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的穿越生活》 正文 1. 归家 弘正十年秋，济阳县。 日子进入十月，老天爷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一般，淅淅沥沥的雨连着四天没有停歇过。 一片迷蒙中，一辆骡车孤零零地出现在了通往杨柳村的泥道上。 赶车的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戴着顶大大的斗笠，浓眉大眼，虽在雨天赶路，精神头瞧着却很是不错。 “二老爷，咱们快到村子口了！”突然，少年人眼睛一亮，语带欢快地喊道。 被称作二老爷的谢义信“唔”了声，相比于少年人的喜形于色，他的神情就显得过于平淡了，对于马上能回到家这件事显得好像并不开心。 “信哥。”一旁的年轻妇人似是感受了谢义信情绪的变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 谢义信回神，目光落在秦素娥白皙的瓜子脸上，心中不由地泛起一股柔情，开口道：“素娥，就要到家了。等见了爹，你先别说话，一切交给我。” 听到这句话，秦素娥只觉得满心感动，不由地偎入谢义信怀中，抖着嘴唇回道：“信哥，不管如何，我绝不要和你分开。” 谢义信点点头，心头一阵激荡，说道：“素娥，你放心，不会有人分开我们的。” 车子的另一边，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垂下了她的眼眸。 她叫王秀云，是秦素娥的女儿。 骡车前行。终于，目的地到了。 谢义信一手撑伞，一手扶着秦素娥站在了谢宅的大门口。 “来，素娥，秀云，跟我进去。” 谢家的老门子走了出来：“二老爷”当看到秦素娥母女时，他的话止住了，脸上带出了几分惊讶。 谢义信急着进去见谢老太爷，对老门子一点头，领着秦素娥母女匆匆而去。 正堂内，收到消息的谢老太爷端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他的小儿子，也就是谢义信的弟弟谢义荣。至于谢家的下人们，因为谢老太爷的命令，一个都没有在场。 谢义信带着两个女人回来，让谢老太爷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甚至阻止了女眷们来正堂。 “爹！”谢义信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谢老太爷磕了个头。 秦素娥母女也跪了下来。 饶是谢老太爷思想上已有了准备，在看到三人齐齐跪拜的举动后，眼皮仍是不可抑止地跳了两跳。 谢老太爷眯了眯眼睛，存着两分侥幸道：“义信，你带回来的是何人？” “回爹的话。”谢义信深吸一口气，答道：“素娥是我在外纳的妾室” “胡闹！”谢老太爷“腾”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斥道：“谢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谢家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谢义信今年不过三十有二，且膝下早有一儿一女，纳妾的条件当然不成立。 在谢老太爷看来，自己的二儿子显然是明知故犯。 本来谢义信准备了一肚子话，可才开了个头就被谢老太爷粗暴地打断了，一张脸霎时白一阵青一阵，解释道：“爹我纳妾是有原因的素娥她与我有救命之恩。半个月前我不慎落水，是素娥不顾自身安危救的我。要不是她，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滴水知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素娥因为救我损了名节，我又岂能置她于不顾？爹，我自知犯了家规，要打要骂随您处置，只求您留下素娥” 什么？救命恩人？ 谢老太爷听得下巴差点要掉下来。 “你掉到水里去了？” “是的，爹。幸亏碰上素娥，不然我” 谢老太爷的视线越过谢义信，朝他身后望去。秦素娥纤细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中。 这是义信的救命恩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他心中不禁疑云大起。 “爹！”就在这时，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谢义荣开口了，他使了个眼神给谢老太爷：“先请人起来说话吧。” 事先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便没有让谢家恩人再跪着的道理。 谢老太爷听懂了他的意思，咳嗽两声，道：“你们且起来。” 谢义信却不起来，垂着头道：“求爹看在素娥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让她进谢家的门。” 谢老太爷脸上的笑容因他这一句话凝固住了，过了半响，他才道：“怎么，是不是要我扶你起来，再亲自给你赔罪？” “不不不”闻言，谢义信身体剧烈的一颤，连连否定道：“不是的爹。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二哥，别惹爹生气。”眼看气氛有弄僵的趋势，谢义荣赶忙走上前搀住了谢义信的胳膊，在他耳边低语道：“爹年纪大了，咱们做小辈的，该顺着些。” 谢义信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他一起，秦素娥母女自然也起了身。 谢义荣笑着转向秦素娥，躬身作揖拜下：“这位姑娘，多谢你救我二哥一命”话到一半，他咦的一声，忽然呆住了。 “你你你不是东阳兄的妻子吗？” 二哥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同窗的妻子！ 谢义荣直瞪瞪地看着秦素娥的脸，嘴巴张成了鸡蛋的形状。 “我我”听到这句话，秦素娥如遭雷击，登时变了脸色。反射性地，她转过头，望向了谢义信。 谢义信的面色再度变得又青又白。家里有人识得秦素娥曾经的身份，这一点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面对着谢义荣和谢老太爷惊疑不定的目光，他不由地慌了，嗫嚅着说道：“三弟素娥她你” 谢老太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种不祥的预感快速袭上心头，抖着声音道：“义荣，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东阳兄这妇人” 听到谢老太爷的问话，谢义荣这才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搓搓手无措地道：“爹，我有个同窗，名唤王东阳，他他的妻子好像好像同这位姑娘不对，同这位大嫂有有几分相似两年多前，我受邀去过东阳兄家里，因此因此曾看见过她” “咚”地一声，谢老太爷躺在了地上。 见状，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 “爹！”谢义荣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扑上前抱起了谢老太爷的上半身，同时大声道：“快！去请大夫！快！” 说罢，使力掐了掐谢老太爷的人中，伸出来的手却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一般。 “爹，您醒醒，您醒醒！” 顷刻间，他已是泪水满眶。 “三弟，咱们把爹抬到榻上去。”比起谢义荣，谢义信的内心无疑更为慌乱。 一想到老爷子有可能被他气出个好歹，他整个人都发麻了，后背更是一阵一阵的直冒冷汗。 对于自己之前的决定，他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母女 “思妙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吃了饭再走吧，我让下人去你家里说一声。” “这”谢妍听得有些意动，就在她想要答应下来时，门帘一个甩动，一位小胖墩忽地冲了进来。 “大姐，谢妍姐！” “源儿，你吓我们一跳！”周思妙拍了拍胸口，瞪着自家弟弟道：“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走路慢着点，慢着点！你偏不听，要是哪儿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 才五岁的周思源嘴里应着，神情却颇为不耐，显然他并没有将周思妙的话放在心上。 周思妙摇摇头，还待再说，小家伙已抢了先：“我哥让我跟谢妍姐说，他好像看到谢妍姐的爹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谢妍眉一挑，有些讶异。 她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冲周思妙笑笑：“思妙姐，看来吃饭的事只能改天了。” 周思妙也笑，表示理解：“叔叔回来了，我就不留你了。” 周谢两家隔得近，步行不过一炷香多点的工夫。 谢妍到了家，守在二门的胡妈妈迎了上来。 “姑娘，我正要使人去周家找你呢，不想你先回来了。” “我在周家听到了爹回来的消息。” “是，二老爷到家不久。”胡妈妈说着人凑了上来，低声道：“姑娘，二老爷这回还带了两个人。” “两个人？什么人？”谢妍的脚步顿了顿。 胡妈妈的声音更低了：“是两个女人。” 谢妍惊愕：“你说的可真？” 胡妈妈点头道：“家里头不少人都看到了。” “走，去娘那。” 谢妍原本还打算换衣物鞋子的，这会儿自然顾不上了。 当下步子不停带着人往松涛院方向走去。 不料刚走出两步，从后面上来一个小丫头，一脸焦急地喊住了她们。 “姑娘，姑娘！老太爷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谢妍听得骇了一跳，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头就是个报信的，正堂内的事情就连那些地位高一点的下人都不清楚，更何况她？只好冲着谢妍拼命摇头。 好在胡妈妈是了解情况的，于是忙扯了下谢妍的袖子，说道：“姑娘，先去探望老太爷要紧。” 谢老太爷住在东南角的一个小院里，面积不大，三间上房和两间厢房。伺候的也只有家仆谢四一人。 五年前谢宅扩建完毕，谢义信兄弟三人想把最奢华的院落安排给谢老太爷住，却被老太爷拒绝了。 谢老太爷的理由很简单，他只有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的院落。他是当家人，一言九鼎，至此便在这小院安顿了下来。 谢妍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站了六七个人。小小的客厅，因为这几个人，空间一下少了许多。 “妍儿！”谢三奶奶眼尖，看到谢妍的那一刻便冲她招了招手。 谢妍赶紧走过去。 谢三奶奶问道：“你娘呢？没同你一起来？” 谢妍低声解释了一句：“我才从外面回来，还没见过我娘。”顿了顿，道：“三婶，祖父怎么样了？” 谢三奶奶刚想回答，她身后冒出来一个小脑袋，愁眉苦脸地说道：“妍姐姐，爹不让我和娘进去。要不你进去看看？” 谢三奶奶拍了下女儿的脑袋，说道：“瞎出什么主意？好好在这里呆着。” 谢妍冲堂妹谢丹笑了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卧室里，谢家请来的陈大夫正小心地为谢老太爷把脉。 谢家兄弟俩个，一会儿看看床上的父亲，一会儿看看大夫，满是焦虑。 “陈大夫，我爹他到底什么情况？”终于，谢义信忍不住了，开口询问道。 陈大夫抬了下眼皮，皱眉道：“恕我直言，老太爷这是一时急怒攻心才晕倒的。人上了年纪，本就不能大悲大怒等下我给老太爷施上两针，记住，以后千万别再刺激到他了，不然即便是请最好的太医过来都没有用。” “是是是。” “有劳大夫。” 陈大夫施完针，又开了张方子，然后在谢义荣的陪伴下出了房间。 外面的人早等急了，一看见他们出来便都围了上去。 “陈大夫，老太爷怎么样？” “老太爷醒了吗？我们可以进去探望吗？” “你们不要心急。”陈大夫耐心地回道：“老太爷目前的情况还算不错，不过他需要静养，进去的人不宜过多。” 陈大夫说完后，谢义荣一锤定音：“行了，别都围着大夫了。屋里有我和二哥在呢。冬梅，你和二嫂她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我让人再找你们。” 冬梅是谢三奶奶的闺名，虽然谢三奶奶也很想进去了解下情况，可既然谢义荣发话了，她也只有遵照的份。 腿一弯说道：“老爷，你辛苦了，我晚些再过来。” 谢二奶奶朝卧室方向看了看，眼中闪过失望，强笑道：“三弟，有劳你们。” 面对着谢二奶奶，谢义荣客气了些，点头笑道：“二嫂，爹这儿有我们。你当心身体。” 谢妍低着头安静地听着长辈们的交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祖父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出了院子，谢三奶奶笑着邀请谢妍母女：“二嫂，妍儿，你们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谢二奶奶手抚着肚子，摇头道：“不了，三弟妹。你看我也不大方便。” 谢三奶奶也是顺嘴一问，见谢二奶奶没答应，便领着女儿走了。 待谢三奶奶母女走远了，谢妍伸手挽住母亲，轻声道：“娘，我陪您回去。” “好。” 这两句话之后，母女俩一路上便再没有开口说别的。 沉默着一直到了松涛院门口，谢二奶奶这才像是醒悟到了什么似的，问谢妍道：“妍儿，你不是去了周家吗？” 谢妍答道：“周家哥哥看到爹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谢二奶奶了然地点点头，又挤出抹笑道：“我也是才知道你爹回来，还以为你爹他会晚回来些日子”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谢妍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清楚母亲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按照父亲本来的打算，他还要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会归家，可现在离他回来的日子还有好几天，他却带着人回来了，这说明带来的人对他很重要。 “娘。”谢妍嘴巴轻轻蠕动：“如果，我是说如果爹他带回来的是他新纳的妾，你会怎么办？” 谢二奶奶一听，神情僵了僵，道：“你也认为你爹带回来的是妾？”说完，不待谢妍回话，顾自又接了下去：“我就说，好端端地哪会带着女人进门？要是他纳的妾，那便说得通了。” 这话让谢妍听得鼻子发了酸。 原来母亲早就想到这个答案了。也是，到底是父亲的枕边人，对他的性情再熟悉不过。 谢妍心头难过，涩声道：“娘，爹要纳妾就让他纳吧。左右你还有我们。” 男人要纳妾，就好比天要下雨，根本拦不住。女人与其撒泼哭闹不准男人纳妾，还不如平静接受，过好自己的日子。 谁说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过活呢？ 如果有可能，谢妍想把她内心这些最真切的想法一一讲给母亲听，可碍于时代和身份的限制，她此刻能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 但令她没有料到的是，就是她的这一句话，竟引得谢二奶奶在怔愣过后掩面哭了起来。 谢妍看着她，泪水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妍儿，娘让你看笑话了。”好一会儿，谢二奶奶才终于收住了泪，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谢妍擦去腮边的泪，不赞同地摇头：“母女之间，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我只心疼你。” “妍儿”谢二奶奶再度落泪。 “娘，咱们哭也哭过了，爹的事情就不想了好吗？” “好，娘听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寻死 谢老太爷在床上幽幽醒来，出声道：“水水” “爹，您醒了？” 伴随着这声惊呼，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谢老太爷的上半身。 从昏沉中转醒，谢老太爷的神智尚未清楚，转了下脸，茫然道：“谢四？” “是我，爹。” 熟悉的声音让谢老太爷渐渐恢复了清明，睁着眼，他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您刚才晕倒了，都是儿子不孝。”谢义信满脸愧疚。 “是义信啊” “爹，您先喝口水。”谢义荣端着茶盅走了过来。 谢老太爷喝完水，谢义荣又拿帕子替他擦拭嘴角，一面问道：“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人老了，身子骨不像从前了”谢老太爷叹息一声，感慨道：“是人，都要过这一关的。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谢义信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飙了出来，哑声道：“爹，您打我吧。” “义信，你三弟说得是怎么回事？那妇人究竟什么身份？”谢义信的话让谢老太爷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我原以为你”把拐带人 妻四个字艰难地咽下，说道：“看她的年纪她难道真的是” “爹，三弟没有看错。”谢义信此时哪敢迟疑，飞快说明道：“素娥以前的确是三弟那位同窗的妻子，但对方去年就病逝了。若素娥还是还是我万万不会纳她为妾的” 好歹是读过书的人，他还不至于做出罔顾人伦纲常的事。纳有夫之妇为妾，怎么可能？ 说到最后，谢义信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丝委屈之色。 谢老太爷松了口气。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好。 “这么说，你带来的那个妇人是个寡妇？” “可她到底救了您儿子的命。” 谢义信知道谢老太爷的意思。让寡妇进门，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说秦素娥是他救命恩人的原因。 只因他清楚地知道，若不如此，秦素娥一定没有机会进入谢家。 果然，在他有意的提醒下，谢老太爷的面上浮现出了犹豫的表情。 谢老太爷觉得，知恩不报非君子。可是让一个寡妇进门这代价又有点大。 谢家好不容易因为出了个举人而在整个济阳县里排上了名号，要是寡妇进门的事儿透露出一丝半点 谢家会不会沦为笑柄？ 谢老太爷脑子里的思绪闪电般转了两圈，有了决定：“义信，纳妾的事你不用想了，谢家人不能自毁门风。这样，你请她进来，我好好同她说，金银财宝，田亩房产，凡是我谢家有的，尽随她拿去。” 救命之恩，当然要报。但怎么报，也要讲究方法。反正把人纳进门的方式，他坚决不能同意。 谢家门风高于一切。 谢老太爷这么一说，谢义信当即苦了脸。 有心再求吧，怕又引得老爷子发病，要不求吧，已经答应了心爱之人。 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他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接话之际，谢义荣开口了：“二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爹说得在理，我们谢家好不容易积累了点名望，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我”谢义信身体一颤，还是有些不死心，抬起头看向谢老太爷，面带祈求说道：“爹，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吗？素娥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糊涂东西！”谢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岂不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那王家人呢，能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心一提，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慌道：“你怎么把她带回来的？王家人没拦你？” “没有没有。”谢义信连忙安谢老太爷的心，解释道：“素娥早和王家人没关系了。王家族长见利忘义，谋夺了素娥亡夫留给她的财产，素娥被逼无奈，两月前便带着女儿离开了王家。” “竟有这种事？”谢老太爷大为诧异，可随即又是怀疑。族人死了，族长不但不维护孤儿寡母，反而借着血缘名分欺凌她们，这怎么想都有些想不通啊！置阖族声誉于不顾，真是一族之长能做出来的事？ 谢义信不知自己的话正被怀疑，还以为谢老太爷起了怜悯之心，忙又说道：“爹，我不敢欺瞒您。素娥母女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可怜了。她们两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今后的生活” 谢老太爷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行了，去请她进来。”说罢，闭起了眼睛。 谢义信一看谢老太爷这副模样，知道再求情已是无用，只得苦笑着应下：“是，我这就请她来见您。” 他一走，谢老太爷对谢义荣道：“你暂且回避一下。” “是，爹。” 谢义荣离开后不久，谢义信带着秦素娥来到了屋子里。 因谢义信早已向她透露了谢老太爷的想法，秦素娥这一路走来都是两脚发飘，脑袋发胀。 及至到了谢老太爷跟前，她仍旧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谢老太爷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狠狠冲谢义信瞪了一眼。再转向秦素娥的眼神中，比先前多出了一分不喜。 不过他久经世故，即便心中不喜也不会表现出来。秦素娥是谢家的恩人，他就更加不会表现出来了。 “你救了义信，我还没道谢呢。” “您客气了。”反应过来的秦素娥连忙行了一礼。 谢老太爷笑得和蔼：“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 谢老太爷笑笑没有再劝：“你的情况，我听义信说了。你夫家人那边的确做的过了点，你娘家人呢，他们知道你从王家离开了吗？” “我娘家离得远，再说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们做的什么营生？” “做点小买卖，卖卖包子什么的” “可有自己的铺面？” 秦素娥低下头不说话了。到了这会儿，她要是还听不明白谢老太爷的打算，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金银铺子这些东西当然好，她也的确很动心，可比起她进入谢家后能得来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老太爷太小看她了。以为她会被这点子东西迷惑住？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 “老太爷，我也不求别的。娘家人有娘家人的日子，我一个出嫁女，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曾想遇上了信哥”秦素娥说着朝谢义信那边看了眼，嘴角弯弯上翘，整个人仿若浸在蜜中：“信哥他真的是个好人，很照顾我，也很照顾云儿，说句不害臊的话，我们娘俩已经离不开他了老太爷，我求求您，求您让我跟了信哥吧。我知道谢家的规矩，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同二奶奶争的” 说完，她跪了下来。 谢老太爷毫不动容，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秦素娥救命恩人的身份，他早就拉下脸了。什么叫已经离不开他了？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也敢在他面前说？ 好个没家教的女人！ “按理说，救命之恩大于天，咱们谢家怎么报答你都是不为过的。可你说的进门之事，恕我实在无法答应。” “为什么？”谢老太爷的话好像一盆冷水，把秦素娥泼了个透心凉。 她呆呆地道：“我只是想和信哥在一起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谢老太爷想给她留点脸面，不愿把话说尽，只重复道：“除了这一条，别的要求你尽管提。银两，铺子，房产，我谢家必不吝啬。” 秦素娥哭了：“老太爷，我不要这些！” 谢老太爷神色依旧淡然：“你若想求得后半生的依靠，我谢家也会尽力帮忙。不是我谢广弘说大话，在济阳县，谢家人还是说得上话的。” 秦素娥浑身发颤，她不是笨蛋，谢老太爷的后一句话中隐含威胁，如何听不出？ 她张张嘴刚要开口，身侧传来谢义信有些嘶哑的声音：“爹！” 听到这一声呼唤，谢老太爷因秦素娥而积压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双目通红，喝道：“你给我住嘴！” 谢义信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秦素娥身体摇晃，目露绝望，哭道：“老太爷，我来之前就发过誓了，绝对不会同信哥分开！您要赶我走，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命”字刚说出口，她就朝着右侧一面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夜话 秦素娥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谢老太爷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谢妍院里的胡妈妈被谢四急急地叫了过去。 “外头怎么了？” 耳听到响动，谢妍放下手中的书，朝送茶进来的小娟问道。 小娟把淡绿色茶盅往花梨木桌上一放：“老太爷院里的谢四来敲门，找的胡妈妈。我瞧他神色，像是发生了急事。您说会不会是老太爷” “不会。”谢妍摇头：“不然谢四不会只找胡妈妈。” 小娟俯身：“姑娘，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 谢妍挥挥手：“算了，等胡妈妈回来，一切就明了了，不差这点工夫。” 她是主子，她说的话，做下人的自然不会违逆。小娟很有眼色地退出了里间。 谢妍这一等，却是等了一个时辰多。 胡妈妈回来时，满头的汗水，衣服也湿漉漉的，得知谢妍还在等她回话，忙急急叫小娟传话。 谢妍披着头发，趿着鞋从屋里出来：“妈妈回来了。”目光从胡妈妈汗津津的脸庞上划过，吩咐小娟道：“你去打盆热水来，让妈妈洗一洗。” 胡妈妈眼眸中透出笑意，嘴上却道：“倒让姑娘麻烦。” 谢妍笑笑不说话。 “姑娘，你猜我干吗去了？”胡妈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给二老爷带来的女人处理伤口去了。” 伤口？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谢妍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胡妈妈详详细细地讲起了事情经过：“谢四不单叫了我，还叫了管厨的王婆子家的大儿媳妇秋月。我和秋月一进谢四让我们进的屋子，唉呦呦，吓得魂儿都差点没了。那女的躺在床上，满头满脸的血，额头右边，诺，就这个位置，好大的一个窟窿。后来靠近看了，才发现她还有气息，神智也有” 谢妍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这是不要命了？ “她这是自己撞了柱子？” “不是柱子。我偷偷问了谢四，说她撞了墙。” “好好的，怎么会撞墙？” 胡妈妈说道：“谢四没有说。” 谢妍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谢四没说，那就表明他也不知道。 “妈妈，那屋里就你们三个人吗？没别的人来瞧过？” 问到这个，胡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小声嘀咕道：“怎么没有？二老爷守了好长一会儿工夫呢。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到这里，她猛然醒悟，赶忙闭上了嘴巴。 谢妍勾起唇角，好似没有注意到胡妈妈言语上的僭越：“看样子，那个女人撞对了。我爹心疼她呢。” 胡妈妈张张嘴，想要说点话反驳谢妍，脑海里却突地浮现出了二老爷谢义信那张流泪的脸。 违心的话最终咽了回去，她舔舔嘴唇，说道：“姑娘，二老爷许是一时糊涂。日子长了，他就知道谁是真的好了。” 谢妍笑了笑，她还不至于蠢到和胡妈妈讨论男人的本性：“妈妈，你今日辛苦了，回去歇息罢。” 胡妈妈“嗳”了声，出去了。谢妍叹了口气，身体往侧一靠，倒在了引枕上。 小娟踌躇着走上前，胡妈妈带来的消息让她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则是不平。 “姑娘，我看她就是成心的！她要是死在了我们谢家，人命关天，那我们就是有几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说的不错。她若死在谢家，对整个谢家而言，可是天大的麻烦了。”谢妍递过去一记赞赏的目光，小娟的话令她突然萌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摩挲着枕头低语道：“真要寻死的话，上吊，抹脖子这些都比撞墙管用多了。可见，她不是真想死的。用这种手段也不知她要达成什么目的莫不是祖父不同意她进门？” 小娟面色一变，睁大着眼惊呼道：“要真是那样的话，她这一撞，老太爷岂不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呵呵，即便她不寻死，祖父也不见得不会同意。” “啊？姑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谢妍嘴边浮上一丝讥诮，说道：“爹终归是祖父的亲骨肉。爹如果铁了心要纳妾的话，祖父难道还能拦着？” 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她可不相信祖父会真的依照家规将她的父亲赶出家门去。 骨肉亲情，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割舍的？ 幸好，她和母亲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这样的结果早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唯独没想到的是，父亲带来的女人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谢妍心里不禁拿对方和自己的母亲做了下对比，结果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晚，谢妍因为有点担心母亲的处境，睡得很不踏实。 但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睡好觉的。 事实上，谢家的主子们，在这一个晚上，集体失了眠。 谢老太爷的院子里，此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远远地传来打更声，已经是三更天。 谢老太爷披着外衣半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雾气氤氲中可以看到，他的眉间锁成了一个重重的川字。 “吱呀”一声，门开了，谢四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老太爷，二老爷说他不放心，要在那儿守着。” “随他去。”当着老仆的面，谢老太爷丝毫不掩饰他的厌倦和失望：“那妇人刚在他跟前撞了墙，他舍得下才怪。” 谢四走到了床边：“老太爷，这都三更了，您是不是歇先一会儿？” “不歇了。”谢老太爷摇摇头，往嘴里灌了口茶：“等到五更天，你请三老爷过来一趟。” 谢四点点头刚要应下，门外头突地响起了敲门声。 “爹，是我，义荣。” 谢老太爷吐出一片茶叶：“义荣？快进来。” 谢四打开了房门。 “义荣，你也没歇息？” 谢义荣苦苦一笑：“爹，出了这种事，我怎么睡得着？” 谢老太爷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谢义荣打量了会谢老太爷的神色：“爹，您打算怎么办？应了二哥他们？” “不应不行啊！”谢老太爷很无奈地说道：“逼死人命的罪，我们谢家可担不起。” “她自己撞的墙，和谢家有何干系？” 谢义荣不是不明白谢老太爷说的这一点，但心里到底还是生了怨怼。 “二哥也太糊涂了些。”他忍不住加了一句。 要在往常，谢义荣早被谢老太爷当面斥责了。同胞手足，你就这样说你二哥？ 可此刻，谢老太爷却像是耳聋了一般，不仅没有责怪谢义荣，反而点点头赞同道：“他这是安生日子过久了，想要找事呢。” 谢义荣低头沉默不语。 谢老太爷扫了他一眼：“义荣，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交待你。” “什么事？”谢义荣疑惑道。 谢老太爷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那妇人死也要留在谢家，我哪能不成全她？只一样我还不放心，你去王家那边打探打探，一切是否真如你二哥所言？还有那妇人的娘家” 既然决定让人进门，该考虑的就都要考虑进去，也免得到时出岔子。 “爹，那万一二哥所言不属实” 谢老太爷冷笑：“不属实岂不更好？叫王家人领了那妇人回去，与我们谢家再无干系。若他所言属实于我们谢家，也不过是一张卖身契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下人？ 谢义荣跑了趟桃花镇。 王氏一族在桃花镇上算是大族，他没费多大工夫就打听到了秦素娥夫妇的事情。 秦素娥的离开确实和王氏一族的族长有关系，但里头的原因却不是谢义信说的谋夺财产。 被谢义荣请喝酒的当地人是这样说的：“王秀才的娘子啊，啧啧，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实在是好逸恶劳，不敬公婆，人还不安分。王秀才死了三个月都不到，她就张罗着下家了，亏王秀才在世时待她那么好。” “下家，谁这么倒霉被她看上了啊？” “你也觉得那人倒霉啊？我告诉你，秀才娘子看上的不是别人，是族长的长子，未来王氏一族的族长。” 谢义荣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说族长能不恨吗？祸害人都祸害到他儿子头上去了。这不，一个多月前，联合王秀才的父母兄弟，将秀才娘子和她女儿俩人一起赶出去了。” “不对啊，把她赶出去说得通，可她女儿不是王家人吗？” “秀才娘子要死要活的，王家人怕啊，只好让她带女儿走了。听说走的时候还让她带了自个儿的嫁妆。一个不守节的寡妇还能带走她之前的嫁妆，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 谢义荣替对方斟了杯酒：“那这样说来，王家也算厚道人家了。秀才娘子有嫁妆傍身，何处不可去？” “可不是吗？听说她回娘家那边去了。” “娘家？” “嗯，离咱们桃花镇不远，就隔壁的房山镇。” 谢义荣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房山。 等他回到杨柳村，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爹，我都打听清楚了。二哥带来的这个女人唉！一言难尽呐！” 谢老太爷目中瞳孔一缩，道：“怎么？” “我那同窗，也真正是个可怜人。娶来的妻子不是个过日子的不说，人也不安分还有” 谢义荣说着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与王东阳同窗一场，此时是真的替他感到难受。 谢老太爷皱眉：“义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谢义荣期期艾艾地道：“爹，我说了您可别生气。我在房安镇那边打听到，秦素娥就是二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根本根本就不会水，是以” “逆子！” 谢老太爷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啪”一声，一只茶盅动了动，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爹，您消消气，消消气。” “去，把你二哥叫来。” 秦素娥丝毫不知自己的底细已被谢家人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因为受伤的缘故，她这几天一直没有下床。 她的伤其实不大严重，毕竟那晚她是控制好了力道的。 但她的女儿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娘，还痛吗？” 王秀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一想到母亲也会离自己而去，她就止不住的害怕。 秦素娥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娘没事，你别担心。” 王秀云低头咬了咬唇。 这一次，秦素娥觉察出了不对劲，问道：“云儿，怎么了？” 王秀云摇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云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秦素娥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扳女儿的身子。 “娘！”王秀云眼角微红，终于抬起了她的脸庞：“我就是就是难过，怕你也离了我去你那会儿怎么不想想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素娥舒了口气。她抬起手替女儿捋了捋垂下的发丝，一面笑道：“傻孩子，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你也看见了，你爹死后王家人是怎么待我们的。只因你是个女儿，你那狠心的祖父祖母就由着你叔叔霸占我们家的财产，还把我们赶了出来，让我们连个能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孤儿寡母的，要不是遇上你谢叔，我们可就” 秦素娥叹息着止住了话头。 王秀云目露茫然。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虽然父亲死后的那几个月让她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可由于之前被保护得太过，现在的她依旧听不大懂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 “娘想说什么？”她问道。 “你还记得赵红吗？从前你和她俩个玩得最好了。” 王秀云点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赵红？那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渐渐淡了下来。是前年还是去年呢？ “你不是说从去年起就再也没见过赵红她娘了吗？我现在告诉你，赵红娘让赵红爹给休掉了。” “啊？！” “赵红娘被休后回了娘家，不久之后便被她娘家人卖进了深山老林。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娘，你是说你是说外祖父外祖母也有可能”王秀云终于明白过来，吓得紧紧地抓住了秦素娥的手。 “谁知道呢？”秦素娥语含讽意：“我虽是他们的女儿，比起儿子来，却又差得远了。我不是说他们会把我卖掉，但总归人心隔肚皮，娘不能不防。”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娘带了我回房安，却没有马上回外祖家住的原因？” “是啊，好在碰上了你谢叔。”秦素娥没告诉女儿的是，如果没有谢义信，她最后还是会回去娘家。因为镇上的地痞混混已经盯上了她们娘俩。 除了牢牢抓住谢义信，跟着他进入谢家，那时的她已别无他法。 王秀云晕晕乎乎地离开了秦素娥的房间。 “我得好好想想”她边走边这样对自己说道。 “妍姐姐，你看我爹给我买的风筝好不好看？”忽然，风中传来了小女孩又甜又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秀云不禁抬起头，朝高高的天空望了过去。 那里，一只精致的大蝴蝶正扇动着它美丽的翅膀，翩翩起舞。 王秀云的双眼迷离起来。蝴蝶风筝，好像从前爹也有给她买过呢。真漂亮 “咦，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听到这一声，王秀云愣住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在原地站了那么久，久到风筝的主人也发现了她。 “我我是王秀云”醒过神来的她怯怯地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王秀云？”说话的小姑娘，粉底暗蔷薇花的短襦搭配粉紫色长裙，娇娇俏俏，扑闪着大眼睛走了过来：“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家里新买来的下人？” “你说我是下人？” 一听这话，王秀云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怎能这样胡说八道？” “你想干吗？”谢丹被王秀云的态度吓了一跳，一把扯住了身旁丫鬟的衣服。 见状，王秀云深吸几口气，握住拳头说道：“我不是下人，我是”谢叔带来的客人这几个字还没出口，她背后响起来一道女音。 “丹丹，你在那儿做什么呢？还放不放风筝了？” 王秀云猛地一个转身。 立时，一位少女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十三四岁的年纪，脸庞秀美，肌肤雪白如玉，着一件鹅黄色撒花衫子，嘴角噙着抹笑意。 她是谁？谢叔说过他有个十三岁的女儿，难道就是她？ 王秀云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告状 王秀云认出了谢妍，同样地，谢妍也认出了她。 早有下人把王秀云和秦素娥的关系透露给了她听。也是因为知道了两人的母女关系，她心头的疑惑才得以解开。 原来是寡妇带着个女儿，怪不得有撞墙那么一出。 这年头，寡妇再醮和接收寡妇都是要被人指指戳戳的。祖父看重脸面，也难怪他不同意了。 “妍姐姐！” 看到谢妍，谢丹好像找到了组织一般，飞快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嘟起嘴告状道：“她刚才瞪我，瞪得可凶了！” 谢妍好脾气地安慰道：“人家无缘无故瞪你做什么，定是你眼花瞧错了。走，咱们放风筝去，别浪费了这难得的好天气！” “我瞧错了？”谢丹到底年纪小，听谢妍说她眼花，她就当了真：“好吧，我们玩去。” 手拉着手，姐妹俩从王秀云的身边走了过去。期间，谢妍目不斜视，恍若没有看到王秀云这个人。 这倒不是她傲慢，也不是她故意为之，实在是她和她无话可说。 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瞧在王秀云眼里，谢妍的举动就是另外一番解释了。 望着谢妍离开的背影，再联想到早前听到的知书达礼，文静乖巧之类的评语，王秀云心中不禁嗤之以鼻起来。 这就是谢叔的女儿？说她鼻孔朝天，目中无人还差不多。 哼！你不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甩甩衣袖，走掉了。 谢妍陪堂妹在花园里玩的工夫，谢二奶奶也陪着谢三奶奶在说话。 后院的女人，不比男人，等闲出不得门。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就只能像现在这般，女人对女人，坐在一起拉家常。 女人们要是聊起家常里短来，那是多少时间都不够的。从丈夫到儿女，从衣服到首饰，什么都可以成为她们的谈资。 可今天的情况却和往常有些不同。 “二嫂，二哥有没有同你说那个女人的身份？”东拉西扯了半天，谢三奶奶终于问了她最为在意的事情。 谢二奶奶犹豫了下，道：“只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谢三奶奶又问：“你信吗？” 谢二奶奶笑笑：“你二哥说的话，我自是信的。” 谢三奶奶哼了一声：“你啊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看你，我说的就是实话。” 谢三奶奶盯着谢二奶奶不说话。 谢二奶奶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扭了扭身子，道：“喝茶吧，这是今年新采制的。” 谢三奶奶一听顿时气乐了：“啧，多新鲜呐！敢情我没喝过新制的茶？” 谢二奶奶嗫嗫：“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顺嘴那么一提。你要实在不爱喝，我叫人再去沏一壶来。” “你”谢三奶奶被噎的差点说不上话来。扬扬下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道：“我的好二嫂嗳，你这装糊涂的本事可真够高的！” 谢二奶奶还是笑。 谢三奶奶翻了个白眼，端起了桌上的茶盅。 人家不愿说，她也没办法。 一杯茶喝完，谢三奶奶起了身：“二嫂，不打搅你了，我这便回去。” “行，我送你出去。” 谢二奶奶送人到了外间，还想再送点路，让谢三奶奶给拦了：“你我之间，那么客套做什么？回吧，好好养胎。” 谢二奶奶低头看了眼肚子：“坐了半天了，正好在院里动一动。前阵子一直下雨，好在这两日总算放晴。” “可不是吗？”说到天气，谢三奶奶马上又有了话：“丹丹那丫头，放风筝的事儿不知念叨了几回，今儿这天气倒是如了她的意。” “丹丫头在放风筝？” “你不知道？妍儿也在呢。” 两个人慢慢走到了院子门口。 “呀！娘，二伯母，真巧！” 谢三奶奶愣了愣：“你们俩个没去玩风筝？” “玩了。”谢丹说着抹了把头上的汗：“我和妍姐姐玩得累了，到二伯母这里讨杯水喝。” “快进来，快进来。” 女儿一来，谢三奶奶自然不再往外走。 一行人回到了屋子里。 茶是早备好了的，半凉不热，小姑娘“咕咚咕咚”飞快将一杯茶水喝进了肚子里。急得谢三奶奶在一旁直喊：“小祖宗，你慢点喝，慢点喝。”边喊边掏帕子。 谢丹觉得喝舒坦了，这才凑上去让谢三奶奶擦嘴，说道：“娘，我的蝴蝶风筝飞得可高了。比浩弟弟的老鹰风筝飞得还高。” 谢三奶奶转过头对谢二奶奶道：“瞧，我家这位小祖宗还是个不大度的。四月里和她表弟闹别扭的事情还记着。” “娘乱说，我哪里不大度了？”听母亲说她，谢丹立刻不高兴了。和许多小孩子一样，她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一听到便会马上表现出来她的情绪。 谢三奶奶膝下只谢丹一个，对她十分宠爱，这会儿见她生了气，忙出言哄道：“好好好，我们丹丹最大度了。是娘说错，说错了。” 谢丹当即笑逐颜开。 真是个好哄的孩子。在场的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个个露出了笑容。 谢丹在母亲身上贴了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嘭”一下站了起来。 “娘，二伯母，我跟你们说，我在花园里玩风筝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小姐姐。这么高”她边说边比划：“我先前从来没见过她，还以为她是咱们家新来的下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我问她话时，她居然拿眼睛瞪我。不过妍姐姐说我瞧错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瞧错兴许是真瞧错了” “小姐姐？丹丹说的难道是” 谢二奶奶和谢三奶奶俩个很快明白过来。 “你们遇上她了？”谢二奶奶问谢妍。 谢妍点点头：“嗯，遇上了。” “她长得怎么样？”谢三奶奶感兴趣地问道。 女儿长得漂亮，母亲一般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把二哥迷住的女人啧啧，也不知长什么样。 谢三奶奶心中的八卦之火彻底地燃烧起来了。 谢妍下意识地先看了眼自家母亲，说道：“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她长得不好看！”谢丹猛然插嘴：“比妍姐姐难看多了！眼睛瞪得那么大，丑死了！妍姐姐，你干嘛说她好看？” 呃我没说她好看，我只是说她清秀而已啊。谢妍张了张嘴，算了，丹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别看谢三奶奶在屋子里满是一颗八卦心，好像除了对王秀云长相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可实际上呢，一出谢二奶奶的院子，她就问起了谢丹：“丹丹，你说那个小姐姐骂你了？” “没骂我，她眼睛瞪得有点大。” “啧，真不懂事，跟你小孩子还计较。丹丹，以后见了她就当没看到，知道不？” “知道。我以后才不会搭理她呢。还是妍姐姐聪明，一句话没同她说。” 谢三奶奶“哦”了声，一点谢丹的额头道：“你啊，多学着你堂姐些。” “知道了，知道了，娘都说过好多次了。” 谢丹挣开母亲的手，一溜烟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事发 在见到谢义信的那一刻，谢老太爷其实是很想跳起来给他一个耳光的，无奈身体不争气，想动手却只能干坐着。 谢义荣急得直抚他的胸口。 万幸的是，谢老太爷虽然呼吸加重，脸上的肌肉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但总算没像前几天那样晕倒在地。 也不拐弯抹角，他径直对刚进门的谢义信冷冷说道：“义信，你三弟已经去过桃花和房安两镇了。” 轰地一声，谢义信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谢老太爷，眼神绝望而又不可置信。 完了！他对自己说道。 “爹，您听我解释”他挣扎着道：“素娥她对我虽没有” 谢老太爷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尽是失望以及痛心。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培育长大的二儿子竟成了这样的人。为了个女人，糊弄自己的爹，糊弄自己的兄弟和妻儿，如此不孝不义，实在不配为人！ “谢四，谢四！”他嘶哑着声音打断了谢义信的辩解：“行家法，给这孽子行家法！我今日要打死他！” “老太爷” “爹” 谢义荣和谢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谢义信被打死，两人赶紧朝谢老太爷求情。 特别是谢义荣，和谢义信一母同胞，心里虽对他还有些怨气，到底不会真的忍心看这个哥哥被打死。要知道，他爹从前确有打死过族人的经历。 “爹，您饶了二哥吧！他虽然做了错事，可还不至于到要打死他的地步啊您把他关进祠堂，让他跪上些日子也就是了，您何必何必求您了！” “就是啊，老太爷” “你们”谢老太爷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随后颓然地垂下了头，无力地说道：“罢了。谢四，你这就将这孽子带下去关进祠堂咳咳看看他究竟有何面目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四把瘫软如泥的谢义信拖了出去。 谢义荣又劝了谢老太爷几句，直到谢四回来，方才离开。 里屋，谢三奶奶陪着女儿在玩翻花绳的游戏，心腹连妈妈进来禀告了谢义荣回来的消息。 “奶奶，老爷回来了，我看他神情似乎不大对。” 谢三奶奶手一顿，也不和女儿玩游戏了，说道：“你叫奶妈进来，带姑娘出去玩去。” 等谢义荣走进房中，见到的便是妻子那张关切的脸。 “老爷，你回来了。外头的事办得还顺利吗？” 谢义荣点了点头，眼神却难掩疲惫：“还算顺利吧！” 还算顺利那就是中途碰到了一些小麻烦的意思？谢三奶奶有点好奇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多问。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遂另起了个话题说道：“老爷还记得前阵子给丹丹买的蝴蝶风筝吗？今日天气好，丹丹同她堂姐俩个出去放风筝了。” 说到女儿，谢义荣沮丧了很长时间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牵动嘴角说道：“这丫头，心愿可算是满足了。” “是啊，说明天还去放呢。”谢三奶奶笑着接过话头：“连着五六天下雨，别说她们这些孩子了，连我们大人都觉得身体快要发霉了对了，我今日去了趟松涛院。” “你今日去见了二嫂？” “见了，还和她聊了好一会儿。我问了她二哥的事” 谢义荣揉着左侧的太阳穴，脱口道：“你是问她那对母女的事情吧？唉，她哪里晓得些什么！二哥连我和爹都瞒着，又岂会告诉她？” 谢三奶奶心跳快了几拍：“二哥隐瞒什么了？是老爷知道了什么吗？” 谢义荣身体一僵，不由地有些犹豫。说起来也是二哥的丑事，自己和爹知道也就罢了，让妻子再知道会不会不大好？ 谢三奶奶等了会儿不见谢义荣说，又看到他面上神情，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层郁气。 她幽幽地说道：“老爷，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谢义荣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二哥他”竹筒倒豆子将发生在桃花镇和房安镇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三奶奶听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虽然她之前有怀疑过关于救命恩人的那番说辞，但当她的怀疑被证实的时候，内心还是很崩溃。 “二哥二哥他究竟怎么想的？”她抖着嘴唇问道。 不过是个寡妇，而且还是个不守妇道的寡妇，至于吗？这么费尽心机的。 二嫂还怀着身孕呢，怎么不为她想一想？ 谢三奶奶很替自己的妯娌感到委屈。 她紧接着加了一句：“老爷，你可别学二哥。不然我我死给你看！” “你说什么呢？”谢义荣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像是这种人吗？二哥是二哥，我是我，你瞎担心个什么劲！” “那现在怎么办？就让那个叫什么什么秦素娥的留在家里？”谢三奶奶忿忿不平。 前有二哥的胡编乱造，后有秦素娥的寻死觅活，爹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谢义荣瞥了眼她，道：“你让爹怎么办？秦素娥可是良家身份，她要是死了，我们谢家能得什么好？死者为大，这人若是一死，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旁人说起来，也只会说我们谢家人冷漠无情，白白逼死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王秦两家再往上一吿，便是县尊也只能公事公办，绝不会给我谢家半点面子。” 谢三奶奶撇撇嘴：“秦素娥哪会真心寻死？” 谢义荣道：“管她真还是假。以后人进了谢家，就只能受我谢家家规的约束。她若规矩也就罢了，她若不规矩，哼！家法可不是摆设！县尊管天管地，可管不了我们谢家的家务事！” 谢三奶奶眼珠子一转，明白了：“爹是要她签卖身契？” 如果有卖身契，那当然好。只是秦素娥会同意吗？良籍变奴籍，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义荣对自己妻子的敏锐相当满意，露出丝笑容道：“爹说了，让那个秦素娥做二哥的通房。” “通房？” “妾的身份，太抬举她了。” 谢义荣不屑地说道。 撇开他对王东阳的同窗情谊不说，身为男人，他也看不惯这样一个朝三暮四c凉薄无情的女人。女人，不是该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吗？哪有丈夫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找下家的？ 谢三奶奶忧虑道：“她要是不愿意呢？毕竟通房和良妾的地位差远了。若是良妾，她还有自由身。若是通房，那我瞧她不是个傻的。” “怎么不傻？”谢义荣反驳道：“如果她真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爹明明给了她机会，她却偏要一条道走到黑。也不想想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谢三奶奶一忖也是，换做是她，肯定不会做出像秦素娥一样的选择。纸是包不住火的，与其到时谎话被戳穿落个悲惨的下场，倒不如拿了好处直接走人。 只是她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 谢三奶奶想起了几天前丈夫说的话，笑道：“老爷，要不是你认出来了秦素娥的身份，或许还真让二哥他们给算计成功了。二哥撒起谎来，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可真够厉害的。” 谢义荣脸色微变，说秦素娥就说秦素娥便是，怎么又扯到二哥身上去了？不自在地说道：“好了好了，让人给我备水，我要洗一洗。” 听出丈夫话语中略带恼意的语气，谢三奶奶心中好笑，说道：“热水早备下了，我给你拿衣裳去。” 谢三奶奶这头从丈夫处得了消息，那头谢二奶奶母女却是从下人的嘴里得知了谢义信被关进祠堂的事。 “怎么回事？”谢二奶奶大惊失色。 “二奶奶，我也不大清楚呢。” 来人苦着脸回答道：“只看到谢四搀了二老爷去了祠堂，二老爷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谢四？老太爷又发火了？ 谢二奶奶与谢妍对视一眼，摆摆手让来人退下去。 “妍儿，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娘，你这是关心则乱，祠堂那边岂是我们能轻易去的？” 谢二奶奶神情一滞：“那我使人再去打听打听。按理说纳妾的事都定了，你祖父不应该啊” 这句话让谢妍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是不是三叔回来了？我听丹丹说三叔这几日都不在家。三叔平日里一门心思都在念书上，除了偶尔会会友人，其余时候几乎不出门。前两日下雨，并不是会友的好时机，三叔却偏偏跑了出去正好前一天爹带了人回家” 谢二奶奶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你三叔出去，其实是去打听那个女人的事？” “嗯，不然还怎么解释？早不去晚不去，偏掐了这个时候。而且我想啊，肯定是祖父的意思，定是祖父他老人家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 谢二奶奶精神一振：“那女人有问题？” 谢妍想回答是，但转念一想，有没有问题对方都是要留下的，便把话吞了回去，说道：“让人去前院打听打听就是。若三叔真回来了明日娘再找三婶不迟。” 所以说在古代就是麻烦，即便在家里，想要打听个事情都不容易。男人们好像认定了女人的活动范围就该在后院。至于前院，那和你们女人无关。 谢二奶奶听罢，颔首无奈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妯娌 晚饭时分，谢二奶奶和谢妍从姚妈妈处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你说祖父让秦素娥做爹的通房，然后秦素娥应下来了？”谢妍很是吃惊。 是通房，不是妾？不该啊！秦素娥又是跳水救人又是以死明志的，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一个通房的名分？ 谢二奶奶比谢妍更吃惊：“虽说是个寡妇，可到底是老爷的救命恩人，纳她当良妾还说得过去，但通房就这要是传扬开去，于谢家名声” 家中大伯和小叔皆读书人，名声对他们俩太重要了。 以谢二奶奶看来，纳寡妇进门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要是这个寡妇的头上带有谢家恩人的光环，进入谢家就未必都是不好的了。笑话者肯定会有，但更多的应该会说谢家人知恩图报。 她不明白，相比于寡妇进门所带来的损失，知恩图报的好名声不是更要紧吗？良妾有自由身，通房却是奴籍，把原本一个良家女子变成签有卖身契的通房，说出去谁会觉得是报恩？恩将仇报还差不多。 姚妈妈却不赞同谢二奶奶的话：“奶奶，要我说，那是您多想了。老太爷是什么人，他思虑得难道不比你我周全？定是那女人以死相逼，恶了老太爷了！哼！她那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谢二奶奶转头问谢妍：“妍儿，你也这么想？” 谢妍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姚妈妈的话确有道理。她一撞墙，固然达到了她的目的，却也给祖父留下了不择手段心思狠辣的印象。祖父的为人，娘是知道的，他不喜别人在他面前耍手段。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觉得娘的话也很有道理。祖父身为谢氏一族的族长，家族的名声是他最为在意的。谢家人知恩图报的名声如果传扬出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若可以用既不纳人进门，又可以报恩情的方式你说祖父会怎么选择？” “对啊！”姚妈妈猛地一拍大腿，抢在谢二奶奶前面开了口：“谁规定救命之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许的？那女人要财，我们谢家给她财。她要改嫁，我们谢家也有族人死了婆娘的，给她找户良善人家便是。老太爷就是有主意。” 谢二奶奶苦涩一叹：“怕是老爷和她俩个都不愿意呢。不然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们说，老爷是不是因为不让那个女人变成通房而被老太爷关起来的？” “这”姚妈妈瞬间卡了壳。好像就是二奶奶说得这么回事啊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还是谢妍打破了沉闷，对谢二奶奶说道：“我依旧那句话，等明日问了三婶再说。至于现在自然是好好吃饭了。娘不饿，我和小弟弟可都饿着呢。” “是是是，吃饭吃饭。我特意做了几样精细的小菜，都是奶奶您从前在家爱吃的。快尝尝。”姚妈妈反应迅速。 谢二奶奶用眼角余光瞥了下女儿，轻轻地“嗯”了声。 第二天早上，谢二奶奶还在吃早饭，谢三奶奶就来了。 谢二奶奶笑着起了身，道：“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我还想着待会儿去你院子寻你说话呢。” 谢三奶奶本想回个笑，但因为心里装着事情，那笑就显得有点怪异。 谢二奶奶瞧得分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怎么了？” “二嫂”谢三奶奶走近握住了她的手：“昨儿我们老爷同我说了一件事。我左思右想，不能瞒着你” 屋里伺候的妈妈和丫头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谢二奶奶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手心冒出了汗。谢三奶奶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的性格。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感应到的那般。谢三奶奶讲述的一桩又一桩的事，听得她既震惊又害怕。 三弟妹口中那个满口谎言，糊弄长辈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相伴了十多年的丈夫？ 自己的丈夫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书，学过礼义廉耻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明白。 秦素娥她心底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满嘴苦涩，眼前阵阵发黑。 “二嫂！”谢三奶奶一直在旁边留意着，见谢二奶奶身体猛地一个摇晃，忙搀扶住了她，难过道：“我知道你会受不住可这种事情我实在不愿瞒你。二哥他他真的对不住你” 谢二奶奶的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三弟妹，你为我着想，我省的” 谢三奶奶叹了口气，取出帕子给谢二奶奶擦脸：“咱们做妯娌也有些年头了，你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你啊，就是太贤惠了！事事都听二哥的，才会让二哥唉！” 谢二奶奶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年纪有一把了，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多年下来，她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 她做不到给丈夫摆脸色。 “二嫂，我把二哥的事告诉你也是想叫你明白，以后的日子要换种方式过了！你看你这么贤惠，到头来得什么好了？二哥没念着你的好不说，还不说了，一肚子的气！” 谢三奶奶是那种直性子的人，说着说着就动了怒。 谢二奶奶倒是挺欣赏她这样的性子，听着她话里透出的对自己的嫌弃，她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贴心。 从前在家时，她也有一个和谢三奶奶差不多性子的姐妹。 谢二奶奶接过帕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弟妹，多谢你开解我” 谢三奶奶摆了摆手，扶谢二奶奶坐到了榻上。 继续道：“二嫂，不是我危言耸听。以二哥如今对秦素娥的那股热乎劲再加上秦素娥的心机我真怕你和妍儿他们会吃亏。老话说得好，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为了几个孩子，你也得赶紧立起来，别跟之前似的。” “再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是因为有爹他压着，万一爹没了呢？秦素娥会不会被二哥抬为良妾，进而变妾为妻？二哥可不像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是读书人，读书人要面子，糟糠之妻不下堂，可二哥呢？” 谢二奶奶听得怔住了。 好半响，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二哥他应该不会吧？有嘉玉在，他” “二嫂，你忘了七姑母的事了？” “七姑母？”谢二奶奶先是茫然，接着却是脸色大变。 是了，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七姑母的前夫宠妾灭妻，无辜毒打妻儿，还是爹看不过眼为七姑母出的头。七姑母曾说，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被丈夫这样毒打。 要是自个儿的丈夫变得像七姑母的前夫她不敢往下想了。 谢三奶奶察言观色，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了肚。看看窗外，她站了起来，说道：“二嫂，我还要回去照看丹丹，就不多待了。” 谢二奶奶回神，跟着站了起来：“三弟妹，那你慢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帖子 谢二奶奶不打算把丈夫欺瞒家里人的事告诉儿女们。 丈夫欺瞒别人也就算了，欺瞒老太爷却是很有些不孝。不孝不悌，从来都是令人不齿的。 她不愿让自己的儿女就此看轻了他们的父亲。尤其是儿子谢嘉玉，他从小跟着老太爷念书，学的是圣贤道理，讲的是君子之风，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平时很敬重的父亲干下了这种荒唐的事，恐怕伤心之余也会觉得失望痛心。 如此思量一番，谢二奶奶的眉目间便显出了几分坚定。 谢妍前来问安时，颇有些意外。大抵是母女连心的缘故，她素来很看得懂谢二奶奶脸上的表情，唯独今次让她有了种笼罩在云雾中的感觉。 半响，她收起来疑惑，问道：“娘，你去过三婶那里了？她怎么说？” 谢二奶奶垂下眼皮，声音不悲不喜：“你三叔确实出去打探情况了。你祖父思虑周全，怕王家那边为秦素娥再嫁的事与谢家扯皮，就让你三叔专门跑了趟王家了解情况。” 谢妍了然地点点头。祖父的确考虑得很仔细。她曾听弟弟谢嘉玉说起过大景朝的一些律法，其中有一条便是：寡妇再嫁应由公婆做主。 虽然实际生活中其实很多寡妇并不听从公婆的意见，但小心无大错，万一王家那边很想他们的儿媳妇守节呢？ “王家那边怎么说？” “她要离开，王家人也不好拦着。” 说了几句，谢妍见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信息，便不再多言，转而讲起了别的事。 “娘，眼看着半月又过去了，弟弟该从书院回来了吧。” 儿子谢嘉玉是谢二奶奶最最在意的人，闻言立刻笑了起来：“是呢。我一直数着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 谢妍沉吟着说道：“弟弟回来是好事，只是爹那儿” 谢二奶奶敛了笑，猛然醒悟过来。对啊，嘉玉回来不就知道了他父亲跪祠堂的事？他和老太爷一贯亲近，老太爷会不告诉他真实的原因？ 不行不行！她“腾”地站了起来。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以为母亲忽然不适，谢妍急得马上站了起来。 “没，没什么。”谢二奶奶语调有点慌乱：“妍儿，娘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同你祖父商量，要不你先回去？” 谢妍哦了一声，眼底却露出了狐疑。有事同祖父商量，什么事？该不会是去给爹求情吧？ 带着满腹疑惑，她走出了松涛院。 想起母亲最后那种可以称得上失态的表现，再想起之前心里面的那番猜测，她不禁皱起了眉。 母亲事事为父亲打算，可父亲呢，不与母亲商量便带女人回家，委实让人觉得有些寒心了。 为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丈夫殚精竭虑，若换成她，绝对做不到。 当然，她这样想并不表明她鄙薄母亲的行为。她只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罢了。任何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接受过男女平等那一套思想熏陶过的女性，相信都会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同时，她也一点没有觉得自己凉薄。 按理来说，同情母亲的遭遇和为人子女的本分是两码事。父亲被关在祠堂里，处境凄凉，作为女儿，为他担忧很正常。 可她并没有。 原因很简单，她不是原主。 谢妍觉得，她虽然承载了原主的身份和记忆，但却没有背负太多原主的情感。尽管穿越的时间也够长了，长到足以让她和谢家人建立起较为亲密的关系，但这种亲密关系的对象并不包括原主的父亲。 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世界，父女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和后世的相提并论。 相比于谢二奶奶对她的殷切照顾，谢二老爷对她就显得有些疏远了。 感情是相互的，不亲近的人自然无法触及到她心头真实的情感。 一路想一路走，就这样慢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胡妈妈替谢妍递上鞋子，口中道：“姑娘，周家打发人送来了张帖子。” 帖子？谢妍微微一怔，道：“什么帖子？” “说是邀请您去参加诗会。” 谢妍又是一怔。穿过来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请她去参加诗会。关键是，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她熟悉交往了八年之久的周思妙。不会是她耳朵听错了吧？ 她可从来不知道，周思妙还对诗词感兴趣。 “确定是村东头的周家？” “姑娘，瞧您说的，周家下人我还能认错？” 谢妍顿时无语。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帖子。帖子精致小巧，凑近了能闻到一股香味儿，是她之前从未接触到过的。这一带的姑娘家请客，要么不用帖子，要么用的那种素雅不带香味的，和眼前这张完全不同。 再细细一瞧，笺纸上头字迹娟秀，芙蓉艳丽，不由地心中更加吃惊。 这不是周思妙的字。周思妙也画不出那么好看的芙蓉花。 帖子是谁制的？ “妈妈，送帖子的人没说别的了吗？” 胡妈妈一拍脑门：“唉呀，瞧我这记性。姑娘，她说她们家表姑娘来了，请你过去耍耍。” 谢妍“嗯”了声，心里活动开了：“看来这张帖子是那位表姑娘的手笔了，也不知是个怎样风流雅致的人儿。可惜最近家里事情颇多，倒是不能趁此机会见上一见了。” 合起帖子，她转身吩咐胡妈妈：“妈妈，你找个人去周家一趟，替我说声抱歉。” “姑娘这是不去诗会了？” “不去了。啊，对了，我房里不是还有一罐没拆的茶叶吗？取了送去周家。” 别人诚心相邀，自己不去未免有些失礼，用一罐新茶就权当赔礼了。茶叶配诗会，也算相得益彰。 自觉帖子的事得到了解决，谢妍拖着鞋便去了书房。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料想的那般发展。 原以为诗会之事只需告知一声，以周思妙与自己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料去周家报信的人回来的时候把周思妙也给带来了。 听到通报说周思妙来了，谢妍惊得把笔掉落到了地上。 谢妍把周思妙请进屋，一面命人上茶，一面纳闷道：“思妙姐，你怎么来了？” 周思妙坐下，道：“你家下人说得不清楚，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没哪里不舒服吧？” 谢妍一听立时明白了，心里暖暖的，笑道：“我没事。就是家里这几天比较忙” 周思妙点了点头，又问：“你明日真不去我家了？” “不去了，你们玩得高兴点。” 周思妙幽怨地看了谢妍一眼。 “那就太可惜了。我原还想着叫你做个伴” 谢妍含笑：“不是说你家亲戚在了吗？” “你说我表妹啊”周思妙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尾音却是拖得有些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我这表妹，原先住在府城府城那边的规矩不比我们这等乡下地方我表妹说她以前经常与人做诗画画弹琴，故而”说着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谢妍还真的听懂了。也正因为听懂了周思妙话里的真正含义，她对表姑娘之前的那个看法一下转变了。 敢情对方是嫌她们这些乡下人粗俗，想要好好给她们上一课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抱怨 谢妍最后还是没去周家的诗会。 且不说这次她的确是事出有因，便是真的无事，她也没有兴趣去看别人卖弄文采。 只是她人虽没去，却并不妨碍她从参加过的人那里获取足够的信息。 许是身体里住着的是成年灵魂的缘故，谢妍尽管容貌出挑一些，交往的姑娘中却鲜有对她表示嫉妒的。相反地，她们都很爱找她说话。除了周思妙，谢妍在杨柳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有手帕交。 周家诗会的时间是上午，下午的时候，谢妍另外一个好友黄子娇上门拜访了她。 黄子娇一进门就是抱怨：“妍妍，得亏你没去参加诗会。周家姐姐的那位表妹啊和我们压根儿不是一路人。有个词叫怎么说来着，矫揉造作，对，就是矫揉造作。唉呀，你是没看到她那做派” 谢妍是女人，女人基本都爱听八卦，忙问道：“她怎么了，得了你这样的评价？” “你知道的，咱们这帮人，除了女四书认真读过，别的诗词歌赋什么的，何曾研究过？昨儿接了帖子，得知参加的是诗会，我还特意从哥哥那里借了本诗词本子，花了半天工夫记下了其中几首。本想着应付诗会总够了吧，谁知那位李月瑶李姑娘说，抄诗背诗那是三岁五岁孩童才会做的事，她自五岁起就自己做诗了” 说最后那句话时，黄子娇嗓子一变，变得又细又尖，让人听着十分古怪。 谢妍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 不单为话中李月瑶姑娘拉仇恨的水平，同时也为黄子娇的精湛表演。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大大咧咧的好友说起话来还能这般细腻？ “她真这么说？”不是没猜到人姑娘会吊打各路本地闺秀，可这方式也太招人恨了！岁的孩童才会背诗抄诗，这话背后的意思换做自己也得不爽。 “骗你是小狗！我告诉你，后头还有更离谱的事呢！”黄子娇恨恨说完，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再次说了下去：“她说了那样的话，在场之人怎么好意思再背诗抄诗下去？只得围坐在一处吃茶用点心。你说你会做诗就会好了，我们大家听着就是。偏看到我们吃茶了，她嘴里又有别的话了。” 听到这里，谢妍猛不丁想起了她让人送去周家的那罐茶叶：“不会说茶水的味道不好吧？” 黄子娇没好气地道：“可不是吗？不光说茶叶不好，还说周家姐姐用的水不对。我再给你学学她说的话。表姐啊，这茶你不是用雨水泡的吧？难怪我吃着味道不大对。秋日天高气爽，该用雨水泡茶才是。用雨水泡出来的茶清爽甘甜，回味悠长。唉！早知道，我该提醒你的” 谢妍目瞪口呆。 黄子娇巴拉巴拉说完，表情依旧臭臭的。 谢妍想了想，安慰她道：“李姑娘从府城过来的，难免和我们不一样些。依我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大家的生活方式不同。相信经过今日的这一遭，李姑娘也会明白过来。” “听你一说，倒是这个理。”本质上，黄子娇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姑娘，听了谢妍的话后，怒气消了不少：“不过我还是不习惯同她那样的人相处，总觉得不自在。” 谢妍抿唇笑了：“不习惯就不习惯吧。李姑娘是客，家在府城呢。” “是哦，我都忘了。” 两个小姑娘说完，彼此看了一眼，都笑了。 “对了，我听周家姐姐说你家里有事，所以才没去参加诗会。家里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谢妍拣可以说的说：“前阵子不是老下雨嘛，祖父的身子骨受了点影响。我作为小辈虽用不着时时伺候跟前，可在祖父生病之际还跑出去玩想想总归不大妥当。” 黄子娇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要是我祖父病了，我也不出门。” 叽叽喳喳又说了会，眼看天色不早，黄子娇这才提出告辞。 分别之际，谢妍叫小娟装了糕点给黄子娇：“知道你喜欢这种口味，给，带去回家吃。” 黄子娇高兴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妍妍，我就说你对我最好。” 谢妍送她到了院子门口。 傍晚去松涛院问安的时候，谢妍把黄子娇告诉她的话讲给了谢二奶奶听。 和黄子娇不同的是，她说话时面上是带着笑的。 “子娇说她为了诗会准备了半天，还借了她哥哥的诗词本子，可惜后头发现根本没有用” “思秒姐的表妹，不愧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吟诗作对，本事很厉害” 刚开始，谢二奶奶还觉得蛮好笑，到了后面，那笑就转变成了若有所思。 谢二奶奶是母亲，她有着天底下所有做母亲的一个毛病，那就是，爱拿自己的孩子同别家的孩子做比较。 因谢妍说起李姑娘时语带夸赞，听在谢二奶奶的耳朵里，莫名地就多出来了一层意思。 自家孩子当然是好的，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女红写字上头也天分够足，只是吟诗作对，下棋弹琴就略微差了些。不过也不能怪孩子，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够上心。 “妍儿，你是不是羡慕人家李姑娘会作诗啊？若你真想学，娘想想办法。” 谢妍愣了下，随即失笑。娘都想到哪儿去了？ “娘，我没有要学李姑娘作诗的意思，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厉害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李姑娘精通诗画，我精通女红，没有谁高谁低，也用不着谁去羡慕谁。” 谢二奶奶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姑娘，可十三岁的年纪便能说出每个人都有长处，不必比较这样的话来，还是令她吃了一惊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都有些争强好胜的吗？ 沉吟片刻，谢二奶奶说道：“女红好固然要紧，诗词歌赋却也不是全无用处。想当年娘就是因为在家时”本想说因为在家时没学过诗词，造成嫁了人后无法和丈夫心意相通，可说着说着脑子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总之，学诗这件事我先同你三婶商议商议。要是能请个琴棋书画皆通的女夫子回家就好了。唉！也是我糊涂，没早的想到这些。” 谢妍张张嘴，想提出反对。女夫子？万一来的是个规矩重的人怎么办？她可不想被人经常训斥。 然而就在她要开口说话之际，一道念头忽地划过她的脑海。请夫子，这事可不小。娘即便做通了三婶的工作，还有祖父那一关要过呢。祖父不同意的话，一切都白搭。 事情还未发生，自己没必要着急。 “妍儿，要是李姑娘在周家能够多住上些日子就好了。这样一来，你与她就可以多亲近亲近。府城不比我们济阳县，那可是真正的大城。娘觉得，和李姑娘说话，可以帮助你增长见识。” “娘说的是。”谢妍干巴巴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求见 次日一早，谢二奶奶果然寻了谢三奶奶。 妯娌俩个坐下来，谢三奶奶笑着问：“今儿这么早？” 谢二奶奶答道：“有事同你说。” 谢三奶奶一正身子：“是二哥的事？听说前两日你去找爹了？” “不是这个。”谢二奶奶摸了下头发，讪讪道：“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 “我想给妍儿请个女夫子，你看如何？” 谢三奶奶一愣：“怎么想到这个了？” 谢二奶奶笑笑：“昨儿妍儿跟我说了周家的事。周家前几日来了位和妍儿差不多年纪的亲戚。据说是从府城来的姑娘，作派，谈吐，学识，很不一般。我就想着要不要给妍儿请个女夫子，也学的跟人家似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浮夸，毕竟没亲眼看过对方的表现，谢二奶奶中间停顿了一下，方红着脸继续道：“妍儿这孩子冰雪聪明，不多学些东西可惜了。再说翻过年她就十四了，该议亲了。要是议亲的人家知道她学过琴棋书画，你说会不会更看重她？” 谢三奶奶拍了下腿：“好事啊！二嫂，这是好事啊！我正发愁我们丹丹性子太过跳脱呢，要是能找个夫子过来教她规矩这事你就交给我来办吧！” 不得不说，谢二奶奶的这个提议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你？你有认识的人？” “我没有，大嫂有啊！咱们写封信去给大嫂不就成了？” 谢二奶奶有些踌躇：“会不会太麻烦大嫂？我听说这样的女夫子不好找。要不先问问爹。” 谢三奶奶说道：“爹自然是要知会一声的。至于大嫂那边，问问又没事。论门路，咱们俩谁也比不得她，不找她找谁？” 妯娌三个，论出身，谢二奶奶和谢三奶奶都比不得谢大奶奶。谢二奶奶出身商贾之家，谢三奶奶的爹不过落第秀才，唯独谢大奶奶，父亲乃是济阳县的八品学官，正经的举人出身。自然地，她的地位，见识，人脉，都要高出两个妯娌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谢三奶奶马上想到了谢大奶奶的原因。 “而且，我好像听我们老爷说起过，大嫂家里就请了专门教导姑娘家的女夫子呢。我跟你想得不一样，琴棋书画之类的是要学，可关键还是规矩礼仪。” “是。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姑娘，确实规矩礼仪更重要。” 谢妍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和三婶讨论起了请夫子回家的事。和往常一样，早饭过后，她靠在榻上翻起了书。 书是她弟弟谢嘉玉从书店买来的，以游记和历史为主。 如果是从前的谢妍，这类书几乎不会碰。她喜欢的，一直都是爱情小说。可在这儿，在大景朝，它们却成了她消磨时间的最好工具。 当然了，大景朝也是有爱情小说的，确切地说，有描写才子佳人的话本。谢妍也在几个好友那里听说过，《牡丹记》，《玲珑玉》都是在民间流传得挺广的话本。 曾经，谢妍“天真”地向弟弟提出买这样的话本子，不想得来的却是谢嘉玉义正辞严的拒绝。 平日对她可以称得上是千依百顺的弟弟，头一次板起了脸，严肃道：“姐姐从何处得知的这些书？光听名字便知它们会坏人心术。我劝姐姐千万别碰，便是提也不要提。” 谢妍呆立当场。 自此之后，她再没当着谢嘉玉的面提起过话本子。而谢嘉玉呢，不知是生怕她这个姐姐受不了诱惑偷偷叫人去买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隔段时间便会给她送些他认为的正经的书过来。 谢妍看谢嘉玉送的书久了，还别说，真让她看出了一些味道来。 就像她现在手上拿的这本名叫《云州志》的史书，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发现里面记载的某些历史事件还真的很有意思。 譬如书上说到，云州有个叫做临萄的地方，民风彪悍，那里的人时常因为争水争田而相互斗殴，每年死伤人数多达几十位。荣国公获悉此事后，特意在临萄招募了一大批青壮，编入了他的勇士营当中。而这群青壮也没有辜负荣国公对他们的慧眼提拔，在数次与倭寇的大战中，不惧生死，冲锋在前，把倭寇杀得片甲不留，直至将他们赶出大景朝的疆土。 看到精彩之处，谢妍不禁心潮澎湃。真好，真好，就该杀得这帮子无恶不作的倭寇屁滚尿流！ 这时，胡妈妈打外头回来了。 “姑娘，我今早出去溜了一圈，听长贵家的说，老爷已经从祠堂里出来了。” 谢妍放下书，眼眸一抬：“爹现在在哪里？是回了松涛院吗？” 胡妈妈摇头：“老爷在前院，住在从前大老爷用作书房的那个院子里。”接着声音一低：“老太爷对老爷执行了家法，看见的说老爷遍体是伤，怕是要将养好些日子。” 谢妍微垂下头，思索了会，道：“爹的事我再问问娘。按说我们该去看看他的，只是” 话没说出来，胡妈妈却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她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谢妍刚刚看书时的激动顿时荡然无存。 为人子女的，听到父亲受伤，怎能无动于衷？但这伤若是别的原因形成的也就罢了，偏是祖父给打出来的，这就叫人觉得尴尬了。 她和母亲过去探望，万一引得父亲恼羞成怒怎么办？她可不敢小看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跪祠堂，挨家法，哪样不是颜面扫地的事？ 她这个做女儿的被骂几句没什么，怕只怕父亲会迁怒母亲。母亲如今正怀着身孕，再加上年纪大了，会不会伤心之下就唉！左也不好，右也不是，真是令人为难。 拍拍裙子，谢妍站了起来：“走吧，去我娘院子里瞧瞧。” 胡妈妈和小娟自是应诺。 到了松涛院门口，谢妍刚要抬腿进去，门口一个小丫鬟迎了上来：“姑娘，您来了。” 谢妍笑道：“我娘在屋里吗？” 小丫鬟摇摇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奶奶去三奶奶屋了，还没回。姑娘要不要先进去坐会儿？” “好。” 谢妍进了屋子，另一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地端上来一杯清茶。 “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姑娘的话，奶奶” 小丫鬟话还没答完话，门口响起来声音：“姑娘，素娥姐姐求见。” 素娥姐姐？这什么称呼？谢妍满目惊讶之色：“是是我爹那位？” 跟前的小丫鬟点了点头。 好吧。谢妍的嘴角抽了抽，说道：“叫她进来吧！”让她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把他爹迷得七晕八素的。 门口的秦素娥焦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求见对不对，但她实在没办法了。她想见她的信哥。 “怎么样？奶奶肯见我吗？”冲着朝她走来的小丫鬟，她温柔地笑了笑，态度谦卑。 传话的小丫鬟年纪不大，心思简单，见秦素娥笑得和善，便也回了个笑，客气道：“奶奶不在，姑娘让你进去。” 秦素娥一怔，姑娘？信哥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交锋 秦素娥进来便给谢妍行了个礼，口中道：“姑娘安。” 谢妍打量了她一眼，心中当即警铃大作：面前的女人，杏眼桃腮，隆胸蜂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是男人很难拒绝的一个尤物。 心底，一股躁意不可抑止地升了上来。 “坐吧！”谢妍神情淡淡，看不见的衣袖之下，指甲不由地掐了下掌心，留下了一道淤痕。 “多谢姑娘。”秦素娥轻笑着落了座，道：“我来的不巧，不知道奶奶不在。” 谢妍扬眉：“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秦素娥说着带出了几分难为情：“我听人说老爷好像从祠堂里出来了，又听说他受伤严重我想请奶奶开恩，准我去前院照顾老爷。” 谢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再抬起头时，脸上笑容明媚：“这样啊那你等我娘回来再说吧！” 秦素娥笑容一滞，这话说得，叫她怎么接？ 气氛瞬时有些冷场。 良久，秦素娥呼出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姑娘何时来的？” 谢妍神情依旧淡淡：“来的不久。” “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姑娘。”秦素娥笑道：“果然和老爷说得一样，姑娘眉眼沉静，姿容秀丽，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秦素娥想得很好，她觉得自己的这番夸赞会让谢妍听得高兴。十几岁的孩子嘛，心性再沉稳，又能沉稳到哪里去？她不信，她搞不定一个孩子。 但很快地，她发现她错了。 “你说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这么说来，岂不是你从前见到的都不是好姑娘了？”谢妍显得十分惊讶，捂住嘴巴道：“怎么会呢？你被我爹带回来前，住的难道是”说着忽的住了口，一副不小心揭了人伤疤的样子。 秦素娥先是一愣，等回过味来，不由地火冒三丈。一个小姑娘家家，思想竟这般龌龊！果然云儿说得没错，什么知书达礼，秀外慧中，都是唬弄唬弄外人的。牙尖嘴利，目无教养才是真面目！ 她眉一皱，欲要摆出长辈之范教导几句，忽而心中一动，想起谢二奶奶来。 都说女类母，如果那还未曾蒙面的谢二奶奶也是这样的德性，她的眼眸忍不住地闪烁了起来。 这一切，谢妍看得清清楚楚。转过头，她朝胡妈妈低语了一句。胡妈妈点点头，快速退了下去。 正当秦素娥搜索枯肠，打算扳回一城时，谢二奶奶带着人回来了。 听守门的小丫鬟报告说秦素娥有事找她，谢二奶奶不禁有些纳闷。秦素娥的伤已经好了？来找她做什么？难道是想给她敬茶？通房用不着敬茶，秦素娥不知道？ 谢二奶奶原以为自己会生气见到秦素娥，可不知是近来发生的事情超出她认知太多，还是因为女儿和妯娌不停地劝慰她，让她觉得，其实有些东西也就那么一回事，没必要耿耿于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不过是家里多出来了个通房而已，即便丈夫再爱重，那又怎么样？自己可不是一个人。 谢二奶奶端着张笑脸进了屋子。 “素娥，你的伤养好了？” “奶奶安。”秦素娥从位子上起来，躬身请安：“奶奶日理万机，我打扰了。是这么回事，我今日找奶奶，是想”把之前跟谢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谢二奶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扭头问谢妍道：“妍儿，你怎么在这？等娘等多久了？” “没等多久。”谢妍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给谢二奶奶。 谢二奶奶立刻领悟，笑道：“素娥，你且坐坐。我去里屋换身衣裳。”说罢，人朝里面去了。 谢妍紧紧跟上。 “娘，你来得真巧。秦素娥刚想冲我发火呢。” “怎么回事？”谢二奶奶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她敢！”呸！她算个什么东西？好听点是个通房，难听点，下人罢了！竟敢冲谢家正经的姑娘发火！太不知规矩了！ 人有逆鳞，对于谢二奶奶来说，几个孩子便是她的逆鳞。温婉如她，此时听了谢妍的话也不由地火了。 谢妍忙道：“娘，我说的是想，她还没发火呢。说起来，也是我沉不住气，用言语刺激了她”说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谢妍倒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妥了。 “我本意是指近墨者黑，可没想到还是说话欠考虑。” 谢二奶奶本想斥责于她，见她知道错了，怒气自是消弭，说道：“女儿家应当以贞静为要才是，逞口舌之利有何用？记住，下次不许这般行为。” 谢妍讨好地笑笑：“娘的教导，我记下了。” 谢二奶奶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娘。我让胡妈妈出去查了。就连我也是得知爹的消息不久，秦素娥又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快？她才来我们家多久啊！” 一个来家里满打满算都没十天的女人，居然能这么快就获悉前院发生的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谢二奶奶治家不严呐！往轻了说，二房里有下人没拿二奶奶这个主母当回事，往重了说，随意传递消息可是会给谢家招来祸事的。 你想啊，今天这个下人可以接受秦素娥的好处，被她收买，明天说不定她或者他也能接受另外一个人的好处，把家里的事儿统统交代出去。 如此口风不严的下人，要来有什么用？ “是要查。”谢二奶奶面色一冷：“打量我怀着孕精神不济，又打量老爷有了新宠，有些人啊，心思就浮动了。等胡妈妈查出来人后，该撵的撵，该卖的卖，决不姑息。” 谢妍微笑着点头，她丝毫不怀疑母亲在这件事情上的魄力：“娘，还有一事。秦素娥提出来的要求，你预备怎么办？让她去照顾爹吗？” 谢二奶奶抿了下嘴：“她要去，我不拦她。论理，她是通房，照顾你爹也是她的职责。” “那娘呢？” 谢二奶奶一笑，摸着肚子说道：“你看娘的身子越来越重，嗜睡的情形也越来越多。你爹那里，实在是有心无力，顾不过来了。” 谢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原就打算要和你说爹的事。我想着，爹既然从祠堂里出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探望一下？但我又担心爹面皮薄” 谢二奶奶闻言失笑，心说你爹那脸皮还叫薄，都太厚了好不好？ “走吧，娘和你一道去前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来客 谢嘉玉从华亭书院回来了。 上一次他回家，还是半个多月前的事。 “三少爷，您回来了啊？”老门子殷切地迎上前：“来，三少爷，把行李给我。我来拿。” 谢嘉玉笑着拒绝他：“福伯，车上还有人。你去帮他拿吧。” “嘉玉，不用了。行李不多，不必麻烦老人家。” 话音落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车帘，而后，一张年轻的脸探了出来。 老门子循声望去，心神不由地一阵晃动。 只见一位春风年少的小公子，唇边衔着抹温润的笑意，朝他看了过来。老门子发誓，他从来没看到过比眼前这位公子还要俊秀的少年郎。 “啊，这位” 谢嘉玉微微一笑：“福伯，他是我的同窗。你唤他韩少爷就可以了。” “韩少爷好”老门子略略躬了躬身。 “老人家好。”韩绍元含笑回礼：“叨扰了。” 不但长相出众，还很知礼，应该是世家子吧老门子在心里猜测着,一面应道：“韩少爷，您客”气字没说完，他突地愣住了。 等等，那是纶巾？ 韩少爷头上戴着的竟然是纶巾？天啊！ 纶巾，那可是功名的象征啊！也就是说这位韩少爷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个秀才了？ 清醒过来后的老门子不禁倒吸了口气。 他弯下腰，用比之前更为恭敬的声音说道：“韩少爷，您请进，您快请进。” 老门子变幻不定的神情，让谢嘉玉颇感好笑地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对好友笑道：“绍元兄，走，随我去见祖父。” 谢老太爷得知谢嘉玉回来，十分高兴，连忙叫他进屋里说话。 “祖父，这是我在书院里结识的好友韩绍元。此次书院放假，我特意邀请他到家中小住些日子。” 韩绍元上跨一步，躬身行礼：“晚辈韩邵元，见过老太爷。” 谢老太爷愣了一下，紧接着，同前头的那位老门子一样，他也注意到了韩绍元身上的穿戴，认出了他秀才的身份。 “嘉玉啊，他是你的至交好友？” “是的，祖父。” “好好”谢老太爷当即呵呵一笑，热情道：“韩公子，快快请起。” 这韩公子，年岁轻轻便成了秀才，之后的前程怕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嘉玉与他交好，对将来的科举入仕，应该会很有助益。谢家虽然也有不少读书的子弟，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位的。所谓朋友贵精不贵多，结交一个才高八斗的韩公子，比得上结交十数个朋友了。 谢老太爷一边想，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韩绍元身上，越看心下就越喜。 “韩公子，”他笑容满面，亲切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韩绍元笑道：“不敢。老太爷称呼晚辈名讳即可。晚辈年长嘉玉一岁。” “这么说，你今年也不过才十二而已啊！”谢老太爷双目发亮，忍不住赞道：“你小小年纪便成秀才，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了！” 韩绍元忙谦虚道：“老太爷谬赞。” 谢老太爷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姓韩，莫非你出自阳明山韩氏？” “老太爷见多识广。” 韩绍元点点头，挺直背回答道：“晚辈确是韩氏子弟。” “原来是家学渊源。难怪，难怪！”得到确认，谢老太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慨道：“早就听人说阳明山韩氏乃真正的书香门第，今日一见，果然胜过闻名呀！” 韩绍元俊脸微红，这已经是老太爷第二次夸他了。他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太爷高看，晚辈实在惭愧。” 谢老太爷摸摸颌下胡须，笑了。 谢嘉玉和他的秀才好友一道回家的事很快传入到了后院。 这也是谢嘉玉的一个习惯了。他知道母亲和姐姐都很牵挂他，所以每次从书院回来，在去拜见老太爷之前，他都会先叫书童长风去二门传话，报信平安。 谢二奶奶高兴地打赏了前来禀报的婆子。 “听见了吗？说嘉玉带了朋友回家呢。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姚妈妈笑道：“奶奶，您没听张婆子说嘛，少爷的朋友是个秀才。我们少爷啊，要貌有貌，要才有才，难怪结交个朋友也这么了不得。” “瞧你说的。”谢二奶奶佯嗔道：“秀才就算了不起了啊？家里头的大老爷还是个举人呢。” 姚妈妈快速接话道：“我自然知道大老爷是个了不得的人，可少爷的朋友您想年纪能大到哪里去？年纪轻轻就能考上秀才的，天底下又有多少？远的我不知道，近的看看咱们谢家就行了。我记得少爷说过，族学里在读的谢家子弟有二十多人，年纪小的七八岁，大的都三十多了，可是您看成器的才几个” 谢二奶奶瞪她：“行了，越说越不像话！我看你啊，年纪越大，越发没有分寸了！” 姚妈妈依旧笑嘻嘻的：“奶奶，我只在您跟前说说。出了这个屋子，保管我这张嘴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谢二奶奶直接啐了她一口，笑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来。” “是是是。”姚妈妈面带笑意地退了出去。 从谢老太爷的院子里出来，长辈的关切问候就此结束，韩邵元轻轻地吐了口气。 谢嘉玉瞄了他一眼，想笑，又忍住了。祖父素来性格严谨，甚少说笑，没想到好友一来，整个儿性情都变了。那样热情好客的祖父，别说好友了，就连他在旁看得都有些不习惯。 “绍元兄，呃，那个，我祖父应该很喜欢你。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小辈像对你似的” 摸摸鼻子，韩绍元尴尬一笑：“老太爷待人亲切，有慈爱之心，就是就是” 谢嘉玉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绍元兄，待会儿我们去见我娘。你得做好准备，我娘她对我的事一向很上心。” “你的意思是” “你是我带回家来的第一个友人。”谢嘉玉忍笑拍了下韩绍元的肩膀，道：“我想我娘会问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韩绍元停步，道：“嘉玉，今日就算了，我改日再来？” 谢嘉玉配合地摇头：“绍元兄，迟了。还是随我进去吧。” 韩绍元笑笑，跟上了好友的脚步。 “嘉玉，你们家宅子挺大。那边大缸里养的什么？” “哦，那边是我姐姐养的荷花。”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可惜不在盛夏。” “那也要下雨天才好。我姐姐最讨厌雨天。” 两个人说着说着到了穿堂门口，正待进去，夹道另一头有个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啪”一头撞在了韩绍元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受伤 王秀云觉得很委屈。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不过和扫院子的小英说了两句话，让小英娘见了，走上来就打了小英一个耳光。 她还记得小英娘当时的眼神，就仿佛她身上沾染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又厌恶又恐惧。 小英娘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越想越难过，王秀云鼻子一酸，泪水滚滚而落。她想，是不是去前院找找娘，如果是娘，肯定知道这一切的答案的。 她边哭边跑着出了院子。 却不想，因为过于着急，又叫泪水阻挡住了视线，跑过夹道时，与站在穿堂门口的韩绍元撞了个正着。 被王秀云一撞，韩绍元身子一歪，跌倒在了地上。 “绍元兄！”事出突然，谢嘉玉一点都没有料到，等反应过来时，好友人已经在地上了。他急忙上去查探，很是焦急地问韩绍元道：“有没有哪里撞伤？” “应该没有吧。”韩绍元一边回答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撑地打算站起来，却不料脚腕处突地传递上来一阵痛意，疼得他深深地皱了眉。 “怎么样，怎么样？”谢嘉玉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呢，见状心下不禁一慌，忙扭头冲王秀云喊道：“还杵在这儿干吗？快去叫人来帮忙！” 见撞了人，王秀云有些害怕，白着脸只顾怔怔地站在一旁。谢嘉语一发话，她这才像是从梦境中醒过来似的，嘴唇颤抖，应道：“好好，我知道了。” 说罢掉转头便跑。 “回来！”谢嘉玉又是一声大喝，怒气较之先前更甚：“你打算去哪里叫人？这儿离松涛院最近，快去！” “哦哦。”王秀云咬了咬唇，眼泪水再度涌出。 “你哭什么？！”见王秀云落泪，谢嘉玉顿时心燥不已，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骂人的念头。若不是看你身量小扶不住人，何必让你去喊别人来？被撞的不吭声，你这撞人的倒成了委屈的那个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不快去？别磨蹭了！”他不耐烦地加大了音量。 王秀云垂头拭了把泪水，走入了穿堂。 姚妈妈匆匆进了内室：“奶奶，刚守门的丫头来报，说穿堂门口有人摔倒了，叫院子里的人去帮忙，还说来叫人的是王秀云。奶奶，要不我出去瞧瞧？” “怎么是她？”谢二奶奶有点讶异，顿了会儿，道：“也好，你跟去瞧瞧吧！” 吩咐完，谢二奶奶复又低下头，拿起了针线。她在做小宝宝的贴身衣物，还剩下一个袖子没完成。 只是很明显地，她今日没工夫完成这件衣裳了。 才绣了十几针，一道人影掀开帘子，急急跑了进来，面带忧色道：“奶奶，是是少爷” “什么？”谢二奶奶手上的小衣服掉落在地上，急道：“你是说嘉玉摔倒了吗？他现在人在哪？伤的严不严重？有叫了大夫吗？” 说着扶着肚子从榻上站了起来，就要出去。 彩霞忙上前扶住她：“奶奶，您别急。我话没说完呢。不是少爷，受伤的那个是少爷的朋友。” “不是嘉玉？”谢二奶奶略略放了放心，随即又急道：“那嘉玉的朋友摔得重不重？你快让人去前院通报一声，请陈大夫过来看一看。” “去了，姚妈妈刚使人去前头了。” “好好，你搀我到外面去。” 堂屋里乱哄哄的，松涛院几个体面些的丫头俱都围住了谢嘉玉和韩绍元。一个问：“公子，您疼不疼？”一个又说：“公子，我给您搬张凳子来。” 也不能怪她们。 不说谢嘉玉俩人的身份了，光韩绍元那张脸，就足够吸引她们了。偏韩绍元自己还不自知，面对着丫头们的嘘寒问暖，他强忍着痛意，挤出笑容一一点头示意。 丫头们个个沉浸在了他柔和有礼的目光中。 正当姚妈妈看不过眼，想要叉着腰数落她们两句的时候，谢二奶奶扶着彩霞的手出来了。 “嘉玉，你朋友怎么样了？” 丫头们纷纷退开，谢二奶奶走到了两人跟前。 四目相对，谢二奶奶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一拍。 韩绍元的长相让她微有些吃惊。这是她平生见过的最为出众的一张脸孔。 “请问你是” 不自觉地，谢二奶奶放缓了语调，声音透出亲昵。 韩绍元先是说了声抱歉，然后才笑着说道：“婶娘，我姓韩，名绍元。” 谢二奶奶关切道：“绍元，你伤得如何？能走路吗？” 韩绍元看了下右脚，道：“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脚，应该不会有大碍。” 谢二奶奶凑近看了看，忧虑道：“只是扭伤的话，问题当然不大。怕就怕伤到骨头唉！一切等陈大夫来了再说吧。绍元啊，婶娘问你，好端端地，你怎么会摔倒的？” “娘，这问题还是让我来回答吧。”谢嘉玉忍着火气插嘴道：“绍元兄是被一个小丫头给撞的。那丫头面生得很，我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个院子里的，这般没规没矩！” 一听原来是家中下人的缘故才导致韩绍元受的伤，谢二奶奶顿时面色大变，愠怒道：“姚妈妈，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个不规矩的丫头。” 姚妈妈走至谢二奶奶身边，低声耳语了会。既然是王秀云来喊的人，少爷又说面生，答案不言而喻。 谢二奶奶抬起头，环视了堂屋一圈，发现屋中并没有王秀云的身影，蹙起眉头道：“不是叫富贵家的看着点她吗？” 她口中的富贵家的，说的就是小英娘。按照老太爷的意思，谢二奶奶把秦素娥母女安排在了北边最后面的一排房子里。母女俩三间屋子，中间砌了道墙，算是把她们和其他谢家的下人隔离了开来。因小英一家就住在她们隔壁，谢二奶奶便让小英娘俩过去扫扫地，洗洗衣裳，顺便盯着点秦素娥母女。对秦素娥，谢二奶奶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不放心在哪儿。 谢二奶奶隐隐觉得里面有什么事，但秦素娥母女的事情，现在不是说的好时机。她看了眼儿子，半解释半遮掩地说道：“你说的那个丫头，娘知道。她前几天才来我们家，规矩之类的还没来的及学。” 谢嘉玉点点头，不再多言。对他来说，只要娘这个当家主母知道了就好。 当姚妈妈冲谢嘉玉喊出“少爷”那一声的时候，王秀云就知道自己闯了祸了。她听说过谢妍，当然也听说过谢嘉玉，知道他是二房唯一的儿子，书念得不错，很受老太爷看重。最重要的是，娘曾经告诉过她，让她千万要取得谢嘉玉的好感。 然而现在似乎全被自己搞砸了。不要说取得好感了，不让他讨厌自己都很难办到。回想到那会儿谢嘉玉不耐的语调，冷淡的面孔，王秀云耷拉着肩膀，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慢慢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算了，前院那边先不去了，还是乖乖等娘回来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碰壁 小娟和谢妍说道：“小英娘看到小英和王秀云说话，急得冲上去就打了小英一巴掌。王秀云气不过跑了出去，把少爷带来的客人给撞了。” 谢妍吃惊，这事儿乱的。 “客人没事吧？”她问道。 “没事。刚陈大夫来瞧过，说养个一两天就好。” 没事就好，做个客还受伤，怪对不住人家的。谢妍心想，回头得提醒母亲一声，别让小英到那边伺候了，也省的小英娘胡思乱想，再做出如今日这般打人的事儿来。 可怜了小英。估计被打的时候，完全摸不着头脑吧。 进入十月下旬，日头变短，秋意渐浓，从客房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点上了灯。谢嘉玉告别韩绍元，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长风端着托盘进来：“少爷，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您趁热用一些。” 谢嘉玉长长地松了口气，眼睛掠过桌上的茶和点心，移到了长风的脸上。 “最近家里可有事情发生？” 长风欲言又止。 他的大哥是三老爷的长随，消息灵通。跟往常一样，兄弟俩叙完情，他顺嘴问了问府中的情况。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二老爷被老太爷行了家法，为的居然是让一个寡妇进门。 尽管心中腹稿打了几遍，事到临头，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张这个嘴。说句不好听的，二老爷挨的那顿打实属活该！让一个寡妇进谢家门，脑子得有多少糊涂才能想出来这种馊主意？ 还是当爹的呢，二老爷怎么不为少爷多想一想呢？少爷在外读书多辛苦啊！书院里本就有些个世家子不大看得上少爷的出身，说少爷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如果让他们再知道少爷的爹纳了个寡妇，那少爷岂不是更加要被看轻了？ 屋里烛火通明，谢嘉玉把长风嘴角边的一抹苦笑看得清清楚楚。 他往前一倾，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长风，有话只管说。” “少爷，是这样的”长风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前阵子老爷不是出门办事去了嘛，回来的路上经过房安，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女人，然后又把她带了回来。现下现下这个女人已成了老爷的通房。听我大哥说，那是个寡妇，身边还有个女儿” 谢嘉玉握紧了拳头。 长风觑见了，心中发疼，却只能接着往下说：“为此事，老太爷发了脾气，将老爷关进了祠堂，当着谢家祖宗的面，狠狠抽了老爷一顿。如今老爷正在大老爷的外书房养伤。” 谢嘉玉面色怔怔，半响没说出话来。他想起了早前在松涛院里时的情景，娘拉着他的手问他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对爹的事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爹纳新人，最委屈的应该是娘吧？可偏偏当着他的面，一丝痕迹都不露。 想到这里，谢嘉玉心里不由地感伤起来，眼睛酸涩难挡。 “少爷”长风唤了声，神情中满是担忧：“您没事吧？” “没事。”谢嘉玉垂头顿了会，笑道：“点心先放着，等见过了爹，我再回来吃。” 长风提着灯笼走在前，谢嘉玉跟在后面，共同往外书房走去。 还没到外书房门口，就见守门的小厮迎面走来，冲谢嘉玉行礼：“三少爷，您来了。” 谢嘉玉问道：“二老爷在哪间屋子里养伤？” “东边的那间。只是”小厮面显难色，吞吞吐吐地回道：“二老爷的通房也在” 谢嘉玉一惊：“都这会儿了，怎么” “小的不知。三少爷，您看是不是由小的先去禀报一声？” 谢嘉玉颔首：“也好。” 小厮进了堂屋，隔着门帘，刚要张嘴说话，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紧接着，甜腻娇软的女声响了起来：“信哥，你快些好吧！”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我的本事还没有使出来呢！” “信哥，你轻点” 小厮站了会儿，等听明白了里面俩人在干什么，他那张脸霎时就红成了煮熟的虾子，慌里慌张地退了出来。见了谢嘉玉，他忙又行礼，说道：“三三少爷二老爷现下有些不便，您还是还是明日再来吧！” 谢嘉玉一愣：“爹在忙？” “是是的。” “哦，那我明日再来。”谢嘉玉心中隐隐失望，转过身道：“长风，走吧，回去！” 长风扫了眼低头的小厮，心里觉得古怪。这人刚才说话时的神态不大对啊，不会是在撒谎吧？说什么“二老爷现下不便”，能有什么不便的？少爷至孝，一得知消息就前来探望老爷。按道理来讲，他跟老爷一说，老爷应该会很高兴地让少爷进去啊！ 莫非是里面的那个通房说了什么？ 哼！他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行，得告诉奶奶一声去。不过一个通房，就敢阻拦起主子来了，真当谢家是那种没规矩的人家？ 越想越生气，长风恨恨地往东边方向瞪了瞪，跟上了谢嘉玉。 东边屋子里，谢义信和秦素娥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分了开来。 秦素娥发丝凌乱，衣衫半解，露着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对谢义信娇声道：“信哥，瞧你弄的，都把我弄疼了！” 谢义信哈哈大笑：“可不是我的错，谁让你身子这般软和？轻轻掐一把，就能弄出红印子来？” 秦素娥一记白眼丢过去，声音既娇又媚：“信哥就哄我吧。要说娇嫩，我怎比得上那些年轻姑娘？便是二奶奶，我看她雪肤玉颜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谢义信笑笑，热烘烘的手再一次摸住了秦素娥的胸，大力揉搓起来，一边揉一边道：“你个小醋坛子，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受这伤吗？” “啊”秦素娥贝齿轻咬，发出了难耐的娇吟：“我错了信哥” 这边厢一对饥渴的男女亲密交缠，那边厢王秀云却是越等越不耐。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她一筷子都没动。 撞了人的事令她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找过她，但她觉得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毕竟，她撞的是谢家的贵客。 娘说二奶奶不是个宽厚的人，她现在信了。的确，二奶奶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她是好人，怎么会让她和娘住在下人住过的地方？又怎么会让小英娘这样的凶婆子来照料她们的生活？ 没有小英娘，她就不会跑出去。她不跑出去，自然也就不会撞到人。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这个二奶奶不好。关自己什么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思量 谢二奶奶的心思根本不在王秀云的身上。家里需要她操心的事有很多，每一件都比王秀云来得重要。比如说女儿的亲事。 自打白日里见了韩绍元，谢二奶奶的心里头就琢磨开了。 韩绍元长相出众，谈吐得宜，又和儿子是好友，最重要的是年纪合适 这么算下来，倒是一个结亲的好对象。 就是不知道他家世怎么样，要是和谢家门当户对就好了。 她不求女儿能嫁到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一来谢家门第太低，人家未必看得上，二来她也怕大户人家规矩多，女儿无法适应。 可要是贫穷人家出身的，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可不是让她以后去过苦日子的。 总之这女婿人选啊，出身不能太富贵，也不能太穷，为人不能太老实，也不能太机灵 愁，愁啊！ 过年那会儿娘家大嫂倒是提过一句，说让女儿嫁过去，三个侄儿随她挑。可是她觉着吧，三个侄儿都有点配不上自家女儿。倒不是说几个侄儿品貌不好，实在是他们个个都没怎么读过书，和识文断字的女儿有距离。 再说，娘家是商户，她心中也有点担心老太爷的反应。老太爷虽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心里还是偏向给自己的孙女找户读书人家的。 当然，除了自己娘家那边，其余也有几家有结亲之意的。只是她总觉得不是很满意，不是这儿有点问题就是那儿有点问题。以至于到了今日，女儿的亲事依旧没有眉目。 沉浸在思绪中的谢二奶奶没有听到姚妈妈的脚步声。 “奶奶，时候不早了。”姚妈妈说道。 谢二奶奶唬了下，转过脸来：“怎么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姚妈妈走近她身边，笑着道：“奶奶在想事情？” “是呢。在想嘉玉那个朋友的事”谢二奶奶说着犹豫了下，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您说韩少爷？韩少爷好啊，长得俊，知礼，还会读书” “妍儿长得也好，又喜欢读书” 姚妈妈瞬时恍然大悟：“奶奶，您这是相中韩少爷了？” “你也说他很好。”谢二奶奶笑了笑，言语中显出了几分期待：“绍元年少英俊，人才出众，配妍儿挺好的。” “好是好，就是” “就是什么？”谢二奶奶看看姚妈妈：“有哪里不妥吗？” “奶奶，您不觉得韩少爷长得太好了吗？生得好也就罢了，偏生书又念得好，这样的人才，您猜多少姑娘会想着嫁给他？” 被姚妈妈这么一说，谢二奶奶果然思量起来：“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早就定了亲了？” “定不定亲的我不好说。反正我就是觉得韩少爷那张脸太招人，谁要是嫁了他，估计得憋屈死。” 能不憋屈死吗？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姑娘对自个儿的丈夫虎视眈眈的，不能吃醋，不能发脾气不说，还得好好地替丈夫把人纳进来。长年累月的，谁受得了？ 谢二奶奶不吭声了。 这一晚，谢二奶奶翻来覆去的，梦里头梦到的都是韩绍元。早上起来，精神头就不大好。 谢妍过来请安，发现了她的脸色，十分担忧：“娘晚上没睡好？不然请陈大夫过来瞧瞧吧？” 谢二奶奶当然回答说“没事，不用找大夫”，拉了谢妍的手坐到她身边，问道：“昨儿晚上吃的什么，怎么没来我这儿？” 谢妍笑着回答道：“我听说娘这里忙。” “这倒是。”谢二奶奶说道：“昨儿是你弟弟回来的日子。他本想去你那边坐坐的，不想带来的朋友扭伤了脚。” “小娟都告诉我了。我正要和娘说，别让小英去那边那个院子伺候了。她年纪小，大人难免担心。” 谢二奶奶叹了口气：“嗯，这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娘俩没说几句话，彩霞报告说少爷请安来了。 谢二奶奶忙说“快请他进来。” 谢嘉玉身穿一件青色宽袖圆领长衫，脸上带着微笑，走入了内室。 谢二奶奶见他穿了她刚做给他的新衣，心中很是高兴，问道：“衣裳可合身？” “合身的，娘每次做的都很合身。”谢嘉玉行过礼，又抬头看向谢妍，说道：“姐姐来得真早。” 谢妍抿唇一笑：“你来得也不晚。这次书院放几天，还是三天吗？” “先生家中有事，多放了三天。” 谢二奶奶就笑出了声：“这倒是难得。平时你在书院读书辛苦，这几日放假，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谢嘉玉摇摇头：“要休息也不能休息六日。读书一事，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后三日我要同绍元兄一道出门去。” “去哪里？” “去绍元兄家里。” 谢二奶奶问：“去阳明山？那儿离咱们这儿可不近。”又问：“一定要去吗？绍元的脚没问题？”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碍事。”谢嘉玉为母亲解释：“绍元兄要带我去见他的族伯韩先生，打算请他为我指点一番。韩先生是位大儒，讲授经史的水平很高，放眼整个临平府，也未必有几人可以与他比肩。” 谢二奶奶听得肃然起敬：“绍元的族伯这么了不起啊！” 谢妍好奇地问道：“嘉玉，你和娘说的阳明山，在哪里啊？” 谢嘉玉于是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阳明山韩氏的事迹说了一遍。 “韩氏乃青州大族，据说族人数量多达十几支，阳明山韩氏只是其中的一支。阳明山地处临平府西面，与济阳毗邻，坐马车过去的话，需得花费半日路程。绍元兄这一支，人丁繁茂，族中读书的子弟足有上百人，也因此出了不少举人和秀才。不仅如此，十年前，阳明山韩氏还出了位高中二甲进士的南园先生，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位大儒韩先生的弟弟。听绍元兄说，南园先生今年调去了都察院，做了佥都御史。” 佥都御史是多大的官，谢二奶奶不大懂，但二甲进士是什么，她就很明白了。自家大伯考了个举人，老太爷就说光宗耀祖了，那要是二甲进士的话 谢二奶奶震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心道，幸好昨晚姚妈妈打消了自己的那个念头，不然今早问嘉玉，还不得打脸啊？ 谢家，说穿了，只是地方上的乡贤，几代甚至十几代也只不过出了大伯一个举人而已，和阳明山韩氏结亲？开什么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恶心 从松涛院出来，谢嘉玉跟着谢妍到了她的院子。有些话，他不好当面问母亲。 谢妍看出了他的心事，不待他开口就先问了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爹的事情？” 谢嘉玉一愣，摸摸鼻子讪笑道：“原来姐姐早看出来了啊长风跟我说，爹收了个通房，不知娘那边” “你想知道娘有没有伤心难过？” 谢嘉玉点点头。 见状，谢妍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暖意：“嘉玉，娘要是听到你这么关心她，一定很高兴。” 这句说完，她稍稍顿了顿，方又道：“爹有了新人，娘心里头自然是难过的。你想，这天底下的女人，会有哪个愿意把丈夫分给别人的？彼此相伴过了十几年，出门一趟却带回来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干吗？” 子不言父过，这是老理儿。 谢嘉玉沉默了会，道：“姐姐，我平日不在家，娘就劳你多多照料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谢妍颇感欣慰地看着他：“你呢，只管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出来，便是对娘最好的安慰了。本来还想问你读书的进展，听到你说要去拜会大儒，我心里就有数了韩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以谢家目前的门第声望，除非谢嘉玉本身极其出色，不然不要说得到大儒的指点了，和大儒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不可能有。那些名士大儒，个个饱读诗书，学问精深，平时求着他们指点的学子不知凡几，谁知道你谢嘉玉是哪个？ 从这一点上来讲，韩绍元这个朋友结交得很值，同时也说明他是真的将谢嘉玉当做了挚友。要知道，即便大儒是韩绍元的族伯，两人关系匪浅，韩绍元为谢嘉玉引见也是担了一定的风险的。大儒们可以给你向他们请教的机会，但问题是，你有本事抓得住这样的机会吗？换句话说，你谢嘉玉若是没那真材实料，不仅朋友为你创造的机会浪费了，也会连累他在长辈面前丢脸。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家长辈会不会想，你交个不学无术的朋友算怎么回事？ 提到韩绍元，谢嘉玉心里也很感激，说道：“绍元兄出身世家，才学非凡，却从不矜高倨傲，是一位真正的君子。能与他成为朋友，是我此生之幸。只可惜他已经”说到这里，惊觉自己失言，忙闭上了嘴巴。 谢妍好奇道：“只可惜什么？最讨厌说话说半截留半截了。” 谢嘉玉局促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竟在后面添上这么一句。 好在谢妍嘴巴上说“最讨厌话不说全的人”，看到他真的为难，立刻停止了追问。 她笑着说道：“好了，你既不愿说，我就当没听见。咱们说些别的便是。” 谢嘉玉轻轻地松了口气。刚才他其实想说的是，可惜绍元兄早已定了亲，不然倒是姐夫的好人选以他的人品，待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不会差。 幸好及时止住了话头。 谢二奶奶才送走谢妍姐弟，姚妈妈就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奶奶，长贵家的来报，昨晚少爷去看望老爷，被秦素娥给拦了。” “此事可真？”谢二奶奶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她可以不计较秦素娥同丈夫的亲近，但绝对不能容忍她爬到自己孩子的头上去。她以为她是谁？ 她那张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呢。 “长风跟长贵家的说的。”姚妈妈紧接着说道：“您让她去照顾老爷，她倒好，在外书房一呆就是一天。少爷昨儿从院子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吧。” 谢二奶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去叫她来。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去前边。” “嗳，我这就去。” 秦素娥很快就来了，并且来的时候还不止她一人。女儿把撞了人的事跟她说了，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既然二奶奶铁了心要同她们母女计较，她也只有低眉顺眼的份，正好也让老爷看看，他这个妻子究竟有多“贤良”。 看到秦素娥后边跟着的尾巴一一王秀云，谢二奶奶忍不住就皱了眉。 “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她对着姚妈妈问。 姚妈妈还没张嘴，秦素娥先说了：“奶奶，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云儿昨晚都和我说了，她是因为不小心才撞到了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同她一个孩子计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二奶奶“啪”一声敲了下茶盖，说道：“姚妈妈，你把孩子带下去。” “奶奶，你想干吗？”秦素娥霎时慌了，以为谢二奶奶要让姚妈妈打她的女儿，忙弯腰求道：“奶奶，云儿还小，您要打就打我吧”泪水潸然而下。 把谢二奶奶和姚妈妈看得目瞪口呆。 “你以为我”回过神来的谢二奶奶又好气来又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竟恶毒成这样了，连个孩子也不放过：“我让姚妈妈带她下去是因为我有话问你。当然了，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让孩子听着。” 秦素娥哭到一半，听到这句话，顿时窘在了当场：“奶奶” 姚妈妈心里骂了句“脑子有病”，拉着王秀云出去了。 到了这时候，谢二奶奶终于对谢三奶奶的那句“秦素娥心机重”的话有了点体会。瞧这姿态和泪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弄得好像她在虐待她这个通房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谢二奶奶心里有想法，面上却没带出来，只问道：“听说你昨儿照顾老爷照顾了一整天？” 秦素娥悚然一惊。莫不是自己和信哥在屋里亲热的事被发现了？不可能啊，那个小厮早被信哥打发守门去了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他偷偷在外面听了呢 “奶奶，是老爷想让我多陪他一会的”她不由自主地绞了两下衣角，说道：“老爷的话，我不敢不听我也劝了他，跟他说身上还有伤，可老爷不听我的劝，非要非要” 秦素娥说得遮遮掩掩，语焉不详，但谢二奶奶一样听明白了。 原来昨晚老爷和她两个人在外书房是在做那种事，要是嘉玉不小心撞见了谢二奶奶的脸色突然一变，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奶奶，奶奶！”彩霞慌得一个箭步冲上来，抓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就朝谢二奶奶手里塞。 谢二奶奶接过，一连灌了好几口凉茶，这才将胃里泛起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看秦素娥，大大的眼睛中闪过厌恶，又很快掩饰住了，说道：“素娥，按说你也不是那未经世事的年轻姑娘，怎么老爷如今这个情况，你还能陪着他胡来？算了，你这么不晓事，从今往后，老爷那里就不用去了，我另外派个人过去。” “奶奶，老爷不要别人” “住口！主母说话，你一个通房插什么嘴？”谢二奶奶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走秦素娥：“谢家规矩，有错当罚，有功当赏。你不顾念老爷的身体，自然有错。去，到门口去跪着，不够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情窦初开 黎明时分，清晨的曙光缓缓露出，穿破薄雾，洒落在大地上。 谢家的门口，此时安安静静地停了辆马车。 老门子打开大门，弯下腰，将两位少爷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 韩绍元依旧彬彬有礼，和老门子道了声谢，也不让他帮忙，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到了马车边。 来的时候，他当然是带了礼的，几包上好的茶叶和香乐斋的点心。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家回他的礼居然会这么丰厚。 茶叶，果子，笔墨，甚至还有一双鞋。鞋子是谢二奶奶亲手做的，这让他很有些感动。 “婶娘太客气了，她身子不便还给我做鞋，嘉玉，你该拦着她的。” 谢嘉玉笑笑：“我娘说鞋底是早纳好了的，不过做双鞋面的工夫，费不了多少神。” 两人头挨着头正说话，忽然，谢嘉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右侧方向望了一眼。大门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正转头打量着他们。确切地说，在打量他身边的韩绍元。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水粉色的褂子，眉清目秀，神色里带着好奇。 见谢嘉玉望过来，她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嘉玉弟弟，你这是要出门去？” 谢嘉玉笑了起来，他认出了对方：“子娇姐。” 韩绍元抬起头，也冲黄子娇笑了下。 视线交接的一刹那，黄子娇不知怎么地，耳根子突然就红了。 因俩人急着赶路，谢嘉玉说了声“子娇姐，抱歉”，转身便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启动，等走出一段距离了，黄子娇还站在原地，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妍妍，你家来客人了啊？”见到谢妍，她便开口打听：“刚我在门口瞧见的，个子这么高，生的白白的，眼睛特好看。” “你说的是嘉玉的朋友吧？”这事儿根本用不着猜。谢妍笑着说道：“那位朋友，我没见过呢。” “啊？”黄子娇很意外：“你怎么没见过？” 谢妍把韩绍元脚受伤的事讲了一遍，又道：“男女有别，便是他没受伤，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你想如何见得着？” “那挺可惜的，他生得好俊呢。说实话，我以前可从来没看到过比他还要生得好的。我娘还说我大哥长得多少多少好，十里八乡没人比得上，瞧瞧，人家这才叫长得好！” 黄子娇说话素来不会拐弯抹角，谢妍早就适应了，点点头道：“被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挺可惜的。只是你这话叫婶婶和黄大哥听到了可不大好。我觉着婶婶也没说错，自己的孩子嘛，看着总是最好的。” “哼！当着哥哥的面，我也这样说，省得他一天到晚自命不凡的！” 谢妍把茶递过去：“怎么回事？”连自命不凡这样的贬义词都冒出来了，这还是头一回。 黄子娇推开茶碗：“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罢，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书。 谢妍一看，藏得这么严实，不会是讲爱情的话本子吧？眼皮就跳了跳，问道：“是话本子？” “不是，你自己看。” 谢妍伸手取过书，翻了开来。“咦，原来是本诗集啊！什么时候你对这个感兴趣了，是那次诗会后开始的？” “怎么可能？”黄子娇抿了口茶，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我生的这张脸，一看就知道是个没读过诗书的姑娘。这书啊，不是我的，是我大哥从文斋书店买回来送人的。” 谢妍放下书，表情严肃：“子娇，什么叫一看就不是个读过诗书的，这话我不爱听。” 讽刺挖苦一个小姑娘，这谁啊，也太过分了吧？难道是个姑娘就一定要学诗读诗？谢妍很敏感，立刻察觉到了这话不是黄子娇的自嘲之语。 “那个妍妍，听过就算了啊。”黄子娇被谢妍盯得有些不自在，老实交代道：“我也不瞒你，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却是我那亲大哥，昨儿晚上当着我的面亲口说出来的。” 谢妍愣住了：“是黄大哥，为什么？” “他叫我帮忙，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很正常啊，谁规定开了口就一定要帮别人？即便他是你大哥，也不能强求你给他帮忙。” “就是这个理！”黄子娇忿忿：“若是别的忙我肯定会帮，可是他你知道吗？他叫我帮他送东西给李姑娘，诺，就是这本诗集。” “李姑娘？”谢妍的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人来：“你是说思妙姐家的客人？她还没走？” “没呢。前几日我和娘还有哥哥去镇上的点心铺子买点心，在那里遇上了周家姐姐和李姑娘。然后哥哥就我不明白，不过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惦记上了呢？” 谢妍也不明白，情窦初开也不是这样的开法啊？你要实在喜欢人家，就跟父母说，让父母找媒人去李家提亲，而不是像现在似的，叫妹妹做红娘。 “子娇，你不同意是对的。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可以私相授受？万一传出去，你大哥是男子还好一些，李姑娘就惨了，说不定她这一生都会被毁掉。” 还有句话，谢妍没有说，你大哥做事，太欠考虑，也太自私了。 黄子娇苦笑道：“我跟大哥说，李姑娘是府城人，以后要嫁也会嫁在那边。又说李姑娘人长得漂亮，会画画，懂诗词茶道，不愁没人娶我本意是想让大哥知难而退，却偏偏适得其反，他更加上了心。你知道我哥怎么回答的？我哥说他自己长得好，又是读书人，将来前程远大，如何配不得李姑娘。” 这兄妹俩都说了些什么啊，谢妍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呃子娇，这件事你同你娘说过了吗？我觉得你应该把你哥哥找你的事告诉你娘。” 多简单的事啊，要换做她，才不会说那么多，直接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丢过去就好。你有意李姑娘，行啊，找爹娘说去。 黄子娇迟疑道：“我娘知道的话，我爹也知道了” 谢妍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管这个。“你爹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趁着你大哥还没动别的脑筋，快点告诉你娘。带上这本诗集，还有，你已经同我说过的事不要在你娘面前提起。” 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呢，急死她了。 得了谢妍的提点，黄子娇匆匆归家。 找到黄大奶奶一说，黄大奶奶气的脸直发白，骂道：“你哥这个不省心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既是昨晚找的你，怎么不立时同我来讲？” 见母亲发了脾气，黄子娇更感后悔，低下头，嗫嚅着说道：“我我忘了。” 一听这个回答，黄大奶奶差点伸手打她：“你吃饭怎么没忘？缺心眼的东西！” 黄子娇脖子一缩，没敢再言。 黄大奶奶一甩帘子，急急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探病 黄子娇的拜访让谢妍的心中再一次升起了对李姑娘的兴趣。她得承认，她有一颗八卦的心。又有才情，又有美貌，这样的姑娘可不多见。除了自家那位大堂姐，她接触过的姑娘里边，还真没这样的。不管是周思妙还是黄子娇亦或是别的年轻姑娘，她们并不缺乏美貌，她们也读书认字，但她们从来都称不上有才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妍挺理解黄子娇的大哥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美还兼具才情？ 其实早在那张芙蓉花笺出现的时候，她就对李姑娘有点兴趣了。这位李姑娘，虽说爱显摆了些，到底不是什么大毛病。十几岁的孩子嘛，很少不喜欢显摆自己的。只要别显摆个没完就是了。 想着想着，她不禁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周家。说起来，也有大半个月没去了。两家又离得很近。 正思量间，就见胡妈妈打外头回来，脸色甚是难看。谢妍不由地直起身子，问道：“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爷又让老爷跪祠堂去了”胡妈妈边说边摇头：“姑娘，您说老爷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难不成秦素娥是狐狸精变的？” “你说祖父又让我爹” “是的呢，少爷才出门，老太爷就让谢四他们动了手。奶奶前儿也罚了秦素娥，这一前一后的，难道有什么关联？” 谢妍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附和道：“可能吧。”随即又叹：“唉！来了个秦素娥，家里头从此再不安生了！” “谁说不是呢。”胡妈妈咬了咬牙，恨恨道：“自从她进了门，咱们谢家的名声都臭了不少！” 说着絮叨起村里人说的有关谢家的话来。就和之前谢老太爷预料的那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家二老爷纳寡妇做通房的事慢慢地在村子里传了开来，也因此引发了一些议论。 谢妍一边听着，一边做了番总结。 对于接纳寡妇这件事，村里人的意见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年纪大一些的觉得没有体统，寡妇就该好好守节，年纪轻一点的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只是把人收做通房，又不是娶作正妻。当然，这只是男人们的看法。 女人们的意见就统一得多了。什么伤风败俗，什么不守妇道，统统都是指责秦素娥。 谢妍心里就叹了口气，怎么没一个人说父亲荒唐呢？男人好色成这样，难道也是正常的？ 胡妈妈说完了，忽然一拍脑袋：“姑娘，瞧我这记性！来的路上我还遇上了陈大夫和周家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家哪个生了病。” “有这事？你快使人去打听打听。”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打听的人回来了：“姑娘，周家人说，病的是他们家的大姑娘。” “大姑娘？”谢妍闻言大惊，“腾”一下站了起来。周家大姑娘，岂不是说，病的人是周思妙了？ “不行，我得去周家瞧瞧。妈妈，你回头告诉我娘一声。” 胡妈妈连连点头：“姑娘是该去瞧瞧。” 谢妍换好鞋子，叫上小娟，就要出门。胡妈妈拦住了：“姑娘，您要不要带点东西过去？空着手去不大合适。” “也是，你把我放在床头边的游记拿过来。” 谢妍到周家门口时，正好碰上从里面走出来的陈大夫。 陈大夫看看她，捻须笑问：“谢家丫头，来看周丫头啊？” 谢妍行了个礼，含笑回道：“陈爷爷好，我来看思妙姐。她病得不重吧？” “不重不重，周丫头底子好，就算落个水也无甚大碍。” 陈大夫说完，一拍袖子旋身而去，留下谢妍陷入了惊讶之中。落水，怎么搞的？ 周思妙的房中，周大奶奶轻轻地将女儿额前那缕散发拨开，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关切道：“手臂还疼吗？” “不疼了。”周思妙眼带歉意：“娘，让您担心了。” 周大奶奶笑了：“傻孩子，你是娘生出来的啊！” “娘！”周思妙把头埋入周大奶奶的怀中，红了眼圈。 “奶奶，姑娘，谢家姑娘来了。” 周大奶奶忙道：“快请她进来。”又轻轻推开女儿：“思妙，妍妍来了，你们俩个好好说说话。” “嗯。娘你去忙吧。” 谢妍进屋子的时候，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像是退回到了夏天。不由地说道：“思妙姐，你屋里可够热的！” 十月末的天气，早上和晚上都有些凉意，中午却是最为温暖的，可周思妙的房里已经摆上了一个炭盆，这让谢妍觉得讶异的同时又添份了担忧。 “我让她们把炭盆撤下去吧。”周思妙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实我也觉得很热，但我娘说热一点好。” “还是别撤了，我也不过这么顺嘴一说。”谢妍忙阻止，端详着周思妙的脸色道：“进门的时候碰上陈大夫，说你是因为落水的缘故” “啊？陈大夫都跟你说了啊！”周思妙捂住了嘴，语气中有点懊恼。 谢妍对她的反应感到很奇怪：“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怕我笑话你不成？”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谢妍看着她，目不转睛，周思妙忽然就哧地一声笑了起来。 有人来周家探望周思妙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周家东边的一座小院里，李月瑶坐在窗口，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神情有些惘然。 这时，跟随她从府城到周家的大丫鬟花开走了进来。 “姑娘，表姑娘那边来了客人，您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李月瑶蹙着蛾眉：“表姐正生我的气，我何苦讨那嫌？等她气消了，我再去不迟。” 花开心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别表姑娘到时气更大了。忙走上去好言劝道：“姑娘，您这会儿去正好。您想啊，当着外人的面，表姑娘的气能撒出来？您趁着机会好声跟她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李月瑶抚着额头叹了声气。 花开纳闷地眨了眨眼，呆站了片刻，才恍然明白她家姑娘的意思。 “姑娘，您是怕有外人在场，道歉的话不好说出口？” 李月瑶点了点头。跟表姐道歉也就算了，毕竟落水之事的确有她之故，可当着个外人就道歉叫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是姑娘”花开很着急，冲口道：“您再不去道歉的话，大奶奶都要生您的气了！” 李月瑶一脸疑惑：“舅母何故生气？我已经同她说了抱歉，她也安慰我说无需介怀。” 花开一阵无语。我的姑娘哎，您到底分不分得清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大奶奶那话，能当真吗？信不信，她这会儿心里头生吃了你的心都有了！掉下水池子的那个不是别人，是她嫡亲的闺女哎！ 您不急着给她闺女去道歉，究竟想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尴尬 谢妍和周思妙说得正开心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扭过头，一个穿桃粉色衣裙，梳着流苏髻的姑娘迈步进了房间。 不用说，这位必定就是李姑娘无疑了。确实生得好，眉眼秀丽精致，纤腰如细柳，十足的美人胚子。 “表妹。”周思妙唤了声，问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样，可好些了？” 李月瑶面色清冷，勉强笑道：“适才歇息了会，已好了些。表姐，你的气可曾消了？” 周思妙神色一怔，似有不解：“表妹为何这般说？我并没有生气。” “表姐用不着掩饰。”李月瑶在周思妙床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皱眉道：“在你被婆子们拉出水池之际，我分明看到你很是用力地瞪了我一眼。表姐落水之事，确因我而起，我在这里与你赔个不是。” “我没有”周思妙听罢，尴尬至极，连连摆手说道：“表妹，我真没有生气。你误会了” 李月瑶垂眸不语。 听着两人的对话，谢妍眼睛微微张大，一丝明悟猛地涌上心头。暗道，原来如此！ 之前只以为这位李姑娘是个喜欢显摆的小丫头，如今看来，她这分明是不大懂人情世故，用现代话来说，她其实是情商不够高。 她是来做什么的呢？若说来道歉，摆出的却是一副“我没看错，你就是在生气”的态度，搞得好像她才是占了理的那个，但若说她不是来道歉的，话里又道“给你赔罪”。 最关键的是，谢妍听得出来，她所说的那些话全部是她真心之语，并无故意刺激周思妙的意思。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谢妍觉得，也只有用不懂人情世故来解释了。 “那个思妙姐，给我介绍一下吧。这位姑娘是” 周思妙朝谢妍感激一笑，道：“是了，忘记给你们做介绍。妍妍，这位是我的表妹月瑶。”转向李月瑶，道：“她叫谢妍，小名妍妍。” 谢妍笑着给李月瑶福礼：“李姑娘好。” 李月瑶仔细地看了她一会，面上的表情突然就生动起来，微笑道：“你看着倒和她们不同。” 她们？谢妍和周思妙对视一眼，露出了茫然之色。 “我说的是上次诗会上遇到的那些姑娘。”仿佛瞧出了两人的困惑，李月瑶笑着开口解释：“她们当中，竟无一人会作诗，以至于好好的诗会到最后只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局。真是可惜！谢姑娘，你那次怎么没来？” 谢妍一噎，几乎说不出话来。幸而她内里是成年人，反应也快，笑道：“上次家中有事。” “谢姑娘，我观你气质内敛，想必自幼便是饱读诗书的吧？”李月瑶看着谢妍，目光中隐有期待。 “这”谢妍粉面微红，被人夸赞的滋味虽然挺好，但到底不是事实。她轻咳了声，郑重说道：“李姑娘谬赞，只是我不想欺瞒你，对诗词，我并没有什么研究。平时里，我看得最多的乃是游记山海经之类的书。”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作诗不是件易事，我也的确没那本事。倒是李姑娘你，我听说你自五岁起便能作诗了，真是了不起。” 谢妍想得很好，她觉得自己的这句夸赞之语，应该能使得李月瑶心中开怀，从而不再追究自己不会作诗的事情。却不想，对方的表现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谢姑娘，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李月瑶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写诗其实并不难，端看你用心还是不用心。若是那用心之人，少则几月，多则一两年，定有进益。反之，若是那不用心的十年八年都是白费。谢姑娘，你既有空闲看些游记，怎的没工夫学习诗词？诗词怡养性情，陶冶情操，游记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我劝你，还是多读些诗词为好。” “可是我对诗词并无兴趣啊！”谢妍忍不住回道：“我自是知道诗词的好处，可游记之类的却也不是你所说的那般无用，李姑娘” “你们俩个真是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把我给忘了？”周思妙抿嘴嗔道：“诗会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谢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这回轮到她来感激周思妙了。因为如果没有周思妙突然的插话，她或许就要与李月瑶争论起来了。 若争论的双方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也便罢了，偏她实际上的年龄大得足可以当李月瑶的母亲，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还真让人觉得挺难为情。 这么一想，谢妍又冷静了下来。 “李姑娘是府城人？我没去过府城，李姑娘能同我说说吗？” 周思妙跟着凑趣：“是啊，表妹。你同我们说说府城那边的事情呗！” “表姐自己不是去过府城吗？”李月瑶的神情很奇怪，盯着周思妙问道：“你和谢姑娘既是要好的朋友，怎的未跟她提起过这些？倒叫她巴巴地来问我。” 谢妍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世为人，本以为养气的功夫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今日才发现完全不是。 对于现阶段的李月瑶李姑娘，她是真的有点儿吃不消了。得，还是快些溜吧。左右周思妙看着也没什么大事，之前觉得感兴趣的人也见到了，虽然过程不是很愉悦，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黄子娇所说的那种感觉。唔，乐观地想，也是将来回忆时的一笔谈资不是？ “思妙姐，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你看” 没办法，仓促之间也只能找这样的借口。 周思妙心中有点内疚，谢妍这是不想和表妹说话，所以才说要走的。 唉！表妹这个人的确是难相处了些。上一次诗会她就得罪了好几位姑娘，没想到今天又可是碍于亲戚间的情分，自己也不好说她。 谢妍已经自软凳上起了身。 “思妙姐，你好生歇息。”说完又看向李月瑶：“不好意思李姑娘，我得走了。下回再找你玩。” 谢妍前脚出周家大门，后脚周大奶奶那边便得了信。 “你说谢丫头走了？” “是的，奶奶。”陪房郑妈妈说着上前一步，小声道：“好像同表姑娘说得不大愉快。” 周大奶奶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从鼻孔里发出了一记哼声。就月瑶那性子，谢丫头和她处好才叫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被惦记 黄有景打理完生意，坐着马车回到了家中。 见丈夫出现，黄大奶奶一脸愁容地迎了上去：“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黄有景解衣裳的手一顿，“怎么了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见你好好的呢。” 黄大奶奶答道：“老爷，是宽儿。我把宽儿给关起来了。” 黄有景讶然：“你把宽儿关起来了，怎么回事？” “老爷，是这样的。早上娇儿跑来同我说她哥哥瞧上了李姑娘” “李姑娘？哪个李姑娘？” “就是周家的亲戚，在周家住了有些日子了，听说是从府城来的。前几日，我和宽儿娇儿去姚记买点心，正好遇上了周家人，那个李姑娘也在。” 黄有景皱了下眉头：“只一面，宽儿就看上人家了？” “是啊，老爷。”黄大奶奶苦恼道：“我也弄不明白宽儿怎么就上了心。那李姑娘长得娇娇弱弱，一看就不是个能过日子的。” 能过日子的女人可不长她那样。李姑娘那张脸长得多小，鼻头多尖啊，一点也不像能旺夫益子的。除了长相，身段也不行，太单薄。还有那步态，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瞧着就不是正经人的作派。 黄有景在黄大奶奶的脸上看出了深深的嫌弃，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觉得李姑娘不是良配，想让宽儿断了念头才把他关起来的？” “不为这个。” “还有别的缘故？” 黄大奶奶攥紧手帕，道：“我说出来老爷别太生气。宽儿一时犯混，竟想到了送书给李姑娘。要不是娇儿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哪里晓得他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你说宽儿送人家姑娘东西？！”黄大奶奶的话对黄有景而言，不亚于一次雷击，待回过劲，他立时跳脚骂道：“混帐东西！太不像话了！他人呢，你把他关哪里了？看我不抽死他！” 黄大奶奶忙阻拦：“老爷，宽儿的书还没送呢。再说，我不是已经命人看管住他了吗？看把你气得，至于吗？你把孩子打死了，家里头这份产业交给谁？以后谁又来给我们养老送终？” 黄有景瞪了她一眼，说道：“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日里宠着，他能想出私相授受的勾当来？” 黄大奶奶瘪瘪嘴，感到很委屈，教养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老爷，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宽儿那里究竟该怎么办，还得你拿个主意。” “主意，什么主意？”黄有景怒道：“难道帮着他把那姓李的姑娘娶进门？” 黄大奶奶被塞得一顿：“娶李姑娘进门不行不行。老爷也不想想，婚姻大事，能是儿戏吗？总得寻个妥当的才好。李姑娘老爷见了就知道，一点儿都不妥当。” 黄有景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那就关着他吧。那李姑娘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老爷，这法子管用吗？别到时候宽儿还念着人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吧。” 黄大奶奶吁了口气，说道：“老爷，我觉着咱们该给宽儿说个媳妇了。”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如果没有李姑娘这桩事，我倒想给宽儿说周家大姑娘的。周家家境殷实，周大姑娘本人又是出了名的性情好，你再看她那张脸，长得多有福气啊！” 黄有景沉吟了会：“周家大姑娘唔，我记得周远茂曾同我说过一嘴，说他长女年纪小小便帮着打理家务了。她今年多大，及笄了没？” “要明年呢”黄大奶奶很是遗憾：“我就是想着她年纪还小，宽儿身上也还没有功名，这才没和周大奶奶提。早知道” 真是后悔啊！ 黄有景静默了下来。本来还不觉得周家大姑娘有多好，此时提起来了，他才发现，她还真是做儿媳的理想人选。 一来，周家和自家都在一个村子里，知根知底；二来，周家生意做的不错，门第嘛也和自家差不多，算的上门当户对；三来，周远茂和自己的交情还算不错，自家去提亲，说成的可能性很大。 “要不你明日去周家问问？”他犹豫着说道：“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黄大奶奶微恼：“这哪里是好不好说话的事，宽儿看上的可是他周家的表姑娘，以后要是有个万一，被周家人知道了这事该怎么办？”不但两家的交情坏掉不说，宽儿的名声也得遭殃。以后还怎么科举？ 黄有景讪讪一笑：“不是你提起来的嘛！” “老爷，我这儿还有个人选。” “嗯？是哪个？” 黄大奶奶亮着眼睛道：“除了周家大姑娘，谢家那位二姑娘也很不错。” 黄有景问道：“谢家二姑娘，莫非是谢义信的女儿？” 黄大奶奶点点头：“她和咱家娇儿玩得好，要是她嫁过来，头一个好处就是姑嫂和睦，家里少了是非。这第二嘛，谢家族人多，读书人也多，成了姻亲，提携起宽儿来就能尽心尽力。第三嘛，谢家那位二姑娘，长得可一点也不比李姑娘差。宽儿不是喜欢颜色好，又会读书的吗？咱们啊，就找给他！” 黄有景听罢，却是低头思虑了会，方道：“行吧。你找个日子去谢家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戏。有戏最好，没有的话就算了。我在生意场上结识了几个朋友，实在不行，托他们帮忙打听也未尝不可。” “呵呵，老爷放心吧，这亲事一准儿能成。不说谢家二姑娘和娇儿的情分，就咱家宽儿的人才品貌，谢家人能不喜欢？我可是听说，他们家的老太爷最喜欢会读书的小辈了。” 黄有景笑笑没说话。 对和谢家结亲，他并不乐观。如果说和周家结亲的可能性有八成的话，和谢家的就只有三成了。原因很简单，周黄两家门第相当，份量相等，而谢家，则是高出他们一截的。谢家族人众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整个杨柳村，唯有谢家一家出了举人。 周黄两家只出过秀才。 按常理来讲，谢家人给自家姑娘择婿的时候，会挑比自家地位高出点的人家，就像谢家大姑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嫁的是一位县令之子。 但万事无绝对，试试总是不会有错的。 关于自己被人惦记而且是被黄家人惦记的事，谢妍自然是毫无所知的。此时的她，正拿了绣好的一张帕子要去给谢二奶奶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说亲 黄子娇偷偷摸摸地站到了窗子下面。 心里想着，爹和娘可不一样。娘发起脾气来，顶多在哥哥身上打几下，又或者像今次这般，把哥哥关起来不让他出门。但是爹狠起来的时候，却是十分吓人的。爹会用上那根又长又粗，鞭梢处还带着一根根刺的鞭子来打人，一鞭下去便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上一次哥哥就被爹打得半个月没起来床。 希望这次娘能把爹给劝住。不然，自己会愧疚死的。 “老爷，早上娇儿” 来了。娘终于说出来了，爹呢，爹会是什么反应？ 耳听着屋里头传出来的对话，她不由地摒住呼吸，两只手紧张地握了起来。 爹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啊！说什么抽死哥哥，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还是娘说的对，把哥哥抽死了，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咦，等等，爹和娘怎么说着说着说到周家姐姐头上去了？还有妍妍 不是吧，娘要为哥哥求娶妍妍？完了，完了，哥哥的事，妍妍可是一清二楚的啊！呜呜娘怎么没早点把她的打算说出来呢？早说出来的话，自己就不会跑去和妍妍说哥哥的事了！现在倒好，知道了哥哥爱慕李姑娘的事，妍妍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了。 要不要进去提醒一下娘？可是要是自己提醒了的话，爹娘会不会算了，算了，还是当作不知情好了。和妍妍不成，哥哥也可以找别的姑娘的嘛。对，就是这样。 谢妍在帕子上绣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小小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脖子上带着红色的项圈，看上去非常可爱。 “昨天拿帕子绣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未出世的小弟弟，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这样的。” 谢二奶奶接过帕子，仔细瞧了两眼，笑道：“绣得真好，娘也喜欢。” 谢妍唇角一翘，心中开怀：“那我以后多绣一些动物样子的。” “好。”谢二奶奶愉快地应了声，把帕子收了起来。“你去过周家了，周丫头病情如何？” “思妙姐有点感冒，她掉到了水池子里。” “水池子？”谢二奶奶明显地惊了惊：“怎么会掉下去的？她家那池子可不浅。” 谢妍想了想：“应该跟她表妹有关。呃就是那位李姑娘，她向思妙姐道歉来着。至于具体的经过我没好意思打听。” 事实是，她还没来得及问，李姑娘就出现了。然后便没然后了。 谢二奶奶敏锐地注意到了谢妍提起李姑娘时的一丝丝不自然，不禁心生纳闷，问道：“你遇上那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李姑娘了？你们聊了些什么？” 谢妍滞了一下：“没聊什么。” “什么都没聊？” “也聊了一些不过聊得不多。” 谢妍吞吞吐吐的模样让谢二奶奶越发感到惊讶。 “你和李姑娘闹别扭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从来不是那种爱与人计较的小姑娘。所以是那位李姑娘跟女儿发脾气了？ “没有。”谢妍否认道：“我们俩个称不上闹别扭，只是合不大来。李姑娘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她不喜欢，仅此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谢二奶奶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既然如此，以后就少同她来往吧。” 谢妍笑应道：“我知道了。李姑娘是府城人，早晚要回去的。” 谢二奶奶岔开了话：“也不知道你弟弟那头怎么样了？见到韩先生了没有？” “应该见到了吧？”谢妍迟疑着说道：“大清早出发，中午就该到阳明山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会的，娘放心。” 第二天刚起身，谢二奶奶便听丫头来报，说黄家大奶奶上了门。 谢二奶奶一听便觉得奇怪，她和这个黄大奶奶可没多少交情。别是她找错人了吧。 这样想着，她嘴里就禁不住问道：“黄大奶奶说了找我？没说三奶奶？” 丫头低头回道：“她确实说找您。” 谢二奶奶这才信了，说道：“你去把她领进来吧。” 等黄大奶奶进来时，谢二奶奶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见到了人，谢二奶奶还是表现得相当热情主动：“哎呀，是黄大奶奶啊，坐坐。”一面招呼人上茶。 黄大奶奶也不客套，找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笑着道：“二奶奶，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就上门来打搅你。” 谢二奶奶跟着笑：“别这么说，你可是稀客。” 说话间，彩霞端着茶过来了，谢二奶奶亲自动手，把茶递到了黄大奶奶手中。 黄大奶奶接过茶，看着谢二奶奶的肚子道：“二奶奶，你这肚子，该有六个多月了吧？” “是呢。”谢二奶奶笑了：“你看得可真准。” “都说肚子尖的生儿子，依我看，你这胎还得生个儿子。” “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我都喜欢。” 两人闲谈了几句，黄大奶奶终于说出了她的来意：“二奶奶，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的。你们家妍姐儿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谢二奶奶说道：“还没呢。怎么，有人托到你这儿来了？” “这倒没有。”黄大奶奶低头抿了口茶，“二奶奶，我就直接说了吧。你看我家宽儿配你家妍姐儿如何？” 谢二奶奶愣住了。黄大奶奶一大早上门，居然是给她儿子说亲。这太突然了。 “你说你家宽儿？” “是啊，我家宽儿。你看，宽儿今年十五，妍姐儿十三，年纪是不是很相当？都在一个村子里，我家宽儿什么品性，想必你也听人说起过。不是我自夸，宽儿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又孝顺又上进，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他是一点儿也没有。还有我家子娇，和你们家妍姐儿处得多好啊，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你都不用担心以后姑嫂会不睦。至于我，你就放一百个心，一定把妍姐儿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黄大奶奶一口气不带歇地将她想到的和她家结亲的好处统统说了出来。末了对谢二奶奶说道：“你给句痛快话吧！行还是不行。” 谢二奶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位黄大奶奶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种事情，哪有提一回就给出准信的？ “黄大奶奶，你家宽儿是好，可我家妍儿也不差。”她的脸色有点难看：“前几日，周家大奶奶才和我说东溪县里有户人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男的身上已经有了功名，长辈做着官，你看就这样，我还得考虑考虑，没给人家一个准话。” 听到谢二奶奶的话，黄大奶奶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太心急了，赶忙补救道：“瞧我这张嘴，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们家妍姐儿了吗？生怕她被别人家定走，才这般着急的。二奶奶莫怪。” 谢二奶奶嗯了声：“黄大奶奶，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亲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来的，总要容我想想才是。再者说了，家中还有长辈在，我也要问问他们的意见不是？” 黄大奶奶忙应道：“那是，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失望 黄大奶奶辞别谢二奶奶，出了院子。来的时候还信心满满，离开的时候这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 当然了，谢二奶奶没有一口回绝她，就说明这亲事还有戏。她一边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一边又后悔得不行，觉得要不是最后添的那句话，说不准二奶奶就同意了。即便不同意，也会显露出一些比较明显的意向——比如问更多关于宽儿的问题，又比如约个时间当面见见宽儿。 从院门出去，顺着夹道走到拐角，眼看就要出谢家二房的范围，黄大奶奶一拍脑门，突地想起个人来。对了，谢三奶奶！自己可以再找她说说啊！她和谢二奶奶，她们两人的妯娌感情不是很好吗？ 想到这儿，黄大奶奶赶紧停下脚步，喊住了为她领路的丫鬟：“先等等，不忙着出去。你们三奶奶的院子在哪？” 丫鬟说道：“您要去三奶奶的祥云居？” 黄大奶奶笑道：“祥云居？对，就去祥云居。” 黄大奶奶是客人，丫鬟自然不会拂她的意，掉转身，领着她往另一头走去。 祥云居里，谢三奶奶刚刚起床，正由丫头们伺候着在梳洗。平时的她，当然不会在这个点才起来，只因夫妻俩个昨夜闹得久了些，她睡下的时候已是半夜，起得自然也就晚了。 “云杉，眼睛这边的粉擦得再厚一点。” “好的，奶奶。” “丹丹起来了没？” 身侧的连妈妈回答道：“还没起呢。想是天气冷了，姑娘睡不醒。” 谢三奶奶点点头，从她手上接过红枣粥，低头吃了起来。 吃了两条羮，外头丫鬟忽然进了来，报告说黄大奶奶要见她。 “快请她进来。”谢三奶奶放下调羹，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正想寻人说话呢。 黄大奶奶被祥云居的丫鬟客客气气地请进屋，接着便见谢三奶奶带着笑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谢三奶奶问她：“今儿怎么想到到我这儿来了？家里不忙？” 黄大奶奶说道：“家里当然忙，不过我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找你帮忙呢。” “找我帮忙？”谢三奶奶好奇了：“什么事儿啊，说出来听听。能帮的我一定帮。” 黄大奶奶便把之前同谢二奶奶见面的经过讲了讲，随后苦笑一声，叹道：“唉！也怪我心太急，没考虑到二奶奶当娘的心情。好好的一个女儿养大，哪能那么轻易说许就许了呢？三奶奶，你和二奶奶是妯娌，关系又好，能不能帮我在她面前描补几句？” 谢三奶奶眉头微微一挑。说什么描补，其实是想让自己帮她的儿子去说亲吧。 “原来你是为你家宽儿求亲来的，”她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只盈盈笑道，“二嫂这个人我知道，她是个再实在不过的人。她若是真的生气，就不会对你说出要考虑考虑的话来，早就一口回绝你了。” 黄大奶奶寻思了下，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家宽儿还是有戏的了？” “你看看你，又急了不是？”谢三奶奶笑着嗔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说你家宽儿好，别家也说他们的儿子好，你让我二嫂怎么办？总要考虑仔细才是。你说呢” 黄大奶奶被问得哑口无言。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求娶的人多了，自然选择的余地也就大了。这道理谁都懂。所以谢三奶奶这是在暗示她，她家宽儿的希望并不大？ 舔舔嘴唇，她低声道：“三奶奶，我家宽儿你是见过的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在你二嫂面前美言几句？要是宽儿和妍姐儿的事能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德。” “唉！我倒是想帮你，可惜”谢三奶奶一叹，将早就想好的借口搬了出来：“不瞒你说，我也正发愁呢。我娘家那里，有个年纪和妍姐儿差不多的侄儿” 黄大奶奶的脸霎时涨成了紫红色。 自己的侄儿和别人家的儿子哪个轻哪个重，还用得着明说？ “呵呵。”她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说道：“你看，我都不知道这个事不然也不会托你” 谢三奶奶说道：“黄大奶奶，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那侄儿”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在东拉西扯了几句之后，黄大奶奶提出了告辞。 谢三奶奶客套地说了句：“你慢走，下回有空了再来。”把人送到了院子门口。 回转身，谢三奶奶便绷不住地哼出了声：“这脸大得，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要说在村子里，自己和这位黄大奶奶的接触也算得上比较多了，没有十回八回，五回六回肯定是有的。平时只觉得她为人爽利，是位不错的交谈对象，不想今日才知，她其实还有些没着没调。 也不想想，黄家什么门第，谢家什么门第，怎可轻易做姻缘？ 连妈妈就在她身边，闻言翘起了嘴唇：“可不是嘛，夸儿子也不是像她那样夸的，好像这天底下除了他儿子，咱们二姑娘就没别的好的可以配了。还要二奶奶给她一句痛快话，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也就是好脾气的二奶奶，要是换了别家，说不准就能把她赶出门去。” “就是这么说。”谢三奶奶点头赞同道：“便是她儿子再好，她心中再是喜欢妍儿，有些话也不能说。头一个，我二嫂同她并不熟，再一个，二嫂对他的儿子也不了解，凭什么她一开口二嫂就要立时回她一个准信？说亲这种事情，哪有一说就成的道理？哼！还想着让我当说客，真是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说起来，也是当家理事的奶奶，可今儿的行事” 连妈妈讥讽一笑：“要我说，黄大奶奶不但不知礼，也有些没有眼色。就像奶奶您说的，她和二奶奶又没多少交情，怎么能就大喇喇地跑上门来说亲事？也太不知礼了。您看看别家，不是托跟咱们家相熟的人前来探口风，就是正儿八经地请媒人上门，哪有黄大奶奶这样行事的？再说让您当说客的事儿，二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那儿子有什么？配不上就是配不上。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来的事，却偏偏还要托您去说，这不是叫您没脸吗？”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数落了会儿黄大奶奶的不妥当，谢三奶奶忽然就笑了起来，说道：“这些话也该叫二嫂听一听。” 再说黄大奶奶，从谢家出来后，脸色就完全变了——从微笑到阴沉，不过顷刻间。 这趟谢家之行，真的是让她很失望。她也实在没料到，到谢家求亲的人会那么多。谢家二姑娘今年才十三而已啊，那要是再大点，岂不是提亲的人都要踏破谢家的门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训子 一路懊恼着回到家，行至垂花门前，黄大奶奶忽然停住了脚步，南边方向影影绰绰地似乎有吵闹声传来。 南边的那个院子，不是宽儿被关的地方吗？莫非宽儿同看守的小厮们朝吵起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黄大奶奶赶紧掉头，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离院子越近，果然吵闹声越发响亮。 “你们放开我！我要出去！” “少爷，不行啊，您不能出去！奶奶吩咐过了的，这几天就让你待在书房里，哪儿都不许去。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放手” 黄大奶奶听着，气一下就涌了上来。外头不顺也就罢了，怎么家里头也是？ 三步两步冲到院子门口，叉着腰大骂道：“你个不孝子，想气死我是不是？要你在书房里好好读书怎么了，又是吵又是嚷的，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院子里三人不防她突然出现，个个吓得浑身一抖，原本绞在一起的手顿时松了开来。 黄大奶奶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黄子宽的身上，胸口一阵起伏，冷笑道：“说吧，你不念书，想去哪儿？” 黄子宽脸色陡然一白，却仍是倔强地抬起头，喘着粗气回道：“我不去哪里，书读得闷了，想到别的院子里走走。” 这个话，黄大奶奶自是不信的，她板起脸哼道：“等你爹来了，有本事同他说去！”随即又转向两位小厮，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扶少爷进屋！” 小厮们唯唯称是，一左一右抓住了黄子宽的手臂。 也不知是被那句“找你爹说去”的话给震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一回，黄子宽竟是没有任何反抗，由着两个小厮将他送回到了书房里。 黄大奶奶大步跟上，看着屋子里的人发出指示：“你们两个先下去。” 小厮们闻言，躬着身子赶紧退了下去。 “娘”见屋子里只剩下母亲一人，黄子宽表情一变，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娘，我知道错了，似送书给姑娘这般鲁莽的行径，以后我再不会做了。您能不能别把我关在书房里？” 黄大奶奶一屁股坐到床边，沉着脸说道：“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是我生的，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都十五六的人了，圣贤书读了没十年也有八年了吧，可你瞧瞧你做的事！呸！不关着你，难道让你跑出去找那个李姑娘？” 黄子宽前面的还听着，待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生了恼意：“娘，您能不能不要扯上李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她何干？” “混帐东西不和她有干系，和谁有干系？”听到这句话，黄大奶奶身子发颤，话也说不利索了，她是被气得。好你个不孝子，不过见了一面而已，就把人当成宝护着了，自己这个当娘的竟然连提一下都不能。越想越怒，抓起床上的一只枕头就朝儿子用力砸去，一边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生你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生下来时就掐死了你，也省得我像今日这般受你的气” 黄子宽已是听得傻了，母亲激烈的言辞刺痛了他的心。 “娘，您何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低下头，他不解地喃喃道：“我只是只是不想您再为我的事烦心您放心昨儿晚上我都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黄大奶奶没好气地道：“你要是真想明白了，就不会同小厮们撕扯，自会好好读你的书去。实话告诉你，李姑娘一日不走，我就一日不许你出门。” 黄子宽被说得满脸通红，头越发地低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一片沉寂。 黄大奶奶捂着胸口喘了会气，见儿子只低着头不吭声，表情终于稍稍和缓，说道：“宽儿，你爹和我已经为你寻好了一门亲事，所以那个李姑娘” “亲事？什么亲事？”一听此言，黄子宽只觉得脑际巨震，难以置信地抬起了脸：“是谁？你们为我定了谁？” “这人你也认识，就是谢家二姑娘谢妍” “是她？”黄子宽浑身一震，随即连连摆手，说道：“您要我娶谢妍，不行，不行！我不娶她！” “怎的不行？”黄大奶奶又恼怒又惊讶，蹙眉打量着儿子：“她生的好，又识字，她那大伯还做着官” 话还没说完，黄子宽扬声打断了她：“娘，不管谢妍如何出色，我都不会娶她，因为因为” 黄大奶奶忙追问：“因为什么？” “我”黄子宽踌躇了好一会儿，终咬牙回道：“娘还是别问了，反正我就是不娶她！您和爹就死了这条心吧！” 等了半天，居然等来这个答案，黄大奶奶当即大怒，拍着床厉声道：“自古婚姻大事皆有父母做主，哪有你说话的地！你是不是还想着李姑娘？我就知道那姓李的” “娘！” 黄子宽忍无可忍，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涩然道：“要是别的姑娘我任由你们做主，唯独谢妍不可以”声音越说越轻。 这么说，不是因为李姑娘了黄大奶奶的怒气敛了敛，但于此同时，心里的奇怪感更加强烈了：“宽儿，不是我硬要为难你，和谢妍的事是娘亲自上门去提了的虽然谢家那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答复，但既然我们先提了，就不好轻易反悔，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黄子宽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娘，其实是这样的因为七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我看到谢妍便会觉得不自在。娘说她好，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对她喜欢不起来若娘硬要把她和我凑在一起，到时也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黄大奶奶听得有些发懵：“你七岁那年的事，究竟什么事？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黄子宽神情一僵，脸上现出几分为难之色：“什么事娘就别问了吧。” 看着他为难的表情，黄大奶奶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没再问下去，但她的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你说你七岁，那岂不是说谢妍才四岁大的时候吗？话都还是说不利索的年纪，怎么就能让你不自在了？ “宽儿，你真是唉！叫娘说你什么好呢，那么久的事还记着” “娘，我也想知道呢。”黄子宽苦笑道：“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件很小的事，可是我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来信 谢二奶奶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她很明白，即便有再多的不舍，随着女儿的长大，这婚事，早晚也是要结的。如今是因为女儿年纪尚小，她还可以挑剔挑剔别人，等过上两年，情况就会反过来，变成被别人挑了。没办法，姑娘家的青春拢共就那么几年，实在耽误不起。 挑别人还是被别人挑，答案再清楚不过。 黄家谢二奶奶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门第是差了点，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距离近，家中人口简单一一一一一只有四口人，家底厚实，还有黄大奶奶有点小毛病，为人却不是个刻薄的。 至于坏处嘛黄大奶奶自己都说了，她的孩子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这男人要是只知读书，不理俗务，谁嫁给了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女人顶门立户的道理。 谢二奶奶在心里直摇头，就看黄子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上午黄大奶奶来家的事，透过小娟的嘴，传入了谢妍的耳朵里。小娟提得随意，谢妍听得也随意。主仆俩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村里的当家主妇们，串个门，说个话，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谢妍吃完饭，睡了会午觉，起身来到了松涛院。 谢二奶奶正拿了本账本子在瞧，是她陪嫁铺子里的账。前面说过，谢二奶奶出身商户，商户人家的闺女嫁到读书人家，算是高嫁，是以谢二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十分丰厚。 光铺子就有三个，两个在镇上，一个在县里。除此之外，在离谢家十多里的地方，谢二奶奶还有个陪嫁庄子。 “娘，又对账务呢？”谢妍走到母亲身边，心疼地埋怨道：“您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子，能这样操劳嘛。账务的事儿我也懂，交给我来看不就是了？” 谢二奶奶笑道：“这个月的账有些琐碎，娘怕你看不过来。” 谢妍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娘也说过，让我多学些理财的本事。娘把本子交给我看，既免了自己的操劳，又锻炼了我管账的能力，岂非一举两得？” 谢二奶奶听了，只觉得心里熨帖的不行，拉住谢妍的手就道：“娘的乖宝又孝顺又能干，娘得了你，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娘”谢妍心里暖暖的，反手握住了谢二奶奶的手。 阳光从窗户中射进来，照在谢妍的侧脸上，容色精神，目若秋水。谢二奶奶瞧着女儿美丽的侧脸，心中有一些骄傲，又有一些惘然。骄傲的是，自己的女儿美丽大方，聪明能干，比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们也差不了多少；惘然的是，女儿再好，终究不能留在身边。 “娘？” “啊？” 谢妍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您刚才在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的脸。” 谢二奶奶笑了：“娘在想，你这么好，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去” “娘！”谢妍登时羞红了脸：“我年纪还小呢！” 谢二奶奶轻笑着道：“不小了，你今年都十三了。这个年纪，有的姑娘都已经出嫁了。可你呢，连个亲都还没定下来。” “没定亲就没定亲，我还想在家里多留几年呢。娘，您可别那么快就给我定亲。” 这个时候定亲就意味着离出嫁已不远，谢妍要愿意了才怪。“我听说也有很多人是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才出嫁的，我现在才十三，还早得很。” 谢二奶奶摇头失笑：“你以为定下一门亲事很简单，以为自己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来？不，你错了。姑娘家的青春宝贵且短暂，若不在这两年里抓紧定下，以后或许就难了。娘也不说别人，思妙已经定了亲的事儿你总该清楚吧？她多大，你多大？我可是知道周大奶奶当初只考虑了半个月就同意下来了。” “可是思妙姐才十四而已啊” “再过三个月就十五了，你呢，也十四了。” 呃 谢妍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这定亲的事，娘心中有数呢。”谢二奶奶笑笑，岔开话儿道：“对了，娘今早收到了一封信，你猜是谁寄来的？” “谁？不会是弟弟吧？” “是你舅舅，信上说，你大表哥下个月成亲，叫我们过去喝喜酒。” “哟，那可太好了。”谢妍眉开眼笑：“我记得过年那会儿，舅母还说大表哥没定下亲事，不想大半年过去，大表哥竟要成亲了。娘，大表哥成亲的对象是哪里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你等等。”谢二奶奶打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一只盒子，说道：“你自己看吧。娘也没记全。” 谢妍拿起黄色的信封，从里面掏出来一叠厚厚的信。舅舅粗大的字迹，顿时显露在她的眼前。信上都是大白话，浅显易懂。从过年分别后开始写起，把家中大半年发生过的比较重要的事情一一叙说了一遍。四月里大表哥定了亲，亲家在镇上开了两家酒楼。又说二表哥的婚事，舅母已经在相看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明年就能定下来。家里新买了两条船，他打算组建一条船队，南北两边跑船。 看完信，谢妍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舅舅家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将信重新放回到盒子里，谢妍问：“娘，大表哥成亲，您真打算去？” “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去？”谢二奶奶明白谢妍的意思，摸着肚子回答道：“我这肚子才六个多月，到下个月也才七个月，不碍事的。到时我们坐着船去，半天就到镇江了。” 谢妍仍旧有些不放心：“就娘和我两个人？弟弟不去吗？” “你弟弟”谢二奶奶犹豫了会儿：“学业要紧，还是别叫他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谢二奶奶笑道：“我打算回个信，叫你舅舅专门派一条船来接我们。这边我和你多带上几个丫鬟婆子，不会有事的。” 谢妍低头考虑了会：“丫鬟婆子们要带，大夫也要带。明天我就去陈大夫那儿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您觉得如何？” “好，娘都听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得知 母女俩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来家中的另一个男人一一一一谢义信。 按道理，谢二奶奶兄弟家办喜事，他们这一房的人都应该去贺喜。可是自从秦素娥的这档子事出了以后，不管是谢二奶奶还是谢妍姐弟，对谢义信的感觉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谢妍自不必说，因为相处有限，本来就对谢义信这个便宜老爹没多少感情，待看到他携女人归来，观感更是连连降低，以至于到了现在，竟是连提起他都有些不愿意。而谢二奶奶呢，虽然还不至于到谢妍厌恶的那种程度，但让她和丈夫恢复至从前的夫妻关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对于谢二奶奶来说，男人纳妾买婢，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个年头，但凡家里有点闲钱的男人，哪个不纳妾？更不要说谢家这种人家了。至于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说实话，谢二奶奶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 的确，到目前为止，谢家三兄弟的房里都没有出现妾，可是通房呢？老太爷可没拦着儿子们不收通房。别看妾侍是妾侍，通房是通房，弄得泾渭很是分明，但本质上，还不都是男人们养的除却妻子之外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而真正让她感觉到不能接受的是，丈夫不但带回来个寡妇，还为了这个寡妇能够安然进门，居然哄骗欺瞒老太爷，说什么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也太荒唐了！成亲多年，第一次发现丈夫的这一面，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又失望来又痛心。 事到如今，还配谈什么夫妻感情？不过是为了几个孩子罢了。 谢妍帮着谢二奶奶算了会账，很快便到了晚饭时间。用过饭，因想着还有些账务尚未理清，谢妍主动提出来晚上睡在松涛院，不回去了，把谢二奶奶欢喜得直拍手，忙让姚妈妈去铺被。 这一晚，母女俩个，脑袋挨着脑袋，说了半宿知心话。 当谢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起身，她动作颇为迅速地穿好衣服，接着趿拉着鞋子走到了门口。刚想伸手撩帘子，这时，就听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外间响了起来：“黄家的子娇我倒是有几分熟悉，她时常来家里找妍儿玩。听妍儿的口气，小姑娘应该是个直来直去毫无心机的性子，就是不知道她那哥哥什么样了。” 谢妍的手放了下来。 接话的仿佛是长贵家的，谢妍从前跟她说过话。“奶奶问我，我也知晓得不大清楚。黄家那位少爷，平时很少在村子里走动。” “这就是了。昨儿黄大奶奶说，她那孩子一心在家苦读，等闲不出门。” “奶奶您的意思是让我到黄家下人中间打听打听？” “你和村子里的人熟，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但记住了，千万别大肆张扬。” “我省的。” 谢妍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娘这是在和长贵家的说黄家大哥？无缘无故地，娘打听黄家大哥的为人做什么？难道是东窗事发，他仰慕李姑娘的事被人知道了？可也说不通啊，黄家大哥怎么样，同娘根本就扯不上一点关系吧。 外间的声音小了下去，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 应该是长贵家的离开了。想到这里，谢妍一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谢二奶奶看到女儿忽然从内室里出来，不由地愣了一下：“妍儿，你醒了？” 谢妍往谢二奶奶身边一坐，问道：“娘什么时辰起来的？怎的也不叫声我？” “看你睡的香，娘不忍心唤你起来。”谢二奶奶说着看了眼谢妍披散的长发，柔声道：“来，今儿就让娘来给你梳梳头发。” 谢妍侧了侧身体。 “妍儿，娘有好久没给你梳过头发了吧？你啊，打小就省心，从五岁上头就能自己梳头发了。娘还记得，那会儿丫鬟婆子们想给你梳，你非拦着没让。” 谢妍心说，我一个成年人，哪好意思让人帮忙穿衣梳头？三岁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年纪还太小，怕自己扎辫子太出格，这才忍到了五岁。要不然，早动手了。 “娘，方才我听见您和人说话了。”谢妍的心思还在刚才的那段对话当中，问道：“我恍惚听您提到了黄家大哥。他怎么了，您要使人去打听？” “你都听见了？”谢二奶奶大为吃惊，一根头发在她手上断了开来。“这事”她犹豫了一下：“昨儿早上，黄家大奶奶来找了我” “我知道，小娟跟我说起过。黄家婶婶找您有事？” “嗯是有事。妍儿，娘来问你，你觉得黄子宽这个人怎么样？” 谢妍有些迷糊，下意识地回答道：“您说黄家大哥啊唔，不怎么熟。小的时候，倒是打过几次照面，大了就没怎么见了。子娇同我说过，他哥哥为了备考几乎不出大门对他，我实在没有多少印象。” 很平淡的口吻。不知怎么地，谢二奶奶就松了口气。 “黄大奶奶想把你说给她儿子” 话未说完，谢妍已经急得跳了起来：“娘，您说黄家婶婶她我”天哪，她刚耳朵没出毛病吧！黄家婶婶昨儿居然是来提亲的！ 见女儿着急得跟个猴儿似的，谢二奶奶“嗤”笑了出来。 谢妍大叫：“娘，您还有心情笑呢！我这心里可都是万马在奔腾了！” 谢二奶奶挑眉，不解地道：“什么万马奔腾？” “就是唉呀，不说这个！”谢妍一把拉住谢二奶奶的手，焦急道：“娘，您怎么回答她的？黄家大哥他可是”话到一半，突地反应过来，把话生硬地扭转了过来：“总之，他和我不合适。娘还是尽快回绝了黄家婶婶！” 真是要跪了！别说黄家大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便是没有，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和他牵扯在一起啊！一个十五岁的楞头青小毛头自己心理年龄都二十好几了这怎么能怎么能嘛！ 谢二奶奶却抓住了谢妍前头的那句话：“妍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你刚才说黄子宽可是，可是什么？” 谢妍一听，登时追悔莫及。黄子宽想要与人私相授受，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黄家的一件家丑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是人家家里的，自己也实在该注意一些。 面容一整，解释道：“娘，我答应过子娇，不说给别人听的。刚才那话，您就忘了吧。” 她都这么说了，谢二奶奶自然不会再问，点点头，应道：“好，娘知道了。那黄大奶奶那里” 谢妍连道：“快去回了，快去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无奈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看谢妍的神情，分明对与黄家结亲一事很是排斥，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谢二奶奶自没有多大犹豫，应道：“好好，我下午便去同黄大奶奶说一声。” 至于黄大奶奶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谢二奶奶觉得，委实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比起外人，总是自己女儿的心情更加要紧不是？ 谢妍本来是拉着谢二奶奶的手臂的，一听这话，当即拿起她的手，贴到了自个儿的脸上，展颜说道：“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谢二奶奶抿着嘴直笑：“你个调皮孩子，看下回娘还依不依你。” 笑闹了一阵子，谢二奶奶叫丫头们拿温水青盐进来。 洗脸漱口，吃早饭，对账，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吃过午饭，谢二奶奶在床上眯瞪了会儿，带着姚妈妈和彩霞去了黄家。 见了黄大奶奶，谢二奶奶的口气说不出的委婉，妍儿的年纪配你们家儿子到底小了些，你们家的子宽，又聪明又上进，将来的前程肯定不用说，找个好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坐在她对面的黄大奶奶一听到这番话，心里竟是偷偷地松了口气。 一腔心血为儿女，谢二奶奶如此，黄大奶奶亦如此。 提出来的结亲人选被否定，黄大奶奶心里自然不舒服。可不舒服归不舒服，她只有这一个儿子，难道还能拗了他的心意不成？再说了，儿子不是说了嘛，除了谢妍，别的姑娘都随他们夫妻做主，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比起昨天的那一次，两个人这一次的谈话无疑显得更为友好和亲密。分别的时候，谢二奶奶的心中对黄大奶奶的好感增添了好几分。 她对姚妈妈和彩霞道：“原以为黄大奶奶会摆脸色给我们看，不想她竟是这般通情达理。” 姚妈妈俩个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虽说我们谢家也不怕他们黄家什么，但终归是同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还是别弄僵的好。” “嗯，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瞧错了。奶奶才说姑娘和他家儿子不合适，我就看到黄大奶奶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不是我说你。彩霞你那什么眼神？黄大奶奶昨儿才到我们谢家来提亲，今儿就反悔了？怎么可能？” “妈妈，我没说黄大奶奶反悔了，我就是就是觉着她当时的表情有点奇怪。你想啊，一般人听到求亲被拒，哪会笑嘛！” “彩霞没准儿还真没瞧错。”谢二奶奶起初还只是面带笑容地听着，到了后面就禁不住地边回忆边思考了起来。按照常理来说，看好的亲事被拒，应该会不高兴的。可黄大奶奶呢，别说不高兴了，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果然还是自己当局者迷了，没彩霞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明白。 “不管黄大奶奶是后悔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对咱们来说，总归是好事。” “奶奶说的对。” 在松涛院用过午饭后，谢妍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昨夜又讲了半宿的话，脑袋一沾枕头，竟是立刻呼呼大睡过去。等睡饱了起来，她才惊讶地发现，外头的天竟是黑了。 小娟进来伺候她起床，一边说道：“姑娘，您今儿这一觉睡得可真长。我本想喊您起来的，怕您白天睡久了晚上睡不好。可听您的鼾声，我又不忍了。” 谢妍伸手接过来衣服：“我鼾声很响？” 小娟笑嘻嘻道：“可不？比平时的响许多。我猜姑娘定是昨儿累着了。” 谢妍莞尔一笑，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差一刻吧。” “哦。”谢妍穿戴完毕，从床上站了起来：“小娟，松涛院有打发人过来吗？” 小娟点头：“有的，彩霞姐姐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她让我告诉您，奶奶在外面办的事很顺利。” “是吗？”谢妍眼睛一亮，忍不住露出了欢喜笑意：“小娟，走，找我娘去。” “嗳。” 小娟提着灯笼，主仆俩边说边笑，很快走到了松涛院。 守门的丫鬟看到她们，忙上前行礼：“姑娘，您来的正好，老爷才进去呢。” 丫鬟的话让谢妍心头陡然一惊，双脚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迈动。 “你说我爹在屋里？” “是的，姑娘。老爷这会儿应该和奶奶在吃饭。” 谢妍一听，面色顿时变幻不定起来。爹什么时候从祠堂里出来的？他身上的伤养好了？不是说祖父打他打得很厉害吗？ “姑娘。”见谢妍沉默着不说话，小娟有些担忧，作为贴身丫鬟，她多多少少了解自家姑娘的几分心思。姑娘这是不大愿意见老爷呢。遂小心翼翼开口说道：“老爷和奶奶有些日子没见了，兴许有许多话要讲也说不定。姑娘进去，恐打搅了老爷他们，倒不如倒不如明日早上再来请安。” “也好。”谢妍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勾起，对小娟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朝向守门的丫鬟：“我来过的事，你就不必报于爹和娘知晓了。” 丫鬟屈了屈膝：“是，姑娘。” 就这样，谢妍在没有惊动父母的情况下，静静地离开了。 松涛院，东次间里。 谢二奶奶亲自动手，夹起一块鱼肉，剔干净刺，放到了丈夫的碗里。 “这道菜我尝着不错，老爷也尝尝。” 谢义信忙端起碗：“嗯嗯，尝尝。”心里，愧疚感不免又加深了两分。 平心而论，妻子除了不大识字不会哄人，又长着一双天足之外，别的还真挑不出多少毛病来。操持家务，孝顺公婆，教养儿女，和睦妯娌妻子近乎样样都做到了。 反观自己，没和妻子通声气就把素娥带回家，之后又编出救命恩人的说辞，也确实是过了些，怪不得爹要打自己。还有外书房养伤的时候，自己和素娥两个人 越想越羞愧，谢义信放下筷子，抓起谢二奶奶的一只手，软声道：“雨浓，素娥之事确是我的不是，我” “好好地，老爷总提那些过去的事干什么？”谢二奶奶看了眼被抓的左手，眉头一皱，又快速地挂上了笑：“只要以后老爷别再瞒着我就行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嗔道：“你可别嫌我多嘴，那么多黄花大闺女，老爷怎么偏就挑了那么一个呢？也不怕污了名声。” “这雨浓，呵呵”面对这个问题，谢义信只能发出尴尬的笑：“你说的对，咱们不提了，不提” “来，老爷，吃菜，吃菜。” 谢二奶奶脸上笑着，心底却有些悲凉。 瞧，这就是自己相伴了那么多年的丈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惊闻 次日，谢妍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早起。 小娟端着水进来，才把她叫醒了：“姑娘，辰时二刻了。” 谢妍半个脑袋缩在被窝里，轻轻“嗯”了声，就听小娟又道：“松涛院那边的说，老爷正卯就起了，用了饭，现下人已经离开了。” 这句话让谢妍的眼睛睁了开来。 “一大早的，你已经去过松涛院了？” “我没去，打发的小葵。” 谢妍一骨溜坐了起来：“快点洗，我去松涛院瞧瞧！” 小娟把投在热水中的毛巾取出，递给谢妍。又趁她洗脸的工夫，从柜子里捧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出来，搁在床头，道：“姑娘，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说着，手掌心里冒出来一个小巧的圆盒子：“看，杜家胭脂铺的脂粉。小英娘塞给我的。” 谢妍伸长脖子一看：“哟，还真是杜家胭脂铺的，他家的东西可不便宜。就这么一小盒，怕得要一两银子，小英娘可真舍得。” 杜家是镇上一家专门卖胭脂水粉，头油和花露的铺子，里面的货都是从临平甚至京城那里进过来的，很有口碑。 小娟点头：“姑娘说的是，这种的我之前买过，确实需要一两银子。杜家铺子里的胭脂，颜色好，香味正，就是价钱高了些。姑娘，小英娘想让小英到我们院子里来，说小英明年就十岁了。” 谢妍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小娟：“所以你这是已经被她收买了？” 小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姑娘，你是不知道小英娘那手劲，我还没来得及把盒子塞回去，她就急急跑掉了。姑娘，您看这胭脂我能不能收？” 收了就意味着小英娘拜托的事儿已成，若是不成，她当然得退回去。那种乱占人家便宜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谢妍懂小娟的意思。 “这样吧，”她斟酌了片刻，缓缓张口说道：“我先问问娘，看看她那里有什么打算。至于这盒胭脂，你收着就是。见了小英娘，你只管同她说，她们一家子都是稳妥人，我娘和我心里都记着呢。要她别担心小英的差事。” 小娟启唇一笑，清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状，把盒子贴到胸口，道：“好。得了姑娘您这句话，我总算放心了。一两银子一盒的胭脂啊，便宜我了。” 谢妍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数落道：“瞧你眼皮子浅的！” 这话让小娟不依地翘起了嘴巴，回道：“姑娘，这怎么能叫眼皮子浅呢。好歹我也是您院子里的大丫鬟，见过瞧过的东西” 话到一半，忽听外面小丫鬟喊道：“姑娘，周姑娘来了！” “了”字刚结束，浅紫色绣梅花的棉帘子就被人打起，紧跟着周思妙带着笑意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子里。 “大早上的，你们主仆俩在笑什么呢。我在外间都听到了。咦，妍妍，你今天才起床啊！” 谢妍抬起头，朝周思妙一笑。问候道：“思妙姐，你身体好了？” 周思妙走到床边：“嗯，好了。本来也没大事，说是落水，其实也就是在水池边跌了一跤。是我娘不放心，这才请了陈大夫。” “那是周伯母关爱你。换了我娘，也得这么做。” “就是呢。说起来，我娘那天吓得还真不轻。”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小娟收拾好东西，悄悄地退了出去。 周思妙察觉到了，忽地压低声音，对谢妍道：“上次你来我家，我没好意思问你，你爹那事儿，到底怎么个说法？我听我娘说，你们家来了位带着女儿的寡妇，真是你爹救回来的女人？” “算是吧”谢妍模糊地应了声，撒谎总是让人觉着心虚：“她丈夫死了，婆家人又不慈，爹看她可怜就” “那也不能收她当通房啊！你爹也太”周思妙皱着眉，欲言又止。 谢妍苦笑：“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那你娘” “爹要纳妾就纳妾，要收通房就收通房，我娘能说什么。唉！这世道啊，对女人就是不公平。我娘要是说上一句，你信不信，我爹马上得回她一句妒妇。” 周思妙叹息：“说的也是。你说为什么男人们总惦记着纳妾呢？那些妾就那么好？” 谢妍哼笑一声：“这哪是妾好不好的问题，根本就是男人喜新厌旧，贪恋美色而已。贤妻，美妾，红颜知己哪个男人会嫌多？” 周思妙的嘴巴紧紧地抿了起来。 看着忽然沉默的周思妙，谢妍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说实话，这种男人和妾室通房的话题，她真的不大愿意提。因为只会让自己觉得憋屈。 “思妙姐，你表妹她还在吗？” 周思妙一怔，随即摇头：“不在了，昨儿下午姑父来了我家，把她接走了。” 听到这个回答，谢妍有些意外：“已经走了啊？” 周思妙就用目光打量了会谢妍：“我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舍不得表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回你们俩个见面，气氛并不是很好吧。” 谢妍笑道：“李姑娘是有点不好相处，但看得出来，她本性并不坏。大概是她家里人太宠爱她，养得她的性子比较天真。” “你倒是和我想得差不离。”周思妙说着，脸色忽然暗了下来：“虽说表妹有的时候确实不大有眼色，说出来的话也叫人听了不由自主就生气，但处得时间长了，倒也知道她其实心肠是不坏的。表妹生得漂亮不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样样皆通，这实在很难得。过去那些天里，我也会想，如果她的性子能再改一改的话，又该会是何等的出色？怕是登门求娶的人可以排上好长的队伍了。但是” 但是什么？谢妍盯着周思妙，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弥漫了全身。只因她明白，一般说出“但是”，“可是”这种字眼之后，接下来的话有很大可能都会不大好听。 “我娘跟我说，表妹年后便要嫁人了。我姑父给表妹找的是当地的大户人家，据说家里有人在朝中做大官，而我姑父，他只是个秀才” “你的意思是” “表妹的未来夫婿，听说三十好几了” 天！谢妍勃然色变：“这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奇葩 李姑娘的年纪比周思妙小。周思妙今年十四，那么李姑娘呢？十四，还是十三？ 一个正值青春妙龄，一个却是临近不惑，光是想到两人站在一起做夫妻的画面，谢妍就觉得心里头很不舒服。 敢情之前她的那番猜测全是错的，实际上李姑娘在家里根本不受宠爱？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你见过哪家不受宠的孩子学这学那的？除非李家的长辈们从一开始就抱着拿李姑娘攀高枝的念头。 就跟自己在小说里看到的“扬州瘦马”似的，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和梳妆打扮，等时机到了，再高价卖给官宦巨贾获取利益。 如果是这样，李姑娘可就太惨了。 “思妙姐，你姑父家是读书人家吧？” “那还用说？我姑父，还有我姑父的哥哥，哦对了，还有我表弟都是读书人。” 谢妍便气愤地道：“既然是读书人家，怎的一点风骨也无？把李姑娘许给那样大年纪的一个人是何道理？别是卖女求荣吧！” 周思妙被谢妍的这句话说得面露苦笑，心道，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妍妍，我娘说是表妹投错了胎，还说李家人都不是良善人，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的贫苦人，要卖儿卖女的。李家虽过了风光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临平也算得上殷实人家了。以表妹的长相才学，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是长子的那种，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偏他们唉！我表妹才多大啊，就要和一个年纪大得足可以当她爹的人成亲，想想就觉得替她难过。” 谢妍越听脸色越是发沉，问：“当爹的要拿女儿换富贵，那当娘的呢？你姑母就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亲骨肉被李家人牺牲掉？一句话都不说？” “我姑母她”周思妙摇了摇头，再次苦笑：“大约受三从四德的影响太深，从来姑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不会反对。表妹的事情，要换做其他当娘的，早就闹起来了，可我姑母倒好，反过来劝我爹这个做舅舅的少管他们李家的事，把我爹气得啊整整一天没吃饭。你说她这样的，是不是太糊涂了些？” “所以你爹他们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嗯。你也知道，我爹时常府城这边两头跑，表妹的事，根本不用打听，风声就透露出来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爹就去找了我姑母问究竟，却不料被我姑母一句话就打了回来。本来要是姑母不同意表妹的婚事，我爹作为舅舅，是早就打算好了为她出面撑腰的，只可惜我那姑母偏偏不愿听我爹的话。”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女人！谢妍听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自己的女儿被夫家人作践她不管，娘家人想要替她撑腰，她也不理。实在是太奇葩了！ “你姑母她”谢妍一边说一边指着自个儿的脑袋道：“这儿没出毛病吧！李姑娘不是别人，是她嫡嫡亲的女儿啊！李姑娘以后的日子，她难道一点儿也不关心？” 周思妙拧眉道：“我姑母跟我爹说了，上了年纪的男人才知道疼人，表妹以后有的是享福日子。” 谢妍听罢，登时无语。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见谢妍默然，周思妙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算了，咱们还是不说这个了。听子娇说，你家来过客人了？是你弟弟书院里的同窗？” “是，在家里待了三天，后三天两个人就去了阳明山。” “阳明山来的啊，有点远呢。” “嗯” 聊是聊着，两人的情绪却并不高，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几句之后，周思妙也发现了，懊恼道：“你看我，同你说这些干什么？好好的心情都叫我给破坏了！” 谢妍忙叠起精神：“咱们俩谁跟谁啊，结识都有十年了吧？李姑娘的事，你心里不好受，跟我说说怎么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也找你吗？” 周思妙抓住谢妍的手：“唉！除了娘，我也确实只能找你说说话了。实话告诉你，昨晚我一晚上没睡着。脑子里冒出来的全是表妹的身影。表妹她到现在恐怕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谢妍压下心底的一丝难过，把脸凑了上去，说道：“你昨晚没睡觉？哪里，我看看。呀！果然天生丽质啊！一晚上没睡觉，眼底竟然都没有出现青色！” 夸张的语调把周思妙逗得终于露了笑。“要说天生丽质，谁能比得上你？我娘说了，近些日子到你家求亲的人挺多” 谢妍一把甩开她的手，红着脸啐道：“好你个做姐姐的，自己亲事定好了就来笑话我。” “这哪是笑话你嘛！”周思妙捂嘴笑了起来：“你的亲事，我当然关心了，就像你之前也很关心我的一样。” 谢妍听得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思妙姐，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就前天，子娇的娘还来我家了。” “子娇的娘，她是来” 谢妍点了点头。 周思妙惊得险些从软凳上跌下来：“不会吧！” “惊讶吧？我也没想到。” “那你娘的回答呢？” 谢妍秀眉轻挑，笑道：“还能怎么回答，在问了我的意见后，就拒绝了子娇娘的提亲。” 周思妙很好奇：“你怎么同你娘说的？” “我娘问我对黄家大哥的印象，我说不熟悉。然后我娘就明白了。其实吧” “嗯？” “后来我想起来了。其实对黄家大哥我还是挺有印象的。还记得吧，有一年夏天，你带着我和子娇，我们三个人去田头玩。玩到一半的时候，子娇说要小解，你带着她去了。我正等得无聊呢，就看见对面黄家大哥负着手，抬着头走了过来，走着走着，忽然一脚踩在牛粪上，然后就当时我一个没忍住，哈哈便笑了出来。” 嗤一下，听到这里，周思妙笑出了声，说道：“你也是的，看到人家摔了，不去扶一下不说，还笑话起人家来了。” 谢妍眨了眨水眸，一脸的无辜相：“姐姐，你好歹想想我那会儿的身板吧。连长得比我壮实的黄家大哥都陷进去了，更何况我？” 周思妙笑得更厉害了，指着谢妍笑骂道：“好你个促狭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控诉 因周思妙到访，谢妍到松涛院的时辰便迟了许多。 谢二奶奶见了她，问：“没留思妙吃午饭？” “留了，她说家里还有别的事。”谢妍笑着答完，说起了小英娘托小娟的事：“娘，对小英他们一家，你有什么打算？” 谢二奶奶眼底诧异一闪而过，道：“怎么这样问？” 谢妍笑道：“小英娘不是正被娘您重用嘛，可见她足够稳妥可靠。” 谢二奶奶拍了下她的手背，笑了：“你个鬼灵精！行了，小英一家子的事我心中有数。” 意思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谢妍好奇归好奇，谢二奶奶话里头的意思却是明白的。没再问下去，转而道：“娘，思妙姐的表妹回家去了。” 谢二奶奶淡淡一笑：“哦，是那位李姑娘啊。”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谢妍却没注意，继续道：“对，就是李姑娘。思妙姐说她年后便要嫁人，男方的岁数比较大。” 只一句，谢二奶奶就懂了。 “他们家的人怎么想的？这可实在是”她顿了顿：“李姑娘多好的才貌啊，却偏偏给她找了个年纪大的” 倒不是说老夫少妻不可以。只是，若能配一个英年才俊，对李姑娘来说，不是更好？ 这样想着，原先心里面的那点子恼意顿时叫同情怜悯给取代了。 李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的这番心思转变，谢妍自是不知。接过话茬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李姑娘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多半只能熬着了。除非李姑娘能生个儿子，下半辈子或许还有依靠，怕就怕”说到这里，谢二奶奶又顿了下，眼中现出忧色，问道：“妍儿，李姑娘是真的嫁去做正妻的？不是做妾？” 这个可能性谢妍瞳孔微微一缩，迟疑道：“这应该是做正妻的吧。思妙姐没说做妾，还有那李家也算书香门第” “书香门第那又如何？”谢妍的话让谢二奶奶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丈夫为秦素娥干下的荒唐事来，怒气不由顿生，冷笑道：“那些自诩读过圣贤书的人，不要脸起来你想都想不到。” 谢妍愕然，这语气听着似乎不大对啊！难道是昨儿爹又说了什么？ 谢二奶奶说完，对上谢妍惊讶中带着疑惑的目光，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道：“当然，也说不定只是我多想了，李姑娘到底是李家的亲骨肉，总不会让她去做妾。” 谢妍哦了声，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沉吟了会，谢二奶奶笑着伸出手，摸上谢妍的头发，道：“好了，李姑娘的事咱们不说了。说到底，她是好还是坏，与你我都没有关系，实在没必要多想。唔，我瞧你眼圈有些发青，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有吗？”谢妍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睛，回答道：“也许吧，昨儿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做卷子，总也做不完。” “做卷子？”谢二奶奶一愣，接着掩口笑了起来：“要是你弟弟做的这个梦倒也罢了，你又不科举考试，怎的会梦到做卷子？” “呃”谢妍立时语塞，这怎么说呢？大概，可能，是上辈子数学试卷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做了这样的梦” 谢二奶奶建议道：“要不要在娘屋里躺一会儿？” 谢妍忙摆手：“不用，其实我今日起得很迟。若不是小娟叫我，我怕是这会儿还睡着呢。也幸好起了来。” 谢二奶奶笑了笑，道：“那让她们摆饭吧！吃了饭，你去睡个午觉。” “好。” 另一边，早起的谢义信在松涛院用过饭后，就来到了秦素娥母女居住的小院子里。 说是院子，实则不过三间并排的小屋，唯一算得上好些的，也就是朝向了。由此可见，谢老太爷是多么地不满秦素娥。 在前院养伤的时候，谢义信就听秦素娥提起过屋子的逼仄狭小，很是为她感到心疼。眼下亲眼瞧见了，疼惜之情自然更甚。 “素娥！”谢义信急急掀开棉帘，大踏步进了右边的屋子。 秦素娥正躺卧在床上，身上搭了条薄被。听到他这一声带着柔情的呼唤，不由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信哥？”她抿了下红唇，表情有点迷茫：“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谢义信冲到床边，一把抓起了她的手：“素娥，你没眼花，我来看你来了。” “信哥，真的是你”从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秦素娥终于醒悟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看错了人，顿时激动不已，猛地扑入了谢义信的怀中。少顷，放声哭了起来。“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那日我我被奶奶” 哭声变得越来越大。 谢义信本就对她怜惜非常，见此情景，不由地心中一紧，手上抱得更加用力了。“素娥，别哭了。”他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哄劝：“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做主” 他的这句话很有作用。 没过一会儿，秦素娥哭泣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渐渐地，只剩下了抽噎声。 感受着怀中越来越轻的颤抖，谢义信松了口气。刚待说话，秦素娥忽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抬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说道：“信哥，你不会只哄哄我吧” 谢义信见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一颗心当真是又酸又痛，说道：“哪里是哄你？说吧，你这委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信哥你真想知道？”见谢义信点了头，秦素娥拭去颊边的泪水，方慢慢控诉了起来：“几天前，我被奶奶安了个照顾不力的罪名，在她的院子门口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这算不算委屈？” 谢义信惊讶得张大了嘴：“你说雨浓她罚你跪了一个时辰？” 秦素娥凄然一笑：“怎么？你不信？” 谢义信忙抱住她：“你的话，我如何不信？我只是只是没想到雨浓她会这样对你。我原以为她是个贤惠的” “奶奶贤惠？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一听这话，秦素娥立时气急，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指着膝盖处道：“信哥，你来看看我的两条腿，到如今都还红肿疼痛地厉害呢！要是奶奶真的像你说的那般贤惠，我能成这副模样？” 把裤腿往上一卷，望着两只红殷殷的膝盖，秦素娥表情一变，眼泪再度“嗒嗒”落下，扁着嘴道：“信哥，奶奶心里怕是恨毒了我了” 谢义信的脸色很难看，秦素娥的两只膝盖的确又红又肿。想了想，他开口保证道：“素娥，放心，我不会让她再伤害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反应 等谢妍一走，谢二奶奶的脸就沉了下来。 李姑娘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在这个家里，能把女儿的亲事定下来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她的丈夫。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提起过什么，但任何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能不防。 说起来或许有些悲哀，可对丈夫，她真的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了。她觉得，荒唐事他既然能干一回，那么也能干第二回。 再说，还有秦素娥这个女人在。妻妾天生对立，她可不敢保证，这个女人会吹什么样的枕边风。 思考间，姚妈妈领着小英娘进来了。 “奶奶，小英娘有事找您。” 谢二奶奶抬起头，小英娘往前迈了两步，道：“奶奶，老爷今早去了秦素娥屋里” 谢二奶奶轻轻嗯了声。这事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老爷进去没多久，东边屋子里就传出了动静，像是秦素娥在哭” 小英娘的屋子和秦素娥的屋子共用一面墙，动静大一点的话，两边都能够听到。秦素娥哭得那么大声，小英娘根本用不着把耳朵贴到墙壁上，站在屋子里便听到了。 谢二奶奶皱了皱眉。 小英娘的腰弯了弯，接了下去：“到底中间隔了面墙，听不大真切，不过奶奶两个字我还是能听见的。秦素娥她怕是在老爷跟前说您的不是。” 这句话一落，姚妈妈忍不住了，一下跳起来骂道：“呸！不要脸的骚货！敢编排起奶奶来了！她算个什么东西！破烂货，狐狸精” “行了，少说两句。”谢二奶奶面沉如水，喝住了姚妈妈，说道：“她什么样，咱们不早就知道了吗？” 姚妈妈喘着气，依旧愤愤不平：“可是奶奶，她才来咱们家多久啊，就敢在老爷跟前说您的坏话了。岂不是日子一长，她什么事都能干了？今儿说您的坏话，明儿是不是就说姑娘和少爷的坏话了，再明儿” 小英娘对这话很是赞同，忙点头道：“对对。奶奶，姚妈妈说得太对了。秦素娥不知廉耻又不知规矩，对她这样的人，您千万不能太好性了。她也不想想她什么身份，不要说奶奶您罚了她，便是卖了她打死了她，也没她说话的份！” 规矩上是这么说没错，可实际上呢？谢二奶奶心里摇了摇头，她可不信丈夫会不护着秦素娥。都能为她撒谎骗老太爷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揉揉眉心道：“还是等老爷来了再说吧！” 姚妈妈和小英娘对视一眼，可不是么，事情的关键都在老爷的身上。老爷要不听，秦素娥说什么都没用。 迟疑了会，姚妈妈小声道：“奶奶，那要是老爷他听进去了秦素娥的话，埋怨起您来可怎么是好？” 谢二奶奶垂下眼睑：“埋怨不埋怨的，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对秦素娥的心思。” “奶奶，这” 姚妈妈蠕动嘴唇，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谢义信在秦素娥屋里呆了大半天，到日头快要偏西了才踱步而出。 深秋的天气，此时已开始透出重重寒意。 走在石子路上，迎面一阵冷风吹过，谢义信一个哆嗦，心里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同时脑子也冷静了许多。 妻妾有别，自己真的要因为素娥被罚跪的事去质问妻子？ 问了之后呢？ 妻子会不会觉得难堪？会不会对素娥更添了怒气？ 可不问的话，万一妻子以后再罚素娥怎么办？ 想了一路，头疼了一路，不知不觉间，他走进了松涛院。 谢二奶奶正在用饭，看见谢义信进来，脸色很平静，道：“老爷来了。吃过饭了吗？” 谢义信回道：“还没吃，就在你这里用一点吧。” 谢二奶奶便叫彩霞摆上碗筷。 落座之后，谢义信不自然地干咳了声，对谢二奶奶道：“我今日到素娥她们娘俩住的院子转了圈。呃，那院子，看着确是小了些。雨浓，家里空着的院子应该还有吧” 谢二奶奶笑着打断道：“老爷，这事啊，你得找爹说。” 谢义信一惊：“你的意思是这都是爹的安排？” 什么时候后院里的事情，爹也要管了？ 谢二奶奶唇角轻轻一勾，道：“老爷以为是我？” “我”谢义信的脸一下子涨红成了紫色，结结巴巴地道：“我也是看她们娘俩的屋子实在太小那个光线也不大好” 谢二奶奶已转过了头：“老爷，先吃饭吧，菜都冷了。” 夫妻之间，一夜无话。 次日起来，谢二奶奶略收拾了番，带上姚妈妈来到了周家。 把新蒸的糕点递给周大奶奶，谢二奶奶直接道明了来意：“我今儿过来，是想再问问你东溪那家人的情况。” 周大奶奶笑了：“怎么，动心了？我就说那户人家条件不错。” 谢二奶奶点头：“是不错，就是离得远了点。” “东溪还叫远？”周大奶奶翻了个白眼：“一来一去不过一天的工夫而已，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都是有女儿的人，周大奶奶能够理解谢二奶奶这种不愿将女儿远嫁的心情，可是东溪真的不远啊！她给女儿思妙找的人家，还在另一个县城呢！光是去一趟就得一天。 “你啊，这般舍不得女儿，干脆将她留在村子里得了！” 谢二奶奶瞥了周大奶奶一眼，淡然道：“如果有合适的，留在村里也无妨。” 周大奶奶瞬间呆住：“啊你真的有过这样的打算？” “有打算也是过去的事了。”谢二奶奶不愿多说，扳回来话题道：“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个孩子。没见过，心里总归不大放心。” 周大奶奶点点头：“说的是。我那女婿，我之前也是见了一面的，在我妹妹家里。” 谢二奶奶就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看这事” 周大奶奶思虑片刻：“安排次见面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你的肚子你会不会不方便啊？” “不碍事的。你尽管安排就好。” “行，那我明天亲自跑一趟东溪。” “烦劳你了” 周大奶奶笑道：“那么客气作甚！你们家妍姐儿，就跟我自个儿闺女似的，我巴不得能帮上忙呢。” 见目的达成，谢二奶奶很高兴，又和周大奶奶闲聊了几句，告辞从周家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打算 忍了一天，谢义信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对着谢二奶奶道：“雨浓，素娥毕竟初来乍到，于家中的许多规矩都还不甚熟悉，往后要是有惹你气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些。” 饶是谢二奶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在听了他的这番话之后，胃里依旧一阵翻滚，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 什么叫规矩不甚熟悉？明明是你们两个人荒唐淫乱，不知羞耻！居然还有脸这样说！ 谢二奶奶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道：“老爷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家里规矩在，我也不好太过偏颇，不然下人们不服，叫我如何当家？” 本来谢义信就有点儿不高兴，听了谢二奶奶的话后，心中怒气又添了两分。素娥是素娥，下人是下人，怎可混为一谈？皱起眉说道：“雨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把素娥当作下人看了？”话里的怒气十分地明显。 谢二奶奶却是一点不怵，仰起头反问他道：“不把她当下人当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谢义信霎时愣住。 “素娥她是”怔楞过后，他说话了。只是嘴唇开开合合半天，也没把话说完全。 其实他心里还是清楚的。通房，说穿了，就是个丫头而已。既然是丫头，那就是下人。妻子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你说的是！”他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换上了别的话：“素娥的身子骨不是很好，像罚跪之类的事，以后就免了吧！” 谢二奶奶心里冷笑了下，嘴上道：“那依老爷看，以后素娥犯了事，我该如何处置才好？” “如何处置”再一次地，谢义信被问得愣住了。这叫他怎么回答？斟酌半响，才缓慢说道：“要不以后就罚月钱？或是禁足” 罚跪，打板子什么的，对身体的伤害太重了。最好是罚月钱，反正有自己的贴补，素娥吃不了亏。 念头转过，谢义信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谢二奶奶也笑了，只是比起谢义信的笑容来，她的笑显得有些古怪，说道：“老爷的话，我明白了。那日后就这么办。” 谢义信没留意她的表情，捋着须满意说道：“雨浓，我就知道你是个宽厚大度的。” 谢二奶奶笑了笑，没有接话。就跟她之前预料的一样，丈夫的心啊，整个儿都偏到秦素娥的身上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在，她想到了女儿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心里微暖。 “娘，你还有我们。” 是啊，她有争气的儿子，有体贴的女儿，以后还有一个宝贝，有什么好不知足的？至于丈夫，这世上有几个妻子单靠着丈夫的宠爱过日子的？又不是那些小妾通房之流。 把丈夫送走，谢二奶奶长长地吁了口气。 姚妈妈一脸担忧地走到跟前，小声问道：“奶奶，您没事吧？” 刚老爷说的那些话，别说奶奶了，她听得都觉得十分寒心。从头到尾，句句话不离秦素娥那个贱人，倒把奶奶忘了个一个干净。 别忘了，奶奶还怀着身孕呢。关心问候一下奶奶的身体会死啊！ “不用担心我。”谢二奶奶心平气和地回她：“一点小事，我还受的住。再说，我也料到了。” “老爷也是的，都鬼迷了心窍了！一个拖着孩子的寡妇，还真当她是天仙不成？也不嫌脏！” 可不是鬼迷了心窍吗？谢二奶奶心想，还有比今天的事更离谱的事儿呢，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 “今儿下午你去趟路婆子家吧！” “路婆子？”姚妈妈微有些诧异：“奶奶您这是要雇人还是买人？” “买人。”谢二奶奶说道：“我和周大奶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倘若一切顺利，我想年前就定下妍儿的婚事。” “年前？”姚妈妈惊讶地捂住了嘴吧：“奶奶，这会不会太快了？以姑娘的年纪，再相看个一年半载的，也来得及啊！” “我也知道有点快，但是”谢二奶奶敛眉，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姚妈妈看着谢二奶奶的神情，看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颤声道：“奶奶，莫非您担心老爷那边” 谢二奶奶点了下头，说出了心中的隐忧：“说起来，还是妍儿提醒的我，周家那位表姑娘你还记得吧？” “是李姑娘？” “对，就是她。”谢二奶奶快速地将李姑娘的婚事说了遍，唏嘘道：“你看看，好端端一个小姑娘，都让她家里人给配了什么人家？我可不想我们妍儿也同她似的。” 姚妈妈忙接道：“这不能吧？我们姑娘是老爷他头一个孩子，虽然老爷对她不像对少爷那么亲近，但我觉着，老爷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姑娘定亲的。奶奶，您会不会会不会有点那个” 谢二奶奶目光一闪，道：“你想说我杞人忧天？或许吧，现下，我说这个，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但要是事情有个万一呢？我到哪里买后悔药去？妍儿的亲事，我不过是料到最坏处，及早做了打算而已。这事儿若搁在从前，我自是一点不担心，因为后院的事，向来由我一个人做主。但现在，你也看到了，秦素娥对他的影响很大。我不能不防。还有七姑母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可是前车之鉴。” 姚妈妈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老太爷那位和离回家的族妹，她当然知道了。前夫宠妾灭妻，几个孩子都没逃脱那位宠妾的毒手。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抖着唇道：“老爷应该不会那样的，再说再说还有老太爷在。” 谢二奶奶摇摇头：“总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爹的身上吧！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到路婆子那儿，然后跟她说，我要几个签了死契的小姑娘，十三四岁年纪的。” 姚妈妈点点头，郑重应道：“好，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买人 路婆子第二天下午来了谢家。 收到消息的谢妍意外了下，边走边问彩霞：“怎么这个时候挑丫头，娘有说什么原因吗？” “奶奶没说。”彩霞摇着头：“只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好吧。谢妍心道，反正到了就能知道答案，也一样。 松涛院里头，路婆子领着四个小姑娘站成一排，脸上赔着笑，对谢二奶奶说道：“二奶奶，真是不凑巧。我这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只有她们四个了，您先看看。要是不满意，我下回再来。” 这话说得着实客气，谢二奶奶露出了笑容。 她心里明白，和路婆子没有关系，这次完全是自己要人要得急的缘故。 遂笑道：“那就说定了。过些日子，你手头又有人了，就再领来让我瞧瞧。” 路婆子老脸登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忙应道：“是是，您放心。下回啊，我一定多带几个过来，让您好好挑一挑。” 谢二奶奶笑着点头。 正说着，谢妍走进了院子。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四个小姑娘，统一的青色棉布短袄，下配黑色裤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笑了下，暗道，果然路婆子生意好不是没有理由的。 谢妍看人的工夫，路婆子也看到了她。 带着笑容，路婆子迎上前跟谢妍打了个招呼：“姑娘好啊！” 谢妍回了个笑，道：“路大娘好。” 十一月的济阳已是有些冷了，谢妍身着一件浅桃红色对襟长褂，搭配着素色裙子，浅笑嫣然，整个人犹如盛开在冬季的明媚春花，几乎让路婆子看得愣住，不由在心中感叹，谢家的这位二姑娘，的确生得一副好相貌，也不知以后便宜了那位小郎君去。 忍不住便赞道：“姑娘的模样，真是越大越好看了。” 听得此话，谢妍微微偏过脸，面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这时，谢二奶奶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别夸她了。这孩子啊，脸皮薄得很。”说着招了招手，又道：“妍儿，过来，来挑个丫头。” 谢妍走到谢二奶奶的身边，小声道：“娘，怎么这会儿挑人？” 谢二奶奶握住她的手，笑道：“你身边得用的丫头只小娟一个，太少了。你看看这四个，若有合意的，咱们就买下来，不合意的话再说。” 就因为这个？谢妍心底有点儿不大相信，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只得掀起眼皮，朝前面的方向望了过去。只是，还没等她看个清楚，路婆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姑娘请安问好。” 她话一说完，四个小姑娘齐刷刷跪了下来。口中道：“姑娘安。” 很明显，这是来之前路婆子教的规矩。 看着跪倒在脚下的小姑娘们，谢妍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轻跳了两跳，但随即快速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淡然道：“起来说话吧！” 谢二奶奶想使眼色已经来不及了。她本来想把这些小姑娘多晾一会儿时间的，这样，也可以观察观察她们的反应。 不老实，不守规矩的人，绝对不能要。 四个小姑娘站起了身。谢妍说道：“你们不要都低着头，抬起脸让我看看。” 娘既然让自己挑，那就挑一挑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路婆子略带紧张地抿了抿唇。虽然时间紧了点，带来的人少，但其中有两个还是很不错的，是自己本来准备往石家那边送的，想来应该能叫谢二姑娘满意。 谢妍看得很快，四个人而已，再说她也没想着认真看。只一会儿工夫，她就转过身又走回到了谢二奶奶的身边，低声道：“娘，我看好了，没有合心意的。” 路婆子听得睁大了眼睛。 谢二奶奶也是一怔，问道：“真没合心意的？” 谢妍重重点了下头，脸上坚定的表情让谢二奶奶看得无语了好一会儿。 “好吧，没看中就没看中吧！”谢二奶奶惊讶之余也有点小小的失望，说道：“我倒是觉着左手边第二个挺好。”长得白净，眼神也够沉稳。 路婆子一直竖着耳朵听母女俩的对话，闻得此话，赶紧走上前说道：“二奶奶眼明心亮，看人是这个。”大拇指翘了起来：“不瞒您说，您刚指的这一个，可是学过字的呢。” “她学过字？”这倒是少见了。谢二奶奶被路婆子的话挑起了兴趣，道：“你叫她过来，我问问。”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谢二奶奶面前。 谢二奶奶和气地问道：“你叫什么？” “回奶奶的话，我叫赵红。” “多大年纪了？” “十十三了。” 谢二奶奶似笑非笑朝路婆子投去一记目光，道：“哦，原来你有十三了啊！” 路婆子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心说，谢家二奶奶的耳朵可真好使，这都听得出来。没错，这孩子今年还没十三呢，要过了年才满。 张张嘴想要解释，谢二奶奶已经问了下去。 “哪儿人啊？” “原先住在桃花镇上。” “桃花镇”谢二奶奶神色微变，这地听着有些熟悉啊，等等，秦素娥母女之前住的不就是桃花镇吗？失神了片刻，谢二奶奶眯起眼，状似不经意地道：“桃花镇，离咱们这儿倒是不远，我从前还去过。你们那儿，王姓人家很多吧？” “是的，王姓在镇上是大姓。” 谢二奶奶唔了声，掉转头，突地对谢妍道：“妍儿，你看她怎么样？” “啊？娘？”突如其来的问题令谢妍怔愣了好几秒后才明白过来。敢情娘这是看中了人家，想叫自己同意的意思？ 好吧，那也只能同意了。谢妍点着头，有点无奈地回答道：“娘，四个人里面，的确数她最好，留下她也是可以的” 算了，多个丫头就多个丫头好了。难得娘喜欢。 谢二奶奶满意一笑，目光接着移向路婆子，说道：“好，就她了，你说个价吧。” 路婆子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觉得总算没白跑这一趟，笑道：“二奶奶，您是老主顾了，我也不来虚的，这个价如何？”说完，伸起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两，不贵。谢二奶奶迅速应下：“成，那就这样。姚妈妈，你领路大娘进去画契打手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红桃 谢妍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娟，你给红桃找两身衣服，再找间屋子安置一下她。” 红桃就是赵红。尘埃落定后，谢二奶奶重新给她起了个名字。当了奴仆，原本的姓自然无法再保留。 “叫姑娘费心。”红桃屈了屈膝。 谢妍挥挥手，小娟拉着红桃出了屋。 到了外间，红桃轻声说道：“小娟姐姐，烦劳你。” 小娟偏头朝她笑：“不用客气，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一起好好伺候姑娘吧。” 红桃腼腆地点头：“嗯，我听姐姐你的，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我。” 有礼貌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娟开始热心起来，说道：“你来咱们谢家算是来对了。家里头的主子们啊，个个都不是难伺候的人。就说咱们姑娘吧，长得好，待人也和气，平时别说打骂了，就是高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 红桃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了刚才谢妍说话时的面容和神情。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声音柔美，目光亲切自然。 点点头，她低声附和道：“ 小娟姐姐说的没错。虽然我和姑娘只相处了一小会儿，但不知怎么地，心里头就是有种感觉，觉着姑娘的脾气一定很好。” “呵呵，告诉你哦，有这种感觉的人，不止你一个呢！”小娟俏皮的笑道：“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姑娘时，也觉得姑娘笑得好漂亮，好和气。当是我就想啊，能被分来伺候她，真是我的运气。” 红桃快速接道：“也是我的运气。” 小娟脸上的笑意浓了两分，提点道：“能遇上姑娘这样的主子，是咱们做下人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姑娘待咱们好，咱们就得感念她的恩情，不能做出像什么偷懒耍滑，拉帮结伙，凭生事端之类的事，如果做了，那可真的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死后都得进十八层地狱。你说是不是？” “是，姐姐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理。” 小娟眼里划过一丝满意，说了下去:“咱们院子里活儿不重，也不多。早上呢，一般卯正时候，你就可以起身了。打扫院子，浇花，这些你都不用干，因为有专门的丫头婆子。你今天先好好歇一歇，等我问了姑娘，再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红桃满脸的感激，道：“小娟姐姐，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此诚心地待我。我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走进了小娟的卧室。 小娟从衣橱里拿出来两套衣物，一套蓝色小碎花图案的，八成新，另一套粉色绣着梅花的，则是全新。 “小娟姐姐，你换两套吧，我不能穿你的新衣服。”红桃看罢，连连摆手。拿出来的两套衣物也太好了，尤其是粉色的那套，一看就没上过身，自己怎么能接受？ “你别跟我客气，我衣裳多着呢。” “那给我找两套你去年或者前年的旧衣裳。我身量比你小，穿你的旧衣裳正合适。” 小娟却不由分说，把衣物塞到了红桃的手中，说道：“我给你，你就拿着，谁还有去年前年的衣裳？咱们谢家待下人大方，一年四季，每季两身，平时还有布料赏赐，不缺衣裳。不过你说的是，你身量比我小，待会儿我给你改改。” 红桃当即红了脸，道：“哪能叫你改？收了衣裳已经不好意思了。小娟姐姐，我自己会改。” 小娟拿了针线盒过来。 红桃低着头，一边改衣服，一边道：“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烦劳姐姐再指点指点我。” 小娟拿起另一件衣服，答道：“也没什么别的。姑娘喜静，你干活时动作轻着点。左边那屋是姑娘的书房，没经过姑娘的同意，不能随意进去。还有，咱们这院子，来的比较多的主要有三位一一一奶奶，姑娘的兄弟和姑娘的妹妹，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啊，也都和姑娘一样，性子和善得很。” 红桃在心里认真地记了下来。同时，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伺候好姑娘。这么好的人家，能留下来，实在是自己的大福气。 原本以为会被卖到烟花柳巷里去的。真好，第一次被带出来就让二奶奶看中了自己，没给继母机会。 继母知道的话，应该会失望的吧，毕竟她一直想通过卖自己多获些钱，还有爹自己好歹是他的亲骨肉，他却 红桃的眼眶慢慢地湿了。 她低着头，小娟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她的异状，问她道：“红桃，你家里是不是兄弟姐妹很多？” 兄弟姐妹多，意味着家里负担就重。很多人家因为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才会想着卖到大户人家家里去，换一笔钱救急救命，孩子也能谋个出路。 小娟自己家里就是这种情况，想当然地，她以为红桃也是如此。 本是小娟很顺嘴的一问，但听在红桃耳里，却让她犯了难。 家里的那些糟心事，真的有必要说给别人听吗？说出来了，会不会叫人看不起？可要是避重就轻，不老实回答，以后叫人知道了，会不会责怪自己不说实话？ “怎么了？”红桃的迟迟不答引起了小娟的困惑，“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红桃回神，却依旧低着头，说道：“小娟姐姐别多想，我只是想起了家里的情形，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小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你是想家了啊难怪呢。唉！今天是你第一天，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第一天，谁都会想家的吧。不，不止第一天。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有三天还是五天，好像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的。 “红桃，你今天就和我睡一个被窝吧。” 红桃的眼泪水溢出了眼眶，这次是被感动的。 “我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才几个月大，是是我继母生的。弟弟出生后，继母说家里日子难过，养不起那么多人，就就把我送到了路大娘家里。其实我知道，继母是不喜欢我才会那么说的，但我爹也同意她的话小娟姐姐，我不想家，一点儿也不想” 一句话说完，红桃猛地捂住脸，泪水沿着她的手指缝缓缓地滑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陪嫁丫鬟 谢妍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在刚才，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红桃，会不会就是娘想要给自己预备下的陪嫁丫鬟，在自己嫁了人以后专门固宠用的。 老实说，路婆子送来的四个人，长得都还可以，但显然，红桃是其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这种出色，不单体现在脸上，还有通身的气质，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静温柔，多注意两眼，就会很容易被她吸引住。 这是个很耐看的姑娘，美得不具任何侵略性，是那种大多数男人无法拒绝的女人。 如果娘留下红桃的意图就是这样，谢妍觉得，她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即便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芯子里是成年人的谢妍不是不明白的。要是有办法，没有那个亲娘会愿意给女儿准备小三小四，分享姑爷的宠爱。之所以会那样做，说白了，还不都是男人的错吗？哪个男人不爱新鲜漂亮呢？你不给他找女人，他就自己找，你还不能说一个不字。所以与其到时候让他找来个你无法压制的，还不如早早备下人选，卖身契在你手上，也不怕拿捏不住。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倒不是谢妍自信心膨胀，有把握让未来的丈夫不纳妾。是她觉得，她不能主动为男人张罗纳妾这种事情。 妾是什么？妾是跟自己抢丈夫的人啊！不仅如此，妾要是生出来孩子，她的孩子还会侵犯到自己孩子的利益，蛋糕总共就那么一块，你一分，我一分，还能剩多少？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她绝对不会主动准备小妾通房。 男人要纳妾，她当然不会拦着，拦也拦不了。但指望她主动当那贤惠人，门都没有。 唉！要是能不结婚该有多好，就不会有这样的烦心事了。 想得越多，谢妍的心情就越烦躁，忍不住地，她伸出手往上抓了把头发。胡妈妈进来，恰好看到她的这个动作。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谢妍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胡妈妈偷偷地瞄了一眼谢妍，紧皱的眉头，抿起的嘴角，还有被抓乱的头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姑娘不愿说，她也没有办法。 她压根儿没把谢妍的异常联想到新来的丫鬟身上去。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谢妍方呼了口气，说道：“妈妈，我到周家转转。” “那我去叫小娟” “不用叫她，她在忙红桃的事，叫小葵吧。” 谢妍带着小葵到了周家。 周思妙请她进了内室，又把伺候的丫头们给挥退了。 “我瞧你神色不大对啊，家里出事了？是不是你爹”她的声音里透着同情，看着谢妍劝道：“你也想开些，他们大人的事” “不是我爹。”谢妍一手抚在额头上，叹着气说道：“我娘今儿个新给我挑了个丫头。” 周思妙眸中现出一抹困惑的神情，挑丫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怎么弄的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妍妍，你的话，我听明白。” “我娘说是叫我挑，可到最后却是她给我选的人。” “这么说，你是因为不喜欢你娘给你挑的丫头？” “也不是，怎么说呢”谢妍咬了下唇：“我娘挑中的那个丫头，看外表倒是个不差的，就是就是我怀疑她是娘给我预备的陪嫁丫头。” 话到这里，周思妙总算听明白了。 “可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她小声道：“几个月前，我娘也给我准备了这样的一个丫头，长得挺漂亮。我不高兴，娘还骂了我一顿，说我不知道她的一番好意。又说男人很少不喜欢纳妾的说到这个，你不是比我看得开吗？上回是谁说男人都爱新鲜的？” “我是知道男人的本性没错，可这和陪嫁丫鬟是两码事啊！我得多犯贱啊，在家里就准备好了一个妾？” 周思妙被谢妍说得也烦心起来：“说的也是！可好歹是从家里头带过去的丫头，卖身契还在咱们手上，掌控起来怎么也比别的地方找来的容易” 谢妍心里翻了个白眼，手拍在周思妙的膝上，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一张小小的卖身契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吧？” 周思妙凝眉：“有总比没有好。我娘说了，有的婆婆会把原本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塞过来，卖身契却收着不给。这样的丫头才是麻烦事。” 谢妍嘟起唇：“那我问你，若是你婆婆问你要卖身契，你给还是不给？” “我”周思妙一下气虚了。婆婆的吩咐，做媳妇的怎么能不听，嗫嚅道：“多半多半还是会给的” 谢妍双手一摊，不说话了。意思是，瞧，卖身契根本没有用。 周思妙皱起了眉头。 “妍妍，我怎么觉着你的话也很有道理呢。不行，等我娘回来了，我得找她说说去。” “别说。”谢妍忙阻止：“我都能想到的事，你娘能不想到？我只能说，大概那个丫头已经被你娘调教得差不多了，你娘有把握她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那你娘也可以啊” 谢妍摇头，她明白周思妙的意思：“我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想想就觉得憋屈得很。什么妾啊，通房啊，我不拦着还不够啊？” 周思妙抓住了她的手：“好了，别多想了。是不是陪嫁丫鬟你回去问一声你娘就是了嘛。搞不好，你娘没那个意思呢。” “嗯。”谢妍其实也就是想找周思妙吐槽一下，吐完了，心情也就好了些：“思妙姐，你娘给你准备的丫头是哪一个啊，我有没有见过？” 周思妙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或许你见过了没放到心里去，又或许你根本就没见过” 谢妍歪着头试探：“那我能不能现在就见一见她？” 周思妙一直拿谢妍当妹妹看，对她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答应道：“你啊，想见就见吧。”话毕，朝外喊人进来。 “你叫芙蓉过来趟。” 丫鬟领命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相看 周大奶奶从东溪回来了。 刚到家，连衣服都没换，就来见了谢二奶奶。 谢二奶奶一看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下感动，道：“刚到吧？怎么不在家歇歇？” 周大奶奶端过谢二奶奶递上来的温茶，仰脖喝了口，回道：“我不是怕你着急嘛。本来想着住一晚就回，遇上族姐家出了点事，这才耽搁了一日。” 谢二奶奶也没有多嘴相问是什么事情，笑着说道：“多住一晚也好，到底东溪离咱们这儿有些路程，太赶会很累。” 周大奶奶点了下头，开始说起了正事：“去的第一天我就找了姜四奶奶。把事儿一提，她也说见个面很应该。正巧，她那孩子人就在济阳，我就和她约了个日子。三天后，凤翔楼。” “那孩子在济阳？” “说是呆了有半个月了，陪他的外祖父。” 谢二奶奶好奇心顿起：“他外祖父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听说生了一场大病。姜四奶奶母子都有些不大放心。” “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谢二奶奶不禁对那位还不曾蒙面的姜少爷多了份喜爱之情，心说孝顺的孩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笑着添话道：“那三日后，你和我一道去吧！” 周大奶奶答道：“这还用得着说？好歹我也是媒人不是？还有要问的没？没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没有了，你回去后好生歇息。” “嗯，走了。” 谢二奶奶把要去相看的事儿瞒得紧紧的，除了姚妈妈，家里谁都没有告诉。 等周大奶奶走后，姚妈妈倒是问了一句：“奶奶，这事不和姑娘说？” 谢二奶奶早就打定了主意，摇头道：“成与不成还在两说，没必要现在就告诉她。” “隐约听姑娘说起过，她不想那么快成亲” “她小孩子知道什么？总要先定亲，后面再慢慢商量成亲的日子。” 听到这里，姚妈妈觉得，自家姑娘的亲事，十有八九要定下来了。男方母亲那边，听说之前见到过姑娘，对姑娘的品貌很满意，那剩下的就只有奶奶这边了。只要奶奶也看中了，男方家便可以托媒上门合八字，结亲也就快了。 谢妍是在两天后才获悉谢二奶奶要去济阳的事情的。 当时她正在吃庄子里送过来的柿饼，就听坐在对面的谢二奶奶说道：“明儿我要去济阳一趟，估计后日回来。” 谢妍吃到一半的动作立时顿住了：“娘要去看弟弟？”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谢二奶奶说道：“去那边办点事，顺道再去看看你弟弟。” 谢妍便道：“那我陪娘一起去吧。” “不用你，我这次和你周伯母一道。”谢二奶奶的表情里根本叫谢妍看不出什么：“你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娘也好帮你带过来。” “唔娘要是来得及，帮我去书店看看，买两本史书故事。” “好，我记下了。” 第二天，谢二奶奶带上姚妈妈和彩霞，在周家门口和周大奶奶会了面。 马车上，周大奶奶说起了她自己对姜少爷的印象。 “姜书文这孩子，我曾经见过一面。人很斯文，也很好学，不过十五岁就已经是个秀才了，确实不一般。听姜四奶奶的意思，好像过两年要下场考试，到时说不准你家妍姐儿就成了举人娘子呢。” “当然，这孩子也是有缺点的。他个头不是很高，比妍姐儿大概只高了半个头，不过少年人嘛，以后应该还会长。” “姜四奶奶只有姜书文一个儿子。好处呢，是将来不会有兄弟争产的事儿，坏处就是要顶门立户，担子有些重。好在姜四奶奶是个能干的，能帮衬小两口好些年。” “姜四奶奶这个人，为人还是挺不错的，脾气蛮好。” 周大奶奶说的这些，其实很多都是谢二奶奶之前就听过的，但和前一次相比，她这一次听得认真了许多。毕竟第一次的时候，她心里对这门婚事还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并没有很认真的听，不像这一次，她奔着结亲的目的，当然要听个清楚了。 从杨柳村到济阳县，坐马车需要大半个时辰。 周大奶奶和谢二奶奶聊完这个，聊那个，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将近午时，她们的马车驶入了城门口。 周大奶奶让马车夫直接停在了凤翔楼门口，朝谢二奶奶道：“都到饭点了，咱们也别找其他的馆子了，就在这凤翔楼里用点饭，你看如何？” 谢二奶奶当然不会反对。再说，她还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也不方便。 要了个包间，一行五六个人一边吃一边等起了姜少爷。 周大奶奶和姜四奶奶约的时间是未时正。 起初，谢二奶奶想得很好，既然是姜家那边先看中的自己的女儿，那么，为了表示出他们的这种诚意，很可能，姜少爷会早早就出现在凤翔楼中。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姜少爷别说早的出现了，一直过了未时，眼看着都快过二刻了，竟然还未见他的踪影。 这令谢二奶奶的怒气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姜家，实在欺人太甚！ 阴沉着脸，她腾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说道：“看样子，那位姜少爷不会来了。走吧，还等着做什么？” 周大奶奶的脸色没比她好看到哪里去。这件事情是她牵的线，姜家人到这时候还没出现，打得不但是谢二奶奶的脸，还有她的。 强压住了对姜家人的怒火，她跟谢二奶奶抱歉道：“谢家妹妹，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他们姜家会如此言而无信，明明约好了却不见人，我我这就上他们家去，问问他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谢二奶奶摆摆手，截断了周大奶奶下面的话。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是姜家的人错，和周大奶奶无关。 “你快别这么说。为了妍儿的亲事，你跑前跑后，够辛苦的了。这事啊，是他们姜家人不好。” 姚妈妈适时的插了一句：“两位奶奶，先别说了，咱们还是结了账离开这儿再说吧。” 与此同时，和凤翔楼隔了两条街的一处民宅中，一位身着浅蓝色儒衫，头戴纶巾的俊秀少年，焦灼不安地道：“表妹，表弟这里，烦劳你先照看着，我还有要紧事” 被少年唤做表妹的少女，听到他的这句话，咬住嘴唇，眼泪水淌了下来。 “表哥，我害怕，你别走”她的身后，躺在床上的一个小少年忽然发出了央求的声音，让原本迈开步子就要离开的俊秀少年顿住了身形。 “表弟，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他回过头，面露难色：“我真的有要紧事，等我一会儿。” 说完，拔腿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躺在床上的小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笑嘻嘻伸出手，对少女道：“姐，我装得像吧！你答应给我的银子呢，快拿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质问 少女名叫方荷，小少年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一一方景。 在姜书文临出门之际，姐弟俩合谋，共同演了一出装病的戏码，为的就是绊住这位表哥的脚步，让他无法及时到达凤翔楼。 至于原因，再简单不过。心上人即将定婚成功，叫她如何甘心？ 在少女方荷的心中，表哥姜书文就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今后唯一想要嫁的人。既然是自己喜欢和想要嫁的人，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定亲？ 姑母为表哥找了别的姑娘？没关系，只要想办法破坏他们就好。 表哥能娶的人只有她。为实现这个目标，她将不惜一切手段。 方荷的这些心思，姜书文自然一无所知。 从外祖父家出来后，他和书童姜六就急急忙忙地朝着凤翔楼的方向赶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时，周谢两家人已经离开了有一刻钟。 姜书文发现后，大失所望，站在包间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回外祖父家去，又觉得不应该，可留在这里，却又没有用，人家早就走了。 “少爷现在该怎么办？”姜六忧虑的眼神掠过姜书文，说道：“那位奶奶离开的时候肯定很生气。” 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未时三刻，整整三刻钟的晚到啊，是个人都得生气。 少爷的亲事怕是没有希望了。 姜六说的这些，姜书文何尝不知？ 只是此刻他的脑袋里也是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一丝头绪来。 主仆俩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呆住了。 周谢两家在济阳县中皆有房产。离开凤翔楼之后，谢二奶奶来到了谢家的一处别院安置。 别院面积比较小，只是座两进的小宅院，但房价却不便宜。原因无它一一这边离济阳县著名的华亭书院很近，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这处别院，正是谢嘉玉在济阳的住所。 谢二奶奶到的时候，谢嘉玉还没有下学。下人恭敬地将她迎入了后面一进的厢房之中。 谢二奶奶一脸的疲惫，心情却已在来的路上冷静了下来。 那位姜少爷，应该不是故意不出现的。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无法脱身。再怎么说，今天的相看都是关系到两家人的大事，除非姜少爷傻得可以，否则绝对不会做出失约的事儿来。 但问题是，失约就是失约。任你有百般借口，千般理由，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就是有错。 原先心里对姜少爷的那丝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谢二奶奶甚至开始这样想起来，明明约好了却没有相看成功，是否意味着女儿和姜少爷之间并没有缘分呢？ 另一头，周大奶奶却是叩开了姜书文外祖父家的大门。 周家和姜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周大奶奶通过姜家铺子里的伙计，很容易找到了方家。 方老太太听到下人通报说“有一位姓周的奶奶来访”的时候，还吃惊了一下，不明白到底是哪个人。想了一想才恍然，哦，姓周的，给文儿保媒的那位奶奶就姓周。难不成文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这样想着，方老太太的心情顿时兴奋起来。 就说嘛，似文儿这般出众的孩子，哪会有人不喜欢呢？要不是女儿偏认定了谢家的姑娘，她还想帮着另外挑一挑呢。 赶紧对着来报信的丫头道：“快请周家奶奶进来。” 周大奶奶冷着一张脸，在丫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厅中。 看到她的表情，方老太太愣住了。这好像跟自己想得不一样啊！不是应该满面笑容的吗？ 她不禁迟疑了：“你是周家奶奶？是那位给文儿保媒的奶奶？” 周大奶奶深吸了口气，想要按捺住胸口的那团怒火，却失败了，回答道：“老太太，您猜得一点没错，我就是那位吃饱了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的周家大奶奶。” 包含浓浓讽刺味道的话语，听得方老太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再怎么说也是当家掌事的老太太，平日里只有被小辈们供着敬着的，何曾听到过这样不客气的话？ 当下脸一沉，说道：“周家奶奶，今日我敬你是客，可以不计较你没有礼数。但若你接下来还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周大奶奶心下冷笑，你现在就已经没给我留面子了。阴着脸，她依旧用不客气的语气说道：“老太太，要说没有礼数，有谁能比得过你那外孙去？” “你说什么？！”方老太太惊得从榻上站起了身，这句指控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大奶奶，一字一句地道：“周家奶奶，烦劳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本来我和姜四奶奶约定”一口气把经过说完，周大奶奶面容如冰霜般冷，说道：“常言说得好，人无信不立，咱们几家人都知道今日的这场相看意味着什么，你那外孙倒好，不要这门亲事也就罢了。他身为读书人却食言而肥，叫我和谢家二奶奶好一场白等，你说他是不是太不知礼数？” “这”这岂止是不知礼数，往大了说，都有了道德败坏的嫌疑了。 方老太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难怪，难怪了。 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她瘫回榻上，低着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法自欺欺人，说外孙没有错。 见此情景，周大奶奶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说到底，她面前之人，不是正主，只是正主的长辈而已，通知到了也就好了。 周大奶奶的脸色终于放舒缓了两分，问道：“您家孩子呢？能麻烦请他出来说几句吗？人家谢二奶奶挺着个大肚子，赶了几十里的路来济阳专门见他，他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赔个不是吧？还有和谢家结亲的事，他也得给个说法。不愿意就不愿意，不带这么戏弄人的。” “是是，你说的是”方老太太这会儿哪还有一点脾气，连忙说道：“我马上让人去把他叫过来。周家奶奶，您消消气，这事的确是他不对。您放心，等他来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望你大人有大量，宽恕宽恕我家孩子” 周大奶奶叹了口气，神色又舒缓了些，说道：“老太太，我刚才说话有点急，您别往心里去。和谢家的亲事啊，怕是唉！书文这孩子，脑子怎么那么糊涂啊！” 方老太太没说话，跟着周大奶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谁说不是呢？文儿确实是糊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亲戚 当下午夕阳落山的时候，华亭书院这一天的课终于到了尾声。像平时一样，两堂课讲完，夫子拿起书本，一甩袖子，飘然而去。 众学子则纷纷自座位上站起，拿书的拿书，喊人的喊人，同时，那些候在外边的书童们也都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安静的教室顿时变成了菜市场般，一时热闹无比。 长风走在比较靠后的位置，等别家的书童走的差不多了，他才跟着进入了教室当中。少爷曾经吩咐过他，叫他不要在这种时候与人争抢。他把少爷的话记得很牢。 “少爷！”长风挤到了谢嘉玉的身边。 谢嘉玉看到他，绽出了笑容：“长风，等久了吧？今日散学稍稍迟了些。” 长风挠挠头道：“我怎么没感觉到，不是和平时差不多的时辰吗？”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用具来，将东西放进了书袋里。 “少爷，都收好了，咱们回家吧。” 谢嘉玉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眼眸不禁一亮，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门口边站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好友绍元吗？ 他今日倒是放得早。 “绍元兄”扬起手，谢嘉玉刚要给好友打招呼，肩膀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把他紧紧地搂住了。 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了一个讨好的声音，声音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唤道：“嘉玉兄” 霎时，一阵恶寒不可抑止地从谢嘉玉背后闪电般窜起，让他的鸡皮疙瘩险些掉了一地。这叫唤声，杀伤力太大。强忍着将人挥开的冲动，他挤出笑偏过脸，对向了声音的主人。 “嘉玉兄。”见谢嘉玉看过来，挂在他肩膀上的人立时一双小眼眯成了缝，谄笑道：“待会儿随我去凤翔楼吃饭可好？我请客。” 谢嘉玉掰开对方搁在他肩膀上的手，眯起眼答道：“多谢胡兄盛情相邀。只是我今日还要温习功课，没有空闲” “叫胡兄多见外？嘉玉兄叫我安宇便是。论起来，你谢家和我胡家还是亲戚呢，既然是亲戚，何必那么客气，你说是不是？” 谢嘉玉愣住，亲戚，什么亲戚，自己怎么不知道，不会是眼前这人在胡诌吧？嗯，很有可能，这家伙平时就有点不大着调。看向胡安宇的眼神又狐疑起来。 胡安宇嘿嘿一笑，摸着光滑的下巴说道：“你祖母是不是出自子陵许氏？” 谢嘉玉大惊，情不自禁地脱口道：“这你如何知道？” 胡安宇得意地回答道：“嘿嘿，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你我之间有这样一层关系。不瞒你说，我有一姑母，十几年前便嫁入了子陵许氏嫡支，你祖母出自许氏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嘉玉兄，你我与许氏皆有亲，也就是你我有亲了。那个，你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我啊！” 谢嘉玉有些无语地看了会胡安宇，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照这么说，倒也没错。 得到肯定，胡安宇兴奋地张开双臂抱住了谢嘉玉，热切道：“嘉玉兄，那后日的月考，我就全仰仗你了。要知道，上一次我可是交的白卷啊！我爹说了，这次要是还像上次一样，回去后家法伺候。嘉玉兄，为了我屁股的完整，你一定得帮我通过月考啊” 谢嘉玉：“” “嘉玉！” 谢嘉玉转头，见是韩绍元，脸上的表情当即放轻松下来。 “绍元兄，真不好意思。” 韩绍元温和地笑笑：“是我打搅你们说话了。” “没有，我和胡呃，那个安宇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谢嘉玉说着挣脱了胡安宇的怀抱，说道：“抱歉，安宇兄。我和绍元兄还有事，先行告辞。” 胡安宇却像是没有听到话似的，目光划过谢嘉玉，落在了后头进来的韩绍元身上。小小的眼睛闪烁着猥琐的光，笑嘻嘻道：“你是韩绍元？” 韩绍元行礼：“正是。请问兄台是” “我姓胡，名安宇，安如泰山的安，气宇轩昂的宇。我久仰绍元兄大名，不想今日能在此巧遇，真乃缘分不浅！为庆祝咱们三人结识，不若今晚我做东，请你们二位到凤翔楼坐坐可好？” 韩绍元婉拒了他的好意，用的同样是温习功课的理由。 两次被拒，胡安宇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说道：“绍元兄这是从钱老先生那儿过来的吧？听闻钱老先生是应试高手，凡是经他调教过的学子十之八九都能考上秀才，不知是否真有其事？绍元兄，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还有亲戚关系呢。你的未婚妻乃是我表姐” 等谢嘉玉和韩绍元从书院里出来，已近酉初，暮色已显。 走在青石板就的路上，谢嘉玉说道：“绍元兄，我本来以为今日等的人会是我。” 韩绍元咳了声：“先生突然感染了风寒，有些不适。” “啊？可请了大夫来看？” “请同济堂的金大夫看过了，说过几日就可痊愈。” “那你的课业” “在家学习也可，先生给我留了作业。” 来回说了几句，谢嘉玉突然笑道：“绍元兄，要不是今日胡兄说起，我还真不知道和你结亲的竟是子陵许氏嫡女。我祖母也出自许氏，不过不是嫡支。祖母还在世时，我曾听她说起过，他们那一支，很多年前便搬离了子陵，距离远了，和本家这边的走动自然也就少了。” 韩绍元听完也笑了：“所以我和你，我们俩个是亲戚？” 闻言，谢嘉玉脚步顿住了，盯着韩绍元盯了一会儿，喊道：“表哥！” 韩绍元忍着笑应道：“嗯，表弟。”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人生，还真是缘分！ 穿过胡同，转过拐角，谢家别院的大门便已在望。 门口的小厮看到他们，小跑着冲了过来：“少爷，可算等到您了。奶奶她来了！” 谢嘉玉听罢，也顾不上和韩绍元说话了，忙道：“你说娘来了，何时来的？” “来了有好一会儿了，少爷快进去看看吧！” 谢嘉玉再不多言，大步朝门内走去。身后传来韩绍元的声音：“嘉玉，等等！我和你一道拜见婶娘去。” 谢嘉玉回头笑了下：“好。我娘见了你，肯定很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登门 “少爷，韩少爷。”廊下站着彩霞，看到谢嘉玉两人出现，俯下身行了个礼。 “彩霞姐姐，我娘在哪个屋？”谢嘉玉问道。 “是嘉玉回来了吗？”谢二奶奶在屋里听到了谢嘉玉的声音，忙扶着姚妈妈的手走了出来。 “娘！”谢嘉玉走上去扶住谢二奶奶的另一只胳膊，轻声道：“您怎么过来了？从家里到这儿几十多里路，您如今的身子怎么禁得起呢？再说，过些日子我便要放假，您根本不必跑这一趟的。” 谢嘉玉以为谢二奶奶是专程来看望他的，心中既担忧又温暖。 谢二奶奶细细打量着谢嘉玉，慈爱道：“嘉玉，娘的身体娘自己有数，不碍事的。娘这趟来，一为的是看望看望你，二为的，来处理一些事情。” 来处理事情？谢嘉玉有些好奇，张张嘴想问有什么事需要母亲亲自处理，背后韩绍元问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婶娘安好。” 谢二奶奶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句问安的话给转移了过去，待看到说话之人乃韩绍元，不由地笑了起来：“是绍元啊，瞧婶娘什么眼神，光顾着和嘉玉说话了，都没看到你。快，快进屋坐。” 她果然如谢嘉玉所料的，看到韩绍元后极其高兴。 “绍元今晚便在这里用晚饭吧。我带了野味过来，厨房正备着呢。有野鸭子煲汤，也有红烧狍子肉，都是顶好的。” 韩绍元笑着应道：“那我今晚有口福了，多谢婶娘。” 谢二奶奶嗔道：“不过一顿便饭而已，你太客气了。我可是清楚得很，平日里嘉玉一直受你的照顾，该说谢的人是我。” 韩绍元摇头，诚恳说道：“婶娘言重。朋友之间，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谢二奶奶面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了，说道：“绍元，干脆今晚你住下来好了，横竖家里空屋子有的是。” 韩绍元的脚步微微一顿。长辈好意邀请，本不该拒绝，可他今晚还有别的事，恐怕不能留在谢家。 一边的谢嘉玉发现了好友眼中的那抹迟疑，赶紧开口替他解释：“娘，今晚就算了。绍元兄的先生给绍元兄布置了很多课业，要是他晚上住在我家，课业就耽搁了。”说着眨了眨眼睛。 韩绍元会意，跟着接道：“是啊，婶娘。今晚我实在不便，下回吧。” 提及课业，谢二奶奶自然不会再说留人的话，笑着说道：“那早点吃饭，绍元也可以早些回去看书。”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姚妈妈彩霞等人开始上菜。 “娘，祖父和姐姐可好？” “都好。” 谢嘉玉略略犹豫，又问：“那爹也还好吧？” 谢二奶奶牵了牵嘴角：“他也挺好的。”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韩绍元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抬起头朝谢嘉玉望了眼，也不知道是他太敏感了还是眼睛出了问题，竟然从好友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抗拒。 怎么会是抗拒呢？难不成嘉玉不愿意提自己的父亲？ 这可太奇怪了。 念头在韩绍元脑中快速闪过，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了想，韩绍元说道：“婶娘，这些菜烧得极好，其中有几道我尝着和平时有些不同，应该是您身边的姚妈妈动手做的吧？” 谢二奶奶点头：“绍元还记得姚妈妈的手艺？” 韩绍元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姚妈妈手巧得很，送我的熏鱼拿回家给家里人尝了，都赞不绝口。” 这话正巧让端菜进屋的姚妈妈听到，她当即高兴地插嘴道：“韩少爷要是喜欢，我把做熏鱼的方子拿给您，您可以叫家里人学着做。手巧的，做个三四回就能做出味道了。” 韩绍元连忙拱手表示感谢：“姚妈妈，劳烦你。” 姚妈妈脸上笑开了花，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韩少爷喜欢就好。”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吃到一半，彩霞过来回话：“奶奶，有客人来访。” 谢二奶奶放下手中的筷子：“是什么客人？” “客人有两位，一位老太太，还有一位年少的公子。” 谢二奶奶面色一僵，听明白了。得，那位姜少爷和他的家人上门来了。 是给自己来道歉的吧？这动作，真心不怎么快。 擦擦嘴角，谢二奶奶起了身：“绍元，你和嘉玉先吃着，我到前头看看去。” 谢嘉玉站了起来：“娘，我扶您过去。” “不用，你陪着绍元。我有姚妈妈她们在呢。” 前头的客厅里，上茶的丫头下去后，只剩下了方老太太和姜书文祖孙俩。 方老太太穿着件松花色长袄，表情有些严肃。她的视线从客厅摆放着的家具摆设一一掠过，最终落到姜书文身上，叹口气说道：“行了，别皱着眉头了。今天的事情你固然做得不对，但事出有因，你表弟突发急病，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做表哥的总不能不顾表弟的身体吧。谢家奶奶要是个明理之人，定不会记恨你的。” 言下之意，要是谢二奶奶还抓着不放，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姜书文低着头不说话，外祖母的意思他懂，但是，他和外祖母想得不一样。 错了就是错了，谢家奶奶因此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也很正常。 好端端的一次相看，被自己搞成这样，不是光几句道歉就可以轻易过去的。 也不知两家的亲事还有没有可能。 虽然这门亲事不在自己的预料当中，自己也没有见过谢家姑娘，但不管怎么样，和谢家结亲是双亲的愿望，自己不能让二老失望。 方老太太看着姜书文，脸微微一沉。 果然，文儿心里还是想和谢家结亲的。 方老太太想起了孙子和她说的话：“祖母，您和娘不是正为姐姐的亲事发愁吗？要我说，你们都是瞎愁。家里那么大一个活人呢，怎么没看到？你们与其费心思帮姐姐找别的人家，还不如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了，我姐她心里可是早就喜欢表哥了，她是您亲孙女，您不帮她难道还帮那什么什么姓谢的人家去？” “祖母，实话告诉您吧。表哥这次没及时赶去凤翔楼就是我姐的主意，我姐让我装的病。您也别骂我，不就是相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离定亲还远得很呢。您带着表哥去给谢家人道个歉不就完了？难道他们还能到处嚷嚷这种事？真传扬开去了，吃亏的是谢家的姑娘，碍不着表哥什么事。” “您也别骂我姐。她和我表哥，打小一块长大，和他的情分自然不同。表哥不光长相好，人品好，更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秀才了。您没听祖父说嘛，以表哥的学识，后年考中举人也是有可能的。祖母，前程如此远大的表哥，您当真甘心将他让给别人？您就不怕他娶了妻子以后同我们家疏远了？” 方老太太遽然色变。 最后那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方家，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方家了。从前和姜家结亲的时候，两家还差不多，可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家子弟中举人中秀才，而方家这一辈的子弟没有一个考中。照这架势下去，岂不是方家没落已成定局？ 可若是和姜家再次结亲 方老太太出了会儿神，忽然听到外孙的声音：“谢家婶婶好。” 谢二奶奶出现在了客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心眼 谢二奶奶很少一出去就是两三天，这让谢妍有点不大习惯。 午睡起来，她原本想要看看书写写字，却不知怎么地，忽然失了兴致。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精神头来。 脑子里，尽是些不听使唤的念头。 娘去济阳办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带自己去？说起来，自己很久没出过远门了。有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了？ 谢妍歪在暖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眼神恹恹。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姑娘？”端着茶点进来的小娟试探着喊了一声。 “你来了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姑娘，您还没睡醒？” “兴许是吧” “呃”小娟觑谢妍的神色：“那要不要再躺会儿？” 谢妍把书盖到脸上：“我这会儿和躺在床上也差不到哪儿去。” “刚做好的米糕” 小娟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传来了嚷嚷声。 “姑娘！我去看看。”小娟很有眼色地刹住话头，挑开帘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脸色却是跟刚才完全变了样。 “姑娘，是秦素娥在外面闹腾呢。胡妈妈和守门的婆子拦着没让她进门。” 不是吧？秦素娥闹到自己这儿来了！谢妍把书一扔，迅速从榻上起了来：“走，瞧瞧去。” “姑娘，您理她作甚！让胡妈妈她们把她打发走就是了。” 谢妍已经穿好了鞋子：“她是我爹的心头好，我不去见她，万一她跑去跟我爹告状，说我目中无人故意不见她怎么办？有些事，能免则免吧！”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了堂屋门口。 便听胡妈妈不大客气的声音清晰地进入了她们的耳朵：“秦素娥，你既然来了谢家，就要守谢家的规矩。头一条，尊卑分明。什么是尊卑，什么是上下，你不会不懂吧？别说你现在只是个通房，便是有名分的姨娘，咱们姑娘也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胡妈妈的话让秦素娥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在她胸口剧烈翻滚，差点就要涌出来。看她的脸色便知道了，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已然变了形。但不知是她的养气功夫升了级，还是她有别的目的，总之，在最后关头，她忍住了，还嘴道：“胡妈妈，论身份，你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吧。既是下人，怎么又做起姑娘的主来了？依我看啊，不守规矩的那个人是你。姑娘都还没开口说不见我，你这么急赤白咧地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欺负姑娘年少，想要爬到姑娘头上去？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好利的一张嘴！ 谢妍眯了眯眼睛，拿胡妈妈的话塞胡妈妈，要是换个人，说不准还真能被她给说得哑口无言。 可惜胡妈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秦素娥，你打错算盘了。 谢妍这边想着，果然下一刻胡妈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声势较之先前一点儿不弱：“秦素娥，你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吗？说我做我家姑娘的主，哼哼，也不怕让人听了笑掉大牙！整个谢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姑娘每日有午睡的习惯？可你倒好，早不来晚不来，偏挑了姑娘歇息的时候来，是不是成心不想让姑娘睡好觉？啧啧，瞧不出来你这心肠还真够黑的啊！” 不得不说，她的反击不但迅速，同样也很精准。 瞧，不是我故意不报给姑娘知道，做下人的，怎么能明知姑娘在歇息的情况下把她叫醒呢？倒是你秦素娥，到姑娘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是何居心？ 咱们俩个，到底没规矩的是谁？ “你血口喷人！”秦素娥手捂胸口，瞪着胡妈妈厉声道：“论地位，我好歹是老爷的通房，算得上半个主子，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如此不知大小尊卑，开口闭口肆意污蔑？” 谢妍知道，这个时候该她出场了，秦素娥既提到了父亲，胡妈妈再说什么便不大合适了。 她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不耐地出声道：“胡妈妈，怎么回事？我这儿正补眠呢，就被你们的吵闹声给惊醒了。什么时候我院子里的人这般不懂规矩了？” 说完目光与胡妈妈交汇，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胡妈妈心领神会，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说道：“怪我没用，没把人拦住，扰了姑娘您歇息。可是秦素娥她她唉！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真是” 真是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可在场的每一个，只要看她的表情，都能明白她话里未尽的含义一一不是我不尽心，是秦素娥太难缠，太不知规矩。 秦素娥不是傻瓜，她看懂了，也听懂了。 什么在补眠被吵醒？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当她真看不出来她们主仆俩联手演的戏？ 强自压下心底的怒意，她上前一步，挤出笑朝着谢妍俯了俯身：“见过姑娘。” 谢妍面上冷冷的，也没叫她起身，用包含着质问的口吻说道：“你来我谢家也快一个月了，不想规矩还是一点没学会。十多年了，从没一个下人到我的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不承想叫你给今天破了例。” 秦素娥心中一噎，气喘胸闷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使劲一咬嘴唇，方才平息：“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姑娘的吗？如今天冷了，送到我屋里的炭却是少得可怜。我和云儿，晚上冻得都睡不着。还有那大厨房里的人，也不知什么缘故，我不过想吃点儿热的，她们不但不肯，居然还叫我出钱买。姑娘不管管吗？” 谢妍狐疑地看着秦素娥，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指望自己给她出头？ 要真是那样，那就真的太好笑了。 谢妍目光闪了闪，问：“你来就是为的说这点事给我听？” 秦素娥吃惊地捂住嘴巴：“姑娘不愿管？” 谢妍蹙了蹙眉：“我要怎么做，难道还要说与你听？没别的事了的话，你回去吧！” “姑娘你”一句话没说完，秦素娥猛地捂住脸，像受了什么大打击般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这秦素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也太奇怪了。” 小娟胡妈妈还有院子里的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迷糊了。 半响，小娟说道：“姑娘，她说的那些” 胡妈妈呸一声道：“她胡说八道呢！咱们奶奶可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子。再说了，她真要那么可怜的话，老爷早给她出头了。” “那她” 谁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刻钟，答案就自己现了身。 黑沉着一张脸的谢义信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责问 “爹！” “妍儿，你太令我失望了！”谢义信怒气冲冲地看着谢妍，一上来就是冷硬的指责：“如果不是今日之事，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目中无人，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哪里还像一个千金闺秀？我来问你，你的规矩礼仪呢，这么多年难道都白学了？” 院子里所有人齐齐色变。尤其是谢妍，脸上更是几乎挂满了寒霜。你丫的，这都说的什么话啊，是人亲爹吗？！ 被自己的亲爹指着鼻子骂目中无人尖酸刻薄，传了出去，自己做人都不用做了！ 想到这里，谢妍的拳头忍不住捏紧了，说道：“爹，恕我说一句无礼的话，您哪里看出我没学好规矩礼仪了？您知不知道，今儿您说的话要是被人传扬出去，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哼！你这是跟我顶嘴么？”谢义信轻哼一声，怒道：“和我说话都这种态度，可见对旁人更加不像话！素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你果然是目无尊长，不知礼数，咱们谢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谢妍只觉得一股怒气直直顶了上来，一下便到了失控的边缘！ 混蛋！垃圾！一个接一个的骂人词汇在她心底响起。 真他妈倒霉，这一世竟当了渣男的女儿！ “爹，我” 谢义信面沉入水，强硬地打断了谢妍意欲说出口的话，冷然道：“怎么，我这个当爹的还不能说你了不成？你既知道名声的重要性，以后就不要做出像今日这般的事来！告诉你，素娥她是你的长辈，对待她，你要恭恭敬敬的。下次要是我再知道你对她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谢妍手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面，她气得肺都快炸了。怎么办，好想甩他一个巴掌啊！ 扬起脸，她大声说道：“爹，您弄错了。秦素娥不是我的长辈！她只是个下人！我不会把她” 谢义信怒不可遏：“你你说什么？”狠狠瞪着谢妍，手抬了起来。 看到他这副架势，下人们都惊呆了。老爷他想干什么，难不成想要动手打姑娘？疯了，老爷真是疯了！为了个通房，竟然要打姑娘！ “姑娘！”最先反应过来的胡妈妈嗷地一声，冲上去就抱住了谢妍，眼泪水哗一下流了出来：“我可怜的姑娘从小到大，您何曾受过这种苦啊要是叫奶奶知道了，她可得心疼死了” “姑娘”小娟也开始哭了。 “呜呜” 其他人一看，也跟着哭了起来。 院子里，一时间满是哭声。 谢义信傻眼了。 自己不就抬了下手嘛，又没真的打下去，这帮娘们怎么都哭了？果然圣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咳咳，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说罢，袖子一甩，转身而去。 院子里的人都围着谢妍抹眼泪，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谢义信的离去。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守门婆子的惊呼声才让她们回了神：“老爷走了！” 两三秒工夫怔愣过后，依旧是胡妈妈先开了口：“走就走吧！他要再不走，遭殃的可是咱们姑娘了！就没见过那么狠心的爹！不行，这事我得找三奶奶说说去。秦素娥是个祸害，不能留了！” “对对！不能留，不能留！” “她要是再留在这个家里，别说姑娘了，怕是奶奶和少爷都” “黑心肠的东西，我说今儿怎么来了咱们院子呢，原来是给姑娘设套。” “可不是么” 胡妈妈挥挥手：“行了，你们各自干活去吧，别吵着姑娘。” 听到胡妈妈的话，谢妍勉强笑了下，说真的，她也被谢义信之前的举动给吓了跳，以为会被打。有些后怕地说道：“妈妈，谢谢你啊，刚才要不是你和大家护着我” “姑娘，瞧您话说的，咱们都是您的人，不护着您护谁？” “是啊，姑娘。” “姑娘有没有吓着，快回屋歇会儿去！” 在众人你一嘴我一语的关怀声中，谢妍那颗被谢义信打击得冷掉的心再度生了暖意。 回到屋里，小娟继续关心道：“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谢妍冲她扯出个笑容：“就是有点气，没想到秦素娥心眼那么多，还有我爹居然这般相信她。以后家里” 这世上的事，还真的是难以预料。谁能想到那个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的人，十年后不但说了，甚至还想要动手打她呢？ 难道果真像胡妈妈说的，秦素娥会法术，给父亲灌了迷魂药，让他迷了心，失了魂，从此只听她一人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 她原本以为，喜欢归喜欢，父亲的理智多少还是在的，却不想今日的这一出，打破了她的幻想，让她认清了事实。 胡妈妈说的没错，秦素娥，不能留了。 小娟嘟囔道：“小姐，这个秦素娥太坏了！希望三奶奶和老太爷说说，将她赶出去吧！不然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谁受得了她的折腾啊？真是的，既然进了谢家做了通房，就该老老实实，安守本分啊，她一个签了卖身契的通房有什么好争好闹的？不怕奶奶生起气来将她卖掉啊！” 小娟的困惑同样也是谢妍的困惑。 按照常理来讲，一个寡妇，好不容易进了一户不错的人家，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低调安分地过日子吗？毕竟男人再宠爱她，眼下到底还不是当家人，耍心眼，使手段，效果都得打折。而且，卖身契都签了，生死不在自己手中，不好好过日子跳出来闹腾，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小娟看着谢妍的表情由困惑慢慢变作了深思，按捺不住地又道：“姑娘，您说到底为什么？难道秦素娥是个蠢人？” 谢妍摇摇头：“我也不知。有可能是爹对她许诺了什么，也有可能她还没习惯做通房的日子。过去十多年，她是人家的正头娘子，王家的当家主母，从来都是旁人看她脸色，不像到了这儿，她成了下人，不能发号施令不说，还得对我娘低声下气，恭恭敬敬。一个人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她受不得被人轻视，自然就会想着找回来面子” “您这一说，还挺有理。” “好了，不说糟心事了，等胡妈妈回来怎么说吧。” 谢三奶奶的祥云居里。 胡妈妈仔仔细细把事儿一说，气得谢三奶奶猛拍桌子直骂人：“秦素娥这个贱人，真以为二哥护着她就万事大吉了啊？看我这回怎么收拾她！胡妈妈，你让妍儿放宽心，这事儿，我给她做主了！” 得了谢三奶奶的保证，胡妈妈心情颇好地回了院子。 “姑娘，三奶奶说她会给您做主。秦素娥她啊，要吃苦头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纠结 谢二奶奶可不知道，她前脚离开家，后脚秦素娥就闹了幺蛾子，针对的对象还是她的宝贝女儿。 她刚刚把方老太太和姜书文送出家门。 姚妈妈打量着她的神情，说道：“奶奶，您说方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有些怪怪的？说他们方姜两家关系亲近也就罢了，老扯姜少爷和他表妹的事做什么？” “你就装吧。”谢二奶奶白了姚妈妈一眼，道：“我可不信你听不出来。” 姚妈妈讪笑：“就怕我多想了。” 谢二奶奶说道：“你没多想。方老太太她啊，不想我们同姜家结亲。” 姚妈妈撇撇嘴：“真是个拎不清的。是姜家要结亲，又不是咱们谢家硬巴着。她想要亲上加亲，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咱们两家议亲的时候跳出来打这种主意，姜家人要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你说错了！老太太的脑子清楚着呢。你以为她为什么同我说那些，还不是想让我动摇心思，主动放弃和姜家的亲事？如此一来，不但成全了她的打算，也不会让方家和姜家搞僵关系。”说到这里，谢二奶奶叹了口气，道：“可问题是，我明明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依旧还是动摇了。” 姚妈妈消化着谢二奶奶的话，半天没回过神：“那咱家就这样算了？姜少爷那么好，长相周正，言谈举止也很有礼貌，再说又是姜四奶奶亲自看中的姑娘，不用担心婆媳处不好” 谢二奶奶轻轻“嗯”了声：“确实是个挺好的孩子，我也知道错过可惜” 姚妈妈说道：“那还等什么？明儿就找周大奶奶，就说相中了，也给姜家一个回信。两家要定了的话，方老太太再不愿意也没法子了。” 谢二奶奶沉默了会，她对方老太太还是有点不放心：“姜书文如今就住在方家，你说方老太太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别到时咱们两家商议定了，合了八字，方家却闹出事儿来了。” “这应该不会吧。”姚妈妈一下听懂了谢二奶奶的意思：“您是说方老太太有可能豁出去面子，把她的孙女和姜少爷撮合在一起这不会的吧要真是如此，她孙女即便嫁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如果真心疼爱她孙女，肯定不会那样做的。” 谢二奶奶笑了下，摇头道：“不一定。姜四奶奶到底是方老太太的女儿。” 姚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奶奶，会不会是您想太多了？我知道您这些日子为着姑娘的亲事，一颗心跟活生生的熬干了一样，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的，可姜少爷，我是真的觉得不错，配得上咱们姑娘。” 谢二奶奶揉揉额角：“或许吧，是我想太多了。那就这样吧，明儿找周大奶奶把亲事定了。” 用过晚饭，送走好友，谢嘉玉来到了谢二奶奶屋里。 谢二奶奶问了句：“绍元走了？”一下拉住了谢嘉玉的手。灯光下，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一年里头，大半年不在自己身边，当娘的可不是时时记挂着？ “怎么瞧着你比上回来家时瘦了？想着用功是好，可也不能不顾着身子。趁着这两天姚妈妈在，让她给你熬骨头汤，补养补养身子。” 谢嘉玉一听就笑了：“娘打算住多久？” “明天再住一天，后天回去。” “要办的事情办好了？” “差不多吧。”谢二奶奶含糊地应了声，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办好。 谢嘉玉顿了下，道：“娘，家里来的什么客人？找您有事？” 长风刚才跟他说了，来的两位客人，一位老太太，一位十五六岁的公子，瞧着都很眼生。原本以为娘这趟来是为着生意上的事情，听长风一描述，才知前面他想岔了。 不是生意上的事，那又是什么事呢？ 不可抑制地，他心中生了好奇。 谢二奶奶咳嗽了一声：“今儿来的两位客人，年纪大的那位是方老太太，年纪轻的唔，是我帮你姐姐挑的成亲人选。” 谢嘉玉大惊失色：“您说他是我姐她知道这事吗？” 谢二奶奶摇摇头：“你姐姐还不知道这个事，我打算回去后就告诉她。” 谢嘉玉说不出来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姐姐定亲，这也太快了吧？ “娘，您给姐姐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二奶奶将姜书文的条件说了遍，道：“你姐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先把亲事定下来，过个一两年再出嫁，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姐姐的亲事定了，就轮到你了。” 谢嘉玉不防谢二奶奶说着说着说到了他的头上，一张脸顿时热得不行，说道：“我年纪还小，再说吧。” 说完这句生怕谢二奶奶再继续说下去，忙又添话道：“怎么没把相看的时辰约在白天？比起晚上，我倒觉得白天能够看得更清楚。” “原也是约的白天。”谢二奶奶说道：“可惜没看成，他家里出了点事。这不，晚上和他外祖母一道过来道歉来了。事出有因，我没什么好计较的。明天我就同你周伯母说去，这门亲事是她保的媒，得她出面定下来。要是顺当呢，就能送庚贴合八字” 谢嘉玉垂下眼睑，他还是觉得太快了，即便那个人选是真的好。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让姐姐看一看吗？虽说婚姻大事姐姐做不得主，可是毕竟是她嫁人，要是她自己不中意，日子会不会过不好啊。” 他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可不想看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定下亲事。而且，他隐隐觉得，姐姐是希望知道她以后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让姐姐见一见对方比较好。 “这”谢二奶奶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儿子说的，好像挺有理啊！这样瞒着女儿给她定亲，会不会真的不大好？ 自己决定得会不会太仓促了？早知道，女儿说要一块儿来的时候就同意好了。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嘉玉，你姐姐她不会不高兴吧？”疼爱女儿的心一上来，谢二奶奶有点慌了：“说起来，也的确是我太心急了些，来之前一点口风也没透给她。本来你姐姐是想跟着我来的，我没让。” 看着忽然间慌乱起来的母亲，谢嘉玉宽慰道：“其实现在去叫姐姐也来得及。娘，要不我让长风明早回村去接姐姐？” 谢二奶奶忙点点头：“好好，叫长风去接你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怀孕 胡妈妈将秦素娥在谢妍院子里闹得事儿报给谢三奶奶之后，谢三奶奶大怒，等谢义荣从外书房回来，就马上说给了他听。 谢三奶奶是个明白人，即便心中再气再为谢妍感到不平，也知道她一个隔了房的弟妹去处理秦素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请谢老太爷出面。 谁家也没有这般不知规矩整日做妖的通房，秦素娥既是个祸害，就没有再留着她的道理，不然二房终有一天会被她拆得七零八散，落个父不父子不子的局面。到那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果然，在听了谢三奶奶这一番加油添醋的告状话语后，谢义荣同样动了大怒，饭都不吃就又急急回了前院找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听罢，再次被气得浑身乱颤，一面喊着孽子，一面让谢四去找叫谢义信过来。 对于这个儿子，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浑，简直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为了秦素娥先是欺瞒自己，接着又想要动手打一向乖顺的孙女，不但毫无礼义廉耻，连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整一个糊涂虫，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东西！ 很快谢义信叫谢四带着到了谢老太爷的屋子里。 他一看谢老太爷的脸色，乌云密布，心里就知道，今儿要糟糕，挤了个笑，忐忑不安地问道：“爹，您找我有事？” 谢老太爷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骂：“老二啊老二，你究竟要为了秦素娥那个女人做多少糊涂事！她进门才多久啊，事情就一出接着一出的，不把家里搞乱她是不是不甘心？她一个无媒苟且不守妇道的寡妇进了谢家门还不知足？是谁给她的脸到妍儿的院子里去闹的？你眼睛瞎了，难道连心也瞎了，竟然想要打妍儿？秦素娥她就这么值得你维护，让你不问是非黑白就责骂自己的女儿？咳咳咳，早知道她如此心术不正，我是决计不会同意她进门的！好在眼下也还来得及，老二，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告诉你，明儿我就让牙婆来” 谢义信又急又慌，打断了谢老太爷的话：“爹，不行啊！您不能把素娥送走！素娥她她有身孕了！”说完生怕谢老太爷不信，赶紧又加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爹可以请陈大夫来家里给素娥看看” 谢妍院子里。 谢三奶奶沉着脸把从丈夫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谢妍。 “妍儿，秦素娥有身孕了！” 谢妍手一个发抖，甜白瓷的小碗转了个圈，咕噜噜地滚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秦素娥居然怀孕了！她进门一个月都没到，怎么可能？！ 难不成她和爹两个人早就 谢妍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直犯上来，忍不住扶着桌子干呕了两声。 “妍儿！”谢三奶奶扶住她的一只胳臂：“你这孩子，至于那么大的反应吗？别说秦素娥只是怀个孕，就是生下来一个儿子，那又如何？” “就是啊，姑娘。”胡妈妈捡着地上的碎片，抬起头说道：“她生的，能同您和少爷比？” 谢妍勉强笑了笑，不好告诉面前的两个人她刚才想的是什么。 “三婶，祖父他怎么说？” 谢三奶奶叹了声气：“还能怎么说？原本想要把她赶出去的，这身孕的事儿一出，还怎么赶？只说以后别让秦素娥出院子。” 谢妍不说话了。 她还真是白问一句。这时候的人可不是把子嗣香火看成人生第一等大事吗？秦素娥再不好，腹中怀的也是谢家的子嗣。祖父他老人家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子嗣流落在外。 谢妍的沉默看得谢三奶奶很心疼，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帮着出气将人赶走，哪曾想对方就有了孕了呢。 不得不说，秦素娥这女人的运气就是好。丈夫死了，马上能找到接收她的人，刚进门，又马上怀上了。只苦了二嫂，遇上这样一个女人。 “三婶，我没事。您先回吧，丹丹怕是等着你呢。” 谢三奶奶回神：“妍儿，你也别多想。还有你娘那里到时还得你多劝着些。” 谢妍点点头：“我省的。” 把谢三奶奶送出门，谢妍转身叫了小娟来侍候梳洗，换了一身轻薄的袍子，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三婶说的对，娘现在还不知道秦素娥怀孕的事，要是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很难受的。自己该怎么劝她呢？ 还有爹对秦素娥的态度，好像不是一时着迷的样子，那以后娘的日子 毕竟男人一时贪鲜纳进的女人和他真心宠爱的女人，区别大了去了。自己先前似乎看轻了秦素娥 各种念头在谢妍的脑海中不断涌现，让她像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姑娘，要喝水吗？”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紧接着灯被点着，房间里亮了起来。 谢妍坐起身子，看着批了件绿色外衣的少女，讶异道：“怎么是你？” 红桃微红着脸：“姑娘，今晚是我值夜。” 谢妍点点头：“什么时辰了？” “将到丑初了。我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姑娘您想喝水，就就进来了。” 谢妍露出一丝笑容：“我嘴巴确实有点干，你给我倒杯茶来吧。” “嗳。”红桃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茶送到谢妍手中。“姑娘，您慢点喝。” 谢妍低头喝了口，带着点凉意的茶落肚，脑子里终于清明了些，说道：“我睡不大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红桃接过茶盏：“好，姑娘想听什么？” 她说的是“想听什么”而不是“想说什么”，谢妍双眼眯了下：“说什么都好，我听着呢。” 红桃握了握茶盏：“姑娘，其实我想和您说件事。” 谢妍看着她。 “今天到院子里来的那个妇人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谢妍“哦”了声。 红桃继续道：“她家从前就住我家隔壁，是王秀才的妻子，不过王秀才已经过世了。我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您家，还做了做了” 谢妍替她说了下去：“没想到还做了我爹的通房。” “姑娘，秦婶婶就是秦素娥，她不大好。” 谢妍笑了：“怎么说？” 红桃低下了头：“我曾经听到她骂王秀才，骂得很难听。其实王秀才对她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诊脉 “妈妈，我觉着秦素娥可能没怀孕。” 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皮，一晚上没睡着的谢妍在胡妈妈出现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 胡妈妈眼睛一亮：“姑娘您是知道了什么吗？” 谢妍摇头否认：“只是我的一个推断罢了。妈妈可还记得秦素娥有回被我娘罚跪的事？” “怎么不记得？”胡妈妈下意识地接过话头：“奶奶还罚她跪了大半个时辰”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猛然间反应过来：“啊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可不是么，秦素娥可是在地上跪了大半个时辰的！如果她真的怀孕了的话，怎么可能一点事儿也没有呢？要知道，头三个月是孩子最容易掉的时候啊！ 除非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姑娘！”想明白了的胡妈妈，声音激动而又亢奋：“秦素娥肯定没怀孕！寻常孕妇，别说跪大半个时辰了，就是站上半个时辰，身体恐怕已经吃不消了。哪像秦素娥什么事都没有！姑娘，还是您聪明！” 谢妍的情绪忍不住被她感染，笑道：“不是我聪明，是昨晚和红桃说话时突然想到的。妈妈不知道，红桃原来和秦素娥还是老相识呢，曾经两家就住隔壁。” 如果不是红桃主动说起，她哪里想得到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桃花镇说小也不小，人口上万，却偏偏来自己家里的几个人不但互相认识，还曾是邻居，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巧合得不能更巧合的一件事了。 从红桃的嘴里，她听到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有关于秦素娥的信息。比如她和过世的丈夫感情并不好，又比如她生女儿的时候难产。 除此之外，她还接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一一一秦素娥以前经常被她那位前婆婆指着鼻子骂，骂她是只“不会生蛋的母鸡”。 她有些疑惑，秦素娥不是已经为王家生了一个女儿了吗？为什么她的前婆婆还会骂她“不下蛋”？ 带着这个问题，谢妍久久不能入睡。 然而，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秦素娥跪在松涛院门口的情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会不会秦素娥根本就没有怀孕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迅速地扎下了根，这之后，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胡妈妈之前就已经有很大把握秦素娥没怀孕，听了谢妍的话后，心中已是百分百肯定了。 “姑娘，瞧着吧，秦素娥要倒大霉了！昨儿个晚了才没去请陈大夫，今儿个老太爷一定会派人去请他过来把脉的。说不准，老太爷也没相信她有了身子呢。啧啧，等事儿爆出来，便是老爷再求情，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谢妍当然也希望看到胡妈妈口中的结果。但陈大夫没把脉前，一切还依旧是未知数。 万一她的推断错误了呢？还是别高兴得太早。 “妈妈，咱们现下说的这些，你先别往外传，等陈大夫来过了之后再说。” “是，左右也是今天的事，不急。” 秦素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了谢妍她们的怀疑，谢义信走后，她就把女儿王秀云招到了身边，翘起樱红的嘴唇道：“云儿，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有了这个孩子，咱们在谢家的脚跟才算站稳了。” 王秀云也很高兴，她早就盼着有个弟弟了：“娘，您一定要生个弟弟才好。我喜欢弟弟。” 弟弟长大了会给她这个姐姐撑腰。妹妹的话，就没多大用处了。 秦素娥听了她的话后却满心欢喜，不是说小孩子的嘴巴最灵验么，女儿既然说要弟弟，那自己怀的就肯定是个儿子。 “这还用说？娘肚子里怀的，自然是哥儿了。” 一句话说完，母女俩俱都开心地笑出了声。 过了会儿，王秀云想起一事，道：“娘，谢叔什么时候给我们换住的地方啊？这个院子又小又阴暗，晚上睡着还冷，太难受了。从前不好说，如今您怀了孕，总可以说了吧？还有，院子里只小英娘一个人伺候怎么行？怎么着也得再给您添个丫头，他们谢家又不缺下人。” 秦素娥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说过多少回了，别总是谢叔谢叔的，要叫爹。” 王秀云嘟起嘴：“谢叔不是不在嘛。” 秦素娥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你爹，可他都已经死了，如今照顾咱们母女的人是” “行了行了！”王秀云不耐烦皱起眉：“老说这些干嘛啊，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您还是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是你说的，咱们进谢家是来过好日子的。可实际上呢？过得比原先还不如！” 哼！谢叔能同爹相比？爹是个秀才，会作诗会画画，谢叔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叫他一声叔都是客气的了。 知女莫若母，王秀云什么心思，没有人比秦素娥更加了解的了。她忍了忍气，说道：“娘不是不让你惦记你爹，只是告诉你，你谢叔那里，你得亲近着些，千万别让他看出来什么。至于你说的院子下人之类的，还用得着我说？你谢叔会替我办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 陈大夫是巳时左右到的谢家，身后跟着个小僮背着药箱，是他的大孙子。 谢义信一脸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 陈大夫心里觉得奇怪，来之前听谢家小厮说生病的不过是家里的一个通房，可看谢二老爷的态度，分明跟他亲娘生病没差多少。难不成自己耳朵有误？当下便问谢义信：“家中谁生了病？病情如何？” 谢义信可不知道陈大夫心中所想，回答道：“是我的一个通房，这两日闻着吃的就恶心，想着或许是有了身子，请你过来看一看。” 原来自己的耳朵没出毛病。陈大夫念头一转，又问：“除了恶心，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谢义信脸上现出几分尴尬，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强笑道：“别的我也不大清楚。待会儿你亲自问她便是。” 说话间，三个人进入了秦素娥的小院里。 陈大夫没急着诊脉，又问了一遍秦素娥之前问谢义信的话。 秦素娥回答得当然比谢义信详细多了：“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口也酸，胃也酸，吃什么吐什么。也没多少精神，整个人懒洋洋的就是不愿动。对了，这个月我还没换洗过” 陈大夫顿时有了数。 “把手拿出来。” 半柱香过后，陈大夫放开秦素娥的手，站了起来：“你身体失调，得吃几副药调理调理。” 谢义信嘴巴张成了圆形：“陈大夫，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怀孕吗？怎么成了身体失调？ 秦素娥也呆愣愣看着陈大夫。 陈大夫摸了把胡子，看着秦素娥说道：“我诊过了，你不是喜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进城 陈大夫来后没多久，长风也到了。 听说是来接自己的，谢妍不免有些好奇，问长风道：“娘叫我去什么事情？” 长风挠挠头：“奶奶只吩咐我来接您，别的没有多说。” 谢妍想了想，把胡妈妈留了下来。“妈妈，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胡妈妈知道她指的什么，点头应道：“这儿交给我，姑娘放心去。” 没看到秦素娥那边的结果，谢妍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叫娘等着自己。 好在胡妈妈是个稳妥人，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正想着，传来了小娟欢快的声音，撩着车帘子和长风在说话。 “长风，奶奶身子还好吗？少爷好吗？” “奶奶和少爷都好。” “长风，咱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我想一想啊” “不用想了，二十三天。” “呀，你记得那么清楚啊！” “上回给你带的面脂好用吗？” “好用得很，就是量太少，抹一下一层就去了。” 谢妍险些笑喷出来。听这两人说的，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又一想，没准儿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谢家在这方面的规矩不算严苛，下人们之间只要互相看对了眼，禀报一声，谁也不会特意拦着。 要不找个时间问问两人的意思？论年纪，他们俩一个十五，一个十四，也不小了。 谢妍想着想着困意上涌，歪倒在车里阖上了眼睛。 小娟和长风说完话，回头一看，自家姑娘已经入眠，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赶紧拿起羊毛毯子盖上。 心说，真是苦了姑娘了。 “长风。”她重新撩起车帘，音量压得低低的，道：“姑娘睡着了，你赶车慢着点。” 也许是肯定了秦素娥没有怀孕，接下来的路程尽管颠簸，谢妍却睡得异常安稳，直到一双手轻轻将她推醒，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来了眼睛。 “小娟。”她本能地唤了一声。 “姑娘醒了？” “唔” “姑娘！”姚妈妈挤进车厢，响亮的嗓门一下把谢妍彻底叫醒了。 “姚妈妈。”谢妍一边揉眼睛一边撑着坐了起来。 小娟和姚妈妈一左一右将谢妍扶下了马车。 才进大门，谢二奶奶便带着笑迎了出来。 她一看谢妍的头发衣服，再看她的一双眼睛，一颗心不由地疼了：“怎么了这是？瞧你眼皮肿的，晚上没睡好觉？” 谢妍上去握她的手：“娘别担心，我就是杂七杂八的梦做的多了些。”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不把家里头发生的事告诉谢二奶奶。 谢二奶奶不疑有他，笑问道：“不会又梦到做卷子的事儿了吧？” “娘还记着呢。”谢妍一听笑了：“这回做的是别的梦，醒了却又不大记得了。” 说笑了两句，母女俩个走进了内室。 谢妍见谢二奶奶摒退左右，独留下自己，便知她定有要紧话要说。遂道：“我也想问娘呢，怎么隔了一天您就改了主意叫我来？” 谢二奶奶清了清嗓子：“娘原想着定下来了再告诉你，是你弟弟说还是早些让你知道的好。” 谢妍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定下来了？摇摇头说道：“娘，我听不大明白。” 谢二奶奶道：“前阵子你周伯母给你说了一户人家，姓姜，我觉着挺不错的。他比你大两岁，今年十五，已经是个秀才了。昨儿我也见了人，模样不差，算得上是一表人材。最重要的是，他家离咱们家比较近，以后捎个信儿送个东西都方便。你想回家探望，来回也就一天工夫。” 谢妍好半天才回过神：“也就是说，您到县城来的目的其实就是为我的亲事？” 天！这也太突然了！不仅没有把自己想要迟点定亲的话听进去，反而还不声不响地定起了亲事。 那岂不是说，一切顺利的话，快则明年，迟则后年，自己就要嫁做人妇了？这怎么行？ “娘，就不能再缓缓吗？”谢妍咬着唇，不大甘心：“我今年才十三，便是到后年也才十五。胡妈妈曾和我说过，年纪太小的人怀孩子不利我也不是不想嫁人，只是只是” 谢二奶奶靠过去将谢妍搂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这个动作让谢妍回想起了刚穿来时的情景，谢二奶奶的怀抱似乎有一种魔力，能抚平她的哀伤和惶恐。 “妍儿，娘明白你的心思。你是害怕离开我们这些亲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对不对？” 谢妍闻着谢二奶奶身上的气息：“嗯。这种事，有哪个姑娘会不害怕呢？娘就不担心，万一我嫁的人不是那么好，万一我遇上的婆婆很刻薄” 谢二奶奶继续拍着谢妍的背，道：“娘怎么不担心？为了你的亲事，娘的白头发都愁出来好多了，你还不领情。” 谢妍忙抬起头：“娘，在哪里？我看看。” 谢二奶奶笑着搂紧了她：“娘同你开玩笑呢，人老了自然要长白头发的。” 谢妍的眼眶在听到谢二奶奶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就热了，涩声道：“娘才不会老，我要娘长命百岁，永远安康。” “真是个傻孩子。”谢二奶奶面上笑着，眼睛里滚出了泪花。 谢妍红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把侯在外间的姚妈妈和小娟吓了一跳。 “姑娘”姚妈妈心突突跳着走上前：“您和奶奶”该不会是因为亲事闹别扭了吧？ 谢妍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笑笑停下了脚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担心。妈妈去看看娘吧，我先去洗漱一下。” 姚妈妈提起的心瞬时放下，道：“那姑娘先去，等吃午饭了我再来唤您。” 谢妍和小娟走出了东厢房。 小娟小声说道：“姑娘，您真的没事？” 谢妍回头，看到小娟略带担心的小脸，笑了：“傻小娟，我能有什么事啊？” “那奶奶找您” “告诉你也无妨，娘给我找了门亲事” “亲事？小姐您要定亲了？！太好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姜四奶奶 小娟一直抿嘴着笑。谢妍当作没看到，大步进了屋子。 拧热毛巾的时候，小娟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姑娘，奶奶给您找你的什么人家啊？” 谢妍瞅她一眼：“就你话多。” 小娟笑嘻嘻的，对谢妍的脾性早就摸得透透了，一点也不怕地继续说道：“依着奶奶对您的疼爱，她给您找的那位公子一定长得玉树临风，才学家世”说到这里，她注意到了谢妍的神色，忙转话：“哎呦姑娘，您别恼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谢妍当然不会恼小娟，她只是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盯着小娟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啊，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儿的亲事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过了年你就该十五了，有没有想过嫁个什么样的人？” 只一句就把小娟臊得满脸通红，撇过了脸。跺脚道：“姑娘，我不理您了！” 谢妍吃吃地笑，拿起毛巾慢悠悠地往脸上擦。小样儿，被我治住了吧！ 小娟果然没有再开口，等谢妍洗好脸，端着脸盆走了出去。 看着小娟离开的背影，谢妍笑容渐渐收敛，托着腮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终于要到这一步了啊！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如果能多向后延一些日子，那肯定是更好的。 毕竟过完年自己也才十四，要搁在现代也就是刚上初中的年纪，相亲，出嫁，真的太早了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嫁人后的日子肯定无法同现在相比。以前的自己真是笨啊，总盼着长大，以为长大后就能自由轻松，却不曾想，长大也就意味着嫁人，意味着离开之前安逸的生活，去面对一个未知的未来。 说实话，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是一片茫然的。 “姑娘，姚妈妈说可以吃饭了。” 谢妍回过神来：“好” 主仆俩人过去时，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共八盘，五荤三素，几乎全是平时谢妍爱吃的菜。 只是今天的谢妍，对着桌子上的菜却并没有多少胃口，反而拿着筷子在饭碗里东戳西戳，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 谢二奶奶见了，放下筷子说道：“妍儿，娘今日只叫你见下人，若你实在不愿” “娘，和你口中之事无关。”谢妍抬首，笑容有点勉强：“是我今天的胃口不大好。” 谢二奶奶明知谢妍言不由衷，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端起碟子往谢妍的碗里拨了些菜。 “那就多吃菜，少吃点饭。” 约莫半个小时后，午饭终于吃罢。谢二奶奶漱口完毕，转向小娟道：“姑娘的衣裳带了几身？首饰呢？” “衣裳带了三身，一身和姑娘这会儿穿的差不多，另两身一身藕荷色一身浅蓝色，都是今年新做的。首饰带的不多。” 谢二奶奶回想了一下，笑道：“蓝色的那身指的是上头印着梅花的那件长袄吧，虽说见客素了点，你们姑娘穿着倒是极好看的。” 这句话里透出的信息量有点大。小娟心思一转，隐约有了几分谱，笑回道：“奶奶记性真好。蓝色长袄下再搭配一条白底绣花马面裙，可不是又清爽又雅致么？” 谢二奶奶满脸掬笑，扭过头又看向一旁来回拨弄着茶碗盖沿的女儿：“离你周伯母约定的时辰没多久了，快，回房把衣裳换了。那支粉色珍珠小簪要带来的话，也簪上，别太素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的事情，谢妍又能说什么呢，乖乖听从谢二奶奶的指示到房间里梳妆打扮去了。 “姑娘，奶奶是不是是不是要带您去相看啊？”小娟把谢妍的头发打散，一边梳一边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又问衣裳又问首饰的，如果只是普通客人，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所以很大的可能，跟姑娘先前说的亲事有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姑娘的未来夫婿了。 谢妍斜睨她：“不是说不理睬我了的嘛？” 小娟嘿嘿一笑，微红着脸说道：“我和姑娘开玩笑的，姑娘可别当真。” 谢妍轻轻啐了她一口，道：“什么话都是你说，胆子越发大了！” 小娟眼含笑意，笑道：“那也是姑娘宠出来的。” 谢妍一滞，这话说得还真是没一丁点毛病。小娟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可不就是自己宠出来的？ 咳嗽两声，想要开口，小娟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好姑娘，您就告诉我了吧，也省得我抓肝挠肺地难受。” 谢妍被她缠不过，又加上之前早就提及过已不是秘密，便挑着拣着将谢二奶奶同她说的话吐露了出来。 “呀，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听完后的小娟惊呼出声，又轻笑道：“姑娘，您说奶奶口中的姜四奶奶会不会是几个月前咱们在白塔寺碰到的那位夫人？她的年纪也对得上。” 谢妍心中一动。 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吧，她和三婶堂妹一道去白塔寺烧香拜佛，途中遇上一位长得有些富态的夫人，也不知什么缘故，爬石阶时竟然一个踉跄摔倒了。她们几个人正好在她身后，本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心态，她赶上前和那位夫人的丫鬟一起扶起了她。 这本来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她自己也很快就忘记了。可此刻听小娟提起，那些记忆瞬间鲜明起来，心中也有了另外一番感受。 该不会提亲的就是那位夫人吧？ “可是我那时只是扶了她一把，连话也只是说了两句。她如何知道我的品性？”总不可能见了一面就看上了，哪有人对待儿子的亲事如此马虎的？ 谢妍有些说不准地回应道。 小娟却和她想得不同：“怎么不知道了？她回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不然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怎么亲事才提起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会面 按照时下的规矩，谢妍自然是不能相看姜书文的。可谁让谢二奶奶疼爱自家姑娘呢？便是周大奶奶，在听了谢二奶奶的要求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相反地，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帮忙。 周大奶奶甚至还表示不必谢二奶奶操心，一切交给她即可。 对谢二奶奶来说，周大奶奶的这个答复当然是好的不能再好。她放心地回了家。 初冬的天空中，午后的阳光柔柔暖暖，带着浓浓的爱意，无限温柔地照射着地上的每一个生命。 一辆青布马车轻轻缓缓驶出了巷子。 谢妍坐在马车上，眼神微闭。她今日很难得地上了点脂粉，红唇饱满如花，面庞光洁如玉，一身浅蓝色不带滚边的长袄衬得她的气质秀丽而又雅致。光是坐着，整个人就美成了一幅画。 谢二奶奶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不由地流露出来一丝骄傲。 自己的女儿，无论是长相气度还是言谈举止，当真一点儿都不逊色于县城中的一些大家闺秀呢。 真是便宜了姜书文那个毛头小子。 姜书文还不知道在谢二奶奶心中，他已经有原先的公子少爷变成了毛头小子。在收到周大奶奶派人捎来的口信后，他换上一套做客的衣物，带着礼品和书童姜六走出了方家大门。 “少爷，周大奶奶找您什么事？该不会是还想数落您一顿吧？”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周大奶奶寻我应是有事相商，很可能同谢家结亲的事有关。” 姜六面色一紧：“难道是谢家那位奶奶不同意您和她女儿的亲事？啊呀，这可怎么办？” “也许吧。”姜书文皱着深眉：“去了就知道了。” 同谢家的亲事，不管能不能成，总要知道结果的，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也省的自己牵肠挂肚。 “表哥！”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喊叫，姜书文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待看到穿了条簇新石榴红裙子的方荷时，眼中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问道：“表妹这是要出门？” “表哥也是？”方荷嘴噙着笑意，三步两步走到了姜书文身边，娇笑道：“那可真是巧了。表哥打算去哪里？不如我和表哥一道吧？” “这”姜书文迟疑：“表妹，今日不行，别人已经和我有约，带上你不方便” “和表哥有约的人是谁啊？”方荷状若天真，笑问道：“莫非是哪家的姑娘不成？若是这样，带上我确实不方便。” 姜书文连忙否认：“表妹想到哪儿去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方荷轻吐舌头：“我开玩笑的，表哥听不出来？”说罢，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道：“表哥真不能带我去？” 姜书文面显难色。 方荷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姜书文表情似的，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如小孩子一般地摇了摇。说道：“表哥，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和别人谈话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站在外面等你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撒娇与小小的委屈，叫姜书文想要拒绝都做不到。 “表哥”方荷何等敏感，见姜书文似有动摇的趋势，赶紧又晃了晃他的手臂，说道：“你就答应了我吧，好不好？” “好吧。” 姜书文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了方荷的请求。见状，方荷嘴角轻轻一勾，嫣红的唇带出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看吧，就知道表哥张不开嘴对我说个‘不’字的。 “表哥，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和你有约的人是谁了吧？” “是我娘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周家米行你知道吗？” 方荷捏帕子的手一紧，暗道，我不仅知道周家米行，还知道老板娘就是那位替你说亲的人呢。她约你，不会又说同谢家的亲事吧？哼，亏得跟了你出来。 “周家米行倒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她佯装不清楚的样子：“是不是位于城南的万福街啊？” 姜书文笑道：“对，就是那里。等会儿到了前面的街上，我们雇辆马车过去。” 从方家到万福街，坐马车只花了一刻多钟。 周家米行的伙计早已得了周大奶奶的吩咐，一听姜书文报上名字，立时热情地将他们几人送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紧跟着就有丫头端上来了茶：“姜少爷，您且在厅里坐坐，我家奶奶这就来。” 姜书文客气笑笑：“有劳。” “少爷，外面瞧不出来这周家米行还挺大。” “是挺大，周家人会做生意。” 旁边的方荷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一介商贾罢了，眼睛却尽在客厅一应家具以及摆件上头瞟着，从黄花梨桌椅到山水大屏风，再到汝窑美人肩花瓶 切，暴发户就是暴发户。 “姜公子。” 姜书文侧过脸，看到一脸笑意的周大奶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赶紧起身：“周” 一个“周”字才出口，忽地顿住了。 周大奶奶的身后，竟然还跟了位少女。 她是谁？ 怔楞间，周大奶奶已走至姜书文跟前，笑着说道：“刚才家里又来了客人，叫你好等，实在对不住。” 姜书文慌忙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谢妍走上前，冲姜书文敛衽行礼：“见过姜公子。” “这这位姑娘不不必多礼。”原先谢妍低着头，姜书文除了觉得她身段婀娜之外并无其他特别的感受，这会儿看到她抬起脸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俏脸，不知怎么地，胸腔里的一颗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反应过来再说话时，语调已然乱了。 他的异样自瞒不过周大奶奶和谢妍两个人。 周大奶奶心中笑翻了天一一一这桩亲事看来板上钉钉了。 谢妍也扬起了唇角一一一眼前的男生挺可爱的，娘眼光不错。 “周伯母，您这儿既有客人，那我就不多留了，改日我再上门吧。” 谢妍说着朝周大奶奶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人看完了，我还是及早撤了吧，到底于礼不合。 周大奶奶强憋住笑，点头道：“好，你慢走，我让小桃送你出去。” 一时间，三个人居然完全忘记了方荷的存在，明明她就坐在姜书文旁边的位置上的。 被几人忽视的方荷，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死紧，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就在谢妍转身即将离开时，她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沉声对姜书文道：“表哥！你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妒意 要说方荷这么大一个活人坐在面前，周大奶奶和谢妍当然不会看不见。 周大奶奶不喜方荷在她进门后还坐在位子上不起来没有礼数；谢妍则是因为一门心思皆在姜书文身上，再加上也没人给她做介绍，便当了没看见。 此时听方荷说话，谢妍顿感赧然，转过身颇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失礼了。” 见谢妍开口，周大奶奶跟着出声：“光顾着同姜公子说话忘了这位姑娘，怠慢了。不知姑娘是” 说着眼睛移向了姜书文。 姜书文俊脸通红，躬身道：“大奶奶，她是我的表妹方荷。此番厚颜带她前来，鲁莽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方荷这才想起别人并没有邀请她上门，清秀的脸迅速涨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见过周大奶奶。” 也不知故意还是无心，却是没有回应谢妍对她的问候。 周大奶奶拿眼细细打量方荷。这就是谢二奶奶提起过的那位表妹吧？ 柳眉杏眼，鼻子挺翘，除了嘴巴大些，倒也算得上姿色不俗了。不过也要看跟什么人比，把她和谢妍放在一起的话，不用说，她自然是比不上的。 便是和小娟比，也有些微的差距。 周大奶奶心念转得飞快，面上笑道:“方姑娘免礼。” 方荷抬起头，望向了周大奶奶身后的谢妍。 之前因有周大奶奶的阻挡，她并没看清楚谢妍的长相，此刻一看，心里的嫉妒几乎达到了顶点。 谢妍脸庞白皙似玉，精致无暇，长长的眼睫毛如扇子一般，素雅的浅蓝色印花长袄穿在她的身上，清新雅致，宛若含苞待放的兰花。居然是位比许家九小姐还要美的姑娘，怎么可能？ 她究竟是谁？ 这一刻，她起了同姜书文一样的心思，迫切想要知道谢妍的身份。 到底她年纪小还不能很好地掩饰住脸上的表情，四目相对间，被细心敏锐的谢妍一下瞧出了不对劲。 面前的姑娘，如果自己没眼花的话，她眼睛里闪烁的应该是妒意和不爽吧？ 难道是 谢妍不由自主地朝姜书文看了一眼。 很凑巧地，她这一眼过去，正好撞上姜书文偷瞄她的眼神，把个少年郎臊的登时红了脸。 姜书文又懊恼又羞窘，自己都是快要定亲的人了，竟然还盯着人家姑娘看，不知会不会被她当成登徒子？ 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对着个姑娘失礼过的。 谢妍淡然的移开了目光，她压根儿没多想。 姜书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失落，唇边浮起来一丝苦笑。 他和谢妍之间的这番短暂互动，尽数落入了方荷的眼中。 方荷心里狠狠一颤，涂着朱丹色的指甲掐入掌心，唇瓣也咬紧了。 谢妍什么想法她还看不出，可表哥看向她的目光隐隐发亮，自己绝对不会瞧错。 莫非表哥看上这位姑娘了？ 不，不行，表哥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把她抢走。那位姓谢的姑娘不行，眼前这位也一样。 她看着谢妍，神情似笑非笑，道：“都来了半天了，这位姑娘怎的还不介绍下自己？藏着掖着可是有失闺仪礼数的呢。” 谢妍秀眉微蹙，这句话虽然说的语气差了点，错倒是没错的。相比于姜书文表兄妹，自己连姓什么都不说，确实是有点失礼。 可要是说了，岂不是周伯母创造的偶遇机会没了用场？如果是姜书文一人在场倒也好说，可他的表妹也在，这就有点麻烦了。焉知她不会跑去和自家长辈说？ 要是传到姜四奶奶的耳朵里，怕是会对自己生出意见。 长辈相看也就罢了，断没有小辈自个儿相看的道理。 当然了，如果姜四奶奶真因此不喜了自己，自己也没关系，就是娘那里，不大好交代。 看得出来，娘是真的用心挑了人选的。不论长相还是气质，姜书文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特别是他的眼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拥有一双清澈眼眸的人，品行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未来的另一半是这样一个少年，自己倒也能够接受。 就在她左右为难考虑如何开口之际，周大奶奶替她解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妍儿是我侄女，她今儿上门啊，是来探望我的。只是没想到恰好和你们俩碰到一处，也算是缘分了。” 姜书文颔首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大奶奶说的没错。” 有缘个头！方荷恨恨地，注视谢妍的目光越发难看。 谢妍只当没发现方荷散发着怨念的表情，含笑对姜书文点了点头，启唇道：“姜公子，方姑娘，你们既和伯母有事相商，我就不留下来耽误你们了。” “姑娘慢走。”姜书文说道。 周大奶奶立即接上，吩咐丫鬟道：“小桃，送姑娘出去。” 谢妍从厅里出来后就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里。谢二奶奶在等她。 “娘。” 谢二奶奶拉了她的手坐下，问道：“怎么样，可见着了人？” “见着了。” 谢二奶奶略带点心急地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谢妍老实答道：“看着挺好，跟娘说的差不离。” 谢二奶奶眉头彻底舒展开来：“你觉得好那就好。” 她问完，轮到了姚妈妈：“姑娘，那姜少爷的表现呢？他对你” 谢妍微微一笑：“姜公子是个温柔知礼的人。” 谢二奶奶和姚妈妈对视一眼，笑了。看来两人互相有意一一一这可真是个好结果。 小娟笑眯眯地补充道：“奶奶，姜少爷对咱们姑娘满意着呢。我好几次发现他偷偷看姑娘，耳根子都红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惹来一阵比之前更大的笑声。 谢二奶奶用帕子捂着唇，笑得开怀：“妍儿，小娟说得可真？” “这我哪知道？”顶着三人的视线，谢妍不自在地撇开头，看着地面说道：“姜公子我没怎么留意，倒是他的表妹” “表妹？姜公子的表妹也来了？”谢二奶奶笑容一顿，震惊之色立现：“怎么会？你周伯母明明只叫了他一人。” 谢妍目露疑惑，扫了眼谢二奶奶：“娘，您是知道了什么有关姜公子表妹的事吗？那位姑娘，说实话，我觉得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 “怎么说呢。她看我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嫉妒，我想大概是同姜公子有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