐惧,手指不觉微微发抖。 宋志傲手朝他一指:“孙千钧,现在该你了。” 孙千钧如被蛇啮般,脸色由白而转一阵铁青,双脚也打起了哆嗦。 他武功远不如潘松剑,自知不是宋志傲的对手。 马大哈哈哈一笑。 笑声中,马雅哈尖声道:“两头蝎,你该不是怕死吧。” 酒楼栏旁,六不和尚叹口气道:“要是孙千钧也被杀了,今日望江镇就会有一场浩劫,稍刻这里必将血流成河,一片火海。” 徐天良心中一动,沉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怎能见生灵涂炭,坐视不救?” 六不和尚又叹口气道:“出家人不是不想救生,而是管不得闲事,一管闲事,就会有杀生之祸上身,今日有人给出家人看过相。” 徐天良低声道:“你记住就好。” 说着,他手在楼栏上轻轻一按,人已飞过楼栏,向街心跃去! 孙千钧被迫应战,壮胆刚从太师椅中站起,准备下令手下全体杀上,借以混战逃生,忽然,徐天良从空中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心中一惊,急退数步:“你是谁?” 徐天良冷声道:“你不要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行了。” 孙千钧心中一喜:“你是来救我的?” 徐天良冷声道:“是的。” 孙千钧急趋前数步,贴着徐天良的竹笠道:“只要你能退了眼前的强敌,无论你要什么,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他久闯江湖,知道绝不会有人凭白无顾地来救他,因此预先许了诺,以便对方好真心为自己卖力。 分析眼前的形势,魏公府援兵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想活命,还得依仗这个竹笠人,因此,他许下重诺。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比他的xìng命还要重要。 宋志傲凝视着徐天良? 这个不速之客是谁? “你是谁?”马雅哈一声厉喝。 “你别多嘴。”徐天良冷冰冰地道。 “你他妈的找死?”马雅哈怒声斥骂,扬起手中斧头,就yù上前。 在这种得势的场合,这小子还会怕谁? “退下。”宋志傲扬手拦住马雅哈。 马雅哈瞪起眼:“你敢拦我?” 宋志傲冷傲地道:“我的事还没完,你敢捣乱,我就杀了你。” 马雅哈涨红了脸:“你敢杀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我爹请来的一个杀手而已。” “退下!”马大哈怪声一喝。 马雅哈翘嘴咕哝着,极不情愿地退到马大哈身后。 徐天良沉缓地道:“你认为他不该杀吗?” 宋志傲偏偏嘴,正色道:“为了刚才那个无辜的船家,他就该杀。不过,这一次他是我的雇主,我不能杀他。” 徐天良冷声道:“你不能杀他,我却能。” 宋志傲面上神色有些缀淡:“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你不能杀他,这是我的职责。” 徐天良沉声道:“那你可以走了。” 他那种冷傲,轻蔑,以及一种说不出的yīn沉,使宋志傲一阵心跳。 这神态,语气多么像徐天良! 宋志傲卓然而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厉声道:“你是谁?” 徐天良沉缓地道:“我就是我,谁也不是。” 宋志傲脸罩严霜:“你就是在邯郸正阳街杀赵百万的杀手?” 徐天良冷声一哼:“你都已经知道了。” 宋志傲神情肃穆地道:“你我都是杀手,自然懂得杀手的规矩,如果你没有受孙千钧的雇用,就请不要挡住在下的财路。” 徐天良淡然地道:“我现在已经受雇了。” “那你我是各为其主,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宋志傲傲然地扬起了手中剑。 “杀了他将这个该死的家伙碎尸万段!”马雅哈尖声厉喝。 徐天良声冷如冰:“该死的是你。” 话刚出口,身形鬼魅般一闪,寒芒暴起,已刺入马雅哈咽喉,剑锋入喉仅七分。 “你……”马雅哈吐出一字,话音业已顿住。 徐天良已回身到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 宋志傲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此人的身手居然酷似徐天良,难道…… 孙千钧的面色恢复了红润,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佛祖有灵,天降救星,今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马大哈的脸色变了,双眼呆木。 此人功夫看来还在宋志傲之上,眼看大功告成,突然杀出今天魔煞,情况可是不妙! 马雅哈的咽喉“噗哧”冒着血泡,脖子上青筋突起,眼珠渐渐突出,死鱼般的瞧着徐天良。 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是被徐天良的剑刺中的。 “砰”他仰面倒地,断了气,但睁大的双眼中仍充满着怀疑与恐惧。 徐天良平静地道:“你已经看出刚才那一剑,我不是刺你的?” 宋志傲点头道:“是的,但难道你不怕。刚才我在背后给你一剑?” 徐天良似乎很有把握地道;“我相信你决不会在背后偷袭对手,也不会乘人之危。” 宋志傲皱眉道:“为什么?” 徐天良一字一顿:“因为你是铁血堡钱振宇的徒弟。” 宋志傲心一动:“你与铁血堡钱堡主有何关系?” 徐天良沉静地道:“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敬仰而已。” 宋志傲想了想道:“请让开路,我要杀了孙千钧。” 徐天良冷声道:“这办不到。” “你真要救他?” “我若不救他,就不会来管这趟闲事了。” “你可知他是魏公府的走狗,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在下来望江镇之前已查实,他直接的人命就有三十条。” “这不关我的事,今天有我在,你就不能杀他。” 宋志傲声音变冷:“阁下是不肯给宋某这个面子了?” 徐天良简捷地道:“不错。” 宋志傲冷然地道:“那我就只好连你一同杀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没有这个能耐。” 宋志傲咬咬牙:“那就试试看。” 徐天良摇摇头:“你的那套螺神剑十三式尚未练成,你杀不了我。” 宋志傲心中凛然一惊,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但,他毫无畏惧的昂起头:“那你就杀了我。” 徐天良又摇摇头:“你错了。” “哦?”宋志傲有些愕然。 徐天良说出一句令他无法领悟的话“我根本不想杀你,也不想与你动手。” 宋志傲耸耸肩:“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是我已接下这揽子生意,要杀潘松剑和孙千钧在没完成任务之前,除了死,我是决不会离开这里的。” 徐天良压低声道:“如果有人答应替你杀了孙千钧呢?” 宋志傲惊诧地问:“谁?谁会替我杀了孙千钧?” 徐天良道:“我。” “你?” “是的,我原本就打算杀了他。” “你既然要杀他,为何又要救他?” “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 此时,徐天良和宋志傲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除了他二人之外,谁也听不到他俩的谈话,包括酒楼上的六不和尚也是一样。 六不和尚拖住了猪卤头,微闭双眼,两只耳朵往外支楞着,满脸丧哭相。他用尽了内功听力,仍是听不清楚他们谈话。 宋志傲终于点头道:“好,我相信你,不过,在下还有一个小小要求。” 徐天良道:“请讲。” 宋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傲眼中闪出一丝棱芒:“阁下既然连名字也不肯赐教,是否可让在下一睹尊容?” 徐天良声音冷峻地道:“我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宋志傲犹豫了一下,毅然道:“阁下实在是很像在下的一位朋友。” 徐天良晒然道:“你过来。” 宋志傲未加思索,跨步上前。 徐天良抬手,推高了竹笠。 一张狰狞可怕的脸,那伤疤已破坏了脸上所有的部位,连脸庞形状也不同。 徐天良被毁容后,又由西子庄的整容高手将脸部轮廓改变,天神剑的剑鞘改形,谁还能认得出他就是徐天良? “抱歉”宋志傲拱手后退。 徐天良的瞳孔忽然收缩,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绿芒。 宋志傲触到这目芒,心弦里一震,但没多想,转身就走了。 徐天良和宋志傲对话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 孙千钧要靠徐天良救命,他也不敢打扰。 马大哈要靠宋志傲救命,他也不敢催促。 究竟谁胜谁负,鹿死谁手,就在这番谈话之中。 现在,结果出来了。 徐天良留在原地。 宋志傲走了。 胜负不言而喻。 马大哈张开大嘴,怪声大叫:“宋志傲,你别走,你违背诺言,你犯了规矩,你还没杀孙千钧,怎么就走了?” 宋志傲已走近码头江堤,头也不回,从脑后掷过来一句话:“宋某说话算数,孙千钧活不过今日,今夜子时,你在yīn府见不到他,再来找我评理。” 他纵身一跃,如飞鸟掠过江堤,倏忽不见。 孙千钧进出一串长笑。 这个宋志傲,临阵逃脱,居然还抛下一句叫人笑掉牙的大笑话。 现在该来收拾马大哈了。 孙千钧抖擞精神,手一挥:“大刀侍侯!” “是”身后的黄衣大汉见已得势,声音也答得特别响亮。 两名大汉立即拾来一柄大砍刀,砍刀上披搭着一块红绸布。 孙千钧手一抹,红绸布飞起,露出光芒闪闪的刀刃。 一柄精钢打造的砍刀,长五尺五寸,刀背三寸,重达六十余斤。 孙千钧抄刀在手,yīn侧侧地对马大哈笑道:“马大哥久违了,近来可好?” 徐天良心中感到一阵厌恶。 这个两头蝎,真是个不可得势的小人! 马大哈重重的哼了一声。 宋志傲已走,马雅哈已死,凭他的力量,要对付孙千钧的一伙人,已是力不从心,再加上这个可怕的竹笠人,胜负之数,已是未卜先知了。 孙千钧yīn笑着,又道:“若是叫这位朋友和兄弟们一齐来收拾你,你一定会不服气,不如咱俩单挑,来个公平决斗如何?到那时,你死了,也会死而无怨的。” 马大哈先是一怔,随即一阵狂笑,高声呼喊:“拿斧来!” 他万没想到,孙千钧居然不要可怕的竹笠人出战,而单挑自己决斗。这事奇怪得很,因为论武功,孙千钧决不是自己的对手,其中必然有诈。 但,他已别无选择,纵然是使诈,也只有拼死一搏,争取个机会与这孙王八同归于尽。 他心意已定,自是摆出一副赴死的英雄气概。 两名蓝衣大汉抬上一柄长柄斧头,斧头上盖着一袭蓝布。 马大哈手一扬,蓝布飞向空中,斧刃在阳光下泛出一片蓝光。 斧柄长五尺,用酒盅的铁棒铸成,斧头一尺长,斧背厚四寸,重逾百斤之上。 马大哈单手一抄,已将长斧提在手中。 蓝衣大汉飞速退下,脸上透着几丝惊慌。 徐天良刚才那神出鬼没的一剑,已将他们的斗志完全瓦解。 “来吧!”马大哈道,抡动长斧,抢先出手。 “秋后蚱蜢,能活几时?”孙千钧斥喝着,挥刀迎上。 “当”一声巨响,火花迸溅。 孙千钧登登倒退了十余步,一屁股栽在地上。 如此不济事,这是个什么单挑法? 徐天良一声鄙夷的冷哼。 “呀”马大哈也没想到对手如此软弱,怔了怔,即挥斧劈去,想一斧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个孙千钧现在还死不得! 徐天良身子一动,正等出手。 忽然,孙千钧衣袖一抖,一簇细如牛毛的银芒从袖口中shè去! “天雨银花断魂针”酒楼上六不和尚一声大叫。 徐天良凝住身子,眼里闪过一抹充满杀气的光焰。 马大哈斧头“当”地掉地,双手捂住了肚腹,满脸是痛苦之状。 “嘿嘿嘿”孙千钧jiān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摇着手中的一个铁匣子道:“这是天雨铁匣,里面装的是三百支银花断魂针,针针见血封喉,你现在知道本爷的厉害了吧。” “嗯……”马大哈痛苦地哼叫着,已然无力说话。 孙千钧跨近前去,狠狠地踢了马大哈一脚:“傻大个,这银花断魂针的滋味如何?” “呀”马大哈突然松开双手跃起,捏住了孙千钧的脖子,将他拎鸡似的拎起。 孙千钧蹬着双脚,涨红着脸,瞟着徐天良道:“侠士……求……命!” 第三十九章 红唇玉笛 徐天良为了完成使命,不能不救孙千钧。 他倏伸出左手,在马大哈背穴上击了一掌。 马大哈虽然身材巨大,但仍挡不住徐天良这蓄有强劲内力的一击,双手骤然一松,孙千钧飞脱出去,“咯!”孙千钧斜飞出数丈外,撞在街墙石壁上,直撞得头昏眼花。 他瘫倒在地上,吃力地睁着冒着阵阵金星的眼睛,瞧着在街心摇晃的马大哈,心里在想:“这傻大个,中了银花断魂针,为什么还不断气?” “呀哈!”马大哈怪嚎声中,蓦地转身,一双暴眼瞪着徐天良。 他巨大的身躯不住地晃动,衣服的下襟已经破碎,黑色的血水正从他肚中往外冒涌。 徐天良双手抱肩,冷然卓立。 马大哈喘着粗气,像只狗熊似的笨拙地移动着脚步,走向徐天良。 “当心!”望楼上六不和尚高声叫喊,“别让他碰着你,他身上的血水有剧dú!” 街上的黄衣大汉和蓝衣大汉,闻言都神色惊慌地往后急退。 徐天良依然没动。 马大哈渐渐逼近。 六不和尚摇摇头,轻叹一声,抓起搁在身旁的竹笠。 突然,马大哈顿住脚步,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号。 在悲号声中,他像个发狂的疯子,疯狂地将双手chā入肚腹,抓出了一把肠子,肠子是黑色的,而且已经腐烂! 黑色的血水滴落在街心的麻石上,麻石滋滋地响着,顿时绽开了裂缝。 徐天良竹笠下的脸变得灰青。 人类居然有这种残害同类的dú物! 他虽然有比这更厉害的西域天尊喇嘛的天蛊粉,但那是专门化尸用的,从不用来对付活人。 黑血似泉水般地从马大哈腹中汹涌而出,他在哀嚎声中,又扯出了一把肠子。 徐天良的手按住了剑柄,决定结束马大哈的痛苦。 他身子腾空而起,手中剑芒一闪忽逝,人越出数丈,飘落坐在孙千钧的太师椅上。 马大哈巴斗大的脑袋,离开颈脖,飞了出去,无头的身躯踉跄了几步,跌倒在黑色的血水之中。 马大哈的脑袋坠地后,登的蹦了几蹦,滚落到孙千钧的脚下。 “惨!”惨烈得骇人听闻。 长街又陷入一片沉寂。 “啊!”一声惊叫出自孙千钧之口,打破了寂静。 直到此时,孙千钧才发觉那颗滚落在面前的马大哈的人头。 那人头暴眼圆睁,眼中渗血,一张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一口吞噬。 “来……人啦!”孙千钧急声高呼。 此时,几名黄衣大汉从惊恐中醒来,奔到孙千钧的身旁,将他扶起。 孙千钧惊魂不定的目光扫过长街。忽然,他咧嘴一笑。 他看清了局势,终于放心了。 他明白,他已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自尊、信心和不可一世的气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把扶他的人推开,耸耸肩,高傲地扬起头,飞起一脚,将马大哈的人头踢回街心,然后扬起手:“通通拿下!” 黄衣汉子得到命令,立即神气起来,挥刀抢上,将呆立长街两旁的马大哈手下的蓝衣汉子围了起来。 “孙爷饶命!” “孙爷,咱们是被马大哈逼来的,不要杀咱们。” 蓝衣汉子一齐涌至街中,朝孙千钧跪下磕头求饶。 由惊骇所引起的慌乱,死亡所带来的恐怖,清晰地映在蓝衣汉子的脸上。 孙千钧得意地笑了。 胜利者总是带着笑,他是胜利者。 笑声突然中止。孙千钧脸上罩出一片萧杀的冷气,缓缓地吟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蓦地,音调陡然提高八度:“杀,通通的杀!”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变形的嘴唇抿紧了。 他自认是个凶残的杀手,没有感情,没有人xìng,无人可以相比。 现在,他知道错了,在这个世道上比他凶残的人多的是,眼前这个孙千钧,就要比他凶残十倍。 几十条人命,在孙千钧眼里,如同儿戏,说杀就杀。 他正yù开口说话,此时,一声“阿弥陀佛”,六不和尚从望江楼栏上跳了下来。 “咚!”六不和尚正跌在街心,距孙千钧不到五步距离。 孙千钧吓了一大跳,托地后跃。 两名黄衣大汉,霍地从孙千钧左历两侧抢出。 刷刷!两把砍刀架上了六不和尚粗短的脖颈。 孙千钧见并非是有人暗算自己,而来人又被制住,这才放下心来,沉着脸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六不和尚仰起脸,睁大眼道:“我是出家和尚。” 孙千钧喝道:“瞧你这个光头,这身打扮,本爷还不知道你是个和尚?本爷是问你,你……是……什么来路?” 六不和尚扁扁嘴道:“我是竹笠大侠的朋……,”朋字刚出口,他又急忙改口道:“同……路人。” 徐天良不认他这个朋友,“朋友”二字可千万用不得。 孙千钧目光触到了六不和尚手中的竹笠,立即换了个笑脸道:“原来是竹笠大侠的朋友,快快请起。” 他踏步上前,弯下腰,双手将六不和尚扶起。 今天,若不是竹笠大侠出手相助,他就完蛋了。因此,无论是对竹笠大侠,还是他的朋友,都得以礼相待。 孙千钧笑着对六不和尚道:“大师临天而降,不知有何指教?” 六不和尚以手托起竹笠道:“孙施主,可否听本僧一句良言。” 孙千钧微微一怔,即道:“洗耳恭听。” 六不和尚缓声道:“放弃暴力,共度慈航。” 孙千钧叹口气,摇摇头道:“大师什么话我都能接受,唯独这句话不能接受。” “哦。”六不和尚眯起眼道:“大师倒想听听为什么?” 孙千钧正色道:“江湖是个冷酷的世界,讲究的是暴力,所谓暴力是杀人,踏着别人的尸体才能活下去,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如果我依照大师的话,放弃暴力,共度什么慈航。不到明天天亮,我就会被人杀了。因此,实力才能保命,保命就要暴力,暴力才能征服一切,统治一切……” 徐天良端坐在太师椅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神色之间,有股说不出的倜伥。 他也曾听师傅说过这番有关江湖暴力的话,但远没有这个孙爷领悟得如此“深刻。” “妙极了!”六不和尚放着竹笠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湖这个世界,真是没暴力不行。” 孙千钧似乎被他的话惊呆了,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这么说,大师的意思也是要将这些马大哈的手下都给杀了?” 跪在街上的数十名蓝衣大汉,原本希望这位和尚能救他们,此刻闻言,个个如被雷电击中。 孙千钧出名的心狠手辣,今日是死定了! 六不和尚却摇摇头道:“本僧倒不是这个意思。” “哦!”孙千钧困惑不解“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 六不和尚神秘兮兮地,凑过头去道:“江湖讲究的是实力,没有实力,就施展不出真正的暴力,因此,要以暴力征服江湖,就得有实力,实力与暴力,暴力和实力……” 孙千钧被弄糊涂了:“大师,我听不懂你的话。” 六不和尚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你真笨!怎么如此不开窍?” 孙千钧觉得六不和尚的手指油渍渍的,还有一股浓浓的狗ròu猪ròu气味。 他瞪圆了眼。这是个什么出家和尚? 六不和尚又在他旁边道:“增加实力,所谓是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又道是:‘狗多声势壮……’” 孙千钧猛拍前额掌:“我明白了,谢谢大师指点。” 六不和尚咧嘴傻兮兮一笑。 孙千钧挺直了腰,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蓝衣壮士道:“你们听着,为了增加本帮的实力,保护望江镇的安宁,凡愿意投靠本帮者,一律免死,先为兵卒,以后论功行赏,凡不愿降本帮者,一律格杀勿论!” “愿为孙爷效劳!”数十名蓝衣大汉,一齐磕头高呼,纷纷脱下蓝色衣装。 黄衣大汉上前,将他们分别领到两旁,安chā到自己的队伍中! “dú蝎雄风,威镇望江!”黄衣大汉率领众人,放声呼喊。 增添了数十人的呼喊声,显得格外的响亮、震耳。 孙千钧觉得天上的太阳,也在喊声中颤栗。 凭空增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孙千钧觉得收获确是不小,不禁向徐天良和六不和尚投去一个感激的眼光。 徐天良目寒如冰,威严慑人! 孙千钧忽然觉得从这个和尚身上,也许能了解到竹笠人的秘密,至少,到时候这个和尚是他手中的一张牌。 他诡秘的眼波闪了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脸上露出一丝jiān笑。 他挥起手,大声下令班师回朝。 四名黄衣大汉上前,抬起了太师椅,徐天良就端坐在椅子上! 黄衣大汉分成四队列,在太师椅两侧排列。 凭徐天良今天的功劳,自然有资格坐这张太师椅。 孙千钧和六不和尚站在太师椅后。 六不和尚双手把着竹笠,在等待孙千钧的邀请。 孙千钧向六不和尚,做了个手势道:“请这位大师,到敝府喝一杯水酒如何?” 六不和尚故意谦逊道:“无功不敢受禄怎好领受款待?” 孙千钧浅笑道:“别说大师刚才指点之情,就凭大师是竹笠大侠救命恩人的同路人,这杯水酒,我也是要请大师喝的。” 六不和尚翘起嘴道:“既然如此,本僧就愧领了。” “哈哈哈哈。”孙千钧一阵大笑,扬起手臂:“走!” 响起了鸣锣开道的呛喝声。 队伍开始移动。 两头蝎,一个小小的地头蛇,排场倒是不小! 徐天良表面在享受着这种特殊权力的滋味,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恨。 “孙爷请。” “大口请。” 孙千钧和六不和尚还在相互推让。 徐天良背向二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刻痕。 六不和尚死跟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不管这个假和尚要干什么,只要他今夜还跟着自己,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孙千钧和六不和尚都恭谦不让,结果只好两人并肩齐行。 孙千钧终于发现了六不和尚一个秘密,六不和尚的竹笠里,藏着个卤猪头。 孙千钧边走边笑道:“原来大师是个假和尚。” 六不和尚正色道:“休得胡说八道!本僧是正宗的名牌和尚,不法寺的六不大师。” “不法寺?六不大师?”孙千钧满脸惊楞。任他见识多广,可从没听过这号寺,这号大师。 六不和尚得意地道:“不法寺,就是不须守法规的寺,六不法号,就是不戒荤、不戒酒、不戒……” “好法号,哈哈哈,好法号”孙千钧笑得前仰后合。 队伍缓缓地离开小镇,转向西道。 行不至一里,一片柳林,露出一座诺大的庄园。 庄完门大开,门坎上系着火红绒彩球。 八名手执悬挂着德烫馆宁的黄衣庄丁,侍立在大门两旁。 门内一帮锣鼓、戏班已在第候。 显然,孙千钧已作好了庆功的准备。 徐天良忽然鼻子缩了缩,眉头微微一皱。 他感到一丝异样。 他竖起了耳朵。 凭他那狼一样的敏感知觉,他似乎听到坟山中隐隐有厮杀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想听。 蓦地,响起了锣鼓鞭pào声。 在一片欢呼声中,他高坐在太师椅上,被孙千钧、六不和尚和一大群凯旋而归的黄衣武士,簇拥进了庄园。 徐天良的感觉没错。 坟山里确有人在厮杀。 四个矮汉子围着一个白衣少年。 一个年逾五旬,满头银发的老者,立在一旁观战。 八把短刃闪着片片寒芒,在坟地间滚动,寒芒划过之处,荒草寸断,草叶纷飞。 一圈螺形的剑光,在短刃的寒芒上盘旋、飞舞。 苦战犹酣,双方相持不下。 白衣少年是宋志傲。 四个矮汉子是魏公府第十二路杀手,地堂刀矮脚吴氏四兄弟,吴法、吴缘、吴道和吴义。 观战的老者,是他们的头领“雷电追魂”吴可击。 吴可击五人是奉命前来望江镇,支援潘松剑的。 望江镇码头虽小,但利润大,是块肥ròu,不能让它落在别人口中,为以防万一,闽佳汝特遣吴可击一帮杀手前来支援。 但,吴可击一行人,来迟了一步。 他们到达望江镇码头时,宋志傲已将潘松剑杀了。 不过,码头并没有什么损失,虽然潘松剑已死,码头却仍在孙千钧掌握之中。 恰逢宋志傲退出望江长街,于是,吴可击决定在镇外截杀宋志傲。 凡是敢于魏公府作对的人都得死! 他们在西道口截住宋志傲,把他引到了坟山。 坟山偏僻冷清,又是葬之地,是杀人的好地方。 吴氏四兄弟自告奋勇,cāo刀出手,料想凭四人合力,再加上地堂神刀,定能马到成功。 不料,双方jiāo手,一斗就是两百多回合,居然还不能将宋志傲撂倒。 吴可击的脸色变了,显然是很不满意吴氏四兄弟的表现。 吴氏四兄弟深知头领的暴躁脾气,久攻不下,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宋志傲左右盘旋,上下飞腾,显得很是潇洒自如,似乎占尽上风。 其实不然,他心中比吴氏兄弟还要着急,吴氏兄弟联手的这套地堂刀,配合得天衣无缝,刀法细腻而凌厉,稍不留神就有断足的危险,若不是因为坟山地面起伏不平,加上坟堆阻扰,若在平地上,他恐怕早就丧命了。 他得不停地跳跃,不停地改变落脚点,闪避攻来的利刃,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他也无法逃走。他明白,只要他露出逃跑的企图,站在旁边坟堆上的吴可击,就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内力有限,持久下去,速度势必会减慢,只要速度一减慢,他的双腿就会被吴氏四兄弟的短刃绞个粉碎。 渐渐地,他的脸色苍白了。 吴可击冷冷地哼了一声:“四个不中用的东西!” 吴法因在焦急之中,并未觉察到宋志傲的速度正在减慢,胜利已在面前,听到吴可击的责骂声,心中一慌,不觉暴喝一声:“杀!” 随着“杀”字,他已从地上弹身跃起。 吴缘、吴道和吴义同时迸出一声!“杀”也一齐扑上。 八把短刃,从八个角度刺向宋志傲。 这是个拼死的办法,玩命的招式,虽然凶猛,却是破绽百出。 吴氏四兄弟急于求成,居然将到手的胜利,拱手送向宋志傲。 宋志傲突见脚下的寒芒散开,身子往下一沉,脚尖已踏实地。 他意识机会来了! 八把短刃向他刺来,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的剑术不仅精于对手,而且剑的长度还占着很大的优势。 他来不及细想,吴氏四兄弟为什么要收回地堂刀招式,手中的长剑攸然刺出。 噬睹噬睹!衣襟飘曳。 血珠迸溅。 吴氏四兄弟捂胸、抱肩、按臂,蓦然后退,五把短刃掉在地上。 宋志傲剑扬在空中,鲜血溅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他曾发誓要杀尽魏公府的人,一招得手,自然不会饶人,但,他却凝身未动。 他和吴氏四兄弟之间,多了个吴可击。 吴可击长剑执手,满头银发根根竖起,目光如电,凝视着他,神态忿怒已极。 吴可击的愤怒是有原因的,魏公府四名有头面的杀手竟然会败在铁血堡一个小小后生的手下,岂不让人耻笑? 吴可击冷森森地道:“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老夫动手?” 宋志傲仰面狂笑道:“我要你死。” 吴可击神色凛然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待会我要剖开你的肚腹,看看你的胆,究竟有多大?” 宋志傲面含怒气,沉声道:“少罗咳,动手吧。” 吴可击脸色一变,喝道:“让你见识见识风雷剑法的厉害!” 说话间,他出剑了。 一串串、一团团、一叠叠的剑影。挟着尖锐的破空厉啸,推山倒海似罩向宋志傲。 他的剑,与他的人一样暴躁而狂猛。 宋志傲久闻雷电追魂吴可击的名号,不敢大意,早己蓄招在手,一声怒喝,碧螺神剑二十式已然出手。 数道奇异的孤形,数条重叠的曲线,与海浪般的剑影,撞在了一起。 千条剑影,万道剑气,漫空飞舞,天崩地裂,飞沙走石,气势吓人已极。 吴法、吴缘、吴道、吴义四人,已退出数丈之外。 当两剑相jiāo,撞击声震耳yù聋。 宋志傲正待分身,再寻找攻击的机会。 吴可击却剑往下一压,舌绽春雷:“雷电追魂!” 刹时,剑光暴张,风声隆隆,一股凝重如山的巨大力量,骤然将宋志傲裹住。 宋志傲的剑垂下。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喘不过气来,耳中响起滚滚的雷声,眼中闪着刺目的闪电,手中的剑无法再举起来。 他内力有限,被吴可击强劲的功力所逼住,几乎无法动弹。 他碧螺神剑十三式未练成,不能用精妙的剑式来瓦解对方的强劲功力,只能处于被动。 “倒下!”吴可击沉声斥喝,剑锋一抖。 宋志傲被“雷电”击中,栽倒在地。 吴可击的追魂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臭小子,宰了他!”吴氏四兄弟八把短刀,一齐刺上。 “住手!”吴可击厉声猛喝。 吴法四人凝住手中的短刃困惑地道:“大哥,为什么不让兄弟宰了他?” 吴可击瞪眼道:“你们知道个屁!”说着,剑锋一转,疾落如飞,点住了宋志傲十三大要穴。 他收起剑,向吴氏四兄弟摆摆手:“给我架起来。” 吴氏四兄弟明白了吴可击的意思,眼中闪过一道兴奋而残酷的冷芒,立即上前将宋志傲架起,脸扳向吴可击。 吴可击神情倔微地道:“宋志傲,你败在老夫的风雷剑下,可曾感到羞愧?” 宋志傲昂起头,慨然地道:“感到羞愧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哦,”吴可击银须往上一翘,露出惊愕的神色。 宋志傲凛然地道:“我为师报仇,技不如于人,仅愧于师尊,你当魏公府的狗,道不如人则愧于天地,你我相比,感到羞愧的当然是你,而不是我。” “你……”吴可击勃然变色:“你要为你的话,讨出沉痛的代价。” 宋志傲冷然道:“世上之事莫大于死,我死意已决,你吓唬不了我。” 吴可击气急败坏了地嚷道:“让他跪下,跪下向我磕头!” 吴法和吴缘抓住宋志傲的肩头,吴道和吴义在他腿弯子上端了一脚。 宋志傲虽然穴道被制,但因吴可击是用剑尖点穴,力量不大,他居然身子抖了抖,硬撑着没有跪。 吴可击气极了:“没用的东西,老夫宰了你们!” 吴道和吴义扬起手中的短刃在宋志傲腿肚上,一阵猛刺。 血流如柱,疼痛难忍,但,宋志傲依然没有跪下。 吴法急了,举手在宋志傲头上猛拍一掌,吴道用短刃在他背穴上又刺了一刀。 宋志傲跪倒在坟地上,但他依然昂着头,慷慨奋然道:“你杀吧,小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男子汉!” “好!”吴可击拍掌道:“你小子果然有点骨气,只要你肯回答老夫一个问题,老夫就给你一个痛快。” 宋志傲冷声一哼,一口血水呸在地上。 吴可击问道:“铁血堡钱百灯在哪里?” 宋志傲扁扁嘴,没有回答。 吴可击额上青筋突起:“我要看看到底是你嘴硬,还是地堂的刀硬,砍!” “唰!”吴道在宋子傲背上划一刀。 宋志傲身子往前一俯,随即挺起,脸上浮现起一丝傲然的笑。 吴可击咬咬牙问:“钱百灯在哪里?” 宋志傲还是没有回答。 胸衣翻开,猩红刺目的鲜血,像bào开的大红花从衣内冒了出来。 “钱百灯在哪里?” 仍无回声。 “砍砍砍!” 八把短刃一齐挥起,血水迸溅。 腰带断裂了,一支玉笛滚落在地。 宋志傲栽倒在地上,施着血淋淋的身体,爬向玉笛,他伸出手。 刀砍在他手上,他没缩手。 玉笛,决不能丢失玉笛。 蓦地,坟地中响起了乐曲声。 乐声撕帛般地裂胆惊心,似有千军万马杀到。 旋即,又有一丝极轻的令人魂魄飘驰的笛声,飘扬过来。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吴可击银发竖起,双目中露出惊魂未定的光。 吴法、吴缘、吴道和吴义停住了手中的刀,伸长脖子望着天空。眼里充斥着惊悸与贪婪的神色。 唯有宋志傲还在爬,还在把手伸向玉笛。 那笛音并不高,却是那么清晰地在坟山中穿刺、飘逸着。 宋志傲兴奋地抓住了玉笛,兴奋地昂起头。 那笛声是由一个鲜红yù滴的、诱人的香唇中发出的,他知道,这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到了! 第四十章 魔宫移化大法 八名手执各种乐器的白羽裳女子,飘然出现在坟地。 随后,是一顶四名白衣汉子抢着的华丽彩轿。 宋志傲捏着玉笛,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彩轿,嘴里喃喃地默念着:“廖小瑶……廖小瑶……” 乐音嗄然而止。 彩轿落地,八女侍立在轿门两旁。 吴氏四兄弟伸长脖子,八只色迷迷的眼睛,痴呆呆地盯着披着薄得可见ròu体的白羽裳女子。 吴可击厉声喝道:“来者可是逍遥仙宫宫羽裳仙子?” 轿内传出一个极其媚婉动听的声音:“正是本宫主。” 宋志傲心弦一颤,目芒灼炽,精神大振,身上的痛苦骤然消失。 吴可击冷哼一声道:“你来干什么?” 轿内的声音透出异样的冷傲:“魏公府除了闽少南,谁配问本宫主这句话?” 吴可击怔了怔,即刻道:“你说老夫不配问,老夫偏要问,你来干什么?” 轿内的声音变得冷厉:“叫你滚。” 吴可击闻言全身一震,闪亮慑人的眼睛,闪烁着狂怒的神色。“当!”长剑跳跃出鞘,寒芒刺目。 吴可击起剑,声色惧厉:“这句话该老夫说才对。” “放肆!”宋志傲血淋淋的身躯,突地站起:“你竟敢对逍遥仙宫宫主无礼,该当何罪?” “你……”吴可击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憎地往后一退。 他没想到,宋志傲被砍了这许多刀,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能站得起来。 宋志傲摇晃着身子,手指握着玉笛不住地打颤,但神态却十分威严。 轿内声音淡然地道:“你尽管试试。” “看剑!雷电追魂!”吴可击厉喝声中,出剑了。 他的剑直接刺向彩轿帘门。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不敢小看逍遥宫宫主,出手便是风雷剑法的绝招。 八名白羽女子立在轿旁没动。 四名白衣汉子动也不动。 宋志傲想上前拦阻,脚步一移,顿时栽倒在地,昏迷过去风雷鸣响,风雨骤起。 电闪电鸣之中,吴可击人剑合一,扑向彩轿帘门。 凌厉无比的一击。 志在必得的一击。 吴可击已是竭尽全力,数十年的功力全凝集在剑锋上。 “唰”剑锋刺在彩轿门帘上。 狂风、雷电消失了。 强劲的功力像是被彩帘布吸收似的,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弥于无形。 魔宫移化大法! 吴可击大吃一惊,待要收剑,已来不及了。 一股强劲的功力,从帘内反弹而出,“当”一声震响,他连人带剑倒飞至坟旁。 他踉跄数步,才站稳脚根,脸色一片铁青。 “大哥!大……”吴法、吴缘、吴道跃至他身旁,神色惊慌己极。 吴可击深吸口气,定位心神,沉声道:“慌什么?有大哥在,还……” 吴道颤声打断他的话道:“大……你的剑……” “剑?剑怎么……”声音突然中断,吴可击铁青的脸,刹时变得苍白。 他手中的剑,剑锋已被折断三寸。 他惊诧地望着断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大哥。”吴法轻声问:“咱们怎么办?” 吴可击将断剑往地上一掷:“走。” 实际上,他除了走,还能怎样? 刚走出不到五步,彩轿内传出一声沉叱:“本宫主叫你们滚,不是叫你们走。” 话音刚落,八女中的湘琴衣袖一拂,抖出一团bái fěn:“魔花断肠粉”! bái fěn罩向吴可击和吴氏四兄弟。 魔花断肠粉与银花断魂针,同样齐名的dú物,dúxìng虽不及断魂针来得快,但更加歹dú,中dú之后将肚肠慢慢腐烂,病痛七天七夜而死,因魔花只有魔宫有,故此江湖上没有任何名医能解此dú。 吴可击虽然xìng情暴烈,但xìng命要紧,此刻已顾不了许多,猛然倒地,双手抱着头,从坟山坡上滚了下去。 吴氏四兄弟也相继滚下山坡。 吴可击五人滚走了,坟山又恢复了宁静。 彩轿门帘撩起,廖小瑶从彩轿中飘然而出。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孔,宋志傲悠悠醒来。 廖小瑶站在他的身边。 她婷婷玉立,秀眉轻舒,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瞧着他,神态之间,有一股特异的光彩,说不出的温柔,像春日溪水,潺潺细流。 他望得呆了,不敢移动自已的目光,生怕一旦移开之后,她那美丽的身影,就会如青烟般随风而逝。 廖小瑶柔声道:“你醒过来了?” 宋志傲吃力地张开嘴唇:“廖……小瑶真的是你……你?” 廖小瑶颔首微笑,十分动人:“不是我还会是谁?” 宋志傲仰起头,眼中shè出灼灼光亮:“是你……救了我?” 廖小瑶浅笑道:“可以这么说。” 宋志傲眼中闪动着泪花:“谢……谢你,如此救命之恩……” 廖小瑶截口道:“你先不要谢我,我救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志傲一楞,稍顿,费力地道:“你问吧,只要宋某知道的,一定实言……” 廖小瑶未等他说完话,即问道:“徐天良在哪里?” “徐……天良?”宋志傲睁开了沉重眼皮,满眼惊疑。 “不错。”廖小瑶道,“徐天良没有死,送到魏公府的那颗徐天良的人头,是假的。” “哦!”宋志傲除此而外,已没什么可说。 “听说徐天良是在水月轩被杀的,你当时在水月轩,一定知道内情。” “当时,我并不在水月轩,我奉师博之命去下秘令,解散铁堡了,我……” “看来我是找错人了。” “小……瑶!” “哦,你可在望江长街与那个竹笠人jiāo过手?” “没有jiāo手,但是我……见过他真容。” “他是不是徐天良?” “不是。” “你保证不会看错?” “绝……对不会,那人满脸烧疤,连脸形也不对。” 廖小瑶沉默了,抬头默然望向云空。 宋志傲挣扎着动了动,血还在流淌。 廖小瑶突然转身离去。 “小瑶!”宋志傲吃力地发出一声呼喊。 她没回声,也没回头。 “你不要……走!”他梦呓般地嘶叫着。 她从脑后掷来一句话:“这坟山每到傍晚,便会有守坟人来收拾弃尸,你今天能躺这里,是你的福气。” 他没有听懂她的话,也无心计较她的话,只是摇着手中的玉笛道:“你送给我的玉笛,我……已经会吹了……” 他竭力想将手中的玉笛横到嘴唇上,但手臂却不听使唤。 “玉笛?”她倏地转回身。 他手中摇晃的玉笛,玉笛尾端上的坠玉,在偏西的阳光下闪着五色斑澜。 她攸地窜到他的身旁,从他手中夺过玉笛,捏在手中,盯着他问道:“这玉笛可是徐天良给你的?” 他绽出一个笑容,却没能做到,因为他接触到她那两道充满怨dú冷酷的目光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扁扁嘴:“徐天良说,这玉笛是……你送给我的。” 她身子一抖,俏丽的脸宠扭曲了,咬着牙道:“你也配?” 这一句冷酷无情的话,像一柄利剑猛戳在宋志傲心上。 他的心埋在了地上的荒草里,泪水滚滚而出:“这支玉笛原来不是……” 她冷冰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这支玉笛,我是送给徐天良的,没想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会把它送给你。” “小瑶,我……并不知道……”他满身是伤,血已几乎流尽,还在挣扎着抬起头,想劝慰廖小瑶。 “这是我贴身的玉笛,我不愿任何我不喜欢的男人,触摸过它!”她最后几个字,一字一吐,含满了无比的愤怒。 “卡嚎!”玉笛在她手中碎裂了,名贵的坠玉也裂为两半。 她心中的震怒,可想而知。 “不要这……样,小瑶……不要……”他抬起的头一歪,寂然伏在地上不动了。 “徐天良,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她声如夜叉,神情近似狂乱。 她扔下碎笛,踏步趟向彩轿,边趟边道:“传本宫主令,出动所有人马搜寻徐天良,见到他立即诛杀,无论用什么手段,蹈断、出卖、下dú等都行!” “是。”八女齐答应。 廖小瑶掀帘入轿,湘琴扶在帘门轻声道:“宋志傲伤势很重,流血不少,要是咱们不救他,他会死的。” 廖小瑶冷声道:“那就让他死吧。” 湘琴嘻嘻嘴又道:“也许他能帮咱们找到徐天良。” 廖小瑶没直接回答她,却道:“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起轿!” 四名白衣汉子抬起了彩轿。 湘琴弯腰抱起琵琶,在弯腰之时,她衣袖里取出一只小yào瓶。 小yào瓶顺着草丛的一条小沟,滚落到宋态傲的鼻子底下。 悠悠的乐音声响起。 八女飘然起身,向北行进。 彩轿里,廖小瑶轻轻地发出一声冷哼。 廖小瑶走后,不到一袋烟的功夫。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窜进坟山。 两个人都是码头脚夫打扮,脸上都带着蒙面巾,看不清真实面目。 两人轻功极好,从一跃十余丈的身手上看,都是武林超一流的高手。 “在这里。”其中一人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宋志傲。 另一人闻声,急急赶来。 “怎样?”来人走到宋志傲身旁,着急地问。 那人抱着宋志傲的手道:“还没有断气,不过……” “铁判官,你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救活傲儿,就算我钱百灯求你了。”来人焦急之情已溢于言表。 这两个原来是杜云魂和钱百灯。 杜云魂是奉圣火教教主易天凡之命,跟踪徐天良,来到望江镇的。 钱百灯却是为找宋志傲而来。 两人不期而遇,杜云魂主动提供线索,引钱百灯来到了坟山。 宋志傲在坟山,但已受伤,奄奄一息。 杜云魂摘下蒙面巾,露出铁皮面具,沉声道:“不是我不帮你,你看他身受数十刀,血已几乎流尽,我纵有回天之术,也难救得他的命。” 钱百灯沉重地道:“大哥钱振宇已死,铁血旗已解散,铁血堡已名存实亡,小晴又被扣在魏公府,若傲儿又死了,我日后怎能有脸面去见大哥?” “哎,人生死有命,这也怨不得谁。”杜云魂说话时,手指无意触到宋志傲鼻下的小花瓶,不觉心念一动。 钱百灯眼光盯着宋志傲道:“这些龟孙子也太狠dú了,居然将傲儿砍了这多刀,我若撞见吴可击和吴氏四鬼,定将他们剁成ròu酱!” 他说着愤愤地扯下蒙面巾,仰面向天,杜云魂趁此机会,瞟了小yào瓶一眼,迅速地将小yào瓶藏入腰带里。 钱百灯目光转注到杜云魂的铁皮面具上道:“真没有一点办法了?” 杜云魂道:“要救他的命,除非有少林寺的九天还魂丹,或是魔宫的精血保命丸。” 钱百灯道:“远水不能救近火,现在只有靠这丹丸。” 杜云魂故意迟疑了一下道:“我想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钱百灯胡须一翘,目露神光:“你有少林九天还魂丹?” 杜云魂摇摇头。 钱百灯瞪圆了大眼:“难道你有魔宫精血保命丸?” 杜云魂又摇摇头:“也没有,但我有九玄宫的神血丸粉,也许可能有用。” 钱百灯目芒一闪:“那就赶快试一试!” 杜云魂顿了顿道:“试一试,当然可以,不过……” 钱百灯知道他在卖关子,于是,肃容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杜云魂没有犹豫,即道:“以后杜某若有困难,但借铁血旗十旗人马一用。” 钱百灯变色道:“铁血旗已经解散,哪里还有十旗人马?” 杜云魂淡淡地道:“这件事,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实不相瞒,当日到水月轩送信报警的人,就是老夫。” 钱百灯凝视杜云魂片刻,毅然道:“好,我答应你。” 杜云魂瞧着他道:“你作得了主?” 他话中有话,弦外有音。 钱百灯立即道:“我当然作得主,只要你救活了傲儿,铁血旗十旗人马随时听侯阁下调遣。” 杜云魂铁皮面具里的冷漠残酷的脸上,露出十分的得意之情。 他从腰带中取出那只小yào瓶,打开瓶塞,摊开一张小纸,将瓶内的yào粉倒在小纸上,然后拨开yào粉,找出一粒红色的小yào丸。 他知道,这就是魔宫精血保命丸。 他扳开宋志傲的嘴,将小yào丸喂下,再脱去了宋志傲的衣裤。 血淋淋的身体,有的地方皮ròu俱翻还在冒着血,惨不忍睹。 钱百灯牙齿咬得格格地响。 杜云魂用指甲挑起一小撮yào粉,对钱百灯道:“来,给他每道伤口上撤上yào物。” 两人细心地给宋志傲敷上yào粉,然后立在一旁等待。 半个时辰后。 宋志傲的身子动了一下,又一下,接着是一声叹息。 “傲儿!”钱百灯弯腰抱住了宋志傲。 杜云魂一旁道:“我已经救活了他,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诺言。” 钱百灯抬起头道:“你放心,我钱百灯和你铁面判官一样,从来说一不二。” 杜云魂罩上蒙面巾,双手一拱:“后会有期。” 他纵身一跃,飞过坟堆草丛,没了身影。 “三……叔。”宋志傲悠悠醒来。 “别说话。”钱百灯按住他肩头道:“你流血过多,还十分危险,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三叔……”宋志傲抓住了钱百灯的手,“我……” 钱百灯皱起了浓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请三叔把……那支碎笛……玉坠……”宋志傲颤抖的手,指向草丛。 钱百灯目光移注到草丛中。 杂乱的荒草中,落着一支破碎的玉笛和一块碎成两半的玉坠。 钱百灯蹬圆了眼,满脸怒容:“这种时候,你小子还想着那个女人!” 宋志傲捏紧了他的手:“算是我求……求三叔,这玉笛是她……她送给徐……天良的。” 钱百灯胡须竖起:“这支碎玉笛是徐天良的?” 宋志傲喃喃着道:“是……的。是她送给徐……天良,而徐……徐天良又送……给我,说是她送给我……” “好啦,你给我闭嘴!”钱百灯忿忿地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三叔……”宋志傲还想说清楚。 “住口!”钱百灯厉声斥喝道:“你想找死是不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管是怎么回事,我将这支辟玉笛和玉坠,替你收起来就是了。” “谢谢三叔。” “别说话。” 钱百灯将草丛中的碎玉身和破玉坠捡起,收入腰囊中,然后背起了宋志傲。 他从坟山后山黝里穿绕下山。 宋志傲伏在钱百灯背上,嘴凑着他的耳根道:“三叔,咱们得想法去……救小晴。” 钱百灯呶着嘴道:“用不着咱们去救她了,她已经离开了魏公府。” “哦,师妹真有办法,在魏公府也……能逃脱出来。” “她不是逃出来的,是闽佳汝放她出来的。” “我看其中必有yīn谋。” “一定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错,准是……” “住口!谁叫你说话了?你想找死啊” 钱百灯斥骂着,加快了脚步,从后山坳口翻越过去。 后山坳口的石崖顶上,站着两人。 一人是杜云魂。 一人是圣火教教主易天凡。 杜云魂已摘下了铁皮面具,露出一张白净而微红的脸,脸上是一片恭维与紧要的表情。 易天凡背对杜云魂,面向石壁而立,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 他一反往日接见下属时惯穿的黑衣袍,披一件黄底描红袈裟,那份打扮,那份神仪,就像是少林寺中的长老。 杜云魂低着头,而且低得很低。 在教主的面前,他永远不能抬头,永远不能看到教主的脸。 易天凡默然良久,开口道:“你能肯定那竹笠人就是徐天良?” 杜云魂断然地道:“属下自信绝对不会弄错。” 易天凡轻叱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孙千钧的老爷子孙贵富就是金陵九巨盗中的飞天蜈蚣孙国太了。” 杜云魂阿谀地道:“教主智慧眼,明察秋毫。” 易天凡沉吟片刻,嘶声嘎问道:“那六不和尚是什么来头?” 杜云魂惶恐地道:“属下该死,查遍江湖黑白两道,居然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易天凡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杜云魂急忙又道:“不过,属下派人去过少林寺查询,少林寺天然方丈居然承认,六不和尚是蒲田不法寺中的一名犯规和尚,七年前已被逐出山门。” 易天凡袈裟微微一抖:“不,这是决不可能的事。” 杜云魂接口道:“属下也觉怀疑,即派人去蒲田不法寺,经暗中查访,这座不法寺,原名普光寺,是两年前才改名的,以前寺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六不和尚。按理说,少林天然方丈是不会说谎的,可是事实确是如此,因此,属下认为,这其中必然有奇怪。” “嗯。”易天凡点点头道:“你要设法接近徐天良,帮他完成使命,让他认为,你是他的朋友,但一切不宜做得过分,另外,为了慎重起见,你我不再直接见面,我会派人执圣火令牌来与你联络。” “是。”杜云魂应诺后,顿了顿道,“魏公府已将小晴放了。” 易天凡嘶哑着声音道:“好一个闽少南!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利用钱小晴找到徐天良,并控制住他。铁面判官,你当要更加小心谨慎行事。” “属下明白。”杜云魂道:“另禀教主,属下利用替宋志傲疗伤之际,用计逼使钱百灯答应,在必要的时候,借铁血旗十旗人马一用,到时候……” 易天凡粗涩的声音,冷沉地打断他的话:“别自以为是。” 杜云魂颤声道:“属下不……明白教主的……意思。” “你以为铁血旗十旗人马,真能为自圣火教效命?” “难道钱百灯说话不算数?” “不是钱百灯说话不算数,而是他根本作不了主。” “铁血旗除了钱振宇之外,谁还能阻拦钱百灯?可是钱振宇还没有死?” “不错,徐天良并没有杀死他。” 杜云魂泛白的脸上,罩上一层yīn云。 事情比他预料的要复杂得多。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第四十一章 少林十三抓 孙家庄园。 到处亮起了灯光。 五颜六色彩灯,特大的大红灯笼,将整个庄圆照得光怪离奇。 天上的星星也失去了光彩,月亮也变得苍白无光。 这餐庆功酒,从申牌时分吃起,直到酉末时分,还未收席。 客厅里,堆满了酒坛子,桌上杯盘狼藉。 孙千钧和六不和尚还未尽兴,举起大酒碗一个劲地“碰杯。” “干!” “再……来碗,不干是乌龟王八。” 当酒碗震响,酒花四溅。 徐天良坐一旁,手捂着酒杯,目光缓缓扫过全厅。 厅里的人,除了侍立的孙千钧的身后的四名黄衣大汉外,全都喝醉了,不是瘫倒在椅中就是趴倒在桌子上。 是该问话的时候了。 他将竹笠微微往上一顶,伸手按住了孙千钧的酒碗。 他进庄后,始终没有摘下竹笠。 孙千钧一怔:“竹笠大侠,要……什么?” 徐天良沉声道:“你忘了你在长街上向我许下的诺言了?” “哎。”六不和尚瞪着醉迷迷的眼道:“别扫兴咱们还要喝……喝酒!” 徐天良声冷如冰丸:“你也忘了,在望江楼上我给你看过的相?” “呃!”六不和尚打了个隔,缩缩脖子道:“没忘,没忘!少管闲事。平……安无事。” 徐天良冷声道:“知道就好,别多嘴。”孙千钧似乎是酒醒了一半,微眯着眼道:“孙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言出……必行,决无反悔,你开口吧,要什么,只要是孙某有的,决不吝惜。” 徐天良道:“很简单,带我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孙千钧晃着头道:“这人是……谁?只要是孙某认识的,不用你去,一句话就叫他来见你。” 徐天良缓缓地道:“孙贵富。” “我爹!孙……贵富!”孙千钧从椅子中蹦起,酒完全醒了,“你要找我爹?” 徐天良沉静地道:“不错。” “唉,”孙千钧轻叹口气道:“可惜你来迟了一步,三年前,我爹就已经死了。” 徐天良冷冷地一笑,伸过头去,压低声道:“我知道你爹还活着,你用不着骗我。” “我……”孙千钧醉红的双眼溜溜急转。 徐天良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欠我一条命的人情。” 孙千钧身子微微往后一退。 靠椅后的四名黄衣大汉,手按刀柄,意yù上前。 突然,六不和尚嚷道:“竹笠大侠的好神剑,真是神极了,这么一闪,就将躲在马大哈身后的马雅哈小子咽喉刺穿了。若是在这里,本僧可以打赌,一剑就可将靠椅后的四名卫士咽喉刺穿,孙大哥?你信不信?” 四名黄衣大汉子,脸色倏变,犹豫了一下,连忙后退至墙角! 孙千钧额头渗出冷汗,嘴里却格格笑道:“我信,我信。” 他颤抖着脚,在靠椅中坐下。 六不和尚低声道:“孙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竹笠大侠救了你的命,就如同是你再生父母,他要见你的爹,你爹就是死了,你也要从坟墓中拢出你爹来见他才是。” 徐天良冷然地道:“你又要多管闲事?” 六不和尚翘起厚嘴唇:“帮你说话也不行?” 徐天良道:“不行。” “好。”六不和尚赌气地道:“我再说一句,就不说了。他爹既然已经死了,见不着了,你又与他没有jiāo情,不如杀了他,要回这条人命,撒手就走,岂不爽快?” 孙千钧瞪着眼道:“你这和尚,还是个出家之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六不和尚瞪眼回答道:“我早告诉过你,我是六不和尚,荤、酒、偷、赌、色、杀都不戒,强盗还没得我狠呢。” 徐天良心一动,沉缓地道:“和尚你这话也有道理。” 说话间,他有意抬高手时,摸住了腰间的剑柄。 “别动手”孙千钧发生一声惶急的呼喊:“我带你去见我爹。” “很好。”徐天良低声道。 “哎,早要是这样,不就省了很多的麻烦?”六不和尚扁着嘴道:“哦,又多嘴了,该死,这该死的舌头!” 孙千钧定了一下神道:“竹笠大侠,小的是否可以问问,为什么要见我爹?据小的记忆,爹爹似乎没有阁下这个朋友。” 徐天良沉静地道:“有人托在下jiāo一件东西给你爹。” “什么东西?” “不能奉告。” “能否转呈?” “当然不行,是我就不会要你带我去见你爹了。” 孙千钧拱起双手,脸上浮起一丝苦兮兮的笑:“请二位到客房稍待片刻,我换件衣服立刻前来。” 徐天良眉头一皱。 六不和尚抢着发话道:“喂,你不会逃跑吧?” 孙千钧喃喃地地笑笑:“怎么会?” “哎,瞧我真笨!”六不和尚在自已前额猛拍了一下道,“你呆在望江镇,就等于没跑。这屁眼大的地方,别说是竹笠大侠,就是我六不和尚信手一抓,也能把你抓出来。你离开望江镇,等于是鱼儿离开了水潭,能游到哪里去?要杀你,更是易如反掌。你怎么会逃跑,又怎么能逃跑?” 徐天良浅浅一笑,站起身来:“客房等侯。” 六不和尚随即起身:“不要让我们久等,我这位同路人脾气可不太好。” 孙千钧摆摆手,示意身后两名卫士,领徐天良与六不和尚去客房。 他呆呆地站在客厅中,脸色比柱子上的腊台还要惨白。 客房。 一张小桌,桌上搁着一盏油灯,还有一壶茶和两只茶盘。 徐天良与六不和尚对面而坐。 昏黄的灯光照着两张淡青的脸,布满疤痕的脸上是冷漠与凶狠。 六不和尚脸上绽出一傻兮兮的笑容,轻淡的笑容中充满着和善,令人找不出任何有挑剔的毛病。 “你到底是谁?” 六不和尚浅笑道:“你到要我说几次肯相信!” “你说一百次,我也不信。” “既然如此,何必问我。” “哼!”一声像是来自冰窖的冷笑,从徐天良的口中迸出。 一道寒芒,划过桌面,落在了六不和尚面前,他嚷道:“你我虽然不是朋友,也是同路人嘛。” 徐天良眼中闪过挑剔的毛病。 “你到底是谁?”徐天良冷沉地问道。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困惑的光。 他为了试探六不和尚对这一剑的反应,他居然是毫无反应。 六不和尚究竟是武功高不可测,还是根本不会武功? 徐天良剑压着六不和尚地肩头,冷声道:“说老实话,你为什么跟着我?” “云游和尚闲着没事,跟着你看个热闹,弄口吃的,也不行吗?” 六不和尚呶起了嘴:“跟着你走走玩玩,有什么目的,何来主使?真是比我和尚要癫!” 徐天良眼透出一抹冷芒:“你不说实话,我就只好杀你。” 六不和尚道“不要啊!” 徐天良脸上疤ròu在蠕动:“杀了你,管你到底是谁。” 六不和尚哭丧着脸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徐天良厉声道:“我只要你说实话。” “说实话?我说实话,你会相信吗?”六不和尚翘起唇道:“我是你师傅派来帮你的,你会相信吗?” “师傅?”徐天良身子微微一抖,“我师傅是谁?” 六不和尚嚷道:“我知道你师傅是谁?就算是八绝文狂吧!” 徐天良一楞。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真是师傅八绝文徐沧浪派来帮自己的。 师傅已回大漠鹿子原死亡谷,也许真放心不下…… 这是不可能的事。 肯定是六不和尚信口胡诌,瞎言巧撞,正说中了师傅的名号。 当然也是可能的…… 他一时无法辨别真伪。 他抿抿嘴道:“我暂且相信你。” 六不和尚笑道:“谢谢竹笠大侠……” 话音突然凝住,笑意僵硬在他的脸上。 徐天良收回手中的剑,出指如飞的手指,点住了六不和尚“天突”、“中庭”、“商曲”、“气穴”等数处要穴,连哑穴也点上了。 徐天良跃起身,将六不和尚抱到床上躺下。 六不和尚瞪大眼瞧着徐天良,他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那笑容业已流露出十分的不满。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徐天良将六不和尚翻身向里面,用被子盖住了他的身体。 孙千钧出现在门边。 他换上了一身青色的衣装。 徐天良端坐在小桌旁,头上仍带着竹笠。 徐天良瞟了孙千钧一眼:“咱们可以走了吗?” 孙千钧点点头,复又问道:“六不大师不一块儿去?” 徐天良站起身:“他喝醉了,已经睡着了。” 孙千钧弯下腰,做了个恭维的手势:“恩公,请。” 他低下头时,细小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冷森的dú焰。 徐天良大步走出门外,跟在孙千钧后面,从庄园后门走了出去! 一条人影鬼魅般地一闪,闪过小房,出现在六不和尚睡的床边。 油灯已经熄灭,房内一片漆黑。 六不和尚面朝床里睡着,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均匀的带着呼吸的鼾声,说明他睡得正香。 黑夜中闪烁着两只精光毕遂的眼睛,那双眼睛嵌在一张铁皮面具里。 来人是杜云魂。 他为追踪徐天良而来,也为六不和尚而来。 六不和尚真的酒醉而睡着了么? 是否要趁此机会杀他? 他望着侧卧在床上的六不和尚,举棋不定。 他做事历来沉着老练,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这一回却是个例外。 他不知六不和尚的来历和底细,根本没有丝毫的把握。 他身形一骤,拔高二丈有余,悄然隐没在梁柱角上。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悄悄溜入房中。 杜云魂夜眼功极佳,透着窗靡shè入的微弱月光,他已认出潜入房中的是孙千钧的两名心腹卫士。 卫士手中中各拎着一柄钢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悸人的光芒。 杜云魂立即猜到了卫士的来意。 他们是奉命来杀六不和尚的,他正好坐山观虎斗,以察看六不和尚的虚实。 如果六不和尚为卫士所杀,说明六不和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死了便罢。 如果情况反之,他则要更加小心地应付眼前这复杂的局势。 两名卫士趋身到床边。 两把钢刀同时刺向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蓦然翻身,两把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竟刺在六不和尚双胁下。 两名卫士先是将钢刀猛往回一拉,见钢刀被挟拉不动,便急忙后跃。 然而,他俩反应太慢。 六不和尚伸出的双手,已抓住了他俩的脑袋。 一阵bào裂般的脆响,清晰入耳。 那是卫士头颅骨碎裂的声音。这种骨头折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小房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梁柱上的杜云魂居然也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十三抓中的神鹰抓!难道六不和尚真是少林寺的人? 这决不可能,但是…… 如果杜云魂知道,六不和尚刚刚用少林易筋经的内玄功大法,冲开了徐天良的独门点穴的闭穴时,定会更大惊失色。 六不和尚松开双手,双掌合十胸前。 两名卫士砰然倒地,气绝身亡。 “阿弥陀佛”六不和尚佛号道:“二位施主,并非是本僧要杀你们,实是你们要找死,本僧也无可奈何。一位杀戮过重,各负有六条人命,因此,因果循环,本僧杀你们也觉心安理得。” 杜云魂铁皮面具内,眉头皱起,两颊渗出细汗。 六不和尚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是给那两位死去的卫士,还是自己? 六不和尚拂袖而起,飘然出房。 杜云魂略一犹豫,窜下梁柱,追了出去,夜空,一轮昏月。 六不和尚的身影,像一缕青烟向庄园外侧面的坟山飘逸而去! 杜云魂怕被发觉,不敢逼得过于太近,只得远远地跟着。 坟山将近,山脚一片杂木林。 六不和尚突然往杂木林中一钻。 他进杂木林干什么?杜云魂心生疑窦,却又有不敢冒然上前,只得隐身在路旁的一棵大树干后等待。 忽然,脑后一线细风袭来。 他心中大骇,霍然转身,平胸推出一裳“拒敌千里”。 这是习武人极自然的本能反应,然而像他这么快,多么准确地反身击出掌的人,在武林中已是不多。 他的掌击了一空。 那一线细风从何而来? 他心念闪动间,一只手从树干旁伸出,按住了他的肩头。 那是一只油渍渍的还带着酒ròu香气的手,柔软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按在肩并穴上。 六不和尚这一抓,太奇特,太诡诈,太突然,太迅速,他根本无法闪避,他不明白,六不和尚怎么能避开自已的视线,从杂木林窜出! 他虽然很奇怪,但承认眼前事实。 他没动,也没反抗,连头也没有回,低声道:“六不和尚,我认输了。” “很好。”六不和尚的声音在他耳旁在他耳响起:“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僧很佩服你。” 六不和尚这番话时候,手并没有离开杜云魂的肩头。 杜云魂顿了顿道:“刚才在客房中,大师使的可是少林十三抓中的神鹰爪?” “铁面判官好眼力。”六不和尚浅笑着道:“这是本僧在薄田少林寺藏经阁中偷学的招式,很不错吧。” 杜云魂又问道:“大师为何要追踪疤面丑汉?这疤面丑汉是谁?” 他十分沉静,纵在被对方制住的情况下,仍在用心套对方的话。 六不和尚嘿嘿一笑道:“铁面判官,这就是你不对了,这话该本僧问你才对。” 杜云魂静地道:“我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大师根本没有问过我。” 六不和尚道:“你表现得很沉着,沉着得出乎本僧的预料。” 杜云魂带着一种无奈的口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不沉着怎么行?” “嗯,”六不和尚点头道:“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你以为你沉得住气,本僧就不会杀你了吗?” 杜云魂耸耸肩道:“你是出家人,当不会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六不和尚呵呵笑道:“你以为你是无辜吗?你表面上似乎没有直接的人命,但你主持所谓的公平决斗,目睹了多少杀人的场景,策划了多少杀人的yīn谋,从你把持的四十八座秘密酒楼,又送出多少秘密杀人的消息和指令?” 杜云魂身子一抖,声音有些发颤:“你究……竟知道多少?” 六不和尚沉声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知道你是圣火教的白衣使者。” 杜云魂的心猛然往下沉。 太可怕,实在太可怕了,这个和尚似乎是无所不知。 六不和尚拍着杜云魂的肩头道:“本僧的心肠并不慈悲。严禁杀生,是佛六十戒之一,但本僧认为,那似乎只指六畜而言,杀凶恶之徒,尤其是你们这些杀人的人,实不在我佛禁律之内,所以,只要本僧一高兴,随时就可以杀了你。” 话刚落音,他抓住杜云魂肩井穴的五指,便微微一紧。 杜云魂脸是镇定自若:“尽管大师这么说,我还是认为大师不会杀我。” “为什么?”六不和尚问。 杜云魂笑笑道:“大师要杀我,早就在客房中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六不和尚冷笑一声:“此一时,彼一时,难道本僧不会改变主意?” 说罢,左手五指扣紧了杜云魂的肩井穴,右手食指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杜云魂铁皮面具内的脸色骤变,急声道:“大师且慢动!” 六不和尚冷声道:“铁面判官,你终于沉不住气了?” 杜云魂此刻无心与六不和尚斗气,生怕他一指戳下,要了他的命。 他并不怕死,他是属于那种极少数不怕死的人。 他只是觉得,自已这样死了,实在是不值得,且也毫无意义。 杜云魂道:“大师留住在下,也许对大师有用。” “哦。”六不和尚轻哦一声,似在考虑。 杜云魂接着道:“难道大师和本教主不是同一个意图,都想得金陵宝藏?在下可在暗中帮助大师。” 六不和尚呶了两下嘴皮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不知你是否可靠?” 杜云魂又恢复了平静:“可靠也罢,不可靠也罢,你都得相信我才是,因为你单独一人,孤掌难鸣,此事还刚刚开始呢,再说偌大一个金陵宝藏,你一人也吞食不下。” 六不和尚沉思片刻,收回抵住杜云魂后脑勺的食指,毅然道:“好,你去告诉教主易天凡,就说六不和尚同意与他合作,取得金陵宝藏后,与圣火教二一添作五,对半分。” 杜云道:“没问题,一言为定。” 六不和尚按按他的肩头:“你即去报告易天凡,今夜坟山的事,你说不用管了。” 六不和尚说得十分轻松,但话音的口气却是主子在向奴才下命令。 杜云魂无奈地应道:“是。” 六不和尚道:“三天后,在济南的八仙台酒楼等侯回音,我去” “哎大师。”杜云魂唤住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手指尖仍搭在杜云魂肩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请问大师,您刚才从杂木林闪到在下向后,用的什么身手?” “蠢东西!本僧什么时候进过杂木林?那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杜云魂感支肩上的压力消失了,倏然转身,身后哪还有六不和尚的身影? 他失神地望着天空,缓缓地摘下脸上的铁皮面具。 障眼法,难道六不和尚是…… 黑暗中,他的面孔像月光一样苍白。 他漠然地望着天上冷清的星月,痴呆着。 他的心飘浮在空中。 二十多年了,往事又一一在他眼前展现…… 良久,他从唇缝中吐出一句,令人心惊耳颤的话:“杀了他,一定要不惜一切手段杀了他!” 他那残酷、怨dú的声音,连周围的树木也为之颤栗。 冷清而略带昏暗的月光,照着坟山凸凹不平的路。 坟山里一片沉寂。 高高低低,杂乱无章的坟堆,组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巨兽! 孙千钧与徐天良就在巨兽的嘴里行走。 刚进坟山,孙千钧就打开话匣子,说起了有关他爹爹的事。 他从爹爹的爹爹,祖宗三代说起,说得十分详细,态度也异常诚恳。 从他所言,他并不知道他爹爹的真实身份,他当上望江镇的地头蛇,也并非他本来的意愿。 一切都为环境所逼,他是出于无奈。 也许是坟山凄凉景像,给他的话增添了几分渲染的缘故,徐天良竟也产生了几分同情。 他想起了自已的遭遇。 想起了大漠鹿子原死亡坟地。 想起了自已不明的身世,与现在所被迫的一切。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宋志傲杀死孙千钧。 孙千钧也许和自已一样,有说不出的苦衷。 孙千钧边走边道:“唉,我爹装死藏在坟墓里,已经有三年了,他显得非常的害怕,从不肯走出坟一步,我曾多次问过他,他的仇家是谁,可他说他根本就没有仇家,你说此事可怪不怪?” 徐天良默不出声。 他知道孙贵富怕什么,就是害怕他这位圣命使者,来替皇祖亡灵向他讨债。 孙千钧继续道:“为了保护爹爹,我不得不忍气吞声投靠魏公府,同时暗中招兵卖马,增加自已的实力,以便一旦有人要寻杀爹爹时,便奋力保护他,为了保住望江镇龙头这个位子,我也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在黑道上,我不能不昧着良心这么做,我这一切,全是为了爹爹,完全出于一片孝心!” 孝心?徐天良怦然一阵心跳。 师傅武功已废,孤身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死亡谷中,可有照顾。 亲生的父母是谁? 他们在儿子丢失狼群之后,可曾伤心yù绝,可曾经常想到过自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觉苍凉万分。 孙千钧还在说话:“我爹爹武功虽不能说独步武林,但比我要强胜十倍、百倍,我真想不出凭他老人家的武功,竟会怕谁?听爹爹说当年少林开佛大师,还不曾接下爹爹三招……” 徐天良脑海中突然冒出的钱小晴的身影。 那身影来得那样突然,那样莫名其妙,令他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她在魏公府怎样了? 孙千钧所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耳里。 她一定记恨着自已。 她肯定发誓要找自已报仇。 “来吧,快来杀……死我……”他喃喃地无声念着。 她还没有来,一定是被扣押在魏公府了。 她与闽佳汝是否…… 突然,孙千钧停住脚步:“到了,就这儿。” 徐天良从沉思中惊醒,险些撞到孙千钧的身上:“到了?” “不错。”孙千钧指着身旁的一座大古墓道:“我爹藏在这墓里。” 徐天良心中更增添几分苍凉之情。 一个人怎能姥伏三年,一直生活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墓穴里? 一阵冷风吹过,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定住心神,沉声道:“怎么进去?” 孙千钧没有答话,却跳到墓碑旁,手在墓碑第三个字上一按,然后一扭。 “吱吱”声响,墓碑缓缓旋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恩公请。”孙千钧做了个手势。 徐天良未加思索,摘下竹笠,霍地跃入洞中。 孙千钧立在洞旁,脸上浮现出一丝yīn冷的笑。 嘿嘿,对不起了,竹笠大侠,纵是你有通天的本领,也管叫你在墓穴中尸骨无存! 第四十二章 古墓中的老朽 墓穴洞中,是一条暗道。 没有灯光,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徐天良瞳孔开始放大,眼仁里shè出丝丝绿芒。 他那双狼眼看出眼前是一条十三级的石台阶,台阶下是青砖夹道。 “哎唷!”孙千钧从洞口跌落进来,撞在徐天良的身上。 他的手指在意无意地触动,徐天良的“命门”和“上骸”穴。 徐天良没有闪躲,手中竹拦一横,托住他,沉声道:“小心一点!” 他很沉得住气,没有冒失下手,扶住竹栏边缘站了起来。 徐天良眼中绿芒稍敛。 孙千钧刚才这一跌,看来并非无意,不是存心袭击自已。 徐天良心中的戒意,至此完全消失。 孙千钧很走运,幸亏刚才他没有冒失下手,否则他就死定! 其实,今夜他的命,就掌握在他自已的手中。 “哎!我这里准备了火折。”孙千钧稳了身子,伸手从衣袖里摸出火折。 孙千钧在摸火折的时候,徐天良一个纵身已跃下了石阶。 孙千钧的心格登一跳,头额冒出一层冷汗。 这个竹笠大侠居然能黑暗中视物,简直不可思议。 “小心,小心,千万小心!”他不住地叮嘱自己。 “蓦”地一声火折亮起了光亮。 徐天良侧身青砖墙旁,手中竹笠仍然遮住了脸。 “嘿嘿嘿嘿,恩公小心。”孙千钧笑着,擎着火折,走下了石阶。 “请随我来。”孙千钧走到前头穿过青砖夹道。 青砖表面已经剥落,到处是散落的沙灰,夹道里充满着yīn暗潮湿的霉气。 这种地方怎能住人? 徐天良眉头纠结成团。 夹道尽头是一间小石屋。 孙千钧在石屋门前停下,扭脸轻声对徐天良道:“我爹爹就住这石屋。” “哦。”徐天良瞧着石屋,似有些不信。 孙千钧浅笑着道:“别看这里又暗又潮湿,石屋里可舒服了,有通风气穴,就用之物,尽备齐全,里边还有小溪流呢。” 徐天良细心聘听,石屋里果有潺潺流水声。 默默地点点头。 孙千钧动手开启石屋门的机关。 他一边开启机关,一边道:“我爹在里面第三房,前面石房都没有人。也没有灯光,你入屋后,径直往里走就行了。” 徐天良盯着他的背景,心念在甫转。 孙千钧该不该杀? 要不要杀孙千钧? 杀他,似乎有负他一片孝心。 不杀他,如何向宋志傲jiāo代? 他犹豫不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石门悄然无声地滑开。 孙千钧压低了声道:“你先进去吧,记住,在第三室门前,一定要先打个招呼,我爹武功极高,当心他失手伤了你。” 徐天良作出了决定。 待见过孙贵富后,再决定孙千钧的生死,宋志傲对自已已有了误会,何怕计较再多一次误会。 他踏步进入石屋,屋内一片黑暗。 因为刚从火折光亮下,进入暗处,眼光一时不能视物。 依照孙千钧所言,他径直往里行走。 一股潮湿的霉臭气,迎面扑来。 他似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未曾细想,身子急速往后退跃。 “卡嚎”一声,身后石门,已然关闭。 他心知中计,急向石门拍出一掌。 “蓬!”一声闷响,石屋顶上落下一层灰土,但石门依然未动。 他只觉手臂酸痛,心知急切间用力过猛,已至手臂受伤。 内力有限,经验不足,这是徐沧浪为他担心的两个致命的弱点。 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顽强不屈,沉着镇定,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他目光四下一瞟,弹身一跃,手挥之处,已点燃了壁上的一支火把。 他的脸刹时变得yīn沉沉的。 一间小小的布满了灰尘的石屋。 左侧屋角,几具死人骷骸。 右侧壁下,一条臭水沟,黑水在哗哗地流。 哪有什么通风气穴? 忽然,石壁内响起了孙千钧格格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得意。 人心为什么这样险恶! 徐天良牙齿咬得格崩直响。 “竹笠汉,没有想到吧。”孙千钧笑着道:“你看看屋角那三具骷髅,他们就是有名的江面三怪客,你的下场,将会与他们一样,变成一具骷骸,永远留在这里。” 徐天良冷削的嘴唇上,泛起一丝残酷凶狠的弧形。 “不过,你也用不着过份悲伤。”孙千钧戏虐地道,“江面三怪客的武功不错,你可以在这里与他们切磋武艺,也不至于寂寞。” 徐天良没有答话。 孙千钧的声音又响起:“不答话?想必此刻一定又气又恼,又急又怕,是不是?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多折磨你了,这就给你个痛快,送你上西天!” 石屋顶与四壁角,一阵异样的响动,八簇弓弯箭飞蝗般地shè了来。 箭是jiāo叉穿shè的,角度计算得很准确,整个石屋内没有任何死角。 箭是特制的,淬有剧dú,而且触到刀剑阻挡时,会bào裂开shè出淬dú的飞针。 因此,这是要命的断魂箭。 江南三怪客就是丧命在这断魂箭下。 徐天良看到第一支箭,撞在墙上bào出的飞针时,便意识到了危险。 他反应极快。立即跃起,翻身使用壁的武功,将身子贴伏到石屋顶壁上。 在光秃秃的石屋顶壁上,要粘住身子,谈何容易? 但,他却做到了。 他非做到不可,因为,只有粘伏到顶壁上,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一阵箭雨与飞针雨花过后,石屋地上尽是散乱的箭杆与寸长的钢针。 “啊!哟嗬嗬,真了不起!”孙千钧yīn阳怪气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猫戏耗子般的得意,“好身手,令在下大开眼界,这就叫什么壁……壁虎功么?” 徐天良气得牙咬咬的,但又不敢分心。 孙千钧继续道:“你可千万别往下跳,你知孙爷的手中捏着什么东西吗?” 徐天良心一沉,背脊冒出一股冷气。 “我手中捏着天雨银花断魂针的铁匣子,这匣子比我用的大一倍,共装有六百六十六支银花断魂针,这针的dúxìng,你在长街上已经见过,就不用我多说了……” 徐天良感到了失望。 没想到竟在孙千钧的这条小yīn沟里翻了船。 “我知道壁虎功要耗很大的内力,像你这样沾在顶壁上,是粘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功能耗尽掉落下来,我孙爷手指头这么轻轻一扣,你就完蛋了。” 徐天良觉得手壁与脚腿部都开始酸胀,已感吃力。 他明白,他无法支持多久。 今天,他死定了。这座石屋,就是他生命旅程的尽头。 “怎么样,支持不住了吧?噫,你的身子好像抖了一下……又一下。” 徐天良手脚酸麻,头额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体内的内力已无法再允许他支撑下去。 然而,他依然拼命地支撑着。 他有一种超人的异乎寻常的毅力。 “怎么还不掉下来?不过,孙爷不急,有的是时间在此等待,倒要看你究竟能支持多久?” 超人的毅力,并不能创造神话,人毕竟是人,人体的能量毕竟有个极限,就像武功再好的人不能一掌击倒泰山,一跃尽过喜马拉雅山峰一样。 徐天良终于达到极限,身子从石屋顶壁上跌落下来。 他微闭着眼,没有跳跃躲闪,静待着生命毁灭的那一瞬刻的到来。 六百六十六支银花断魂针,中一支也得死! 奇怪的事发生了。 没有银花断魂针shè来。 也没再听到孙千钧的戏笑声。 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在猜疑,石屋的门打开了。 门外,孙千钧抱着天雨银花断魂针的铁匣子,躺倒在地下。 六不和尚执着一根木杖,站立在孙千钧身旁。 “怎么会是你?”徐天良满脸惊愕。 “怎么是我?”六不和尚反问道。 徐天良到此时,只能推开窗子说亮话:“你怎会解了穴道?” 如果六不和尚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运动解开他独门手法制住的穴道,其武功一定在自己之上。 六不和尚眨了眨眼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天良疤疤的脸显得异样难看:“我问你怎样解开了穴道?” 六不和尚讶然地道:“你点过我的穴道吗?” 徐天良绷紧了脸。 这和尚是在装傻,还是真对武功一窃不通? 六不和尚扁了扁嘴道:“当时你我在说话,我困极了,我好像记得你曾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天良凝目道:“后来又怎么样?” 六不和尚垂下手中的木杖道:“后来有人推我,我醒过来一看,床边站着一人,地上躺着两人。” 徐天良眨眨眼:“怎么回事?” 六不和尚吞了泡口水道:“那人告诉我,孙千钧想害你我,地上躺着的是两名奉孙千钧之命来杀我的卫士,而你则被孙千钧骗到了坟山,他叫我赶快到坟山古墓来救你,所以我找了根木杖就起来了。” 说着,六不和尚将木杖在地上狠狠地顿了顿。 徐天良沉声道:“那人是谁?” 六不和尚道:“我不知道,但那人带着一个铁皮面具,如果本僧没猜错,他该是武林铁面判官杜云魂。” 徐天良冷声道:“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六不和尚得意地笑笑道:“本僧不爱练武,但喜欢打听武林中的事,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徐天良眉头紧皱,满腹狐疑。 杜云魂为什么要解开六不和尚的穴道,叫六不和尚来救自己? 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来,却要多此一举? 他为何会知道自已有难? 他百思不解。 任他聪明绝顶,目前他无法悟出其中的奥妙。 “啊,对了!”六不和尚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举手在前额上一拍,“瞧我这记xìng,杜云魂有话要我传给你。” 徐天良颇感意外:“什么话?” 六不和尚想了想道:“他要我对你说,他欠你一份人情,当尽力地帮你,他和我都是你的朋友,你应该相信我们。” “我们?”徐天良更感困惑,“你是杜云魂的手下?” “胡说八道!”六不和尚大声嚷道:“本僧独来独往,独字号,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也没有任何人是本僧的手下。” 徐天良沉缓地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六不和尚歪起头道:“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照说罢了。” 徐天良眼中陡地闪过一道棱芒:“你爱多管闲事?” 六不和尚像是受了委曲似的,将木杖往地上一扔:“我要是不管闲事,你就在石屋里出不来了。” 徐天良心弦一震,没有答话。 不管怎么说,六不和尚确是救了他一命。 此时,孙千钧身子一动,哼了一声。 徐天良急着道:“快拿下他手中的铁匣子。” “哎!知……道了。”六不和尚一阵子手忙脚乱,从孙千钧手中抢过铁匣子。 徐天良警告他:“别乱动铁匣子下的板扣,这里面装的是!” “本僧知道。”六不和尚打断徐天良的话道:“这是天雨银花断魂针铁匣,里面装有六百六十六支见血封喉的银花断魂针。这种铁匣子共有三种,小的一种,装一百八十九支银花断魂针,中型的一种,装三百三十三支,孙爷今天日间已在长街用过了,这是大型的一种,针数最多,威力最大,缺点只有一个,不好隐藏容易出事。” 徐天良冷沉地哼了哼,耸耸肩。 被击昏的孙千钧苏醒过来,当他的目光触到满脸疤痕,充满着冷森杀气的徐天良的脸面时,全身一阵哆嗦,面无血气。 六不和尚忿忿地道:“孙千钧,你真不是人!竹笠大侠救你一命,替你保住了镇江码头,你居然恩将仇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加害恩公,你害他也就罢了,竟然连本和尚也要一起加害,真是伤天害理,天良泯灭,人xìng全无,离兽不如……” 孙千钧一古碌从地上爬起来,跪着对徐天良道:“恩公饶命!小的一念之差,实是因爹爹命我诛杀一切想见他的人,出于无奈,还望恩公明察。” 徐天良没说话,冷厉的目光像利刃刺向孙千钧的脸。 他这一次说的话,又是真是假。 孙千钧见徐天良没答话,立即扬起手,自扇耳光:“我该死!我该死!” 他扇得很认真,用力“叭叭”的响声连接不断,脸面立即红肿起来。 “是该死,真该死!”六不和尚叫嚷道,随着有节奏的耳光声,跺着脚,“用力些,打!打!打!” “好啦!”徐天良冷声轻喝。 “恩公饶过我了?”孙千钧顿住手,睁着眼问。 “带我去见你爹。”徐天良沉声道。 孙千钧眼皮一挑,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回话,也没有动身。 六不和尚大声吼道:“喂!听见没有?竹笠大侠叫你带他去见你爹!” 孙千钧没理睬六不和尚,却对徐天良道:“你要是不答应不杀我,我决不会带你去见我爹。” 徐天良胸中升起一团怒火。 卑鄙无耻、yīn笑狡诈的小人。 他冷冷地笑笑,笑容中含着无比的狠dú与冷酷:“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 六不和尚跟着道:“本僧至少有十种刑罚,可让你开口。” 孙千钧闻言,居然浅浅地一笑:“错骨分筋、搜刮枯肠、万蚁啃脑……你们的刑罚比这三大酷如何?本爷武功虽然不佳,但熬刑的能耐,却自信称得是天下第一。” 他原形毕露,露出一副泼辣的憎恶嘴脸。 徐天良怒不可遏,出指点在他胁下,又化爪在他关节上一抓:“好!就让你先尝尝错骨分筋的滋味。” 孙千钧跪着的身子,往地上一倒,微闭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六不和尚瞪圆了眼,右手掌直摸着后脑,神情颇似有些惊讶。 徐天良脸色凝重,牙齿紧咬,面容可怖已极。 孙千钧身子开始弯曲,渐渐地关节骨头凸出,四肢变了形,接着浑身抽搐颤抖,脸上的肌ròu也在痉挛。 错骨分筋法是武林三大酷刑之一,早被武林禁用,知道这种酷刑手法的人不多,能忍这酷刑痛苦的人则更少。 徐天良不相信孙千钧这种人,能忍受错骨分筋的痛苦。 六不和尚也不相信。 汗珠从孙千钧额头上滚落下来,从他变形的体形上,那种撤骨钻心的痛苦可想而止。 然而,他没有哼叫,没有求饶,那痉挛的脸上居然还接着那丝微笑。 徐天良震怒了。他冷哼一声,又骄起了二指,冷漠地道:“你能忍,我给你再加一道搜刮枯肠!” 他yīn沉着脸,二指缓缓伸出,指向孙千钧的肚腹的丹田穴。 孙千钧眼中一道畏死的光一闪而灭,突然开口道:“你出手,我……就会死,而我……死了,你就永……远别想见……到我爹……” 他脸上的那丝笑容消失了,表露出的是万分痛楚的神情。 但,徐天良的手指也因此顿住。 孙千钧说的是实话。 他内力有限,如果在错骨分筋酷刑的同时,再加上搜刮枯肠dú刑,他就会死,他死了,怎能找到孙贵富? 徐天良不觉感到为难。 “阿弥陀佛”六不和尚一旁发了慈悲心,“竹笠大侠,看他怪可怜的,你就饶了他吧。” 徐天良扭头看看他道:“你想替他讲情?” “不,不,不。”六不和尚一连几个“不”字,“你不是一定要见他爹吗?要见他爹,他就不能死,他不能死,你就得饶了他。” 徐天良咬咬牙,默然片刻,手指倏出点在孙千钧身上,复又一掌,拍开了他的穴道。 六不和尚合掌胸前,低呼一声:“我佛慈悲。” 孙千钧从地上坐起,举袖揩去额上的汗水,静静地望着的徐天良。 在如何保护自已xìng命的这份能耐上,他远远超过了对手。 徐天良冷声道:“只要你带我去见你爹,我不杀你。” “好,我这就带你去。”孙千钧爽快地答应。 徐天良眯起眼:“你不怕我食言?” 孙千钧道:“你决不会食言。因为如果你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个不守信用的人,刚才早就答应我了,何必要这样逼我。” 徐天良无奈地道:“我实在是小看你了。” 孙千钧站起身:“谢谢夸奖,不过,你还要作一个保证。” 徐天良眉头一皱:“还有什么保证?” 孙千钧瞧着六不和尚:“保证你这位同路人不杀我,同时,你们事完之后,将天雨铁匣子还给我。” “行,行”还未等徐天良开口,六不和尚已抢着答应道,“他不杀你,我当然更不会杀你。这铁匣子,不能吃不能穿,放在身上又惹麻烦,完事后我自会还给你。” 六不和尚的口气,依然已把自己与徐天良当成了一伙。 徐天良至如此,也只好无可奈何,来一个默认。 他默然地,但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要能完成祖圣命,这些小节已无关紧要。 孙千钧得到保证后,抖抖衣襟,挪动了脚步。 孙千钧领着徐天良和六不和尚,出了坟山古墓,趟向后山场。 后山上,怪石林立。 石间,有几座孤立的坟堆。 孙千钧绕到一块山崖石下。 一堆乱石,乱石中一个坟堆。 孙千钧在坟堆前站定。 没有墓穴墙,没有石碑。 表面上看去就是一个早已被人遗忘了的荒坟堆。 四周是死的世界。 没有风,没有声息。 偶而山崖上几声夜鸟啼鸣,坟草中小虫卿卿,才使人感觉到这死的世界里,依然有生的存在。 孙千钧拨开坟堆荒草,将一块石头往左一移,坟堆缓缓地陷下一块,露出一个洞。 “二位请,我爹就在这里面。”孙千钧指着黑漆漆的洞口道:“就是这里!” 徐天良做个手势,示意孙千钧先进去! 吃一堑,长一智,他已有了古墓穴的经验。不会再轻易上当。 孙千钧弓身钻入洞中。 徐天良和六不和尚跟着钻了进去! 眼前一个小山洞。 原来假坟堆就修在小山洞口上。 徐天良紧贴在孙千钧的身后,往洞里走,洞不大,很窄小,但洞道很长,有三十余丈深。 洞底又有一个小洞,洞口被一道石门挡着。 孙千钧隐蔽在左洞壁内的绞盘,石门打开。 又是一个小山洞,比假坟堆下的山洞还要小。三人这么一站,占据了洞内一半的地方。 洞里还有一个洞,洞口依然有一道石门。 孙千钧点燃了洞壁上的火把,然后对徐天良道:“我爹就在里面。” 徐天良冷声道:“开门。” 孙千钧缩缩鼻子道:“你答应过我的话。” 徐天良截断他的话道;“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孙千钧走到右壁拨动绞盘机关。 石门滑开,门里透出一缕微弱的光亮。 “爹!人有看你来了。”孙千钧朝洞里喊了一声,然后对徐天良道:“请。” 洞里传来一个苍老而微微发抖的声音:“让他进……来。” 徐天良问六不和尚:“喂,会使这个铁匣子吗?” “会,当然会。”六不和尚举起手中的铁匣子道:“只要将铁匣子下的扳扣一扣,哩哩哩,几百支银花断魂针会就shè出去了。” “哎”孙千钧晃动着身子,惶恐地道:“和尚你答应过不杀我的,可不要乱来。” 徐天良道:“你拿着铁匣子对准他,他要耍什么花样,就用dú针shè死他。” “好。”六不和尚高兴地道:“这真好玩,哎!你可别乱动,你乱动,我手指一抖,铁匣子走了机关,可别怪我。” 孙千钧闻言,果真不敢动。 徐天良对他道:“我进去了,如果你爹不在洞中,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就准备死吧。” 说罢,他大步走入了石洞门。 “喂,你坐下来。”六不和尚手中的铁匣子对准了他,“你不就是耍花样,你耍花样,我就扣铁匣板扣。” “别……我坐,坐就是。”孙千钧乖乖地在洞门旁坐下。 六不和尚在洞门的这一旁坐下,双手捧着铁匣子对着孙千钧:“你小子怎么派两名卫士来杀我?” “我没有啊。”孙千钧故作惊讶地道:“有这么回事?” “哦,没有。”六不和尚道:“我只是这样想而已。这天雨铁匣,你是从何得来?” 孙千钧想了想道:“实话告诉你吧,这并不是真正的天雨铁匣,只是在下的仿造品。” 六不和尚蓦声道:“仿造品?了不起,真了不起,这铁匣构造奇巧,要装六百多个弹簧,建六百道shè槽,六百多个shè孔!” “其实说穿了也并不难,这铁匣子分外壳、内壳、里档!” 两人闲着没事,聊上了天雨铁匣的制作。 六不和尚的手指在僧袍的掩护下,灵巧地在铁匣盖上拔弄着。 徐天良此刻已进入第三个小洞里的内石屋里。 一个看上去六旬以上的瘦小、精瘦的老头,弓着身子坐在石床上。 按照主人提供的情报,此人正是他要找的孙贵富。 不过,据情报所说,孙贵富武功极好,还要在赵百万之上,但为何他如此精神沮丧,目中浑浊无光,全然不像个习武之人? 难道其中有诈? 他目光迅即扫四周。 此时,他才发觉这间石屋极窄小,长不过九尺,宽不到六尺,就像师博说的那种天牢里,关死囚犯的牢房。 房内,一张石床,除此而已,没有任何像样家俱。 床上,一床破棉被。床下一只瓦罐,一只木碗。 这根本不像是个有准备的避难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他暗自猜疑! 此时,老头问话了:“你是谁?” 老头问话时,并没有抬起头。 徐天良冷声反问道:“你可是孙贵富?” 老头低沉地道:“正是老朽。” 徐天良跨前两步,压低声道:“我是圣命使者,替皇祖亡灵讨债来了。” 孙贵富缓缓地抬起头:“终于来了,老朽等待这天已经很久了。” 第四十三章 金陵藏宝 徐天良凝视着孙贵富良久,道:“你有准备就好,无须我多费手脚。” 孙贵富眼中闪出一种困惑不解的神情:“是千钧带你来的?” 徐天良嘴角扯动了一下:“是的。” 孙贵富似是不信:“他会带你来?” 徐天良冷冷地一哼:“他不能不带我来;” 孙贵富脸上肌ròu一抖:“哦?” 徐天良冷声道:“你那宝贝儿子,他怕死。” “他不是我的儿子!” 这一回轮到徐天良困惑了。 孙千钧怎会不是他的儿子? 但,他没有问,这与他的使命无任何关系。 他沉声道:“请把你该jiāo的东西jiāo出来。” 孙贵富端正了身子,脸上透出一片肃穆的神情:“请使者将房门关上。” 徐天良退后数步,将小房房门掩上。 孙贵富脱下外衣,把贴身穿的内纱衣脱下,然后叠好,双手捧过头顶,颤抖着声音道:“请圣命使者接衣。” 徐天良跨步向前,接过内纱衣,收入腰间囊中,冷厉地目光盯着孙贵富。 孙贵富轻叹口气:“皇祖亡灵有何旨渝?” 不知为什么,徐天良突然间觉得,这个老人非常的可怜。 他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染下,居然没有回话。 孙贵富睁大了茫然无神的眼睛,道:“背叛皇陵者,杀无赦。” 徐天良扁扁嘴:“不错。” 孙贵富微闭起眼,喃喃道:“终于……来了,报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一个人能逃的掉,应…该,应该!” 他的自语是轻微的,温和的,没有后悔,也没有恐惧。 他突然睁开眼,沉静地道:“老朽全都已准备好了,请问使者,旨令是否全家诛杀?千钧是否已经毙命?”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绿芒。 有其子必有其父! 孙贵富这模样也是伪装的,务必小心谨慎,切勿上当。 徐天良淡淡地道:“没有,旨令并没有要我诛杀你全家,除非是你抗命……” 语音未落,孙贵富猛然从床上跃起,扑向徐天良。 果然有诈! 徐天良引身急退,侧体拔剑。 剑尚未出鞘,手已倏然顿住。 他反应的灵敏超过常人,拔剑时已发觉孙贵富的一扑,对他根本毫无威胁。 孙贵富身体离床,晃了几晃,便扑倒在地,轰然的响声,说明这是实实在在的ròu体击地的声音。 徐天良怔住了。 看情形,孙贵富好像是已经双脚瘫痪,武功尽失。 他既已失去了武功,反抗则毫无意义,他为何还要故意这么做? 孙贵富在地上挣扎着,那模样像是还要扑向徐天良。 徐天良趋身上前,弯下腰去! 为了防万一,他先点住了孙贵富的神蔽穴,然后扣住了他的脉门。 孙贵富无力的抖动了一下身子,立即瘫软下去! 徐天良将他提起放到床上,此时才发觉,他微盘的双脚已经萎缩,干瘦的就像两根细小的干柴。 他把他的手脉,立即发现他已有严重中dú的迹象。 这是为什么? 出于好奇心,他没有立即杀他,而只是定定地瞧着他。 孙贵富浑浊的瞳仁里闪过一道光亮:“我已经抗命了,是否全家诛杀?” 孙贵富再已沉不住气了,陡地抓住徐天良的手,嘶哑着声音道:“杀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丧尽天良……的逆子!” 刹时,徐天良已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他沉声问:“是他下的dú?” 孙贵富默默地点点头,眼中粹然滚落两行泪水。 徐天良胸中一团烈火,蓬地燃烧起来。 “孙千钧这个畜牲,居然能对自己的父亲下dú?” 孙贵富颤声道:“是……的,他不仅是我亲生的儿子,而且……他娘过世太早,从小就是……我把他抚养大的,没想到……” 徐天良脸上冰屑密布。 孙贵富躇然挥手抹过脸上的泪,抬起头来,望着徐天良。 他眼中还闪着丝丝泪花,但强自抑住,说道:“五年前,一次酒醉后,我无意中向他透露了金陵宝藏图的事,于是,他便开始向我打听。我身为皇祖侍卫,怎能做出背叛皇陵的事,但狠狠地斥喝了一顿。罚他跪了一天一夜,不允许他再提及此事。” 徐天良板着脸,静静地听着。 孙贵富继续道:“此后,他果然再没有提到这件事,我当时还以为他已改过了,心里很是高兴了一阵子。但,没多久,我发现在练功时,总是有些提气不上,起初还未在意,后来情况愈来愈严重,这才知道自己中dú了。” 徐天良冷声道:“你中的西域无果花dú。这是一种慢xìngdúyào,dú粉无色、无味、无气,加拌在饭菜中,很难令人防范。” 孙贵富叹口气道:“使者所言不错,老朽中的就是这种dú,是孽子暗地里下在饭菜和茶水中的。我发觉太晚,武功已大打折扣,孽子趁机制住我,逼我jiāo出金陵藏宝图,我不肯,他便挑断了我的脚筋,把我关在地窖里……” 徐天良瞳仁深处,闪起了绿色的亮点。 孙贵富仰面望着屋顶:“他怕别人发现,所以出个主意,向外人声称我已死,却把我悄悄地藏在了这里,他继续向我下dú,用各种酷刑逼供。他每七天只来一次,送一瓦罐水,七个掺拌了dú的馒头,而且每一次都要变一个新花样来折磨我,他说,他不达到目的,就要一直这样折磨我到死。可是我还不能死,因为金陵宝藏图还没有jiāo出去,皇祖亡灵的圣命使者,还没有出现……” 他的声音在石屋中低低地回dàng,那样真诚,又那样惆怅,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恸。 徐天良的心引起一种共鸣。 自已是否也像被困在石屋中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孙贵富? 孙贵富最后颤声道:“终于,圣命使者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徐天良突然心一动:“你怎么能认定我圣命使者的身份?就凭我一句替皇祖亡灵讨债的暗语?” 孙贵富眨了眨眼:“不,凭你这张火烧伤疤的脸和赵百万的死。” 徐天良眉头一挑,满脸困惑。 孙贵富似对徐天良,又似自语道;“当年我们九人奉命盗走了金陵宝物之后,分画九张藏宝图各自藏在身上,按计划原是将九张藏宝图,分九路送jiāo皇祖,不料途中遇变,皇祖驾崩,飞骑大将军传下密令,命我九人改名换姓,携带各自的藏宝图躲起来……” 徐天良神情冷漠,表面上似乎没注意这些话,但实际上却是在认真地听。 这些内幕,西门复没与他讲过,徐沧浪也没有与他讲过。 “没多久,飞骑大将军又以皇祖亡灵的名义下令追杀我们九人,理由是我们背叛了皇陵的誓言,私藏了这批用以东山再起的金陵宝藏。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冤枉。其实,我们九人都是忠心耿耿地执行皇祖的命令。” 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们。 那道飞骑大将军的密令,一定是假的。 徐天良的心念跟着孙贵富的话,在闪跃。 只有一个例外,除非孙贵富在说假话。 但,徐天良认定,孙贵富说的是真话。 因为,他知道孙贵富中了西域无果花的dú,而且中dú的程度已使他陷入了一种神经无法控制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适合的环境,加之他的脸和言语的刺激,孙贵富体内的无果花dú粹然迸发,使他处一种幻觉状况,因而说出了这番内幕。 这是西门复等人未所预料到的。 “我们九人都知道中计了。不知是谁在其中欺骗了我们,目的显而易见,是为了这批金陵宝藏。此时,情况是很严峻的,金陵盗案东窗事发,朝廷在通缉我们九个巨盗,而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亡灵又下令组织追杀我们九个叛贼……”孙贵富说到这里,话音顿了顿,张口喘着粗气。 徐天良知道他体内无果花dú气已经攻心。他想了想,伸出右掌按在他的神道穴上。 一股内力,从神道穴注入了孙贵富体内,将dú气暂时逼住。 孙贵富已不由自己控制,继续道:“我们九人经商议后,决定再次改名换姓,隐藏起来,以逃避这场劫难,待以后再向皇祖亡灵解释其中缘故。光yīn似箭,弹指之间,三十多年过去了。朝廷没有抓到我们,皇祖亡灵组织也没有找到我们,我们都以为这场劫难已经过去了。” 徐天良目光闪烁着闪忽不定的光芒。 “想不到五年前的一个夜晚,突然接到了项皇祖亡灵的密令警告。那是一张盖着皇祖先帝碧玉如意印的杏黄纸!” 徐天良心弦陡然一震。 “那纸上写着:圣命使者火烧疤脸上,替皇祖亡灵讨债,玉面狐赵百万死日,便是登讨债之时。钦此。” 徐天良恍然大悟。 难怪主人下令,一定要赵百万府前,公开索取内纱衣,并逼他自尽。 这个计划在五年前就已经制定好了。 五年前,他已注定要变为一个火烧疤脸人。 他有一种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愤怒,而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是皇陵的人,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孙贵富说话舌头打团:“我当时非常的害怕,没想到皇祖亡灵三十年后……还能找我们,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我们九……人,才知道相互更改的姓名和隐藏的地点。” 徐天良眉头深深皱起,上牙咬住下唇。 “一天夜里,我喝……了很多的酒,千钧那畜牲陪着我喝,我喝……多了,不知不觉之间露出了金陵宝藏四个字,于是,圣命使者还没有来,我就中dú……”孙贵富声音嘎然中止,一双死灰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明白,他的生命就像一盏干枯的油灯,马上就要熄灭了。 他解不开无果花打年累积在他体中的dú,他无法救他。 他是皇祖亡灵旨令中要杀的人,他即使能解他体内的dú,也不能救他。 他同情他,但决不心软。 人都是要死的,像他这样的人,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他扬起了手掌。 孙贵富抿着嘴,挣扎着道:“答应……我,杀了那……逆子!” 他虽已神知纷乱,但却能意识到生命最后时刻已经到来。 徐天良沉静地道:“不行。” 孙贵富喃喃道:“为……什么?” 徐天良极不情愿地道:“因为我已向他作过保证,不杀他。” 孙贵富仰面向上:“苍天为……何如此不公?不……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时末到……”徐天良yīn沉着脸,掌往下压去! 孙贵富脸上蓦地绽出一丝微笑:“请圣命使者转……呈皇祖亡灵……孙贵富并非有意背叛皇陵……” 徐天良一掌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孙贵富微笑的脸上,清清流下两串泪水。 徐天良收回掌,默默地退后一步。 孙贵富头一歪,扑倒在石床上,已然毙命,但身子却在慢慢地缩小。 徐天良静静的观看着。 他知道,这是无果花dú在他体内的最后反应。 渐渐地,孙贵富四肢缩在一起,头扎到膝盖上,两只手握着拳拢在一起,那形态就像一个女人腹中的胎儿。 他怎么个模样来的,又怎么个模样去了。 其实,他完全是无辜的。 他效忠于皇祖,忠实于皇陵,替皇祖亡灵保存了三千年的金陵宝图,结果却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哀哉悲哉! 但,此刻他却显得这样平静,脸上依然是那一丝会心的微笑! 徐天良心中充满了疑团。 看样子,孙贵富是忠心于皇陵的,可主人为什么要把他作叛逆处置? 这项计划策划已久,为何今日才付诸实施? 曾听师傅徐沧浪说过,他执行杀手使命,是要处置皇陵的七个叛贼。 七个,为什么只是七个? 另外两个难道…… 他如同掉人五里云雾之中。 徐天良带满腹的疑团,退出到石屋,顺手把门掩好。 这座石屋,将是孙贵富的棺材。 洞口石门旁,六不和尚还在与孙千钧聊着天。 徐天良走出石门拨动石壁机关,让石门闭上。 这个里洞,将就是孙贵富的墓穴。 他扬手一掌,击在机关绞盘上,绞盘碎了,石壁也陷下一块。 这道石门,除了用zhàyào外,已无法再将它打开。 “你……”孙千钧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徐天良冷沉地道:“将它毁了。” 六不和尚捧着天雨铁匣子站起身道:“你将它毁了,洞里如何出进?” 徐天良可怖的脸上透出一股冷森的寒气:“这个里洞,已无须要出进了。” 孙千钧脸色微变:“我爹怎么啦?” 徐天良冷冷地道:“他已经死了。” 孙千钧惊讶地道:“是你杀了他?” 徐天良缓缓地道:“不是。” 他并没有说谎。 如果他刚才不一掌击拍孙贵富的天灵盖,孙贵富也会死,只不过死得要痛苦得多,他那一掌,是为了减少孙贵富的痛苦而拍出的,并不是杀他。 孙千钧困惑地道:“你没杀我爹,他怎么会死?” 六不和尚chā嘴道:“若本僧猜得不错,他是自杀而死。” 徐天良摇摇头:“也不是。” “噫!这就奇怪了。”六不和尚皱着眉头道:“你没杀他,他没自杀,他怎么会死?” 徐天良眼中闪出狼眼似的绿光,盯着孙千钧:“他是中dú死的。” 孙千钧脸色突地变得惨白,故作镇定地道,“中……dú而死,是他老人家自己下的dúyào?” 徐天良声音冷得令孙千钧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是有人下dú。” 孙千钧打了个冷酸。 “有人下dú?”六不和尚翘起嘴唇道:“我不相信,在这石洞里,有谁会下dú?” 徐天良肃然地道:“有人在他的馒头里下了dú。” “不……”孙千钧喃喃道:“不会有这……种事。” “事实如此。”徐天良道:“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了西域无果花dú粉。” “哟!”六不和尚嚷道:“这是一种慢xìngdúyào,要是这dúyàodú发身亡,至少得要几年时间才行。” “不错。”徐天良咬咬嘴唇道:“孙贵富已中dú五年了。” 孙千钧的脸扭曲了。 六不和尚忿忿地问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下的dú?” 徐天良沉声道:“是他的儿子。” “妈的!”六不和尚怒声骂道:“禽畜不如的畜牲,本和尚要杀了你!” 他说着,身子一扭,手中的天雨铁匣对准了孙千钧。 “六不和尚。”孙千钧急声道:“你答应不杀我违背诺言的人,将他受到报应,会死得很惨的。” 六不和尚眯起眼道:“我说过不杀你吗?哎,好像没有说过呀。” 他摇摇手中的天雨铁匣,手指触到匣底的板扣。 孙千钧靠在石门上,惶急地嚷道:“臭和尚,你居然说话不算数!孙爷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变个厉鬼也要找你算帐!” 六不和尚跺跺脚,眉毛一挑道:“哟!本僧记起来了,我确实是说这么一句话,只要你带竹笠大侠来见你爹,我不杀你,而且还要把手中的铁匣子jiāo给你,对不对?” 孙千钧忙道:“对,对,你正是这么说的。” 六不和尚扭脸对徐天良道:“儿子dú死老子,天理难容,不杀他,本僧难消心头之恨,要杀他,本僧又已说过不杀他,这样,就只好请你杀了他。” 孙千钧脸色倏变,抢着道:“竹笠大侠,你也说过……” 徐天良冷声截住他的话:“我说过不杀你,自会遵守诺言!” “哎!同路人。”六不和尚道:“我是出家人,多少得讲点信用,你神秘兮兮,来历不明,杀了他也无关系,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孙千钧脸皮扯动着,歪着嘴唇:“你算什么出家和尚?言而无信……” 徐天良冷厉地沉喝一声:“别再说了,人无信不立。六不和尚,将天雨匣jiāo给他,咱们走。” “气死人了!”六不和尚跺着脚道:“信用害死人,不讲信用又不行。死小子,便宜你了。” 六不和尚说着,将铁匣往孙千钧手中一塞,转身就走。 小洞很窄,六不和尚跨出一步,便和徐天良挤在了一起。 孙千钧刚接过天雨铁匣,眼里即闪过一抹dú焰。 洞里如此窄小,本就无回旋余地,洞口只能容一个出去,而六不和尚偏又抢步与徐天良撞成一团。 此时若发出铁匣子里的银花断魂针,任他二人是神仙、阎罗,也得丧命。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忽听六不和尚道:“不好,那小子若扣动天雨铁匣板扣,咱们岂不完……” 话音未落,孙千钧已急急扣住了天雨铁匣扣。 嗡嗡噬睹一阵银花断魂针的出匣声。 “快闪开”六不和尚大声叫嚷,往左侧一跳。 徐天良站着没动,脸上接着一丝冷笑。 若是银花断魂针真的shè来,他两人怎能闪避得了? 孙千钧捧着天雨铁匣,瞪着一双惊楞的眼睛,缓缓地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银花断魂会全都shè入了自己的胸腹内? 六不和尚扭转了身,张嘴道:“孙爷,这可不是本僧要杀你,这是你起心不良,害人终害已,自己找死,怨不得谁了” 当铁匣子掉落在地上,弹上几弹,滚到了徐天良的脚旁。 徐天良一脚踏在铁匣子上,将这只险些要了他xìng命玩意儿,踏成了碎铁片。 他踏着碎铁片,缓缓转过身,目光投shè到孙千钧身上。 孙千钧已经死了,脸都变成了黑色,身体呈双膝曲跪状,头搁在石门上,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不孝之子跪在父亲的灵前仟悔,乞求原谅。 孙贵富若有在天之灵,九泉之下也该暝目了。 六不和尚瞧着徐天良,笑嘻嘻地道:“你好沉得住气。” 徐天良冷哼一声:“将铁匣盖上的反顺标记倒置过来,这一招雕虫小技,瞒不过我。” 六不和尚呵呵笑道:“阁下好眼力!” 徐天良冷声道:“将铁匣盖上的反顺标记倒置过来,不但需要熟悉铁匣的结构,心灵手巧,而且还需要相当火候的功力,你和尚的能耐可真不小。” 他抓起竹笠,大步走出小洞。 “哎!”六不和尚追了出去,“改铁匣盖上的标记,还须要内力,我和尚怎么会一点也不觉得?” 徐天良没有答话。 两人钻出荒坟堆。 徐天良一脚将草丛中的机关石踏碎。 从此,这座坟堆,再也没有人能从暗洞中出入了。 空中,显出了一轮浑圆的明月。 月光依旧冰凉,冷清,给人一种哀伤之感。 徐天良执着竹笠对六不和尚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对我有何企图,今夜我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六不和尚嘿嘿地笑道:“你要去哪儿?” 徐天良冷声道:“我去哪儿,那是我的事。我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你不要再跟着我。” 六不和尚扁着嘴道:“我跟着你,只是闲着无事,想找个热闹。” 徐天良淡淡地道:“可我只想安静。” 六不和尚搔着后脑:“难道我这个和尚,就让你这么讨厌?难道你不会像今天夜里一样,需要别人帮助?” 徐天良冷沉着脸道:“我觉得你讨厌极了,我无须你的任何帮助。如果你再跟着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对你不客气。” 六不和尚显然被激怒了,他瞪圆着眼道:“好!我不跟着你,可你也别跟着我!” 徐天良冷冷地一哼:“我不会跟着你的。” 六不和尚歪着嘴嚷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本僧要去华山云封观,你别跟着我!” 说罢,转身登登登登地走了,脑后还掷来一连串不明不白的怒骂声。 徐天良凝立片刻,冷冷地笑笑,带上竹笠走向后山坳口。 在后山坳口的余家小屋里,他将接下第三道旨令。 山坳口的土堆子下,一栋破屋。 这就是余家屋。 时间接近黎明,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大地被黑暗笼罩着,昏黯一片。 余家屋内闪着一点豆灯般的光亮。给人一种yīn森森如入鬼域之感。 徐天良立在明月前,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与前两次接受旨令一样,堂屋里没有人。 一张香案。 一盏油灯。 一张杏黄纸。 另外,还有一个小木盒。 徐天良走至香案前,双膝跪下,毕恭毕敬地了个头。 他从身上取出孙贵富jiāo出的内纱衣,放入小木盒,然后抓起了杏黄纸条。 刹时,他双眼惊呆了。 第三个目标……华山云封观青云道长。 华山云封观! 六不和尚不是说要去华山云封观么? 是撞巧,还是其中有蹊跷? 徐天良弄糊涂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默然片刻,转身走出屋外。 山坳外,几缕晨暖缠绕着冒出天际。 一阵淡白裹着浸肌露雾的晨风吹来,yīn寒如刺,徐天良禁不住皱起眉头。 鸟鸣此起彼落,愈来愈密。 晨暖泛红光,愈来愈亮。 徐天良猛一甩头,大步登上了上山的路。 对他来说,路只有一条,没有选择的余地。 余家小屋里。 油灯熄灭了。 香案旁多了一高一低的西子庄的左右护法,钟奉法和伍护法! 两人从木盒中取出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纱衣。 钟奉法道:“庄主果然料事如神。” 伍奉指道:“倒看有多少人要打这金陵宝藏的主意?” “这小子能否坚持到底?” “我看他决过不了第六关。” “如果是这样,庄主就得……”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yīn鹫的冷笑。 第四十四章 (此处缺2页) 黄土道上,走来了一个人,是个女人。 他并没在意,仍低头啃着馒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女人背着包袱,行色匆匆,也没有注意到徐天良。 女人走进招风酒店。 立即响起了小二的吆喝道:“客官,里面请!” 其实招风酒店根本就没有什么里外,仅一个对着大门的店堂,堂内五张四人座位的酒桌子。 女人进店,挑张靠门边的桌子坐下,把包袱搁在桌上,要了四个馒头和两样小菜。 看模样,她不打算在店内待多久,吃顿便饭就走。 突然,马蹄声得得,尘土飞扬。 四骑快马,由北往南急驰而来。 马从银杏树旁驰过,尘土掩住了徐天良的身子。 四骑快速奔向招风酒店,那架势像是要一头冲进店里去“咳”人立,马嘶,打个旋儿,四骑骤然疑住。 “好骑术!”徐天良暗自一声喝彩。 “哎呀呀!什么风把焦大爷给吹来了?” 招风酒店掌柜的亲自从店里跑出来迎接。 “哈哈哈!”焦大爷一甩长袍,从马鞍上跃了下来,左手的马鞭往赶来的店小二手中一抛,右手搭上了掌柜的肩头,“无事不登三宝殿……” 显然,这位焦大爷与掌柜是老相识了。 徐天良本不会理这此事,但此刻灰尘刚刚散开,他看见焦大爷向掌柜呶呶嘴,绽出个yín笑,做了个下流的动作。 原来招风酒店也干这种买卖? 他们想要害谁? 他心念闪动之间,目光自然瞟向店内。 目光触到了坐在门旁酒桌边的女人,他心弦陡地一震,神经刹时绷紧了。 钱小晴? 这个背包袱的女人是钱小晴! 她怎么不在魏公府? 她逃离了魏公府? 她来这儿干什么? 她为何不回铁血堡? 一时间,各种念头,各种疑问,涌上心间。 掌柜引焦大爷四人进了店门。 钱小晴有些心事重的模样,倚着桌子,眼光望着北面的官道。 徐天良心中犯疑:难道她在等人? 她在等谁? 他突然间很想知道。 店小二给她送来了馒头,她急忙抓起就啃,看模样已是饿坏了。 掌柜在柜台旁,低声嘱咐着店小二。 焦大爷四人一边喝着茶,八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居然全然不觉,眼光仍瞧着北面的官道。 徐天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店小二给她送来了小菜。 此时,北面官道涌来了一群人。 八名青裤、紧身密短褂、虎皮靴的青城派弟子,跟在青城派少主屠龙神剑霍长青的身后,走向招风酒店。 钱小晴的脸色倏然一变,急忙低下头来,埋头吃菜。 徐天良心一紧。 难道霍长青要找钱小晴的麻烦? 他咬住了嘴唇,默然沉思:要不要管这挡子闲事? 招风酒店里出现历来不曾出现过的情况,店堂bào满了。 两名店小二加上个掌柜的,在店堂里跑来跑去招呼。 钱小晴匆匆吃了几口菜,将馒头往包袱里一塞,立即出了店门。 她没走官道,窜上路边,从徐天良身旁走过。 徐天良心扑腾一跳,把竹笠压得低低的。 钱小晴跳过路边草丛,向那片树林子里走去,店内走出了焦大爷四人。 焦大爷望着钱小晴走向树林,嘿嘿一笑,朝其余三人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 焦大爷四人从徐天良身旁掠过。 店内又走出了霍长青一伙人。 霍长青yīn沉着脸,做了个手势,青城派弟子立即散开,围向小树林。 霍长青弹身而起,闪人路边草丛中不见。 掌柜和两个店伙计也从店内走出。 店伙计道:“掌柜的,他们都没付钱呢。” 掌柜望着小树林,担心地道:“唉,只要不闹出人命,咱们就算是幸运了。” 徐天良霍地站起,两眼灼灼发亮。 他已拿定了主意。 这挡子事,既然让他撞着了,他就不能不管。 小树林里。 钱小晴耸耸背上的包,腰囊间取出一只小瓶子。 这瓶子里装的是“百日醉花香粉”。 只要将这花粉洒在地上,身后追来的人闻到花香,便都会昏迷倒地,百日是夸大其词,但昏睡三天没问题。 这三天里,她便可以从从容容的逃脱霍长青的追搜。 她伸手去揭瓶盖,忽然,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她头额冒出冷汗。 她颤抖的手指拨弄着瓶盖,可怎么也拨不开。 该死的掌柜这个下三滥的东西! 她意识到,自己中道了,一定是掌柜在菜中下了dú。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这也难怪,因为她的心思,全放在对付霍长青身上,没想到这位焦大爷竟会买通掌柜害他。 往日,她决不会中这种道,即使中了也能自己迅速解dú。 今日却不相同,她发觉太晚,又因奔波累,yào力已尽发,要解也来不及了。 她只觉一阵手脚酥软,瘫倒在地。 “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传入她的耳中。 刹时,她顿觉全身冰凉,两眼星火直冒。 糟糕,一定是那四个色鬼。 焦大爷四人出现在她的身旁。 “大哥,这小姐倒也知趣,往这林子里跑,省了咱们不少麻烦。” “兴许这小姐看上了大哥,故意往这里跑,也说不一定。” “瞧模样,这小姐一定是个骚货,准够劲!” “我着……” 焦大爷手一摆,阻住三人的议论:“少嗦!扒光了她的衣服,让大哥试一试,不就知道?陆文巡风!”陆文呶着嘴,退后几步。 鲁武和郝汉笑嘻嘻地弯下腰来,抓住钱小晴的肩头。 钱小晴急了,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此刻,她又希望霍长青一伙人赶快出现。 鲁武yín笑道:“大哥,这小姐真漂亮。” 郝汉噜着嘴道:“你这话可别说得太早,谁知那里面是不是也有这么漂亮?” 鲁武怪声道:“瞧这模样,我敢保证里面比外面要漂亮十倍、百倍。” 郝汉嘻笑道:“你都已看过了?” 焦大爷厉声道:“尽说些屁话,快动手大哥熬不住了,快……” 话还未说完,陆文一声嚎,跌进林内,栽倒在焦大爷脚下。 鲁武和郝汉的手凝在钱小晴胸前。 焦大爷脸色倏变,双目喷火,怒声道:“谁敢坏俺神锤焦老大的好事,给我滚……” “滚”字才出口,霍长青和八名青城弟子已跃入林坪。 鲁武和郝汉,立即放弃钱小晴,弹身跃起,两柄铜锤已从腰间拔出。 焦大爷、陆文、郝汉和鲁武四人,八只铜锤对着霍长青。 霍长青冷冷一哼:“你们干的好事!” 鲁武抖抖手中铜锤:“混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找死,可怨不得咱大爷。” 陆文和郝汉同时吼道:“快滚!别坏了大爷的好事,饶尔等一条小命!” 霍长青冷然一笑:“蛤蟆坐在牛屎上,好大的口气!” 他缓缓地拔出chā在背上的长剑,手一挥。 八名青城派弟子立即移步,按八封坎、离、兑、震、器、干、坤、昆八个方位,将焦大爷四人围住。 焦大爷脸色变了。 对方八名手下移步迅速,布阵熟练,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八把奇角相依的长剑,布下了一张充满杀气的剑网。 遇到强敌了! 焦大爷皱起浓眉,沉声道:“阁下是谁?” 霍长青微昂起头:“霍长青。” 焦大爷脸色变了变,低头道:“阁下就是青城派少主屠龙神剑?” 霍长青见对方已有怯意,更是得意地道:“不错,青城派屠龙神剑霍少主便是在下。” 陆文、鲁武和郝汉刹时也变了脸色。 青城派屠龙神剑在江湖上,果然有些名气! 钱小晴稍稍放心下来,现在至少不会被焦大爷这四个色鬼侮辱了。 焦大爷垂下手中的铜锤道:“原来是青城派霍少主,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主见谅。” 霍长青鼻孔缩了缩,冷叱一声,没有回话。 陆文一旁讨好地涎笑着道:“霍少主看上了这小姐,咱们兄弟让给霍少主就是。” 鲁武瓮声瓮气地道:“霍少主,这小姐又白净又丰满两腿修条,一身泼辣劲,保准过劲。” 郝汉接口道:“瞧她眉心和那胸脯,我敢向少主保证,这是个原封货,还没有……” 焦大爷挥手打断他的话,一齐抢起了脚步。 霍长青手中长剑一横,冷声道:“就这么走了么?” 焦大爷怔了怔,问道:“霍少主还有何吩咐?” 霍长青冷冰冰地道:“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你们对这件事总得有个jiāo待。” “这姑娘是阁下的朋友?”焦大爷浓眉一皱,脸色顿时凝重。 他明白,问题来了。 鲁武歪歪嘴嚷道:“喂,你没弄错吧,她既然是你的朋友,在招风酒店里,她为什么没与你打招呼?再说……” 霍长青截住他的话道:“自断一臂,然后再滚蛋。” 鲁武和郝汉同时喝道:“霍长青,你不要以为我们关东神锤四煞就那么好欺侮!” 陆文也扁着嘴道:“霍长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霍长青仍是淡淡地道:“丢一条胳膊,总比丢一条人命好。” 焦大爷翘翘嘴道:“你以为凭你的能耐,能杀得了我们兄弟俩。” 霍长青冷哼道:“只要jiāo上手,你就知道屠龙十三剑式有没有这份能耐。” 他说得十分自信,很有把握。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信,只要有了自信,不管有没有绝对的把握,在气势和心理上,已是压倒了对手。 焦大爷显然被霍长青的气势所压倒,迅即地向陆文、鲁武和郝汉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声下气地向霍长青道:“咱们兄弟行走关内外,凭的是八只铜锤,少一只都不行,铜锤丢了尚可打造,这抓铜锤的手臂断了,接也没法子接上去。还望霍少主开恩,给咱兄弟一条活路,这再生之德,终身难忘。” 霍长青铁青着脸,无动无衷:“本少主言出必行,决无反悔之理。” “霍长青……”鲁武瞪圆了眼。 陆文和郝汉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铜锤! 霍长青长剑挑起一串剑花,冷森森地道:“你们还是自行断臂的好,若本少主动手,要的就不是你们的手臂,而是你们的命。” “妈的”鲁武一声怒骂,就要动手。 “放肆”焦大爷突然一声斥喝,挥手阻住鲁武,叹口气道:“我们兄弟不是霍少主的对手,只得认命了。” 霍长青冷声道:“这是报应,快动手吧。” 焦大爷做了个手势,四人相对而立,垂着手中的铜锤。 霍长青垂下手中的剑,冷眼看着四人,脸上是一片不可一世的冷傲。 焦大爷眨眨眼,陡然喝道:“动手!” 八只铜锤一齐扬起,但并非击向手臂,而是飞向了霍长青。 霍长青悚然一惊。 这四个跳梁小丑,胆子居然不小! 他虽然吃惊,但反应极快,手中长剑挑起,一招泰山屠龙的剑式,已应手而出。 八只铜锤jiāo织成网,一片漫天的锤影,重重叠叠,压顶而来,锤影中闪着金芒的冷森的杀气,隐挟风雷之声。 关东神锤四煞也非等闲之辈,合四人之力,还尚难预料。 殊不知,突然间,闪着金芒的锤网露出了豁大的一个洞。 霍长青的长剑适时地从洞中穿过。 焦大爷飞身抢出圈外,一锤击退了两名阻挡的青城弟子,向林荫里逃窜。 假装与兄弟合力攻击霍长青,却趁机借兄弟攻击的机会,自身逃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保留自己的一条命。牺牲三个兄弟的xìng命,对他焦大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当陆文、鲁武和郝汉发觉被大哥出卖时,锤法大乱,都急忙收锤想逃。 在这种时候,还能收锤么。 寒芒闪处,血水飞溅。 三声相继的惨号声中,陆文、鲁武和郝汉砰然倒地。 霍长青斜跃一步,想去追赶焦大爷,却又顿住了脚步。 焦大爷已经掠入林荫里,要追已来不及了。 目光转注到陆文、鲁武和郝汉身上。 三人侧躺在草地上,被削断喉管里还“汩汩”地冒着鲜血,但都已断气。 然而,他们三人都瞪着翻白的眼睛,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死不暝目。 他们被大哥出卖而死,怎能暝目?霍长青咬咬牙,也暗自为他们不平。 蓦地,他托地往后一跃,扬起了手中的剑,两眼因惊愕而瞪得又圆又大。 “啊”青城弟子中有人禁不住发出惊呼。 躺在地上的钱小晴,也瞪圆了眸子。 焦大爷像断线的风筝,从林荫里飞出,飞向草坪。 眩目的阳光下,空中洒着一线血雨,“咯!”焦大爷在众人惊借的目光中,跌落在三兄弟的尸体旁。 林坪的草地,为之一颤。 陆文、鲁武和郝汉嘴角居然绽出一丝笑,闭上眼睛。 大哥回来了,四兄弟黄泉路上同道,他们三个自然能闭眼了。 但,焦大爷却没有闭眼,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充满着惊惧与惶恐。 那个怪物样的人是谁? 那快得不可思议的割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自己喉管的剑法,是什么剑法? 那怪物样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他死得不明不白,自不肯闭眼。但,这答案,他是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霍长青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杀焦大爷的人是谁? 他杀焦大爷的手法,与自己雷同,却又似胜过几分,谁有这份能耐? 但,他并不惊慌。 他知道,杀焦大爷的人,便不是朋友,也决不会是敌人。 他摆摆手,示意手下清理场地。 四名青城弟子立即上前,把焦大爷四兄弟尸体拖到一旁,动手开始掘坑。 他是名门正派的少主,即使是杀了十恶不赦的歹徒,也要掘个坑,将歹徒埋了,这是青城派的规矩。 最后,他目光才转向钱小晴。 钱小晴眼中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霍长青踏步向她走来。 她深吸口气,竭力保持着镇定。 她目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像一头落在狼口里的小羔羊一样,等待着命运的摆布。 霍长青在她身旁站定,凝视着她道:“钱姑娘,你中道了?” 钱小晴默默地点点头。 钱小晴想了又想道:“是少量的酥骨散。” “酥骨散?”霍长青道:“本少主有这种解yào,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就请服下这颗yào丸” 说罢,他从腰囊中摸出一粒黄色的小yào丸! 这是酥骨散的解yào,还是另一种dú丸? 钱小晴明亮的眸子泛起一层雾水。 霍长青弯下腰,盯着她道:“怎么样?” 她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相信你。” 实际上,她此时只能相信他。她已无力反抗,他若要强喂下这颗yào丸,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将yào丸塞入她口中,然后缓身站起。 她吞了一口唾沫,将yào丸吞下,然后暗中运动内力。 刹时,丹田升起一股热气,真气立即慢慢开始在体内骤集。 没错,是正宗的酥骨dú解yào,比她腰囊中的“百dú散”解yào,还要灵应。 她迅速逼体内dú气,右手悄悄地摸住了压在身下的“百日醉花香粉”小yào瓶。 该不该施放这小瓶中迷香yào物?她拿不定主意。 要摆脱霍长青这伙人,必须使用这迷香yào粉。 但是,霍长青刚刚救了她,又替她解了dú,这时施放yào粉,似有些不义之道。 看情况再说她主意已定,小yào瓶暗握在手中,弹身而起。 此时,四名青城派弟子已将焦大爷等四人尸体,掩埋妥当,回到林坪中。 名青城派弟子,呈环形将小晴围在核心。 钱小晴手指抵瓶盖,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瞧着霍长青道:“请问霍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霍长青沉声道:“奉掌门之命,请钱姑娘到青城派总坛走一趟。” 钱小晴眉毛一挑道:“你一路上跟踪本姑娘,设下种种陷井想治住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霍长青爽快地道:“是的。” 钱小晴凝目道:“请问贵派掌门要找本姑娘去总坛,有何贵干?” 霍长青沉声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突然,他话音一顿,扭脸对着林荫处,厉声道:“林中的朋友,何必藏头缩尾?也该出来露露面了。” 第四十五章 疤脸人救红粉知已 一条人影似大鹏展翅,从林荫里飞掠而来。 霍长青惊骇万分。 钱小晴花容失色。 一顶宽边竹笠掩面,那份萧杀,那份神姿,正是邯朝正阳街上,逼杀赵百万的竹笠先生。 一身流浪汉的装束,那双赤脚,那条布满疤痕的胳膊,不是狼崽徐天良,又是谁? 徐天良飘落在林坪,其位置恰恰在霍长青与钱小晴之间。 他背向钱小晴,面对霍长青。 霍长青扁扁嘴,随意地笑笑道:“是你,你来了?” 不知为什么,这位趾高气扬的青城派少主,一见到徐天良,就威风不起来了。他觉得徐天良有一种特有的神姿,令他自叹不如。 徐天良用一种变了调的声音道:“不错,是我来了。” 霍长青道:“先生在这里出现了,不知为了什么?” 徐天良沉声道:“为了这位姑娘。” 钱小晴身子一抖,显然受到极大的震动。 霍长青怔了怔,问道:“这位钱姑娘是先生的朋友?” 徐天良端然地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霍长青讶然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天良冷沉地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请霍少主放过钱姑娘。” 霍长青肃起面孔道:“不行。” 徐天良缓声道:“为什么?” 霍长青正色道:“在下是奉掌门之命在行事。” 徐天良沉声道:“贵掌门为什么要挟持钱姑娘?” “这……”霍长青yù言又止。 徐天良道:“如果霍少主说不出十足的理由,就请将钱姑娘留下。” 霍长青支吾了一会,毅然道:“先生的身分和气度,在下在邯郸正阳街上已经见过,心中十分敬佩。今天既然是先生出面,在下就实言相告。” 徐天良冷冷地道:“谢谢。” 钱小晴秀眉微微皱起。 难道徐天良就是江湖上轰传的,在邯郸正阳街上杀赵百万的疤脸人? 他怎么又变成了火烧疤脸? 她心中在充满了疑团。 霍长青道:“实不相瞒,掌门请钱姑娘去总坛的目的,实是为了找到狼崽徐天良。” 钱小晴的心格登一跳,脸色泛白。 徐天良泰然自若,镇定地道:“徐天良不是已经死了吗?” 钱小晴的心一阵揪痛,明亮的秀目之中,出现了一丝冷冷的仇意。 霍长青摇摇头道:“他没有死,听掌门人说,西子庄送到魏公府的徐天良的人头是假的。” 徐天良沉静地道:“贵掌门为什么要找徐天良?” 霍长青犹豫了,即道:“掌门人说徐天良在干一件有关金陵宝藏的事,所以……” 徐天良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青城派自誉为名门正派,难道也想打金陵的主意?” 金陵宝藏?钱小晴眼中闪过一道亮亮的光芒。 霍长青张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并不这么认为,但掌门人却说,钱姑娘是徐天良的红粉知己,只要把钱姑娘带到总坛,放出风去,徐天良就一定会在总坛出现。” 钱小晴只觉心扑地一阵狂跳,两颊飞上一片晕红。 徐天良冷冰冰地道:“你们掌门人错了,钱姑娘并非是徐天良的红粉知己,他这样做,只是白费心机。” 钱小晴闻言,如坠冰窖,周身感到一阵透骨的冰寒,脸色变得灰白。 霍长青诧异地道:“先生是徐天良的朋友么?” 徐天良冷漠地道:“不是,我没有朋友,但我了解徐天良。我说过这番话后,霍少主是否还要强行带走钱姑娘?” 霍长青为难地道:“我并非要如此,但是我若放了钱姑娘,如何向掌门人jiāo待?” “这个好说。”徐天良说话间,突然发动,一道耀眼光芒从手中曳出。 霍长青本能地侧身拔剑。 “当当当当!”短暂的金铁jiāo鸣。 耀眼的光芒在徐天良手中倏闪忽灭。 八名青城派弟子怔怔的站着,手中的剑全都已坠落在地。 霍长青的剑仅出鞘三寸,右臂上裂开一条伤口,血流如柱。 徐天良凝身直立,仿佛不曾用过。 霍长青被徐天良的剑法惊呆了,痴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受的是皮ròu之伤,敷上止血yào就会没事,现在你可以回去向掌门jiāo待了。” 霍长青似是猛然惊醒,从腰囊中取出止血粉洒在受伤的手臂上,朝徐天良笑笑道:“我很喜欢先生这种xìng格,希望能与先生jiāo个朋友,不知……” 徐天良冷声截断他的话道:“我没有朋友,也不会jiāo朋友,但冲着你这份情,日后可以饶你一命。” 霍长青楞了楞,没再说话,挥手对青城派弟子咆喝一声:“回去!” 八名青城派弟子拾起跌落在地上的剑,跟着霍长青匆匆地离开了林坪。 林坪草地上,剩下了徐天良与钱小晴两人。 两人都站着没动。 徐天良仍然背对着钱小晴。 谁也没有说话。 金色的阳光照在两人凝立不动的身上,就像两座镀了金的古雕。 多少寂寞,多少思念,多少等待,多少怨恨……而今相遇,双方竟是这般情形,怎不令人思绪万千? 饶是有杀父之仇,任是铁石心肠,都禁不住悲哀yù绝。 良久,钱小晴打破沉默,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爹?” 徐天良冷如冰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钱小晴眼中闪着泪花:“你是徐天良,怎么不明白我的话?” 徐天良沉声道:“钱姑娘,你弄错了,我不是徐天良,徐天良已经死了。” “不”钱小晴bào出一声厉喝:“徐天良没有死,你就是徐天良,你就是……” 徐天良镇静地道:“钱姑娘,千万不要武断,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好!徐天良算你装得像。” 钱小晴由于气愤,而憋红了脸道:“你敢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吗?” 徐天良霍地转过身,面向着她。 她又指着他道:“你敢摘下竹笠吗?” 徐天良抬起手,缓缓地摘下竹笠。 钱小晴顿时睁大了阵子。 好可怖的火烧疤脸! 脸庞轮廓也不对! 难道他不是徐天良? 不,不会,这流浪汉的装束,这等身手,这熟悉的姿态,怎会不是徐天良? 徐天良沉缓地道:“钱姑娘,怎么样?是不是认错人了?” 钱小晴呆呆地看着他,扁着嘴唇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徐天良凝视她片刻,道:“一定要说吗?” 钱小晴断然地点点头:“一定。” 徐天良不慌不忙地吐出四个字:“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钱小晴似不信地晃晃头:“谁?” 徐天良冷静得出奇:“宋志傲。” 钱小晴皱起秀眉:“我可从未听宋志傲向我提起过你,有你这么一位朋友。” 徐天良道:“难道他一定要向你说吗?” 钱小晴自信地道:“我这位师哥,什么事都从不瞒我。” “哦。”徐天良低哑着声道:“如果我是他新jiāo的朋友呢?” 钱小晴接口问:“他在什么地方,jiāo上你这位朋友的?” 徐天良端正地道:“望江镇望江码头。” 钱小晴脸色微变。 她在路上确实听到了,宋志傲替马大哈攻打望江镇码头的事。 难道这疤脸人说的是实话? 她想了想道:“他托你找我干什么?” “捎个口信。” “什么口信?” “叫你马上回铁血堡。” “为什么要我回铁血堡?” “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宋志傲呢?” “他已回铁血堡了。” 他只有这么说。 钱小晴眼中变换了几道光亮。 疤脸人一定在说假话。 宋志傲甘愿充当马大哈这种人的杀手,向魏公府寻仇,他怎么会回铁血堡? 那就是疤脸人要自己回铁血堡了,可他为什么要自己回铁血堡呢? 她锐利的眼光像利箭一样,shè向徐天良的瞳仁! 徐天良不敢正视她的眼光,低下头道:“我的话已转告完了,也该走了。” “慢”钱小晴急急地唤住他:“我有一事相托。” 徐天良颇感惊讶:“姑娘有事托我?” 钱小晴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徐天良想了想道:“请讲。” 钱小晴摘下背上的包袱:“有一件东西请先生过目。” 她说话时,已迅速打开包袱,将那件灰毛狼皮袄抖现在徐天良眼前。 徐天良只脑袋嗡地一响,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灰毛狼皮袄熟悉的狼的气息。 他瞳仁深处闪过一抹绿芒。 钱小晴的心弦,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急剧地颤栗着。 她牢牢地盯住他,捏住狼皮袄的左手在发抖:“这是徐天良送给我的狼皮袄,既然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保留它,请先生将它带到徐天良坟前,将它烧了。” 徐天良呆木了,伸出手却凝在半空,眼中绿芒顿炽。 “啪”狼皮袄掉落到地上。 “天良!”钱小晴猛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他脸上的肌ròu痉挛着,还在竭力地挣扎:“我……不是徐天良。” “你是徐天良!”钱小晴使劲地摇着他的手嚷着:“你虽然被烧坏了脸,又整了脸形,改换了说话的腔调,但你改变不了你的本xìng、气质和感情。你瞒得过别人,怎么也瞒不过我,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你认出你是天良了!” 他咬住嘴唇,没有出声。 不出声,就是默认。 “天良!”她扑倒在他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他没有动,没有任何反应,冷漠的脸上是一片沉静,但却有一种难于形容的迷乱,在他眼中显露出来。 她柔黄的纤手,轻抚着他脸上的疤痕,眼中淌着泪水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模样?是西门复还是闽少南?他们这样待你,也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眼前晃动着水月轩的一幕。 她贴着他的耳根道:“我知道你杀我爹是被逼的,是出于无奈,是为了救铁血堡数百条生命……” 他喃喃地道:“不……不……” 她紧贴着他:“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否则你今天就不会救我,也不会与我说这些话……咱们走吧,远走高飞,去找一个只属于咱俩的世界。我曾经说过,我已经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的人了,将永远跟着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无论你变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变心!” 她这番话,说得委曲柔顺,宛如rǔ燕呢哺,雏鸟瞅鸣,委实令人动心。 他脸色倏变。 已经连累钱振宇和铁血堡了,决不能再连累钱小晴! 他猛然推开她:“钱姑娘,请放尊重些,我不是徐天良,若让别人瞧见了,岂不要闹出笑话?” “你……”她急煞白了脸。 “告辞。”徐天良转身就走。 “徐天良,你这个没良心的!”钱小晴银牙紧咬,怒目圆瞪地叫着,“你杀了我爹,毁了我铁血堡,我一定要杀了你!” 徐天良顿住脚步,扭转头,冷声道:“如果你执意认定我是徐天良,要替你爹报仇的话,我随时恭候芳驾,不过,在找我报仇之前,你得先回一趟铁血堡。” 未等钱小晴回话,他弹跃而起,shè空不见。 钱小晴情知追他不上,只得忿忿地跺跺脚,扑倒在狼皮袄上放声痛哭起来。 片刻,她抬起头来,拭去脸上的泪水,向天空望去! 天空阳光刺目,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清丽的脸上一片坚定,咬牙道:“负心郎,我一定要杀了你,否则我怎能有脸面见九泉下的爹爹?” “好有志气的姑娘。”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赞喝。 钱小晴霍然地跃起,攸然转身。 身后一丈开外,站着面罩红纱的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 “是你?”钱小晴掠后一丈开外,看着罩红纱的造遥仙宫主廖小瑶。“是你?”钱小晴亮亮的明眸困惑地瞧着廖小瑶,“你来干什么?”她对这位被江湖人称yín宫女魔的廖小瑶,并没有什么好感。 廖小瑶盈盈笑道:“来帮你。” “帮我?”钱小晴翘起了嘴唇道:“谁要你帮我!” 廖小瑶淡淡地道:“被负心郎甩了,味道如何?” “你……”钱小晴气得粉颈上的青筋突起。 廖小瑶嘲弄地道:“他杀了你爹,你难道不想杀他?” 钱小瑶气呼呼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廖小瑶肃容道:“你知道本宫主单身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钱小晴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她实在猜不到廖小瑶在此现身的原因。 廖小瑶一本正经地道:“挑开窗子说亮话,徐天良对我也是负心郎,我来此就是为了要他的命。” 钱小晴刹时楞傻了眼。 徐天良怎么会是廖小瑶的负心郎? 廖小瑶全然不理会她的表情,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道:“是你来杀他,还是我来杀他?” 她那份神态,好像是已将徐天良搁在了砧板上,任由她俩宰割似的。 钱小晴身子一抖,急忙道:“我来杀他。” 廖小瑶缓声道:“徐天良虽是你我的负心郎,但他于你又多一份杀父之仇,由你来杀他比较合理,但是你以为你的武功,能杀得了他吗?” 钱小晴先是一怔,随即咬牙道:“我将不惜用一切手段对付他,他决逃脱不了。” “妙极了!”廖小瑶拍手道:“不过,本宫认为对付徐天良的最好办法,只有一个。” 钱小晴问道:“什么办法?” “下dú。”廖小瑶冷森森地道:“徐天良江湖经验不足,人情世故不通,用此法保准成功。” 钱小晴默然不语。 廖小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扔给钱小晴:“这是本宫的红蝙蝠魔粉,无论是将它下在茶酒饭菜里,洒在衣物和用具上,点在油灯、烛光中,都能杀人于无形,而且此dú绝无解yào。” 钱小晴捏着小纸包,面色灰白,声音凄惶地颤抖着:“他死……他死定了……” 廖小瑶冷冷地道:“我娘说过,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他该死,他应该死。” 钱小晴抿着嘴,喃喃地道:“他该……死,他应……该死。” 廖小瑶眸子里shè出两道冷芒:“你如果下不了手,就让本宫主去!” “不。”钱小晴脸上显出一片毅然赴死的无比坚定的神情。 “我去动手,请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为什么,廖小瑶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答道:“他现在正在赶往华山。” “华山?” “他将去华山云封观。” 钱小晴没再多问,抓起狼皮袄往包袱中一塞,转身就走。 她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是一名去执行杀令的人,冷酷无情的杀手。 廖小瑶目光凝视着她。 她希望她能回头,回头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钱小晴能够原谅他,她当然也应该原谅他。 但,钱小晴没有回头,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回头,便没得商量,一切都完了。 她突然摘下脸上的纱布,仰面向天跪下。 “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吧,但愿钱小晴一时心软下不了手。是的……她一定不会下手的……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钱小晴是否下dú,我与他之间的仇怨,就此一笔勾销……”她轻声地祷告着。 她的声音是柔和的,充满祈求,美丽的脸上也泛出一片善良、怜爱的娇柔之色。 她已找到了徐天良,但却下不了手,于是只好来找钱小晴,她找钱小晴下手的目的,却又是希望钱小晴能放过徐天良。 她处在爱与恨的矛盾与痛苦之中。 她忽然咬紧了牙,恨声道:“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人,我为什么偏偏会爱上他这个负心汉、疤脸鬼、丑八怪?” 她双手捂住脸,哭得很痛心,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掉落在地上。 谁能想像得到,此刻的她,竟就是使整个武林男人们谈虎色变的女魔? 小树林深处。 闽佳汝yīn沉的脸上露出一丝jiān笑。 他身边站着的是他新提拔的魏公府管家谷士羽。 此人五十多岁,瘦高个,相貌颇像死去的原管家霍枝然。 他武功不及霍枝然好,但比霍枝然多一份心计,并真心效命于少主。在眼下这种情况下,闽大公子很需要这种人。 他的对面,站着永远带着那张铁皮面具的杜云魂。 杜云魂泛着青光的铁皮面具上,永远是那种冷漠的表情。 闽佳汝yīn侧侧地笑道:“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杜云魂爽然地道:“那全是为了让你能登上魏公府王爷宝座而作出的行为,自然例外。” 闽佳汝凝目道:“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杜云魂沉声道:“我帮你,自然有我的理由,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闽佳汝想了想道:“仙霄阁神女像里真藏有一本武功秘笈?” 杜云魂点点头:“千真万确。” 闽佳汝又道:“学会了这种武功,就能独步武林,连爹爹的紫霞玄功,也不是他的对手。” 杜云魂点点头:“千真万确。” 闽佳汝眼中闪出兴奋而激动的光芒:“但愿你没有骗我。” 杜云魂道:“我不会骗你。” 闽佳汝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狂乱,仰起头道:“武林将属于魏公府,我将是武林的唯一至尊!” 杜云魂目光闪了闪道:“但愿如此。” 闽佳汝忘形地道:“在下今后如果能如愿以偿,定重重赏你。” 杜云魂目光闪了闪道:“但愿如此。” 杜云魂弓了弓身,恭维地道:“谢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哈哈哈哈”闽佳汝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流露出无限的得意。 杜云魂待他笑过之后,才沉缓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希望闽公子暂且不要追杀、阻挠徐天良。” “哦”闽佳汝惊愕地扬起眉道:“我爹也是这么说,徐天良究竟在干什么?” 杜云魂沉静地道:“我不知道。” “哼”闽佳汝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很快就会知道了,后会有期。” 闽佳汝拱拱手,带着谷士羽走了。 他已无心与杜云魂再谈下去,他的心思已全飞到府内神女像上去了! 爹爹闽少南已赶去江南杭州,如果杜云魂所言是实,他日夜渴望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梦想,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 杜云魂瞧着闽佳汝的背影,铁皮面具里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yīn笑。 笑意刚刚展开,即冻结在脸上,冷森的煞气透过铁皮面具泛了出来。 一线冷风来自脑后。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摆动身子,只是楞楞地站着。他知道谁来了。 一只油渍渍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六不和尚怪声怪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杜云魂,你让我和尚在济南八仙台楼等你!你却上这儿与闽大公子谈生意来了,未免太不讲信用了!” 杜云魂道:“请大师原谅。” “原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六不和尚拍拍杜云魂肩头道:“你可知道,在这个世上想保住xìng命,除了狡诈之外,有时候还须要讲究信用,否则,准是个短命鬼。” 六不和尚说着,收回了按在杜云魂肩上的手。 杜云魂转过身,向六不和尚施了一礼道:“大师所言铭记在心,不过,在下已在八仙台酒楼留话给大师了,该不算是失信。” “好,就算不是失信吧。”六不和尚摆摆手道:“易天凡怎么说?” 杜云魂道:“教主完全同意大师的条件,并叫在下听候大师的调遣。” “哼!”六不和尚翘起嘴道:“这个dú滑头,就派你一个人帮我?” 杜云魂仰面道:“大师是不相信在下?” 六不和尚翘起嘴道:“你这种人,信是这么回事,不信也是这么回事。” 杜云魂铁皮面具里的脸色变得异样的苍白。 他竭力保持着平静:“大师的意思,仍然是要独干了?” “唉。”六不和尚叹口气道:“青城、峨媚、黄山、华山、武当、崆峒、青龙帮、百dú帮、江淮帮、九yīn堂、白虎堂,可以说除了少林与丐帮之外,武林所有的帮派都派人在找徐天良,yù得他一份金陵宝藏,我和尚不想与你合作,看来也是不行的了。” 杜云魂眨眨眼道:“大师可知徐天良此行去了哪里?” 六不和尚毫无隐瞒地道:“华山云封观。” “云封观?”杜云魂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在下对华山颇为熟悉,可从未听说过什么云封观。” 六不和尚叹息地道:“本僧料定,徐天良此行断难完成使命。” 杜云魂晃了晃头道:“有大师相助,他怎会完不成使命?” 六不和尚道:“这一次我无法帮他,谁也无法帮他。” 杜云魂怔住了。 他已猜到了六不和尚是谁。他想不出,有什么人能阻拦得住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忽然仰面向天,对杜云魂道:“那小子完了,你也就完了,我也完了,一切都该完了!” 杜云魂心骤然一紧。 真的一切都完了么? 徐天良能否完成第三项使命? 他在华山有何奇遇? 钱小晴廖小瑶与华山小艳女白素娟,妒海生波,又起何种狂澜? 生死判官严yīn阳奉师娘之命,复出阎王宫,江湖又起什么波涛? (全书完) 《负剑少年游》全书完,请看《险恶江湖》系列第二卷 《看剑念奴娇》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雨天的蓝海)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47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