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小说》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海岸天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天煞孤星】整理!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谜小说》作者:蔡骏【3册完结】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04-01 ISBN:9787802288522 编辑推荐 这是一个与印第安那琼斯博士同在的年代。但是这里却有比《夺宝奇兵》更精彩的冒险故事。中国的南北两派盗墓大师、上海滩的包打听,与英国名校的考古女博士,组成史上最奇特的探险组合?北欧神话的真相、诸神殿的最终秘密、 在北极之地,被缓缓揭开。 符超勤《诗魔密码》 祖辈留下的巨额遗产,竟不如一把古老的摇椅重要?脍炙人口的白居易诗作中,掩藏着怎样的惊世秘密?西子湖畔、杨柳风中,座落着幽深的白氏老宅。宅子里的古老摇椅,正在夜半的微风中微微摇晃,嘎吱……嘎吱……嘎吱。 内容简介 《谜小说》MOOK书系,是中国第一本知识悬疑小说专门丛书。《谜小说(套装全3册)》邀请蔡骏、那多、李西闽、天下霸唱、南派三叔等诸多业内知名作家加盟,共同打造中国人自己的知识悬疑园地。 本刊以通俗悬疑小说为主,辅以冒险、神密、探索、幻想、青春小说,其收编的作品提倡知识悬疑,富有时代气息,作品故事扑朔迷离,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通俗易读,想象丰富。中国目前众多悬疑、探险、神密等知名类型作家的最优秀作品尽收其中。 蔡骏最新作品《秘密》将首次于《谜小说》MOOK书定期连载。 本刊拟定定期每二月定期出版。 《谜小说》第一辑:A档案 作者:蔡骏 =============== 诡异袭击(1) 已是深秋,天气渐渐转寒。但在法兰西南方的科西嘉半岛上,却仍是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引得大批法国其他地方以及欧洲诸国的游客远道而来,休闲度假。 西夷之地教化不彰、人lún败坏,男男女女于光天化日之下亲嘴搂腰,当街调笑毫不避讳。甚至还有些豪放洋女,穿着露出大半截白生生大腿的泳衣,跃入海中戏水逐浪,当真是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胳膊赛凝脂,香肩疑粉捏。引得一众西洋男子唾水横流,像瘾君子吸足了鸦片烟似的精神振奋,口哨声怪叫声不绝于耳。 我张大勇虽从事的职业是下九流的行当,但礼义廉耻这四个字还是懂得的,倒还不至于与那些西洋男子一般见色忘形。不过话又再说回来,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如此在国内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儿,咱自然也不会同那道学先生一般假正经不是。 黄三抓耳挠腮了大半天,向我献出一条妙计。于是乎我俩每到傍晚时分,便一人举着一架德国蔡斯公司出产的高倍数望远镜,端坐于旅馆门前的露天咖啡屋水泥晒台上,光明正大地大饱眼福。此举既不损我中华泱泱大国威风,又可借助西夷的奇yín巧器细察入微,端的是两全其美之策。 “好霸道!好霸道的泳衣啊!”黄三放下望远镜,猛觉得鼻下湿漉漉的,用手背一摸,原来竟不知何时已溢下两行鼻血,不自禁慨叹道,“三爷我走南闯北几十年,挖过南蛮巫师的坟,倒过埃及皇帝的斗,多少明qiāng暗箭都没伤得了三爷我半根毫毛,想不到在此处却见了红。” 其实瞧着此情此景,我也是心潮澎湃,运真气从尾闾骨倒转十二重楼直冲天灵,方才堪堪压住绮念,口里却笑骂道:“当初拉你来这度假,你还不肯,哭着喊着要和胡老爷子去北欧滑雪。若不是我强拉着你,你能有这等眼福?” 黄三在鼻翼旁的迎香穴点了两点,止住血,赔笑道:“胡老爷子眼光dú,我估摸着他定是翻阅洋鬼子庙内的典籍有了发现,才想和他去赚点外快。早知此处有如此美景,便是给我座金山银山也不去。” 黄三这推论,我倒是赞同。胡春来老爷子是北派摸金校尉的当代掌门,比起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来,的确经验丰富许多。只是在暗地里,我却对他一些做法大大地不以为然要说我们这几年可没少赚,特别是以他老人家的身手,存下的钱恐怕十辈子也花不完了,还这么拼命干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倒斗掘墓并不为钱,只是纯粹为了经历一次又一次冒险,发现一个又一个隐藏在历史里面的秘密。 “说起胡老爷子,前些天他似乎还给我寄了封信。看那邮戳落款,他居然去了欧洲极北的冰岛。” “哦,还有这等事,怎么没听你说起?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诡异袭击(2) 我撇撇嘴,又举起望远镜:“这些天忙得都长针眼了,哪还会费那劲去看信,顺手就给我丢到床底下去了……” 我话还未说完,突然听见有人在我身后,以一种十分怪异的腔调问:“请问,二位可是来自中国的张大勇先生和黄三先生?” 我下意识地点头答是,但就在此时,我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急急转身。 在我身后不足十米处,一个以宽大黑袍隐去面容,打扮得类似西洋苦修士的彪形男子,正举起一柄类似手qiāng的东西对准了我,只是qiāng口却比一般的步qiāng都要粗大许多。 我全身一震,立即使出一招“虎尾摆”将黄三踹倒在地,同时自己亦就地翻倒。 轰!一团火焰迎面向我逼近。若不是我躲得快,只怕瞬间便会被烧成焦炭。即便如此,我也被超高温度的热浪逼得气息一窒。 那黑袍大汉见一击不中,不禁“咦”了一声,将qiāng口再次对准了我。我哪能容他再度开qiāng,骨碌碌就地一滚,便到了黑袍大汉脚边。双腿微曲,用力朝那大汉的小腹蹬去。 那大汉一声怒吼,踉踉跄跄倒退了四五步,手一松,那支古怪qiāng械也掉到了地上。我虽然一招得手,但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要知道小腹乃是人体最柔弱的部位之一,但我一脚踢在那黑袍大汉腹上,却恍若踢中一块铁板,虽然将他踢得倒退,但我脚板亦是隐隐作痛。 我一边暗自惊讶,手脚却不敢停,从地上纵身跃起,呼地提掌向那大汉面门击去。那大汉这回反应倒快,头往左边略略一偏,躲开我这一击。可是他哪里知道,我这威力绝lún的一掌竟是虚招。我回手一抓,便抓住了他头上的帽子,同时跳起六七尺高,膝盖恶狠狠地向他头脸撞去。那大汉头一低,居然抢先奋力用前额撞在我膝盖之上。我与他同时一声痛呼,各自退开三五步。大汉头上的黑布兜帽亦掉落下来,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长得和大部分西洋男子差不多,金发白肤,身材健硕高大,仅那一双胳膊,看起来就比我的大腿还要粗。但他那双眼睛却令我印象深刻,一对绿油油的眸子闪闪发亮,瞳仁中布满血丝,目光极度凶残狂暴,这双眼睛使得他看起来像丛林中的猛兽倒多过一般。 黑袍大汉喉间发出低声咆哮,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猛烈攻势。我只觉一片黑云盖顶,狂风刮得我面目生疼,当下不敢硬挡,急忙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原来不知何时,那大汉手中已多了一把阔面短柄战斧,卷起漫天斧影向我攻来。 我知这等重武器只利攻坚,却是不利久战,当下不退反进,双掌一错,攻入大汉近身,以小巧身法与他缠斗。不一会儿,我们已jiāo手了二十余招。我瞅个破绽,以七成力道一掌劈向黑袍大汉的胸口。之所以留力,主要也是因为心中疑惑难解,意yù将这袭击者先擒下逼供,料他中了我七成力道的一掌,也非受重伤失去行动能力不可。 砰!黑袍大汉被我打得倒飞出七八米外,我正待解下皮带先将这厮捆起来,哪知他吐出一口血,就势滚到他遗落的奇形武器旁边,对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狞笑起来。我心知不妙,向后疾退。一道白色光芒从大汉手中的奇形武器闪起,一圈白芒由小而大,像闪电强风般一下子把他整个人笼罩在刺目的强光里。 在我瞠目结舌之际,黑袍大汉健壮的身躯陡然向内一缩,然后在片刻间涨大三倍,猛然bào开。地面狠狠颤动一下,以黑袍大汉为圆心,三十尺内,所有物体都被轰为飞灰,连坚硬的水泥地面也zhà出一个大坑来。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西洋巡警,才大呼小叫地现身,拿着qiāng指着我这良民,喝令我将手高举,气得我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幸好上回在巴黎帮了梵蒂冈一个大忙,我当下报出电话号码。那几名警察通过电话之后,倒对我肃然起敬,只简单询问了我几个问题便将我放走。 回想当时情景,我不自禁地一阵阵后怕。那大汉的身手不逊于我中华上国的外家好手,兼且又视死如归勇烈强健,实是名一等一的刺客。而他手中的武器又如此歹dú,若是刚才动作稍慢一拍,我岂不是连尸骨都要被烧化了。我在这西洋番邦并无仇家,也不知何时招惹上这样一名煞星。 黄三沉着脸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刚才我回房间看了一下,有人把我们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我眉毛一挑:“他在找什么?” “应该在找这个。幸好你随手丢到床底,他才没有得手。”黄三把一个信封递给我,意味深长道,“这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你该仔细瞧上一瞧。” 我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里面除两张照片之外,再无其他只言片语。不过在我看清照片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打电话给劳拉小姐,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英灵之殿(2) “瞧,这张照片背后不显眼的地方,还写着一行字‘细头发’。”黄三皱起眉头,“细头发?这是什么意思?” 劳拉想了想:“好像是一个绰号。维京人第一任国王哈罗德,他的绰号就是‘细头发’。据说他英勇善战,曾经得到过女武神的祝福。维京后裔相信,本来以海盗国王哈罗德的英勇,应该被女武神带入了英灵殿中。但由于他战无不胜,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敌手,最后不得不病死床上,所以也失去了进入英灵殿的资格。” 原本模糊的事实真相变得慢慢清晰,我猜想胡老爷子定是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位维京海盗王的墓址,一时忍不住手痒便去挖掘,却不想碰上了海盗后裔,这才惹上大麻烦。 我把我的推测一说,劳拉沉默一会,很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胡老爷子眼界极高,这么多年来,帝王将相的陵寝他也挖了不少,看到前面的诗,本来我还以为他找到了北欧神话传说中的英灵殿,这才忍不住出手。嘿,不过也好,若真能挖掘出海盗国王哈罗德的陵墓,也算得上是考古学上一个重大发现。” 黄三这厮一向是跟着劳拉的指挥棒走,当下举起手像小学生似的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什么是英灵殿。英灵殿又叫瓦尔哈拉宫,是一座用箭簇和盾牌构成屋顶,用锁子铠甲组成墙壁的庞大建筑。传说中,瓦尔哈拉宫一共有五百四十道大门,每一道大门都无比宽阔,可以由八百个盔甲武士同时进出。只有在战争中牺牲的精壮战士才有资格被选来住在这宏伟的宫殿里,他们在英灵殿里再次复活,日日不停锻炼战技。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是一个喜欢战争的神,他让人间不断地发生战争,借此收集勇士的灵魂,期望他们能在诸神黄昏到来的时候,可以帮助众神,同众神和人类的敌人、毁灭世界的恶魔们进行殊死决战。” 我翻翻白眼,大感不耐:“又不是只有你们读过北欧神话,不过这种荒诞传说,却也只有你才会信以为真。如果神话是真的,为什么现代的战场上看不见骑着飞马的女武神,难道奥丁在现代突然停止了他的收藏行为?要知道现代社会中,战死的英勇战士也不少啊。” 劳拉倒也不以为忤,反而耐心地问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不可能呢?通过我们合作的几次冒险经历,你应该知道,历史和神话的传说,往往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定的真实xìng,是不能够一概斥之为无稽之谈的。” 我撇嘴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毫无逻辑xìng、一点也不缜密的神话故事。只要稍微具备一些数学常识,就能发现故事里的许多荒谬之处。比方说吧,北欧神话里说,英灵殿里有九名美丽的女武神,当人间发生战争时,她们会被奥丁派去战场,挑选勇士的灵魂进入英灵殿。而平素里,这些女武神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奉死去的英灵。根据传说,英灵殿中一共有五千万名死亡战士,也就是说,平均六百万名战士才能分到一名侍女,难道这不荒谬吗?” 英灵之殿(3)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另外,我们假定五千万死亡战士不用洗澡不用吃饭,只要有个地方睡就成了,即使是这样,他们每人至少也需要十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方米大小的空间就寝。那么五千万名战士,他们的居住空间就得有五万平方公里那么大。你能想象,这世上会有一栋占地面积相当于五座北京城或七座巴黎城的宏伟建筑吗?而最为关键的是,北欧神话中描写,英灵殿位于北极星之上,虽然胡老爷子神通广大,我也不认为他能够飞到星星上去倒斗。” 经我这么一说,劳拉总算是明白过来啦。她有些尴尬地敲敲自己的脑门,说道:“哎呀,我真昏了头啦。我忘记了,维京人的诗歌和传说,总是无比夸大。维京人的逻辑是这样的,值得描述的功绩不是已经做了什么,而是能够做些什么。所以他们的故事中经常出现,某人杀死了屋子那么大的野猪、某主fù一天挤完了一千头nǎi牛等等诸如此类的夸张传说。这样看来,所谓英灵殿的传说不过是一个荒谬的故事而已。” “这就对啦。”我学着洋人的样子耸耸肩膀,总结道,“所谓北欧神话,不过是一帮无聊的家伙吹出来的牛皮罢了,简直是荒谬绝lún,我们完全不用把它放在心上。不过维京海盗坚信,如果一个男人光荣战死,灵魂就能进入英灵殿,在那里饮宴、欢歌、讲述传奇。如果生为战士而死在床上,那就只配进地府。所以他们战斗起来悍不畏死,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狂热,就像上次袭击我们的黑袍大汉一样。西洋传说中的狂战士,便是以维京海盗为原型。这次我们极有可能对上他们的后裔,倒要多加小心。” 正在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原来是前台有电话打入,是找劳拉的。劳拉告了个罪,便接电话去了。我趁机踹了黄三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黄三啊黄三,你也不是个青涩初哥了,应该知道女人绝不可能喜欢上唯唯诺诺的男子。你怎么就不能长进一点,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呢?” 黄三兀自嘴硬,狡辩道:“我哪里唯唯诺诺了?我只是觉得,劳拉小姐说得有道理,依胡春来胡老爷子的眼力价,绝看不上一般的海盗墓。” 我任由黄三一个人唱独角戏,跷着二郎腿点上根雪茄吞云吐雾。黄三很快就把不住劲了,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叹了口气,总算把实话说出来了。 “……其实,人家劳拉小姐是正牌剑桥大学的硕士,要搁前朝的时候,这地位也就和翰林大学士差不多。她见识比我广,肚子里墨水比我多,我在她跟前总觉得低她一头似的,不知不觉地就顺着她的话走了。” 得,到这地步事实已经一清二楚地摆在眼前了,这完全是黄三的自卑心理在作祟。他低头摆弄着手指头不吭声,半天突然抬起头说:“张爷,您就别说了。现在我对劳拉小姐,只有仰慕之心,却早不存染指的希望了。难道……您就真看不出来,劳拉小姐似乎对您有点那个什么意思?” 黄三此言一出,仿佛一个旱天雷,一下子就把我给震傻了。劳拉是个极美丽的女子,xìng格也挺好,东方女人的温柔婉约和西方女人的独立坚强,两种相互矛盾的个xìng在她身上十分融洽地合二为一。要说我在暗地里没动过心,那是睁着眼说瞎话。不过咱们江湖好汉,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我怎么能和我的兄弟抢女人呢? 正张口结舌满脸通红的当儿,门又开了,劳拉快步走了进来:“我请警察局的法医化验黑袍杀手bàozhà后遗留下的残骸毛发,刚刚我接到电话,说是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和黄三对视一眼,料定化验结果中必然大有古怪,同声问:“怎么啦?” “据法医说,从现场收集到的血液,其血型与当今人类所有已知血型都不相符。而某些残骸上连着的毛发,也绝不可能出自人类身上,反倒像……像是狮子的毛!” 初登冰岛(1) 冰岛是坐落于北大西洋中部的一个大岛,靠近北极圈,冰川面积占8000平方公里,为欧洲第二大岛,是欧洲最西部的国家。它全境四分之三是海拔400-800米的高原,其中八分之一的面积被冰川覆盖。有100多座火山,其中活火山20多座。冰岛几乎整个国家都建立在火山岩石上,大部分土地不能开垦,是世界温泉最多的国家,所以被称为冰火之国。 经过一路顺风顺水的航程,我们总算是来到了这个靠近北极圈的小国,也就是胡春来最后出现的地方。根据信封上的邮戳显示,这封信应该是在冰岛首都,同时也是全国第一大港口的雷克雅未克城发出来的。 此行来得匆忙,我们除了随身携带的手qiāng之外,并没有多带武器。不过料想区区一座海盗王陵也不会有什么险恶机关,所以也浑然不惧。黄三也不知怎地,在随身行李里一阵捣鼓,翻出一枚德国造的木柄手雷,算是我们持有的最重型火器了。 当我们到达港口的时候,怀表显示是上午十点光景,但天空中却挂着一轮皎洁明月。据劳拉介绍,此地因为靠近北极圈,风光景物皆与中华大不相同,每年六七月份,午夜常有太阳照耀,如同白昼。到了秋冬,则刚好相反,有时整天不见太阳,而月亮当头。这样的怪异景象,令得我和黄三啧啧称奇不已。 劳拉笑道:“现在正是秋末冬初,若是运气好,我们还可能见到天际突现极光闪耀,那才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奇景呢。” 我说:“看不看奇景倒在其次,最主要是先找到胡老爷子的下落。这岛上人烟稀少,居民全是白种人,忽然来了个黄皮肤的,定然惹人注意。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多方打听,总能够得到些线索。” 很快,我们在雷克雅未克城找到旅店住了下来。 我将胡春来的样貌形容一番,询问店主肯先生可曾见过。肯先生笑了:“先生,在我们西方人看来,所有东方人的模样都长得差不多。不过除了一个月前来的那位老先生之外,冰岛从没接待过东方来的客人,我想您说的应该就是他。” “他也住在这间旅店?” “是的先生,不过他只住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是冰岛的美景吸引了他,使他忘记了回家。说起来,他还有一个皮箱寄存在我们店里呢。” 肯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倒正合我的意,我急切地道:“我是他的朋友,他很久没和我联系了,我怀疑他失踪了。你能不能把皮箱jiāo给我,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哦,先生,您这个要求可不合规矩。”肯先生一口回绝,脸上却流露出那种我很熟悉的,经常在西洋店小二脸上看到的神秘微笑。我很识相地从皮夹里掏出五张钞票,于是在五分钟之后,肯先生便爽快地jiāo出了胡春来遗落的皮箱。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拍拍肯先生的肩膀,取出一张照片给他看,“你认得照片上的这个湖吗?” 初登冰岛(2) “这是冰岛最著名的旅游地区米瓦登湖,位于奥大达lún熔岩带的北边。先生您有空的话,不妨去那走一遭,那可是一个堪比天堂的好地方。” 打发走了店主,我快手快脚打开胡春来的皮箱。最外层放的是他的换洗衣服,幸运的是,当我们掀开这些衣服后,发现了一卷古色古香的羊皮卷轴。我拿出羊皮卷轴细看,只见它背面上盖着一个戳子,中央水印上写着一行小字“巴黎圣母院藏品”。我不禁会心一笑。不问可知,这个羊皮卷轴,定然是胡老爷子顺手牵羊的结果。劳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从我手中接过羊皮卷轴打开。只见那羊皮卷的背面用金丝银线绘着一个西洋美女的画像。那女子一手持长剑,一手敲战鼓,背上长着一对天鹅翅膀,身上却披着闪亮盔甲,雪白的颈子上系着鸡心形的红宝石坠子,体态窈窕、风姿妖娆。 我心里暗自嘀咕:想不到这老头儿还有这种爱好,说不准他便是看这画上美女才顺手牵羊。这画上之人虽看不清面容,但风度气质,却与劳拉有七八分相似,难不成……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抬头看了黄三一眼,正好见他也抬头向我望来,目光闪烁。我们双目一对,便各自心知肚明,原来对方的脑子里,却也转着与自己一样的念头呢! “她是米撒特。”劳拉指着画像上的西洋美女说,“米撒特是英灵殿里九名女武神之一,传说中她是由沼泽地里的迷雾化为人形,所以她体态轻盈,能够飞行于天空中。当战争开始之后,她作为指引者将阵亡英雄带入英灵殿。她上前给入选者一吻,随后就将其亡灵引入英灵殿,同样她还负责在没有战争的时候,服侍英灵殿中集结的众勇士。” “真不要脸!”我与黄三同声啐道,“跟陌生男子亲亲抱抱,这样不守fù道的女人也配做仙女?” 劳拉无奈地摇头苦笑:“亲吻面颊在西方只是一种正常礼节而已。西方的风俗习惯与东方不同,你们来西方那么久,还没有习惯吗?” 黄三义愤填膺地拍起桌子:“这个怎能习惯得了?劳拉小姐,这件事我可不能站在你这边。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绝不能忘。像西洋神话里这个仙女,搁咱们中华上国,那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啊,迟早要被乡亲父老浸了猪笼。” 劳拉被我俩气得无话可说,良久才道:“现今社会男女平等,我不和你们两个大男子主义者一般见识,接下来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发现。” 羊皮卷轴整个拉开,却是通篇由简单曲线构成的文字。这种叫Rune的文字,由一些简单线条组成,其后演化为26个字母,是早期的维京人所创,属于极偏门的文字,便是一般考古学者和语言学家也未必认识。幸好在通天塔内,我们三人误打误撞得到通晓列国语言之异能,这才能够读懂。 初登冰岛(3) 哪知一读之后,我与劳拉、黄三不禁大失所望,原来这通篇文字,皆为赞颂维京人首任国王哈罗德的颂歌。我在国内之时,原本就对古时某些儒家史官“为尊者讳”的做法大为反感,可这羊皮卷轴中所记录的内容,竟然比之某些通篇谎言的史书还要荒谬得多。诸如哈罗德王某年某地搏杀了山一样高的巨狼啊,哈罗德王某月某日喝干了一整湖的美酒啊,之类令正常人瞠目结舌的记述满纸皆是。末了还堂而皇之地写道,在哈罗德王临终之前,天空突然大放光明。女武神从天而降,为了嘉奖哈罗德王之英勇,女武神为哈罗德王修建了隐秘的陵墓,并祝福他的尸体万世不朽。 我强忍着恶心和翻胃,读完通篇超级大话,终于在羊皮卷轴末尾,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在只有蓝色和白色的天地,在冰与火jiāo汇的地方,哈罗德的儿子们凿沉载着国王尸体的巨舟,让国王永世沉睡在无人能够打扰的地方。女武神赐予国王十名最勇敢的卫士,他们将杀死任何敢于打扰国王长眠的人……” 劳拉笑道:“看来哈罗德王的墓穴,是极其罕见的以沉舟为墓,怪不得胡老爷子对其产生了兴趣。” 劳拉的推测倒蛮符合胡春来的xìng格。这位老爷子可谓是好学成痴,看到有奇特的墓葬就忍不住手痒心痒。不过对于他是否能够得手,我在心里却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毕竟那是一个千余年前的古墓,又是沉于海底,现在说不准连整座船都腐朽掉了。 劳拉却反驳道:“这却未必,否则的话,刺杀你们的黑袍人从何而来?胡老爷子现在又为何不见踪影?我猜他定然是在挖掘古墓时遇上了什么麻烦,说不准是被古墓中的机关困住了。” 我解释说:“我猜也是胡老爷子在挖掘古墓时遇上了大麻烦,不过却未必是在进入古墓之后。以他的身手和经验,区区西洋一个海盗蛮王的墓室,还没办法困得住他。至于那个黑袍大汉,我想可能是维京海盗的后裔狂战士,他们为守卫哈罗德陵寝的秘密,在得知胡老爷子给我们寄出照片后,便千里迢迢赶至科西嘉岛袭击我们。” 见劳拉还在凝神思索,似有反驳之意,我遂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来袭击我的是女武神赐予哈罗德国王的神秘卫士吧?” 劳拉怔了怔,也笑了:“神秘血型和非人类毛发,或许是科西嘉岛警方仪器误判所致。千年前的卫士,即使现今还仍活着,他又怎么会知道胡老爷子利用现代邮政手段将照片寄给你们?何况他们如果不利用现代化jiāo通工具,也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就赶到科西嘉岛。千年前的古人又怎么会利用现代化的jiāo通工具呢?” 黄三将双手一拍:“既然意见统一了就好。不过若要找到胡老爷子,还是必须先得弄清海盗国王哈罗德的葬身之地,然后一步步沿着胡老爷子走过的地方前进,这样才能引出海盗后裔来。到时候还要张爷您大发神威,擒下他们其中几个加以拷问。” 我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道:“小事一桩而已。就凭我独行散盗张大勇这双大力摔碑手,别说擒下一个海盗了,就算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劳拉一撇嘴:“几个星期不见,牛皮功夫倒是见长。既然你这么牛,要遇到海盗后裔,我和黄三就袖着手在后面站着,看你怎样大展神威。” 劳拉这妮子,我不过是吹吹牛而已,她生啥子气啊。嗯,弄不好还在为刚才关于男女平等的那一番辩论生气呢。也罢,反正真是遇见危险,谅她也不至于真的袖手旁观,现在倒不妨让着她一点。 于是我放低了姿态,说:“光靠我哪成?我张大勇不过是一介武夫,没有劳拉小姐帮忙,光靠我肯定把事情弄砸锅了。” 劳拉果然高兴了起来:“好吧,我想我们吃过午饭就启程出发前往米瓦登湖。胡老爷子拍摄米瓦登湖风景寄给我们,应该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举动。或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那儿就是海盗国王的陵寝所在地呢。” “不会吧?听店主所言,此湖一向是旅游胜地,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那游玩过,怎么可能……”我的话才说一半,一眼瞥见劳拉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忙改口道,“去看看也好,说不定……” 我正低声下气地认着错,突然之间好像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声音。那声音若有似无,yīn惨惨好像孩童夜啼,一阵一阵直揪心。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那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只晓得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却很难找到具体方位。 也许是女人的听觉要比男人灵敏一些,劳拉最先发现了声音传来的源地。她霍然转身,手指窗外,未及说话脸色已变得惨白。 我依照劳拉的指点定睛一看,只见玻璃窗户外面,贴着张白森森的骷髅头骨,像极了海盗旗帜上所绘的图像。那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直直盯着我们三人,缺了牙的嘴咧开发出无声的笑。刹那间,一阵凉意顺着尾脊骨直冲天灵,我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守陵卫士(1) 要说我张大勇,也算见多识广的人,跟僵尸粽子木乃伊都曾有过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唯独这会笑的骷髅头却是生平头一次见到,止不住头皮一阵阵发麻。猛然间又想起,我们现在是在二楼,那骷髅头却贴着窗户对我们yīn笑,它是如何爬上来的? 在最初的惊异过后,我马上镇定下来,心想:管它是什么邪门功夫,最多不过是一只会飞行的骷髅头而已,怕它个鸟?张爷我跟它一对一单挑,一掌就能把它给砸烂喽,看它还怎么吓唬人。 身上临时也没啥武器,我从口袋里拈了枚硬币当做暗器握在手心,慢慢向前踱去。约摸在离那骷髅头五六步远的地方,我“嘿”地大喝一声,大步疾冲拉开窗子,挥手弹出硬币。只见寒光一闪,那骷髅头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扑扇着翅膀挣扎。 黄三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捉住“骷髅头”,擦擦额角冷汗无奈苦笑:“吓了我一大跳,原来竟是这么个玩艺。” 那骷髅头竟是一只蛾子。只不过这蛾子与旁的飞蛾不同,体形要大上好几十倍,双翅展开飞翔时,翅上的磷粉纹理活脱脱就像人类的头骨一样。因为夜色昏暗,再加上它扑翅时发出的声音好似鬼哭,倒让我们平白吓了一跳。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大约是店主肯先生听到我发出那一声大喊,生怕我们出了什么事情,噔噔噔跑到二楼敲响房门。 我打开门,努努嘴示意他看黄三手中的蛾子。肯先生一下子笑了:“这是我们冰岛独有的鬼面蛾,很多第一次来冰岛的人都会被它吓到。真对不起,刚才我忘了提醒你们。”他顿了顿,又说,“对了,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先生小姐需要立即进餐吗?”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十美元塞到他手心:“谢谢你,我们马上就下楼。不过还要请你帮个忙,希望你能为我们准备一辆汽车和一张冰岛地图,我们吃完饭想到处游览一下。” “先生,这可就难办了。”肯先生手紧紧攥着美钞,面上却显出为难之色,“这里是冰岛,到处都是积雪。即使我为你找到一辆汽车,它也会被大雪包围寸步难行。如果你们会驾驶滑雪板的话,我倒是能为你们找到几副。” 黄三无辜地摊摊手,劳拉缓缓摇头,而我也只能够苦笑了。真够呛,原来我们三人都不会滑雪。 “那么只有试试狗拉雪橇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需要一架能容纳四个人的大型雪橇,以及一名经验丰富、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的驾驶者。”肯先生的脸上浮起市侩的笑容,拈拈手指,“十美元,只要再给我十美元,我就很乐意为各位效劳。” 守陵卫士(2) 事实证明,我的十美元花得不冤。肯先生虽然贪钱,但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他是一个极好的导游和雪橇驾驶者。冰岛上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活火山、冰川和沼泽,全赖有他带路,我们才没有迷路之忧。 肯先生一面驱赶狗群拉着雪橇前进,一面口若悬河地向我们介绍起目的地米瓦登湖的美景:“它是冰岛的第五大湖,由于山的屏障,米瓦登湖被视为冰岛最干燥的区域之一,米瓦登湖除了美丽的景色之外,还保存有完整的火山地理景观,包括地热、间歇xìng喷泉、火山口等。可惜,你们不是在夏天来,否则的话,看着蔚蓝天空下同样蔚蓝的海水,还有湖边四季不化的白雪,那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呢!” 我眉毛一挑,回身看向劳拉,不约而同地想起羊皮卷轴上的那段话:在只有蓝色和白色的天地,在冰与火jiāo汇的地方,哈罗德的儿子们凿沉载着国王尸体的巨舟,让国王永世沉睡在无人能够打扰的地方。 蓝天、碧湖、白雪、冰川、火山,这一切岂不正和羊皮卷轴上所描述的海盗国王陵墓一样? 劳拉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大的湖,水一定很深吧?不知道有没有潜水爱好者潜入湖底游玩过?” 肯先生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小姐,冰岛的湖水一年四季都冰寒刺骨当然,某些靠近火山的地方除外。另外,米瓦登湖的湖水是由于地下水通过岩石缝隙渗入低处,才汇集成湖,所以最深处也才两米五深,没人会喜欢到这么浅的水域中潜水的。”他突然向前一指,“过了这个山谷,就可以看到米瓦登湖了。我知道湖中有个小岛,风景美丽得很,湖边某处藏有我一艘独木舟,今晚我们就宿在那里吧。” 我精神一振,极目远眺。可惜现在正是北极圈的极夜之时,从早到晚皆是黑沉沉一片,除了雪橇上马灯照耀的三尺范围,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据肯先生所说,这环形小岛本是一个火山的喷发口。所以在四周都是白雪皑皑的时候,岛上植被仍是郁郁葱葱。因为地热的缘故,岛上气温恍若暖春,我四下走动观察了一下,除我们外,一些飞禽也将家安置在这里。只是这些住客却毫不热情,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厌恶万分,没等我们靠近就扑腾翅膀远走高飞。 肯先生在一块类似扇面的巨岩下扎好帐篷,升起一堆篝火,煮了咖啡给我们喝。大家伙脱去厚重的外套,烤着火喝着热咖啡,身上寒气尽驱。我正眯着眼睛享受呢,一股类似腐尸的臭气,冲得我连打几个喷嚏。循味望去,却见肯先生捧着饭盒,正吃得香。 “肯先生,你吃的是什么?”劳拉捂住鼻子,忍不住问道。 肯先生一愣,举起饭盒递给劳拉:“这是冰岛特色风味劂鱼,要不要试试?” 对这种所谓冰岛特色风味,我也曾在书籍中了解过,所谓的劂鱼,其实就是腐烂至完全分解的鲨鱼ròu,其形黏乎乎似一团ròu泥,其味臭烘烘如一坨屎,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别说是劳拉了,就连我与黄三都忙不迭退避三舍,捂住鼻子远遁。一进帐篷,黄三便把头埋在睡袋上深深呼吸:“幸好,肯先生独自睡一个帐篷,否则万一他半夜打鼾,呼出来的都是那股怪味,还不得生生将三爷给熏死。” 守陵卫士(3) 我也忍不住笑了:“好啦,早些睡吧,这一整天也够累的了。明天还有得忙呢,没听肯先生说吗?这湖方圆有三四十公里,要找到胡老爷子的踪迹还不定得花费多少精气神呢。” 黄三还想说些什么,张大了嘴忍不住先打了个呵欠:“听你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困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睡会好。” 黄三说完钻进睡袋,不一会便发出如雷鼾声,沉睡如猪。 我微微一笑,心知这几天舟船劳顿,一到冰岛稍事歇息,又马上赶路来到米瓦登湖,将不会武功的黄三累得惨了。也亏得他一路强忍,既不叫苦也不喊累,着实是够义气。此刻一放松下来,立时就顶不住了。 为了援救胡老爷子,我们不远千里从法兰西赶到这极北蛮荒之地,但愿满天神佛保佑,胡老爷子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才不枉我们一番辛苦。 想到这里,一股倦意涌上来,我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正yù和衣而卧,一股寒意却随之涌上心头。 我怎么会这样累? 这几日虽然辛苦,但以我自幼习武的体质,尽可以抵抗得住。以往更辛苦的日子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只要打坐运气两个时辰,立时便精神奕奕。可今日我却觉四肢绵软,意志力减弱,好似恨不得立时倒卧,大睡一场才好。这感觉……难道是中了蒙汗yào? 强烈的眩晕感袭上脑际,我忍不住身体一晃缓缓坐倒。在这危急关头,我强运起最后一丝力气,使劲在舌尖一咬,剧烈的疼痛立时让我头脑暂时回复清明。虽然四肢仍然乏力,不过已经足以使我勉力盘膝坐好,凝聚内劲对抗yào力。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我周身毛孔渗出,将yào力挥发,亦将一身疲惫消除。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双目一睁,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到黄三身边,猛力摇晃他。 黄三此时好梦正酣,嘴里低声嘟囔几句,却不愿醒来。我顾不得其他,抬起手正正反反扇了十几个大耳刮子,将黄三的头脸打得跟个猪头似的。 “你、你干吗打我?”黄三兀自还有些不太清醒。 我恨恨地道:“别睡啦,快去瞧瞧劳拉小姐。今回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看来我们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啦。” 一提劳拉,黄三立时醒觉,也不顾双颊疼痛,掀开帘门便向劳拉的帐篷跑去。我大踏步走向肯先生的帐篷,如我所料,里面所有物件摆放整齐,半盆未吃完的劂鱼就放在睡袋一边,但人却已不见了。 “他姥姥个熊!”我忍不住骂了声脏话。想不到在这极北蛮荒之地,也有人效仿十字坡孙二娘,做那开黑店的勾当。看来无论古今中外,黑道人物行事手法皆是如出一辙大同小异。 守陵卫士(4) “张先生,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黄三扶着劳拉摇摇晃晃走出帐篷,劳拉脸上水珠淋漓,想来是黄三以冷水泼醒了她。 我恨恨道:“肯先生在我们喝的咖啡里下了yào,幸好我警觉,不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哼哼,这帐篷里的东西都未曾动过,雪橇和狗群也在一旁,料想他跑不远,定然还躲在岛上某处。若是让这西洋强盗落在我手上,我非得让他享受一下满清十大酷刑不可。” 说罢,我提起匣子pào,气势汹汹地绕岛寻找肯先生。黄三和劳拉也大为气愤,持qiāng与我一同搜寻。这小岛仅比一座足球场稍大一些,绕岛一圈也不过二十分钟足矣。但那肯先生竟如同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我们找遍了全岛,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难不成他还会五行遁术,像那评书里的土行孙一般,遁入土中吗? “难道,他竟跳进湖中游上岸了?”我半天摸不着头脑。 “不可能!天气这么冷,若是他游上岸,被寒风一吹,冻也冻死他了。”劳拉蹙眉沉思。 “但全岛我们都搜遍了,他还能躲藏在哪儿呢?” “不,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搜过。”劳拉眼睛一亮,手指悄悄儿朝某处指一指。 我点点头,放缓脚步,慢慢向前走去,猛地掀开帐篷。帐篷内,肯先生苍白着脸,缓缓站了起来。 虽然是敌对立场,我仍是忍不住赞道:“好快的反应!好大的胆子!你一听见我打醒黄三的声音,立刻明白事情败露,故此当我们前脚出了帐篷,你便后脚从帐篷后钻了进来。等我们开始搜岛,你又悄悄儿躲进劳拉的帐篷里,打的是想要挟持人质的主意吧?” 最初的紧张过后,肯先生居然镇定下来,笑了笑道:“你猜得一点也没错。既然我被你们捉住,只好怨我行事不周。不过,即使如此,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黄三这可看不顺眼了:“哟嗬,你一个打闷棍下迷yào的下九流,摆什么忠臣义士的谱儿?仿佛你才是好人一般。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我不是好人,难道你们是好人吗?”肯先生冷笑起来,市侩平庸的神情一扫而光,目光变得冷酷凶残,“你们这群强盗,妄图打扰哈罗德国王的长眠,自然是死有余辜。无论我使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你们,我都问心无愧。” 我愣了愣,随即大喜:“原来你就是替海盗国王守陵的海盗后裔,这可太好啦。快说出上次那个东方老人的下落,我饶你不死。” 肯先生嘴角一翘,流露出讥讽笑意:“他?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女武神米撒特赐下的守陵武士,会将每一个打扰哈罗德国王安眠的人撕成碎片。” 我大怒,一脚将肯先生踹翻在地,匣子pào顶住他的脑门:“胡说八道!快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说来。否则的话,可有得你受的。” 肯先生的笑容变得更加奇怪:“你想要找你的同伴?这很简单,因为你马上就能够见到他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警兆频现,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却又偏偏想不起来一般。我正凝神沉思之际,突然眼前一黑,一个蒲扇大小的东西突然向我扑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我退后一步,用qiāng管将它打落在地。 鬼面蛾?怎么又是这玩艺? 我刚刚放下心,但天空中传来不绝于耳的、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震翅声,却令我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么会儿工夫,在我视线所能及的地方,竟都是铺天盖地的鬼面蛾,恍若无数狰狞的骷髅头飞舞半空。 肯先生笑得更加欢畅了:“一只鬼面蛾不算什么,但千只万只鬼面蛾聚拢在一起,连狮子老虎都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避让。鬼面蛾翅膀上的磷粉含有微量dú素,千万只蛾翅扇动,仅仅是掉落的磷粉就足以致人死命。刚才我趁你们沿岛搜人的时候,在篝火里加了点佐料,还会有越来越多的鬼面蛾向这里赶来的。” 不用他提醒,我们也已感觉到呼吸困难,喉咙像着了火似的,每吸入一口气,就像吸入一口火焰;每呼出一口气,就像呼出一股焦烟。仿佛自己的肺,都化作了煤炉子,烤得好生难受。互相一看,皆见对方脸色白得吓人。 我心知不妙,也不知清脆的qiāng声能否惊走这些鬼蛾子,但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试上一试。哪知我一拉qiāng机,却拉之不动。 大惊之下,我抬qiāng细看,方才晓得原来是极北之地太冷,一路行来竟将我的qiāng机都冻住了,到现在都没有化开。我恨恨地将qiāng往地上一摔。这只德国造镜面匣子,乃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卖家说它构件复杂、精度高、威力大,哪知此时竟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烧火棍。 另一边,劳拉的两支左轮倒连连开火,这种平常让我瞧不上,觉得威力弱小,结构简单的小巧qiāng支倒派上了用场。鬼面蛾漫天飞舞。劳拉都不用瞄准,子弹穿糖葫芦一样打透鬼面蛾,qiāng声一响,便有几十只蛾子落地。清脆的qiāng声令鬼面蛾动作稍一停滞,但蛾子太多,前面的停下了,后面的又涌上来,几乎是无穷无尽一般。 我和黄三、劳拉背靠着背贴在一起,举起手头一切能当成武器的东西不断扑打,但那些鬼面蛾越却杀越多,到了最后,我们不禁心中沮丧,不约而同地想到: 难不成,今日里我们真要死在这小小的蛾子手中? 迷雾疑云(1) “熄灭篝火!”劳拉在我背后一推,大声喊道。 我猛醒过来。那些鬼面蛾既然是由篝火引来,只要把篝火驱散,那么它们自会散去。 我运劲劈空一掌打去,前方四五米内的鬼面蛾纷纷被我掌风震落。然后我大踏步奔到篝火之前,双腿连环踢出,将篝火堆踢散。 一根根着了火的木柴被我踢飞,犹如流星般划过半空。鬼面蛾先是受惊散开,很快又追逐着柴火飞拢过去。肯先生原本双手抱胸站在巨岩旁看好戏,此时见篝火将被踢灭,神情一紧,随即又笑吟吟地道:“篝火一燃,方圆百里的鬼面蛾皆被引来,此时你踢散篝火也已太晚了些。” 我当时真个是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转身提掌吼道:“便是我等必死无疑,在死之前,我也要一掌毙了你,好拉你当个垫背。” 肯先生紧张地退后几步,我正要上前毙了他,突然有个意外的发现。 按说这厮与我们同困在鬼面蛾包围之中,鬼面蛾双翅上的dú磷也会令他中dú,可实际上,肯先生却面色如常行走自如,半点中dú迹象也没有。而且那些鬼面蛾,似乎对肯先生还颇为忌惮,他走到哪里,哪里的蛾子就轰然飞散,死也不肯接近他三米之内。 我眼睛一眯,脑子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鬼面蛾乃是冰岛特产,这些蛾子翅有剧dú。几千上万只鬼面蛾聚拢飞行,不亚于在它们行经之处施放一场剧dú雾气。若不是找到对付它们的办法,那么整个冰岛早让这些丑陋生物占据了,当地人又如何能够在此生存下来呢? 借着将熄未熄的火光,我飞速四下一扫,赫然发现其中一顶帐篷四周,也无一只鬼面蛾靠近。那正是肯先生的帐篷! 当下我双手护住头脑,眼睛也不睁开,就这么闭着眼向肯先生的帐篷冲去。一掀帘子,迎面而来的一股恶臭差点将我熏翻。我定睛一看,睡袋边上摆放着半盆肯先生吃剩下的劂鱼。顿时我也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过来。 当地居民之所以喜食劂鱼,原来并非是喜欢它的特异口感,只因这道菜不单能解鬼面蛾之dú,而且散发出来的恶臭还能够使得鬼面蛾不敢靠近。 我赶紧忍住恶臭吃了一大口劂鱼。说来也怪,一股清凉气息立时沿着食道滑落五脏六腑,刚才那股子烟熏火燎的感觉立即缓解许多。虽然劂鱼的味道仍是让人一阵阵反胃,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保住小命要紧。 我又吃了一口劂鱼,心中记挂着劳拉与黄三,马上端着半盆劂鱼钻出帐篷。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周围的鬼面蛾立时退避三舍,让出老大一片空间来。劳拉和黄三都是聪明之人,见此情景哪还不知我手中那浊臭之物乃是克制鬼面蛾的良方,也没让我多费唇舌,自觉自愿捏住鼻子各自吃了一大口。鬼面蛾既不肯就此散去,又不敢向我们扑击,便环绕着我们三人,布置下一个包围圈,与我们遥遥对峙。 迷雾疑云(2) 过得五六分钟,黄三脸色渐渐转为正常。我们一行三人之中,他身手最差,自然被鬼面蛾重点照顾,是以身上的血痕最多。见鬼面蛾不敢上前,他立时胆气大增。只见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冷笑三声,从怀里掏出手雷,拉开保险,丢入菜盆里,一起使劲向外扔去。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手雷凌空bàozhà,迸出的百十来颗钢珠立时将鬼面蛾群zhà开一个大大的缺口。对付这些蛾子,钢珠的杀伤力还在其次,手雷bàozhà开后迸出的罡风,将劂鱼的腥臭之气传散到四面八方。成千上万只的鬼面蛾,不是被罡风震碎翅膀,坠地而死,便是被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味熏得吱吱尖叫,很快便四下逃窜一空。 好半天,黄三回过神来,嘿嘿一笑:“瞧瞧,这才是咱黄三爷的手段。什么劳什子鬼面蛾,碰上三爷的加料手雷,还不得落荒而逃?” 我恨声道:“别光顾着吹牛,咱们先把罪魁祸首抓住,好好施出你的手段,绝不能让他给……咦,人呢?” 我点燃了马灯,光明重现,却发觉肯先生不知何时又溜掉了。 黄三啧啧称奇:“这洋鬼子看着人高马大,却滑溜得跟猴精一样,刚才还看他站在这儿,怎么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我高举马灯四下一照,见巨岩之下草伏枝斜,心中已有定见,笑道:“当真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如此粗陋的机关要想瞒得了张爷我,除非剜了我这双招子去。”说罢,我在巨岩上东边敲敲西边打打,最后站到旁边使力这么一推。一阵“轧轧轧”的声音响起,巨岩往两边分开,露出个看似不深的山洞,一眼就能看得到底。但在接近岩壁的地方,地面猛地下陷,露出个洞口,洞口旁站着个面色苍白的西洋男子,不是肯先生还能是谁? 他看到我们神情大变,转头便想溜。我哪还能容这小子这么逃掉,伸脚轻轻一绊,便让他摔了个狗吃屎。黄三早在一旁摩拳擦掌了半天,见他摔倒,猛地就扑了过去,抽出腰带把他绑了个四蹄朝天。 黄三揪起他的头发,冷笑道:“小子,爷爷突然想到一个法子爷爷就这样把你捆住手脚往野地里一丢,嘿嘿,你说你有几成活命的机会呢?” 肯先生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冰岛本处于极北之地,现在又是秋末冬初,野外气温怕是有零下三十几度,当真是呵气成冰。活生生的人若是被捆住往荒野一丢,即使运气好,没碰见食人猛兽,不出三四小时,便冻也冻成冰棒了。 肯先生立时就软了,失声惊叫道:“别、别,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其实……那东方老人也未必就死了,反正我也没见他的尸体……也许、或者、说不定他还活着哪……” 黄三抢过左轮,顶在肯先生脑门子上,学着京剧道白的调儿,嘿嘿一声怪笑:“还不快将前因后事一五一十给本老爷道来!若是嘴里蹦出半句瞎话……哼哼,老爷我手指头一动,那可是管杀不管埋!” 迷雾疑云(3) 肯先生吓得魂都掉了,连声说:“是是是,我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听了肯先生jiāo代,我们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肯先生的某代祖先确实是海盗国王哈罗德一系的旁支后裔。只是经过千多年时光,一代一代口耳相传的海盗王陵秘密,早已消逝在岁月尘封之中。到了肯先生这一代,也只隐约晓得祖辈上一些传说而已。 一个多月前,胡春来按羊皮卷轴指引,来到冰岛,正宿在肯先生的旅店之中。胡老爷子整日里东游西dàng,寻找海盗王陵地址却始终没有头绪。一日里胡春来无意间发现,店主肯先生颈上有一项链,竟与羊皮卷轴上所绘的,女武神米撒特颈上那条坠子一模一样,便起了疑心出言套话。肯先生不知究竟,二两洋酒下肚,胡天黑地一阵神侃,便将什么底子都泄了。 据肯先生说,到了第二日他酒醒之后,胡春来已不见踪影,直到一星期后才又回来。其时胡春来神情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他将一个信封jiāo予肯先生央他寄出,然后便将自己来意一五一十告知肯先生,说他有了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大发现。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混蛋。肯先生祖辈上虽是英雄好汉,但到了他这一代,早已变成庸俗市侩的商人。西洋人唯利是图,一听说海盗王陵的位置已被胡春来发现,肯先生头一个想法却不是守护王陵,居然还意图在王陵藏宝中分得一杯羹。是以胡春来一出言相邀,他立刻就欣然答应。他们二人便启程来到米瓦登湖的小岛上,胡春来打开机关石,嘱咐肯先生在此等候,自己一人下了地洞。 肯先生兀自还在做着发财扬名的白日梦呢,哪里知道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却始终不见胡春来上来,反倒洞内不时冒出黑烟红雾呐喊声来,将肯先生吓得魂不附体。恰在此时,天际现出一抹极光闪耀,而与此同时,洞中也迸shè出一道强烈白光。又过了十来分钟,洞内爬出一个人来,却不是胡春来,而是个身穿古代甲胄、手提战斧、外貌狰狞的西洋大汉。 西洋虽说是科学昌明发达,但遇上这等匪夷所思的神秘事件,他们的反应亦与乡间愚夫并无二致。肯先生还以为是祖先显灵,要斩杀侵犯王陵的不肖后人,当即跪下叩头如捣蒜,求饶不已。那西洋大汉本已举起战斧,但一见肯先生脖子上的项链后却又消了杀意,cāo着古代维京语质问起肯先生。肯先生此时哪敢不说,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招了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胡春来寄信到科西嘉岛一事。大汉要求肯先生将他送到科西嘉岛,肯先生又哪敢不从,买了张船票将这瘟神送上船,其后成日里惴惴不安,生恐那从洞中钻出的西洋大汉来找他麻烦。 再然后,便是我们三人来到岛上,又恰恰好住进肯先生的店中。肯先生生恐我们又招惹他的祖先复活找他麻烦,便对我们一行人起了杀意…… 如果把时间地点人物一改,那么这个故事便很像是明清神怪小说里的内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要说肯先生所述的前半段,还蛮合乎逻辑,但到了后半截,就完全像个瞎编乱造的故事了。要说我张大勇倒斗这么多年,僵尸粽子之类也不是没见过。但千年前的死者复活,远赴千里之外追杀盗墓者的同伙,这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再说了,我还曾与那西洋大汉jiāo过手。他动作敏捷反应敏锐,肌ròu皮肤柔软,甚至还能够和人对话jiāo流,所以也不可能是某种稀有品种的僵尸。我几乎可以肯定,肯先生一定还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砰!我一掌击在石壁上,石屑纷纷落下,清晰的手掌印赫然显现。我怒目断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若再不说实话,你的脑袋便有如此石!” 肯先生吓得一缩头,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我说的是实话,一个字也没有骗你们啊!” 我大怒,正待给他上点手段,也让他晓得我中华上国逼供手段的厉害。哪知一股臭味传来,但见肯先生裆下湿漉漉的一片,他竟已被吓得尿了裤子。 劳拉拦住了我,道:“我瞧他这模样,应该不至于还有隐瞒。事情真相如何,我们下洞去一探便知。” 我一听此言大有道理,便道:“如此也好。我们押着这家伙一块下去,若是发现他没说实话,就一掌毙了他!” 说完,我走到洞口前拧亮手电筒一照,只见洞口处已有一个用麻绳织成的网,顺着网即可下到洞底。看那绳网的材质外形,应是千年前的古物,只是因为冰岛地处极北之地,气候寒冷,因此还未腐朽。我点燃火把试了试,发现洞内空气倒不混浊,想来胡春来两度进入陵墓,早已将内里秽气排干。 我使劲在网上拉了拉,觉得可以吃得住力,便一马当先爬了下去。 海盗王陵(1) 要说这西洋番邦,到底比不上我中华上国五千年文明源远流长。这座海盗王陵,在我眼里看来也不过如此,其规模还不如我中华古代诸侯王的陵墓。不过要论机巧设计嘛,其中倒还有些许可取之处。 我猫腰顺绳网第一个爬下洞,不过两米便到了底。眺目四望,只见身处于比一个篮球场略大的椭圆形石室中。一只古代维京人常用的帆船安放于石室之中,全长约二十余米,而我便正立在帆船顶棚上,刚才我顺之爬下的网绳则是船帆两边的护网。这种网的主要作用是防止船帆在强风中被撕碎。 我往左侧一照,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反shè回来,朦朦胧胧的倒不甚强烈。走近那处,忽见一尾青鱼悠然自得地游过,心下更奇,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镶在石壁上的一块大水晶,约有一口缸那么大小,适才便是它反shè了光束。想来若是在白昼时,朦胧天光应该还会透过水晶,照亮石室。 接着劳拉等人也逐一爬下来。四下一打量,劳拉点头赞道:“这种墓葬形式倒也奇怪,我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任何文献记载中看到过。想来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维京人应该是先筑起一道圆形堤坝,然后再设法将里面的水排干,将作为海盗国王棺椁的帆船放置在里面。最后则是以巨石筑顶,上面堆上泥土种植草木,使得这水中墓外观看来便像一座小岛似的,以掩人耳目。” 我也禁不住发表高见:“看冰岛地理志上介绍,米瓦登湖附近活火山活动频繁,所以突然多个小岛,也不会引起旁人注目。只要建造陵墓的人守口如瓶,此墓还确实是难以令人发现。怪不得那么多人来米瓦登湖游玩,都没能发现内里玄机。” 肯先生进了墓室,浑身上下抖得跟筛糠子似的,踢一脚走一步。我看不惯他那龟孙子样,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肯先生,好歹你祖上也是威镇七海的海盗国王,怎么这维京血统到了你这代,胆子跟鸡仔似的小,你就不怕辱没了你的先人吗?” 肯先生抹了抹满脑门子的汗,苦笑着说:“我们维京人不做海盗已经很久了,现在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这么血腥的事,谁还干呢?再说,我亲眼见到这墓里有古怪,说了你们又不信,要听我的,大家还是退回去比较好。” “嘁,区区西洋蛮王墓也让你吓成这样。告诉你,我们可是专业干这行的,当初三爷我面对数千粽子围攻,照样不是毫发无损地退出来了。”黄三犯了老毛病,又吹上了。你说你吹就吹吧,还非要逞英雄做什么示范。他噌地一下就跳到甲板上,幸好没有什么异状出现,不过也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我清清嗓子,正想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冒失行为好好教训一番,哪知这厮得意忘形,一屁股坐在船舷一侧的雕像上头,还摆起了造型来。 “不要!”我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赶快出言阻止。 可是却已经晚了,那边船舷雕像已经慢慢下沉,木屑泥粉哗哗往下掉,机关被发动了。 黄三吓得身子一僵,居然连动都不会动了。四周石壁翻开无数翻板,不停shè出利箭,往黄三身上招呼。 海盗王陵(2) 鞭长莫及啊,实在是鞭长莫及!即使是以我的功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救回来。我无奈地闭上眼睛,两行英雄泪汩汩淌下,心中默默祷告: 黄三啊黄三,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咱们都过来了,你咋就在区区一个西洋蛮王的墓里,yīn沟里翻了船呢?你先行一步,我张大勇没什么好送你的,若是那个海盗国王尸体还在,我一定将它碎尸万段,以慰你在天之灵。 劳拉突然推了我一把:“你先别急,情况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我一愣,睁开眼,只见黄三僵直地站在那儿,翻着白眼背过气去,但他全身上下零件却都还全乎着,也没见鲜血四溅的恐怖场景。 好半晌,黄三晃晃悠悠睁开眼,周围一片灯光照得他有些犯晕。 “我这是到哪了?到地府了吗?大勇,劳拉小姐,你们怎么也来啦?”黄三这还迷糊着呢。我没好气地说:“快回魂哪!就这种破烂机关,你还死不了。” 原来在千年之前,西洋蛮荒之地不过是刚刚摆脱茹毛饮血的阶段,落后于我中华上国不止一星半点。一千年前的西洋,还使用着以普通橡木为弓臂,随便拉根牛筋做弓弦的、粗制滥造的货色。这海盗王陵建于千多年前,弓箭早过了保质期,机关一动,箭还没shè出呢,弦早已自己崩断了。 听了我的解释,黄三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天堂啊!这西洋简直是我们倒斗工作者的天堂!在国内,即使是个富商官吏的坟,也晓得安装上琉璃龙火罩、翻板七星灯,倒斗的时候难度高危险大。而西洋呢,偌大一座王陵里,却还用上这种早被淘汰掉的破烂机关,便是使蛮力挖掘,也很容易就破解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黄三:“你觉得真是这样的吗?” “可不就是这样的吗。张爷,反正我们左右无事,救出胡老爷子之后,不如在西洋多耽搁一阵子。凭你的手艺活,挖他百八十座西洋王公大臣的陵墓还不是举手之劳。” 我叹口气摇摇头,从地上捡起一只陶锅,塞到黄三怀里:“要我说啊,这西洋蛮荒之地,对于我们这行那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啊。” “此话怎讲?” “西洋蛮子生xìng唯利是图、拜金逐利,又不敬祖先,他们哪里舍得用金银等贵重物品为先人陪葬。近代以来,这种可恶风气愈演愈烈,很多地方都流行起火葬。人若死了便一把火烧掉,你还能指望从一把骨灰里找到什么?” 这一下子,黄三受到的刺激可不轻,嘴里念叨着诸如“千里迢迢来这一次,古董武器好歹也要找到几把,总得把船票钱赚回来”之类的话,慷慨激昂地便往前舱里闯。哪知他进去得快,出来得更快。只是从船舱出来之后,他连嘴唇上都没了血色,牙齿叩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里面有一个……死人!” 嗨,瞧这一惊一乍的!我本来已经摆好架势,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闹半天不过是一个死人啊!我心说黄三啊黄三,你也是久经考验的倒斗老手了,在东南亚丛林里我们曾从几千具僵尸的包围中逃生,在埃及的金字塔下我们也见过数以百计的木乃伊集体上吊的奇景,怎么现而今看到一具尸体就把你吓成这样。难道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及至进了船舱,看见了那具尸体,我才明白了黄三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海盗王陵(3) 这是一具西洋大汉的尸体,红发白肤,一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穿着打扮与古代维京海盗一模一样,一看便知其生前定是个孔武有力之人。不过这倒不是问题,最让我们惊讶的是,无论从哪方面看,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超不过一个月虽然在极北之地天气寒冷,可以保证死人的尸身不腐,但死去不久和死去多年的尸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千年前的王陵里,居然有一具死亡不到一个月的尸体,而且还一身古代海盗打扮,这还实在是令人大惑不解。 尸体脖子上有一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被锐利武器划破颈动脉而死。我用手量了量伤口大小,肯定地说:“这是胡老爷子出的手,这人应该是他用绳镖杀死的。”犹豫了一下我又说,“这人也许是守护海盗王陵的卫士后裔,与进入王陵的胡老爷子起了冲突,然后……” 话没说完,我便知道这推测极不合理。这具尸体双臂肌ròu高高隆起,套一句评书里的话,那绝对是个胳膊上可以跑马的人物。再瞧肯先生那小鸡仔似的柔弱模样,他堂堂海盗王后裔都变成这样了,没道理卫士的后裔还保持着维京海盗的威猛身姿吧。另一方面,胡春来胡老爷子是北派摸金校尉,可不是杀人犯。若他真碰上守陵者,我相信他宁愿不做这单买卖也不会下杀手。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具尸体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似乎不是人!”劳拉突然开口。 不是人?我一愣,再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蹊跷之处。 那死者外貌粗看与普通西洋人并无二致,但他的手骨关节却粗壮有力,十指如钩,像兽爪多过似人爪。而且他头部却偏小了些,与健壮的身体不成比例,就像巨人的身体上安了个侏儒的脑袋似的。 西洋粽子抑或是西洋妖怪?嘿,虽说西洋与中土相距千里,但西洋的粽子也没理由长得如此标致吧。 我咂咂嘴:“看来这西洋蛮王墓里还真有些古怪,我们不能全陷在里面,不然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连报讯的都没有。这样吧,你们三个出洞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乃是出于好心。这墓内的尸体出现得太过古怪,黄三与肯先生都不通武艺,我虽恨肯先生刚才意图杀死我们,但也没有必要拖着他送死不是?至于劳拉……咱堂堂一个大男人,更不能让女人涉险了。 劳拉摇摇头:“不行,如果你一个人进去,那就连个照应的都没有。我跟你一块进船墓,黄先生和肯先生在洞口接应就行了。” 她的理由倒也充分,她是我们一行人中,除我之外身手最好的一个,一起入船墓探险绝对不会拖我后腿;而且她还通晓西洋文明,说不准能帮上我的忙。我想了一下,这西洋墓室的结构与东方大相径庭,若是有一个通晓西洋文明的人在一旁的确能帮上不少忙,于是也就应下了。 劳拉不走,黄三自然也不愿走。至于肯先生,他当然是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只是我们却又不放心他,怕他一出洞口便砍断网绳断了我们的归路,于是便也强迫他留下来。 在甲板和其他各处,我们又发现了好几具“新鲜”的尸体,长相尽皆有不似人形之处。有的双耳特长,且毛茸茸的;有的嘴唇如钩,倒像鸟喙一样;更有甚者,臀部后还拖有一条毛茸茸的粗大尾巴。数了一数,这样怪异的尸体居然有八具之多。这些尸体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人是妖?当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便将这些尸体全数搬到甲板上,以备出去时提取毛发血液做标本之用。 维京海盗船的首尾都有一个舱室,存放食物和各种炊具、帆具和上岸用的帐篷。前舱里堆的东西没什么奇异之处,那么海盗王哈罗德的尸体及所有疑团的答案,都可以在后舱之中找到了。 这船形墓葬内突然冒出的尸体太过诡异,纵然是我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二十余米的距离并不长,我们很快就从船首走到船尾。尾舱明显比首舱建造得精巧得多,舱顶上雕刻着一匹活灵活现的飞马,而舱门上亦有许许多多精巧的几何图案。 劳拉忽然“咦”了一声,借着手电筒的光芒轻轻抚摸舱门:“你瞧这些图案,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文字。” 我愣了一下,笑道:“这不可能。我们经过通天塔基石的照shè,脑域发生异变,只要是承载信息的文字都能看懂。” 劳拉回头看我一眼,淡淡地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听劳拉说得郑重,也俯身仔细观察。入目是一连串或弯或直的线条,每四条线型的符号以极其复杂的方式jiāo错组成一组字符,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头晕脑涨复杂难解。 劳拉看了又看,终于摇头放弃,不过总算她还有点发现:“这些图案与维京人最早期文字有些相似,都是由线条组成。不过古维京文却要简单许多,最后还演变成为26个字母。” 我劝她说:“你要考古搞科研,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先将舱门打开,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发现。” 舱室有一道暗锁扣着,我轻轻一推,舱门纹丝不动。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我从百宝囊中取出几根铁丝,喀嚓一下就把锁给捅开了。紧接着,浅绿色的液体便自舱内如天河倒倾般涌了出来,我大吃一惊,拉着劳拉向后疾退。 神秘之门(1) 但凡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墓室之中,最忌碰到五颜六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原本倒不一定有dú,不过在接触了腐烂尸体及墓穴里不会流动的沉腐空气之后,便化为dúxìng稀奇古怪的尸水。 我万万没有想到,舱门一打开竟涌出这么多的浅绿色液体,待要退时已经晚了。我和劳拉劈头盖脸被浇个正着,浑身上下竟被浇个湿透。不过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非但没有感觉到不适,而且那略带一丝凉意的液体浇到头上,甚至还觉得精神一振,所有疲惫消失无踪。按理说,这么冷的天里,即使是被普通的水一浇,也不免打个寒颤。但那浅绿液体淋到身上之后,反有一股热流自丹田内生出,片刻间在我奇经八脉游走一圈。而且那液体挥发非常之快,立刻消失无踪,若不是衣角还残留几块湿迹,我简直以为刚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呢。 我想不通这古怪液体究竟是何物,便索xìng不想了。就在这时候,跟在后面的肯先生突然撕心裂肺一声叫,翻身便跑。黄三伸手将他拦住,大咧咧道:“不过就是个死人,你怕什么怕呀。”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顺着手电筒的光束向舱门里看去。舱壁两边,悬挂着大大小小几十把刀qiāng剑斧和古代甲胄,一具身材高大的男尸端坐中央,他尸体里的水分已蒸发干了,只剩酱紫色的干皮包裹着骨头架子。我心里说:这才对嘛,这才像个千年古尸。 肯先生刚刚干掉的裤裆又湿了一摊,颤颤地说:“我祖先……他、他一直在看着我……” 得他这么一提醒,我仔细再看那具干尸,心里喀噔一下,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普通干尸水分蒸干之后,大多五官都会坍陷,眼睛鼻子都变成黑色凹洞,只能依稀分辨出本来面目。但这具干尸呢,虽也瘦成皮包骨头,双眼却眯成一条缝,两只绿油油的眸子在缝里闪耀着森寒光芒。 如此奇异的干尸,生前又是纵横七海的海盗国王,想来应该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主。今日里咱们挖开了他的墓,说不得必须时时提防着点,省得他暴起发难时着了他的道。 一边留意着干尸,我一边慢慢走进后舱。只见舱内满地都是亮晶晶的碎片。我捡起一片来仔细观看,感觉有点像玻璃,但却坚硬许多。拿给劳拉看,她也不识得此为何物,只猜想可能是某种石英的碎片。倒是黄三有了发现。 “张爷你瞧,这儿有件怪玩意儿。” 我抬头一看,哟嗬,还真是一件古怪玩意儿呢! 只见在后舱一角,立着个圆柱形的透明容器,足有一人多高,两人伸长手臂合抱才能围拢,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刚才那种浅绿色液体。容器中央还有个拇指大小的小东西,走近一点儿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刚刚成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儿! 劳拉一下子捂住嘴巴,差点吐了出来。我心里也直犯恶心。 无论东洋西洋,在古代时都有殉葬的风俗,很多墓穴里都能发现殉葬者的尸体,倒也不算稀奇。可这海盗国王的恶dú真是超越了我的想象,他居然以死婴制成类似标本一样作为殉葬者。而且看这婴儿尸体完整无缺,应该不是流产死婴,而是从孕fù肚子中生生剜出。这真是一尸两命啊! 神秘之门(2) 我立时又想到,刚才浇到头上的浅绿色液体,与透明容器中的液体毫无二致。也就是说,我全身上下都被泡着死婴的液体浇过。这……这真是太让人恶心了!瞥了眼劳拉,她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色更加苍白,身子瑟瑟发抖,看上去当真是我见犹怜。 心仪美人变成这样,黄三自然是大起义愤之心。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透明容器前,恶狠狠说道:“好个残暴的海盗国王,居然以未足月的婴儿殉葬,且让我打碎它!” 黄三刚一靠近透明容器,里面浅绿色的液体便咕噜噜冒起气泡。那气泡越生越多,不多时那里面的液体竟像沸腾了一般,不停地翻腾起来。而里面那个未足月的死婴,手足身躯飞速涨大,就像吹气球一般,只一晃眼工夫,便长大了一倍。 我不敢相信地揉揉眼,再揉一揉眼,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已经成为了一丈余高、半人半兽的怪物。它的躯干四肢与人一般无二,甚至五官也相差无几,只是瞳仁像猫眼,细细窄窄一条,股后还长着一条毛皮蓬松的尾巴。 劳拉“啊”地尖叫一声,满脸红晕地躲到我身后。原来那怪兽虽已长大,却依然未着寸缕。这情形,对于劳拉这黄花大闺女来说,确实是太过刺激了点儿。 透明容器内生成的怪兽突然睁开眼,举拳打在容器壁上。无数晶莹碎片夹杂着绿色液体,像无数细小暗器般向我们四人袭来。这一下子,倒颇有四川唐门著名施放暗器手法漫天花雨的几成威力。 我顾不得其他,跨前一步挡在众人之前,抓住衣襟双臂一用力,扣子连串蹦落,外套cāo于手中舞得那是密不透风,将所有碎片及飞溅的液体一一挡下。 等到我停下手,那人形怪兽已跨出容器,取下舱壁两边的武器甲胄穿戴整齐,双手举起长柄重剑遥指向我。电光闪现的眼神中,疯狂杀气排山倒海般涌来,雄伟至极的身形,则像无人能跨越的高山般卓立不动。还未发动攻击,一股血腥沙场的惨烈气势便已由他身上发出。 难道,袭击我们的黑袍大汉,还有散落各处的怪兽尸体全是由这透明容器中“生产”出来的么?我脑海里疑云密布,不过却凛然不惧。反正我跟黑袍大汉jiāo过手,那大汉虽力大招沉出手狠辣,但比起我来还差上一个档次。若是眼前这家伙与黑袍大汉身手差不多,倒也不用太担心。 劳拉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道:“张先生,等会打起来,能不能尽量活擒他?”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劳拉轻声道:“这怪兽看来不像僵尸,似乎跟活人一般无二。如果能擒下他,找到他快速生长的秘密,便会是本世纪最为重大的科学发现。最好,也不要给他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这个……”我犹豫起来。 神秘之门(3) 怪兽突然欺身近前,手中一柄重剑上扎下划刺喉割胸,如此粗重的武器竟被他使得灵活无比,犹如dú蛇吐信一般。 我大喝一声,施展开空手夺白刃的小巧功夫,以快打快。仗着家传金钟罩功夫,对于怪兽的重剑不闪不避,一心夺剑。在金钟罩的护持下,怪兽的重剑虽刺得我周身疼痛,但却不能使我流血受伤。我放手一轮疾攻,怪兽立时重剑落地踉跄而退。我却不追击,双手背负气定神闲地站在丈许开外,与瞪大了双眼、惊讶莫名的彪形怪物判若云泥。 “好!”黄三喜笑颜开大声鼓掌赞叹。“这位……咳咳,兄弟。”我尽量使自己笑得和善一些,抱拳拱手为礼,“你……会说话吗?可否暂时放下敌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详谈。” 彪形怪兽脸上惊惧渐散,两眼眯成一条细缝,指着我问:“盗陵者?” 他说的是古代维京语,但语气生硬,发音也不太准,似乎不太习惯新的身躯。 我往前走了一步,摊开手以示没有敌意,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不是盗陵者,只是想来这找一个人。在下张大勇,还未请教……” 岂知那怪兽眼中突然迸出凶光,摘下舱壁上一柄弯刀便向我掷过来,口中疯狂叫嚣:“入陵者杀!” 幸好我并未曾放松警惕,腰部一折,使出个后铁板桥,那锋利的弯刀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擦过,几缕发丝亦被他削落。 寒光迸闪!怪兽脚下一蹬,跨过两丈距离,醋钵大的拳头向我猛击过来。我避无可避,大喝一声,无奈下举起右掌迎去,“砰”一掌击在怪兽拳头之上,掌风气劲以拳掌jiāo接处为中心,四下溢开,一时间船舱内积蓄了千万年的尘土喧嚣飞扬,迷人眼睛。 这下子我可吃了大亏啦!似金钟罩、摔碑手这等外家顶尖功夫,运劲时需要大口呼吸,以喉间迫发出特异声音来配合出掌挥拳,如不这样就容易受内伤。我这么一吸气,尘土立时飞进喉管,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内息顿时就为之一岔。怪兽借机攻来,一拳击打在我胸腹间,我立时口喷鲜血向后跌退。及至站稳时,已后退了十余步,退到船舱之外。 劳拉与黄三大惊,同时迎上,却怎奈技不如人。黄三一脚便被怪兽踢飞七八丈,头撞在船桅上晕死过去;劳拉多支撑了几招,连连后退,被迫出舱室来到甲板,最后亦被怪兽一掌印在肩头,负伤而退。 肯先生心胆俱丧,站都站不住了,四肢着地向外爬。岂料怪兽手长脚长,一步跨到他身后,十指如利刃般破胸而入,掏出血淋淋的心脏,大口咀嚼起来。红色的血液顺着怪兽嘴角流下,端的是无比恐怖。 我大怒:“好个怪兽,我们当你是心头ròu,你却当我们是红烧ròu。你张爷爷我今日要破杀戒了!”眼角余光,见怪兽刚刚掷出的弯刀正钉在身旁甲板上。握住刀把奋力一拔,弯刀已在手中。我也不起身,屈膝翻滚过去,弯刀横扫怪兽下三路。 血光四溅,怪兽双腿经脉被我同时割断,伤处深可见骨。他哪里还能够站得住,带着一声惨嚎仰跌在地。我翻身骑上怪兽,高举弯刀狠狠刺下,怪兽身子一偏,弯刀“嗤”地一下刺中他左肩头。 要说那怪兽着实悍勇,连受重伤之后,居然还勉力抬起完好的右臂,捏向我的喉结,企图捏碎我喉骨。我手上用劲抓住弯刀一搅,他登时痛得浑身抽搐,手也松了开来。 趁怪兽痛不yù生之时,我一双铁掌接连拍在他胸上,胸骨碎裂声连串bào响,怪兽七窍喷出血沫,断骨刺入他五脏六腑,显然再也活不成了。 便在此时,异变又生! 整个海盗王陵,突然大放光明,yīn暗的地底陵墓变得有若白昼,有七彩光华流转不休。我悚然大惊,转身四望,这才发现光线竟是由镶嵌在墓壁上的水晶发出的。 劳拉捂着肩膀艰难站起,勉强一笑:“冰岛深秋初冬季节常有极光,想来是天空中的极光照亮夜幕,被水晶反shè了进来。倒不是有什么机关发动了。” 我这才安下心,正待说话,突然见劳拉不自觉捂住了嘴,满脸惊惧。我下意识地急转身,只瞟了一眼,脑袋嗡的一声,头皮霎时开始发麻。死去千年的海盗王,双目圆睁,瞳中shè出两道白光。白光照耀中,所有怪兽的尸体像蒸发掉一样,全数奇异地消失不见。 那两道光束慢慢纠结在一起,如陀螺般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像是一个小型的龙卷风暴。 我拉着劳拉的手逐步后退,目光却仿佛被吸住了似的挪不开,眼睁睁看着更加奇异的事情在我们眼前发生。 疾转的龙卷风突然凝实,结成团白色光云,越扩越大。光云中有一个朦胧影像,像是女子剪影,体态妖娆,在云中舞动游走。 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光云已经将我俩团团包裹住,白光中忽然bào起七彩涟漪,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诸般颜色jiāo替变幻,不由自主地,我和劳拉迈开脚步,向前缓缓走去…… 虚空幻境(1) 我感觉自己就像身处于噩梦之中,仿佛在前方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邀我不断前行。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却始终无法摆脱那声声召唤,双腿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一样,不断机械地向前迈进。那声音,有些像是古老传说中的摄魂术,可以迷惑人的心神,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仔细一听又像是从自己内心深处发出。 在最紧要关头,我凝起最后一丝意志,一口咬在自己的小臂上。鲜血飞溅,刹那间突然而至的极大痛苦,让我脑子回复清明。陡然间天地为之一暗,等我眼睛再度恢复视力时,我竟发现自己独自一人,身处于一个宽广到无穷无尽的、白茫茫的空间之中。 我蹲下来低头仔细看,发觉自己脚踏的地方也不似地面,同样是白茫茫一团云。踮了两下脚,感觉软绵绵的,心中更惊:难不成张爷我壮志未酬就已驾鹤西归,否则怎么可能踩在云上呢?而这个古怪的地方,便是西洋人常说的天堂? 我皱皱眉,吐气开声虚拍一掌,掌风将浓雾驱开了些,发现浓雾中有尘埃大小的细小光点飞雾。我伸掌去抓,光点却蓦地飞散开,伸出的手掌抓了一个空。 这是什么地方? 这么多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东亚西洋,从未有一个地方令我如此束手无策。即使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也可以根据日月星辰的方位辨别地理位置;即使是在被白雪覆盖的荒原,也可以根据起伏的山丘判断出应该行进的方向。但在这白茫茫一片浓雾里,以往所有经验全没了用武之地。 而且这里静得出奇,连微风吹拂的声音都没有。我掏出怀表想看看时间吧,表里的三根指针居然也消失无踪,好似在这古怪空间里,连时间也凝结住一般。 我开始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产生于自己脑中的幻觉。或许便是刚才海盗王双眸中shè出来的白光,使我产生这样的幻象。否则的话,明明刚才我还在海盗王哈罗德陵墓中,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么个古怪的地方来了?再说了,我记得刚才一直紧握住劳拉的手没放,何以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呢? 没错,是幻觉!周围的一切一定全部都是我的幻觉! 这时候,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微呻吟。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循声往前走。白茫茫的雾气中,我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他俯身伏在地下,身子蜷成一团,脸埋在手臂中。那呻吟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我走近那人身前,那人突然翻了个身,口里呼呼喝喝地叫了起来,并且手舞足蹈。我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又惊又喜,他不正是我们要寻找的胡春来胡老爷子吗!当下我也顾不得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大踏步冲过去扶起胡春来。胡春来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他却双目紧闭,双拳握得紧紧的,不停呼喝呻吟,这种情形就是在做噩梦一般,任我使劲摇晃又或是扇耳光、掐人中,就是叫不醒他。 虚空幻境(2) 到了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冒一次险了。人体三百六十五处正穴,其中百会穴位于颅顶正中心,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哪怕是一个只有百来斤力道的普通人,运足力气击打另外一人的百会穴,轻则晕倒重则致人死命。但若是武林高手,以适中力道刺激百会穴,则能够使人神志清醒。 一掌下去,胡春来双耳孔中飞散出无数细小光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隐没入浓雾之中。他猛地睁开双眼,一拳就打在我的脸上。 “老爷子,是我呀,你看清楚再打嘛。”我被打得七荤八素,委屈万分。 胡春来眨巴眨巴眼,总算清醒过来了。看到我,他怪叫一声将我抱住,哈哈大笑:“是你小子啊,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赶来。嘿,挺大一人了,还哭什么鼻子,别太激动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流的是激动的眼泪吗?我这是痛苦的眼泪!得得得,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弄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想法子赶紧逃出去。 听我动问,胡春来思考了一会,似乎在考虑通过什么样浅显的语言,才能将前因后果说明白。在他思考的时候,他一手拿起旱烟袋,另一手在虚空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烟叶,转眼塞进烟锅里吧嗒吧嗒吸了起来。 我吓了一大跳,没听说过胡老爷子会变戏法啊,这一手也太漂亮了,靠这手艺闯江湖耍把式一定饿不着他。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傻样,胡春来咧嘴一笑,手一挥,一桌香气扑鼻、四凉菜四热菜四冷盘的席面,外带着桌椅碗筷凭空出现。 天!这哪是戏法啊,这简直就和神仙法术一般,太神奇了!我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凉皮放进嘴里,那味道,那口感,和京城八味轩里做出来的一模一样。我忍不住往胡春来身上又拍又打,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把这一大桌东西藏哪儿了。 “去去去,我身上没藏东西。在这鬼地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除了活物之外,只要你想,都会变出来。不信你试试。”胡春来拍开我的咸湿爪,不耐烦地说。 “我也行?”我半信半疑,摊开手,想象着手里有一个苹果。过不多时,果真有一个大红苹果出现在我手里。 我这可唬到了,手一抖,苹果掉到地下。那苹果咕噜噜滚几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变得透明起来,慢慢烟消云散。我抹抹额头,一脑门子汗别不是,咱一不留神成了神仙了吧。 “别瞎想了,不是咱们有本事,是这个地方古怪得很。” “难不成我们这是在仙境里?” “仙境?”胡春来嘴唇一翘,想笑,没笑起来,反而一脸苦涩,“这鬼地方,四下一片白茫茫,连根草都不生,比广寒宫还孤清寂静。清醒的时候还好,一到睡着,嘿嘿,一不留神可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虚空幻境(3) 说罢,胡春来挥手驱散浓雾,指着飞舞的光点说:“这些光点极为古怪,我一睡着,它们就会侵入我脑中。每一天,我都梦到在不同的战场上,化身为不同的人,反复与不同的敌人血腥厮杀,也无数次被梦中的敌人杀死。你能想象无数次体验濒临死亡的感受吗?你能想象无数次体验利刃chā进我胸膛的痛苦吗?若不是我意志坚强,早疯掉了。”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想起曾在书中看过的一段话死亡的战士再次复活,他们夜晚纵情欢宴,白昼则反复参加那场自己捐躯、并得以流芳百世的战斗。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会在激烈的战斗中牺牲。但是,黄昏降临时那些死去的战士会再次复活。第二天,他们又将投入激烈的战斗。如此反复,永不止息。 “你也想到了?”胡春来苦笑,突然咳嗽几声,嘴角上竟流出一线血流。一个多月来,他在梦中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复生,早已身心俱疲,说不得日后还会生一场大病。 “这、这里就是汇聚了五千万战士之魂、位于北极星上的英灵殿?不可能!这里空dàngdàng一片,怎么可能会是传说中世界上最宏伟最庞大的宫殿?” 胡春来摇摇头,闭上了眼。在他身后,中式的亭台、西洋的城堡不断从浓雾里耸立而起。座座建筑宏伟壮观,随便哪一栋楼都堪称为“奇迹”。 “在这鬼地方,只要你想它出现什么,它就会出现什么。如果你能凭空想象出一座宫殿,它也会出现。” “可是我们还没死,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而且我刚才明明还站在海盗王陵墓中,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里?” 胡春来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是通过海盗王双目中shè出的那道白光,才来到这鬼地方的。这里,就像是《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一样,是‘神’创造出来的虚空幻境。” 胡春来的神情很疲惫,他为了逃避睡梦中不断的厮杀,也许已经很久没有睡去了,看起来那连续不断的血腥噩梦,使他心情十分糟糕。为了安慰他,我干笑几声:“嘿嘿,西洋神仙就是无聊,搞出这么一个鬼地方来。咱们中华上国的神仙就不这么干。” 胡春来瞥我一眼,在鞋底敲敲烟锅,闷闷地说:“在传说中,我们中华也有类似的鬼地方。”没等我张嘴问,胡春来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修、罗、地、狱!” 我又怔住了。佛经之中,的确有修罗地狱一说。凡在世间手中沾满血腥的大jiān大恶之人,死后灵魂将被打入修罗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轮回。这些恶灵缠斗厮杀,即使死了也会再次复活,一次又一次地品尝那种杀人与被杀的滋味。 若是单凭字面描述,修罗地狱与北欧神话中的英灵殿颇为相像,只是因为东西方人文化差异太大,所以东方人将其视之为惩罚恶人的地狱,而西方人则将其视之为奖励英勇战士的天堂。要说我张大勇也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咋就流落到修罗地狱里面来了,这贼老天也忒不公道了。 虚空幻境(4) 我转念一想,又是一阵发寒。如果我现在在英灵殿又或是修罗地狱之中,那么在我身旁,不就有至少五千万只恶鬼围绕吗? 我把这个想法跟胡春来一说,胡春来摇摇头:“这些光点,肯定不是鬼魂。如果它们是鬼的话,那么按照传说中鬼魂的定义,它们会有思想、有感情、有爱憎,但它们闯入我梦中,只是在我脑中一次又一次地放映它们被杀死前的情景,所以我觉得它们应该是……一段记忆,一段记录了战士临死前血战搏杀的记忆!” 接下来,我和胡春来又聊了一会,各自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略一说,将前因后果弄了个明白。胡春来果然是在羊皮卷轴中发现海盗王陵墓的大概位置,对于这种奇异墓葬形式感到好奇,接着手心发痒便跑到冰岛来掘人家的坟。他同我一样,也没把卷轴上写的,关于女武神那一段话当真,压根把它当成古代维京海盗吹牛皮、发癔症了。没成想,入墓之后遭到半人半兽的怪物袭击,这才晓得有点不大对头。只是既然都已经深入墓内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于是他打开舱室,同我一样也倒霉碰上极光闪耀,被海盗王眸中白光给送到这鬼地方来了。 我们两个臭皮匠商议了半晌,终于梳理出一点头绪来: 在不知多少年前的远古时期,有那么一个无聊的、且有着古怪收藏癖好的“神仙”,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四处收藏战士濒死前的记忆,并创造了这样一个古怪空间,用以储藏存放。如果北欧神话传说真实度比较高的话,那名“神仙”或许还有几名女侍,她们被西洋人称之为女武神,是这项收集工作的具体执行者。 约摸在一千年前,收集工作停止了,这个空间被封闭起来。也许是为了方便在那位“神仙”收藏癖再发时,女武神回到人世继续工作,她们为这座空间留下一道“门”,那道“门”就安放在海盗王哈罗德尸体的双眸中。一旦极光闪耀,极光的特殊光线通过水晶反shè入海盗王眸中时,“门”就会打开,将被白光照shè到的人送往这个奇异空间。而为了阻止旁人误闯入这个空间里,女武神替海盗王修建了隐秘的湖底陵墓,并将那种半人半兽的怪物放置其中,杀死每个闯入陵墓中的人,以保证陵墓的秘密无人知晓。 这个推论是真是假,谁也无法证实,除非是那名神仙亲口告诉我们真实情况,否则事实真相将永远隐藏在历史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我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也对我们目前所处的困境毫无帮助。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一个回到我们原来世界的办法。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胡春来的身体,居然慢慢开始变成红色…… 【终】 = 《谜小说》 第二辑 宝藏 作者:蔡骏 ======================= 最近在家看《迷失》的二到四季,虽然实在是过时了,但还是觉得好看。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戴斯蒙德这个人物,虽然他不是815航班的幸存者,却是许多事情的关键因素。特别是他与潘的爱情,历尽坎坷与艰难,又在孤岛上等待三年,终于鼓起勇气去寻找爱人,结果奇迹般地与潘联系上了,最终有情人重逢于苍茫大海,这是整个灰暗的第四季中,唯一让我感到温暖与幸福的时刻。看过了《迷失》、《越狱》、《超能英雄》这三部美剧,我还是最喜欢《迷失》,无论人们对其后面三季的评价有多糟糕。因为《迷失》中有一种浪漫主义的力量,那种想象力让人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 《迷失》还有一个特点,编剧把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都弄到了一个故事里面。这虽然与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有关,但也显示了美剧编剧的全球化视野。而中国电影里的国外元素则是乏善可陈,几部冯小刚电影里出现的欧美日本外景已是极限,其余的就是一些在海外取景的香港动作片,但仍然仅限于华人圈的文化背景。照理说,小说更容易自由发挥,不必像电影那样受到外景地与演员的限制,作家的想象力完全可以超越国界,跨越各种不同的文化背景。然而,中国作家的想象力也被限制在了国界线内,或者说被限制在了华语的文明圈内,使得我们的小说与电影,全都成为了可怜的井底之蛙! 美国目前最当红的悬疑小说家丹?布朗,除了最新即将出版的《所罗门的钥匙》(据说将以美国本土为历史背景),其余的《达?芬奇密码》、《天使与魔鬼》都是发生在欧洲的故事,其知识背景也是欧洲的宗教历史文化,唯一与美国有关的只剩下了主人公罗伯特?兰登。美国作家的视野开阔是其长久以来的传统,海明威知名的作品《丧钟为谁而鸣》、《太阳照常升起》、《老人与海》、《乞力马扎罗的雪》全都发生在欧洲与拉美,当然这也与海明威常年在海外旅行有关。德国戏剧大师布莱希特从未到过中国,却写过一出名剧《四川好人》。就连卡夫卡也写过《中国长城建造时》。博尔赫斯的代表作《小径分岔的花园》就是一个中国人的自述,行文之间引入了大量中国文化元素。这些大师们笔下的中国,虽然都是想象中的中国,却说明了中外文学题材完全是可以互相运用的。 几年前读井上靖的小说,惊讶于一个几十年前的日本人,如何能把中国历史的题材写得如此之棒。比如《敦煌》、《异域之人》、《狼灾记》的主人公都是中国人,却被井上靖刻画得入木三分;另一位我们很熟悉的日本作家田中芳树,除了最有名的《银河英雄传说》之外,还写过大量中国历史题材的小说,比如花木兰、虞允文等中国历史人物都是他的小说主人公,他还写过一本很厉害的书《中国武将列传》;像田中芳树那样热衷于中国历史的日本作家还有很多,争议颇多的司马辽太郎最著名的作品,也是日本最畅销的历史小说,居然是《刘邦与项羽》。日本人熟悉中国题材,当然也与日本长期受中国文化影响有关。但就连遥远的欧美题材,日本作家也不会放过,田中芳树就写过不少欧洲背景的架空与奇幻小说。他甚至还写过一篇关于美国总统的幻想小说《白色的脸》,写的是一个黑人yīn差阳错地成为了美国总统,不想如今奥巴马上台,竟使这个许多年前的预言成真! 现在回到中国,80年代的先锋派作家们深受拉美文学的影响,那时的作品大多是用拉美化的风格讲中国人的故事。后来中国的作家们又被人为地分成了北京、上海、陕西、山东、湖南等等地域的概念。哪一个地方出生或长大的作家,就把眼光放在自己故乡的土地上,于是就有了王朔的北京、王安忆的上海、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高密、余华的海盐……无论他们的风格如何,题材却都是本土化的,其间还带有作家本人大量的生活经验。 但是,中国作家在把本土化做到极致的同时,却极少有人把目光放到更广阔的中国以外的世界。虽然我们的作家并不熟悉国外的历史与文化背景,但并不代表就不能使用海外的题材。如果我们不能像日本作家写中国历史那样写外国,至少我们可以像丹?布朗那样,写一个以我们呃同胞为主人公,完全在国外的背景中所发生的故事。为什么美国人可以幻想出一个美国的英雄,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或扶助正义或迷惘流浪或英雄救美。君不见《木乃伊归来》第三集,就运用了中国秦始皇陵的元素,再加上李连杰的演出,又一番美国式的世界冒险。而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写这样一个人物呢?为什么只有外国作家笔下的中国,而没有中国作家笔下的外国呢?也许以前有人写过,但实在太少,最多也就是写写留学生的故事,比如老舍的《二马》。 最有可能跳出中国题材井底的是类型小说,比如丹?布朗式的悬疑小说,田中芳树式的历史或架空历史小说。因为类型小说并不受传统的风格与题材的束缚,凡是人类想象力所在的地方,就可以书写传奇的故事。尤其是《谜小说》中的两大类型:知识悬疑与冒险探秘,更适合将舞台放在广阔的世界各地。探险类小说在中国的代表为盗墓题材,中国历史上固然有众多著名陵墓与考古遗址,但放眼全球,这样的神秘龙穴更是不计其数。中国人如果能探秘秦始皇陵,为何就不能深入古埃及的金字塔呢?远到北欧维京人消失了的神殿,近到东洋与那国岛的海底城市,抑或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大陆,乃至另一个半球的印加古国宝藏,都是无穷无尽的资源,为什么我们中国的作者,就不能去大力挖掘一番呢? 许多美国小说中都有类似的情节,一个美国男人来到遥远的他乡,在猎奇式的异域风情中,爱上了一位神秘的当地美女,又同时发现那里的一项yīn谋,或涉及到一段历史上的宝藏,或联系到生死攸关的政治与战争。我们可以说美国人有拯救世界的妄想狂,但这种胸怀天下的气魄,何尝不是美国成为超级大国的原因呢?当有一天丹?布朗笔下的罗伯特?兰登,远赴中国探究某一段密码,又能抱得某位美人归,那才是我们汗颜羞愧的时候呢!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先行一步勇闯天涯,让中国的英雄走向全球,猎尽天下各色红颜,赏遍人间万种宝藏!我曾经构想过写一位中国的英雄,他能够经历各种奇异的事件,来到古代或近代的欧美世界,遇见当时著名的历史人物,并与之成为朋友或敌人。他可以用中国人的古老智慧,破解异国他乡的种种谜团;又能以中国男人的魅力,征服金发碧眼的异族女子。 我在2004年创作的《玛格丽特的秘密》,有一半的场景发生在法国,但主人公是中国人。小说的知识背景取自法国十六世纪中的一段典故,即著名的玛戈王后,大仲马为她写过小说,阿佳尼还主演过取材于她的电影。2006年,我的第十一部长篇小说《旋转门》,故事地点几乎全部都在英国lún敦,取材既有中国传统的道家元素,也有博尔赫斯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更有爱因斯坦的相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论。我把这些题材糅合于一体,又加入了春雨与高玄这两位《地狱的第19层》的男女主角,在lún敦郊外复制了那座神秘的花园。《天机》的故事发生在境外的金三角地带,但那座空无一人的城市却是由中国远征军人的后代建立,而小说中至少有三位人物是外国人,《天机》的结局更是牵涉到了全世界。至于我的新书《人间》,也有一部分的故事发生在美国。 无论本土与海外,都是作家可以选择的题材,我尊重坚持本土题材写作的作家,比如我崇拜的斯蒂芬?金大师,基本上只写美国人发生在美国的故事,而他也执著于自己的缅因州故乡。尽管今日他与丹?布朗相比似乎有些落伍,但两者之间我仍然更喜爱斯蒂芬?金。如今的中国文学要有所突破,必须在立足于本土的基础之上,充分发挥想象力,尤其是类型文学的想象力,开拓无限广阔的海外题材,让中国小说的主人公们,走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不要再做井底之蛙,《谜小说》堪当大任! 中国文学,别做井底之蛙(2)在悬疑的世界里,最吸引你眼球的是什么?最有故事的是什么?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宝藏!2009年上半年,圆明园兽首拍卖风波在全世界引起了热议,甚至一度成为全球范围的焦点话题。在这一辑《谜小说》正式发行之际,我也忍不住与大家一起来聊聊有关于宝藏的话题。 ★ 宝藏 1985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一位古董商造访一座私人别墅时,无意中发现一个挂浴巾的铜牛头,看起来古色古香极富东方特色。接着又在花园的水池边上,发现了铜制的老虎头与马头,都被主人当作了园艺装饰品。敏锐的古董商感觉这些东西很可能是宝贝,却被无知的主人当作了卫浴和园艺品。他立刻以每尊1500美元的价格买下了这三件铜首。几年之后,在纽约和lún敦的拍卖会上,赫然出现了圆明园的铜兽首,当时最高成jiāo价为马首的25万美元,比最初的收购价高了一百多倍! 清朝乾隆年间,圆明园海晏堂喷水池兴建,其精华便是十二生肖铜首,由当时著名的画家意大利人郎士宁主持,法国人蒋友仁设计监修,清朝宫廷工匠制造。这十二个铜兽首,是整个圆明园最珍贵的雕塑,可谓“史上最牛水龙头”,由于乾隆皇帝属马,其中又以马首最为精美绝lún。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兽首铜像流失海外。最近二十年来,圆明园铜兽首再度惊现于世,并成为全球各大拍卖行之新宠。2000年,香港佳士得和苏富比拍卖会上,牛首、猴首和虎首铜像现身,激起中国民众公愤,最终由中国保利集团以七百万到一千多万港币的价格买下。2007年,爱国企业家何鸿以6910万港元购得铜马首。 2009年2月,一则来自法国巴黎的消息再度让国人震惊,佳士得拍卖行将拍卖圆明园鼠首、兔首铜像。中国律师向当地法院申请禁止拍卖,结果却被驳回。在中国政府发布严正声明之后,拍卖却仍然如期举行,并拍出了3149万欧元的天价,买主是一位神秘的中国人。然而,故事在此却变成了一部悬疑小说,拍下铜首的中国商人蔡铭超旋即表示:“我不会付款。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中国人都会站出来,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中国文物流失海外早已不是新闻,每一件遗失的国宝背后,既有民族的耻辱与遗憾,也有许多曲折神秘的故事。尤其是这次一波三折的圆明园兽首拍卖事件,无论是其文物的来源,还是拍卖的过程,到结果出现的意外转折,都让人惊叹这是否像知识悬疑大家丹?布朗的小说呢?无论最终这批兽首的归宿如何,这都是一个极好的小说题材,我们为何不开动自己的想象力,把圆明园十二生肖铜像的故事,写成一部知识悬疑或探险小说呢? 如果这部小说由我来开头,我会先塑造主人公一个二十五岁到三十岁的中国男子,精通中外历史与考古知识,有强烈的爱国心,对日益猖獗的盗墓现象和文物流失海外深恶痛绝。某个机会让他发现了一本清朝人的笔记,记述了火烧圆明园那晚,当英法联军的强盗们抢劫搬运十二生肖铜首之时,竟然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状况……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呢?就由你的想象力来创造吧。也许是当年乾隆皇帝在喷水池内埋藏了机关,或者铜兽首们仅仅是个幌子,其中还有着更重要的秘密?接下来,主人公就循着这条线索,发现了某一件失落的铜兽首的踪迹,这其中又埋藏着无数玄机和密码,这时,海外无良文物商的chā手,令局势变得更为复杂。总之,一路充满了坎坷与危险。 如果你有更好的创意,可以抛开我上面的那段话,甚至不必拘泥于十二生肖铜首,完全可以自由发挥,只要与圆明园有关包括当年流传的神秘往事,隐藏于清帝身上的秘密,流失海外的国宝文物,乃至为了保护圆明园而牺牲的人们,都可以成为你笔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我们热忱期待着你的故事!如果你是一个初入门的读者,有了不错的创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写,也可以把你的创意告诉我们,编辑会手把手指导你写作,直到你讲完这个精彩的故事,成为一名优秀的作者,你也可以在《谜小说》上看到你的作品! 第二辑 宝藏的话题就此打住,更精彩的内容,敬请关注《谜小说》。 本辑精选的“重磅之作”,是我的朋友那多兄的最新作品《清明幻河图》(试阅)。这部充满了那多天才般想象力的作品,最初于2008年末连载于《萌芽》杂志,无独有偶,这部作品中也充满着“宝藏”这个元素。小到古玩玉器,大到国宝级名画《清明上河图》,阅读这部作品,简直就像上了一堂小型的“古玩鉴宝知识入门课”。那多兄将这些知识娓娓道来,令人受益匪浅。此次能够将《清明幻河图》以试阅的形式推出,是源于那多粉丝的呼吁。本作在《萌芽》连载期间,就有读者呼吁:每个月只有一小段看得实在不过瘾,希望能够早日集结出书。我能够深切体会到读者们的心情,也为了?大家更多地领略到这部优秀作品的风采,因此,在征得那多兄的同意后,我们在本辑《谜小说》为《清明幻河图》作了个“小集结”。因为版权另有限制,所以内容不多,但是总算可以让大家小小地过上一把瘾了。 “悬疑馆”栏目中,符超勤兄继续登场,讲述他笔下的著名探险家闻天的故事。在上一篇的《诗魔密码》中,我们看到闻天破解了影响千年的“诗魔密码”,这一回闻天所面对的千古之谜,和名震古今中外的“郑和下西洋”有关,敬请欣赏符超勤作品《谜船》;同台登场的另一篇悬疑佳作,是李古的《杀人显示屏》,这是一篇经典悬疑美剧《X档案》的同人作品,希望你能喜欢。 至于“幻想城”栏目内,则是本人的短篇《夏娃的密码》。幻想是文学创作中相当重要的元素,特别在类型小说领域,更是作者想象力的终极体现。《夏娃的密码》中,我以科幻界著名的“线粒体夏娃”为核心题材,将幻想与悬疑结合,达成最佳的效果这是“幻想城”,也就是这个栏目设立的主旨。《夏娃的密码》对我而言,是首次尝试将科幻与悬疑结合,请大家品评。 “连环局”中悬念连环迭起,本辑继续推进。上辑的《项羽的宝藏》是否吊足了你的味口?不过,不枉大家一个月的辛苦等待,本辑的“鬼影憧憧之卷”中,项羽宝藏的秘密已被揭开……真相非常出人意料,在此我先卖个关子,还是由你亲自翻到后面,去体会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吧。 除了好看的小说,我们还策划了丰富多彩的副刊。有关于经典悬疑美剧《X档案》的“谜影档案”,还有一份为你精心策划的探索宝藏的“另类旅游指南”,相信你会喜欢! 接下来,请随我一同走进《谜小说》的奇诡世界吧! 请记住我们的口号:你来制造谜团,我们揭示真相! 蔡骏 2009年4月 亲爱的读者,当您拿到本辑《谜小说》的时候,是否刚刚过完一个惬意的“小黄金周”?也许您是一位资深的“驴友”,在假期里会踏上旅途,纵览风景名胜。地大物博的中国,美景名胜处处皆是。但是,身为《谜小说》粉丝的您,是否曾想过在旅行的过程中,也过上一把探秘解谜的瘾?为此,编辑部特地为您精心pào制了一份绝对另类、绝对悬疑、绝对探索的“另类旅游指南”。当然,在这份旅游指南里,“制造谜团”的并非你我,而是距我们已有千百年之遥的古人。还等什么,赶快踏上征程吧,随我们一起游历以下的神秘之地,一起探索埋藏千年的宝藏之谜吧。 什么?五一假期太短,您没出门?嗨,不用急,接下来不是还有“十一”黄金周嘛。仔细研究好了,下回找准目标出发! 传说之地 宝藏之谜(1)传说之地 宝藏之谜 文/月下佳人 第1号目的地 地名:成都?青城山 地域:中国西南 省份:四川省 简介:成都,四川省省会城市,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古时为蜀国地,因织锦业发达,享有“锦官城”美誉;青城山,位于成都平原西北部边缘,东距成都68公里。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故名青城山。山中曲径通幽,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 宝藏传说:张献忠藏宝地 成都民间曾经流传过一首民谣:“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说的就是张献忠的藏宝线索。 张献忠,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崇祯17年(公元1644年)攻破成都府,率起义军占领四川全境,建立“大西国”政权。后清兵入关,张献忠兵败退出成都时,把“大西国”的财宝秘藏起来,并留下了石牛和石鼓为线索,以图后事。清顺治3年(公元1646年),张献忠身亡,“大西国”宝藏从此成为历史之谜,代代相传。 宝藏之谜引来了无数人的探索和追寻,也诞生过无数猜测。有说财宝埋在锦江江底的,也有说财宝埋藏在青城山的。抗日战争时期,成都成立过“锦江淘银公司”,在九眼桥下大张旗鼓地挖掘,后来竟真的在河底淘出一只石牛、一只石鼓,证明了民谣传说不假。但继续淘下去,却终未找到宝藏;20世纪90年代初,成都还掀起过寻宝热,甚至有人还拿出了藏宝图,一时间许多人跃跃yù试……直到现在,张献忠的宝藏始终未被发现,然而关于宝藏的传说和存在的例证,却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等待我们去探寻。 据传,在大西国灭亡的前几年,张献忠最为倚重的义子张可旺率兵进驻灌县,搜罗了三百石匠到青城支脉青峰山采石。从此,这三百石匠再也没有出山过,而山中也没有任何石料运出来。这是因为张可旺奉了张献忠密令,以采石为掩护,秘密挖掘山洞或修建地宫,用来藏宝。 之后历史车轮滚滚,明亡清兴。到清道光年间,位于青峰山的普照寺突然大兴土木,把原先早已毁于兵火的占地不过半亩的小庙,扩建成了占地四百亩、殿宇五重的大寺庙。而在此之前,普照寺一直香火冷清、生机艰难。普照寺突然哪来的这么大一笔钱?这又得追本溯源了。 普照寺的开山祖师法号心莲,这位心莲和尚正是当年张献忠的部将。心莲在青峰山中开山立寺,正是为了看护张献忠的宝藏。料不到岁月悠悠,不出数年时间,不仅“大西国”没了,甚至连“大明”也亡了国,心莲万念俱灰,郁郁而终,临死前都没有向后代弟子透露张献忠宝藏的秘密。 到了清道光年间,普照寺的小和尚在山中割草时,无意中掘出一窖金银来,这才有了普照寺的大兴土木。然而,昔年张献忠留下的宝藏又岂止区区一窖金银?宝藏的全部究竟是被普照寺早已找到却秘而不宣,还是继续埋藏在无人知晓的秘密宝库中,这就是我们谁也无法得知的千古之谜了。 第2号目的地 地名:张家界?天门山 地域:中国中南 省份:湖南省 简介:张家界,中国最著名的风景区之一,湖南省旅游的前沿重镇;天门山,距张家界城区仅8公里,古称嵩梁山,又名云梦山、方壶山,是张家界最早载入史册的名山,主峰1518.6米,1992年7月被批准为国家森林公园。 宝藏传说:李自成藏宝地 李自成,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崇祯17年(公元1644年)建国“大顺”,攻破北京城,逼死明崇祯帝,坐上了龙椅。后因强占明将吴三桂爱妾陈圆圆,致使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大顺”政权覆亡,李自成从此不知所踪。 在张家界天门山,千年以来,一直流传着“野拂藏宝”的传说。野拂曾是李自成手下大将,俗家名李过,曾经追随李自成南征北讨,战功显赫。大顺朝被清兵灭后,李自成与李过一同隐居在湖南石门的夹山寺。为避人耳目,李自成剃度为僧,自号“奉天玉和尚”。李自成圆寂以后,李过带领残部一百余人,雇了九艘大木船,逆澧水秘密潜入大庸(今张家界市),悄悄登上了天门山。 要说一百余人也用不了九艘大船啊,那么这九艘大船装载的究竟是什么呢?要知道,当年李自成败退出北京城时,曾将明朝国库中的金银财宝席卷一空啊……其后李自成隐居夹山寺,未曾动用过这些财宝。如今李过带走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呢? 上山之后,李过就在天门山寺出了家,法号“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拂”。但是他的出家并非是“立地成佛”,而是枕戈待旦,时刻准备着伺机而起,恢复中原。随着时间的推移,野拂发现天下大势已随清兵入关而渐定,大顺朝已成了明日黄花,复辟之图不过是一场幻梦,于是忧患成疾,一病不起。眼看着东山再起的计划落空,野拂干脆在临死前,将这些宝藏分散埋藏在了天门山上几个隐?的地点。 数百年来,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不知有多少人进山寻宝,但最终都空手而归。这些财宝究竟被藏在哪里,成了天门山的难解之谜。 第3号目的地 地名:内蒙古?黑水城 地域:中国北部 省份:内蒙古 简介: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东南25公里处。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西夏王朝的军事重镇。 宝藏传说:西夏王朝的历史文化宝藏 关于黑水城,有一个与真实史料相去甚远的传说:早在李元昊于兴庆府建立大夏国几百年前,就有个绰号“黑将军”的党项英雄,在黑水城建立了自己的基业。由于他英武盖世、所向无敌,便逐渐萌发了挥师中原与汉人争霸天下的念头。中原朝廷得到消息后,派遣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前来讨伐黑将军。黑将军英勇有余而谋略不足,经过多次战役后不得已退守黑水城固守。 中原的将军为了破城,命士兵在城外黑河上游筑起土坝,截断城中水源。没过多久,黑水城中储水耗尽,黑将军看到失败已成定局,决定与对手进行最后的决战。战前为防备万一,他把城内所存的八十余车金银珍宝全部倒入一口枯井中。一切处理停当之后,黑将军便率领士兵倾城出战,最终全军覆没、自刎而亡。 中原军队攻陷黑水城后,大肆搜寻而未能找到宝藏,最后将城池破坏殆尽,黑水城从此成为荒凉的废墟。 这个关于黑水城的传说,虽然与史料记载相去甚远,西夏王朝遗留下来的史料上,也从未有过“黑将军”的记载,但是在西夏王朝覆灭数百年后,却引起了一个俄国人的兴趣。时值公元1909年,腐朽落后的清王朝已走到了穷途末路,时任沙皇俄国国家地理学会会员的科兹洛夫上校,以考察野生动物的名义,率领探险队走进了这座荒废已千年的古城。 进城后,科兹洛夫在城内的官衙、民居、寺庙、佛塔遗址到处乱挖乱掘,在城西南的一座佛塔中就挖出了3本西夏文书本和30本西夏文小册子,佛塑、麻布和绢质佛画、钱币、金属碗、fù女饰物、日用器具、佛事用品以及波斯文残卷、伊斯兰教写经和西夏文抄本残卷等物品,一下子装满了10个大箱子。这批文物被火速运往俄京圣彼得堡,科兹洛夫也离开了黑水城。 珍贵文物的出土震惊了圣彼得堡,随后的15年间,科兹洛夫三度进入黑水城,挖掘出更多的有关西夏王朝的历史文物。据说他在第二次来的时候,因为有一些大件文物不便运走,便就近埋在了古城周围的秘密地点。然而第三次来时,他竟未能找到自己15年前藏匿的文物! 黑水城的传说虽然是虚构的,但历史上的黑水城曾是西夏十二监军司之一的黑山威福军司治所,西夏是防卫吐蕃和回鹘的西北军事重镇,又是河西走廊通往漠北的jiāo通枢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到西夏鼎盛时期时,黑水城逐渐变成一座经济、文化都较为发达的繁荣城市。当时的黑水城内,官署、民居、店铺、驿站、佛教寺院以及印制佛经、制作工具的各种作坊布满了城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西夏灭亡,元朝建立后,黑水城依然沿用,而且受到元朝统治者的重视和经营。直到公元1372年,明朝西征大将冯胜征讨元朝残兵至此,致使河流改道、水源断绝,令黑水城变成一座废城。 正因为黑水城曾经辉煌的历史地位,才遗留下了如此多堪称无价之宝的历史文物。然而,晚清政府无能,任由考古强盗挖掘,令这些历史文物流失域外,这是何等地令人痛心! 不过,当年连科兹洛夫埋葬后自己都找不到的大件文物,至今仍下落不明。这些文物极有可能还在中国境内,但是这些文物究竟有多少,到底埋藏在什么地方,还是个巨大的谜团! 传说之地 宝藏之谜(2)第4号目的地 地名:台山?上川岛 地域:中国南部 省份:广东省 简介:位于广东省台山市西南部,屹立于南海之中,东邻港、澳地区及珠海经济特区,距香港、澳门分别为87海里和58海里。上川岛岛屿面积为157平方公里,拥有十二处总长达三十多公里的优质海滨沙滩,为度假旅游的上上之选。 宝藏传说:海盗王张保仔宝藏 张保仔,清嘉庆年间著名海盗,活跃于珠江出海口和香港大屿山一带,专劫官船和洋船,被民间誉为“侠盗”。后张保仔被清廷“招安”,沦为腐败清廷的鹰犬,为清廷歼灭了数股民间反抗势力。后因结怨太多,晚节不保,郁郁而终。 张保仔早期称霸珠江三角洲时,曾经一次击沉葡萄牙海军18首军船。由于张保仔处事有度、有道,因而深受众人拥戴,队伍迅速发展壮大,最盛时,拥有大船800多艘、小船1000多艘,聚众达10万人。他以香港为根据地,开荒生产,标榜自己为“第二郑成功”。还常与海外华侨往来,使当时荒凉的香港岛兴旺起来,居民达20多万。 由于海盗生活漂泊不定,所以张保仔就把他掠夺来的财宝分藏在他足迹所至的各处地方。至今香港岛上,还有多处“张保仔藏宝洞”,但这些已经被开发出来的藏宝洞中,自然是不会再有宝藏的了。最出名的张保仔藏宝地,当属广东台山上川岛了。 外地人第一次来到上川岛,多半会被当地人问:你是不是来寻宝的?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然而,近百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有所收获。纵使如此,关于上川岛张保仔宝藏的传说,却越传越开,引得游人络绎不绝。 在上川岛沙栏心村公路旁边的山上,有一块叫做“榄仔”的石头,处在一群乱石中,形似橄榄,表面光滑如镜。在山的对面,有一块灰白色的石头淹没于绿草中,石上有一道天然裂痕,像极了嫦娥清秀的蚕眉,所以叫做“蛾眉”石。这两块石头神秘奇特的地方不是石的形状,而是“榄仔”石旁的一首诗:“榄仔对蛾眉,十万九千四,月挂竹竿尾,两影相jiāo地”。据说这就是一首藏宝秘诀诗,意味着“榄仔”石和“蛾眉”石之间埋有十万九千四百两金银,而挖掘这些财宝的办法就是:晚上竖起两根竹竿,月亮升到竿顶,从两竿影子相jiāo之处就可以找到宝藏。在不远处的田间,有一块光滑的巨石,上面长满了仙人掌,石上有一个直径约4厘米的石洞。据说,这就是其中一个chā竹竿的地方;但是另一个洞在哪里?该chā多长的竹竿?两竿间的距离该是多少?这些却没有人知道。 在上川岛上,还流传着无数与“榄仔对蛾眉”类似的藏宝诗句。能破解的,据说早就被人找到了宝藏;无法破解的,至今也无人知晓。传说,在上川岛以及附近岛屿的藏宝窟有几十处,由于藏宝窟数量很多,民间也就流传着各种神秘的秘笈簿,几乎所有岛民都珍藏着一本,亦真亦假,无法考证。 第5号目的地 地名:台湾各地 地域:中国东南 省份:台湾省 简介:位于中国东南海面,面积3.6万平方公里,包括台湾岛、澎湖列岛、绿岛、钓鱼岛、兰屿、彭佳屿、赤尾屿。台湾素有“宝岛”之称,自然资源丰富,风景秀丽。 宝藏传说:日据时代宝藏 自古以来,台湾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公元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后,清政府落败,将台湾割让给日本,直到1945年二战结束,日本战败,台湾才结束了半个世纪的日据历史。 自日本从台湾撤出后,台湾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令人心动的说法:日军在过去的50年间,把从各地搜刮来的价值近8亿新台币(约合人民币2亿元)的黄金珍宝,分藏在台湾、基隆等45处地方。台中县的山区,就是台湾的第一“淘宝”胜地。许多民众都闻风而去挖宝,最热烈的时候,每天有不下300人扎营住在山上。 在台中县的山区,主要埋藏着日军所留下的黄金,到现在为止,都能在山上随处可见当年日军开凿的洞口,还有破损的老旧管线,以及用来铺坑道的铁轨……这一切都在证明着,日据时期日军在此有过频繁的活动。早在五六十年前,就有大批的“淘宝”客前来“发财”。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人挖到过财宝,却有不少人因失足跌落坑洞而不幸送了命,这股淘金之风才慢慢平息下来。 无独有偶,2005年,台北市中华路上,随着老旧建筑的拆除,西本愿寺的遗迹竟慢慢浮现了。这座典型的日本寺庙全名“日本西本愿寺”,始建于日据时代的公元1904年,规模宏大。而关于西本愿寺的宝藏传说,也流传了多年。老一辈的当地居民曾听说过,西本愿寺地窖藏有大量的黄金,并且以骨灰镇压,以防被盗。随着西本愿寺遗迹的开掘,众多寻宝者yù申请挖宝,但因为西本愿寺遗迹属于历史古迹,受到重点保护,所以众人的挖宝之梦再次破灭。 然而,不管是台中山区宝藏还是西本愿寺宝藏,仅仅只是日据时代留下的宝藏之冰山一角。此外在基隆市,还有8个热门的传说藏宝之地,而南投县的姑姑山,亦传说埋藏有300吨黄金……这些宝藏究竟深藏何处,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这恐怕是谁也说不清的未解之谜吧。 传说中的宝藏之地当然不仅只有以上五处,中国有着五千年的历史,在这悠久的历史文明中孕育而成的宝藏传说之地可谓不计其数,这些被埋葬了几千年的谜团,都有待于后人的探索和发掘。也许,对于有志于创作“谜小说”的您,这一份“另类旅游指南”,还能给您带来一些素材、一些思索以及一些设想。那么,就请您加油吧!记住《谜小说》的口号 你来制造谜团,我们揭示真相! 清明幻河图(1)在悬疑的世界里,谁都无法忽视那多的存在。这个与蔡骏双峰并峙的悬疑名家,带给我们与蔡骏截然不同的惊悚悬疑体验。《那多灵异手记》系列中,超凡脱俗的想象力与层出不穷的悬念设置,是否曾令你不忍释卷?《百年诅咒》故事背后蕴含的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与想象,是否令你拍案叫绝? 二零零八年九月,那多的想象力再次bào发,承载着全新构架、全新故事的《清明幻河图》横空出世。这是一个有关巫术的幻想故事,同时又有着鲜明的那多式悬疑烙印。当幻想与悬疑结合时,会产生怎样的惊奇效果?这就是《谜小说》“幻想城”栏目设立的初衷,如今,那多用这部《清明幻河图》给了我们一个他的回答。 《清明幻河图》的另一个长处,就是贯穿于全文的丰富的古玩鉴赏知识。那多在讲述故事的同时,又给读者上了一堂古玩鉴赏的入门课。蕴知识于悬疑,这岂不正是我们所提倡的“知识悬疑”的要旨? 所以,我们在本辑隆重推出那多的这部最新作品《清明幻河图》。因为该作品正在《萌芽》杂志连载,所以我们只能摘选已连载的部分集结,以作试阅。 清明幻河图 男人穿着笔挺的保安制服,松松垮垮地站在小楼门口,一张脸蔫蔫的。他的眼眶青中带紫,紫中透黑,不时地用手揉着,似乎在做活血化淤的中医穴位按摩,嘴里小声地嘟嘟囔囔。 这是夏秋之jiāo,比起往年稍凉爽些。但这样的一个下午,对大多数人来说依然和往日一样普通。 少年从门口进来的时候,青黑眼保安的目光尾随他直到进电梯。通常只有刚刚长成的水嫩少女,才能得到大叔的这份待遇。 少年的个头不高,身子单薄,脸庞清秀得有点稚嫩,略抿着嘴唇的神色会让许多欧巴桑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保安大叔对长大的正太并没有特殊的兴趣,他只是奇怪,这样年纪的少年,这会儿不正应该留着短发、穿着校服在学校里上课吗? 裘泽对别人诧异的目光十分敏感,他想自己应该试着习惯,但每次还是浑身不自在,脸皮也会迅速地烫起来。他的长发并不披散开,而是用弹绳松松扎着,垂在青色缎服的后襟上。 所谓青色缎服是一件jiāo领广袖的上装,可以明显看出汉服和澜服的痕迹。但除了袖口仍偏宽大外,其他部位都裁剪修身。也并不是及地的长袍式,过腰一尺多,腰里系一根粗犷的拧麻花草绳,不减飘逸。 这仿佛是大设计师的手笔,上身的效果无可置疑,呃……你看,色保安大叔的目光不就被吸引了吗。 裘泽闪躲着大叔的目光进了电梯,门缓缓关上,却被一只纤巧的手挡了一挡,又打开了。 皮衣皮裤皮靴,火红的头发,xìng感的双唇,手里拿着一根皮鞭。 裘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发现那是自己的错觉。这位火辣女郎只是穿着麂皮衬衫和牛仔热裤,披肩的卷曲长发是红色没错,手里拿的只是个LV包包而已。为什么恍惚间会有那样的错觉,是气质吗?瞥了一眼她的容貌对美女裘泽总是不太敢正视看上去有点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但这份气质……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紧随着又进来一大票人,裘泽向后退,直退到后背紧贴着内壁。电梯门再一次关起,显得有点艰难。 裘泽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轻而悠长。狭小的电梯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空气立刻变得混浊起来。 “唔。”站在裘泽旁边的火辣女郎用鼻腔挤出一声,皱起眉,嫌恶地看向裘泽。 然后所有人都皱着眉向他看来。 裘泽的脸立刻红了。 “不……不是我。”他辩白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叮。三楼到了,所有人抢着离开电梯。 裘泽最后一个走出电梯,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冤屈都有机会洗清的。他觉得今天的兆头不太好,或许别逃课乖乖去上学比较好。 右边走廊前摆了一件四羊方尊,当然是仿的,绿锈却做得相当到位。尊身上向四方探出的四个羊头,暗示了它为何被摆在这里。在上海方言里“旺”字就读“羊”,现在人们对谐音的敏感到了个很高的程度,在裘泽看来,这寓示着内心力量的不断虚弱。 皮鞭女在经过方尊的时候,屈指在尊颈的兽面纹上弹了一下。青铜尊铮然低响,直到裘泽走过时还沉鸣未止,看来这件铜尊做得相当扎实。可是再扎实也是仿制品,裘泽觉得有些好笑,放这方尊的人只想着生意兴隆要旺四方,却忘了这可是拍卖场的入口,放个假货…… “梆!”一声zhà响从走廊里传来,随即是嗡然回响。 一个小男孩风一样从走廊里跑出来,呼地掠过裘泽身边,狠狠抽了抽鼻涕,嘴里“梆梆”叫着跑下楼梯。 很有破坏力的口技。 裘泽按了按耳朵,略有些耳鸣。 走廊两侧用大块的汉画像石拼接,这可是真货。汉画像石现在应该算是古董里最不值钱的,徐州到处?是,恐怕收购的价钱还不一定比运到上海的路费高。用汉画像石装饰这条通向拍卖厅的走道,果然很别致。刚才裘泽觉得好笑,而现在是苦笑。徐州附近的郊野已经被洛阳铲打得像蜂窝煤,这东西都是盗墓人从墓里起出来的。汉代墓葬,习惯在走道和墓室四周的大石板上做雕刻,让死者不孤单。也不知当初是哪个只顾装饰不懂古董的家伙,活生生把这里搞成了条墓道。 裘泽伸手轻抚一块汉画像石,指腹沿着一匹奔马的刻痕移动。慢慢地,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指尖和石头的接触面慢慢流入心中。这是两千多年时光累积而成的印痕,虽然这块石板从刻成到出土至今没有离奇曲折的经历,但只凭这悠长时间的累积,就足够让裘泽感觉到一些不同了。 裘泽忙不迭松开手,那股在胸臆间滚动的厚重随之消散。这是他的一个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或许这个少年的秘密更特别。 他庆幸自己缩手得快,因为在那匹马的嘴边,悬dàng着一坨青黄色的黏稠物,是好新鲜的鼻涕。 拍卖大厅就在走道的那一端,门口有免费领取的拍品介绍单,铜版纸印刷得十分精美。裘泽准备上去拿一份,他并没有看过预展,今天会来这里,是因为一个特别到有点荒诞的原因。 快走到门前时,裘泽放缓了脚步。他意外地发现,身边居然有个人在写生。 对着汉画像石写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合体的休闲装束,都是顶级品牌,可惜,全是仿冒品。用行话说,这些假货都是“超A货”,做工道地,价格不见得比国内的普通品牌便宜,但却没能瞒过裘泽的眼睛。毕竟能设计制作出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人,看衣服的眼光又怎能不dú辣。 可是穿着这身假名牌的人,神情风度却仿佛一个真正的贵族。他的面容俊朗又带着些懒散,正从容地对着一块画像石写生。他用的是一支钢笔,画在……自己摊开的左掌上。 他只画了很短的片刻,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有些奇怪的举动。就在裘泽注目的时候,他已经收起笔蜷起左掌,裘泽不知道他摹下的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贵公子走到拍品介绍的领取处,蜷起的左掌悄悄张开,轻轻印在一个人的后背。 那个中年人穿了件白色的长袖棉T恤,回头察看,附近有好些人,也不知是哪个碰了他。贵公子连一丝促狭的笑容都没有露出,从中年人身侧挤过去取了本介绍册子,往一边的厕所走去。大概是去洗手了吧。 中年人的后背多了幅执戈武士图,效果不错,好像原本就印在那里似的。 裘泽瞪大了眼睛,抿起了嘴,忍住不要笑出来。 “小宝!”一个刚从女厕所里急匆匆出来的少fù喊。 “是那个爱喊叫的小男孩吗?”贵公子拍了拍她,“往那边跑了。” 少fù从裘泽身边小跑而过,裘泽看了看她的肩膀,嗯,二次拓印的结果是个不太清晰的武士轮廓,还算容易洗。 拿了本介绍册,进门取了拍卖号牌,裘泽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打开册子翻看今天的拍品。 这是个小型拍卖会,拍品不多,只有二三十件,全是金石书画。粗粗翻看,都有一定的价值,其中更是有几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是光靠图片,有许多东西是看不出来的。拍卖方总保证说自己的拍品全都是真的,可实际上特别是这种小型拍卖会更是要靠自己的眼力。 裘泽的手指在自己的耳轮上滑动着。他的耳轮和别人不太一样,差不多是螺旋的,可以顺着从最外圈转到最里面的耳孔。每当他出神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托着腮,竖起手指在自己奇怪的耳轮上滑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应该是那个夜晚之后吧,因为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就全变了。 一页一页往后翻拍品介绍,拍卖会还有几分钟就该开始了,这些精美的图片足够打发掉现在的空余时间。 一方苏宣的“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让裘泽多看了一会儿,苏宣是明朝的篆刻大家,此印布局严正,气势雄强。上面的八字印文出自《诗经》中“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裘泽估计这是苏宣博览秦汉玺印后的真实感触。相比之下,另一方汉朝的龟钮“偏将军印”,虽然拍价肯定会大大超过“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但那是因为它是用纯金打造,比起艺术价值,就大大逊色了。当然,这样的判断是建立在两者都是真货的基础上。 翻到最后一页,通常在这样的位置,会放上整个拍卖会中价值数一数二的珍品作为压轴。 这是一幅长二米零七的卷轴,上面一派市井繁华景象。下面的拍品介绍上写着“宋金浅设色作品,作者不详”。写着“宋金”,说明绘画年代只能判断个大概,而后面又写了作者不详,这样一幅画能放在压轴的位置,只因后面加的那句话。 “疑为北宋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被截去的后半部分。” 看到这里,裘泽轻抚耳轮的小动作都不禁停了下来。 假的吧,应该是假的吧。《清明上河图》真的有被截去的后半部分,还出现在这种小拍卖会上?裘泽心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死死盯在图片上,好似要通过这精美的彩印来看出画的真假。 “那我们的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裘泽听见台上一个声音说。 “对不起,借过。”旁边一个人对他打招呼。裘泽身边有一个位置空着,看来是主人来了。 裘泽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同时抬头看了眼。竟然是那个恶作剧的年轻人。等他坐好,裘泽悄悄把屁股挪远了一点点,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虽然刚才看他的把戏很有趣,但要是一不小心回家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有那么个玩意…… 主持人继续在作着开场白:“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俞绛老师来为拍品作简单的鉴定和介绍。熟悉古玩收藏的朋友对俞小姐肯定不会陌生,俞小姐在这方面的权威xìng……” 裘泽听到俞绛的名字,注意力立刻就从身边转移到了台上。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位皮鞭女这么眼熟了,现在应主持人之介绍而从第一排站起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的人,可不就是她嘛。嘴角一动一动的,似乎还在嚼着口香糖。 俞绛的名字,正如主持人所说,就算是一般的古玩爱好者多半都有耳闻,更不用说裘泽这个在古玩收藏研究方面已经登堂入室的人了。他对俞绛的了解,可比主持人介绍的丰富得多。这几年,她可以说是在业界传闻最多的人之一了,本来人长得漂亮就引人注目,而以俞绛的xìng格脾气,更不是个省事的人。小道上的八卦传得一箩筐,哪些真哪些假,就不是裘泽分得清的了。 清明幻河图(2)主持人的开场白说完了,正式的拍卖程序就此开始。后台捧出的锦盒里放着当下要拍卖的古董,先由俞绛做鉴定和简短介绍。有了俞绛的声誉保证,就不会再有人怀疑拍品的真假了。也不知这家小拍卖行有怎样的门路,竟然能请动俞绛做这样有自跌身份之嫌的事情。 第一件拍品是幅顾若波的扇面,这是清末吴门画派的一流画家,到今天却并不算十分出名,起拍价定在八千元。 拍卖师打开锦盒,展示扇面,然后请俞绛上台。 俞绛走到台上,依然是轻轻松松的样子,毕竟这对她来说绝对算是小场合。她连口香糖都没处理掉,还在一下一下地嚼着。接过话筒,嘴角又连忙动了两下。 “嘎嘣,喀拉喀啦”。奇怪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让台下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声音,她嚼的可不是口香糖啊。裘泽心想。 俞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咳嗽一声,恍若无事地开始鉴定。如果是裘泽的话,大概脸皮红窘得可以扯下来斗牛了吧。从这点上说,裘泽很佩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要是能和她中和一下,自己的xìng格就会好很多吧。 扇面的正反都看了,俞绛只说了两个字“真迹”,然后似乎就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 拍卖师连使眼色要她再多说几句,俞绛撇撇嘴,又说:“这是水墨纸本,一处松树墨迹些许模糊,第三节扇骨处曾轻微撕损,已做粘补处理。” 拍卖师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俞绛看了他一眼,说:“总的来说还算保存完好,绘画水平也体现了顾若波的水准,这个价钱起拍还行。” “哈……哈,谢谢俞老师的鉴定。”拍卖师的笑声有些言不由衷,他这回总算绝了让俞绛再多说几句的心思,连忙开始正常的拍卖程序。 结果这幅扇面以一万二千元成jiāo。很公道的价钱,裘泽认为。 接下来每件拍品俞绛也都是一样的短短几句鉴定和点评,倒是没有一件被验出是赝品,看来拍卖行方面也是有点底气的。裘泽觉得不错的那方苏宣的印拍出了四万三千元的高价,而纯金的“偏将军印”更是以六万八被拍走。 裘泽的心思却没都放在逐渐火热的拍卖场上,他至少分了一半的精力,注意坐在身边的奇怪家伙。就是那个先前往人后背上下了黑手的贵公子。 他正在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摊开了左手,用钢笔在上面写字。写完一行,翻掌“啪”地印在拿出的一张白纸上。然后再写一行字,如此反复。 手掌就这点大,写了几行,也就写满了。所以他只好写在手背上,一行又一行。 “这是做什么用的?”坐在他另一侧的人细声细气地问。在这之前,他已经用“嗯”“啊”“哦”等许多象声字表达过关注了。 这人长了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很阳刚。他用脸凑近贵公子,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 “无聊,随便练练字。”贵公子脸抽了抽,说。 “字真漂亮。”国字脸抑扬顿挫地称赞,身体又靠近了些。 贵公子的坐姿一点点往裘泽这里倾斜,这让裘泽得以看清楚那些印在纸上的字迹。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地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 裘泽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看见这段文字就觉得熟悉。在心里过了两遍,忽然省起,临安牛家村,这不是金庸最脍炙人口的小说《shè雕英雄传》中的场景吗?这似乎正是《shè雕英雄传》的开头。 随后裘泽又意识到,他能毫无困难地看清楚纸上的这些字,因为这些字是正的。如果正常在手上写字,再印到纸上,显出的字必然是逆反颠倒的。也就是说,旁边这位写在掌心的字是反的,所以印出来才会是正的。看他写得这么快,只有专门练过才能做到。他练这干什么? 手背能写字的地方不会比手心更大,所以很快,左手手背也写满了。 贵公子脸上神色有点焦躁,他把笔jiāo到左手,竟开始用左手写字写在右手掌心上。 “哈,你左手也能写字。”国字脸似乎对台上的拍卖毫不关心了。 他左手写字的速度比右手慢不到哪里,纸上的字迹越印越多。 “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裘泽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shè雕英雄传》他看过,四厚本上百万字,他是想做另类的手抄本吗。总觉得他脑子有问题的可能xìng更大些。想到这里,裘泽悄悄把椅子朝一边挪了挪,万一他把纸上都印满了,顺手印到自己衣服上怎么办,他可是有前科的。 这样盯着身边不敢放松,对于台上拍卖的情况,他当然无暇顾及了。 等到右手手背也写满了一半,他终于长出一口气,停?下来,把纸折好,连同垫在纸下的一本书,都放回了包里。那本书正是《shè雕英雄传》。 仿佛经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苦的考验,连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随手抹了一把,看得裘泽连忙把头别过去,免得让他瞧见自己的笑容。 他先前在右手背上写了三行字,所以现在额头上多了三道黑线。好在这是三道横线,否则别人会以为他在COSPLAY某个漫画人物。 裘泽摸了摸耳朵,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拍卖会上。 此时大部分拍品已经拍出,只剩了最后两三件。本已经很火bào的拍卖气氛在这段时间却压抑了起来,看来对于最后一件拍品,大家的期望值都很高。这直接导致排在那幅画之前的几件东西成jiāo价都不高,对此拍卖行显然并不担心,这意味着最后bào发的能量会更巨大。 即便鉴定下来与《清明上河图》无关,这样一幅画技精湛的宋金时期古画,价值也将是惊人的。 装着古画的锦盒已经被捧到了台上。在展开画卷之前,拍卖方特别允许5位有意拍此画的买家上台,在俞绛鉴定讲解的同时近距离观赏此画。而全场也就只有这一件拍品没有定出起拍价,全等俞绛看完之后,由她亲口来定。 想到或许这幅画就是这次来拍卖会的关键,裘泽犹犹豫豫地举了一小半手。他确实也对这幅画有强烈的兴趣,《清明上河图》,那可是被历代宫廷收藏,誉为神品的奇珍啊。如果是真品,或许他真会尝试拍下来呢。 大厅里倒有一小半人都举手示意要上台看画,尽管他们在预展时已经看过了,可还是渴望在专家讲解的时候能依着画来对应。怯怯举起手的裘泽很幸运地被主持人点到了。 裘泽站起来,从一侧的通道走上台。在大庭广众的时刻他就是无法做到从容不迫,所以只好把一切忐忑不安的情绪都收拢到内心。过度的收敛反而让他在许多时候显得冷漠,实际上这正是大多数人对他的看法。内向的人总是无法jiāo到太多朋友。 俞绛显然还记得这个在电梯里紧挨着她的少年,朝他笑了笑。这个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是个奇妙的触媒,让裘泽从面无表情的凝固状态一下子转换成了不知所措的窘迫模样。电梯里就是因为她的示意才把那一个臭屁硬生生冤在了裘泽的头上,现在的笑容让他又一次尴尬起来。 好在古画已经从锦盒中取出,铺在案上慢慢展开了。 这是什么东西?裘泽的脑海中一下子冒出许多的问号。他抬起头看了眼拍卖师,拍卖师当然也是有些眼力的,此时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而俞绛更是哧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一声耻笑。 就连其他四位上台的买家,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实在是太显而易见的假货了,这家拍卖行的鉴定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这样低劣的仿作都辨不出来。 “假的。”俞绛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照顾主人家的颜面,她那个上海博物馆特聘研究员的身份就是这样才变成过去式的。几个月前上海一位很有名气的老收藏家要捐一大批藏品给上博,俞绛去接收,参观他家的私人收藏库时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十几件赝品,让老先生又气又窘,最后这批藏品没了上博的份,统统捐给了辽博。上博气得跳脚,再也不肯养俞绛这尊大神了。 清明幻河图(3)所以现在,俞绛自然也是秉着她一贯的风格,铁口直断地说:“假的,当代仿品。你们怎么回事,这样明显的仿品,拿来做压轴?谁收的东西?谁做的鉴定?如果……”俞绛拉长了音说:“如果人的智商过七十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可惜。”她煞有介事地摊了摊手,表示遗憾。 拍卖师的脸色在青白两色间来回转换,只知道抹汗。 “这东西,卖个千儿八百的不错了。”俞绛最后说了句。 这算她定的起拍价吗? 裘泽转身下台,另外四个也刚醒过来似的,跟着他都下去了。 压轴大戏砸了。 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这家拍卖行的鉴定师别说另谋高就了,传出去沦为笑柄,恐怕就不用再吃这行饭的了。 “最后一件拍品,我们现在开始拍卖。”拍卖师哭丧着脸说,“起拍价一千,哦不,八百元,起拍价八百元。”他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样一件明显的赝品怎么会到现在才被发现,只想快快了结,这东西在台上多呆一分钟就多出一分钟的丑。 老实说现在买一幅印刷的装饰画加上画框,都得几百元,这好歹是人画的,还有两米来长呢。但经过了刚才这一出,谁愿意出价买幅假画?就算不贵,也拉不下这张脸。看来流拍是一定的了。 果然,拍卖师叫了两次都没人应,他也没兴趣说些蛊惑之词,就准备宣布流拍。 “那么这幅……”他忽地停下,眼睛望向裘泽,神情颇为意外,“呃,这位先生出价八百元。” 裘泽当然没有举牌子,他往身边瞄了眼,是旁边的“三道横线”。当然,那三道线已经在国字脸的好心提醒下擦去了。 这一瞬间他吸引了拍卖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咳,买回去厕所里挂挂。”“三道横线”很想继续表现若无其事的风度,但几十道jiāo织在他身上的或惊讶或不屑或嘲弄的目光,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只好耸了耸肩作出自己的解释。 当然没人会和他抢这幅准备挂在厕所里的画。 裘泽准备起身离开了,今天白来一场,没有任何能让他有惊喜的收获。 “现在开始今天拍卖的第二阶段。”拍卖师的话让他一愣,然后再次翻开手边的拍品介绍书。 果然,在最后一页上,还有一行“民间藏品打包拍卖”的字样。没有任何的实物图片,所以刚才翻的时候漏过了。 旁边的“三道横线”站起来,他并不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拍卖,去另一边的房间付钱取画了。 裘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异样的感觉迟迟不能消去。刚才他看得很清楚,“三道横线”和自己一样,从拍卖会开始就没有举过牌,专心致志地折腾《shè雕英雄传》。现在拍了件赝品后匆匆离去,难道他就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莫非这画另有奥秘? 但联想到他一系列不正常的行为,脑子有病或许才是正解吧。 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裘泽摇了摇头,把古怪的念头驱离脑海。他急着离开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 裘泽往旁边看了一眼,国字脸正把目光遗憾地从三道横线的背影上收回来,冲裘泽非常友好地笑了笑。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空位,裘泽还是立刻把位置朝更远的方向移了一点。有时候需要及时表明立场。 台上,主持人正对所谓即将开始的“打包拍卖”进行一番解释。 十个封好的纸箱被抬到了台上,从一到十编了号。 早年的集邮爱好者更熟悉类似的形式,邮政局里把值得收藏的邮票和大路货混在一起封进一个个白色小纸袋里,以统一的价钱卖出来。买这样一堆邮票,运气成了最关键的东西。 运气好的人永远只有少数,可大家往往都觉得自己会有好运气。所以裘泽觉得这个拍卖行的点子很妙,虽然他们刚刚搞砸了一个原本也算不错的点子。 箱子里装的都是拍卖行从各处收来的民间藏品。说是“藏品”其实不太确实,只不过是些居民家里的老玩意。老宅里传下的东西,年代基本上是够了,但并不是所有够年代的东西都值钱。 由于这批东西量大,种类又多,一一鉴别出来难度较高。鉴定师大多只专精一门或几门,像俞绛这样的怪胎是很少的。这年头人人都想捡漏,打包拍卖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 拍卖师作了保证,每一箱里的东西,不会全都是一文不值的杂物。他们的鉴定师粗略看过一遍,分箱的时候尽量做了平均化处理。说到己方那名刚出过洋相的鉴定师,拍卖师的舌头不小心打了个结。 十个纸箱刚抬出来的时候,裘泽就觉得后颈上有了动静,他想了想,把手伸进了后领。 这个动作稍嫌不雅,坐在后面的人以为裘泽在抓痒,随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裘泽从自己的后领里抓了只乌龟出来。 裘泽的后颈本就“肿”了一块,但因为长发的遮挡所以并不明显。 是变戏法吗,后座的人张大了嘴。同时他觉得这只乌龟似乎有些不对劲?头部过大了一点。裘泽的动作很快,他没机会看得更清楚,可他又听见了一声猫叫。轻轻柔柔,撒娇似的一声“喵”。他努力地打量裘泽的后颈,难道那里还藏着一只猫吗? 裘泽怀里的这只小玩意儿叫煤球。煤球显然不是乌龟,但也很难说它是只猫。 两年前他捡回了这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黑猫,那时煤球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张开,眯着眼睛到处拱来拱去。有一天早上,裘泽发现煤球不见了,他翻箱倒柜找了很久,忽然之间,nǎinǎi留下的那块壳底用尼龙绳串连在一起的龟甲歪歪扭扭地动了起来。 从那天之后,煤球就爱上了龟甲,再不肯钻出来。如果裘泽恶作剧地把尼龙绳解开,让龟壳和腹甲一分两半,煤球就像被抢了心爱宝贝一样吵个不休,绝食以抗。奇妙的是,龟甲仿佛把小猫正常的生长都限制住了。两年的时间足以让煤球成长到生下一窝小煤球,可现在,它仅仅比刚进龟甲时大了一圈。那副现在改用弹力绳相连的龟甲对它来说大小正合适。 所以,煤球是一只穿着龟壳的小猫。最精彩的把戏是翻过身来把自己转成个陀螺;它最爱做的事情是装乌龟吓老鼠,以及吊在裘泽的后脖子上睡觉。为了不让自己的衣服被扯坏,裘泽只好在特定的部位多缝了一块布料供它伸爪子。 如果不是这只爱作怪的猫,裘泽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 乌龟壳被裘泽用手按在腿上,小猫四个ròu爪子不停地划拉着,挠得他有些痒。裘泽屈指在龟壳上“咚”地弹了一下,让煤球安分一点。 拍卖师已经从刚才的事故中恢复过来,把面前的一溜纸箱说成了拥有无限可能的宝箱,把大家的胃口高高吊了起来,连裘泽都不例外。 每个纸箱的起拍价是一千元,据说这是因为第一次举行此类拍卖会,所以底价格外优待。此外第一个拍下箱子的人,可以当场开箱,由俞绛对箱中的物品做一一的鉴识。 第一次竞价并不激烈,虽然大家都有些兴趣,但箱子里到底有什么毕竟谁都没谱,所以价钱到一千三百元的时候就落槌了。大家都等着看开箱出来的结果,这会直接成为下面九个箱子价格的风向标。 十个箱子可以任选,拍下第一个箱子的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他选了六号箱。 工作人员用刀划开六号箱的封箱带,把里面装着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长桌上。 “咚”,裘泽又弹了记煤球。他现在也好奇地盯着长桌上的东西,没工夫逗小猫玩。 箱子里的东西大大小小有数十件,杯碗壶碟扇面对联有十多个种类。 俞绛拿起一把金属茶壶,看上去像是锡做的。众人正等着她开口解说,没想到她一甩手,把这把茶壶扔回纸箱里。 然后她又拿起一件粉彩小瓷碟,看了一眼,扔飞碟似的也丢进纸箱,和锡壶撞在一起,发出“当啷啷”一连串的声响。 她手脚不停,一件件把桌上的东西扔回纸箱,“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还夹砸着瓷器的破碎声。买主的眉梢随着声音跳动,连其他人都觉得有点心惊ròu跳,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就不用说了。 等到俞绛终于停手的时候,桌上宽裕多了,就只剩下五件东西。 俞绛朝旁边站的工作人员招招手。 那名小伙子不明所以地走过来。 “你拿着这个。”俞绛指着一件黄黑色似是铜制的容器。 小伙子依言把它捧起来,格外地小心翼翼,他感觉这应该是件值得珍藏的宝贝。连金丝眼镜买主的眉头都稍稍舒展了一点。 “丢进去。”俞绛一指纸箱。 “啥?”工作人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如果……”俞绛用手指了指他:“如果你的鼻子能赶上猪的一半就不会把脸凑得这么近。扔了,这是个夜壶。” “啊呀。”工作人员甩手把铜夜壶狠狠扔进纸箱,跑下台去洗手了。 于是桌上还剩了四件东西。金丝眼镜连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这四件东西,分别是一个小瓷碗,两个核桃,一块木疙瘩。第一样还好些,后三样实在是不起眼。 俞绛拿起小瓷碗,五根手指托着底,展示给台下看。碗上一名妙龄女子坐在一株桃树旁,红色的桃花正盛放。人面桃花,让人生出许多联想。 “粉彩桃花美女纹酒盅,民国时期品。”俞绛说,“作画人凌云,以人物瓷画见长,擅画桃花美女。但他的作品一般,市面上比较多见。所以这件东西也很普通。如果是一对,大概……” 她想了想,说了个数字出来:“大概两百元左右吧。” 一对才两百元,那只有一个的话,不是连一百元都不值? 许多人的眼睛不禁往那个纸箱瞄了瞄,看来刚才被扔进去的,的确全都是破烂货。 俞绛放下小酒盅,拿起了那对核桃。这对核桃色泽红里透紫,油光铮亮。俞绛握在手里,“喀啦啦”转了几下,声音颇为清脆好听。 这下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不就是老人常握在手里转动把玩的健身球吗。这对核桃球,又能值几个钱。 “老核桃,未雕。从包浆看,上手把玩有五十年到八十年。很不错的东西,如果能再玩个二三十年,至少就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三万块。现在嘛,一万五左右。” “呵!”下面bào出了一阵惊叹声。 把玩的老核桃是较冷门的收藏品,通常老北京这样的做派比较多,在上海略少见些。 金丝眼镜脸上的表情早就由yīn转晴,甚至嘴角已经?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光这对老核桃,就让他把拍价赚回来还翻了几番,怎么能不高兴。 何况还有剩下的那块黑紫色的木疙瘩,虽然和核桃一样不起眼,但是现在谁都不敢小看它了。 大家都觉得这该是个木雕,可能是个随形的巧雕,但到底雕的是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清明幻河图(4)俞绛把这块木头托在手里,看她的模样,似乎这块比拳头更大一圈的木头分量不轻。 “这是块影子木【注①】,基本没有经过雕琢,只是打磨处理,凸显它天然的奇异树纹,用处应该是镇纸。它的价值在材料本身,这是块紫檀影子木。” 紫檀木!台下顿时起了阵小小的骚动。俞绛嘴里的紫檀,绝对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紫檀。中国传统的称法,十五种紫檀属木材中,只有小叶檀香紫檀才能被称为紫檀木。台下这些人都是喜好收藏的,但真正的紫檀,恐怕见过的也只是少数。论起来,这玩意儿要比现下最热的黄花梨都少见。 历代对木料的排行,紫檀都稳稳盖过黄花梨一头,排在第一位。紫檀五年才长一年轮,非八百年以上不能成材,坚实无比,比水重一倍,所以入水即沉。 国内的紫檀早就没了,世界范围唯一出产紫檀的东南亚,也早在明朝末年就被宫中派出的采办搜罗一空,以至于欧洲人曾认为紫檀长不成大树,只能做小型的器件。据传拿破仑墓前有五寸长的紫檀木棺椁模型,参观者无不惊慕,以为稀有。直到清朝,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见到许多紫檀大器,才知道紫檀精英尽在中国。 “紫檀现在在流通市面上很少见,尤其这是块影子木。所以这块老东西的价钱也很难估准。嗯……如果报三五万的价钱不能说离谱。”俞绛想了想说。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红了,死死盯着剩下的九个箱子。 煤球越来越不安分,四个ròu掌使劲扒拉,看这架势,似乎裘泽再按下去,它就要伸爪子把裤子钩破了。 裘泽心里一动,把煤球拎起来,用鼻尖碰了一下它的脸。 “你到底想干什么?” “喵”,煤球回答,伸出舌头在裘泽的鼻尖上舔了一口。 第二个箱子的拍卖情况热烈了许多,最后价格停止在九千五百元,离万元只差一步。因为后面还有八个箱子,所以大多数人并没有死命拼抢。可实际上,后面的价钱只会一个比一个拍得更高。 标下第二个箱子的,是裘泽。 “你来任意选一个箱子吧。”拍卖师说。他有些奇怪,一来裘泽实在有些年轻,二来这少年居然带了只奇怪的宠物。 “哦。”裘泽应了一声。 看了眼一排九个箱子,少年似乎一时之间无法选择。他犹豫了一下,弯腰把煤球放在地上。 煤球更喜欢哪个呢? “你准备挑哪一个?”拍卖师微笑着再次问他。 “它选。”裘泽指了指煤球,小声地、不太好意思地说。 可是煤球并不准备为裘泽指条明路,它左边的两条腿用力一顶,翻了过来,肚皮朝天当然是龟壳的肚皮。 然后煤球的四条腿缩进龟壳,艰难地,缓慢地,在龟壳里翻了个身,重新伸出腿来。在拍卖师惊讶的目光中,煤球四条腿不停地拨拉,龟壳在地板上转了起来。煤球的动作十分敏捷,龟壳越转越快,渐渐边缘都化成一团模糊了。 真是一只疯狂的猫。 台下的人早已围拢上来看这出马戏团里都见不到的把戏。俞绛好奇地蹲在一边,摸出一颗豆子,轻轻往煤球身上一扔。 “叮”,豆子被飞快地弹开,打在裘泽的脸上,有点痛。 裘泽愣愣地看着煤球。它平时并不这样,通常它用来讨好人的玩耍,可没有转得这么快,像一团风。 只有当它……当它抽风的时候才这样。 抽风,裘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煤球偶尔的这种行为,有一次它在抽风后找到了藏在沙发垫子下面的鱼干,还有一次它在抽风后把不见了三天的最爱玩具弹力球从屋外的水沟里叼了回来。 最近一次抽风是在两天前,煤球停下来之后把桌上裘泽刚看完的一张报纸扯烂了,嘴里叼了张残纸跑来讨好主人。那上面有今天拍卖会的广告。 几分钟后,煤球终于停了下来。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它反穿龟甲,晕晕乎乎跌跌撞撞地走开。它呆过的木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微黑的点,恐怕它再多转一会儿,就能让地板点着了。 煤球一步三摇的旅程在三号箱前停了下来。它侧过头,往左侧,又往右侧。它在找裘泽,可是现在它还晕着呢,分不清它的主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好“喵”地叫了一声。 “真是只奇妙的猫,那么你打算选这个箱子吗?”拍卖师问。 “嗯。”裘泽回答。 “好,它归你了,祝你好运。 注①:影子木即树瘤,又称瘿木。是树根部的结瘤或树干上的疤结,是树的疾病造成的。由于树瘤会汲取树干的养分,所以通常比重和硬度要大大超过树干,并且会形成奇妙特殊的木质纹理,适于观赏把玩。 “三万六千元三次!” 随着拍卖师的落槌,最后的箱子以近三十倍于第一个箱子的价格被拍出。对拍卖行来说,这次实验xìng质的打包拍卖可谓大获成功。 俞绛和拍卖行的约定只限于对第一个箱子的鉴定,拍卖行?提供收费的鉴定服务,但他们的鉴定师砸了招牌,所以竟然没有一位买家申请这项服务。 大多数人都选择把箱子带回家慢慢研究,不过有一个心急的当场就把箱子起开了。所以拍卖会虽已结束,大厅里仍围了不少人,看这个箱子里会开出些什么。 这是九号箱,此刻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过桥米线”。他的头顶心已经全秃,一边却还有些头发,这仅有的几根头发被他精心地搭在脑门上,横贯秃顶,上面的发油和下面的脑壳一起熠熠生辉,jiāo相辉映。这在裘泽的同学中还有另一种称呼天堑变通途,但这没有“过桥米线”更生活化。 “过桥米线”显然不是个新入行的玩家,他更乐于展现一下自己在古董方面的渊博知识,一件一件解说着箱子里的东西。虽然很多时候他说得模糊不清,但仍不妨碍博得周围人的阵阵感叹声。 裘泽找了一家信誉不错的快递公司托运箱子,说好三小时后送达,这样他就有时间逛一逛南街。现在他也站在“过桥米线”旁,看他自得地说着自己箱子中各件物品的来历。记得他花了两万多拍下来,此刻脸上神采飞扬,无疑觉得自己已经赚到了。 “看这对核桃,包浆比刚才台上开出来的更厚,肯定上手把玩的年代更久,上面还精雕着八仙过海。没说的,就这一对玩意,三万肯定打不住。”过桥米线大声说,没有一点财不可露白的觉悟。 周围的人也识趣地向他连声恭喜。 接着他又从箱子里取出另一件东西。那是一叠锦缎,宽不及一尺,却足有两三米长,上面绣了些花鸟鱼虫,还有一对鸳鸯正在戏水。只是中间有些地方已经被虫蛀了。 “哎哟,这是一件老绣品啊,现在老绣品的价钱可是每一天都见涨。”过桥米线摇头晃脑,一根米线不小心从头顶挂了下来,他连忙用手重新捋回去。 “可这是件什么呀?”旁边有人问。 “嗯,这应该是古代服饰上的一件装饰带。不会是清朝的,明朝,尤其是唐宋时期的服装都讲究袍袖宽大,衣带飘飘。这样一根带子,肯定是女人身上用的,哎呀,年代这样久,丝织品能保存成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可是件宝贝呀。”过桥米线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缎,恨不能把脸贴上去。 “噗。”裘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已经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 “嗯?”过桥米线眼一瞪。他认出了裘泽,这少年拍下三号箱的价钱是仅次于第一人的低价,让他很是忌妒,也大觉自己的失策。 “看你刚才也拍了个箱子,年纪这么小就玩古董,不要因为家里有点钱就乱花,要知道这行还是要靠真本事的,眼力不行,再多的钱也会给你败光。”过桥米线摆出前辈的模样语重心长。 “不,你说得不对。这个东西不像你说的那样。” 过桥米线没想到自己拿出这样的气势来,这个之前看起来闷闷的小男生居然还敢顶牛,心里当然不爽,说:“我说得不对?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古董这一行我已经……”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你走的桥再多,这件东西你还是看错了。”裘泽很顽固地说。 “呵,那你倒说说看这是什么。啊对了,俞老师也在这里,可以让俞老师评一评。”过桥米线注意到俞绛也站在旁边看热闹,刚才他摆活了半天也没被指出什么错误来,让他对自己的水平信心大增。 俞绛不时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脆青豆子送进嘴里,嚼得咔咔直响。她不爱嚼口香糖,豆子才是最爱。听过桥米线扯到自己身上,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如果……如果你的智商过七十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他说的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你前面说的狗屁不通。” 过桥米线一呆,这记耳光打得好响亮,偏偏还是他自己凑上去挨的。但他心里还想着,就算自己看错了,这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得多的男孩,还能看对不成? 其实俞绛的年纪也比他儿子小,能不能当老师,和吃了多少饭和盐是没关系的。 裘泽看了看俞绛,发现她又在冲自己笑,连忙别过眼去,吸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是块裹脚布。就是以前女人裹小脚的布。” 旁边“轰”地就zhà了锅,惊讶声和忍不住发出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再瞧瞧这锦缎的尺寸大小,还真是和裹脚布一样。 “怎么可能,裹脚布用的都是白棉布,绸缎过不了几天就得磨坏,怎么能做裹脚布?”过桥米线脸涨红得就要冒蒸汽了,看起来他对裹脚布也有所了解,大声反驳。 “不一定是白棉布,刚裹脚的女孩更喜欢用靛蓝布,因为里面的靛蓝染料有治疗溃烂的作用。绸缎的确用得很少,原因就是你刚才说的,太易磨损。但在某些情况下就不同了,中国古代有一种习俗,新人洞房时,要由丈夫亲自为妻子解下裹脚布。” 旁边有些人开始点头,这项习俗他们也有所耳闻。以前的中国男人对女人的小脚有特殊的嗜好,所以亲自解裹脚布和用白绢接处子落红一样,都是意味着将女人彻底占有的xìng仪式。此时他们对裘泽已经另眼相看,这少年刚才上台选号时还不多话,现在侃侃而谈判若两人。 “以前女人很少更换她们的裹脚布,尽管她们运动量不大,但总还是有味道的。”裘泽接着说。 清明幻河图(5)想一想如果几个星期不脱袜子是什么味道,你就可以推测那些几个月甚至几年不换的裹脚布是什么味道了。尤其是刚裹脚的前几年,脚在里面烂了又好好了又烂,那味道,啧啧啧…… “所以洞房那天丈夫解裹脚布的时候,要是味道太大了,未免也有点……有点那个不太好。” “丫直接就熏晕了,还洞什么房啊。”旁边的人说。 裘泽点头说:“就有一个变通的办法,只要双方家里没有特殊的传统,男方也没有特别要求,家里经济情况又允许,新娘往往会在成亲的前一天或前几天,换上一条新的裹脚布。要是富贵人家,这块新的裹脚布用料当然会贵重一些,用绸缎再绣花就不奇怪了。洞房第二天这条裹脚布会由女方收好,通常是不洗的。因为多少上面有脚汗,所以时间久了特别容易腐坏或虫蛀。这条裹脚布,应该就是清中后期的。” “咳,我说怎么有股味儿呢。”旁边一个矮胖子吸着鼻子说。其实这裹脚布过了那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大味道了,这话说出来纯粹就是恶心人的。 裘泽这段话一说,不用再看俞绛的反应,谁更靠谱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过桥米线手一松,裹脚布掉回箱子里。 “其实,还有这对核桃。”裘泽用手一指刚被过桥米线得意洋洋地鉴定为上手把玩百年价值三万以上的老核桃。 “这对核桃又怎么啦,我可是认真看过的,底下还有蒂子,货真价实的老核桃啊。”过桥米线这回说话的口气软多了。 裘泽摇了摇头,两根手指小心地捏起一个核桃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摇了摇头,把核桃jiāo给过桥米线。 “你捏捏,这核桃是不是有点黏糊糊的?” 过桥米线用力捏了几下,摊开手,在掌心留下了些黑红的污渍。 “这包浆是伪造的,粗看起来和刚才俞老师鉴定出的那对差不多,但如果拿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了。这对核桃是放在油锅里zhà过之后,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不信你闻闻,一股油味。” “啊。”过桥米线全糊了。 “喂,我集绣品的,这裹脚布你可以让给我。”先前chā话的矮胖子对过桥米线说。 裘泽不去管两人的讨价还价,长出了口气,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小兄弟,你帮我看看我拍的那口箱子,我出你钱。”有人想叫住他。 裘泽摇头,他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现在都有些不相信,居然在众人面前说了这样一大通。当时不觉得,现在心怦怦跳,非但没有寻常少年在众人面前炫耀知识的快活,反倒很不自在。嘴巴里又干又涩,随手摸出了个小桔子,剥开一瓤一瓤送进嘴里。这是他最爱的水果,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吃下去解渴又定神。 虽然有些不适,但裘泽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够随时像刚才那样,而不是当个装酷的羞涩小男生。可偏偏只有在古玩这个领域,他才脱胎换骨般地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自信地和人辩论,过后就打回原形了。 或许对于裘泽而言,平时默默积聚的能量只在这时才能bào发吧。 连着吃了三个小桔子,桔子皮攒在手心里快捏不下想要找地方扔的时候,裘泽才发现俞绛正在不远处以一种看小动物的眼神打量着他。 那正是出门的方向,旁边恰好有个废物箱。裘泽只好硬着头皮往那儿走去。 俞绛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豆子,这个小男生被她看得走路都有些僵硬,她很开心地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余兴节目。 可是接下来,她惊讶地看到,明明小男生已经快走出大厅,却又折了回来,站到自己面前。 于是她感觉更有意思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是那种让裘泽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裘泽的皮肤很细很白,而且因为血管过于纤细,所以不太容易脸红。常常他自己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外观却不明显,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条件扮酷的原因。可是今天加上电梯里那次,他的脸已经两次真的红出来了。 但他却没有退缩。当裘泽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情时,决心的坚定和他通常的表现是成反比的。也只有古玩,才能激起他这样的决心。 对于一个自己摸索就能达到今天程度的少年来说,要是能得到像俞绛这样的老师教导,恐怕很快古玩界就会多一个新的传奇。 “能……” “嗯?”俞绛见到小男生吐出一个音后又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能教我吗?”裘泽深吸了口气后把话说了出来。 “教你,教你什么?教你怎么鉴定裹脚布?我看你刚才干得还行。” 俞绛看见小男生没有被她调笑的话打倒,而是点了点头后认真地看着她。 “哎呀我很忙啊,忙着赚钱,最近穷得叮当响,看见PRADA新款包包只能干流口水。如果……早上出门的时候天上可以掉金块,我就不用赶这无聊的烂场子了。”俞绛一边嚼豆子一边抱怨,可是却看见裘泽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顿时觉得自己这样信口胡柴也不是很有意思。 “你的眼睛倒是挺有杀伤力。”俞绛咕噜了一句,咳嗽一声说,“如果……如果你的智力能赶上我的十分之一,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她像只狐狸一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你那只箱子只花了万把块,看上去也是有点钱的样子嘛。好吧,先看看你智商有没有七十。一个很简单的灯谜,给你三秒钟时间。月落乌啼霜满天,打一种鸟。” 俞绛的话像机关pào一样急,说完之后还在裘泽耳边轰轰地回响。他眨了眨眼睛,就已经过了一秒钟。 “二。”俞绛得意洋洋地数。 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是张继的诗句。 在俞绛快要数到三的时候,裘泽已经想到了答案。可是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向来少话的闷葫芦,能在这种机智问答的快节奏里把脑子里的东西立刻从嘴里吐出去呢。 事实上当裘泽急着要把答案说出来的时候,这种违背他xìng格的举动立刻就让他像个口吃患者,无形的空气抱成了团把他的喉咙堵住,起头的音节怎么都发不出来。 他又眨了眨眼。 “三。时间到,答案是寒号鸟。我真是高估你的智力了,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外貌和头脑成正比的人真是太少了,看来你也只有裹脚布那点水平了。奇怪你怎么会对裹脚布这么有研究呢,难道你对臭烘烘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吗,就像刚才在电梯里那样?” 俞绛满以为说完这番话之后,面前这个很想让她捏一把的小男生会红着脸扭头而去。裘泽那番想把答案从喉咙口吐出来的细微动作也被她注意到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抑制住自己玩弄和蹂躏对方的罪恶冲动呢。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顺着她的套路来玩的。裘泽还是牢牢站在她面前,好像脚下生了根一样。 “你……喜欢吃豆子?”少年问。 俞绛把几颗豆子扔进嘴里,狠狠咬碎。 “干吗?”她问。 “豆子吃多了,会,会……” “会什么?”俞绛瞪起了眼,竖起了眉,把脸凑到了离裘泽鼻尖只有三厘米的地方,恶狠狠地说。呼出的热气吹到裘泽的鼻子底下,那是女人的香气……还有更多的炒豆子的味道。 裘泽的脖子拼命向后缩,后颈的肌ròu都僵硬了。这会是一个好老师吗,他心里忽然这么想。 “会……不太好。” 俞绛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恢复了和裘泽的正常距离,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她觉得自己有点小瞧眼前的小男生了。 趁着压力减轻的时候,裘泽大着胆子把刚才被憋回肚子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豆子吃多了肚子会胀气的。” 这大概是裘泽第一次以这么快的语速说话,要是猜灯谜的时候也能说得这么快就过关了。只是声音很轻,仿佛心虚的是他自己一样。 “怎样啊,我喜欢吃豆子,你喜欢吃桔子,有差别吗?”俞绛叉起腰龇起牙,声音丝丝地从牙缝里溜出来:“桔子吃多了会上火,要便秘的哟!” 奇怪的是,她在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眉毛也忽地扭了一扭,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从裘泽的脸上慢慢向下挪,直挪到自己的鼻尖。 然后她居然一只脚慢慢向后退了一小步。另一只脚再慢慢跟上的时候,动到一半就停住了。 “砰!”裘泽这辈子也没听过有谁能把屁放成礼pào的声音,他想如果俞绛穿的不是热裤,而是短裙的话,会被吹飞起来吧。 俞绛刚才乖乖看鼻尖的眼睛慢慢往上翻,直到翻成一对大白眼。 奇怪,她这白眼是翻给谁看的哩? 周围的人当然听见了,可是他们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裘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安慰她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吗? 可是很坦率地说,吃了一肚皮豆子的人放出的屁怎么可能不臭呢,现在味儿已经开始出来了。 “当”俞绛的一对眼珠落回了原处。她重重地一拍裘泽的肩膀,很认真地对他说:“真想不到,你个子不高,肚子里的火力倒是不小。” 俞绛很认真,很诚恳,很痛心地看着他。 裘泽觉得脑袋里钟鼓齐鸣。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有这样的人呢?可明显就是有这样的人,正语重心长地拍着自己肩膀呢。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不好意思。”裘泽从牙缝里憋出了这么一句。 “嗯。”俞绛心满意足地又拍了拍他肩膀,点点头说:“我看你还是有点前途的嘛。你上初中了吗?现在小孩子发育得真是快啊,肯德基麦当劳要少吃一点啊。” 说完又掏出豆子,咔咔嚼着。 清明幻河图(6)“我上高二。” “高二……哪天姐姐有空带你去肯德基吃zhà鸡翅哟。” “能去那边吗?我……快憋不住气了。”裘泽青着脸艰难地说。 “憋气?哇哈哈哈,有什么味道吗,我倒不怎么觉得呀,哇哈哈哈,那就去那边吧。” 裘泽痛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才从打击中逐渐恢复清醒。 “不好好读书,逃课了吧,说,哪个学校的?”俞绛摆出大姐头的气势问。裘泽觉得就算是天天逃课的小太妹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气势呢。 “远景中学。” “远景中学?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贵族学校?学费是不是很高?” “高一些。” “高一些是高多少?”俞绛出奇地关心起这个问题。 “高……几倍。” 俞绛吹了声口哨,她忽然想到了个很不错的主意,可以对她糟糕的经济现状作些弥补。 裘泽见俞绛眉开眼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吃豆子都停了下来。 “好,就这样。”俞绛打定了主意,心情非常好,已经完全把刚放了礼pào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反正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就再见喽,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你要像刚才一样乖乖听话哟。”俞绛飞快地捏了一把裘泽的脸,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很痛,还真用手劲了。裘泽捂着脸,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有攻击xìng的女人呢。 “手感真好呢。”他隐隐听见俞绛说。 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完全没有诚意。可是裘泽又庆幸起来,虽说古玩是他唯一能称得上狂热的爱好,但如果老师是俞绛这样的xìng格,这份代价还真难以取舍呢。 其实,他如果小道消息更灵通一些,能听说俞绛上个星期因为屡次旷课被学生投诉,继特聘研究员之后连客座教授的饭碗都丢了的话,就不会高兴得这么早了。 没错,旷课并不是学生的专利。如果一堆学生等在教室里而本该站在讲台上的那位却总在被窝里蒙头大睡,哪怕是美女,时间久了也免不了被投诉,特别是这位美女还总是给学生做三秒钟的机智问答,最后判定她所有的学生都具备参加特奥会的资格。 裘泽把在手心里攒了半天的桔子皮扔进废物箱,那里面已经被扔了好几本拍品介绍。这些印刷精美纸张昂贵的册子现在已经毫无用处了,最上面那本翻开着,就是印着假画的那页,现在被桔子皮覆盖了一小半。 裘泽直勾勾往废物箱里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拿出自己的那本,翻到那一页。 上面依然清晰地印着“宋金浅设色作品,作者不详。疑为北宋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被截去的后半部分”,现在看来这句评语只是个哗众取宠的笑话,它已经被俞绛定xìng为当代仿作,而且这也是裘泽自己看到实物时的第一感觉。 可现在让裘泽突然纳闷起来的是,他居然想不起来,是什么让自己在第一时间就判定这是件伪作了。 能让自己在第一眼就作出判断,这幅画肯定存在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破绽,但那个大破绽具体是什么呢?裘泽发现自己对当时看到画的记忆居然有些模糊,他想不起破绽在什么地方了。 至少现在从印刷图片看,这幅画作假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呀。纸张的颜色,墨的颜色,笔法,裘泽现在一项项仔细看下来,却没看出任何明显的作假之处。 为什么看照片看不出来,而一看实物却有那种感觉呢?记得俞绛当时也是一口就断定此画为假,却没有说任何理由。如果俞绛现在还没走,裘泽一定会详细问一问。 既然一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了吧。独自生活了这么久,要是还学不会这一点,裘泽早就被背负的东西压垮了。 “你要负责任,你不能不负责任啊。” 走出“墓道”,裘泽就看到两个人在电梯口拉拉扯扯。 其中的一个裘泽才见过,是拍卖会前上台说过话的拍卖行经理。此时他的脸色有些无奈和嫌恶,手臂被牢牢抓着,来回摇晃。 “我说你能不能放手,这样很不好看的。” “我才不管好看不好看的,只要你肯负责,我就放手。” 说话的是个老头,花白的头发一簇一簇杂乱无章,朝天鼻上架了一副老式眼镜,左边镜片厚得像放大镜,右边镜片……没有右边镜片。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老头汗衫,手臂黝黑却并不瘦弱。胸口挂了个个头很大的老式相机,看上去是机械的,现在很少见了。他似乎不太注重个人卫生,过长的眉毛和长到外面的鼻毛都没有修剪,拍卖行经理白衬衫的袖子上也多了些浅浅的黑印子。 “你自己把东西送来的,也签了协议书,现在拍卖会都结束了,东西根本就不属于我们了,有什么办法。你不要不讲道理。” “那个时候我脑筋不清楚,我这人有时候脑筋不太清楚的。这幅画对我很重要,你帮我想想办法。”老头语气有点软下来,但还是抓着经理不放。 “没办法。”经理也有点恼了,头一扬说:“这件事我们不需要负责,也没法负责。你还不明白吗,画已经被买走了,该给你的钱我们这就给你。再说……”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对你很重要,这是幅假画,根本就不值钱的。” 这时裘泽已经走下了楼梯,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动,难道最后的那幅假图就是这个老人委托拍卖的吗? 但这终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裘泽这么想着,脚步不停。 有了电梯就很少有人走楼梯,他只在一楼半楼梯的转角处碰见一个。矮胖子凑着拐角站着,手里捧着裹脚布贴在鼻前,眯着眼睛深深吸着气,无比享受的样子。这让裘泽三两下就奔到了一楼。煤球和来时一样吊在他后颈,不管他怎么动都不会掉下来,还不时发出轻微的“咕咕”声,裘泽猜它大概睡着了。 青黑眼的保安大叔比先前更没了精神,眉毛眼睛和嘴角一起往下耷拉,已经没有精神用视线尾随什么人了。 不管他遇到了什么倒霉事情,保安做成这样总是不合格的。裘泽忍不住最后瞧了一眼保安大叔别致的眼眶,走出了小楼。 这是一幢普普通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小楼,下午三点的阳光铺在楼前的南街上,一片明亮。南街就是莲河以南的一条街,西头连着个镇子。小镇这些年越来越繁华,地价已经不比城区便宜多少了。 可是南街却比小镇热闹许多。 裘泽沿着南街往东一路逛去,要再走一段才能瞧见临着街流淌的莲河,到时候隔着河对面的那条街,就叫做北街。莲河在前方不远处拐了个急弯,转折了九十度向北而去,所以北街一头被莲河拦阻,比南街短了一半。 “收老旧破烂废铜烂铁来”。一个中年汉子甩着铃铛骑着小三轮车慢慢超过裘泽。收来的旧货扎成一捆放在后面的车板上,裘泽总觉得他是特意扎chéng rén的形状,每次见到都有这种错觉。三轮车消失在南街的人丛里,只剩下有着奇特韵律的吆喝声还在耳边或心头回响。 南街没有寻常江南水乡的风光,南街两面的建筑,大多是新造的。 其实南北两街本身,就是全新的。好些年前,一个大房地产商投资建了这两条街,他请了最好的设计师,仿造中国古代的建筑风貌,想要硬生生打造出一个传统江南水乡来。街道建成之后,招商也很顺利,只等盛大的揭幕式过后就会进驻,所有人都相信这将成为上海近郊集旅游和商业为一体的新热土。 可随后就是一场大火。那是一个刮大风的夜晚,这场极具传奇xìng的大火据说从连接南北二街的虹桥上烧起,蔓延到南北两条街道上。地产商的仿古做得非常彻底,所有的房子都是全木结构,烧得飞快。而为了保持神秘xìng,这里又一直保持着封闭未开放状态,所以等消防车赶来,火势已经难以遏制,只来得及救下不到三成的房子。同样的原因,所以也没什么人员伤亡。 南街足有四五里长,所以这真是场传奇的火。或许有人放火,谁知道呢,裘泽听说过许多小道传说。总之那个房产商倒了大霉,为了还贷款把所有地皮全都贱卖出去。两街重建的时候,地皮分散在许多人手里,当然就再没有什么统一的规划,江南水乡的设计也成了泡影。 现在的南北街上,头尾两端有火灾残存下来的仿古建筑,中间多是现代风格的平房或小楼房,也间杂了些后来新造的中式建筑。无论哪个建筑师到这儿来,都会觉得乱糟糟的。 就这样乱糟糟的两条街,却热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大家都说是那把大火把风水烧旺了。 最初是一些在附近乡镇里收古旧的贩子在街上租了房子临时落脚,然后渐渐有人来从这些贩子手里淘旧货,时不时传出捡到漏的消息。于是来捡漏的人和卖古董的商人越来越多,滚雪球一样,规模越来越大,南北两街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重新建造起来。 现在,南街和北街成了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古玩市场,每天成千上万的人揣着钱来这里,盼望收到一件被埋没的珍瓷或无人识的名家字画。而画廊、私博、拍卖行、典当行、书店等相关的文化行当也随之而起,养活了许多餐厅茶馆和旅社。 裘泽当然不是第一次逛南街,相反,许多古玩铺子的老板都已经认得这个少年了。这里每天每时每刻都是新鲜的,随时都可能有新发现、新故事。 “小泽,这次没挑得中的吗,看看这些,我藏着的。”面前的老板从柜台后面拿出个小布包,展开露出里面的几件东西。 那是几块天青色的碎瓷片。 裘泽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是……汝窑的碎瓷?”【注②】 老板不说话,只是得意地嘿嘿笑着。 裘泽用手捡起其中的一片,在他手指一碰到冰凉瓷片的时候,眉毛就皱了皱,抬起头看老板。 清明幻河图(7)老板见他这副模样也愣了,试探着问:“怎么?” 裘泽看出老板不是装的,低下头重新研究起碎瓷。 这瓷片开片密布如鱼鳞状,釉色莹厚,像碧玉一样,看上去柔和温润。侧过来看断口处的瓷化程度,浅灰中带些许微黄,夹杂着些细空洞,正是汝窑为了有好釉色而特意低温烧制的特征。 一时之间,裘泽竟然看不出手上碎瓷的破绽在哪里,但拿着它的感觉,又分明不对。裘泽放下这一片,用手分别摸了摸其他几片,细细体会着那股传入心田的滋味。不对,这是新东西啊,可这假造的,要不是自己有这难以言说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来。 老板有点急了,他知道面前这少年年纪虽小,却是极有本事的,一看一个准。 “东西不对?”老板瞄了瞄四周,低声问。 裘泽点头。 “打眼了,打眼了。”老板恨恨地说,仔细拿着碎瓷瞅,却又狐疑起来,“这假造的……你给我说道说道?” “你……再找其他人看看。”裘泽没回答老板的问题,告辞离开了这家小店。 要是能跟着俞绛学几年,大概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言离去了吧。裘泽心想。这就是他为什么渴望有名师指点的原因,虽然能知道答案,但那种近乎作弊的方式,让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常常心里堵得难受。 不宽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有人脸上有忍耐不住的兴奋,那是自以为淘到什么宝贝了的;有人面色yīn沉,那或许是发现自己吃了亏上了当的;更多的人兴冲冲地还在寻找他们的目标,或是用新鲜好奇的目光打量这条收藏了无数历史碎片的街道。 裘泽在家凉茶铺子里歇脚,喝了碗凉茶。说是摊主祖上传下的方子,能堂吃也能封好带走。裘泽要老板加了勺蜂蜜,苦中带甜。 “好吃吗?”瘦得像竹竿的中年女老板问。 “嗯。”裘泽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女老板每次都会这样问客人,通常大家都很给面子。有一次裘泽看到有客人回答说太苦,女老板直愣愣地瞪着他,两个眼珠鼓出一半到眼眶外,很吓人。然后她忽然就开始流泪,嘴里只是不停地说“苦点好”。所有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所以裘泽知道,最好的回答是“很好吃,一点也不苦”。但他每次还是只能挤出一声“嗯”,勉强过关。 这一带已经是南街的中心区域,也就是当年被大火烧得最干净的地方,什么都没留下来,除了先前经过的砖土残骸。据说那原本是一座城楼,大火把能烧的都烧去了,只剩下土坯。两边地皮的主人都造起了各自的房屋,没人愿意搭理中间这摊麻烦,直留到今天,看上去就像是个经历了战火的破城门,反而和南街的文化含蕴呼应起来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就到了虹桥,由此可去北街。这桥下没有任何支撑,彩虹一样飞架两岸,因此得名。当然也不是原本的那座木桥了,地方政府出钱照着原样修的,砖石结构要比原先的木头便宜许多,但还是不能通车,只供行人往来。 这虹桥是现在南北街最出彩的景色,新建起来的中式民居,也多集中在虹桥两侧,所以总是有人以桥为背景,拍照留念。裘泽走上虹桥的时候,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人举着硕大的相机,遮住了大半张脸,拍个不停。 看见这拍照人,裘泽不由停下脚步。虽然他的脸被挡住了,但才见了不久,裘泽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圆领老头汗衫加上老式相机,这分明就是扯着拍卖行经理的胳膊非要他负责任的那位。 相机从脸上移开,露出只有一个镜片的眼镜。果然是他。 裘泽从拍卖行出来一路走走停停,被老头赶到了前面也不奇怪。可是老头之前不是心情很差地和经理纠缠不清,怎么现在倒有闲情倚着栏杆拍照了,难道他从三道横线那儿把画要回来了?这显然不可能。 裘泽心里对假画存着些疑惑,而老头如此着紧那幅画也令他有些好奇。可他不是有点疑问就非要弄清楚的好奇宝宝,打量老头几眼后,就准备过桥逛北街去了。 放下相机的老头脸上没有半点懊恼或焦躁,看起来他已经把一个多小时前的坏心情抛到脑后。此时他咂吧着嘴,眼珠转动。由于残存的镜片实在太厚,让他的两只眼睛看起来不一般大,旁边的几个路人忍不住面露微笑。 老头对自己是否可笑毫不在意,眼睛往四周溜了一遍,就和裘泽的目光对上了。 裘泽有点尴尬,他觉得自己这样看别人并不礼貌,准备快步从老头身边走开,却意外地瞧见老头朝他笑了。 是咧开嘴笑,露出黄黄的、不太齐整的牙齿。他的脸一瞬间因为这个笑容而产生了许多的皱褶,让人觉得这样的笑容并不令人愉快。 再可怖的脸笑起来,也能够传达善意。做不到这一点的,往往因为笑容本身并没有笑意。老头的笑容,就让裘泽觉得他只是做了一个咧开嘴的动作而已。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这个动作,不管他直接离开吗? 裘泽的犹豫让老头像发现猎物似的又一次咧开了嘴。他仿佛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有意思,走了过来。 老头的身材并不高,步子却很大,几步就迈到了裘泽面前。 应该怎么打招呼呢,这可难倒了裘泽。说“你好,先前在拍卖行里见过你”吗,怎么可能,对陌生人说这么多话裘泽可做不到,那会让他在一句话里加入许多“嗯”和“啊”,就像个羞涩的小姑娘。哦是的,他的确很羞涩,所以就像往常一样,裘泽保持沉默。 “你知道吗,这是条鬼街。”老头说。他的嗓音很怪异,和拍卖行里听到的不太一样,好像喉咙里有根筋抽紧了,每个字都带着公鸭叫般的“嘎嘎”音。 “嗯?”对这句莫明其妙的话裘泽只能这样回应。 “鬼街,这条街是鬼街。”老头嘎嘎地说,然后又咧开嘴,这次他的笑容变得奇怪诡异。裘泽想这应该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老头闭起右眼,睁着的左眼在镜片后微微扭曲。 “咔嚓,咔嚓。”他说。 裘泽打了个寒战,他记起了老头在拍卖行里说过的话。 “我这人有时候脑子不太清楚的。” “你站好,我帮你拍张照。”老头“咔嚓”了几声后,又说了句和之前毫无逻辑关系的话。 裘泽想,看来他真是精神失常的。 老头举起相机,把那只睁着的眼睛遮住。 “咔嚓,咔嚓。”老头给相机配音。 裘泽决心走了,继续站在这里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煤球开始在后面扭来扭去,吊了这么久,爪子也该酸了。 已经走了两步出去,裘泽的手臂忽然被老头从后面一把抓住。抓得很用力,就像先前老头抓着经理一样。裘泽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自己的袖子一定和经理的白衬衫一样,希望那黑印比较容易洗。 “给你照片。”老头把照片塞到裘泽的手上。 照片?那个……是拍立得相机吗?裘泽皱着眉看了一眼老头的大块头相机,他对老相机不太有研究,虽然年代久远的相机也很值钱,但那和真正的古董相比,还谈不上有多少历史。 他看看手上的照片,正是他自己的一张特写,黑白的,很清晰,比常见的拍立得照片好得多。可是,黑白的拍立得照片?有些奇怪。 照片上作为背景的虹桥和后面的莲河及两侧街道有些虚化,他自己的嘴微微张开……只是,在自己身侧的那团是什么? 裘泽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照片上自己身边的那团影像分明正在变化。那是一个人,她的脸正变得慢慢清楚起来,变得让裘泽可以辨认了。 从模糊到相对清楚的过程约有几秒钟。最终,影像并没有变得像照片上的裘泽那样清晰,这是一个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的大半身像,整个人像是气体,又或是一团黯淡的光影,并非血ròu之躯。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大概的衣着,以及五官了。 裘泽当然知道,刚才在自己的身边,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的。 这个人,裘泽是认识的。只有很熟悉的人,才能分辨这样轮廓不清的人像。 而裘泽,在看到最初的一团模糊时,不敢置信的熟悉感就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在心底滋生了。 这是他的nǎinǎi。 裘泽已经七年没有见过自己的nǎinǎi。虽然他拒绝回忆那个早晨的情形,但还是不时跳到脑海中。当十岁的他睁开眼睛,穿好衣服爬起来,却发现整个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没有任何先兆,在他熟睡的那个黑夜里,他的nǎinǎi失踪了。 自那之后,裘泽只能一个人生活,每个夜里他都要亮起一盏小灯来抗拒黑暗。nǎinǎi再未归来,也没有任何讯息。从法律上说,她已经死了。 但现在,她却像个鬼影一样,出现在这张照片上。 或许这就是一个鬼影。在nǎinǎi还在身边时,裘泽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 清明幻河图(8)在他的记忆里,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nǎinǎi动容,对邻居而言,这个冷冰冰的老妪难免yīn沉而不可亲近,但裘泽还是能从那因为洞悉世事而变得冷漠的目光中找到亲切。 而此时的照片上,这个老fù人面容狰狞,大张着嘴,仿佛在大喊在怒吼。她的眼睛看着前方,是的,实际上她的眼睛并不能很清楚地在照片上看见,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凌厉的目光。 恐惧和震惊像海潮一遍遍冲刷裘泽的神经,每一次都让身上细微的汗毛过电一样地颤动。 “收老旧破烂废铜烂铁来。”收旧货的小三轮在北街转了一圈,从虹桥上骑回南街。 “老张,这里的老旧破烂都很值钱的,谁会卖给你哟,到这里来收破烂白费力气。” 这些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和裘泽之间隔了一个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界。 “当啷”一声铜铃响,裘泽回过神来。摇着铃铛的老张从他面前缓缓骑过,蹬在脚踏板上的小腿肌ròu鼓起,油亮油亮的。 拍照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注②:汝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首,曾专为宫廷烧制御用器,用玛瑙为釉料,色泽以天青色最著名,具备“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灵xìng。全世界完整器存世70件左右,故即便是碎瓷片也足以宝贵。 裘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同寻常,就像在他自己身上发生的那样。 失踪了七年的亲人出现在一张黑白照片上,裘泽预感生活的轨迹又将发生改变。 这是显灵吗,这个死去的亡魂一直跟在她孙子的身边,就像吊在后颈上的煤球那样? 裘泽再没有闲逛的心情,他沿着南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时低头看手里的照片,想着怪老头先前说的话。 他说“我看见了”,还说这是条“鬼街”。 如果nǎinǎi真的已经死了,那她是怎么死的,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南街已到尽头。往前就是新开发的学校区,集中了好几家大学和一些高中,今年才建成的远景中学新校区就在其中。 其实以裘泽的成绩本不该来远景这样的贵族学校,尽管远景的教学质量算是这些学校中的翘楚,但在人们心目中上海最好的高中和贵族学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想两者兼备的远景还有一段路要走。 毫无疑问,裘泽有能力考进他感兴趣的任何大学,这样的学生哪个高中都喜欢。问题在于他要留长发。有些学校连女生留长发都不允许,更何况男生。所以裘泽的整个初中生涯过得非常痛苦,他像《圣经?旧约》中被剪了头发就任人宰割的大力士参孙一样,每次剪短头发都会虚弱得像生了场大病。可他头发剪短后生长速度比别人快几倍,于是剪头发卧床上学再剪头发这样的循环之下,裘泽只有一小半的日子能正常上学。 那近乎通灵的能力随着年龄增大而逐渐成长,这令他在古董鉴赏方面的造诣与日俱增,同时头发生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初中毕业后他只好选择了远景中学,他猜贵族学校会宽松些。让他庆幸的是,几次因剪发而卧床不起后,学校默许了这样一个异类的存在留长发及时常因对古董的兴趣而逃课,对于一个能在高考中为校增添荣誉的天才学生,远景还是愿意网开一面的。 这已经是放学时间,南街对于少年们来说,永远是充满神秘和向往的地方,每天到四五点钟,南街上就会多出许多在各个小店铺和地摊上探头探脑的少年郎。裘泽和学生们擦身而过,像条逆流而上的鱼。 收旧货的老张把三轮车停在远景校门口,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从校工那里收下一堆空饮料瓶,和车上的那些捆在一起。不管怎么捆,大家都觉得他在拉着个人形的玩偶。然后他会蹲在路边,抽一支烟,盯着来来往往的少年看。今天他没抽烟,而是拿出了碗凉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喂!”有人叫裘泽。 是裘泽的同学,他姓穆,长得像棵树,大家都叫他木头,和大多数人一样,他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外号。 木头更不喜欢裘泽,作为学习委员,他不能忍受班上有这样一个留长发经常逃课的家伙。尤其让他火大的是,不管怎么用功念书,每次考试都只能跟在裘泽的后面吃灰。 和大多数远景学生一样,木头家里很有钱。可他尤其爱摆老大的做派,于是乐得当他小弟占点便宜的人不少。他学习成绩也不错,就总是想,如果没有裘泽这个另类的话,人生就完美了。 “哼,又逃课了,我给你记着呢,写品德评语的时候我会报告给老师的。”木头远远就大声叫喊,活像个爱打小报告的十岁小女生。 裘泽没有理他,他压根就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木头。他还在想着照片上的鬼影,如果是nǎinǎi显魂,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很紧要的事情吗? “看你的长头发,像个女人似的,真搞不懂你怎么能考出那些分数。我看你是作弊的,是?,哈,你是作弊的!”攻击裘泽让木头觉得很兴奋,咕咚咕咚把手里的一罐可乐喝了个干净。 旁边的人附和说:“说不定他留这么长的头发,就是方便考试的时候藏小纸条。”大家都知道不会是这么回事,只是凑个趣而已,这让木头越发兴高采烈起来。 可是裘泽还是低着头,看都没看木头一眼。 “喂,你这个家伙!”木头喊。 裘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木头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有些无趣。 “喂!”他又恶狠狠地喊。 木头觉得身边的同学都在看他,裘泽的态度让他很没面子,他觉得自己不再做些什么,就下不来台了。他捏了捏手里的可乐罐,咬了咬牙,呼地朝裘泽扔过去。 其实木头只是想吓吓裘泽,好叫他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便忽视的人。可是他的准头很差劲,可乐罐重重地打在裘泽脸上,磕破了他左边的眉角。 当啷啷,可乐罐掉在地上滚开。裘泽捂着眉角,抬起头,看见几步之外张大了嘴的木头。 煤球从裘泽的脖子后爬了出来,露出半个脑袋一只眼睛,盯着木头吼了一声,要为主人助阵,可惜它才刚睡醒,没开嗓,声音轻得除了裘泽谁都没听见。 大家都往这里看了过来,老张也是。凉茶还剩了一点点,他又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瞅着少年们的纠纷。 木头愣了几秒钟,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急匆匆地走开了。和他在一起的几个男孩也跟了上去,其中的一个向裘泽耸了耸肩,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裘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意识到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如果不赶紧回去,他会错过来送箱子的快递员。 几个眼尖的女生瞅见了煤球,正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还没等她们看得更清楚,就遗憾地看到裘泽扬手招了辆出租车。 车里有股臭咸鱼的味道,顽固地从汽车香熏的桂花香气里冒出来。前排座椅的后背上被某个乘客私自贴了小广告,印着一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私家侦探的手机号。下午的好阳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都不见了,裘泽的眉角还在痛,胸口被思绪塞满了,把心挤得很难受。 出租车没法开到家门口。裘泽下了车,弄堂口上方“福兴里”的字迹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电话间的老阿姨笑着和少年打招呼。这个亭子间已经存在了许多年,除了呆在里面的阿姨越来越老外,唯一的改变就是在七八年前这里开始兼卖杂货了。 “回来啦。”老阿姨冲裘泽点点头。 “嗯。” 在他nǎinǎi还没有失踪的时候,和街坊们关系并不好,大家都觉得这个十年前搬进来的老太婆古怪又神秘。可是那一天之后,街坊对裘泽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个小男孩和他nǎinǎi一样不爱说话,但大家认为这完全是有理由的。 “多不容易啊。”老阿姨见裘泽走过,冲旁边摆彩券摊的山羊胡老先生说。 “命运多舛啊,我早就说过,那个时候他nǎinǎi……”山羊胡忽然停住不往下说了。卖彩券之外,街坊们都知道他还是个算命先生。 “那个时候怎么了?”老阿姨追问。 山羊胡捋着山羊胡,只是摇头不说话。他这时的表情,和十多年前在城隍庙摆测字摊时一模一样。 弄堂里家家户户都开着小窗户,里面传出“刺啦刺啦”的炒菜声。大家烧菜做晚饭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一家开始做菜之后,香气会让邻家也赶紧烧起来,很快整条窄窄的弄堂里就溢满了各种各样的饭菜香。 裘泽的家在数过去第二条小岔道的最里面,他走进去,看见地上掉了一条绿领巾。他知道自己或许该拾起来,可是做好事也是要有心情的,现在他心情差劲得连弯腰拾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阳阳吃……饭……了。”他对门的邻居扒着门探出身子喊。她儿子阳阳总是在路上扔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且固执地认为没有这些路标就会不认识回家的路。 一个人从后面超上来,骑着的助动车上绑着个纸箱子,停在裘泽家门口。他在对运送单上地址的时候,裘泽摸出笔,接过单子签收了。 暗红色的木门经过了几十年风雨,蛀朽得不那么厚重了,推开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小孩急促的奔跑声噼里啪啦由远而近,他一定忘了捡路标。裘泽把纸箱搬进门,单薄的身子向后一靠,“砰”的一声把世界关在门外。 走道昏暗,但裘泽没有空出的手来开灯。他顺着熟悉的味道,慢慢向里走。左边是空dàngdàng的厨房,右边的门关着,里面也是空dàngdàng的。同样,前方两扇紧闭的门后面也必然是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住在一楼的邻居已经在几年前搬出了古老的里弄,住进了钢筋水泥的楼房里。现在这幢两层楼大房子里的住客不算很多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只两岁的小黑猫,以及一窝吃了很多种口味灭鼠yào所以一直兴旺不起来的老鼠。 箱子不轻,上楼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得木楼梯“腾腾”响。裘泽没兴趣做毫无意义的事,所以邻居搬走后,楼上自家的门从来不锁,现在肩膀侧过来轻轻一顶,门就开了。 把箱子稳当地放下,裘泽从旁边的毛巾架上取了块蓝白条纹的毛巾抹去脸上的汗。右手边有两根细尼龙绳沿着墙垂下来,一根粗些,一根细些。“喀哒”,细绳被拉了一下,上面的吊扇开始转动起来。 清明幻河图(9)在一座城市里,总有些地方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而另一些地方则相反。这间屋子和包围着它的整幢楼整条里弄,无疑就属于后者。 地板是一长条一长条的水曲柳板拼接在一起的,现今变成了褐色,但木纹依旧清晰。这地板从来不上蜡,至少在裘泽记忆中的十几年里从没有过。时间把木板浸润得越来越柔和亲近,穿着拖鞋走在上面,感觉是软而有弹xìng的。 天花板有近四米高,让本来就宽敞的房间有了堂堂正正的气度。沿着顶角线装了两盏日光灯,开关就是门口的那根粗绳,用坏灯管以后,是要搭着梯子爬上去换的。刷的墙粉有的发黄,有的剥落,还有的印了些许水渍。它们正和这座建筑一起衰弱下去,裘泽从未起过重新粉刷的念头,他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很和谐。 门后是一叠报纸,裘泽取了两张,铺在吊扇下的八仙桌上,然后把箱子搬上桌。煤球爬到他肩膀上,顺着手臂上了桌子,又抱着一条桌腿滑下地去。显然它四肢的长度不能很好地完成这个动作,和往常一样,滑到一多半的时候它就抓不住桌腿摔了个龟肚朝天,花了几秒钟翻过身来,自顾自玩去了。 这就是家里的餐桌,四把拢着八仙桌放置的靠背椅子,其中的多数已经不使用很久了。只有对着门的那把,才会在吃饭的时候拉出来。裘泽常常觉得其他三把椅子已经在地板上生了根,再不会移动。所以每次清扫房间的时候,他都会把椅子四脚朝天倒放在桌上,用拖把将地板拖上好几遍。 八仙桌的一侧是个装饰柜,七年前这里面放着些绿豆赤豆面粉霉干菜,还有茶叶罐子玻璃杯,所以到了梅雨天就会生出些会飞的小黑壳虫。现在这些东西还在,只是多了些宋元明清的瓷碟瓷碗,木雕玉牌。 一溜两个装饰柜旁边是嵌了大理石台面的梳妆台,紧挨着通往厢房的门。梳妆台的对面是一把摇椅,藤做的,裘泽的记忆中,nǎinǎi时常躺在上面,闭起眼睛慢慢地摇,摇椅发出吱呀的声响,就像钟摆一样。 裘泽把目光从藤椅上移开。他试着暂时不去想照片的事情,但在这个到处都留着nǎinǎi痕迹的地方,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七年之前,裘泽绝不会这样彷徨。凡是和他nǎinǎi有关的任何消息,哪怕再荒诞无稽,他也一定会投入所有的精力去追查。 事实上当年他正是这么做的。但他得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父母是否还活着,他们是谁?nǎinǎi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样特立独行,爷爷又在哪里?当裘泽年纪越来越大的时候,一些幼年时被nǎinǎi轻易应付过去的问题,在他对nǎinǎi失踪追查的过程中重新显现出来。最后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个名叫戴蕴秀的老人,和自己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再加上nǎinǎi离奇的失踪方式这个很少出门的老妪,是在裘泽睡着后的黑夜里,披上外套穿好鞋子,自己走出去的。她一定认为自己可以在天亮前回来,或者,她因为某个原因而下决心让十岁的裘泽从此独自生活。 还有……从心灵深处逐渐觉醒过来的奇特能力,他仿佛开了一只特别的眼睛,并且视力正一天比一天好。 这所有的一切,让他觉得,他终将追查到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大物体。极其巨大,以至于让他决定放弃,而把精力转移到古董上来。他不知道自己对古董的狂热里,有多少成分是因为这种刻意的注意力转移,有多少成分是由奇特能力所致,又有多少成分是真正天生从骨子里带来的。 其实裘泽很早就知道,即便他不再追查一切,如果那个物体足够巨大的话…… 牛顿说,质量越大的物体产生的引力越大,从而吸住身边那些微不足道的尘埃;爱因斯坦说,质量越大的物体对空间形成的曲折越大,这种曲折会让周围的物体向中心滑落。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果他已经被笼罩在巨大的yīn影里,那么他终将无法逃脱。 就像今天的照片一样,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信号。 可是裘泽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准备好。事情来得太突兀了,他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帮他镇定一下,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主动进攻,还是继续逃跑。 封胶带把箱子裹得严严实实,裘泽拿起刀,从中缝切入,划开。 如果没有照片,没有鬼影,那么他现在面对这个箱子的态度,一定好似一个面对丰盛大餐的老饕。 裘泽把纸箱的盖子朝两侧翻开,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各色物品。他忽然想到了死刑犯,据说在上刑场之前,他们都会获得一顿美餐。 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并无法逃脱命运,不论那是什么。 他从箱子里拿出第一件东西,木雕观音像。不管它光泽有多黯淡,上面还留着些陈年的污渍,雕工笔法又似有盛唐之风,裘泽只伸出三根手指一捏,就知道了它本质上是什么样的货色,随手扔到一边。然后是第二件,同样只是用手从箱中拿出来,完全没有停顿,半秒钟后貌似清中期的瓷笔架就和木雕扔在了一起。 没有哪个古董专家能用这样的速度来鉴别,就是俞绛也不行。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在极幼小的时候,某些东西就开始给裘泽若有若无的感觉了。可是小孩子不会觉得这有多特别,在他们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是特别而新鲜的。 到了年纪大一些,头发生长的速度快一些,头发又更多更长一些的时候,裘泽开始怀疑,自己和别人是否有点不一样。当然,以他一直保持到今天未改变过的xìng格,他从未在这一点上和任何人jiāo流过。有时候他在想,自己的头发是否就和天线一样,能接收到一些特别的讯息。 等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夜之后,裘泽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受到这样的刺激,他发现自己的那种感觉也迅速地敏锐起来。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已经确信,自己是不同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好像当你站在泰山之巅,一览众山小的时候,那种突然充塞在胸臆中的畅快与豪迈;就好像你站在赤壁怀古的时候,那种突然把你包围的岁月沧桑;就好像你站在至亲的墓碑前,那种突然将你击溃的深沉哀恸和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这种突然传递到裘泽内心深处的感受,是当他接触到某件物体时产生的。具体地说,是身体的某处皮肤触碰到一件有悠长时光历史的物体时,产生的。 如果这件东西的历史越悠远,裘泽的感触就越大,但却不总是如此。名山大川自然会给裘泽以深切的震撼,可随地的一块青石,也都经过了十万百万年的岁月,裘泽却没有多少感觉。倒是一件只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董,常常能让他的内心猛烈激dàng。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裘泽常常这样想。原来我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在身躯化为黄土深埋地下后,并不是化入虚空,从此在世上消散,而是留下了丝丝缕缕,依附在身边的物体上。 所谓寄情予物,一件优秀的艺术品,不仅在诞生的过程中凝聚了创造者的心血,在此后的年月里被代代主人珍赏把玩,更往往经历了人间多次的悲欢离合,其中惊心动魄之处,当事人强烈的情感冲击,全都在古董上留下了常人无法觉察的烙印。反倒是那些出世不久就深埋地下,比如汉画像石,虽然有千年历史,但裘泽能品出的,除了淡淡的悠长岁月味道,就没有多少其他了。 有了这样的异能,假造得再好,也没法瞒过裘泽。可也不是没有例外的,比如一件北宋大家的书画,可能南宋就有人仿作,到今天一样经过了千百年的风雨。这种时候,更多的就得靠眼力来鉴别了。 所以一件古董,裘泽从上面能“读”出的东西,远比寻常专家要多得多。对他来说,每一件古董上都藏了许许多多的故事,通过残留的蛛丝马迹,虽然远不能窥得全豹,弄清究竟,但可以有许多的推想空间,从而有了极大的乐趣。 手摸上第三件东西的时候,裘泽心里就一喜。 是老东西。 拿到手上,裘泽身子向外侧了侧,好在黄昏的光线下看得更清楚些。这是件青花瓷的带罩灯,远看像个盖着的茶杯,其实上面开了一个个透光的梅花形小孔。用手一提“杯盖”,就能把整个灯罩都提起来,露出里面小高足杯般的灯座。灯罩和灯座都是青花绘制的山水画,要是在灯座顶上的小圆盘里倒进灯油点着棉线,立马就能使用。到时灯光从瓷罩里透出来,别有一番典雅。 看这件带罩灯的造型式样,是明清时期的东西,而且肯定不会是市俗寻常人家的用品,到如今可称得上价值不菲。 裘泽把玩了一番,准备把灯放下,看看箱子里还能有什么收获。可他往箱子里只瞄了一眼,全身的血液就一下子涌到了头上,脑袋里雷打一样。带罩灯被他放在了八仙桌的边缘上也浑然不觉,手一放开,底座大半在桌外的灯就掉了下去,摔成数瓣。 裘泽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见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眼睛死死盯着箱子里的那件东西,但一时之间,却又不敢伸手拿出来看个究竟。 这件东西原本压在带罩灯的下面,现在也才露出了一小半。可是裘泽曾经对它非常熟悉,只是这一个小角,已经让他认了出来。 裘泽呆呆站了很久,屋里的光线又暗了一些。他终于伸出手,把压在这件东西上的其他玩意拨开,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椭圆铜镜,背面镶着一整块玉。古时的玉大多不如今天我们看见的和田白玉那样洁白,日久天长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改变颜色。这面铜镜后镶的玉也不例外,浅白里透着青色。好在这件东西应该没入过土,不然就会和如今出土的那些战国和汉代古玉一样,沁入土气呈土黄色。 清明幻河图(10)这块镶玉依然细腻丰润,可见品质相当不错,特别是上面浮雕着双凤图,雕工细致生动,丝丝缕缕的翎毛清晰可见,是大师级的佳作。而包嵌美玉的勒口,也做成了祥云纹样,和双凤呼应。镜背正中是个凸起的玉圆镜钮,供照镜人手持。 铜镜正面有一层浅浅的浮锈,稍一打磨就会光可鉴人。最外面一圈刻着芝草藤萝的纹路,可以想见,这件东西全新的时候,是多么精巧秀美。以裘泽的经验,当年这多半是女子闺房之物,而且非富即贵。在这样一面铜镜里照出自己的容貌,想必要比真实情形更增色几分。 这面铜镜有盛唐的雍容华贵之气,可是形制上和唐时铜镜又有些不符。裘泽这方面的器物接触较少,一时之间看不出年代来历。而手指搭上时心里涌起的感觉,更让他蹙起了眉头。与多年前能力未觉醒时不同,七年后的此时裘泽再次拿起这面铜镜,胸臆中有百般滋味充塞,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复杂感受。他感觉不到时间留下的印记,这不是说铜镜是新的,而是它原本的面目上叠加了太多东西,以至于模糊不清了。 没错,这面铜镜,本就是他家的。确切地说,这是他nǎinǎi戴蕴秀随身携带的东西。当时铜镜上可没锈,完全能当镜子使用,只要nǎinǎi出门,不是揣在兜里,就是放在随身的小包里。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带着小包出门,于是这面铜镜也就一起消失无踪了。 照片上的鬼影和这面铜镜一起出现,裘泽相信这不是巧合。冥冥中必然有某个力量,因为某个原因把这两样东西一起推到自己的面前。 裘泽想起了煤球,这只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打碎的带罩灯瓷片旁,抬着头看他,看他和他手里的铜镜。 他一直怀疑,这只龟甲里的小黑猫有某种程度的预知能力。在传统悠久的东方巫术里,巫师相信龟壳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可以用来占卜。那么龟甲里的煤球,会不会变成了一只能占卜的猫? 如果不是煤球那天的可笑举动,裘泽今天就不会去拍卖会,也不会碰到拍照的老人,同样不会拍下三号箱,拿到这面铜镜。 裘泽看着煤球,他很想问小猫,如果它真的会占卜,那么还知道了些什么,接下来自己将会遭遇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呢? 煤球显然不会说话,它装模作样地在旁边趴了一会儿,和主人四目对视良久,终于忍不住不满地叫起来。 它肚子饿了。 裘泽当然没心情去给它弄饭吃,煤球叫了几声,很有眼色地不再去烦主人,慢腾腾地走开了。不得不说这只小猫聪明得过分,动作这样有气无力,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分呀。 裘泽把铜镜放在桌上,又取出那张照片放在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开始回想那个夜晚之后陆续知道的一些事情,那本已经压在记忆的大箱子底下的东西。 当人们把记忆深埋心底,往往是希望自己可以忘记这些过去,然而有一天他终会发现,不管藏得多深,重新取出的时候,依然崭亮如新。 当裘泽对着桌上的铜镜和照片出神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早晨。 他是被闹钟叫醒的,早晨六点三十分。在床上稍微赖了几分钟,他就爬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赖下去,nǎinǎi会过来揪他的耳朵。 穿上衣服,洗脸刷牙。这个早晨格外的安静,其实裘泽并不能确定,自己当时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每次回想起来,就觉得那时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只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连绞干毛巾的“”声,都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小男孩有单独的房间,那是临着厨房的一间十平方的小屋。他洗漱完毕,从厨房出来推开客厅的门,就愣住了。他以为会看到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餐,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又跑进厢房,看见nǎinǎi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事实上,它们昨晚并未曾被摊开过。 厢房的一侧有道移门,后面是书房,nǎinǎi常把自己关在里面。移门拉开了,里面也是空dàngdàng的。小男孩飞快地跑上阳台,然后又跑到楼下向邻居打听,邻居什么都没有听见,黑夜里nǎinǎi出门的时候脚步很轻,很安静。于是裘泽饿着肚子去了学校。他想,当下午放学回家,一定能看见nǎinǎi。虽然类似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裘泽捻了捻眉心,铜镜里照出自己苍白的脸色。他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冷汗。 不用再去回忆那两天是怎么过去的,两天之后,他报了警。从此,戴蕴秀成了失踪人口。 对于这样的失踪案件,警方能做的并不多,无非是看一下当晚全市发生的jiāo通事故和恶xìng案件的受害者中有没有这样一个老人,然后就停滞下来,等待那个结果什么时候出现。所谓的结果就是两种,一种是某天戴蕴秀自己出现了,一种是某天戴蕴秀的躯体出现了。这两者都很常见。只是他们至今未曾等到。 一个孩子独自生活会碰到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收入?这一点上裘泽很幸运。nǎinǎi的银行卡是随身带着的,报案后警方主动提醒他把这两张卡挂失了。裘泽不知道银行卡密码,在nǎinǎi失踪满四年向法庭申报死亡之前,他取不出里面的一分钱。但家里还有定期存折,三十多万不算多,对十岁的小男孩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银行卡挂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裘泽很聪明,他明白这并不是好兆头,这说明nǎinǎi从未需要用到里面的钱。 警方的一位年轻探员曾经和裘泽谈过,提了一些问题,比如失踪者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平时有什么熟悉的朋友,常走动的亲戚等等。结果他一无所获,探员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你能指望从一个十岁小童那儿得到多少东西呢。 可是裘泽的心里却忽然之间有了许多的疑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细想过,毕竟那时他只有十岁。但当探员离开后,他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生活状况,是和别人很不一样的。 裘泽的父亲叫裘闻道,母亲叫向婕,裘泽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在一场车祸中身亡。这些,都是nǎinǎi告诉他的。可是裘泽的特别之处,并不是指他父母双亡。而是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家庭竟然是没有人际关系网的。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亲朋好友登门拜访,nǎinǎi也极少出门。戴蕴秀甚至没有手机,因为用不到。家里的电话铃偶尔会响起,但那不是打错的就是推销各种东西的垃圾电话。甚至在过中国传统农历春节的时候,都从来没有任何拜年电话打过来。 父母的亲朋好友,nǎinǎi的亲朋好友,还有从未听nǎinǎi谈起的爷爷的亲朋好友,仿佛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一家都是从火星来的,和地球上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有信件,至少裘泽记得在八九岁的时候,曾经从楼下的信箱里拿来过一封。nǎinǎi立刻把自己关进书房里读信,里面写了什么,他不知道。而在nǎinǎi失踪后,他也从未曾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找到哪怕一封信。 说到书房,则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书房里有很多书,比如有许多卷的《蜀山剑侠传》、《青城十九侠》,nǎinǎi最喜欢捧着这样的旧时仙侠小说,坐在客厅的摇椅上,在上午或下午的阳光里一遍遍读。 不过书房里最多的却是其他一些书。不是小说,而是古时文人所著的野史杂记。里面是古人的所见所闻,或者他们对当时事件的评论。在nǎinǎi失踪之后,裘泽翻看了很多这种民间记录,每一本里都有许多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得让他背脊发凉的东西。那是山鬼狐仙、各种禁忌以及救人或害人的巫术传闻。在写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几百几千年前的古人都言之凿凿,仿佛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一样。这些书有的是现在整理翻印出来的,还有一小部分,被保存在书柜的几个小木箱子里,是纸张发脆的古书,要收集来可得费不少工夫。 裘泽不明白为什么nǎinǎi对这些东西如此着迷,就连她喜欢的小说,实际上也都是从民间的古怪传闻上发展出来的。书房里还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像煤球穿着的龟甲,原本就一直搁在书房里的小方桌上。 nǎinǎi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如果是看书的话,她一定会在客厅的摇椅上看。有些时候,关着的移门里会传来奇怪的声音。有一次裘泽扒着门缝往里看,发现nǎinǎi把几根竹片放在龟甲里,很认真地摇晃。可是很快nǎinǎi就走过来,把门拉开,直愣着眼睛盯着他看,从此之后裘泽再也没敢偷看过。 在nǎinǎi失踪之后,裘泽才意识到,原来在nǎinǎi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的秘密。可是他并不准备告诉警察,因为他不能确定,那样做对nǎinǎi、对自己是否有好处。他找出了户口簿,开始自己寻找答案。 户口簿上,nǎinǎi退休前是一家纺织厂的女工,父亲是个公jiāo车司机,母亲则是同一车队的售票员。裘泽也第一次看见了爷爷的名字:裘文龙,一名邮递员,去世时间是1986年。 裘泽曾经希望可以找到nǎinǎi工作时的同事,但是他很快发现,那家纺织厂早就不存在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上海大大小小的纺织厂一家接一家地倒闭,工人们拿了一笔安家费,早就另谋生路去了。 父母所在的公jiāo车队也是一样,这条公jiāo线路在1999年的时候,就已经被撤并了。 连碰了几个钉子,小男孩只好试试爷爷那条线,虽然去世已经许多年,但好在邮局还在,或许能找到熟悉爷爷一家的老同事呢。 一个这么点大的男孩要去邮局查十多年前的人事信息,当然会碰到许多困难。前前后后裘泽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一次一次地往邮局跑,最后得到了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答案。 邮局没有一个叫裘文龙的老员工,倒是有一个叫做裘文隆的,但至今还健在,并且他的妻子也不叫戴蕴秀。 清明幻河图(11)那个时候裘泽十一岁,巨大的虚无感让他恍惚了好几天,然后,他再次开始查询父母的情况。公jiāo车队虽然不存在了,但原来的人大多并到了其他的公jiāo线路里,或者在后来成立的公jiāo集团公司里工作,不像nǎinǎi的纺织厂已经完全无迹可寻。 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里,裘泽确认了另一个消息没有裘闻道,也没有向婕。 于是他也有理由相信,其实,也没有纺织厂的戴蕴秀。 在那之后,他把兴趣逐渐转移到了古玩上。用nǎinǎi留下的三十多万,还有他慢慢觉醒的奇异能力,捡漏对他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低买高卖,几年之后,他就成了个收藏颇丰的小藏家。 十四岁的时候,戴蕴秀失踪满四年。向法庭申报死亡获准后,裘泽拿到了银行卡里的钱。几张卡里加起来有七十多万,这对当时的裘泽来说,已经称不上巨款了。但总共超过一百万的存款,很难解释一个纺织厂的女工,再加上死去的邮递员、公jiāo车司机和售票员组成的家庭,是如何存下这笔钱的。 不过和已经有的疑问比,这笔钱又算得了什么呢。似乎很轻易的,裘泽就把它压到了记忆的最深处,和其他的那些放在一起,一直到……今天。 散乱的焦点开始凝聚,眼前的一切又清晰起来那面铜镜,还有照片。 从这样的回忆中醒过神来,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在恍惚之中,裘泽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声音驱赶出去。声音消失了,可是几秒钟后却又再次出现。轻轻的,断断续续的,但很明显,这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而是从里面的厢房中传出来的。 是哭声,被刻意压抑着的抽噎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太阳的热力开始消散,夜晚的yīn冷在这哭声中迅速蔓延到裘泽全身。 裘泽站起来,从墙角拿了根扫把,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厢房走。 厢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哭声在这个时候又停了,裘泽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看到其他什么怪东西。 哭声突地又响了一声,裘泽听得更清楚了,这是男人的声音,是从……旁边的书房里传出来的。 书房的移门关着。裘泽分明记得,早上出去时门是拉开的。 深吸一口气,裘泽用扫把的柄钩住移门的拉槽,把门一点点移开。不论如何,离得远一点更有安全感。 一股凉气从书房里涌出来。 里面开着空调。 文彬彬身高一六二,体重一百四,黑框眼镜遮住半张脸,头发快一个星期没洗,在天然发胶的作用下东一缕西一缕地粘在一起。这时他正戴着耳机,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两眼通红。电脑上正在放动画片《死神》,文彬彬抽着鼻子,浑然不觉裘泽已经站到了身后。 “喂!”裘泽连喊了几声,面前的家伙都没反应,一直到他把文彬彬的耳机摘下来。 “怎么回事?” “一护真是太让我感动了,太感动了呀。”文彬彬眼泪汪汪地说。 屏幕上男主角黑崎一护正为了救女主角被女主角她哥狂殴,就像当年的星矢一样,被痛扁一顿后怒气值满槽的他很快将凭借爱与勇气一举战胜对手。 “不是问你这个。”裘泽说完后才发现,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人在睡觉。因为泪流满面的小胖太夺人眼球,以至于他没在第一时间发现阿峰。 阿峰是文彬彬的哥哥,比裘泽高半个头,瘦ròu型的身材,脸上线条像刀刻,很适合去演杀手。他和文彬彬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怎么都不像两兄弟。实际上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阿峰是养子。 从初中开始,裘泽就和他们是同学。一个宅男胖子,一个装酷小子和一个羞涩少年,本该是jiāo际绝缘体,居然有了很好的jiāo情。了解他们的人都明白这是为什么,裘泽家里只剩他一个人,阿峰是被领养的孤儿,文彬彬的老妈也很早就死了。 文彬彬有裘泽家的钥匙。初中那几年,裘泽常常因为剪短头发躺倒在床上起不来,没有这兄弟俩过来照应,送送饭菜什么的,日子根本没法过。说起来文彬彬一直都没有晋升到可怕的宅男高段,否则哪怕是死党家里都不会愿意来,完全通过视频和快递代劳了。 今天上午裘泽没见这两人来上学,下午就不清楚,因为他自己也逃了。但是看阿峰睡得这么香,他们铁定是跷了一整天的课。 远景中学的校风还不错,整个学校敢时常逃课的学生,除了裘泽挨下来大概就要算这俩兄弟了。因为他们老爸的原因,从教务处到任课老师,没有谁愿意认真去管教。高二(2)班的班主任李两光非常郁闷,最顶尖和最糟糕的学生同在一班,这让她时常琢磨福祸相依这句老话的含义。 两个跷课的家伙居然跑到自己这里来睡觉和看动画,古怪的是他们还带了很多东西。 四个搬家时才用得上的大箱子在阿峰脚边叠成两摞,让书房的空间感一下子变小了。 面对裘泽的疑问,文彬彬擦了擦眼泪,眨眨小眼睛,突然站起来,比了个冲天拳说:“无论你提出什么问题,我们都会一一解答,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坚持爱和真实的罪恶,最有魅力的反派人物,阿峰,”他转头看了一眼,阿峰仍然在呼呼大睡:“文彬彬,跨越银河的哼哈队的两个人,白色的未来有光明的明天在等待。哇哈哈哈哈哈。” 这句台词裘泽已经很熟悉了,连“哼哈队”这个名字也是他给取的。原来文彬彬坚持要延用“火箭队”,可是裘泽说你们既然不叫武藏和小次郎,最好把队名也一起改掉。 所以裘泽直接忽略文彬彬老掉牙的表演,沉着脸看他。幸好邻居早已经搬走了,要不然在隔音糟糕的老房子里,他们在楼下会听得很清楚。 文彬彬瞪着小眼睛,目光炯炯地和裘泽对看了几秒钟,终于泄气,摊开手说:“好吧,其实是这样的,我老爸落跑了。” 老爸落跑了? 这真是诡异的回答,但如果知道文老爸的职业,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文老爸是方圆百里飞车党的老大,就和GTO里的主角一样,只是长相要再粗野许多。所以他向来觉得生出文彬彬是一种基因突变。 文老爸一直希望文彬彬能继承他的事业,顺便说一句,文彬彬这个名字是他早死的老妈起的。可是文彬彬又胖又萎缩,关键还很宅。好在他的养子阿峰倒是有前途,文老爸一直说,如果他当年能把车飙得和阿峰一样好,就不是方圆百里的问题了。 裘泽这样分数高又不缺钱的人进远景读书不奇怪,但是文老爸并不能算特别有钱,文家俩兄弟的成绩就更别提了,能进号称贵族学校的远景,一定是文老爸使了些未必上得了台面的伎俩。 “又犯事啦?不要紧吧?”裘泽有些担心地问。文老爸的模样凶神恶煞的,但对裘泽还是很不错,这从支持两个儿子和裘泽读同一所高中上就能看出来。他总是说裘泽太弱,得有兄弟帮着才不会被欺负。可是裘泽一点都不觉得文彬彬会比自己强。 “不要担心。在流逝的时间面前,人们很容易把生存的勇气忘却,但是只要心中有所信仰,勇气就会源源不断涌现。” “这句是哪里来的?” “《Tsubasa翼》,不过我早已经融会贯通,所以请不要问我是从哪里来的,你可以把它视作我内心力量的显现。” 裘泽撇了撇嘴,直接无视了文彬彬的内心力量。 “实际上,老爸是为了不犯事才落跑的。”文彬彬终于又说了句正经话,“我早就和他说过,这年头洗白才是王道啊。” 具体的文彬彬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和老爸的几个老兄弟有关。 文老爸当年闯dàng江湖打地盘的时候,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老兄弟,到今天其中有很多未必一直有联系,毕竟这些人大多数中间都去蹲过大牢。据文彬彬讲,文老爸最近想法有些改变,或许是年纪大了,对把儿子培养成接班人不再热心,一些敏感的活也开始注意少碰。用宅男的话就是要洗白了。 只是他最近听到些风声,有几个老兄弟打算做件大事,很可能会找他出马帮忙。这件大事如果他帮了忙,毫无疑问就别想再洗白了。只是文老爸很清楚自己的xìng格,如果真等到老兄弟找上门来,为了江湖义气就很难开口拒绝,索xìng出去躲段时间,避而不见。 “我好饿,小泽你快去做饭呀。”文彬彬指挥说。 “你家不是有几箱方便面吗?” “就是我老爸走了,我们才不用一直吃方便面。”文彬彬如释重负地说。文老爸这两年来常常懒得烧菜,一家三口都用方便面度日。 “你不是喜欢吃方便面?” “可他总买一个牌子一种口味。”文彬彬苦着脸说。 “那你可以叫外卖。” “外卖哪有小泽你做的好吃,我们兄弟一场,这些天这间屋子归我们你肯定没意见吧。我们打地铺,要是你打算联床夜话我也可以考虑的。” “那么洗碗……” “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洗衣服?” “别担心,我几乎不换衣服,你只要管阿峰的就行。” 裘泽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这两个家伙如果什么事都能自己搞定,就不会赖到他这里来。他看了眼四个大箱子,又问:“那被子你们自己带来了?” “我带了这个。”文彬彬一把揭开一个箱盖,拿出个印着露琪亚的大抱枕,这是他从网上买回的《死神》周边,上个月就向裘泽炫耀过。 裘泽感到一阵无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可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家伙。 “好吧,但你别动这儿的书。” “别担心,我对他们没兴趣。”文彬彬跳了起来,开始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裘泽帮他开了灯,然后看着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的手办。《火影忍者》《死亡笔记》、《死神》、《我的女神》、《KERORO军曹》……当然还有许多他认不出是哪个动画里的人物。 文彬彬把手办一个一个放在书橱里,手办们张牙舞爪地把书挡在了后面。 裘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书橱一点点变成装饰橱,在改造了一个半书橱之后,文彬彬的箱子终于空了。 然后文彬彬把箱子搬开,从下面的箱子里继续拿出手办。 “你带了多少这种东西过来?”裘泽开口问。 “三箱不到,还有一些海报和其他零碎玩意儿。”文彬彬说着打开旁边的箱子,拿出一张大海报,刷地展开。 是个身材火辣的AV女优。 “怎么样,赞吧。”文彬彬好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以为,你总该带些课本和换洗衣服。” “课本?有啊,剩下的那个箱子里放着呢。换洗衣服?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基本上不用换的吗,阿峰倒是带了几件。” 裘泽向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去做饭吧。”他说。 大概是因为亮了灯光线变化的缘故,阿峰终于醒了。他站起来,眯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眼睛看着裘泽,忽然皱了眉,用手指着裘泽的脸。 “你……”文彬彬这才注意到裘泽眉角的小伤口,“脸上怎么了?” “一个可乐罐。”裘泽淡淡地回答。 【试阅终】 俞绛成了远景中学的老师,成了裘泽的“俞老大”。nǎinǎi遗留下来的镜铜,被俞绛发现了隐藏在夹层中的秘密一卷关于巫术历史的绢书。一个令人惊叹的巫术世界,在裘泽与俞绛的生活中缓缓呈现。 世间万物皆有其灵,而巫者能够通过特殊的仪式、特殊的媒介与之发生沟通,并达到常人不能办到的事情。煤球的选择是一种巫术、照相的老头也是巫者,甚至包括整条南街的建造,都是一项旷古绝今的巫术仪式! 国宝名画《清明上河图》,正是南街巫术的重要媒介。当《清明上河图》离南街越来越近的时候,这幅国宝却突然失窃了,笼罩于南街范围的巫术效果越来越显著,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谢谢观赏《清明幻河图》试阅版,单行本即将出版,敬请期待。 夏娃的密码(1)夏娃的密码 文 蔡骏 她很美。 美得惊人。一头黑色的卷发,夹着几缕天生的红色发丝。一双大而明亮的黑眼睛闪烁着,鼻子生动而调皮,嘴唇丰满,下巴的线条柔和。更重要的是,她那近乎于浅棕色的皮肤,透着健康,介于中国人与非洲人之间。她看上去似乎不属于任何种族,或者说,任何种族的特点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当然,那些仰慕她的同事们都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中国人,而她的母亲据说是一个非洲人,完美的基因组合。 此刻,她正在中华大学分子生物研究所里,打开她的计算机。通过网络,她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三天前,在坦桑尼亚的乞力马扎罗山终年积雪的山顶上,发现了两具古人类遗骸,遗骸保存之完整令人吃惊。古人类学家张教授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发现这两具骨骸距今大约有十四万年的历史,而且表现出了与现代人几乎完全相同的体质特征。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与人类起源有关的重大发现,于是,张教授邀请该领域的权威研究机构中华大学分子生物研究所来协助他们做进一步研究。 看完以后,她想也许应该去一次非洲,问候一下十四万年前的那两个人。不过,首先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父亲,一位著名的分子生物学家。 男同事们看到她走出来,就纷纷殷勤地向她打招呼。她实在太迷人了,既包括身体,也包括头脑。以至于所有的男人都在暗中憋着劲儿想要获得她的芳心,可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她甚至有些讨厌男人,不管他们有多么优秀。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她的父亲。 半个小时以后,她回到了家里,这是一栋背山面海的房子,都市边缘的世外桃源。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没日没夜地呆在研究室里工作。而父亲则恰恰相反,最近的一个月,他整天把自己都关在家里,不知在忙些什么。她总有些预感,觉得父亲越来越反常。她问父亲为什么,但父亲却总是以仰天长叹来回答,在那声叹息里,她听得出父亲的心里隐藏着某种难以说出口的痛苦和忧伤。 难道是因为妈妈?父亲说,从她诞生的那天起,妈妈就永远离开了人间,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父亲只能告诉她,妈妈来自非洲,和她一样迷人。掐指算来,父亲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单身生活。也许他应该再找一个女人。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只关心他的女儿,有时她甚至觉得父亲对她的爱已经超过了父爱的程度。 她走进了客厅,高声呼唤着爸爸,可是却没有人回答。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又涌上了心头,她找遍了整栋房子,都没有发现父亲的踪迹。除了地下室。 从小时候起,父亲就一再地叮嘱过她,绝对不可以闯入地下室。现在她就站在地下室的门前,眼前又浮现起了父亲那隐藏着某种秘密的眼神。终于,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当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神秘的地下室以后,却发现父亲并不在这儿,只有一台奇怪的机器,粗看起来像是某种医用治疗仪器,有个能容一个人躺进去的凹槽,里端是玻璃罩子。机器的上方有屏幕和键盘。当她走到这台机器旁边的时候,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一行字“我的女儿,你终于来了。” “爸爸!”她叫了起来,“你在哪儿?” 屏幕里回答:“其实,我不是你的爸爸。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女儿’,我只能称你为:夏娃。现在,我亲爱的小夏娃,我将永远地离开你了。”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屏幕里是父亲的话,可是,他为什么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呢?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通过父亲(如果还能称他为父亲的话)的文字显示在了屏幕上 我的小夏娃,此刻你眼前的这台仪器,是一台时间机器。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除了主攻分子生物学以外,也对物理学非常感兴趣。我跟过一位物理学教授,这台时间机器就是他发明的。但是,在一次实验中发生了意外,教授被时间机器送到了1937年12月的南京,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决心完成教授的实验,于是,我自己cāo纵这台机器,进行了一次时空旅行。 那真是一次奇妙的经历,我把时空旅行的终点定在了十四万三千年前的东非草原上。不过,我的背包里还放着一个微型的时空旅行器,以便回去时使用。你无法体会,当我第一次降临在远古的大陆上时,是怎样激动的心情。 一切都宛如是梦中所见,我发现了一些今天已经灭绝了的物种,也有一些物种和今天的后代不太一样。我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时间定格到白垩纪,那样我就能够亲眼目睹恐龙了。但很快我就不再后悔了,因为,我见到了更有价值的物种人类。 是的,人类,毫无疑问就是人类。既不是直立猿人,也不是像尼安德特人那样的早期智人,而是新人,与现代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新人,更确切地说,就是生物学角度上最早的现代人。 她是一个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很美。 难以置信,在十四万三千年前,一个绝美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luǒ露着的皮肤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黑,而是种健康的浅棕色,介于黄种人与黑种人之间,她的脸也是如此。她大而明亮的黑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她的嘴唇如今天的非洲人一样丰满xìng感,但下巴的线条却像东亚人那样柔和。她还有一头黑色的卷发,发丝中夹带着几缕红色。 这就是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她的美是属于野xìng的。她的上半身luǒ露着,胸前的肌肤发出诱人的反光,肩膀和小腿上全都是健美的肌ròu,几乎找不到任何多余的赘ròu,我知道那是她在艰苦的野外生存中锻炼出来的。她身上唯一的遮掩物是腰间裹着的一张兽皮,兽皮的斑点给她增色不少,也许她有着与我们相同的审美观。 她正在看着我。 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了,我也呆呆地看着她,看着我们祖先的脸,直到她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她跑得就像一只真正的猎豹,我只看到她腰间那块充满美丽斑点的兽皮不断晃动着渐渐远去。我无助地在她身后追逐,但我的速度太慢了,只能大声地向她喊着,这真可笑,十四万年前的人怎能听懂现代人的语言呢?不一会儿,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作为现代人的我,在身体上与祖先相比实在太脆弱了,我只能倒在灌木下休息。刚才我见到了一个人类,千真万确,是一个已经完全进化好了的新人,与现代人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人种。她的身上似乎同时具备了现代各个人种的特点,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显得如此完美。现代人类的各色人种,直到数万年后才因为定居到不同的环境而开始分化,最早的人类虽然起源于非洲,但其外表和肤色未必与现代非洲黑人一样,黑种人的肤色也是在此后长期的进化过程中逐渐变黑的。 远古的夜幕在东非大草原上降临了,许多夜行动物出没了。也许,我应该回家了。但我又舍不得这里,是因为她吗?那个十四万年前的女人。 在远古神秘的星空之下,东非草原的风吹过我的额头。在具有催眠力的风中,我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所见到的是我的同类她。 是的,就是她。昨天我所见到的那个女子,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子。她在看着我。 我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洞穴中。晨曦从洞口照shè进来,洒在我的瞳孔里,瞬间,我冰凉的身体立刻感受到了满世界的温暖。也许,这种感觉更多的是出自于我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子。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居然在草原上睡着了。天哪,那实在太危险了,天知道我周围的夜色里隐藏着多少专门在夜间捕食的猛兽。在这野xìng的草原上,只有洞穴才是最安全的,毫无疑问,是她救了我。 我坐了起来,发现身体底下还垫了一张兽皮。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双黑眼睛,晨曦从她身后shè进来,腰间那块兽皮发出了金色的反光。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来感谢她,她无法听懂我的任何语言。那就握个手吧,也许手与手的接触是表达情感最简单的方式。于是,我向她伸出了手,她似乎还不明白,眼里一片茫然。面对我这个来自十四万年后的不速之客,她还有些紧张。不过,有一点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她知道我和她一样,我们都是人类。也许正是出于同类之间的怜悯,这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她救了我。 夏娃的密码(2)终于,她也伸出了手,也许只是出于对我动作的模仿。她的手心很粗糙,与现代人娇嫩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握住了她的手。这是一双十四万年前的人类的手,十四万年的漫漫岁月,人类进化史的长河被我和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她的手很有力量,一把就将我拉了起来。她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luǒ露着的rǔ房正在生动地跳跃着,浑身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此刻,我所见到的只是美,而丝毫没有其他的成分,这是我们祖先的人体之美,这种美是原始的,又是浑然天成的。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种美所征服了。 她把我拉到了洞外,一片低矮的灌木树林,能够抵御大型动物的入侵。我和她手拉着手,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她拉着我在树林里奔跑,她的体内有着无穷的活力。我想,我已经和她建立起了某种良好的关系,那我应该叫她什么?夏娃对,我应该叫她夏娃,伊甸园里的夏娃,她和她的同伴们是我们的祖先。 “夏娃。”我叫了她一声。 她愣了一愣,回过头看着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我用手指着她,又叫了一声:“夏娃。” 她点了点头,也用手指了指自己,她很聪明,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我对她的称呼,新人的大脑其实和现代人几乎没有区别。然后,她笑了笑,用手指着自己,大声地说:“夏娃。” 天哪,她居然会说话,尽管她并不明白夏娃代表什么意思。看来人类掌握语言的历史相当久远。 “夏娃夏娃夏娃”她嘴巴里不停地在重复着这两个汉语字。她走到一棵小树边,采下了几粒红色的小果子,放到了我的手里。我明白了,这是我们的早餐,原始社会里通常都是男xìng打猎,女xìng采集果实。果子的味道很甜,富有水分。这片树林里有许多这样的果子,很快,我们就吃饱了。 然后,她不,我应该称她为夏娃,我的夏娃,她带着我离开了小树林。 走了不久,我见到了一处被稀疏的小树林环绕着的山丘,这里形势险要,怪石嶙峋,在陡峭的山坡下有几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在洞口前有一眼碧绿碧绿的泉水,几十个腰间裹着兽皮的人坐在泉水前,还有几个怀里抱着婴儿的fù女在哺rǔ。这是一个原始人群的部落,他们除了种族特征以外,其他的一切的身体特征都和我们现代人一模一样。 当他们发现我以后,都非常惊讶,我能理解,就像哥仑布第一次抵达美洲的时候,印第安人对他们的感觉一样。夏娃走到他们跟前,对他们说了几句话,我只能听出这是一种音节含混的语言,在说话的时候,夏娃还不停地以打手势等肢体语言来辅助。这是人类最早的语言,只处于萌芽的阶段,但正是这简单的几个音节,最终使人类进入了文明的殿堂。 我还特别注意到,男人们对夏娃都十分尊重。也许这正是母系社会的雏形,女xìng拥有更高的地位。很快,夏娃把我拉到了部落成员们中间,他们都对我非常友善。有的人还大胆地伸出手,好奇地抚摸着我。我无法用语言和他们jiāo流。但人类共通的眼神却是可以jiāo流的,特别是在我与夏娃之间。 从此以后,我就成为了部落中的一员。我在他们中间度过了十几个日日夜夜。每天,夏娃和女人们都要去附近的树林采集果实,而我则跟着男人一起去狩猎。一个fù女要分娩了,原始人生孩子是自生自灭。更要命的是难产了,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学过一些医学知识,虽然没有任何工具,但还是尽力帮助她生产。在忙了满头大汗以后,终于母子平安。这件事以后,大家就对我更好了。每次分配食物的时候,他们还特意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多加一份。夏娃对我的好感也更强烈了,总是以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我。我和她都互相离不开对方,她非常聪明,总是能够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们能通过眼神进行特殊的jiāo流。 但是,每到夜幕降临,我就睡在洞穴口,绝对不进去。想起那些男男女女衣不蔽体地混居在山洞里,我就不好意思。而夏娃就睡在离我只几米之遥的地方。有几个夜晚,我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夏娃的身体,这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和她之间迟早要发生什么的。 终于,这一天来临了。那是一个下午,她带着我离开了部落的营地。在黄昏前,我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峰脚下,那座山实在是太雄伟了,在山顶上,还有几块白雪覆盖着乞力马扎罗的雪,这是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山顶终年积雪。 面对着乞力马扎罗的雪,我欢呼雀跃,这是非洲大陆的圣地,是大自然的奇迹。人类的祖先,就是在这座山脚下,繁衍生息的。夏娃似乎也对这座山异常尊敬,她的眼神里甚至有些崇拜这座山的味道。她拉着我的手,跑进了山脚下的一片陡坡里,她发现了一个山洞,然后,带着我走进了洞口。 我立刻想到了什么,心跳加快了,不知道该怎六脱身。夏娃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她依旧拉着我的手,进入了山洞的深处,四周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她的瞳孔。 这是一个错误? 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我似乎回到了出生以前的状态,回到了母亲的腹中,就像这个洞穴。人类的生命就是这样起源的,从远古直到今天,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此时此刻,万籁俱寂,只有神圣的生命,正随着夏娃轻微的喘息声而蠢蠢yù动。 她是夏娃,是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子。而我,来自21世纪,一切都是这样不可思议,而一切又都是这样妙不可言。 在那个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圣经?创世记》,想到了伊甸园里的某个错误。现在,这个错误已无法挽回了。 当我从悔恨中醒来的时候,夏娃依然沉浸在甜蜜的睡梦中。在黑暗中,我回想着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一切,我干了些什么?她,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是我们的祖先,天哪!也许,我会在这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女人身体里留下一些什么?我无法饶恕自己。 刹那间,我决定离开这里。就像圣经里说的那样,上帝把犯了罪的亚当和夏娃逐出了伊甸园。我就是我的上帝,我要自我放逐。 我最后吻了夏娃一下,亲爱的夏娃,永别了。 我走出了山洞,来到了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旷野中,我回头望了一眼黑夜里白雪覆盖的山顶,世界是多么美好啊,原谅我吧,夏娃。我打开了我的背包,取出了微型的时空旅行器。 我启动了时空旅行器的返回程序,瞬间,我被带进了时空隧道,重新穿越了十四万三千年的岁月,回到了我在中华大学的秘密实验室。 我回来以后,在自己的手心里,发现几根卷曲的头发。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夏娃的头发,被我从十四万年前的乞力马扎罗山脚下带回到了21世纪的秘密实验室里。我把这几根夏娃的头发珍藏了起来。然后,这次时空旅行的奇特经历被我深埋在了心底,从不向人泄露任何秘密,重新过起了我原来的生活。 但是,我无法忘记夏娃。白天,她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而到了夜晚,我会在梦中见到她。我整天失魂落魄,茶不思、饭不想,简直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ròu。虽然我的ròu体还在这里,但是,我的灵魂却依然留在了十四万三千年前,留在了夏娃的身边。我必须,要和她在一起。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在当时的科学界,许多人都在秘密地进行克隆人的实验,许多项技术上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于是,我也私自进行了克隆人的实验,我要克隆的是夏娃。 夏娃的密码(3)我利用了那几根夏娃的头发,从头发的体细胞里面提取出了夏娃的DNA。然后,根据DNA培养出了夏娃的胚胎,再放入了一个健康fù女的体内,使夏娃的胚胎在那个fù女的子宫内发育。最后,经过十月怀胎,我的小夏娃你,终于诞生了。 我的小夏娃,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不是你的父亲,是我克隆了你。你就是夏娃,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子。 你出生不久,我就抱走了你,抚养你长大,我谎称你是我的女儿,和一个非洲女子所生的混血儿。我就像你的亲生父亲一样精心地爱护你,呵护着你的成长,我在你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因为,我深深地爱着夏娃。 我一天天地看着你长大,你就是我的杰作,我发誓要用生命来保护你,就像所有的父亲一样。现在,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也终于长大了,我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十四万三千年前伊甸园里的夏娃。 夏娃,我爱你。 随着你越来越像伊甸园里的夏娃,不,你就是夏娃。我无法抑制我的感情,我觉得你就像我的旧时情人,我随时都想要吻你。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可是,对于夏娃来说,却已经等了足足十四万年。十四万三千年前,只是你的前世,而现在,则是你的今生。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我都永远爱你。 是的,我是爱你的。可是,你爱我吗?在我的眼里,你是我的夏娃,你是我来自远古的爱人。但是,对你来说,你不是夏娃。虽然,你有着和她完全相同的DNA,但这并不表示你们是同一个人。夏娃只是你的前世,只是你的一个遥远的梦境,一个幻影而已。 你就是你。 我不应该把我对夏娃的感情强加在你的头上。我确实创造了你,但是,你并不是我的附属品,你有你自己的生命,有你自己的意志,有你自己的感情,你可以去选择你真正爱的人,而我,必须也只能是你的父亲。 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也许,当我用夏娃的头发把你创造出来的时候,这就是一个错误。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让错误再继续下去。 我决定回到十四万三千年前的乞力马扎罗的山脚下,在我和她结合为一体的那个夜晚,夏娃还在山洞中熟睡着。当她在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依然会看到我,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我,将依然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年轻的我,我不再离开她,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 我情愿放弃这里的一切,从二十一世纪回到十四万年前,从IT时代回到石器时代,一切都是为了我所深爱着的女子夏娃。 我的小夏娃,我的孩子,你依然是我的孩子,对不起,爸爸离开了你,爸爸必须离开你。 再见,我的孩子。 “爸爸!你别走。” 她扑在这台机器上,高声叫了起来。忽然,机器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一股烧焦了的味道传出来,屏幕立刻灭了。原来这台机器已经预装了自动毁灭系统,当这段文字结束以后,就立刻短路,烧毁了所有的内部系统。 终于,她意识到,已经永远见不到“父亲”了。 她茫然地走出了地下室,来到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谁都不会想到,这张脸来自于十四万三千年前的东非草原。她对镜子里的人说:“知道吗,小夏娃,你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来自远古的复制品。” 她回过头,看到了父亲微笑着的照片,不,还应该叫他父亲吗?他是她前世的情人,而她的前世是她的另一个DNA,来自十四万三千年前。终于,她明白了他看她的那种眼神,她明白了埋藏在他的眼神深处的忧郁与悲伤。 泪水顺着她浅棕色的脸颊滑落,挂在了她的红唇边上,就像古老的夏娃。 一周以后。 一架轻型飞机,载着她和她的同事们掠过非洲的大地。她坐在舷窗边,俯瞰着身下茫茫无边的东非大草原。当她一走下飞机,就望见了眼前那座雄伟的山峰乞力马扎罗。机场位于一片山间高原,层层山峦之上,可以仰望到几点雪白色的山尖,在山峦和蓝天jiāo界处,积雪辉映着阳光如金刚石般闪烁。 山脚下有一座华人科学家张教授建立起来的研究所。他们在一间实验室外见到了张教授,一个中年的中国男人,在东非草原上度过了半辈子。张教授一眼就认出了她:“我的小天使,你长大了。” 她也认出了张教授,原来张教授和她“父亲”是好友,都是人类单一起源论的支持者。她还记得小时候,张教授很喜欢她那与众不同的外表,总是叫她“小天使”。现在,她低下头轻声说:“你好,张教授。” “我已经听说你父亲失踪的事,我很难过。”张教授转而对大家说,“目前两具古人类的遗骸正在无菌实验室里妥善地保存着,我正在对其进行DNA的分析。” 一位研究生问道:“对不起,我想知道两具遗骸的保存程度如何,据说距今有十四万年,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能否得到完整的DNA呢?” “不仅?有保存完好的核DNA,而且还有完好的线粒体DNA,两具遗骸身上都有。一支登山队在攀登乞力马扎罗山顶时,发现了这两具遗骸。这两具遗骸原本是埋葬在顶峰附近的冰层之中,虽然位于赤道附近,但是乞力马扎罗的海拔高度达到5895米,山顶上的冰雪层已经堆积了几十万年。但是最近十几年来,全球气候变暖,世界各地的高山冰川都在逐渐消退,乞力马扎罗的冰雪也在减少。所以,这对在冰雪中埋藏了十四万年的遗骸终于露了出来被发现了。” “也就是说,因为在高山冰雪的封闭之中,所以这两具遗骸保存得相当完好?”她提问了。 “是的,就像是天然的大冰库,死者的细胞组织可以保存十几万年。知道埋藏在西伯利亚冰雪中的长毛象吗?当俄国人发现它们的时候,甚至还可以把几万年前的大象ròu煮熟了吃。” “我明白了,现在我们可以看一看那两具遗骸吗?”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最近几天我在对这两具遗骸做一项重要的基因对比工作,为了避免对DNA的污染,实验室要尽量避免与外界的接触。再等几天,只要分析结果一出来,大家就可以观赏那两具遗骸的尊容了。” “那你请我们来干什么呢?”一位研究生遗憾地说。 张教授回答:“当然是有用的,现在,我想提取你们每一个人的血样标本。” “张教授,你是要分析两具遗骸和现代人类的基因关系吗?”她问道。 “你很聪明,没错。” “那好,先提取我的血样吧。”她非常信任地对张教授点了点头。 夏娃的密码(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张教授都在实验室里忙碌着,而其他的人却都无所事事,张教授似乎只需要他们的血样。还有一批来自北美与欧洲的科学家也得到了相同的“礼遇”,被抽血的人中甚至还有澳大利亚的土著人、美拉尼西亚人、克丘亚印第安人、北极爱斯基摩人。 她忍受不住这种沉闷,决定出去走走。她来到了山间原野,仰望乞力马扎罗的雪峰,总觉得在那峰顶之上,有什么正在呼唤着她。于是,她决定攀登乞力马扎罗山。 虽然从这里可以望到山顶,但要走到峰顶却需要好几天,登山者每到一个山间小屋都要休息一到两天,以适应高山环境。她带足了全套登山设备,用了三天时间,终于独自抵达了顶峰。 这里是被冰雪所覆盖着的火山口,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向极远方眺望,可以依稀地看见高山草原和茫茫无边的东非大草原,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了。 正当她伸开了双手,想要高声地叫喊,以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时,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说:“小天使。” “谁?”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张教授,她忙说:“张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乞力马扎罗的雪,多美啊。”张教授自顾自地说。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雪太美了,所以,那对十四万三千年前的男女,才会被埋葬在这里的冰雪之中。会不会是他们自己爬上山来的呢?” “有这个可能,当人感到自己要死的时候,总会找一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在原始人眼中,这座冰雪山峰或许还具有某种重要的意义。”忽然,张教授以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说,“我的实验已经完成了。” “太好了,结果怎么样?” 张教授缓缓地说:“结果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取你们的血样?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来自全世界的各个人种,主要是女xìng,大约有一百多个不同的种族类型,当然你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从你们的血样中提取了线粒体DNA,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线粒体DNA的作用。” “我当然知道,线粒体是存在于细胞质中的细胞器,提供机体所需的能量。线粒体DNA存在于线粒体中,呈环状双链接构。线粒体DNA只能由母系遗传,无论是女xìng还是男xìng,我们的线粒体全部都来自于母亲。我们的母亲的线粒体则全部都来自我们的外祖母,依此类推,直到远古。线粒体构成了对于我们的母系祖先的独立记录,没有被主细胞核的DNA所沾染,而主细胞核DNA是均等地来自于我们的父母的。” “回答得很好,那你知道什么是线粒体夏娃吗?”张教授继续问。 “教授,你不是在故意考我吧?”但她还是照着她学过的知识回答,“所谓线粒体夏娃,就是所有现代人最晚近的纯粹母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共同祖先。科学家曾在全世界随机抽样了135名fù女进行线粒体DNA调查。她们有澳大利亚土著、新几内亚人、美洲印第安人、西欧人、东亚人、非洲人。他们逐对研究了每个fù女之间的线粒体DNA差异的数目,最终确定了在十万至二十五万年前有一个总分叉点,处于该点的女子是所有现存人类的最靠近我们的纯粹母系的共同祖先,她就叫线粒体夏娃,后期实验把时间定到十四万三千年前,必然存在这么一个女子,所有现存的人类的线粒体DNA都来自于她。” 张教授点了点头,缓缓地说:“现在,线粒体夏娃就在我的实验室里。” “什么?” “她已经在我们脚下的冰雪里埋藏了十四万年了。” “你是说那具女xìng遗骸?” “是的,我对她的主细胞核DNA与线粒体DNA都做了分析,并且和那具男xìng遗骸的主细胞核DNA与线粒体DNA分别做了对比,难以置信的是,我发现那具男xìng遗骸的线粒体DNA与那个女xìng的有着某种遗传关系,也就是说,那个男人的线粒体DNA来源于那个女人。更重要的是,根据线粒体DNA的突变规律,该男xìng遗骸的线粒体要比女xìng晚了许多代。” “这怎么可能呢?除非那个男人是那个女人的后代。” “不,根据碳14测定,他们生存于十四万三千年前。他们差不多是同时死亡的,男子的年龄比女子略大几岁而已,死亡年龄大约是四十多岁,要知道原始人的平均寿命很短,四十岁在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寿终正寝了。当时我立刻就想到了线粒体夏娃这个假设,所以,我给全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都发出了邀请,因为他们里面有各色人种。我检测了他们的线粒体DNA,并与那具在这里发现的女xìng遗骸的线粒体DNA做了分析和比对,结果发现,不论你是一个中国人还是澳大利亚土著、非洲人、欧洲人、印第安人,你们所有人的线粒体DNA都与那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xìng有着直接的遗传关系。” “所以她就是线粒体夏娃?” “没错。”张教授点了点头,“她确实存在,她是今天我们所有人的最晚近的纯粹母系的共同祖先。我们每一个现代人体内的线粒体DNA都来源于她。” 她怔住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在心中蠢蠢yù动。忽然,她听到了一阵巨大的风雪声,海拔5895米的山顶上即将刮起一场可怕的暴风雪。 “快点下山。”张教授赶紧说。 她点了点头,和张教授一起跑下了山顶,用了几十个小时,才回到了研究所里。 此刻,许多记者已经云集在了山脚下,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教授,他们无法理解,张教授为什么要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冒险上山,去找一个中华大学分子生物研究所的女实习生。 新闻发布会很快就召开了,张教授向全世界宣布发现了线粒体夏娃,但是,对于同时发现的那具男xìng遗骸,他却没有做任何说明。 她坐在张教授的身边,总觉得张教授似乎还隐瞒了什么。在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她要求去实验室里看一看线粒体夏娃。张教授同意了,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你应该去看一看,我的小天使。” 在进入实验室之前,她换了全套的防护服,并进行了全身消dú。然后在同样装束的张教授的陪同下,一起进入了实验室。在实验室里,有着两具水晶棺材一样的玻璃防护罩,一对生活于十四万三千年前的男女遗骸就躺在防护罩里。 她先看了看那具女xìng遗骸。 遗骸保存得相当好,十四万三千年来,乞力马扎罗山的冰雪一直忠实地保护着它的身体。尽管如此,在漫长的岁月里,遗骸不可能完全保持原貌,皮肤都已经变黑了,身体缩水,脸部深陷。但是,至少还可以看清身躯四肢和部分脸部。 她看着遗骸的脸。忽然,发现那张脸的轮廓和自己有些相像,她满脸狐疑地看了看张教授,张教授也像推敲某个化石标本一样观察着她的脸。 “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张教授缓缓地说,“我在分析你的血样的过程中,惊奇地发现,你的主细胞核DNA序列,与眼前这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一模一样。是的,完全一样。也许,在你的身上,埋藏着某个关于人类起源的秘密。” 她呆住了,她看着张教授的眼睛,几乎要崩溃了,她又看了看防护罩里的那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线粒体夏娃。她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前世,“父亲”用了这个女人的一根头发“制造”出了她。所以,她是另一个线粒体夏娃,活着的夏娃。 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来到了另一个防护罩前,那里面躺着一具男xìng遗骸。这具遗骸的保存程度与那具女xìng遗骸差不多。她仔细地看着这具遗骸模糊的五官,也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教授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很奇怪,我发现这具遗骸表现出了明显的蒙古利亚人种东亚亚种的种族特征。可是,在十四万三千年前,现代人类的祖先还聚居于非洲,不同人种的分化是在许多万年以后,人类走出非洲以后才开始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明白了某些东西,她看着这具遗骸,冷静地说:“张教授,能否把这具男xìng遗骸的DNA样本提供给我一些,也许,我能够帮你解释这个问题。” “真的吗?”张教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说,“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同意。不过千万不能泄露给别人。” “好的。张教授,如果我父亲知道,他一定会感谢你的。” 张教授说:“当然,你父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她深呼吸了一口,看了那两具男女遗骸最后一眼,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们,然后她走出了实验室。 几天以后。 她回到了家里的实验室,分析了在乞力马扎罗山顶上发现的男xìng遗骸的DNA样本,并且与她“父亲”遗留下来的毛发做了比对。她的结论是:这是同一个人的DNA。 现在,她一切都明白了,和线粒体夏娃一同被发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他离开了她,乘坐时空机器,又回到了十四万三千年前的乞力马扎罗山脚下。当他回到他的夏娃面前时,他不再是四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了。他又变回成了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此,他们一起生活在伊甸园里,共同繁衍后代,他们一定生了很多女儿。他不会意识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就是线粒体夏娃,他和夏娃的女儿们将传递她的线粒体DNA,再传给夏娃的外孙女们,她们一直往下传下去,经过十几万年的岁月,遍布于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神圣的过程。 太不可思议了,可是,科学告诉她,这一切又都是事实。她茫然地离开了实验室,走到了一扇面朝大海的窗户前。海风吹进窗户,吹散了她的卷曲的长发,她努力地呼吸着带着海水味的空气,摊开了她的手心。 在她的手心里,有着几根卷曲的头发。这是昨天晚上,从父亲的保险箱里找到的,这几根头发藏在一个铁盒子里,盒子上写着两个字:夏娃。 那是线粒体夏娃的头发,被“父亲”保存了二十多年。她也知道,她的生命就来自于这几根头发上所提取的DNA。 此刻,她摊开手伸到了窗外,一阵海风吹过,立刻就卷走了那几根夏娃的头发。 永别了,线粒体夏娃。 【终】 = 谜小说3:大冒险家 作者: 蔡骏 ====================== 第一次见到狄秋,是在故宫诡异的月色之下。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将与我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件事要从横刀说起。 我之所以到北京,是因为接受了横刀的邀请,参加《谜小说》新闻发布会。与会的人员除了蔡骏与横刀是我的好友之外,别人皆是从未见过的作家。 作家这种东西是一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异型加怪兽的混合体。你永远都不能知道他们那颗发育良好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也永远休想用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方式与他们沟通。 他们或者高谈阔论,无所不知,或者沉默寡言,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而我自己,因为喜欢写几篇小文章,不幸地也误入了这个行列。 幸而,我自己一直觉得我还算正常。只是落在别人眼中是否正常,就不得而知了。 发布会平平无奇,不过是老生常谈的仪式。会后,蔡骏灵机一动,忽然提议大家去故宫游览。这提议让我大吃一惊,来北京多次,故宫也去了多次了,居然此时还有人提议去故宫闲逛,而且提议的人偏偏也是没事就会到北京转一圈的蔡骏。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提议居然受到了所有与会作家们的大力支持,大半数的人表示,还从来不曾到过我们伟大祖国最伟大的博物馆中一游。 我极力想要说服他们,所谓故宫博物馆就是看不完的房子,而且那些房子还是大同小异的。这个意见完全被群情激昂的诸位作家们无视,在他们看来,有生之年,不能一揽故宫,那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事实上,我本人一向是无可无不可,别人想去哪里,我通常很少表达意见。那一天,我却莫名其妙地接连数次反对故宫之行。这种态度让横刀颇为奇怪,因为以他对我的了解,在这种事情上,我通常不会表达任何意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数次反对去故宫,全是因为我那与生俱来,说也说不清楚的预感。 我必是在还未去故宫以前,就感觉到这次故宫之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只是这预感来源于潜意识,在事情未发生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预感到了什么。 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许多时候,似乎事情的发生只是出于一个偶然,但尘埃落定后,再回首张望,方才知道,所谓之偶然,原来不过是必然在某一个特定时期特定的表现形式罢了。 无论如何,我们这一大群人,浩浩dàngdàng地去了故宫。 那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大家都没有太在意时间,只是兴之所致,便率xìng任为。据说,想要真正地将故宫转一圈,没有一天时间是办不到的。 转了没多久,天色就有些晚了,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了珍宝馆外面。吉米早已经大喊着走不动了,其他的作家们也开始三两成群,只有我和横刀、蔡骏还饶有兴致的东看西看。 就在这个事情,横刀说了一句话,他说:“谁要是胆敢晚上在故宫住一夜,我就服了他。” 蔡骏立刻反驳:“晚上故宫关门,谁都不许进来。” 横刀这个人,向来喜欢无事生非。虽然他也知道故宫晚上是不许游客进入的,而且因为是国家严密保护的皇家园林,戒备非常森严,但他仍然唯恐天下不乱地挑衅道:“就算晚上故宫关门,难道你们没有办法留下来吗?” 我和蔡骏一起沉默不语。在所有的老朋友里,就是横刀最喜欢惹事,而通常,我们都置之不理。 横刀发现自己的挑衅全无用处,便继续使用激将法:“我知道了,故宫里到处都有摄像头,而且还有专业的机关,你们两个大概是怕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明知他是在挑衅,却仍然回答道:“难道你不怕?” 横刀仰天长笑,大有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概:“我当然不怕,而且我有信心,我可以不被人发现并留在故宫一夜。” 我嗤之以鼻道:“这有何难,难道我和蔡骏做不到吗?” 蔡骏毫不留情地回答:“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我瞪了他一眼,他有一种能力,就是永远能够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让人极端扫兴。 横刀继续如同土匪一样地“哈哈”大笑:“那咱们就打个赌,咱们两人都在故宫留一晚上,如果谁被发现,扭送进公安部门,这人就只能自叹倒霉。” 我冷笑,我最见不得就是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嘴脸,虽然明知这件事情无聊之极,而且还十分危险,我却仍然决定和他打这个赌,免得他总以为有许多事情,只有男人才办得到。 事实上,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通常能做,而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却未必能做,比如说:生孩子。 我伸出手与横刀击掌三下,打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赌。若非是这个赌,我也不会见到狄秋。事后再回忆起此事,我经常会想,难道横刀也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才会忽然用激将法令我和他做这个无聊的比赛。 蔡骏既是要置身事外,天还未黑,就匆匆离开故宫。临行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与横刀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落荒而逃,巴不得有一匹最快的马能让他骑。 看着蔡骏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真要打这个无聊的赌吗?留在故宫一晚上,若是不被人发现也便罢了,若是真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弥天大罪,就算我身具武功,也难免锒铛入狱。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次狠狠地瞪了横刀一眼。 横刀笑咪咪地看着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嘿嘿”地冷笑两声:“若是你后悔,自然来得及。” “谁怕谁?我先找地方藏起来了。”他双眉微扬,说罢就飞身而去,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宫墙之间。 我抬头看了看落日,耳边传来广播即将闭馆的消息。游人们正在匆匆忙忙向着宫门走去,诺大的宫院很快就变得空空dàngdàng。 想想以前的皇帝也真是可怜,终日生活在这种可怕的地方,还要天天面对那些变态妃嫔宫女,不短寿才怪呢!不过皇帝之中也不乏长寿之人,康熙、乾隆就都活得很长。 我一边东拉西扯地想着,一边看准了一口大缸。 凡去过故宫的人都知道这种缸,许多重要的宫室两边都有。这种缸是用来收集雨水的,万一遇到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中起火,可以及时灭火而设。 我左右看了看,身边已经没人。我毫不犹豫地一跃,跳进缸内。 其实想在故宫之中躲一晚上也不是那么困难,在缸里面睡一晚上就是了。 缸外传来看护人员巡逻经过的脚步声,没有人发现缸中的我。毕竟故宫的大缸太多了,他们不可能每口缸都检查。 天全黑下来,周围安静得让人发疯。本来就很讨厌城市的喧嚣,凌晨就开始在路上狂奔的汽车,以及偶尔在半夜卸货的卡车总是扰人清梦。那时巴不得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地睡上一个懒觉。现在真的安静下来了,才发现,原来安静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故宫占地过多,我选的缸又刚好位于很靠中间的地方。远处路上的声音在这里几乎是完全听不到。 我大睁着双眼没精打采地看着天上闪烁的星辰,越是一心想要睡着反而越没有睡意。 说起来人生就是这样与自己的想法差着十万八千里,甚至是背道而驰。 就这样大睁着双眼直到夜里两点,我终于也算有了一点睡意,心中对于我和横刀打的这个赌后悔异常。要不是受不了激将法,和他打了这个无聊的赌,我此时一定已经在宾馆干净松软的床上酣睡,哪里会像现在,躲在一口大水缸中冷个半死。 就在我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无意看了一眼天空。若是我不看天空,大概就会错过狄秋,可是我偏偏看了一眼天空。 我看见一个人影从我的头上一掠而过。 我呆了呆,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还没睡着,刚才看见的应该不是梦中的幻影。有一个人,在黑夜的故宫里,从我的头顶上一掠而过…… 当然,此时在故宫中的人不止我一个。除了我以外,还有那个天杀的横刀,除了横刀以外还有值班的守卫。 可是守卫不会从天空一掠而过,而那个人分明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也绝不可能是横刀。 我几乎想都没有想,立刻从大水缸中跳了出来。 这一夜月光很好,虽然是深夜,白色的月光却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那个人的背影向着珍宝馆的方向奔去,行动疾捷,轻功极佳。我毫不犹豫地向他追去,说起来这也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我不得不说,我这个人真是好管闲事,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看见这样一个人,居然还会追过去。 我很好奇,这个人武功不凡,夜探故宫,若说他是一个窃贼,必然是江湖大盗。否则,普通的小贼根本就不可能在闭馆之后进入故宫。 可是江湖大盗多半出身名门,盗亦有道,对于一些国宝级的东西大多不会染指。 这不染指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避免麻烦,因为这些文物是每个人都认识的,就算偷出来也无法出手;二是名门之盗大多都是有原则的,国宝之类的东西,绝不会偷出来卖给海外的收藏者。 我跟在那人身后,因起步晚了的原因,一直远远地落在后面。也正是因为远远地落在后面,他才一直不曾发现我。他大概完全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深夜里,故宫之中居然除了他外,还另有人在。 他对宫中的情形似乎十分熟悉,轻松地避过装有摄像头的地方,很快便到了珍宝馆的门外。 珍宝馆与其他的宫殿不同,因为里面放有珍贵的宝物,到了晚上门窗外都罩上了铁栅栏。馆的四周有摄像头严密地监控,还可以隐隐看见红外线传感仪发出的红光。 这座宫殿在白天有无数游人参观,到了夜里便戒备森严。 我躲在宫墙的yīn影中,远远地注视着那个人。在故宫之中藏一夜不被人知道不算是难事,只要一整夜不动地方就是了。我猜测,横刀这厮必然也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处所正在酣然大睡,因而才会踪迹全无。 而这个人,他想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之下进入珍宝馆,绝非易事。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看着那个人,心中想的是他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就会被抓住。我却完全忘记了,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若是他被发现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自己只怕也逃不脱。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是损人不利己,巴不得那人一靠近珍宝馆就被红外线探测仪照到。 只是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只见那个人从容不迫地到了珍宝馆之外,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就坐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敲打起来。我一看他的架势心里就是一突,看他的样子,分明胸有成竹,难道他可以利用电脑侵入故宫的电脑系统? 我虽然会武功,对于电脑的认识却只限于上网聊天、打网游、淘宝购物而已,除此之外,便一窍不通。不过看的电影多了,也知道有一些黑客十分神奇,可以利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侵入庞大的电脑系统中。 果然那人也不知在电脑上输入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时隐时现的红外线探测仪竟消失不见了,而头上那两个摄像头也不再转动,似乎也被他做了手脚。 他便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到珍宝馆之前。 到了此时,我对他的敬佩已经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一个武功如此高,又懂得现代科技的人实在是大不易。通常会武功的人,就不太懂得现代科技,而精通现代科技的人,又通常是宅男宅女弱不禁风。 那人走到珍宝馆之前,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口,一把大锁。 看见那把锁,我不由地哑然失笑。那把锁很是原始,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经常用的那种铁锁,与电脑扯不上一点关系。到了此时,才发现,原来原始的东西也有原始的好处,至少那个人不能用手中的笔记本将这把锁打开。 但是,那个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本事再次令我咋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小小的铁丝,铁丝在铁锁的锁孔里捅了一会儿,“咔”地一声轻响,锁就被他打开了。 我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怎么有这么可怕的人?似乎什么都懂。 我经常觉得自己很不简单,既是武林高手,又是一个“大作家”。我这样的人,已经十分罕见,但想不到,在故宫之中遇到的这个来历不明的窃贼居然样样精通。 开锁以后,他便打开了珍宝馆的大门,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躲在暗处,心中百感jiāo集,一会儿想要放声大叫,把所有的看守都叫来,一会儿又想要跟着他进门看一看,看他到底想要偷什么。 此时,我想得最多的是,若是我和他动起手来,是他会赢还是我会赢。对于这一点,我完全没有把握。光看这人刚才的轻功,就已不俗,而且他还精通这么多的技艺。 我的脑子还在飞速地转动,他已经从珍宝馆里走了出来,也不知他偷了什么东西。眼看着他就要全身而退,在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这决定多半是来源于对他的嫉妒,我怎么能容忍一个窃贼如此无惊无险地在我面前从故宫的珍宝馆里偷走东西? 这念头让我悍不畏死地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向着那个迎面扑去。 那人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黑暗之中还有人藏着。他见我迎面扑过来,立刻向后疾退,闪过我这一扑,沉声喝道:“是哪里的朋友,你我互不相干,请不要挡着我的财路。” 他喝完这句话,才看清我的样子,不由皱起眉,语声也变得轻蔑起来:“是个女的。” 我冷笑:“女的又怎么样?歧视fù女的男xìng最后一定会下场凄惨。” 说这句话的功夫我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个相貌十分清隽的年轻人。光看那相貌,去演个青春偶像剧颇为合适,怎么不学好,居然要来当窍贼。 我这样想的时候,刚巧他也在说:“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到故宫来干嘛?” 我“哈哈”大笑:“叫我小姑娘?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 见我开口如此粗俗,那人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态:“自称老娘可不是好习惯,你想当谁的老娘?” 我可懒得与他废话,二话不说,一拳向他击过去。 他也毫不客气,同样伸出手一拳向我击过来。两个拳头在空中相遇,“砰”地一声巨响,我们两人都后退了几步。 他双眉微扬:“一个女孩子有这么高的功夫,算是不错了。” 我毫不相让,冷笑道:“一个小白脸有这么高的功夫,也挺出乎我的意料。” 他笑道:“你倒是寸步不让。” 我亦是笑道:“别嗦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这些话都是从武侠小说里学来的,其实我本来还算文雅,都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才经常说一些不lún不类的江湖切口。 我双掌一错,又冲了上去,他亦是一脚向我踢来。 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地打了半晌,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却早已经惊动了故宫中的守卫。只听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向着我们齐步跑过来。 这队解放军“叔叔”未跑到我们面前,远远地停下脚步,一个班长模样地人一声吆喝,“叔叔们”便一起装背后的qiāng解了下来,用qiāng指着我们。那位班长大喝了一声:“快点束手就擒吧!” 我皱了皱眉,这位班长大概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说话的口吻与我如出一辙。 那人看了我一眼,笑道:“我不和你打了,再打就没命了,我要走了。” 他说罢,立刻转身飞掠而去。他这一走,那些解放军叔叔便向着他的背影放了几qiāng。不过这几qiāng都落了空,他轻轻一跃便上了宫墙,又一跃消失在宫墙之后。 我当然不会继续留在那里,趁着解放军“叔叔”被吸引了注意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逃逸而去。 说起来我们两个人的逃跑还算配合默契,令解放军“叔叔”顾此失彼,因而两个人都全身而退。 我也顾不得与横刀打赌的事,没命地逃出故宫,在深夜的北京城中疾走,回到住的酒店。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才换好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只见横刀缩着脖子站在门外。他一见我开门立刻闪身进入房内,悄声道:“那个人是谁?” 原来他也看见了,想必他当时也在场。我满脸鄙夷:“你在场还不帮忙?” 他眨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正太神情:“我是跟着解放军后面才看见你们的,那时军队都来了,我还帮什么忙?难道我不想活了?” 我长叹,真是不能信任的人。我早就料到在生死的关头,他一定会只顾自己,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懒得理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要成通缉犯了。” 他却仍然满脸狐疑,喃喃自语:“那个人从珍宝馆里拿走了什么?” 我没好气地回答:“今天看看新闻不就知道了?” “要是新闻不播呢?” 我想了想,不播也很正常,毕竟这是有损国体的事情。“我管不着了,反正是件宝贝。” 然后我就拖着行李落荒而逃,甚至没来得及与那些作家们告别。; 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票,火车是去太原的。其实去哪里无关紧要,只要能立刻离开北京。 我不是江洋大盗,不可能在故宫中被那么多人看见还若无其事地留在北京城。事实上,每天北京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就算我留在北京,被人发现的可能xìng也微乎其微。但我毕竟不是江洋大盗,没那么从容和大胆。 我到了太原以后,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回忆起在故宫中发生的事情,真是全无来由。说起来完全是自己多事的xìng格造成的,不是有一句老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先哲们的至理名言啊!若是我当时想起这句话,现在也不必惶惶如同丧家之犬。 在小旅馆中休息了一会儿,便信步走了出来。问起旅馆老板附近有什么名胜,他回答:咱们太原最著名的就是晋祠。 晋祠是为了纪念周武王的次子姬虞而建。姬虞封于唐,称唐叔虞。虞子继父位,因临晋水,改国号为晋。 关于叔虞,有个著名的故事,叫做“桐叶封弟”。据说成王与叔虞年幼之时,曾经以桐叶游戏。成王将桐叶做成圭的形状,授于叔虞,并戏言说,我用这个封你。叔虞听了很高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公。周公问成王,大王封了叔虞吗?成王回答,我只是开玩笑。周公回答,天子无戏言。于是便封叔虞到了晋地。 想想古代的君主也真可怜,一句玩笑话都不能说。这若是我,一定会气闷而死。 我一边想着,一边上了出租车,直奔晋祠。 晋祠位于太原郊外,那一天天气不甚好,才到晋祠就开始下起小雨。 我的作风一向是小雨绝不打伞,而且出门的时候根本也没想到要带伞,就十分“浪漫”地淋着小雨在晋祠里走。 谁知走到一半,雨却忽然下大了。 我无奈,只得在一个小亭子里避雨。人若是倒霉起来,似乎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缝。我一边忿忿地想着,一边无奈地抬头看着天空。雨点越来越密,雨线似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天地间的万物紧紧地网罗起来。 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游人都不见了,似乎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便在此时,一个人,从雨中走了过来。 这个人,远远地从雨中走来,连面容都没看清,我便感觉到了她的妩媚。她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手中撑着一把电视里经常看到的江南油纸伞。这种伞,现在普通人已经不再用了。但她就是这样撑着这把油纸伞走过来,完全不让人觉得怪异或者突兀,自然地如同她似乎生来就是要撑油纸伞的。 她便这样袅袅娜娜地走到我面前,收起油纸伞,冲着我嫣然一笑。 我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阵晕眩。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还算品貌端庄,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也算是女子中不多见的妙人。可是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那点美貌与她比起来那真是萤火之于皓月。 这个女子,实在美得让人瞠目结舌。 一双杏核眼,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大眼睛双眼皮,却柔媚入骨。一张脸白生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肌肤细嫩柔滑吹弹得破。两条秀眉,当真是如同春山。一张樱桃小口,微微嘟着,若我是个男人,一定会想要上去咬上一口。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完全没有风度可言。 她似乎是被人看惯了,对于我这种白痴神情全不介意,只是对着我微微一笑。 她一笑起来就更加千娇百媚,幸好这个亭子周围没种花,若是种了花,只怕连花都要羞落了。 这样一个美人,只有传说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能配得上她。 她在我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外面的大雨,漫不经心地说:“这雨几时能停啊?” 她一开口,更让我嫉妒得发疯。一个女人长得美也便罢了,居然连声音都美得如同黄莺出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难道上天真是瞎了眼?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不知道,大概一时停不了。” 她打量了我一下,很关心地问:“你没带伞吗?” 我点头:“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谁知道会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美人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说道:“你是来晋祠游玩的吗?” 我又点头,社jiāo礼仪xìng地回问了一句:“你呢?”其实不问可知,她也必然是来游玩的。她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是住在附近听了两段说辞便成了个体导游的农fù,也绝不可能是晋祠里贩卖旅游商品的小商小贩,在这样的大雨天更不可能是来锻炼的,除了游玩之外,不可能别有目的。 想不到,她居然回答:“我是来看一个人的。” 看人?难道她的亲戚朋友是这里的职员? 她忽然亲热地拉起我的手:“走吧!我们打一把伞走。我对这里很熟悉,可以一路介绍。” 我无可无不可地任由她拉着,她莫名其妙地如此热心,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照我的经验,大凡美丽的女子都很冷漠,个xìng也必然颇为沉默内敛,如同我这样又“美丽”又“活泼”的女子,那还是比较少见的。 她撑开油纸伞,不忘自我介绍:“我叫姚彩绫,你叫什么?” “我叫飞花。” “飞花?”她侧着头笑道:“好诗意的名字!是来源于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我笑道:“正是。”还好她没说是来自“春城无处不飞花。” 我们两个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慢条斯理地走着。她果然一路走一路向我介绍晋祠中的风景,如数家珍,比任何导游都专业得多。更难得是,她能清楚地说出哪一颗古树是哪一年植下的,哪一个大殿是哪年重修,哪一处泉水曾经在哪年干涸过……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就算是晋祠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未必有她知道得清楚。我忍不住打断她:“你经常来晋祠吗?” 她若有所思地笑笑,“每年都来。每年农历七月七日,我都会来晋祠。” 农历七月七,原来是乞巧节。可是时值网络时代,这个日子已经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就算是最复古的人,也只是到月老庙去拜一拜,为什么要在这个日子到晋祠来? “七夕应该是和男朋友一起过才对,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晋祠来?” 她仍然是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微笑道:“我没有男朋友。” 她这样的美女,仍然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的要求太高。时下长得略有点姿色的女孩子都已经堪破人生真谛,知道若不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实在是对不起父母生下的皮相。因而,大凡女孩子找男人最基本的要求是有房无贷,至于其它的升华要求,那要看女孩子的姿色而定。原则上讲,生得越漂亮的女孩子,通常喊价越高。 这个女子生得如此之美,不晓得要怎样的富翁才能配得上她。 在那个时候,我“卑鄙”的心唯一想到的她没有男朋友的原因,就是她还没遇得上配得起她的富翁。 但不久以后,我就发现,她并非这样的女子。 事实上,她不仅生得美,且武功超群。 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大殿:“王氏的宗祖之祠。” 王氏宗祖,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人王子乔吗?那我可要拜一拜。我在某些方面与无知fù儒有同样的毛病,看见泥雕偶像,不论是哪年雕,是否有来历,都喜欢顶礼膜拜。 我跟着她进了王子乔祠堂,很虔诚地拜了几拜。拜完后,回过头,发现她站在我身后,目光久久地凝注在王子乔的雕像上。 “这不是原来的雕像,这雕像是几年前重建的。现在的像比不上原来那一尊,虽然造得精美了,却少了神髓。”她凝视着雕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解释。 我抬头看看那雕像,确实比较粗糙。现代的许多雕像,一看就是工匠粗制滥造的结果,比不得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雕像精美。 她一直盯着那尊粗制滥造的雕像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她足足看了有半个小时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道:“我们可以走了吗?”一尊这样的烂雕像能看半个小时,若是让她去云冈石窟,岂非要看上一年? 她如梦初醒,悠悠地叹了口气:“走吧!” 有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美丽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逝。我呆了呆,再凝神看时,她神色如常,又恢复到刚才妩媚柔婉的神态。 奇怪,难道是盯着一个目标看太久,所以看出了眼泪? 雨开始小了,大概再过些时候就要停了。 我们一起走出子乔祠堂,我说:“你要见的人在哪里?” 她露出一抹梦一般缥缈的微笑:“我已经见过他了。” 我呆了呆,难道她要见的人就是刚才那个雕像?若那是一尊精美的雕塑也便罢了,但那偏偏就是一尊普普通通的泥雕像。而且看一尊雕像,不就是游玩吗?为何要用“见一个人”这么严肃的字眼来形容? 我正想着,忽见一辆黑色加长型凯迪拉克从雨幕中疾驰了过来。 若是在大街上看见这样一辆车,顶多是让人感觉到车主是位大款,除此之外,也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但是,现在不是在大街上,而且是晋祠之中。 谁那么大谱,居然可以把汽车开进晋祠里来?怎么说晋祠也是国家4A级景区,就算是中央领导人来了,也顶多是从门外步行进来。 何况,这辆车是怎么跨过门槛,神奇地一直开到了子乔祠堂前面的? 我当时就没想明白这辆车是怎么开进来的,后来也同样没想明白。事实上,马上要出现的这个人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汽车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高速直冲到子乔祠堂之前,然后突地停了下来。 汽车门被打开了,从车内走出四名身着黑色西装,手戴洁白手套的大汉。大汉走出来以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这五个人,虽然是下雨天,仍然戴着漆黑的墨镜。一走出汽车,就撑出了四把黑伞。那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粗如儿臂的雪茄,身边的一名黑衣大汉立刻拿出一把雪茄专用剪刀,殷勤地将雪茄头上的密封口剪开。另一名大汉则摸出一盒足足有20厘米长的专用火柴,“扑”地一声将火点燃。 青年男人就着火点着雪茄,浅浅地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的一系列动作,这五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分明就像是黑帮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 说起来,我的生活似乎从跨入故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处处充满了“惊喜”,难道这便传说中的撞鬼? 这个青年男人,相貌应该不俗,只是他戴的那个墨镜很大,几乎遮去了半张脸。而且下雨天还要戴墨镜的男人,脑子一定是有点秀逗。对于这种人,我一向十分厌恶,就算他长得不错,落在我的眼中也变成了丑八怪。 他吸了几口雪茄,才笑咪咪地望向我们,然后笑咪咪地道:“彩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来找姚彩绫的。看他的架式,应该是个大富翁吧!难得的是还那么年青,估计还没有结婚,和姚彩绫正好相配。 我刚才推测,姚彩绫尚未找到配得起她的大款,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姚彩绫的神色却十分冷漠,似乎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年轻人。她淡淡地回答:“我又没有卖给你,我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年轻人微笑道:“当然关我的事,那部电影投了几千万,才拍了一半,你就一走了之,我到哪里找人继续拍完?” 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个电影老板,如同姚彩绫这样的美女,当电影明星是再合适不过的。时下很红的那些红明星,连她的一半美貌都没有。 姚彩绫冷笑:“我不拍了。” 年轻人双眉微扬:“你说不拍就不拍?我那几千万的投资算打水漂了?谁来赔偿损失?” 姚彩绫的神色更加冰冷:“我早就说过,让我拍电影可以,别想和我玩什么潜规则。你那天带我到酒店,到底是何用意?” 年轻人露在墨镜外的半张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他微笑道:“我又没有强迫你,而且我都答应你以后不再犯了,你跟我回去把电影拍完。” 姚彩绫仰起头,脸色高傲得像个公主:“我不是那种一心想成名的小女孩。电影也不是我自己想拍的,是你们公司的人求着我拍的。我现在不想拍了,而且我也没签过合同,你们能奈我何?” 年轻人的脸沉了下来,即使是隔着墨镜,我也能感觉到他那凌厉的目光。我心里一动,听他们两人的对话,这年轻人分明就是一个除了有钱便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为何他竟有如此凌厉的目光? 难道除了拍电影以外,他还兼营黑社会? 年轻人冷笑道:“你当真不回去?” 姚彩绫全不畏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年轻人叹了口气,将雪茄放入口中。他这个动作似是一种暗号,除了给他撑伞的以外,另外三名便一起动了起来。 这三个人向着姚彩绫一拥而上,似是想要强迫她随他们回去。 我迟疑不定,不知是否应该帮助姚彩绫。本来我是因为在故宫中被人发现,逃难来到太原的,而这个年轻人必然有些背景,我若是冒冒然出手,只怕会被人发现我的行踪。 正在我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该帮姚彩绫的时候,姚彩绫却已经出手了。 她将手中的雨伞塞到我手里,轻声道:“站远点。” 然后便飞身向着那三名大汉奔去。她奔过去的时候,三名大汉也正向着她扑过来,四人遇了个正着。只见姚彩绫伸出两只纤纤玉手,轻描淡写地抓住走在前面的两名大汉的手腕,轻轻一甩,那两名大汉二百来斤的身子,就如同失去地心引力一样凌空飞了出去。 没有飞出去的另一名大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身,前面的两个人就飞了起来,他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姚彩绫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过来啊!” 大汉呆了呆,全不相信是姚彩绫将那两名大汉丢出去的,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张大手臂,想要抱住姚彩绫。看他的架式,说是想将姚彩绫带回去,其实是巴不得能借机吃豆腐。 姚彩绫冷笑,任由那大汉抱个正着。大汉心中正在大喜,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便被姚彩绫举到了头顶。 他呆了呆,还没来得发出惊呼,姚彩绫用力一摔,将大汉摔在地上,又伸出纤纤玉足,重重地在大汉身上踩了两脚。 大汉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便气息奄然。 这一下,我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这个女子,生得如此文秀,居然力大无穷。 不仅我目瞪口呆,那个年轻人也张开了嘴,口中的雪茄掉了下去,落在雨地上,转眼之间被雨水浸湿。 那名替年轻人撑伞的大汉,额上冷汗淋淋而下。显然,这些人也并不知道姚彩绫有这样的本事。 年轻人终于把墨镜摘了下来,他居然生着一双很幽深的黑眸。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两名“哎哟哎哟”呻吟不停,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大汉,再看看姚彩绫脚下不知死活的大汉,目光最终落在姚彩绫身上。 他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再是迷惑,最终变成了喜悦。他忽然满面堆欢,语气也变得客气得多了:“姚小姐原来还是武林高手,这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决定把姚小姐包装成美女武侠明星,我保证可以让姚小姐成为全中国最著名的女明星。跟我回去吧,报酬方面,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姚彩绫呆了呆,脸上神情惊异。她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很忿怒,或者会很害怕,想不到年轻人的反应竟是如此。 她皱眉道:“姬燕然,我懒得理你。你别再跟着我,要不然我下一次就揍你。” 她虽然是在说威胁别人的话,语气却仍然温婉动听。她说完这句话,从我手中接过雨伞,微笑道:“我先走了,有讨厌的人在这里,连空气都变得污浊了。” 说罢,她便袅袅娜娜地从雨幕中走远。 姬燕然却还不死心,叫道:“彩绫,你要什么条件啊?什么条件都好说。” 彩绫却头也不回,看似走得很慢,转眼之间却已经走出很远。她这分明就轻功,而且如此不动声色,绝对是轻功高手。 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视钱财如粪土,还身怀上乘武功。我一向不曾服过谁,这一次,我是真的服了。 只可惜她走得匆忙,连联系方法都不曾留下。其实看这女子的个xìng,显然是个不愿多事的人,就算问她联系方法,她也未必会说。 那个姬燕然,满脸的不甘心,仍然死死盯着姚彩绫消失的方向发呆。直到撑伞的大汉低声提醒:“少爷,我们回去吧!” 他才如梦初醒,用力打了那大汉的头一下,骂道:“一群饭桶。” 他无精打采地走回凯迪拉克,临上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挑剔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我脚上那双满是泥泞的鞋上。然后他说:“你长得还可以,能演个配角,有兴趣吗?” 居然让我演个配角?!真是天大的污辱。 我皮笑ròu不笑地回答:“我对潜规则也没有兴趣。” 姬燕然仰天大笑,“潜规则?!”摇了摇头,进了汽车。他虽然没继续说下去,但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显而易见:就你那样,谁要和你潜规则? 汽车风驰电掣而去,溅起的泥点再次重重地落在我的鞋上。我忿忿地看着那辆车开远,姬燕然是吧!总有一天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咬牙发誓,不过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尝到我的厉害。 我叹了口气,绝望地看着yīn沉的天空,这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停啊?!; “敬香吧!”三支香忽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香,看见庙祝贪婪的笑脸。大凡去过寺庙的人都明白,香不是白敬的,敬香就意味着要付钱,否则不仅寺庙里的僧道不爽,连满天的神佛都会不爽。 而且这位庙祝十分环保,只是让我敬香,这香是可以反复用的,连烧都省了。 我恭恭敬敬地将三柱香敬了上去,然后再恭恭敬敬地摸了敬香费、供养费、维修费、全家安康费、前途无忧费、招财进宝费、心想事成费等等名目繁多的香火钱,庙祝总算满足地叹了口气,停止了他继续游说令我继续掏钱的行为。 他大概很少看见如同我这样态度良好,被他像凯子一样敲的香客。庙祝心情十分愉悦,热情地向我介绍起居中供着的王子乔来。 “这钱花的不冤。这位王子乔仙人,可是我们中国古代最著名的一位神仙,也是天下所有王氏的始祖。姓王的知道吧?那是第一大姓啊!在中国的人口最多了,都是他老人家的后代。你今天在这里敬了一些香火钱,以后一定会四平八稳,一生平安的。”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我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到的不一般的“神仙”也太多了。 他见我神情冷淡,唯恐我没有体会到子乔神仙的伟大之处,便继续向我解释王子乔的生平。 “这位子乔仙人,是周朝周灵王的太子。从小就聪明过人,相貌也英俊不凡。” 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聪明过人也就罢了,英俊不凡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看见过他长得什么样? 他见我笑得古怪,就越发卖力地解说。 “太子从十五岁就开始辅佐周灵王管理朝政,由于个xìng耿直,刚正不阿,经常直言劝谏。时间久了,就惹恼了周灵王,周灵王怀恨在心。终于有一次,周灵王找了个借口,废去了子乔的太子之位,把他流放到晋地来。太子的名字叫姬晋,字子乔。因为后来太子成了王姓的始祖,也被称为王晋、王子乔。” 我无可无不可地听着,反正雨还没停,我也无处可去,就让这位无所事事的庙祝卖弄一下好了。 “子乔太子到了晋地以后,就专心修炼,终于得道成仙。他成仙的那一天,远近的人们都看见了,据说是骑着白鹤就飞到天上去了。不仅他自己成了仙,连他家里的鸡啊狗啊的,也都成了仙。有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子乔神仙。” 我点了点头:“不晓得这些鸡犬现在在哪里?” 庙祝满怀向往地抬头看着天空:“一定在天上,做了仙鸡仙犬。” 他脸上那种夸张的艳羡表情,实在是过于做作,让人一看就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天上有仙鸡仙犬。 我笑笑,故意和他为难:“听说这位子乔神仙十七岁就死了,才十七岁就生了孩子,紧接着就成了仙,他很忙啊!” 庙祝大吃一惊:“十七岁就死了吗?” 我眨眨眼睛:“好像是啊!” 庙祝沉默不语,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子乔神仙到底活了多少岁。但十七岁就死的人,一般是被称为夭折的,一个夭折的人得道成仙,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他看看天空:“雨停了。” 果然,说话间,雨真的停了。我挥了挥手,同他道别。在走出子乔祠的时候,他忽然加了一句:“今天是农历七月七,就是子乔神仙飞升的日子。” 我心里一动,原来子乔是农历七月七飞升的。 庙祝继续道:“刚才那位小姐,这几年每逢七月七都来这里。我调到这里几年了,她年年都来。” 原来姚彩绫说的话竟是真的,她竟真的每年都来。我回头问他:“你没看错吗?” 庙祝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夸大其辞的神情:“怎么可能错呢?像这样漂亮的小姐,我一辈子就见到一个,再怎样也不会认错的。”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美得连电影明星都不屑去当,每年农历七月七,不去月老庙,不去烛光晚餐,却来看一个粗制滥造的泥雕,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走出子乔祠堂,手机开始震动,是一条来自横刀的短信。内容如下:我今天回上海了。没有看到通缉你的消息,也没听说故宫里丢失了什么。大概过两天就没事了,你也不用亡命天涯了。 我回了他一条短信:我今天看见一个天仙一样的美女。 他的短信立刻发了回来:有多美?有没有拍照片?有男朋友了吗?连你都说是美女,那一定美得不得了。 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恨不能亲身见一见这位美女。 我笑,顾左右而言他:王子乔有什么好看的? 这条消息显然让他摸不着头脑,过了半晌他才回了一条短信:王子乔是部电影吗? 我将手机塞进口袋,走出晋祠。虽然横刀说没有通缉我的消息,也不知故宫丢了什么,我却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普通。那个月夜探访故宫珍宝馆的人,必然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去的。 我信步在晋祠镇上走着,既不急着回上海,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潜意识里,我仍然想再遇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这个女子也一定不普通,生得如此美已经是个奇迹,居然还武功高强,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个小拉面馆的老板娘殷勤地招呼我,我看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便进了拉面馆。 老板娘送上一碗拉面,手艺平平无奇,是否干净也不得而知。那老板娘一边看我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 “姑娘你一个人啊?” “是。” “怎么一个人出来玩?也不找个伴?” “找不到伴啊!” “怎么可能,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眼界太高了。” 我抬头看了看老板娘,笑咪咪地回答:“我不小了,我都35了。” 老板娘大吃一惊:“你35了?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25,6岁呢!我也35,我们两个同岁。” 我承认我确实比许多人看起来年轻一些,毕竟北方小镇上的女子长年风吹日晒,难免会衰老得早。可是看起来只有25,6岁,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你先生怎么没陪你出来?” “我离婚了。”我继续埋头吃面。 她“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闲聊了兴致:“我老公前些年在矿上遇到事故,矿塌了,被活埋在里面。一直没找到人,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我看着碗里的面,本来就不太好的胃口变得更差:“那你现在就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带着女儿。每年到他死的那天,我们到大同的矿上去看看。” 我一怔:“你说什么?” 她微笑道:“虽然那是个伤心的地方,可是每年到了出事故的日子,死难者的家属都会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好几年了,年年如此。”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个人去看一样东西,未必是为了看那件东西本身,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说姚彩绫去看王子乔的塑像,也未必就是真想看王子乔的雕像,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多事,若是别的人,想到这一步也便罢了。可是我却很想知道姚彩绫背后的秘密,毕竟像她这样长得既美,又武功高强的女孩子,现在已经绝种了。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上网查阅晋祠中子乔祠堂的情况。 大凡关于晋祠的介绍,无非是说祠中的三绝,对于子乔祠堂的描述仅止于曾经在此地招开过多少次王氏祭祖会之类的事情。 子乔祠堂建于1992年6月,完工于1993年6月,当时投资建立这座祠堂的是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 真是一个古怪的组织,王氏联谊会也便罢了,怎么还要加上后援团三个字? 看来从网上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信息了,我直接发了个短信给横刀,让他想办法找到有关子乔祠堂的所有资料。 所谓所有资料,包括这座祠堂是谁修建的,曾经重修过几次,承建施工队的具体资料,发生过什么事故及王氏祭祖仪式的各种细节,事无巨细,能查到的全都要替我查出来。 短信发出去后,过不多久,横刀的短信便回来了:你很闲吗? 我确实很闲,不过也没闲到看见一个陌生人,就要管她的闲事的地步。在这件事上,我所表现的热情,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件事和我有着宿命一般地关联。也正是因为这种关联,才会让我在故宫之中,见到了狄秋。只是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姚彩绫与狄秋之间的关系。 在收集消息方面,横刀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他总是能从合适的人口中套出各种八卦消息,再将这些八卦组合起来成为有用的情报。我经常觉得他没去中央情报局是一种浪费,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优秀的谍报人员。 果然,过不多久,我的电脑开始闪烁,一封来自横刀的邮件出现在电脑里。 他首先十分谦虚地表示,由于时间仓促,这一次给我的资料不太齐全,不过绝对比网上能找到的要全多了。 我大体看了一下,他果然神通广大。有关子乔祠堂的许多情况都收集在内。只不过似乎没有一条资料有奇特之处,每一条资料看起来都十分普通。 我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名字上:姬富贵。 富贵这个名字并不少见,在我国广大农村地区,有无数个农民叫富贵,只不过姬这个姓却不太常见。 凡是看过《封神演义》的人都知道姬发,这大概算是姬姓最著名的人了。姬是上古十大姓之一,在夏商周的年代,有许多人都姓姬。只是,在现代,却很少能遇到姓姬的。我今天就遇到了一个。 姬富贵,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团长,子乔祠堂修建的主要倡导者。 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的团长居然不姓王,难道王家无人不成? 我立刻发了个短信给横刀:查一下这个姬富贵,他是否有个儿子。 果然,过不多久,又一封邮件出现在我的电脑上。不出所料,姬富贵有个儿子,名字正好叫姬燕然。 横刀十分尽责,在下面也将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这个组织的资料列了出来。原来,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并非是由姓王的组成的,而是由王氏联谊会的亲戚朋友们组成的。因而在这个后援团里,有许多人不姓王。 团长姬富贵是一位身在美国的银行家,家财万贯。他的夫人是一位姓王的女士,但这位女士二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她死了以后,姬富贵十分怀念她,一直没有另娶。也因为怀念她的原因,才会一力促成子乔祠堂的修建,以慰这位王女士的在天之灵。 姬富贵的独子姬燕然,美国加州大学管理学系毕业,目前在中国开了一家影视公司,拍一些不痛不痒的电影。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搞各种形式的海选。 海选…… 我在心里冷笑,海选,已经成为有钱人巧立名目玩弄女xìng的代名词了,这与我刚才见到的姬燕然的形象不谋而合。 如此说来,姬富贵出钱建了这个子乔祠,美女姚彩绫每逢农历七月七都会到子乔祠来看什么东西,而姬富贵的儿子姬燕然又曾经是美女姚彩绫的老板,想要和她潜规则。 这看起来是巧合,只是却又让人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偏偏我又说不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离开拉面馆,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身边,殷勤地招揽生意,我便上了他的车。他发动了汽车,问我道:“小姐要去哪里?” “回太原吧!” “到太原哪里?” 时间还早,我不想那么早就回小旅馆去。但不回去,我又不知要去哪里。 见我沉吟不语,出租车司机便提议道:“那省博物馆吧!听说省博物馆在开一个什么展览,许多人都去看了。” 我点头:“好。” 我到一个地方,通常都会去那里的博物馆看一看,尤其是省会城市。在省博物馆里,经常会展出该省最值得夸耀的文物。 果然,山西省博物馆前,许多人排着长队。因为门票免费,所以无论看得懂看不懂的人,在无事可做之时,就会跑来看一看。 门前的大展牌上写着:“西周文物展!展出物皆为美藉华人姬富贵先生私人藏品……”下面还有颇为详细的说明。 原来这个姬富贵现在也在太原,怪不得他儿子会出现在晋祠。横刀的资料里显示,姬燕然的影视公司在上海。不过大凡开电影公司的人,总是长年四处奔波。他出现在太原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很可能是因为姬富贵要到太原来开这个文物展,姬燕然就过来和父亲会合。而姚彩绫刚好到晋祠来看什么东西,被姬燕然发现了她的行踪,才会追到晋祠去。 我随着人群进了博物馆,只是博物馆里戒备森严。那些身穿黑色西装,耳戴对讲机的警卫不像是博物馆本来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姬富贵自己请来的保镖。 也不知展出了些什么宝贝,如此兴师动众。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展馆中的展品,对于一个私人收藏者来说,这些展品确实算是惊世骇俗了。可是,总觉得这些展品虽然珍贵,却还不足以配得上他们出动的阵仗,照道理说,这些展品之中,一定会有稀世奇珍,才会出动这么多的警卫来看守。 到了最后一个展馆,通常来讲,最好的东西总是放在最后的,因而这最后一个展馆中的东西,必然是珍贵无比。 我这样想着,走向展馆正中那个由玻璃罩包裹着的东西。在玻璃罩的旁边,至少分散站有十名警卫,可想而知,这件东西必然是整个展览的精华。 那件东西映入我眼帘,我却一下子怔住了。 玻璃罩里面放着一个黑黝黝完全不起眼的青铜罗盘。那罗盘从制作和材质上看,应该是早于周朝的文物,而且制作也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实十分精美。罗盘上刻着细密的线条,写着许多类似于篆字的上古蝌蚪文。 我自己不是文字专家,自然是认不出那上面写了什么的。这样的一件东西,当然是珍贵的文物,可是似乎也没有珍贵到成为整个展览中心的地步。 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个罗盘,罗盘的中心有个圆形凹陷进去的部分。古代的罗盘大体如是,因为还需要放在一把勺子在罗盘的中间,旋转勺子以后,勺柄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 一个青铜罗盘,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询问旁边的解说小姐:“这罗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姐露出职业xìng的微笑,回答也同样是职业xìng的:“这个罗盘年代久远,制作精美,保存完好。周代的青铜器制造业虽然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可是我们能够看见的大多是铜鼎、簋、壶、觚,也有一些青铜的车马,但是青铜罗盘却是独一无二的。因而这件周代的青铜罗盘,它所具有的意义不单纯在于它只是一件文物而已。它说明在周代时,我国人民就已经发明了罗盘这种后来被广泛使用的工具。” 我眨了眨眼睛,这些话听起来无懈可击,但却让我觉得颇为狐疑。 传说黄帝发明了指南车,而指南车的核心部件就是由风后所制的罗盘。风后这个人,在传说中半仙半人,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既精于易数又精于奇门阵法,且帮助黄帝发明了指南车,还教导人民耕作,甚至连文字的创造都有他一份功劳。简言之,就是无所不能。 如果不是我最讨厌“外星人”这三个字,我一定已经直接把他归结为外空来客了。 当然远古的传说有许多不尽不实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风后都是一个能人。不过罗盘的发明是在战国时期,当时的罗盘应该是十分粗糙简陋的,这个罗盘确实是太精美了,精美得完全不像是周代的文物。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真是周朝的吗?” 解说小姐瞪了我一眼:“当然是周朝的,难道博物馆还会骗你们吗?” “可是这不是博物馆的展品,是那位姬先生的私人藏品。” “那又怎么样?这位姬先生是海内外闻名的收藏家,他也绝不会欺骗大家。” 我当时心里的想法是:最好进行一下碳十四检测。不过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和这位解说小姐说了,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这件东西本来就是私人藏品,需要东西的主人愿意接受碳十四检测才行。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便在转头的瞬间,我的眼角忽然瞥见一个人。 我连忙望向那个方向,只见一个身穿蓝色休闲装,头上戴了顶鸭舌帽的男子正在望向我。 我们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我立刻便认出来,这个人正是故宫中的那个盗宝人。; 如果说第一次与狄秋在故宫中相遇是个偶然,第二次就仿佛成了必然。人生似乎总是充满着出人意料的巧合,如同戏剧xìng的情节,由命运之手精心策划。 许多事情,在尘埃落定后,当事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可是即便是知道了前因后果,却同样会对其间完全没有来由的偶然感觉到大惑不解。若一定要解释的话,似乎只有一个原由,那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我看见他的时候,不由一怔。当时我尚不知道他名叫狄秋,其实我是过了许久以后,才知道他的名字。当我知道他的名字之时,我们已经碰面过多次,十分熟悉了。 他也同样看见了我,其实若非是他先注视我,我大概也不会感觉到他的目光,说不定就不会注意到他。可是当我们两个人的目光相触之时,他却立刻低下头来,似乎不想让我认出他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他身为窃贼,最怕的就是被人看见他的本来面目。我们在故宫中照过面,而且还动过手,他自然不想让我看见他。 不过我想起若不是他在故宫中盗宝,我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小偷,而不得不落荒而逃。说起来,我们两人之间绝算不上朋友。 我向着他走过去,因我对于他从故宫里到底偷走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而且,我与他jiāo手不分胜负,我很想知道,到底谁的武功更加高强一些。 我向着他走了过去,他似乎有些不安,显然是感觉到我来意不善。 他便向着房间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我知道他想躲开我,他越是要躲开我,我就越要问问他到底偷走了什么。当时我与他还有青铜罗盘之间呈三角形,他向着另一方向走去,便等于走向青铜罗盘。 我看着他走近青铜罗盘,心里忽然一动,难道他想偷这样东西? 我才一生起这种念头,只见他一个箭步窜到青铜罗盘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激光qiāng。他将激光qiāng对着玻璃罩,接着从激光qiāng里shè出一道强光。 周围的人们齐声惊呼,那些散布在四周的警卫立刻向着他飞扑了过去。十来个人一起扑向同一个人,这种景象还是颇为壮观的。 我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看你怎么同时对付十来个人。 狄秋一只手握着激光qiāng,仍然对着那个玻璃罩发shè激光,要将玻璃切开,对于扑过来的十个人置若罔闻。而那十个人,因为怕狄秋用手中的激光qiāng对付他们,纷纷从腰带上解下了电棍。 我一看他们解下电棍,就知道要糟。我知道狄秋绝对不会真的杀人,大凡武功高强的人,很少会滥杀无辜。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是江湖跃马的年代,但武林却仍然存在,只是学武的人大多销声匿迹,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很低调。 果然十来把电棍伸到了狄秋的面前,他抬起头,冲着那几个人微微一笑,然后轻轻一闪,便从电棍的包围圈之下闪身出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到了警卫的身后。那些警卫本来就是向前扑过去,眼前一下子不见人了,其势不绝,手中的电棍便向着自己同伴的身上招呼过去。 有几个反应快的连忙缩手,狄秋在他们身后,见谁停手,便轻轻推他一把,那些勉强停下来的警卫便再也站不住,连人带棍扑到同伴身上。 转眼之间,十来个生龙活虎的警卫便倒在地上,全无知觉,而狄秋仍然好端端的站着。 在场的游客全都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向外逃窜。我本来不知狄秋为何要大白天要抢东西,现在却明白了,原来他就是想利用四处逃窜的游客。 他手中的激光qiāng似乎是很高级的武器,激光所到之处,玻璃罩被从中截断,他用手一提,便将上面一段提了起来。 此时,在展馆之中的,除了他便只剩下我。逃窜的游客与从外面奔进来的警卫迎头撞上,两伙人乱成一团。 狄秋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伸手进去抓那个青铜罗盘。 我皱眉,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既然知道我会武功,还在我面前抢劫,难道真的当我不存在? 此时他已经抓住了那个青铜罗盘,微笑道:“有本事就追上来吧!” 说罢,他就如同一只猿猴一样,一跃上了墙边放着的物品架。我一见他跃上物品架,就知道他是想利用博物馆天花板正中的透气口逃走。 这个博物馆的房间与大多数博物馆相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一道门外,连一个窗户也没有。只在房间正中的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天窗上亦装有钢化玻璃。 他早便看准了逃生的道路,从低的物品架跳到高的物品架,一路跳过去,最后拿起手中的激光qiāng对着天窗的玻璃一阵扫shè。那块玻璃便从上面落了下来,落到地上,溅起许多玻璃碎片。我连忙向旁边躲闪,也学他的样子,从物品架跳了上去。 此时他已经跳出天窗,从窗口探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小心玻璃,别划破了脸蛋。” 我咬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全力向上一窜,从天窗窜了出去。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一路跑,一路回头看我是否追了上来。 于是我们两个人如同成龙电影那样,在博物馆的房顶上狂奔。博物馆下面则乱成一团,有惊呼着四散奔逃的,有指着房顶大叫的,有追着我们在底下跑的。忽然之间,我成了许多人注目的焦点。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情况,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很快逃出博物馆,他跳上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开着车向城外飞驰。这些我可追不上了,我只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追前面的车。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对此颇为好奇,一边开一边问:“前面的车是你朋友吗?” 我看了他一眼,决定编一个谎言:“不是,其实我是便衣警察,前面那个是逃犯。” 小伙子大吃一惊,却又惊喜莫名,立刻使出全身解数追赶前面的车辆。我们一路闯了无数红灯,不知道这可怜的司机要付多少罚款。 汽车一直开出了城外,前面的车越开越快,而我坐的这辆出租车,却是一辆年久失修的老车了,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年的车龄。现在没有其它的汽车阻碍前面的汽车行驶,这辆出租车就越落越远,眼看就要跟丢。 便在此时,从我身后忽然风一样的驶过来一辆汽车。这汽车速度之快,简直可以赶得上F1赛车了。只是这辆车外表却很平凡,除了排气管比一般汽车粗大外,完全看不出特别之处。 这辆车风驰电掣地超过我,又慢慢地追上前面的车。狄秋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追他,车速似已经达到了最高,但仍然及不上后来的这辆汽车。 眼看着这辆车追上了狄秋的车,接下来的一幕便如同电影里发生的那样,后来追上来的这辆车不要命地向着狄秋的车撞去。 我和开车的小伙子一起失声惊呼,这样高的速度,两辆车相撞的话,只怕会车毁人亡。 狄秋似乎也被这人的亡命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向右边急转。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狄秋的车及时停下来,没有与那辆车撞在一起。 车门打开,狄秋气急败坏地从车里跳了出来,冲向那辆车。 那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从车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这个人,身穿破旧的牛仔T恤,头发很长,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脸上的胡渣子也许久没有剃过了,乍一看,像是一个落拓的艺术家。 狄秋怒气冲冲地奔向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吗?想死自己去撞墙,不要拉上我。” 那人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一个江洋大盗还那么怕死,不觉得太不合格了吗?” 狄秋怒道:“谁说我是江洋大盗?” 那人淡淡地道:“你不是吗?” 狄秋一怔,猛然想起自己刚刚从博物馆里偷了东西,语气就变得有些讪讪的:“我不是大盗,我拿那样东西只是好奇。” “好奇?!”那人双眉微扬,“那可是珍稀的文物。” 狄秋眨眨眼睛,松开手:“你是什么人?一直追着我有什么目的?” 那人淡然一笑:“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就放你走。” 狄秋仰天打了个哈哈:“把东西还给你?难道是你的东西不成?” 那人笑道:“不是我的,可是我是姬先生请来的保镖,丢了东西,我自己要追回来。” “保镖?!”狄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你要东西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至少要让我心服口服。” 那人长笑一声:“那就不要再说废话了,动手吧!” 这人长笑的时候,声音竟十分清越,豪气如云。我心里一动,这人是谁?绝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保镖。 狄秋冷笑道:“动手就动手,难道我怕你不成。”他口中说着,一拳向着那人当胸击去。这一招平平无奇,不过是迎面一拳,但这一拳的出手迅速,拳风虎虎,力量一定不凡,绝不可轻视。 那人侧过身闪开这一拳,一只手去抓狄秋的手腕,另一只手化成掌,以掌缘击向狄秋的胁下。 狄秋吸气后缩,空闲的手向下要抓那人的手掌,而击出去的拳头则成莲花拂穴手,拂向那人的虎口。 那人微笑道:“不错。”一个鹞子翻身,躲过狄秋的进攻。两人来来往往,jiāo手数合,只看得我目瞪口呆。看他们使用的招式,有许多都是失传很久的武功,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 看来江湖之中还是大有人在,只是现在是一个飞机电脑的年代,那些武林高手都深藏不露。而电影电视的武侠剧又大多拍得莫名其妙,一举手一投足,就如同放出一颗原子弹,使观众对于武侠的兴趣逐渐退却。 两人打了半晌,狄秋早便落入下风。那人武功之高,我生平仅见,真不明白这个姬富贵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高手。 狄秋苦苦支撑,却已经被逼得全无还手之力。他一边打一边后退,慢慢地退向自己的汽车。 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想借机上车逃跑。 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事后回忆起来,我自己都不知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古怪的决定。我本也是追着狄秋一直到了这里,可是这个后来出现的人,他武功实在太高,高得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明明是我追着狄秋过来的,他却忽然chā了进来,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感受。因而,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帮忙狄秋逃走。 这个决定一做出,我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两枚金钱镖,向着那人开来的汽车车胎上shè过去。 那人虽然与狄秋相斗,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见我向着他的车胎shè出两镖,连忙俯身拾起两颗石子,向着我的那两枚飞镖掷去。 他这样一分神,狄秋立刻跳上汽车,发动汽车落荒而逃。 那人皱眉,也向着自己的汽车奔去。只不过我既然决定要帮忙狄秋,自然会帮忙到底。我又打出两枚飞镖,正正地打在那人汽车轮胎上。 那人一怔,转头望向我。 我以为他必然是怒发冲冠,但奇怪的是,他的神色极为平静,不仅平静,那双黑眸之中竟然带着一抹奇异的悲伤之色。 这双眼睛让我又是一愕,人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一个人,若是眼睛里透着悲伤,那是与放声大哭或者以头抢地都不同的,他的悲伤必然已经深入骨髓。 我们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半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他向着我走过来,淡淡地道:“你是他的同伙?”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被这样悲伤的眼睛注视着,似觉得人生全无意义,竟连谎话都懒得说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掂量我这句话是否是真的。过了半晌,他才又道:“那你为何帮助他逃走?” 我咬着唇想了半晌,我为何要帮助他逃走?我一定是疯了。 我懊恼地低下头:“你有本事就再去找到他。” 他默然不语,他似乎并不是多话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一般。这一次他又想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转过身,慢慢地向着狄秋消失的方向走去。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落日西斜,夕阳将他的身影投shè到地面上,这个人全身都带着说不出的孤寂,连背影都显得悲伤莫名,他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忍不住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燕楚。” 燕楚!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在哪里听说过? 我大声叫道:“我叫飞花。”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大概就是因为他眼中那奇异的悲伤。在许多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快乐而古怪的人,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悲伤。正因为这种深入骨髓的悲伤,我才会自我放逐似的四处流浪。在看见他的眼睛瞬间,我感觉到,他也是同我一样,有着悲伤往事的人。 正因为这种认同感,才让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本以为他会挥挥手,继续前行,但谁知,他一听见我的名字,却忽然转过身,满脸惊愕地望着我:“你说你叫什么?” 我呆了呆,我几时那么出名了?我道:“我叫飞花。” 他停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双悲伤的眼睛里数种神情一掠而过。有一瞬间,我竟在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惊喜。他忽然向着我走过来,淡淡地道:“就算你不承认你是那人的同伙,但你毕竟放他逃走了。在我没有抓到他以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若我真抓不到他,我就拿你回去jiāo差。” 这下我是彻底愣住了,刚才他明明已经要放过我了,却在听见我的名字以后忽然改变了主意,难道我的名字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试探着问:“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他摇了摇头。 我苦笑:“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还有事,我家里有七十的老母等着我回去呢!”说罢,我立刻转身想溜。 他却伸出手抓住我腕:“七十的老母?现在还找这种借口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可笑吗?电视里的山贼被好人抓住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但是他抓住我手腕却是准确无误地扣住了我的脉门,让我的功力完全使不出来。 我苦笑,只得乖乖地被他拉着走。但就算是被他拉着走,我却仍然不甘心地问:“你就确定我没有七十的老母?万一我真有七十的老母,万一我老母身患重病,卧病在床,你这样带我走了,岂非就害了一条人命?” 他沉默不语。 我又道:“就算我没有七十岁的老母,也可能有两三岁的小孩。若是母亲不回家,孩子没人照顾,那岂不是很可怜?” 他继续沉默不语。 好吧!我投降,这个人,大概无论和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我叹口气道:“我们去哪里?” 他指了指前方:“往前面走,直到找到他为止。” 我头皮一阵发麻,早知如此,我为何要打破他的轮胎? 于是我们便这样向前方走去,一路走一路向路人打听是否看见这样一辆汽车。有些人说看见了,有些人说没看见,而他则固执己见地一直向着前方走下去。 我们去的方向是太原以南,很快便进入了广阔的平原。从太原一直向南是一小片平坦的区域,北有五台山,西有吕梁山,东有太行山,南有太岳山,而在这四座山间,则是如同盆地一样的平原。 那时我并不知我们这一走就走了一百多公里的路。我那时以为他很固执,后来才发现他并非固执,只是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漫不经心。对于他来说,走上一百多公里的路或者只是在打发自己寂寞的生命吧。 我先是被他拖着走,后来他便放开了手。我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我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想逃也逃不掉。 于是我便跟着他走,走到几乎就要崩溃。天完全黑下来,他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终于忍无可忍:“你不吃饭的吗?” 他一怔,停下脚步:“对啊,好像应该吃晚饭了。” 我翻了翻白眼,难道他不觉得饿吗?只是因为应该吃才要吃晚饭不成? 他说:“路上有饭店就进去吃吧!”可是我们似乎走到了无人路段,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有一家饭店。 后来他问我:“你饿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好,不至于饿死。” 他便道:“在这里等我。”然后他展开轻功,向着远方奔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难道他就不怕我逃走吗?但我毕竟没逃走,但我毕竟在那里傻傻地等着,如同等待自己的恋人。过了一个来小时,他又奔了回来,满头大汗。他手中提着一个方便袋,袋里装着一些食物。 我吃惊地接过那袋食物,好奇地问:“你是从哪里买的?” 他回答:“刚才经过一家小店,我回去买的。” 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在天未黑以前,经过的那家小店,与这里至少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了。他就这样用轻功跑回去,再跑过来,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心里忽然有些酸楚,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会落寞如斯?; 后来我们整整用了一天一夜一直走到了一座古城。刚到时,我询问当地居民此地距离太原有多远,那人回答:120公里吧!通过这次长途跋涉,让我知道,人步行的速度大概是每小时五六公里左右。 我们一路走来,完全没有要坐车的意思。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夜深无车,等到天亮了以后,我发现走路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工作。 走得远了,每踏出一步,都成了一种机械xìng的条件反shè,如同呼吸一样的自然。走到后来,人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走路,思想也已经飘远到不知何处去了。于是便这样执着地走下去,似乎生命都出离了自己的躯体。 若我不提醒,燕楚就会忘记吃饭,所以我有一种疑惑,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后来我知道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本也是一个跳脱不羁的年轻人,却因为某些事使他变成了这样。 古城名叫平遥,我们同时在城外的停车场中看见了狄秋的汽车。 说起来,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似乎完全是凭着燕楚的直觉。他开始还问过路人是否见过狄秋的汽车,到后来夜深以后,就无人可问。再到后来,狄秋经过的时间太久,就算要问也无从问起。 但他却只是闷着头向南走,完全没有一点要转个方向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的直觉太敏锐,便是他太像驴子了,认准一个方向,绝不变通的走下去。 但后来,我了解他更多以后,才知道,他既不是直觉太敏锐,也不是太像驴子,其实一路走来,也只是他厌倦生命的一种表现形式。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太在意的,其实是否能找到狄秋,他并不是那么介意。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反而总是让他离真相很近。 看见平遥古城后,他忽然说:“你知道吗?当年慈禧老佛爷出逃之时,曾经到过山西。” 他忽然完全没有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句话与整件事情大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率领清廷仓促逃往西安,最后以丧权辱国的庚子赔款告终。只要是稍有血xìng的国人,一旦提起这段历史,无不痛心疾首,扼腕叹息。当年,清廷所走的道路,确是先到太原,再去西安的。 不过这件事到底与狄秋偷走青铜罗盘有何关系,当时并不知道。 我之前说过,燕楚有一种奇特的本事,他天生有着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很像是人们喜欢说的第六感。再加上他随遇而安的个xìng,才会使他一直在许多说不清楚的疑团中打转。 此后,他便不再说话,闷着头向平遥城中走去。我也闷着头跟在他后面,自己都觉得好笑,为何心里完全没有要逃走的念头。 城里的建筑皆是清代遗留下来的,典型的北方风格,平房,院落,憨厚的居民。我这个人对各地古城都有着变态的爱好,丽江古城、凤凰古城、南浔古城……我总是巴不得能一辈子留在那些古城里。因而我一见到这座平遥古城,自是见猎心喜。 我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完全忘记了我是被人劫持的,见到新奇的建筑或者商品就会停下来仔细观看。 燕楚也不着急,他虽然在我前面走,但只要我一停下来,他便也立刻停下脚步。似乎他身后也长着一双眼睛,不必回头便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想,他一定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 无论多大年纪,女人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来说,一个男人是否靠得住是至关重要的,完全超过了他是否长相俊美,或者家财万贯。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许多年轻的女孩子并不这样想。 这样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平遥城的中心地带。一路上经过许多客栈,总有人殷勤地拉客。此时,我们到了一家名叫春满楼的客栈前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客栈里走出来,如同其他的客栈老板一样,上前询问我们道:“两位是来旅游的吧?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到我家来看看吧!”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客栈的大堂里兼营饭店生意,许多游客正在里面吵吵闹闹的吃饭。 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这个客栈太热闹了,就算要住下来,也应该换一家清静点的。我以为燕楚一定会不顾而去,他就是如此对付前面所有的客栈老板的。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停住了脚步。 燕楚回头看了看我,那名年轻人立刻以为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连忙走上来道:“小姐,进去看看吧!很干净的,是土炕。” 其实我也不知道燕楚是否在征求我的意见,事实上,我越来越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我点了点头,随着那名年轻人走进客栈。 不知从何时起,客栈这个词又开始重现江湖。有很长一段时间,招揽客人住宿的地方都被定名为宾馆、酒店、旅馆这种名字,曾几何时,神州大地再次充满了客栈。这让我有重回江湖的感受,似乎数百年前的风云岁月再现眼前。 这家客栈果然如同年轻人所描述的那样,房间颇为整洁,里面果然是北方人旧时惯长居住的土炕。 年轻人问我:“还可以吗?” 还不等我开口,燕楚就回答:“好,就住这里吧!” 年轻人笑道:“跟我去办手续吧!” 我连忙道:“两间房哦!” 年轻人一怔,满面惊诧地看看我俩:“你们不是夫妻吗?” 我皮笑ròu不笑地回答:“你看我们像夫妻吗?” 年轻人眨眨眼睛,做生意的人向来是八面玲珑,他笑道:“那就给你们安排相临的两间吧!” 我们随着那年轻人去办住宿手续,又在前面厅里吃了一顿午饭。年轻人很健谈,时不时过来和我们说上几句话,一顿饭下来,我们便清楚了这间客栈的基本情况。 客栈老板名叫王红星,让人一看就想起困难时代。他的妻子名叫侯春茹,有个独生女儿,叫王雅娟。年轻人是老板娘的侄子名叫侯学文,老板还有一位老父名王有财。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大厨,一名小伙计。 我为何要不厌其烦的将这个客栈的情况详细说明,只因以后的事情皆与这个客栈有关。燕楚再一次发挥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本能,一眼挑中了这家客栈。 除了我们外,还有另一个人也住在这间客栈比我们早到一天的狄秋。 吃完午饭,回到后院,我打算洗个澡休息一下。才进后院,就看见狄秋哼着歌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看见他,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难道燕楚是妖精吗?整间古城大大小小的客栈至少有几十家,他哪间都不选,只选这一间,而狄秋就偏偏住在这间客栈里。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一掠而过,因为狄秋一看见我们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向院内窜去。 他动作快,燕楚的动作更快,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燕楚出手之准确我是早就见识过的,而且他这一出手就抓住了狄秋的脉门。狄秋立刻半边身子酥软,想要动手也没了力气。说起来狄秋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只是燕楚似乎早有准备,而狄秋却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们居然能够追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平遥县城来。 狄秋苦笑着回头:“好了,我算服了你了,你先放开手,我们慢慢谈。” 他这样说,燕楚居然就真的放开了手。 狄秋怔了怔,似乎也想不到燕楚一下子就放开他:“你不怕我跑吗?” 燕楚摇了摇头。 狄秋侧着头想了想:“你不怕我跑是因为你的武功比我高,就算我想跑你也有把握抓住我吗?” 燕楚淡淡地道:“不是,我只是有种感觉,你不会跑。” 狄秋呆了呆,苦笑道:“看来你不仅武功高,灵感也与众不同。我真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你们在我身上装了卫星定位仪?” 燕楚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找到我的?” “直觉。” “直觉”两个字彻底将狄秋击败了,他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长叹了一声:“若你说是现代科技或者古代技艺,我还都想要和你比试一下,想不到你单凭直觉就能找到我。难道你是妖怪不成?” 他说的话与我想的事情如出一辙,我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如同燕楚一样有那么可怕和敏锐的直觉。 燕楚沉默不语,似乎不屑回答。 狄秋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替别人做保镖?” 他似乎打算没完没了地嗦下去,连我都受不了了,我大声打断他的话:“青铜罗盘呢?” 狄秋看看我,同样满面惊奇:“你这个女人也一样奇怪,本是追我的,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帮我逃走,现在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又问我青铜罗盘的下落,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皱眉道:“你有完没完?青铜罗盘在哪里?” 他笑道:“急什么,不就是要青铜罗盘吗?我拿给你们就是了。”说罢,他转身进了一间客房,居然真的将青铜罗盘拿了出来。 我连忙接过青铜罗盘,仔细查看。确实是昨天在博物馆见到的那个青铜罗盘无疑,而且短短一天的时间,他想要临时找到一个赝品来替换也并非易事,除非他早便见过这个罗盘,早就做了一个仿制品,然后立刻用仿制品将真的罗盘换去。 我看看罗盘又看看他,狐疑地问:“这真是你偷走的罗盘吗?不是假的吧?” 狄秋耸耸肩:“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 我侧头看看燕楚,燕楚只扫了一眼青铜罗盘便回答:“是真的。” 我皱眉:“你用那么大的力气偷来这个东西,为什么又那么轻易地jiāo给我们?” 狄秋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莫测高深起来:“因为这个青铜罗盘本身就是假的。” 我呆了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姬富贵展出的青铜罗盘本身就是一个赝品。其实在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罗盘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这个罗盘怎么看都不像是周代的物品。 我把罗盘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虽然感觉上是假的,但看起来又与许多周代的文物很想。 “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狄秋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却一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燕楚:“你也知道这个罗盘是假的吧?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连忙也去看燕楚,燕楚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冷漠,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狄秋伸手指着罗盘上刻着的蝌蚪文字:“这是什么文字你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若是英文我倒还能认识,但这些中文却是比英文还要难的。 “这种文字叫做小篆,是秦始皇统一了中国以后,被广泛使用的文字。周朝普遍使用的文字并不是小篆,而是大篆。只要知道这一点,一眼就能看出这绝不是周朝的文物。” 我苦笑,小篆大篆这些字体,大概除了金石学家或者是书法家外,能解读的人绝不会很多,想不到狄秋居然能知道这其中的差别。我说:“就算这不是周朝的文物,也可能是秦朝的文物,那也同样是很珍贵的文物。” 狄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既非是周朝的,也不是秦朝,更不是汉朝唐朝宋朝的,这个东西就是现代伪造的,罗盘上那些陈旧的铜锈都是后来加工上去的。” 他说着将手中的青铜罗盘在地上的青石上摩了摩,果然铜锈一去,便露出光亮的铜器。 我吃惊地看看这个被伪造成周代文物的铜器,又看看燕楚:“你早就知道了吗?” 燕楚默然半晌,我以为他仍然会全无表示的时候,他居然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死命地追他?难道姬富贵请你做保镖就是为了保护这样一件一文不值的伪造品?” 燕楚再次发挥了若是我不想回答就算打死我也必然一句话都不说的精神,他继续沉默不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也太让人受不了了。我只得转头望向狄秋:“那你在故宫里又是想偷什么?” 狄秋笑道:“我在故宫之中,找到这个东西。”他不回答我他去故宫想偷什么,却说找到了一件东西,明显是顾左右而言它。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纸册。这纸册保存良好,但因年代久远,纸页都已经泛黄,且脆如蝉翼。 他轻轻翻开纸册:“这是一个太监的记录。当年这位太监随着慈禧皇太后出行,到了平遥。在平遥的时候,慈禧太后曾经做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他翻到一页,用手指着上面的几行字:后幸平遥,居侯氏家。是夜,后秘诏侯氏永业,嘱其将宝藏于平遥城内…… “这个宝指的必然是宝藏。”狄秋得出结论般地说。 “宝藏?”我忍不住冷笑,“你是不是太会幻想了?难道满世界都是宝藏不成?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就有宝藏等着你去发掘?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他对于我的冷嘲热讽完全不介意,十分认真地解释:“这个小册子里只有这一个地方提到这个宝字,前后都再不曾提起过,说明宝藏非常隐秘,即使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也讳莫如深。” 我继续嘲讽他:“既然你相信这本小册子里说的是真的,那么在平遥城中一定会有一个宝藏,而且这个宝藏是姓侯的埋的。对了,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就姓侯,你为何不去问问她?” 狄秋似乎完全没听出我在嘲讽他,居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城里有一半的人姓侯,侯这个姓在平遥是个大姓。” 我呆了呆,难道他竟真的相信这个地方有宝藏不成? “你可曾查过侯崇基是谁?”燕楚忽如其来地说。 我大吃一惊,转头看着燕楚,难道燕楚这样冷静的人,也相信世界上有宝藏? 狄秋立刻点头:“我从今天早上就出去查侯崇基这个人的资料。不过附近的居民都不知道这人是谁,若想查出此人的资料,只怕要去一下县史档案馆之类的地方。” 燕楚居然道:“好,我和你去。” 我呆了呆,这算什么?两个人本来应该是敌人的,居然为了一个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宝藏就结盟了?燕楚他不是一个很淡定、无yù无求的人吗?难道是我看错了他? 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走出后院,却见侯学文正在引着两名客人进来。一见到这两个人,我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走在前面的是姬燕然,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的照片我在山西省博物馆外面的大幅广告上看见过,他就是姬富贵。 这件事让我越来越疑惑,除了疑惑之外,似乎还有不安。他们几个人,似乎都知道某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偏偏是我所不知的。但我却因为莫名其妙地原因,被牵扯进来。 姬氏父子看见燕楚和狄秋都是一怔,齐声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当时狄秋立刻做了一个动作,便是将手中的册子悄悄地藏在口袋里,由于我站在他身后,因而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看来他相信燕楚,却不相信姬氏父子。 似乎燕楚也并不想说出宝藏的事情,随手将青铜罗盘jiāo给姬富贵道:“我是追踪这个小贼到这里来的,东西已经找到,完璧归赵。” 姬富贵接过青铜罗盘,对于罗盘上那块暴露在外的闪亮的新铜视而不见,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真是太辛苦你了,从太原追到平遥终于还是将文物找了回来。” 他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地称之为文物,我现在明白他为何会成为大富翁了。 燕楚淡淡地道:“真是凑巧,姬先生也到了平遥。” 姬燕然接过话头:“我的电影公司想以这里为背景拍一部电影,而我父亲又很喜欢四处参观游览名胜古迹,所以才特意到平遥来看一看。” 燕楚点点头:“原来如此。” 姬燕然微笑道:“真是巧啊,想不到偷东西的小贼也会到平遥来。而燕先生你居然也能一路追踪而来,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四个人一起“嘿嘿”地干笑了数声,这种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当年杨子荣和坐山雕之间斗智斗勇的段子。 姬氏父子的出现,似乎打消了燕楚和狄秋到县史资料馆去查阅的兴致。而姬富贵对狄秋偷走他的藏品这件事情,似乎完全不介意,反而和狄秋谈笑风生,如同一见如故的老友。 他们四个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就开始天南地北地闲扯,把我一个人冷落到一边,完全没有人关心我的存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真是让人十分不爽快。 我便信步走出客栈,继续逛平遥古城。 这座城里最著名的便是票号,票号就是武侠小说中的钱庄,如同过去的银行。人们将钱存入一个票号之后,到了另一个城市,可以在该票号的联号里取出钱来。 而与票号关系紧密的则是镖局。因大笔银子的运输仍然需要托付给镖局,才能确保银子在运输过程中的安全。 因而平遥城中除了票号外,还有数家规模宏大的镖局。 我将每个票号和镖局都游览了一番,注意到一个经常被提起的名字:侯百万。; 就在我四处闲逛之时,春满楼客栈中的人们也并没有闲着。 燕楚、狄秋、姬富贵、姬燕然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相谈甚欢。他们谈话的内容天南海北,无所不包,东绕西绕,似乎全无主题。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小心地回避着一个话题:平遥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如此这般地谈了半晌,不得要领。 小姑娘王雅娟茶水都已经添了四五回了,这四位客人却还没有离开那张桌子的意思。王雅娟只有二十岁左右,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的客栈帮忙,没有再上学。她长得也说不上多么美丽,却很清秀,典型的小家碧玉。 姬燕然早便留意到她了,因而当她又一次送水上来的时候,姬燕然便首先离开那张八仙桌,跟着王雅娟向厨房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王雅娟回头看看姬燕然,抿着嘴笑道:“客人,这里脏,您还是到前面去坐吧!” 姬燕然微笑道:“怎么会脏呢?这厨房是你打扫的吧?很干净啊!” 其实厨房并非是王雅娟打扫的,自然有小伙计打扫。但姬燕然这样说的时候,一双黑眸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王雅娟。这个人虽然好色,却叫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确实有迷惑女子的资格。那双黑眸,若直视着某个女子,一定会让人产生错觉,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王雅娟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不是自己打扫的,却也不想否认。只是微笑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立刻问到姬燕然心坎里了,他知道这种县城里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又对城市里的生活充满艳羡。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矜持优雅的微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你是问我的故乡吗?” 王雅娟点点头,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回答的。她这一生都是在平遥这个地方度过的,二十年来最远也只到过太原而已,因而并不知道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注定天涯漂泊。 姬燕然笑道:“我是在美国的加州旧金山市出生的,不过我从出生开始就周游列国。到现在为止,我曾经住过三年以上的国家有:英国、日本、法国、埃及。不算多,只有四个国家。哦!对了,再加上中国和美国有六个国家。”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王雅娟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平遥古城经常会有外国游客,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年轻人居然不是中国人。“你的中文说的真好。” 姬燕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我不仅中文好,还精通法语、日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当然英语是一定精通的,毕竟那是我的母语。” 王雅娟满脸崇拜,小心翼翼地说:“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会不会觉得我家太简陋?” 姬燕然眨眨眼睛:“确实是有些简陋,不过幸好我是一个能奢能简的人。你知道吗?我开了一家电影公司,经常要去内地贫困山区拍电影。有些地方穷得连洗热水澡的地方都没有,我还不是一样跟着去吗?你们这里算是好的了,要什么有什么。” 这下王雅娟更是大吃一惊:“你开电影公司?” 姬燕然点点头:“是啊!我们正在拍一部武侠片,少个女主角。”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雅娟,微笑道:“你的外形挺合适的。” 王雅娟江脸通红,她虽然也同许多年轻的女孩子一样做过明星梦,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会遇上一个开电影公司的小开。 她那双年轻的双眸中满怀渴望:“我真的合适吗?” 姬燕然点点头:“这样吧,等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带你回太原试镜吧!” 王雅娟立刻大点其头:“好好!我跟你去。”她才说完,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脸上便不由地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我妈妈一定不会同意的,我从来没有独自离开过家。” 姬燕然正想继续劝说她,忽见侯学文探头进来,满怀敌意地瞪了他一眼,招呼王雅娟道:“雅娟,姑妈在找你呢!” “我就来了。”王雅娟连忙道,又看了姬燕然一眼,小声说,“可能是有客人来了,我先去招呼客人。” 王雅娟走出厨房,姬燕然也想回到下面的客堂。侯学文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冷地道:“你别想勾引我表妹,有我在,绝不会让表妹被你这种人欺骗的。” 姬燕然微笑道:“谁说我在骗她?我是真要带她去试镜。” 侯学文大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就是用这种借口欺骗不懂事的小姑娘,你根本就是想玩弄她,她若真跟着你去了太原,你还不是玩腻了就会把她甩掉。这种事情网络上说得多了,这不就叫做潜规则吗?” 姬燕然一怔,忍不住道:“你也知道潜规则?” 侯学文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们这里是个闭塞的小县城,什么都不懂吗?我告诉你,我是在北京读了研究生,才回到平遥来的。你们城里人懂的玩意我都懂,我懂的你们却未必会懂。” 北京读了研究生却回到平遥当一个客栈的店小二?姬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侯学文的背影,是为了表妹才回到家乡的吗?若真是如此,那岂非是令人感动的爱情故事? 只不过,中表之亲是三代之内的近亲,难道这样也可以结婚不成?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迷惑的人,一个北京的研究生,在一个小客栈里当店小二,怎么听都像是另有目的。 他走出厨房,迎面站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年人。老年人撑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背弯得如同要折断了一样。 姬燕然皱着眉头,想从老年人的身边绕过去。谁知老年人忽然抬头看着他,颤巍巍地说:“你们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 姬燕然呆了呆,由于老者说的是平遥土话,他一时也没弄明白话里的含义。他问道:“你说什么?“ 那老者却忽然怒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天,提起手中的拐杖向着姬燕然打去:“快走快走,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们,离开这里。“ 这回姬燕然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老者是要赶他走。这位老者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吧?撑着拐杖都站得很艰难,更何况举起拐杖想要打他。他不敢还手,唯恐一推之下,就把老者推dao在地。 他既不敢还手,又不愿被老者打中,只得向着客堂奔去,一边奔一边大声叫道:“老板老板娘快来看看,这里有个老疯子。“ 他这样一叫,老板王红星和老板侯春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见姬燕然在前面跑,老者在后面举手拐杖追赶。王红星连忙一把抱住老者叫道:“爹,你这是干嘛?“ 原来这老者就是王红星的父亲王有财。 王有财虽然被王红星抱着,却仍然不甘心,伸手指着姬燕然道:“叫他走,叫他们都走,统统都走。“ 王红星抱着他连拉带扯地向后面走,侯春茹则跟在姬燕然的身后不停地陪不是:“客人,真对不起,我这老父亲有老年痴呆症,你可千万别介意。“ 姬燕然皱眉道:“既然是老年痴呆症,怎么不看管好,万一打到我怎么办?“ 侯春茹江脸陪笑:“真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好好看管他。“ 此时,我正好回到客栈。王有财虽然被拉到了后院,他的叫声却依然隐约可闻:“叫他们走,全都走,一个也别留下。“ 老年痴呆症?听起来似乎很清明,不像是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王有财是真心想要赶走所有的人,这又是为何? 我找张桌子坐了下来,姬燕然讪讪地在我对面坐下,主动找我搭话:“你去哪里了?” 我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晋祠之中,他想逼姚彩绫回去,这绝不是什么好印象。我淡淡地回答:“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他笑道:“那么大脾气干嘛?原来你也会武功啊?想不想拍电影?” 我仰天大笑了三声,笑得他莫名其妙,笑完以后,我冷冷地注视着他:“我早就说了我对潜规则没兴趣。”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是说真的,为什么一说拍电影,你们就都想起潜规则?难道就没有人是在真的拍电影吗?” 也许有人在拍电影吧,但肯定不是他。 燕楚和狄秋不知去向,姬富贵吃了晚饭就早早地回房休息,只有我和这个讨人厌的姬燕然两两相对。他似乎百无聊赖,对着我露出一个自认英俊潇洒的微笑:“其实你这个人挺耐看的,虽然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美女,可是看久了才发现,你很有味道。” 他话才说完,我便站起身向后院走去。在经过后院的正房时,听见从房内传来王有财与王红星的争辩声。 “你快赶他们走。“ “爹,你这是干什么?他们是客人,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赶客人走?“ 王有财似乎叹了口气:“红星,他们都不是一般人,看样子,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话说到这里就忽然停住了,门被打开了,王红星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见我站在门外,脸上掠过一抹吃惊之色。但他立刻便神色如常地微笑着问我:“回来了?” 我点点头。 “吃过晚饭没?” 我又点点头。 他便向着前面的客堂走去。正房的门并没有关上,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年人正在向外张望,他两道yīn森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似刚才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叫,只是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难道宝藏的传说真有其事?而王氏父子又知道一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乏善可陈。燕楚和狄秋每天从清早开始就一头扎入县史档案馆,姬燕然则契而不舍地引诱着王雅娟,而姬富贵则如同一个真正的观光客一样,对于每一座古建筑都充满了好奇。 我就忽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因而,我也如同姬富贵一样,认真仔细地观看每一座古建筑。数日下来,我已经对平遥古城了如指掌。 这几日间,王雅娟与姬燕然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只要没有客人的时候,王雅娟都会悄悄地跑到姬燕然的房间里与他聊天。 而侯学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满之情一日胜过一日。有一日夜里,我听见从王雅娟房间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的双方显然是王雅娟和侯学文。 “那个姬燕然只是偶然经过的客人,你以为人家会对你真心真意吗?” “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怎么能不用我管?我是你表哥,和你青梅竹马,你就要被人骗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王雅娟冷笑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吗?你为什么到我们家来?一个历史系的研究生为什么要到县城里的一家小客栈来打工?你存着什么心思?” “我哪里存着什么心思?我还不是为了你。” “表哥,就算我没上过大学我也知道,表哥表妹不能结婚,那是违法的。你是研究生,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爱情无罪你听说过吗?” 争吵声到此告一段落,似乎是王雅娟打开了房门,把侯学文硬生生地推出了门外。原来侯学文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而且王雅娟也认为侯学文在这家小客栈打工是另有目的的。 我躺在土炕上,大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红灯笼,种种迹象表明,有许多人相信宝藏的存在,而这些人也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全都齐集在一起。 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多了,连我这个本来坚持不相信宝藏的人都开始有些动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传说中的宝藏?这念头一产生,我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人真是脆弱,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话,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别人都相信,我自己也就跟着相信。看来我也是和其他的人一样脆弱的人类。 我叹了口气,从坑上爬起来,走出房门。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雪亮的月光将天井照的如同白昼。我环顾四周,夜深了,只有老板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 我看了半晌,很一种想要过去偷听一下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悄悄话的冲动。只不过思量再三,这样的举动过于卑鄙,终于还是被我打消了。 我又叹了口气,真是莫名其妙的经历。莫名其妙地到了平遥,尽管这是个很不错的小镇,可是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意料。究其原因,全都得怪狄秋。 我转过身,一眼瞥见地上的yīn影。我一怔,那是房屋投shè在地上的影子,在那个房影的上面,有一块突出的影子。 我抬头,向着房顶望上去,只见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房顶上,也正在注视着我。是燕楚! 我看了他一会儿,沿着旁边的院墙攀上房顶。他坐在瓦片上,手中握着一只扁平的金属小酒壶。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注视着脚下的院落。北方人和南方人不同,喜欢建平房,然后建一个大院子。全家几代都住在院子里,四世同堂,才是一种幸福。南方人喜欢建小楼,临水的、田边的,错落有致,建筑风格显得精致得多了。只是北方的院落的粗犷寂寥之美,却是南方住宅无法比拟的。 “这个地方真不错。”我没话找话地开口,这样的一句话,他显然不会回答。 他果然没回答,但是他却轻声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飞花。” 那时我以为他的朋友名字和我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朋友名叫非花,而不是飞花。 “她人呢?” “不知道,也许死了。”他淡淡的说,那种冷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讨论陌生人。 我心里一动,这就是为何那一天,他本已经打算放我走了,听见我的名字又忽然回头的原因吗?如此说来,这个非花和他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我发了会儿呆,决定换个话题:“这几天你们都在忙什么?” “查资料。” “查到什么?” “还没有查到。” “你真的相信有宝藏吗?” “是的。” 我挫败地叹了口气,和他对话真是费劲,如此言简意赅,简直就像是在公安局接受审讯。 “你不觉得这家人有些古怪?” 燕楚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了:“我看见侯学文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县城里的其他居民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去北京读过书,因而气质就变得完全不同。正因这一点不同,让我决定住在他家的客栈。至于其它的古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家人也一定有自己的秘密。” 原来如此。看来所谓的第六感,还是有原因的。燕楚的观察力一定比我要敏锐得多,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侯学文的不同之处。我若不是听到了侯学文与王雅娟的对话,现在还把他当成普通的当地农民呢! 如他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有不平凡的一生吧?我侧头看看他,他似乎酒喝多了,满脸醉意,躺倒在屋顶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月光照shè在他的脸上,我忽然发现,若他将胡子剃干净,竟也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我叹了口气,最近遇到男人都一表人材,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次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才一大清早,就阳光明媚。屋顶上的燕楚早已不知所踪,说起来这人还真是古怪,有房子不住,偏要睡在屋顶上。 其他的人也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想必都去积极地调查宝藏了。 我走出客栈,在一家小小的路边摊吃早餐。对面一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吃着一碗方便面。我一边看他吃,一边满怀诧异,方便面在家里吃就是了,为什么要到饭店来吃?奇的是,似乎在饭店吃方便面的大有人在,过不多久,又来一个要方便面的。 我摇了摇头,这世界上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若只是以我的想法去揣度,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多久,对面的人吃完面,留下一碗残汤。一个一直站在旁边偷窥的老乞丐,颤巍巍地走过来,端起那碗残汤便迫不急待地喝了下去。 小饭店的老板娘连忙大声喝斥,似乎是想赶走那老乞丐。但老板娘似乎也是一个心的颇善良的人,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便将乞丐拉到街对面叮嘱他说:“你在这边喝,别让客人看着肮脏。” 我心里忽觉温暖,其实平凡的人也能令人感动。 我走到老板娘身边,给了她一些钱,嘱她给老乞丐一些吃食。老板娘就更觉得窘迫,微笑道:“我不是不给他吃,是让他到对面去吃,不想他打扰了别的客人。” 我也笑道:“我知道,你心挺好的。” 老板娘笑道:“客人你的心才好呢!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边说着边用塑料袋装了一笼包子递给那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包子,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由一怔,那老乞丐看起来肮脏不堪,但奇的是,他的目光竟十分清明。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抱怨道:“这老杀才,连谢也不会说一句。” 我微笑道:“这位老人家是你们这里的老居民吗?”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要饭要了几十年了。以前县里曾经要把他送进老人院,结果才走了几天又跑回来了。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有老人院不住,一定要出来要饭。” 看来这平遥古城中古怪的大有其人。我忽然想起旧时武侠小说中的那些江湖隐士,有些人就是打扮成老要饭的,难道他竟会是江湖隐士不成? 我用力摇了摇头,看来我自己的神经也越来越不正常,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会像是那几个人一样真的相信这座城中有宝藏了。; 中午时分,我独自一人坐在春满楼客栈对着面前的一碗烤老老发呆。烤老老是山西的一种特色食品,一般是用莜面做的。自从进入山西以后,似乎就没再吃过大米,每天不是削面就是猫耳朵,再就是烤老老。记得在晋祠时遇到过一位山西大婶,自吹自擂说,咱们山西的大米还是很好吃的。只可惜,我一口也没吃到。 两个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狄秋和燕楚一个坐在我对面,一个坐在我旁边。我不由大喜,整天无所是事,真是让人觉得无聊透了,而这些人又都偏偏下落不明。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狄秋笑道:“你不是不相信有宝藏吗?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我呆了呆,是啊,我为什么不走呢?又没人拦着我下,难道在潜意识里,我也在期望着宝藏? 我笑眯眯地眨眨眼:“正因为我不相信,我才更要留到最后。我一定要让你们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宝藏的。” 狄秋仰天长笑了三声,还想继续讽刺我。幸而燕楚对我们这种无聊的斗口全无兴趣,他淡淡地道:“我们在县史档案馆查了几天,总算找到了平遥侯姓的先祖。” 我眼睛一亮,在狄秋的那本小册子里曾经记载过一个名叫侯崇基的人,如果宝藏真的存在,这个侯崇基就是负责埋藏宝藏的人。而偏偏平遥城中有半数的人都姓侯,若是可以找到平遥侯氏家谱,那便可以找到这个侯崇基的后人。 “侯氏本是陕西人,大概在南宋年间迁入介休北贾村。当时迁入的是一世,到了十九世就是一位名叫侯兴域的人,这个人便是平遥城中处处可见的侯百万。侯百万娶了两个妻子,生了六个儿子,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人。当时侯家以经营绸布杂货业为主,大小字号有五十多处。因为家大业大,北贾村是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为了使家族生意更有发展空间,便把家宅迁到了平遥城。到了光绪年间,侯氏已经成为山西省首富。” 我咽了咽口水:“山西省首富,应该有百万两银子的家业吗?” “据说有七八百万两。”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武侠小说中动辙就出手万两的侠客根本就不符合中国古代的现实情况,事实上,在清代,十两银子就够一个农户家庭过一年的了。红楼梦中也曾经说过,小姐的例银不过是二两而已。而贾府是怎样财大气粗的门第,贾府家的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也不过一个月才有二两的银子。这个侯百万,居然有七八百万两的家业,当真称得上富可敌国。 “侯家到了平遥以后,就开始经营票号生意,成立了蔚字五联号。所谓蔚字五联号指的是蔚泰厚、天成亨、蔚盛长、新泰厚、蔚丰厚五家票号,这五家票号和平遥的日升昌票号一起,组成著名的山西票号。许多武侠小说中经常会提到的,各省通存通兑的银票指的就是由这些山西票号所开出的银票。” 我点头,这几家票号我都曾经进去游览过,即便是到了现在,仍然能感觉到当初宏大的规模。而且,每一家票号都无一例外地设有地下宝库。 一想起地下宝库,我立刻一跃而起:“你们说侯崇基会不会把宝物藏在票号的地下宝库中?” 燕楚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侯百万的六个儿子共推三房主事,侯崇基就是三房家一脉相传的嫡系子孙。到慈禧太后西行之时,侯家的票号生意正是如日方中,因而慈禧曾经向侯家借过十万两银子。” 这所谓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双方都没有想过会归还。不过由此可见,侯家在慈禧眼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我取出一张白纸,画了一幅平遥古城的街道。这幅图并不难画,事实上,平遥古城中最重要的只有两条大街,这两条大街在城中间jiāo叉,这个jiāo叉的十字路口可以看做是平遥城的中心点。由这个中心点以南的街道叫做南大街,北边是北大街,西边便是西大街,东边自然就是东大街。 蔚字五联号就分布在这个中心点的左近,最靠近中心点的是蔚泰厚,东大街上有天成亨,南大街上有蔚盛长,西大街上有新泰厚和蔚丰厚两家票号。 得益于这几日的闲逛,我可以将蔚字五联号的位置准确地画在图上。这五家票号每一家都有地下宝库,但五个地下宝库我都曾经下去参观过,现在都已经空空如也。若是当年侯崇基将宝藏放在地下宝库之中,一定早被人拿走了。 “侯崇基的后人是否还住在平遥?” 狄秋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平遥所有姓侯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侯家六房的后人,或者是侯家家仆的后裔。但是,我们却无法找到侯家的家谱,因为据说这本家谱在土地改革的时候被烧毁了。所以若想知道哪家姓侯的才是侯家真正的嫡系子孙就必须要一家一家去问。” 这算什么办法?就算去问了,人家也未必会说实话。侯家的子孙既然知道宝藏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透露实情呢?而且万一侯家的后人搬离了平遥,就算把全城姓侯的人都问遍了,还是一样徒劳无功。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找出侯家的后人吗?” 狄秋摇了摇头:“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听说女xìng的思维方式与男人不同,也许你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我呆了呆,疑惑地看看燕楚,终于问出这几天来我心里的疑问:“你们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成联盟的?照道理说,你们应该是处于敌对的位置才对啊。” 狄秋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男人之间的友情是你们女子所不能理解的。”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这两个认识不久的男人之间会有什么友情,有的只怕是互相利用。只是燕楚这样的人,为何会对宝藏如此感兴趣?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当地人口中打听侯崇基后人的下落,但是方式一定要委婉,切不可打草惊蛇。”燕楚下结论般地说。 可是我却仍然满怀狐疑,就算我已经被他们说服,相信有个宝藏存在,但现在距离当年埋下宝藏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年间,经历过辛亥革命、军阀混战、日本入侵、国内战争,岁月蹉跎,宝藏说不定早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过人人都有寻宝情结,记得小时候做游戏,老师会在公园里埋下小纸条,上面写着宝藏的下落,若是可以找到小纸条就可以找到宝藏。这类游戏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由此可见,对于未知的探求是人类的天xìng,就算没有宝藏,也会满怀兴趣地想知道谜底。 数日下来,我们三人分头在平遥城中闲逛。只要见到有人站在路边发呆,或者坐家门前择菜、打牌,我们就会想办法凑上去,先东拉西扯地闲聊,然后再聊到侯氏家族,然后再聊到百年前显赫的票号商。 如此这般聊了两三日,这一天,回到春满楼客栈之时,只见姬富贵正一脸yīn云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王红星和侯春茹陪着笑脸站在旁边。 姬富贵一见我们进来,立刻一把拉住燕楚,气急败坏道:“小儿失踪了。” 我猛然想起,这几天,确实不曾见过姬燕然。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小人。因为一直不喜欢姬燕然,此时听到姬燕然失踪,我不禁心中暗喜。我道:“他那么大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失踪?多半是看见哪个小姑娘漂亮,跟着人家跑了。” 姬富贵微微皱起眉,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富商,很有涵养:“小儿就算要离去,也会通知我。即便是来不及通知我,也一定会令老板和老板传话给我。而且他的手机已经三天打不通了。就算要走,也不可能将手机关机三天之久。” 他似乎十分宝贝这个儿子,满脸忧色地道:“燕先生,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儿找回来。只要找到小儿,我愿意奉上双倍报酬。” 燕楚摇了摇手:“那是我的份内之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公子。” 我chā口道:“就算他是你们请的保镖,可是他也不是警察,为何不报警?” 姬富贵立刻否决了我的建议:“不能报警,万一是绑架呢?” 我一怔,看来有钱人的思维方式真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经报警了,他们居然不敢报警。 燕楚却十分镇定,目光缓缓地自客栈中众人脸上扫过:“我觉得这并非是绑架,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公子应该离这里不远。” 我忽然看见王雅娟正在客堂的后门,似乎刚才她一直站在门外听我们说话。我心里一动,她这些日子和姬燕然的关系如此密切,为何姬燕然失踪了三天,她却一直不动声色?难道她知道一些什么? 当天晚上,我才爬上屋顶,就看见燕楚躺在屋顶的身影。他似乎已经上来有一段时间了,目光有些朦胧地注视着星空。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酒壶。酒壶已经空了,白天的时候他滴酒不沾,到了夜晚无人之时,他便会不停地喝酒。 “你天天坐在这里观察,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淡淡地道:“看到了一些东西,也可能什么都不曾看到。” “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答:“老板娘和王有财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我一怔,两个字脱口而出:“爬灰?” 这两个字一说,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王有财那么大的年纪,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有能力爬灰呢? 一抹嘲讽的笑容自燕楚的脸上一掠而过,他道:“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啊?我只是说有点奇怪,你怎么一下子就会联想到那里去。” 我不服气地分辩:“公公和儿媳fù关系还能有多奇怪?你那样一说,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只揶揄了我一句,便言归正传:“侯春茹似乎很讨厌王有财,她从来没有主动和王有财说过话,也从来没照顾过他。每天晚上都是王红星送饭到王有财的房间,为王有财打洗脚水,侯春茹几乎从来没有去见过王有财。” 我呆了呆,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众所周知,北方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如同打洗脚水这样的事情是绝对是留给女人去做的。 “更奇怪的是,有一天晚上,王有财到王红星和侯春茹的房间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居然被侯春茹赶了出来。怪的就是,虽然侯春茹当时脾气恶劣,王红星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王有财扶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更奇怪了,这回与是不是北方男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若是儿媳fù对老人如此无礼,一般情况之下,儿子都不会忍气吞声。 我正想说话,忽见王雅娟的房门打开了,她左右看了一下,见院子里无人,便沿着墙角向侯学文的房间走去。 本来仰天朝天躺着的燕楚,立刻坐了起来,那双看似朦胧的眼睛也忽然变得无比清明。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山西的房子通常都会造很厚的墙壁,隔音效果就比南方的房子要好很多。只不过,若我和燕楚想听,就算墙壁再厚上一倍,我们仍然可以听得见。 房内传来王雅娟与侯学文的jiāo谈声。 “表哥,是不是你把姬燕然带走的?” “你胡说什么?他那么大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他带走?” “你少骗人,那天我明明看见他跟着你走出了客栈,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过。” “你就知道注意他。那天我们确实是一起走出去的,出去以后就分道扬镳了。” “表哥,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这是犯法的,万一他们报了警怎么办?” “你怎么就不信我?你说我为什么要骗他走?” 王雅娟默然不语,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承认我是讨厌他,因为他根本就是想玩弄你,可是他那么大的人,我想骗走他也很难。而且都三天的时间了,就算是我把他骗走的,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王雅娟的声音开始变得迟疑起来:“难道他真是自己走的吗?” “表妹,我早和你说过,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相信。说不定真像是那位小姐说的,他又看上了哪个女子,跟着人家走了。” 王雅娟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表哥,你和我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侯学文的声音真诚地可以感天动地:“表妹,我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居然还怀疑我。我若不是为了你,又怎么会不留在北京工作,却回到平遥这个小县城来?“ 王雅娟冷笑了一声:“算了吧!你还不是看上我们家的东西。” 她说到这里,“哗”地一声将门打开。幸而我和燕楚反应足够快,早已经躲得远远的。她自侯学文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月光的庭院里抬头看着天空。脸上的神情先是迷茫不安,渐渐变得有些落寞起来。此时她的心里一定是在想,姬燕然真的不能相信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单独的女孩,还是不要知道人间的尔虞我诈比较好。 燕楚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们又回到屋顶上。他道:“你觉得如何?” “显而易见,就算姬燕然不是侯学文绑架的,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也这样想,可是侯学文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爱情吗?” 我错愕,从燕楚的口中居然会说出“爱情”两个字,难道他不仅相信有宝藏,还相信“爱情”这种只有初中生才会相信的东西吗? 我侧头看看他,他拿起酒壶向着口中倒酒,却忽然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叹了口气道:“明天我试探一下侯学文。” 他没说如何试探,我也没问。奇怪的是,我似乎对他越来越放心,总觉得只要他想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成功。 这就是信赖的感觉吗?我心里一凛,怎么可能产生这种软弱的情绪?我立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硬邦邦地说:“我先回房了。” 次日,燕楚一早便出门去了,到了下午二三点钟,他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此时狄秋和我正坐在临窗的桌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燕楚走到狄秋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狄秋立刻站起身,大声问:“是真的吗?” 燕楚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式,此时侯学文正送茶上来。燕楚看了侯学文一眼,对着狄秋使了个眼色,狄秋也看了侯学文一眼,便随着燕楚走出门去。两人一起向着城外走去,不一会儿背影就消失在平遥县城的小胡同内。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演技真差。不过这是在我预先知道燕楚想要试探侯学文的前提下,感觉到他们两人的演技差,侯学文却并不这样想。 他看着燕楚和狄秋的背影消失后就有些坐立不安。 我继续喝茶,一边用眼角观察着侯学文。他心不在焉地送错了两次客人点的食物以后,终于讪讪地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那两位先生干什么去了?” 我故意装作神秘地回答:“刚才我也没听清,似乎是发现了姬燕然的痕迹。” 侯学文呆了呆,连忙问道:“真的吗?是被绑架了吗?” 我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们没对我说。” 侯学文勉强笑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地向外张望,只是燕楚和狄秋一直没有回来。而我则一直如同屁股上生了钉子一样,死死地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茶喝了好几壶,连厕所都没敢去。 到夜幕降临以后,我终于忍无可忍,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一次厕所。但从厕所一回来,就发现侯学文不见了。 我呆了呆,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走出客栈大门,向着两边的街道张望。 夜还不算深,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也不少,侯学文向哪个方向去了呢? 忽见一个小孩跑到我身边,塞了一张小纸条到我的手中。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城西。”小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纸条。 我立刻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向着城西走去。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艺高人胆大,说难听点就是行事鲁莽。不过我可不想那两个男人把我看扁,盯了一整天的人,就因为去了一次厕所就把人给看丢了。这件事说出来也真是够糗的。 我沿着西大街走去。经过听雨楼,便到了旧县衙的门前。一个身影忽然引起我的注意,只见侯学文正鬼鬼崇崇地溜入县衙旁边的一扇小门。 县衙亦是平遥城中著名的游览景点,到了晚上大门已经关了。那扇小门本也是关着的,侯学文不知哪里弄来的钥匙。 看来他真是一个有心人,大概在我们没来以前就已经暗中收集着城中有用的东西。 他才进去不久,燕楚和狄秋便也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暗处闪身出来,跟着侯学文进了那扇小门。看来他们两人还没有见到我,我自然不会落后,也跟着他们进了小门。; 县衙占地很大,大堂前面的广场比半个足球场还要更大一些。侯学文沿着墙边的yīn影走,我已经无法看见他的身影,不过我也不必跟着他,只要跟着燕楚和狄秋就是了。 一直向县衙深处走去,穿过大堂旁边的小门,便到了二堂前面。二堂被一堵墙围着,只开了一扇不大的门,据说以前需要疏通关节的,都是从这道小门进去的,因而才被说成是走后门。 我们穿过了后门,又经过二堂,一直进入后院。侯学文似乎对县衙的环境十分熟悉,走得很快。这个县衙白天有许多观光客,到了晚上,大门一关,里面再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吓人。 yīn暗的角落里还有旧时的冤死亡魂不甘心地向外窥探,似要诉说前情。这念头让我打了个冷战,自己都哑然失笑。我本不是如此脆弱迷信的女人,多半是最近几天经常和那些相信宝藏的人在一起,连自己都变得神神叨叨了。 一直到了县老爷住的地方,侯学文推门进去,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一路走来,连头都不曾回过。 他进去以后,过了半晌都不曾出来。燕楚和狄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索xìng也跟着走进门去。他们两个进去以后,我又等了半晌,仍然不见三人出来。我心里一动,若这间屋子只有一个人,燕楚和狄秋进去了,就必然会被侯学文看见。但既没有看见他们出来,也不曾听见有任何声响,这只说明一件事,这个屋子只怕是有后门了。 我连忙冲进房内,一眼望过去,这只是十分普通的北方旧式建筑。进门是个客厅,左边是一间睡房,右边大概是书房。只是现在这间房子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客厅中的一个八仙桌外,便再也没有一件家具。 那三个人并不在房内。 我呆了呆,确定他们三人是绝不在房内的,而且这个房子也绝没有后门。我仍然检查了一下窗户,所有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锁好的,若三人都是从窗户出去的,就不可能再将窗户从里面锁好。 那么这间房子里必然有机关。 一想到机关两字,我便忍不住苦笑。参观票号和镖局之时,看见每一家都有地下宝库已经够让人惊奇了。印象里,只有在电影里才会见到这种情形,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我面前。现在,县衙之中,居然还有机关存在。 可是这机关到底在哪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张八仙桌。整个屋子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八仙桌,不是让人觉得很可疑吗? 于是我便趴在八仙桌下面,将桌下的地面仔仔细细地敲了一遍。如果地下中空,声音就会与旁边不一样。只不过全敲完了,也不曾听到有不一样的声音。显然机关不在这里。 我又四处张望,这间屋子实在是太空阔了,空无一物的屋子,再怎么看还是空无一物。我挫败地叹了口气,难道就这样让他们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吗? 我再次四处张望,忽然一眼看见左边房间中的那个土炕。按照惯例,土炕的下面有生火口。北方寒冷,人们都是在里面填进柴火,将土炕烧热的。只是这个生火口似乎有点太大了,大得都能容人爬进去。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从这个生火口爬了进去,果然进去以后,生火口便向下倾斜,成为一条暗道。 到了此时,我真的觉得不寒而栗。在县衙的土炕下面竟会有这样的暗道,难道是以前修建县衙的时候就建好的吗? 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得将手机拿出来照明。暗道一直通向幽深漆黑的前方,也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到了此时,好奇心早已经战胜了恐惧。说起来,我实在是一个过于好奇的女人,好奇到经常会因之而处于生死边缘。 我沿着地道向前走,尽量不发出声音。一直走了有两三百米,忽然听见前面传来的人声。 是燕楚和侯学文的jiāo谈声。 “姬燕然不在这里。”燕楚的声音说。 “当然,你真以为我那么笨,会上你们的当吗?”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果然是燕楚和狄秋的演技太差,人家根本就不上当。 “姬燕然现在在哪里?” 侯学文笑笑道:“在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既然你早知道我们是虚张声势,为何还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侯学文长叹了一声:“你们是为了当年慈禧太后埋下的宝藏而来的吧?” “你也知道?” 侯学文冷笑道:“我是历史系的研究生,知道的东西比你们想像得多很多。” “不错,我们确是为了宝藏而来,你又能怎样?” 侯学文仰天长笑了几声:“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只不过在平遥县城,我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比如说这个平遥县衙,如果我不带你们进来,你们会知道这里有个地牢吗?” 地牢?原来这里不是地下宝库。 我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金属落地的声音。我来不及细想,连忙全力奔过去。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燕楚狄秋和侯学文就是在这间密室中jiāo谈的。只不过,此时密室里从天而降下一个大铁笼,燕楚和狄秋被关在铁笼中,侯学文则站在铁笼之外。 我进入密室之时,狄秋正满脸惊愕地看着那个大铁笼,我相信即便是看见UFO他也不会吃惊成这样。连燕楚这样镇定的人,此时脸上也露出惊奇之色。 侯学文哈哈大笑:“别看轻了古人,虽然这机关是百多年前的旧物,可是我只是把关键的地方修复了一下,又上了一些机油,这机关便又能使用了。由此可见,古人的智慧是绝不容忽视的。” 他刚刚哈哈大笑完,我便立刻也哈哈大笑起来:“幸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个笨蛋虽然被你关了起来,后面还有一个我呢!” 我此时真是得意非凡,燕楚和狄秋都是如此厉害的人,居然会轻易就中了别人的机关,此时他们被关在铁笼之中,唯有我能解救他们。 我越想越是得意,笑得前仰后合,只觉得这两个不同凡响的男子已经臣服在我的脚下。我一直笑个不停,狄秋实在忍无可忍,断喝一声:“笑完没有?快点把他制服,放我们出来。” 我收住笑声,眨眨眼道:“你是求我吗?” 狄秋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小姐,求求你救我们出来吧!” 这还差不多,我望向侯学文,微笑道:“虽然你是研究生,可是你研究过武功吗?” 侯学文居然十分镇定,摇了摇头:“我不会武功。” 我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侯学文居然也眨了眨眼睛:“这可未必。” 我冷笑,揉身而上,一人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想要制服他,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可是,就我向前飞掠之时,燕楚忽然失声叫道:“小心。” 我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才停下脚步,脚下就一空,身子便落了下去。我大吃一惊,这个地牢之中,居然不止一个机关。 我落下去的地方,只是地下的一个陷阱,不过一人多高。本来这样的高度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难度,我只要脚落在地上,然后再用力向上一跳就可以跳出去。 可惜的是,根本就不容我就跳上去的机会,我才一落下来,头顶上就“喀”地一声。我心里一沉,抬头看时,果然头上已经出现一道铁栅栏。 侯学文从铁栅栏上探出头来,喃喃自语道:“你真是里外如一的鲁莽和弱智啊!” 我呆了呆,居然这样评价我。 侯学文叹了口气:“你以为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来?如果不是我派了一个小孩送张纸条给你,你早就把我跟丢了。说起来你也算是武林高手,江湖经验怎么会那么差。” 我彻底无言了,看来想骗我真是很容易。 侯学文转身离去:“你们三个在这里等吧!不过我猜测再也不会有人能发现这间地牢了。也许过了一百年,后人偶然发现这个地牢,发现里面你们的白骨,还会以为是当年被关在这里的犯人呢!”他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着离去,笑声绝对比我刚才大得多。 一直到笑声消失以后许久,整间地牢都安静得如同坟墓。终于狄秋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小姐,原来你也是个笨蛋。” 我不服气地争辩:“要不是燕楚叫了一声‘小心’,我说不定已经从这个陷阱上面跳过去了。” 狄秋哈哈大笑三声:“如此说来,是燕楚的过失,才令你身陷囹圄?” 我“嗯”了一声,自己都听得出有多么心虚。 燕楚轻叹道:“别再争了,看看怎么出去吧!” 此时我身在地下,伸出手倒是可以触到头上的铁栅栏,只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那铁栅栏都纹风不动。 从我的角度,也看不清他们两人在做什么,只能听见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他们也正在努力寻找出去的方法。 过了半晌,狄秋溃败地道:“没有机关可以打开铁笼。” 我冷笑:“显而易见,既然这个地牢是用来关重要犯人的,又怎么会留下从里面打开铁笼的机关?” “难道我们真要在这里变成文物?” 我在陷阱里坐了下来,抬起头望着头顶的铁栅栏,一个人没有食物和水最多只能活七天,也许有些人忍耐力更好一些,可以多活一两天,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超过十天的。十天之内,若是没人来救我们,我们就会死在这里。 若是死了,也许会幸福一些。 这念头,在我的大脑中一掠而过。 过去的许多时日,我屡次想过,若是死了,也许会幸福一些。活着比死更艰难吧! 只不过天生的不屈个xìng,让我如同最不起眼的蚂蚁一样坚定地活下去。其实许久以来,我已经觉得十分疲倦了。 我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全身的力气忽然都松懈下来。奇怪的是,我既不太害怕,也不太伤心,大脑似乎一下子便失去了焦点,不再想如何求生,或者就这样静静地死去。 此时狄秋的大叫声从头顶上方传过来:“燕楚,你想想办法啊?你为什么坐着不动,难道你想死不成?” 燕楚没有回答,我想起燕楚那双忧伤的眼睛,他也是厌倦生命的人吧!如此说来,他也不想再努力求生了吗? 我叹了口气,死便死吧,只可惜了狄秋要为我们陪葬,看他叫得那么大声,一定是不想死的人。 我这样想,只不过我仍然低估了燕楚。我后来才了解到,他是个拥有怎样坚强意识的人。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轻言放弃,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努力到底。 头顶上忽然传来锯子切割铁条尖锐的摩擦声,狄秋的叫声也传了下来:“燕楚,还好你带着多用军刀。” 我呆了呆,有些功能齐全的军刀上会有微型的锯刀,不过这种锯是很小的,如同水果刀一般,用这样的小锯要多久才能将铁柱锯断? 燕楚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锯着铁柱,那铁柱有手指般粗细,就算他武功高强,想要锯断也是十分困难。只不过,他真的不停地在锯。接下来的两天,他就一直不停地在锯着铁柱,一刻不停。 两天之后,我已经不是坐着,而是无力地瘫倒着。不吃饭倒没什么,不喝水可真是要命啊! 狄秋的声音也变得微弱如同蚊蚋:“还多久可以锯断啊?” “快了。”燕楚永远这样回答,可是连燕楚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想劝他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了。 我忽然听见有人敲击墙壁的声音。狄秋和燕楚似乎也听见这声音,燕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声音是来自铁笼后面的墙壁,似乎有人正在用力在墙壁后面挖掘。 我们三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狄秋大声叫道:“是谁,谁在那边?” 我们现在已经是在地底,如果有人从那边挖过来,难道那人也在地底? 墙壁后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一个沉闷的声音隐隐传来:“是我,我是姬燕然。” 姬燕然!居然是他。失踪了数日,想不到他竟然也在地下。也不知他在用什么东西挖掘,挖了半晌,总算将墙壁扒开了一个小洞。由这一个小洞再挖起来就快得多了。又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他终于挖出一个能容人爬出的洞口,自那边窜了过来。 他过来后,似乎力尽了,坐着喘了半天气。才总算道:“你们怎么被关在这里?” 狄秋叹道:“你又怎么从那边挖了过来?” 燕楚却道:“等出去再说,先带人来救我们。” 姬燕然便起身向着地道外面奔去,又过了一个来小时,地道中传来人声,我松了口气,不知是喜还是忧。有人来了,我们不必死了。 姬燕然带来的人是姬富贵和他的保镖们,他们用了一些颇为先进的仪器轻易地就将我们从铁笼里救了出来。此时我才看到,燕楚竟已经将那粗如手指的铁柱摩擦出了一个深深的切口。即便姬燕然不来,再过一天,他也能将铁柱磨断了。 我们这一群人,包括姬燕然在内,回到春满楼客栈,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足足吃了两个小时。 当面前的空盘子空碗堆积成山后,姬燕然才有力气说出了他的遭遇。那天,侯学文说是要和他谈判,谈判内容是表妹的归属问题。姬燕然当然欣然应充,他当时是存着心思,想问侯学文需要多少钱才愿意放手。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侯学文带他到了一处偏僻的小胡同里,忽然他觉得后脑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一处地下室中。那个地下室的前面用铁栅栏拦着,他不会武功,更加不可能打开铁栅栏。这样被关了几天,他无法可施,居然想出来往后面的墙壁挖。更神奇的是,挖了没多久,居然就挖到了关我们的地牢之中。 他一口气说完,满脸得意地看着我们:“怎么样,到最后还得靠我救你们吧?” 我们三人对望了一眼,我道:“你被关了那么久,居然还有力气挖地道?” 姬燕然眨眨眼睛,得意洋洋地道:“别以为就你们厉害,我也有一些特异功能。和你们说吧,我是饿不死的人。” 饿不死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你真饿不死?” 他笑道:“你不相信吗?我被关的时间比你长多了。” 如此算来,他至少被关了六七天。六七天没有喝水,居然还能生龙活虎地挖地道。而我们三人只被关了两天多,就如同虚脱了一样。难道他真是饿不死的人吗? 只不过后来我们参观了他被关起来的地方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是在自吹自擂。他被关押的那间地下室里正好有一口风水缸,缸里沉了一些陈年的脏水,他便是靠着这些脏水活下来的。 而且他身上刚好带着几块巧克力,巧克力是热量很大的食物,令人在如此饥饿的情况下,还能使出力气。但即便如此,仍然令人咋舌,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人,能有这样的体力,也算得上是特异功能了吧? 最后我问道:“你用什么东西挖土?” 姬燕然仰天大笑了三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看到那样东西,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他摸出的东西竟是那个假的青铜罗盘,他便是用这个东西一直从那边的秘道挖了过来。 姬富贵拿出一幅平遥地图,指着县衙道:“县衙隔壁就是蔚丰厚票号,如果我猜得不错,小儿被关的地方应该就是蔚丰厚的地下宝库。” 我微微一笑道:“这还不容易,只要抓住侯学文问问清楚就行了。” 这个该死的侯学文,险些把我们都害死,自从我们回到春满楼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的影子。难道他知道我们已经脱困而出,唯恐会找他麻烦,所以逃跑了不成? 燕楚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他不会逃走的。对于宝藏,他志在必得,拿不到宝藏,他一定不会走。” 我“嘿嘿”冷笑了两声:“不走最好,我还怕找不到他呢!” 我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吆喝道:“老板娘,你侄子人在哪里?” 侯春茹被我吓了一跳,陪着笑脸过来:“小姐,你找他做什么?” 我冷笑:“你可知道你侄子做了什么好事?他险些害死我们四个人。” 侯春茹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我吓倒的,脸上仍然带着那抹卑微的笑容:“小姐,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有四个人,他怎么可能害死你们?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一怔,不由地看了侯春茹一眼,这个外表朴实爽快的fù人眼中竟闪烁着一抹jiān诈的光芒。看来,春满楼客栈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容轻视。 我伸出手,就想抓住她的衣领“严刑逼供”,燕楚却握住我的手腕,摇了摇头。我咬牙,万般不情愿,却仍然乖乖地坐了下来。 燕楚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自己的侄子,我不怕说白了,我们确实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而来。我知道你一定也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也不会逼你说出来。可是你想一想,侯学文今日可以这样对待我们,连杀人都敢,说明宝藏在他的心中地位是多么重要。就算你现在不说出一切,将来有一天,你能保证侯学文不会对付你吗?还有你的女儿,你能永远保证她的安全吗?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们开了这家客栈,衣食无忧,生活已经很富足了,何必还期望什么宝藏?对于一个人来说,再多的财富也及不上家人团聚、身体健康吧!你自己想一想。” 侯春茹脸上神情数变,虽然默默不语,却也看出她已经有所动摇。这个燕楚,平时一言不发,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用了一席话,就劝得侯春茹动心,比我想要使用蛮力要高明得多了。 我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满怀憧憬地注视着他的侧脸。这样的一个人,任何女子都不会不动心吧?; 外环公路远远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灰黑色弧形,公路一侧的排水沟仿佛这弧形散发出的模糊光晕,坑洼不平。 公路边停着一辆捷达出租车,发动机还没有熄火,嗡嗡地响着,车内空无一物,车顶的黄色招牌上有两个大大的红字:顺发。 沟旁有脚印,清清楚楚的四只。 沟里没水,只躺着一个身体弯成弧形的人。 几只苍蝇在昏黄路灯下嗡嗡飞舞,夜晚的风微微有些凉意,吹起了沟里那人的一片衣角。 现在是2003年5月19日晚上七点多。 死者面朝上,虾米一样蜷缩着躺在沟底。他的兜里有钱包,钱包里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陈汝锋。 衣衫完好、皮肤完好、骨骼完好、内脏完好;无伤痕、无勒痕、无内出血迹象、无窒息迹象、无中dú迹象;发型齐整、五官扭曲、双唇微张、瞳孔放大、双目圆睁……仿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法医用一张布盖住了这张恐怖的脸,然后摇头叹道:“死因不明。” 丰盛地产公司职员李羽掏出手帕擦擦汗,细声细气地道:“下午五点多,陈经理下班打车回家,上车时掉了份文件,我刚好经过,于是帮他捡了起来。那个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很诡异。” 出租车车主说:“我是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丢的车子,刚从公共厕所出来,就看到那人正钻进我的车里,依稀有点面熟,不过究竟是谁,我也没看清楚。” 陈太太挺着大肚子,揉着红肿的眼睛边哭边说:“他……人很安分,从没和谁结下过仇……今早上班还对我说要早点回来帮孩子做胎教呢……” 骑自行车的路人甲掏出根香烟点上,压制住身体的哆嗦道:“我看见那个人抱住他,然后松开手,他就滚到水沟里去了……不不不,没有挣扎,真的,他一点都没有挣扎,我看得很清楚。” 开私家车的路人乙瞪着眼睛嚷道:“我一看见有人掉水沟里,就意识到这是一宗谋杀案,于是我就按喇叭,吓走了那个行凶的家伙,然后给你们报了警,我这么做算是一个模范好市民吧?” 警方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头像拼图。 刑警队队长夏水健带着那张拼图,走访了顺发出租车公司。 “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夏队长碰上一个人就拿着拼图问对方。 对方神色怪异地反问:“你……找他?” 夏水健翻开西装,露出别在衬衫上的证件:“夏水健,刑警队的。” 那人脸色发白:“警察,余风都死了十年了。” 夏水健的脑袋“嗡”地一响,用力指了指拼图:“这个人……叫余风?已经死了十年?” 那人觉得夏水健很无聊,摇摇头自顾走开。 夏水健当然不信,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开车送人? 紧接着,他又问了这家公司的其他雇员,得到的竟是同一个答案图中的人就是死了十年的余风。 一些老雇员还指出了余风的一些相貌特征,和拼图上无一不符。 死者的死因还没有得到确认,凶手的身份又陷入了迷雾。 死人怎么可能跑去杀人?何况还死了十年之久。 夏水健的想法是,一个人要杀人又不想暴露自己,假扮别人是个很好的办法。 装扮杀人容易,可是如何能让死者不做一点挣扎,却有如此惊惧的表情,这就令人费解了。而且陈汝锋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致命伤,肯定是被吓死的。难道他认识余风? 如果是这样,凶手的排查范围就可以缩减到很小了。 首先得查出余风的详细资料,以及和他有过jiāo往的人群。 然而,夏水健在警局档案库找到的资料却让他头疼不已余风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一宗谋杀案! 在那宗案子里,他是受害者,凶手是外籍富商,后来被引渡回国受审。那宗案子因为涉及外jiāo,当时被当成秘密案件来处理,所以留下的资料也不多。 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中,只有两张旧照片。 第一张是一个人的头像。夏水健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一种压抑得想大声惊叫的冲动,这人眼睛睁得极大,因惊吓过度而扭曲的五官组成了一个恐怖的符号,看得夏水健毛骨悚然,不敢再看第二眼。这个头像夏水健很熟悉,正是余风的头像,十年前那宗案子的死者,如今这宗案子的嫌疑犯;另一张照片上是一辆古老款式的出租车,应该就是十年前余风驾驶的那辆。 夏水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思绪平息下来。他猜测,本案凶手也许是余风生前的朋友,因为不满政府对余风之死的处理,所以假扮余风,存心引起警方的关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陈汝锋的尸体经过解剖分析,并没有发现心脑血管破裂的状况,这就说明他并非被吓死的。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正当二十八岁盛年、意气风发的夏队长,叹了三天气后,把案子jiāo到了处理特别事件的部门特别刑侦处。 办移jiāo手续的时候,夏水健红着脸,对特别刑侦处主任关心小姐迟疑地说道:“关主任,这个案子中只怕……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认识夏水健纯属意外。 那天我应邀去参加一个古埃及文明展览会,会场设在本城的国际会展中心,因为此次参展品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所以保安措施十分严密。 可是这样的展品对我却毫无吸引力,我看得呵欠连天,进来不到十分钟,就决定不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走出会展中心大门时,正好有一队阿拉伯风俗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两名青年警察,我认得那几个阿拉伯人是近期常在新闻中露面的叙利亚来华商业代表团。 我让在门的一边,等这几个人过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面包车自广场上疯狂地冲了过来,大家为此一愕的瞬间,车门拉开,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将落在最后面的一个叙利亚商人拉了进去,随即高速逃遁。 那两个奉命保护叙利亚商人的警察大吃一惊,高个子的警察反应很快,拔腿就追。这时会展中心的保安也被惊动了,其中有一个认识我的问道:“胡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这种事我没有兴趣chā手,可他这么一问,倒显得那帮劫匪是在我胡西东的眼皮底下把人劫走的。我当然放不下这个面子,也没回答保安,当即追了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城市的jiāo通状况十分糟糕。而那帮劫匪显然是新手,毫无目的地乱窜,发现堵车就跌跌撞撞地改道。这么一来,我要追上车子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个高个子警察的体能也很不错,竟然勉强跟在我后面。 最后,那辆车歪歪扭扭地开进了一条胡同。 我闪进一户人家的门廊,伏在墙边观察。只见那辆车的侧门打开,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接着,前门下来一个络腮胡的男人,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动静,便从车里拉出来一个麻袋扛在肩膀上,毕恭毕敬地对老太太道:“四nǎinǎi,进屋再说吧。” 我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主持这件事的竟然是个老太太! 正当此时,气喘吁吁的高个子警察已赶到,拔qiāng指向“络腮胡”,喝道:“放下……奇,奇路亚先生!” 那个白发老太太突然一扬手,就听“当”的一声,那警察的佩qiāng已经被一枚小小的发夹击落在地。不待那警察弯腰,“络腮胡”已抛下手中麻袋,猱身冲上,出手袭向对方咽喉。 我又是一惊,这人出手不凡,那警察只怕要遭殃。孰料那警察一仰头便避了过去,顺势旋腿,还了一记侧踢,用的是空手道的精妙招式。 “络腮胡”被一脚踢中,“噔噔噔”退了三步,随即身法一变,好似平地里矮了十公分,同时捺指如钩,招招不离那警察的胸腹要穴。 这时我心中已是讶异之极,“络腮胡”的这种武功身法属于一个古老江湖帮会的秘传。这个帮会的名字叫做铁伞帮,我武术上的启蒙老师就是铁伞帮的一名长老(那是另一个故事,这里不复赘言)。 铁伞帮源于自晚清时期的小刀会,进入民国后,小刀会消亡了,铁伞帮便自成一派了。后来由于日寇侵华的全面升级,铁伞帮逐渐演变成民间抗日团体。不过自从时任的铁伞帮帮主赵自然死于日寇之手后,铁伞帮便成了群龙无首的半解散状态,一直持续至今。 我想不出眼前的“络腮胡”究竟是铁伞帮中的什么人,但那个被称为四nǎinǎi的老太太,应该就是老帮主赵自然的妻子云秀。赵自然生前在帮中一众结义弟兄里排行第四,帮中兄弟习惯称他为四哥,称云秀为四嫂。 就在我分神的这么一会儿,那警察和“络腮胡”已各自jiāo换了十数招。那警察倒也好生了得,空手道搏击术被他运用到极致,“络腮胡”一时也奈何不了他,只得求救道:“四nǎinǎi……” 那老太太慢慢地踱了过来,虽然她的身形异常干枯瘦弱,但往这里一站却自有一股威仪逼人。她骂道:“没用的东西,刚才那一招若然用实不就赢了?所谓虚虚实实,是叫你虚中有实,哪像你这般生搬硬套,你爹要活着,只怕也被你气死了!” 说话间,老太太伸手轻轻一提,就将“络腮胡”拉到了身后。这时那警察恰好一直拳迎面击来,老太太不退不避,只是屈指成爪,硬生生迎向这拳头。拳爪相击的一瞬间,那警察突然浑身一阵颤抖,紧接着,偌大的身躯被老太太抛上了半空,然后再重重地摔下地来。 没错,这就铁伞帮的独门功夫“黏衣十八打”! 那警察倒真不简单,虽然摔得如此狼狈,但仍是很快地便爬起身来。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抖了抖双臂,再度冲了上前。这一次,他使出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环jiāo叠踢腿。 我心道不好,连忙冲出,未及冲到两人面前,就听“哎唷”一声,那警察又被摔落在地。想必这一下子可够呛,他皱着眉头,委顿于地,半天都爬不起身来。 老太太见我突然杀出,将我也当成了那警察的同伙,冷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一并料理了你们。” 我yù张嘴解释,但旋即感觉一阵强劲气流扑面而来,令我无法发声。我强提真气,连挥三掌,总算勉力将这股气流化解了。 那老太太“咦”了一声,手下更不停顿。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打足十二分精神,见招拆招。 老太太尽管有大半辈子的精深武功修为,但毕竟难免年老力衰,三十招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过,我便能明显地感觉到老太太的内劲已到了强弩之末,本来这是我绝佳的反击机会,但我也不想冲撞了这位高人,略一思索,我便开口道:“四嫂,得罪!”说着并指如戟,一下戳在她的左掌少阳经脉上。她吃痛收手,滑退两步,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称她为“四嫂”倒不是我托大,因为我的武术启蒙老师是铁伞帮的长老李天南。李天南在辈分上长赵自然一辈,由此推来,我和云秀当属平辈。我道:“四嫂,我是天南前辈不成材的弟子,胡西东。” 云秀眉头顿开:“原来你就是李长老的关门弟子,怪不得怪不得!听说你近来在江湖上闯下好大名头,呵呵,来得正好,本来这次来就是要带水根一起去拜访你的。” 我更是奇怪,铁伞帮和叙利亚商团扯上关系已经令我大伤脑筋了,而现在云秀说铁伞帮的本意是来找我,更令我不知所措。 我跟云秀说话的时候,那个警察终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呼小叫道:“胡西东?你就是传奇人物胡西东?你竟然和劫匪是一伙的?” 我懒得理他,只是问云秀:“四嫂,这个叙利亚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秀皱眉道:“都是水根这浑小子出的馊主意!现在这么巧碰上你,当然也用不着这个人了。水根……” “络腮胡”闻言立时将那麻袋提到我面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一头雾水,但想这事估计不是两三句话可以说清的,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为妙。当下我将那麻袋提给那警察,道:“你身手不错,但最好别和江湖传统帮会结下梁子,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人质还给你了,回去随便编个报告领功。” 那警察目瞪口呆,直到我转身走时,他才缓缓道:“谢谢,我叫夏水健,空手道黑带。” 我对他强调自己是空手道黑带一事深感好笑就好像是个文凭,在经历了无知的羞辱过后拿出来唬一唬人。 夏水健背了袋子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道:“胡先生,你的好朋友关心警官最近可能正面临着极大的困扰……那是件十分恐怖的案子。” 我随口应了一声。关心过手的案子有哪一件不是怪异莫名?恐怖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我现在关心的是:云秀为什么要抓这个叙利亚商人?; 经过与云秀的一番畅谈,我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与云秀作别后,我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在氤氲的蒸气中,我开始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因为从云秀那里得知的故事太过错综复杂,实在有点不好消化。 以下的内容,就是是经过我整理后的云秀所讲叙的故事: 1990年,赵水根才十四岁,还在读初中。那一年,他和一帮同学来到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城市旅游。 初来大都市,人人都很兴奋,有照相机的同学不停地拍照留影,赵水根也央求同学给他在这个城市最著名的外滩上照了两张。 回家后没几天,照片洗了出来,赵水根就兴冲冲地拿回去给云秀看。读者须知,赵水根自幼便是个孤儿。不过他爷爷是云秀的丈夫赵自然的结义兄弟,在那种古老的江湖帮会里,兄弟之间是非常重情重义的。因此赵水根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总算还有爷爷的结义兄弟来抚养他。云秀和赵自然并无子嗣,所以就把赵水根当亲生孩子一般抚养。 云秀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照片,却突然愣住了有一张照片是赵水根站在外滩边的一个公jiāo站牌前照的,云秀眼里看到的不是站牌前的赵水根,而是站牌广告框里的一幅巨大的黑白海报。 那副海报是一个人头像的特写,而这个人对云秀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是赵自然! 海报由于赵水根的遮挡,下半部分看不到。 云秀哪里还坐得住,第二天一早就搭上了长途汽车。 经过一番舟车劳顿,云秀终于来到了外滩。她一下子冲到那副海报前,泣不成声。 伤心了好半天,她才仔细看海报的内容。原来竟是个悬赏寻人的广告,赵自然的头像下面只有一句话:找到这个人,报酬五万元。后面还附了个电话号码。 云秀满腹狐疑地照号码打了过去,却是一家酒店的客房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叙利亚商人奇路亚。 当晚,就在那家酒店的咖啡厅里,云秀和奇路亚jiāo换了各自的消息。奇路亚的中文虽不流利,但也勉强能与人jiāo流。 奇路亚之所以寻找赵自然,是因为他的朋友亚罕。 亚罕是个职业军人,死于第四次中东战争。 第四次中东战争又叫赎罪日战争,战争于10月6日犹太教的赎罪日那天打响,埃及、叙利亚和巴勒斯坦游击队三方夹击以色列,以期收复失地。 亚罕隶属于叙利亚第九步兵师,自中路突袭,和以色列118装甲旅在狭长的平原上展开了战斗。战火烧红了整个天空,一千多辆坦克的怒吼声令亚罕觉得死神就在自己左右徘徊。眼见一辆敌方坦克直朝自己冲过来,亚罕拍拍好朋友奇路亚的肩膀问:“奇路亚,你怕不怕?” 奇路亚却不答话,自腰间取下了一枚手雷,高叫道:“亚罕,真主保佑我们!”说完便朝坦克扑了过去。在朋友的感染下,亚罕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他举起qiāng不停扫shè。敌方坦克上的机qiāng手竟被亚罕扫中脑门毙命,奇路亚爬上坦克、揭开仓盖,里面突然站起一个人高举双手投降。在这种战火激烈的战场上哪有受降的,奇路亚不即一qiāng结果了他。那人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个照相机,奇路亚也毫不客气地收缴了。 当晚,他们攻占艾哈迈里亚,并攻到了太巴列湖附近。连场胜利令叙利亚士气空前高涨,每结束一场战役,奇路亚总要用照相机给自己和亚罕拍一张照片以作留念。 10日过后,他们陷入了困难期。以色列调集22个旅,近10万人疯狂反击,亚罕和奇路亚随军撤退到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 那一天是1973年10月22日,大马士革城中人心惶惶,都说以军就要攻进城来了。那天傍晚时分,晚霞将大马士革染得一片血红,奇路亚将相机对准自己的营房,准备将这残阳如血的景观拍摄下来。这时,一个人突然闯入了镜头。那个人是从营房里出来的,看相貌是个三十多岁的东方人。 奇路亚按快门的手没及时收住,于是把这个人也摄了下来。在阿拉伯国家,给陌生人照相是不礼貌的行为,奇路亚正打算赶上前去向那人道歉,却只见那人行色匆匆,不一刻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 奇路亚这才感觉事有蹊跷:营房里住的是自己这一班的战友,大家彼此熟稔,从没听谁说过有东方朋友。而且今天只有发高烧的亚罕一个人在营房里休息。奇路亚立刻快步走进了营房,发现亚罕躺在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犹带着惊恐而扭曲的表情。 由于是非常时期,这宗案件并没有引起重视,只当战死处理。奇路亚仔细检查了亚罕的尸体,发现身上没什么伤痕,死因难明。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亚罕的死肯定和那个闯进镜头里的东方人有关。 奇路亚发誓要找出那个人来。可是十几年来,奇路亚几乎把大马士革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找不到这个人。他把那张照片放大,在中东地区悬赏寻找,仍然没有丝毫线索。 几年前,奇路亚将寻找范围逐步转向了亚洲。没想到,刚到中国没半个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云秀听完奇路亚的叙述,暗自心惊,41年前的一幕不禁浮现眼前 1949年1月,驻防江yīn的guó mín dǎng军队开始在长江沿岸修建堤防,挖掘战壕。随着几大战役的节节败退,guó mín dǎng政府决定以长江为天险,做最后的挣扎。 赵家祠堂就在这条战壕线上,因此赵自然的坟茔也在动迁之列。 当时云秀被请到现场,监督着几名乡丁挖开坟墓。赵自然是1943年死的,时隔五年,棺木已经基本腐烂。乡丁们小心翼翼地打开棺盖,原本他们以为棺中只剩骨架了,谁料棺盖一开,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赵自然的尸体竟然毫无腐烂痕迹,他面色红润,嘴角含笑,仿佛随时都能坐起来一般。 这情形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人人都胆颤心惊。不知道谁低低地呻吟了一句:“是僵尸啊……”顿时人群像zhà了锅一般,四散逃去。 云秀心里怦怦直跳,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恐惧。赵自然下葬时的模样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那一脸惊骇扭曲的表情令她终生难忘。为何下葬五年后,尸体反倒有了气色,居然还露出微笑的表情? “然哥,你可是放不下我?你……你带我一起走吧。”云秀泪如雨下,哭到动情时,竟生出以身相殉之心来。她转身回到不远处的村庄里,拖来了一车的稻草,准备将自己和赵自然的尸体一同焚化,然而令她瞠目结舌的是,不过是她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赵自然的尸体就不见了! 直到今天,她仍然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奇路亚的讲述使她内心隐约的希望重燃起来丈夫难道真的复活了?并且去了叙利亚!但是,他为什么会跑到相距万里之遥的大马士革去杀死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就如同当年丈夫的尸体失踪一样,云秀对这件事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奇路亚追问云秀,这个东方人究竟是她的什么人。云秀不想让这个外国人知道得太多,于是骗奇路亚说,这个东方人叫做赵自然,是自己女儿的丈夫,但他背叛了她的女儿。云秀要求和奇路亚双方合作,谁有一消息就通知对方。 奇路亚答应了她的要求。 然而三年后,事情却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1993年,本市发生一起杀人案件。 死者名叫余风,是个出租车司机。嫌疑犯是叙利亚商人,名叫艾莫德。 这件案子因为涉及外事,所以在国内被低调处理。艾莫德被引渡回国受审时,在叙利亚却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奇路亚在看电视新闻时,发现这个本国最神秘的巨富艾默德竟然就是昔日的战友亚罕! 奇路亚惊诧之极,因为亚罕的死与赵自然有关,于是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云秀诉说了这一奇怪发现。云秀得悉后骇然已极,心中寻思开了。先是自己的丈夫“复活”,现在又是疑被丈夫所杀的亚罕“复活”……这两件事的背后肯定有联系!也许就是自己的丈夫教会了亚罕“复活”,照这么推断,丈夫多半还在人世。 然而,就在她积极了解后续情况的时候,奇路亚却单方面和她中断了联系,至令云秀一度以为奇路亚已经去世了。这次叙利亚商团来华访问,云秀本来是准备托人了解一下奇路亚的情况,不料竟然看到他本人也在其中,不由大为光火,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的劫人案。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发觉要解开这一切怪异事件背后的谜底并不简单。只是有几个疑点,我当时没向云四嫂提问。一是赵自然究竟是怎么死的;二是奇路亚在被劫持期间,有没有再向云四嫂提供过什么线索。 我从浴缸中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酒,一口喝光,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关心打来的,她道:“东,有个叫夏水健的警察,说是你很好的朋友,申请调到我这个部门。”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和这个夏水健才见过一面而已,居然也叫做“很好的朋友”。他竟然还拿我作为引荐工具,简直太好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夏水健的身手的确不赖,顽强的作风我也很欣赏,也许这样的人对关心来说的确是个好帮手,我便道:“这个人很勇猛,是空手道黑带。” 关心忍不住笑道:“就是怕鬼。” 我好奇地问道:“怕鬼?” 关心却道:“他调过来没有问题。东,我最近接了个案子,很是离奇,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突然想起夏水健的话,他曾说过关心正在调查一个恐怖的案子,而且面临着很大的困扰,我当即正色道:“说来听听。” 关心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我在这头听得差点捏碎手中的玻璃杯,不会这么巧吧?又是已死的人复活杀人!听到关心说出“余风”两个字的时候,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关心也觉出我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我忙道:“你是不是在办公室?哪儿都别去!十分钟后我到你那里!” 在关心的办公室里,我把从云秀那里听来的事一一说了。听完我的话,关心也愣了。 好半晌,她才定定心神,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道:“我想他们……是,是连续的。” 关心不解道:“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陈汝锋死于2003年,余风死于1993年,亚罕死于1973年,赵自然死于1943年……以这个时间差类推的话,杀死赵自然的人应该死于1903年!” 关心道:“那么……你已经肯定了还魂的说法?” 我道:“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关心会心一笑,道:“没有伤痕、死因难明,真是无头怪案,我都快束手无策了……得了,从即刻起,我听你的吩咐。” 我也笑道:“我们兵分两路,我从赵自然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了解他的死因及杀死他的人;你跟进亚罕和奇路亚这条线索,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计议已定,我一刻也不想多耽误,于是马上告别关心,直接去找云秀。 此时云四嫂和赵水根已经在我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家酒店。云四嫂一见到我,就笑逐言开:“胡哥儿果然有办法,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我大是窘迫,只好实言相告,并将我在关心那里得知的消息一并吐露出来。 我说完后,云四嫂思索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赵水根却一直坐立不安。 我道:“赵兄弟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水根的表情显得尤为惊恐:“胡……胡爷,四nǎinǎi,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还魂!借尸还魂!” 赵水根是我的同龄人,却称呼我为“胡爷”,换在平时我会笑他的拘泥不化,但这时我却没心情,他的话给了我极大的震动!云四嫂面无表情,看来这个假设在她心里早已形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借尸还魂,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借尸还魂!先是看中一个人的躯体,然后杀了这个人,等一段时间后再利用这具尸体。这个幕后的黑手先利用赵自然的尸体,再是亚罕,接着是余风,那么……下一个一定是陈汝锋了!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立刻掏出手机给关心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夏水健,他道:“关主任去找那个叙利亚商团了,同时也派了乔木警官去了叙利亚实地查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道:“夏警官,请你务必派一队人看住陈汝锋的尸体!” 夏水健奇道:“尸体都解剖过了,还会出什么问题吗?” 我严肃地道:“务必看紧尸体!再着手调查一下1993年余风那件案子,看当时余风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挂断电话,我看到赵水根汗水涔涔而下,云四嫂也变了脸色,我问道:“四嫂,当年四哥究竟是怎么去的?” 云四嫂叹了口气:“胡哥儿是自家人,告诉你也无妨。可是……可是这件事真的很无稽,你四哥是死在亲嘴上。” 死在亲嘴上……难道所有的人都是被亲死的?这倒让我想起了武侠小说中的用dú高手,在嘴唇上抹上dúyào,施展红粉媚功,一吻致命。可是,这些案子中涉及的都是男人,死者也没有中dú的迹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来,云四嫂便又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段当年的秘辛 1942年3月,赵自然的游击队被国民政府孙立人将军的38师收编为一个连队,随中国远征军支援缅甸。经历了仁安羌、卡萨等几场胜仗后,军威大振。为了进一步牵制日军,部队开进了原始森林。 缅甸的热带原始森林是世界上有名的环境极度恶劣的地域,巨大的蚊子、树上的旱蝗、草丛里的dú蛇,都丝毫不亚于日寇qiāng弹的威胁,赵自然的好几个手下死于疾病或dú虫的攻击,令赵自然这种猛打猛拼的江湖人物对孙立人的战略开始产生怀疑。 看着亲如手足的兄弟们接二连三地死去,赵自然心头蹿火,宁可轰轰烈烈地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憋屈到在这里被蚊子给咬死。于是,赵自然领着他连队仅剩的五个兄弟开始慢慢偏离大部队的方向,终于有一天完全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赵自然年届三十,血气方刚,剩下的那五个人也是帮会里的好手,有一个还是赵自然过世大哥的独子赵胜年,才十六出头,新婚不久就来前线(其他四个人名字并不太重要,我们就用甲乙丙丁来代替称呼)。赵自然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大家带出去。 可是事与愿违,离开大部队好几个月后,他们也没有走出森林。算来已经到了1943年了,他们和野人差不了多少,茹毛饮血,过得极其艰苦。就在他们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遇到一队日军,不下三十个人,焉头耷脑的,衫旗不整,估计也是饥渴jiāo迫。 那是丙采摘野果的时候发现的,那棵野果树足足有三十多米高,寻常人休想爬得上去。然而丙的轻功极佳,轻易就爬了上去。不过刚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远处的敌军。 丙和乙建议绕道而走,赵胜年却力主迎战。因为靠现有的装备和剩余的弹yào,他们走出这个森林的机会很渺茫。如果出其不意地干掉这三十个日本兵,就能抢来他们的生活资源,走出森林的希望就能增加好几倍。 赵自然听从了侄子赵胜年的建议,采取游击战略,两天之内已经干掉了对方三分之二的人数。剩下的十来个日本兵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弄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到了第五日,那队日军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赵自然这边只有甲受了点轻伤。连日来的战况令赵自然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屠杀,这队日军对丛林战斗虽然熟悉,可是面对铁伞帮的这几名江湖高人,实在是不堪一击。毫无疑问,赵自然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这队日军也是和大部队走散了的。 那两个日本兵面对荷qiāng实弹包围过来的赵自然一伙,无奈地举起双手。赵胜年端起冲锋qiāng正yù扫shè,却被赵自然制止了连日来的屠杀令赵自然心理不堪重负,他下令道:“缴下武器,放他们走。” 那两个日本兵一个神色漠然,一个满脸写满了害怕。卸下他们的武器后,那个神色漠然的日本兵突然朝赵自然招了招手,赵自然面带微笑走过去,甲乙丙丁和赵胜年齐叫:“不要过去,小心有诈!”赵自然充耳不闻。 赵自然走到那两个日本兵面前,那个神色漠然的日本兵突然伸手搂住赵自然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然后拉了同伴转身就走。 赵自然的神情也一下子也变得漠然起来,甲乙丙丁问道:“四哥,追不追?” 赵自然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两个日本兵逃跑,突然,他“扑通”一下跌倒在地。赵胜年连呼几声四叔,然而赵自然却已经停止了呼吸。甲乙丙丁四人异常悲愤,丁恨恨地道:“那个日本鬼子一定有邪术,勾走了四哥的魂魄。” 甲道:“胜年,看着你四叔,我们去把那两个天杀的鬼子追回来。” 赵胜年守着赵自然的尸体在原地呆了两天,也没见甲乙丙丁回来,估计是出了意外。到了第三天早上,碰上了一队英军,赵胜年报了番号,得到了盟军的救助,顺利地将赵自然的尸体带到了印度。 在此期间,赵胜年多次讲述了这次离奇的经历,几个军医对赵自然的尸体进行了检查,然而这些外国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自然的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任何致命伤痕,血液化验和肝功能检测显示无中dú现象,也没有发现生化细菌的感染痕迹。最为奇怪的是,在印度这么闷湿的环境下,赵自然的尸体居然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无奈之下,赵胜年大费周折地将赵自然的尸体运回了中国。云秀见生龙活虎的丈夫好端端地出去,如今这个样子回来,痛不yù生。 赵胜年虽然年轻,却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向云秀jiāo代完缅甸的全部经历后道:“四婶,帮里众弟兄从容就义,胜年保护不力,不敢独活。如今四叔已经送回,胜年……”话没说完就拔出佩qiāng,扣动了扳机。 云秀沉溺在巨大的伤痛之中,没留意到赵胜年的言行举动,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不来及了。 赵胜年怀孕的妻子听闻丈夫归来,急匆匆地赶来云秀院里想和丈夫相会,才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了qiāng声,然后就看到丈夫躺在血泊中不醒人事。她立时也晕了过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下身一片殷红。 赵胜年夫妻同赴黄泉,孕fù肚子里的孩子却活了下来。 听完云四嫂的叙述,我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问:“在奇路亚那里,你们还得到什么别的消息了吗?” 赵水根道:“你是指他被我们劫持的那段时间?” 我道:“对,你们一定还问出过什么,要不然不会那么痛快地把人还给夏警官啊。” 云秀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什么都逃不过胡哥儿您的眼睛。”她正准备开口相告,我口袋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电话是夏水健打来的,他的口气惊恐无比:“胡先生,快点来,他的尸体动了!” 我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跳起来,云秀赵水根齐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道:“陈汝锋的尸体开始异变了,大家一起去看看!”; 【终】 《谜小说4:寻宝记》作者:蔡骏【完结】 出版日期: 2009年11月1日 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 ISBN: 9787510406560, 7510406560 编辑推荐 《谜小说4:寻宝记》:你来制造谜团,我们揭示真相。《寻宝记》蔡骏最新作品,探索秘藏,守望爱情!《黑暗之水》恐怖大王李西闽作品,带来全新惊奇体验!迷雾重重,特别专题策划,剖析谍战故事背后的悬疑。《青春泉》晋祠宝藏即将重见天日,冒险之途荆棘密布。 最大限度地满足你的未知yù与探索心。悬疑的,未知的,神秘的,奇诡的,探索的,智慧的中国第一本知识悬疑与冒险探秘小说文丛。知识悬疑+冒险探秘=100%谜小说。 序言 谜小说不只是悬疑 2009年8月14日,上海书展的第二天,蔡骏携《谜小说》现身书展现场,进行签售活动。在本次活动中,我们向读者们喊出了酝酿已久的口号谜小说,不只是悬疑!口号并非凭空而生,而是经过近半年的出版运作后总结归纳而得的编辑主旨,以及《谜小说》未来将持之以恒的目标。 中国的悬疑小说是否还有更广阔的空间?悬疑的影响力,应该不仅止于此。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悬疑小说一直是最具有大众基础的读物,也诞生了希区柯克、丹布朗、史蒂芬金等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作家,相比起来,中国的悬疑之路似乎越走越窄,难道这种最具大众基础的文体,最终要沦为小众圈子里的小众读物? 在经过大量的阅读、研究和思索后,蔡骏提纲挈领地提出了以“知识悬疑与冒险探秘”为重心的“谜小说”概念。经过半年来的实践,我们成功地推出了《谜小说》丛书共4辑,以及“谜小说书系”共6册。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出版市场中,我们的产量并不算高。然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都在很用心地去制作每一件产品。在这总共10本书中,我们以《谜小说》丛书推介新的作者和他们在“谜小说”这个概念下探索创作的中篇佳作,然后,从中发掘出相对成熟也具有代表xìng的长篇作品集结成书,向大家更具体化地解释“谜小说”的概念。 在“谜小说书系”中,阿木的《神迹》,代表的是冒险探秘的流派;胡西东的《情人俑》是历史与民俗文化悬疑的代表;王稼骏的《她的秘密》则将推理小说也纳入到“谜小说”的大旗下;而莫争的《异龙》则是在试图融合幻想与悬疑的文体。也许我们做得还不够好,但令我们备感欣慰的是,你们一直在给予我们最热心的关注与支持。这也正是我们一直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在《谜小说》丛书的封面上,一直有一句话:你来制造谜团,我们揭示真相!没错,谜团与真相,正是“谜小说”所应该具备的核心吸引力。但是,我们要强调的是谜团的背后,不应该仅仅只有真相。在这个真相里包含的,有可能是一段沉埋已久的历史断章,或是一种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文化哲学,也可能是对于科技、对于未来的大胆想象……归根结底,我们的本意,是要赋予悬疑小说更丰富的文化内涵。让大家在读过文本之后,能够有所思、有所得!这亦正是使悬疑文化得到拓展和延伸、使之真正成为大众读物的不二法门。 所以,我们才说:谜小说,不只是悬疑! 在本辑的《谜小说》丛书中,我们在继续进行着这种探索与延伸。 此次主打的“重磅之作”《寻宝记》,是蔡骏在创作长篇巨著《人间》之余,所作的一次小小的探索。这也是身为悬疑天王的蔡骏,首度进行冒险探秘小说的试笔之作。作品的主题是守望爱情,蔡骏别出心裁地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词人李煜的诗篇贯穿全文,以李后主的词作观照作品的意境,精彩与否,需待你们来品评。 俗话说: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所以一直以来,悬疑和恐怖惊悚就像一对兄弟,相互依存。然而,如何处理悬疑与恐怖之间微妙的平衡?如何使作品不堕入纯粹追求精神刺激的低俗套路中?有“恐怖大王”之称的著名作家李西闽用作品《黑暗之水》来作出解答。这也是我们首次将“谜小说”探索的触角延伸到惊悚小说的范畴。 本辑的“谜影档案”策划栏目,则是我们进行的又一种探索:谍战背后的悬疑。近年来,谍战题材风行一时。《暗算》、《潜伏》、《谍影重重之上海》还有刚刚热映的国产谍战大片《风声》,将观众(读者)带入了那样的特殊年代,在扑朔迷离的正邪斗争中拨云见月日,寻找真相……这样的设定,何尝不能视之为“谜小说”的又一种风格?也许在下一辑,我们就会推出专为《谜小说》丛书量身打造的谍战悬疑作品,请拭目以待! 除了以上提及的探索之外,“谜小说”原有的精彩正在继续。飞花的现代冒险探秘作品《青春泉》,本辑渐入高潮,晋祠宝藏的真相即将揭开;自连载以来最受好评的《项羽的宝藏》和《国脉动dàng》本辑进入结局篇,作为老读者的你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吧;此外另有新作者顾斌的《无处藏身》,讲述了一个婚姻背后的爱情与yīn谋的故事。 是为序言,不再唠叨,翻过本页,敬请享用《谜小说寻宝记》的阅读盛宴! 寻宝记01 一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最后一班地铁。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我闪身冲进车厢,差点要被车门挤扁。 坐下来,才有些后怕。何必那么冒险?大不了打车回家,不过最近工资打了折扣,公司又正准备裁员,必须节省每一分钱。 头一回坐末班地铁,车厢里空空dàngdàng,连自己在内只有五个人。我百无聊赖,开始偷偷观察其他乘客 我的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拎着公文包,但又不像公司白领。啤酒瓶底似的眼镜,还有早已谢顶的头发,这一切使他看起来更像我大学时的老师; 中年谢顶男子的旁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身素色休闲装,没有发型的发型,黑框眼镜,姿色平平,目光呆滞,形单影只,典型的“干物女”; 我这边坐着个年轻的猥琐男,戴着耳机玩着PSP,时不时浑身都跟着游戏抖动; 车厢最远端,有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红组合的长裙,长发沿着两耳披下来,围拢着一张瓜子脸。她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我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于是小心地探着头,等着她抬起头来。 终于,她放下书本,抬头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着车窗里的自己的倒影。 我看清了她的脸。 与此同时,我的心好像被重重揪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招呼道:“颜色?!” 她警觉地转过脸,眨了眨眼:“是你?” 我傻乎乎地点头,却不知再说什么。 颜色倒是大方地走了过来,迷人的黑衣红裙,在疾驰的地铁中摇曳生姿。这张脸庞依然那么漂亮,只是略微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眼角唇底更见成熟韵味,不再是青葱岁月的小姑娘了。 “嘿!”她重新坐在我的身边,“已经多少年没见面了?” 我闻到空气里飘来她身上的香味,竟有些紧张。我皱皱眉,答道:“三年?还是四年?” “不,是五年零六个月。”她也看出我的紧张来,微笑着道。 我苦笑:“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这些年你还好吗?”她问。悦耳的声音背后,云淡风轻。 “一团糟。”我老老实实回答。这几年我的生活的确糟糕透顶,一如现在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但我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转移话题道:“你过得不错吧?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书店里有许多你的书,不少还在畅销书榜上。” “谢谢。”颜色低调羞涩地点头,似乎不愿别人当众称赞自己。而我更显尴尬,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地铁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进来一个老头,八十多岁,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果然,列车重新启动的瞬间,老头便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面色发紫。 我立刻扑到老头身边,颜色也帮忙托着他的头。车厢里的其他三人,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 “老人家,你怎么了?”颜色急切地问。 “我……我……心脏病……”老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摸着老头的衣服:“yào在哪里?” “没……没有yào。”老头用力地喘息。 “啊……那到下一站就送你去医院!”颜色也很焦急。 “我……我快死了……”老头的双眼绝望地睁大,似乎无限留恋着这个世界,“听我说……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第四根柱子……我的……宝藏……” 老人说完“宝藏”两个字,便永远停止了呼吸。 我惊恐地抬起头,正好与颜色的额头撞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痛呼一声。 这一撞疼得我眼冒金星,我坐倒在地,捂着脑门,手里还扶着死去的老头。 颜色的目光却很奇怪,狐疑地盯着老头,又抬头看着我的双眼。 刚才袖手旁观的三个人,此刻也围拢在我们身边,像看热闹一样欣赏死人。 地铁再度靠站,我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地铁上的死亡事件,我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请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幸好老头死因很快认定,系心脏病突发致死。老头没有亲人子女,也没人来纠缠我。我只从警方那得知老头姓古,退休前是个中学历史老师。 颜色也一同被请到警局。警察对她的态度明显比我好许多,因为她是著名推理小说家,负责此案的警察又是她的书迷,还找来几本书请她签名。她现在混得不错,听说在上海买了房子,每本书都能赚几十万,经常全国飞来飞去地签名售书。 录完口供,我们便各自走了。等我回到家中,我突然感到后悔刚才因为太过慌乱,竟忘了要颜色的电话号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古老头临死前那几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心底,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时刻在我梦中萦绕,迫使我满头大汗地醒来,耳边一片死寂,只剩下那段遗言 “听我说……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第四根柱子……我的……宝藏……” 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最后两个字是“宝藏”! 听起来像一部探宝小说?心脏病突发的老人,想起许多年前发现或埋下的宝藏,不忍这巨大的财富就此永埋尘土,拼死道出埋藏宝贝的地点,给后人发现的机会,否则死不瞑目! 古老头不是无儿无女吗?也许这笔神秘的宝藏,是他赠给最后救他的好心人的遗产。 幸亏我及时上前帮助他,才知道了老头的宝藏密码。 我的宝藏! 想到这一点,我兴奋得睡不着觉,马上上网搜索“九龙山”与“舍利寺”,很快找到结果 九龙山位于苏皖两省jiāo界山区,距南京不过几十公里,竟与大名鼎鼎的李后主有关。古书《太平广记》记载:五代十国时期,九龙山属于南唐地界,末代君主即著名词人李煜,这位风流天子才华横溢,酷爱各种书画古玩,收藏了不少稀世珍宝,包括二王的书法真迹,顾恺之、吴道子的名画,也有他本人的书画作品。北宋灭南唐时,“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的李后主宁为臣虏,也不愿宝藏落入一介武夫赵匡胤之手,便派人将那批无价之宝秘密埋藏在九龙山舍利寺。此后的千年之间,不断有人前往九龙山寻找宝藏,但从来都没有下落,至今仍是探宝界的难解之谜。 古老头的临终遗言,不正是九龙山舍利寺?李后主留下的宝藏秘密,却yīn差阳错地被我发现,莫非这是命运恩赐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小人物的礼物? 二 转烛飘蓬一梦归,yù寻陈迹怅人非。 数日后,我向公司请了年假,坐上前往九龙山的长途大巴。 数小时的车行颠簸,令人头晕眼花,这些年的宅男生涯,使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这身板还能探宝?想到此便悲从中来,随手翻起一本旧书,大学时代买的《南唐二主词》,收入了李后主与他的父亲李的主要作品。 然而,一路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但不敢回头去看。 车过南京,李后主的金陵故地,我忍不住装作捡钱包,低头回望车厢后部,四排座位之后,有人突然举起一本《谜小说》,正好遮住自己的脸。 yù盖弥彰! 我定了定神,保持这个姿势不变,死死盯着《谜小说》封面,本期主打是《寻宝记》。 僵持了十分钟,对方终于放下了书,露出庐山真面目。 居然是她? 一秒钟的惊讶困惑之后,我迅速明白了是她的理由,原来如此! 她也看到了我,同样惊讶与尴尬。她以为我早就转回头去,没料到我会坚持那么久。 几秒钟后,她露出一个纯粹礼节xìng的微笑。 我却没有这种礼节,直截了当地走到她面前:“颜色,太巧了,我们几年都没见过,却在几天之内碰到两次。”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球。” 美女推理小说家颜色,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全副武装的野外打扮,果真别有一番风味。我注意到她的身边,坐着个朴素的乡下fù人,而非我想象中的帅哥。 “你一个人出来旅游?” “是啊,这些年一个人惯了,经常独自出游做背包客。” 她给我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她还没有男朋友,至少现在没有,是否意味着对我的暗示?哎,我别再自欺欺人了!二是她在极力掩饰自己,把这次特殊行动,伪装成平时的背包客出游。 “哦,这次去哪玩?” “不知道。”她镇定地看了看窗外,“我喜欢自由,随心所yù,随遇而安,遇到美丽的风景,或者有趣的人,就会停留下来,玩得尽兴之后,再重新踏上旅途。” 这牛皮吹得真是高水平! 遇到“有趣的人”,暗示常在旅途发展恋情?“玩得尽兴之后”则说明她不负责任,是黑熊掰玉米的类型?唉……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心里莫名失落。 “你呢?” 颜色的目光比之当年更加犀利,让我心里的yīn暗无处遁形。 “哦,这些年我也是一个人,你不是写推理小说的吗?看到我这副落魄的样子,就该‘推’出我是孤家寡人了。” “切,谁关心你这个!”她送给我一个无情的白眼,“我的意思,你也是出来旅游的?” 哎呀,我真是自作多情,颜色有钱有名有貌,怎会关心我这个宅男?结果被她数落得无地自容! “是……是的……我也是……随便走走……” 颜色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我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红着脸回到座位上。 窗外,大巴驶入山区公路,那连绵起伏的山峦,酷似盘旋的蛟龙,想必九龙山因之得名。 目的地到了,却不是旅游景点,而是深山中的穷乡僻壤,四周全是茂密的山林,仅有一块碧绿的山谷,散布着高低不平的薄田,世外桃源般的村舍。下车的人们都是村fù民工,几乎看不到城里人模样。 我背着旅行包,走在乌云之下,仰望层层叠叠的山峰,哪里才是传说中的舍利寺? 一回头却是那张熟悉的脸,颜色果然与我一同下车,看她还能编出什么鬼话?难不成现想一篇小说圆谎? 她刚想要闪身开溜,就被我喊住:“颜色!没想到你也来九龙山玩啊!” 像突然定格一样,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机械地一笑:“神奇的世界,我们的旅游目的地居然相同!” “不过”我故作疑惑地看着眼前乡村,“这里不像旅游景点啊。” “我做背包客的时候,习惯借宿老乡的农舍。” “哇,你的胆子好大,美女独自借宿农舍,不怕碰到色狼吗?” “闭嘴!” 她露出大学时代才有的表情,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如果有色狼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嗯,如果这个色狼就是你的话?” “我难道长着一张色狼的脸?” “不像。”她狡诈地一笑,“色狼都不会长着色狼的脸,就像流氓不会在脑门刻上‘流氓’两个字。” “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要故意远远绕开我?” 她无语地沉默半晌:“对不起,我们一起走吧。” 其实,我们彼此早已心照不宣,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九龙山,就是为了地铁上听到的遗言,传说中舍利寺的南唐宝藏。 走进萧条的村落,偶尔见到几个村民,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也没什么商店,似乎从未来过旅游者。 我拦下一个农fù问:“请问,你知道舍利寺在哪吗?” 农fù露出恐惧的目光,颤抖着逃走了。 颜色皱起眉头说:“他们肯定知道,但不愿告诉我们,说明舍利寺藏有蹊跷。” 又问了几个村民,都得到一样的答案。尤其男人们的目光甚至充满敌意,我只得故作英雄挺起胸膛,拦在颜色身前保护她。 “村民们不愿说,就去找村长,我们可以冒充记者。” 在村委会见到老村长,满脸花白胡子,起码有八十岁了,虽然拄着拐杖,身板却非常硬朗,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 “你们要找舍利寺?” “是,我们要为它写篇特别报道,关于神秘的舍利寺,一定可以吸引许多旅游者,甚至政府来投资旅游项目,这样全村都可以有钱了。” 还是颜色的三寸不烂之舌上得了台面,相比之下我就是个呆头鹅。 “谢谢两位的好意,我们村子虽然不富,但也不是穷得没有尊严,不需要靠出卖祖宗遗产来赚钱。如果你们真的关心舍利寺,就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这里,不会让文物古迹遭到破坏,更不会让城市里的旅行团,来污染我们美丽的山水。” 老头说得头头是道,竟找不到挑剔之处。相比那些因开发旅游,破坏了古迹和环境的地方,九龙山有这样固执的村长,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哦,村长爷爷,既然都已经大老远来了,就让我们看看舍利寺吧。” “对不起,没人可以进入舍利寺,这是村里的规矩。” “可是” 刚想说我们绝无恶意,但想到那传说中的南唐宝藏,我的脸颊就红了起来。 “够了,请不要让我赶你们出去!” 老村长不怒自威,宛如镇守一方山川的神灵。 颜色扯了扯我的衣角,意思是不要再纠缠了,我们两人失败地逃出村委会。 来到山脚下的荒凉角落,望着满目苍翠的九龙山,连一条路都找不到,更别提什么舍利寺了。我无奈地摇着头,也许决定来寻宝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宝藏的? “这里的村民非常排外,不愿与外人接触,特别是舍利寺的秘密,或许是许多年来的传统。”颜色喝了半瓶水,摸了摸重重的背包,“可惜我准备了好几天,难道就这么无功而返?” “干脆我们自己进山去找?” “你一个人去吧,谁知道山里藏着什么?也许有狼呢。” “狼?” 她真是一语双关,暗示我就是色狼? “你当我是傻妞?”她往脸上抹了半罐防晒霜,“必须有人做向导!谁来帮我们呢?” 寻宝记02 三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我!” 身后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小城里流行的款式,梳着难得的小辫子,闪烁着一双羞涩的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真是山里的一枝花。 “你?” 女孩却根本没当我存在,羞涩地凑近颜色,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不是女作家颜色?” “是,你怎么认出我的?” 乡村女孩先是紧张地一颤,继而兴奋地笑了起来:“你真是颜色啊!” 从那副无限崇拜的表情上,我已看出些许端倪名作家遇到小粉丝啦。 果然,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本书,颜色最新出版的《荒凉之城》,最近网络上大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传这本畅销书,搞得从不看推理小说的我,也被迫知道了故事梗概女侦探来到一座沙漠边缘的小镇,寻找少女时代的初恋情人,却遇到数起密室杀人案,嫌犯竟是曾经深爱的人…… 封面的前勒口上,印着作者最近的照片,果然是美人配香书。在这样的山村荒野,居然被读者认了出来,也可想见这几年来,笔耕不辍的作家颜色,已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颜色姐姐!见到你真的好激动!”她把《荒凉之城》塞到颜色面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吧,就写送给MARY。” “MARY?” 看来女孩起洋名的风气,连小山村也没躲过。 颜色签下漂亮的名字,更让小姑娘如获至宝:“颜色姐姐,我在县城读高中,最爱看你的书了!你的每本书都那么精彩,现在我真是对不起,我语无lún次了,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偶像!刚才你们在村委会和我爷爷说话时我就在里面的房间,那时就猜测你是颜色姐姐。爷爷对你们很生气,我不敢当面出来说话,只能偷偷跟在后面。” “你是村长的孙女?” “是啊,我的英文名字叫MARY,中文名字叫梅丽,我们村子大部分人都姓梅。” 好一个梅丽,所有人都会听成美丽。 “梅丽。”颜色微笑着对小姑娘说,“你知道舍利寺在哪里?” 九龙山。 飘起一阵氤氲的雾气,笼罩满山的参天大树,脚下的遍地荆棘,视野模糊到只有数米远,似乎进入北欧神话中的森林。头顶倒是此起彼伏着鸟鸣,啄木鸟发出刺耳的敲击声,乌鸦盘旋在几棵枯树之上,还有不知名的动物的嚎叫声。 我装作胆大,后背心却满是冷汗。颜色毕竟是个女生,紧张地跟在我身后。只有小姑娘梅丽毫无惧色,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这里根本没有路,你怎知道舍利寺在哪里?”终于提出自己的担心,“那么大的雾气,会不会迷路呢?” “放心吧,小时候我经常偷偷上山来玩,这里的每棵树每根草我都认得。” 在山上走了半小时,回头发现来时的路完全被森林覆盖了。我的手表可以显示海拔,地势至少上升了三百米。自古以来的名刹,大多修建在深山之中,或是绝险之处,让出家人远离人间,独享佛门清净。 忽然,梅丽驻足大声说:“到啦!” 我和颜色都没反应过来,原来在茂密的树丛掩盖下,藤蔓缠绕着一座山门,完全看不出寺庙庄严,直到近在眼前才能分辨出。 印象中的寺庙,理应香火缭绕,山门高大威严,金刚护法分峙,哪是眼前这派寒酸景象?就连围墙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堆残破砖石。大门几乎遥不可见,早已被藤蔓彻底占领,丝毫看不出当年的气势,而更像森林中的坟墓。 我站在一堆石头上,拨开山门匾额上的藤蔓,依稀可辨三个字舍利寺。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紧闭的山门才缓缓打开,灰尘与蔓叶落在头上。颜色的帽子变了颜色,而我整个成了一个“灰人”。 梅丽看着我终于笑了,颜色也忍不住喷了出来,难道在她眼中我就是个笑柄? 舍利寺。 踏入传说中的藏宝圣地,脚底却不再崎岖,四周是深山平谷。这庙隐蔽得如此之深,若非村长孙女相助,仅凭我和颜色两人之力,恐怕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手机没信号了。 山门内是片空地,铺着破碎的青石板,疯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坍塌的墙根丛生灌木,两个铁疙瘩倒在地上,想必是当年的香炉。 再往前是座颓败的大殿,luǒ露数根高大的木柱,支撑已长满野草的屋顶,许多瓦片已经掉了,光线直接shè入殿内,照亮三尊布满灰尘的佛像。这些木雕大多腐朽脱落,只能看出大概轮廓。唯一完整的佛脸,露出神秘的微笑大雄宝殿,可惜全无香火缭绕之气,更像沉睡在森林中的吴哥窟。 梅丽也皱起眉头:“我已经五六年没来过了,除了大门被封死,一切都是老样子。” “这里从来都没有人吗?” “听爷爷说四十年前,舍利寺遭到过严重破坏,和尚们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 四十年前恰好是“文革”时期,全国许多寺庙都遭了殃,这座千年古刹也未能幸免。 小心地穿过大雄宝殿,推开藤蔓缠绕的后门,又见一片长满野草的空地,两边各是一间偏殿,同样门窗剥落颓败不堪,有的屋顶已完全坍塌,屋里只剩一堆破烂,可谓徒有四壁。 迎面又是一栋破落的殿宇,三个人横穿过去,进入第三进院落,却见数十尊塔陵就像少林寺电影里看到的,是历代方丈和高僧骨灰埋葬之所,每尊都有四五米高,仿佛缩小的佛塔。砖石砌成的塔陵,布满岁月痕迹,长着光滑的苔藓,披着绿色法衣。可惜这神圣所在,却被野草荒林覆盖。想象南唐时代的辉煌,舍利寺早已面目全非,如今不过是一片废墟遗址。 “颜色姐姐,你们是来舍利寺寻宝的吗?” 我正想编个旅游之类的理由,却被这小姑娘一语道破天机,颜色也尴尬地回答:“不是寻宝,而是考察!我想写一部关于古寺的推理小说,查了网上的资料,只有舍利寺才能给我灵感,就来这里采风体验。” “太酷了!”原来“酷”也流传到了小山村,“其实舍利寺很大,还有许多宫殿被森林掩盖,你们可以慢慢寻找。天要黑了,我必须下山回家,你们呢?” 她又难倒了我们,既然是来探宝的,早就准备野外生存。不过这样的荒山野寺,与颜色孤男寡女,就算我胆大包天,她也未必愿意呢。 没想到颜色却回答:“小妹妹,你快点回家吧,别让你爷爷担心,更别说我们已经上山了。” “放心,我会保密的!” “我想要在这里留下来。” 颜色回头看了我一眼,让我心头一片狂跳,脸颊竟然红了。她竟要留下来过夜,难道想要…… “可你们怎么下山呢?没有我肯定会迷路的。” “明天早上,能不能麻烦你,到舍利寺来接我们下山?” 小姑娘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还会给你们带早饭的。” 现在,我得赶小女孩快点回去,免得做我和颜色的电灯泡。 梅丽却疑惑地盯着我说:“你不会是颜色姐姐的男朋友吧?” 年轻男女在深山过夜,难免会给人这种猜测,即便是涉世未深的乡村女生。 “不是!”颜色着急地为自己辩解,“他是我的助手,保护我的安全。” “怪不得,看起来就不像呢!”小姑娘对我不屑地说,“你哪配得上颜色姐姐呢!” 小姑娘走出山门前,回头神秘地抛出一句:“传说舍利寺闹鬼,你们可要小心哦!明天见!” 四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荒芜山谷,凄凉古寺,亘古长夜。 梅丽走后不久,夜幕转眼降临,覆盖深山古寺。仰望黑色山林轮廓,一轮皎月升起。 颜色若有所思地吟出一句李白的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你真的决定在这里过夜?” “嗯,我不想下山,这座寺庙很有感觉,也许能触摸到李后主的灵魂。” “李后主的灵魂?他不是死于北宋的开封吗?” “但既然他把一生的宝藏都留在舍利寺,也许也就留下了他的精神。” “有道理,人总是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在最喜欢的东西上。” 我找来一堆枯叶,在第二进院里,燃起一堆篝火。 颜色在火焰对面,红色光芒在眼中闪烁,脸庞越发青春可爱,仿佛回到大学时代,那个特别的小姑娘。 吃了随身携带的食物,她在相对完整的厢房里,支起便携式帐篷,有睡袋等各种物品。 难道对我一点防范都没有?或认为我是个衰人,根本不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就在她检查防狼器时,我悄悄地问:“你不害怕吗?” 颜色紧张地回头,举起对付色狼的武器,这玩意一旦打开,我的眼睛可就完蛋了。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害怕,但你嘛就当我相信你是好人。” “我可没带帐篷,怎么过夜呢?” “这是你的问题。” 好无情的回答啊!不过,若是她说你就钻到我的睡袋里,我又该作何想呢?没错,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不能这么愚蠢地去问她。 “好吧,就当又一次熬夜玩游戏,何况还得有人看着篝火,以免烧掉这千年古刹,或者熄灭了引来野兽。” 我掏出为旅途准备的PSP,坐在篝火前打发时光。 刚打了个哈欠,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动静,颜色立即钻出帐篷:“什么人?” “恐怕不是人吧?” 我发誓真的不是故意吓她,两人都挤到篝火后面,听着山风呼啸而过,几片枯叶落到头发上。 那脚步声越来越凌乱,骤然亮起一道幽暗的光,接着浮现出黑色的鬼影。 颜色下意识地颤抖,顺理成章地倒在我身上,而我也忘记要搂着她胳膊,而是大喝一声:“是人是鬼?报上名来!” 回到一千年前,在这样的荒山野寺,章回小说里的主人公们,大概都要说:“老子剑下不死无名野鬼。” 那鬼影也剧烈颤抖,shè来一道微弱的电光直指我的脸上,才让我意识到那是手电筒。 恐惧刹那消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哆哆嗦嗦来到篝火前,现出似曾相识的脸。 脑中搜索几秒钟,我和颜色异口同声道:“是你?” 中年男子也满身灰尘,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们?” 没错,我们都见过对方,只是不知姓甚名谁。 几天前的夜晚,末班地铁,我们目睹了一个老人的猝死,也耳闻了一个秘密的诞生。 这个大学老师模样的男人,也是那节车厢里的乘客,他也偷听到了古老头的临终遗言。 我警惕地注视着他,竭力要保护身后的颜色。半夜里敢于独自上山,要么是胆大包天的疯子,要么是作jiān犯科的惯匪。 “你好,我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对传说中的李后主宝藏很感兴趣。”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教授笑了笑回答:“这个县的文管所有我的学生,可以找到舍利寺的文物档案,包括具体的坐标位置。我带了GPS定位系统找到了这里。” “你可真不简单啊。” 话音未落,我发觉教授身后闪过一个黑影,当即大喊:“有人!” 教授也被吓了一跳,三个人都藏到篝火后面,那个黑影被迫现身,却是个年轻女孩,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帽子与眼镜,赫然是地铁上那位“干物女”! 她惊恐地看着我们,苍白的脸庞,普通的外貌,没有男人与她谈恋爱,便只能来此探宝,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 几夜前的末班地铁,听到老头遗言的五个人,已有四个人汇集于此! “你们是一起来的?” 这回轮到颜色发话,指着教授与干物女两个人。 教授立即摇头否认:“不,我是一个人来的。” 干物女冷笑一声:“我也是一个人,不过一路跟着他,先坐同一节火车,又包了辆出租车跟踪他,幸好上山已是夜里,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这回我们不寂寞了。”我自嘲地坐下来说,“摆张桌子可以打麻将了!” 再加一个公证人,很快就可以下“四国大战”了。 突然,山门处响起什么声音。 我们绕过大雄宝殿,四道手电shè向一个人影,照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猥琐男?” 干物女第一个认出他,末班地铁上最后一个人,他也听到了老头遗言。五个人终于到齐了。 “该死!你们全都在这里啊!” 猥琐男失望地叹息一声,疲惫地将大包扔在地上。 “浑蛋,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教授恨不得抽他一耳光,猥琐男却毫无惧色:“我一路跟踪这个干物女。” “谁是干物女啊?” 原来,干物女还不知道大家都认为她是干物女,我不禁强忍着不笑喷出来。 猥琐男却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哦,对不起。” “够了!”颜色严肃地喊道,站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大家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用自己说了吧。”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晚在末班地铁上,听到古老头的宝藏遗言,肯定上网查到了舍利寺,还有传说中的李后主宝藏。 “探宝不是开玩笑的,既然五个人都来到这里。”显然她很鄙视干物女和猥琐男的跟踪法,“不管采取什么手段,请不要再纠缠了。重要的是找到宝藏,这里有数不清的建筑遗址,到底哪个是观音堂,需要时间慢慢寻找。” “好的,我没意见。” 教授点头,干物女和猥琐男也没说话,颜色继续以领袖的姿态说:“五个人可以在山上过夜,但得轮流派人站岗放哨,保护我们的篝火安全,谁知道山上有什么野兽。” “我们在这可不是为了野营!” 干物女毫不客气地抛出一句,我当然得为颜色说话:“那你一个人去挖宝吧。” 这下干物女哑口无言,但颜色必须安抚大家:“好了,我们都为了李后主的宝藏而来,谁能最先发现宝藏,自然就归谁所有!” 教授发话了:“如果共同发现呢?” “如果两个人发现就平分,如果是我们一起找到的,那只能一分为五了!” “SHIT!” 猥琐男大概一路上都想着怎样独吞宝藏,却引起我的愤怒:“你说什么?” 这家伙欺软怕硬,往后缩了两步:“没什么,我在说我自己。” 干物女笑了笑说:“倒是很相配这个单词。” 不知多久才结束争吵,大家聚集在二进院子,围绕篝火取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真讨厌节外生枝的那三个家伙,我再没机会同颜色单独说话了,每个男人都会想这是天赐良机,与美女单独夜宿荒寺,即便我自己老老实实,半夜里她大概也会忍不住,害怕地投入男生宽阔的胸膛? 此刻,颜色和干物女在房间里,三个男人轮流放哨。 我裹着毛毯睡了一会儿,直到后半夜才起来,接替教授守卫篝火。 只剩我还保持清醒,仰望古老神秘的星空,月亮在乌云中穿行,泄露清冷的光。四周大山都变成黑色,唯有火光照亮残殿,坍塌的南唐砖石,或许被李后主的大周小周抚摸过。 回头看着没有人的大殿,不知从前住过什么人?这种地方最容易闹鬼,古时候许多寺庙都是“义庄”,就是临时停放棺材之所,《聊斋》不少故事发生在“义庄”,书生夜遇美丽女鬼,白天就栖息在这些棺木里。想到这后背竖起汗毛,生怕有只温柔的手,悄然搭在肩头。 火焰,熊熊燃烧于眼底,一如那永远逝去不再回来的青春。 寻宝记03 五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清晨。 舍利寺并不寂静,森林中此起彼伏的各种鸟鸣,把所有人吵醒了。大家困倦地走出来,决定集体行动寻找宝藏。 山间薄雾飘散在古寺中,仿佛回到战火激烈的古代,这里是劫后余生的废墟,累累白骨在黄土下哭泣。我们找到一池泉水,几块大岩石的隐蔽下,清澈见底甘甜可口。大家纷纷饮水解渴,将水舀出来给自己洗漱。 果然如小姑娘梅丽所说,这里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很多,分布着数栋倒塌的建筑,地上残留的基础,藏在大树里的佛像。几栋殿宇保存相对完好,教授仔细观察建筑布局,确认是货真价实的南唐古物,具有那个时代的典型风格。他说舍利寺当年规模,远远不止这几栋房子,想象数百僧人做早课的情景,整座山沉浸于晨钟暮鼓,坚守李后主宝藏的密码。 残破的石墙后,矗立着十几块石碑,被岁月之手剥蚀得字迹不清,许多石碑表面已经脱落。教授弄来一些清水泼上去,才能分辨出几行文字,他轻声念了出来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教授刚读出前两句,颜色脱口而出:“李后主的词!” 我心领神会地补上了词牌名:“浪淘沙。” 这下所有人都兴奋了,石碑上刻着李后主的词,显然舍利寺与他有关,古老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说不定这诗句就是寻宝的重要线索。 我又辨别出另一块石碑上的字,居然又是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首更为有名,据说是李后主最后一部作品,当他在开封做阶下囚时,这首词曾轰动一时,诗歌所表现出的对旧时江山的留恋,触怒了新君赵光义,竟酿成杀身之祸,一瓶御赐“牵机”dú酒,终结了大词人不幸的一生。 碑文落款却是光绪十二年,其他碑文也都是晚清年份,距今不过百余年不可能与李后主有直接关系。 教授点点头说:“大家不要失望,或许当年老头发现了宝藏,又不敢把宝贝带出去,就转移到了观音堂的地下,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始终未能取出宝物。” “可是到哪去找观音堂呢?” 干物女回头看看废墟,众人都皱起眉头。 忽然,大雄宝殿的方向,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颜色姐姐!” 其他人面色纷纷一变,以为又来了一个抢宝者,我立即解释:“别担心,是我们的向导!” 村长的孙女梅丽找到我们,看到又多出三个人,疑惑地瞪大眼睛:“你们是谁?” 颜色只能继续骗她:“他们都是我的作家朋友,一起相约来舍利寺采风。” 另外三人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下子升格成了作家,尤其干物女与猥琐男,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 小姑娘仔细看着后面两位,点头说:“哦,原来作家都是这个样子,颜色姐姐真是作家中的另类。” 既拍颜色的马屁,又嘲笑后面两位,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许多吃的,还有不少山区特产,她把最好的塞到颜色手里:“我说有同学来看我,就让我妈做了这么多。” 颜色却试探着问一声:“你爷爷是村长,是不是更了解舍利寺呢?” “当然!” “能不能问一下观音堂在什么位置,千万别说是我们让你问的,就说你自己好奇。” “偶像姐姐的吩咐,我是一定要办到的。” 村长的孙女走后,我们继续在舍利寺探宝。 山风吹走薄雾,下午仍未露出太阳,这山谷yīn气太重,终年不见日光,正是藏宝千年的好地方。 大家决定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寺庙中的一部分,有的即便是废墟瓦砾,可能也藏有重要的线索。 我很想跟在颜色后面,她却厉声道:“我可不想和人平分宝贝!” “你的书那么畅销,一定赚了不少钱,为什么还想探宝发财?而我是个不得志的小职员,就盼着天降横财改变命运。” 我委屈的表情让她低头说:“对不起,我来到舍利寺,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寻宝的过程。你还记得吗?大学时代,我们两个都很喜欢古典诗词,尤其是李后主的词。” “当然,你是诗词社团的社长,而我是副社长。” 颜色闭上眼睛,抚摸一块残损的石碑:“我很想亲眼见到李后主的真迹,摸一摸他留下的遗物,也许能呼吸到他的灵魂。” “人的灵魂会残留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里?” 就在我们怀古之际,却听到有人大喊:“发现观音堂啦!” 循着声音赶过去,猥琐男一脸怨气,干物女却趾高气扬。原来,猥琐男在一个房子的门檐下,发现“观音堂”三个字。他不想声张就要走进去,结果被干物女发现,便揪住他不放,喊来了其他人,不让他独吞宝藏。 现在,五个人都闯入观音堂,这里保存相对完整,有尊泥塑观音雕像,布满灰尘蛛网。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根据古老头临死遗言,宝藏就埋在观音堂! 颜色冷冷地念出一串字,末班地铁上印入心底的字 “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 观音堂就是这里,“东窗”呢?我掏出指南针,找到东边一排破烂的窗棂。 东窗边有一排木柱,从门口往里数起:“一、二、三、四……” 猥琐男抢先抱紧柱子:“第四根!这是我的!” “这是大家的。” 干物女的力道还蛮大的,一把就将干瘦的猥琐男推开。 宝藏埋在这根柱子下! 教授拿出便携式铲子,我也带了把相同的家伙。两人挖破脚底的泥土,沿着木柱边缘挖了一圈,李后主的宝藏已呼之yù出…… 我注意大家的神色,每个人都非常紧张,生怕宝贝出土的瞬间,被我们的铁铲挖坏了。干物女又在想yīn谋诡计,最该提防的是猥琐男,会不会计划把我们全部杀掉,然后独吞宝藏?探险片里常有这种情节,背后必须长只眼睛。只有颜色不停给我递水,弯腰注意泥土里的动静。 半个钟头过去,已挖了一米多深,却丝毫没有宝贝踪迹。我们又把挖掘范围扩大,以柱子为中心在半径两米内,被挖了个底朝天,却依然空空如也。 “宝藏到底在哪里?” 难道难道早就被人挖走了? “既然是老头遗言,就一定不会有假!宝贝肯定埋得很深,否则一千年来早就被挖走了。” 我只能这样安慰大家,与教授两人挥汗如雨,附近地面全挖开了,外面堆满挖出来的泥土。直到黄昏时分,整个观音堂都已挖空,深入地底超过两米。我和猥琐男跳到坑里,再由教授把泥土运出去。可是那么多泥土,并没有任何文物踪迹,最多就是些破砖烂瓦。 忽然,上头传来教授的大叫:“不对!我们全都搞错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将我打倒,费力地爬出大坑,看到教授指着房梁说:“这不是南唐的建筑!还有这泥塑的观音像,使用的材料不会超过六十年。” 他来到一个窗棂前,用手电照亮墙角砖头,砖上刻着几个字“1955年5月15日。” “1955年?” 我几乎要晕了,教授面色凝重,沉声道:“显然,这间观音堂是50年代重建的。” “那么宝藏呢?” “也许早就被挖走了。” “不一定!”颜色相信宝贝仍在舍利寺内,“也许拆除了原来的房子,迁址新建这座观音堂,宝藏依然在原址地下。” “就算你的推理成立,观音堂原址又在何处?” 干物女的追问让她默然,她不奢望在这片废墟中,再有第二个观音堂被发现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我们紧张地跑出去,废墟间多了一群男人。 不是当年僧人还魂,而是山下那一伙村民,为首的正是村长老爷爷这把年纪还能爬上山来,身板好得不一般啊。 “你们在干什么?” 老村长愤怒地看着我们,身后村民们各自举着家伙,仿佛斜刺里杀出来的绿林好汉。 猥琐男和干物女缩到最后,只有我挺着胸膛强打精神,不敢在颜色面前显得胆怯。心里却是怕得要命,唯恐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人会不会把我们杀了,埋在荒山野岭,成为古寺中的孤魂野鬼? 我战战兢兢地回答:“对不起,我们在进行考古发掘。” “你们在找观音堂?”老爷子仰天长叹,“原来的观音堂早就被拆了,这栋房子是50年代新造的。” 颜色大胆地站出来:“那么旧的观音堂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老头子义正词严,谁也不敢再追问下去,难道要告诉他我们是来挖宝的?要是被村民们知道,恐怕要被痛打一顿?就算挖出宝贝,也会被这些家伙抢走,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们这些浑蛋,居然还想利用我的孙女,今天她问起观音堂,立刻引起我的警觉,带人上山查看,果然发现了你们。” “对不起,可是” “别说了!”村长打断了颜色的解释,“舍利寺是九龙山的圣地,我们村民世代保护古寺。传说这里有李后主的宝藏,以前常有探宝者上山来,但所有进入这里的强盗,全都离奇死亡了这些可怕事件,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 大家的面色都变了,这么说来昨晚能活下来,也算是前世积德的庇佑? 村长厉声道:“你们都必须下山!否则发生任何意外,本村概不负责!” 看来没法使村长改变念头了,如果继续嘴硬的话,后面那些村民的锄头钉耙,可就会招呼到我们头上了。 颜色只能先示弱一下:“好吧,村长,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你看我们都千辛万苦上山了,就这么匆匆下山去了,多可惜啊!再给我们一个晚上,保证不会破坏寺庙,明天就会下山离开,好吗?” 六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入夜。 每个人都忐忑不安,围绕篝火四周,气氛如同最后的晚餐。教授仔细检查了观音堂,找不到任何古物的踪迹。附近一些大殿,确实是南唐建筑,但什么都没发现,恐怕早已被洗劫一空。 干物女看着凄凉的月亮,忍不住低头哭泣,后悔不该来到这里,让自己吃了那么多苦,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色狼突袭。猥琐男更是怨天怨地,背了把铁铲,到处掘地三尺,奢望找到宝贝。 颜色痴痴地坐在台阶上,不想和其他人纠缠,我悄然坐到她身边:“你觉得还能找到宝藏吗?” “不知道。” “其实,我想感谢死去的古老头,因为他特别的遗言,让我们来到这里重逢。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没有这个传说中的宝藏,我们仍然孤独地流浪在茫茫人海。” “你孤独,我并不孤独。” 她听出我话里的暧昧,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是啊,你有这么多读者粉丝,天下谁人不识君?你怎么会孤独呢?” “你在说反话吧!”但她也不生气,小女孩那样抱着膝盖,“你看过我的书吗?” “对不起,从来没看过。” “不屑一顾?” 我摇摇头:“常在书店看到你的书,但我总是拿起来又放下,不想勾起以前的回忆。” “以前的什么回忆?” 毕竟四年同窗一场,颜色的话让我愣了一下,难道她不在乎那段青葱岁月了?抑或完全遗忘了过去? 当年,我和她都是同学眼中的另类,这年头怎会有人喜欢古典诗词?整天热衷于诗词社团,参加活动者却寥寥无几,有时只剩下我们两个光杆司令,尴尬地面对面读诗。她念柳永的《雨霖铃》,我就背辛弃疾的《水龙吟》,一个婉约,一个豪放,最后共同感伤,我们都是生错时代的人这个熙熙攘攘的红尘,我们的心该放在何处? 我和颜色有个共同的偶像李后主。 这个男人一生那么丰富多彩,又那么多灾多难。他的才华超越了时代,字里行间忧郁唯美,每一次恋爱都深深投入。他是个让女人痴迷的男人,也是个让武夫鄙视的君王。他天生是个艺术家,却错误地坐上统治者的王座,被迫担起复兴宗庙的责任,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根本没有能力保卫国家。他的命运早已注定,从温柔乡堕为阶下囚,留下满腹的遗憾惆怅,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我自小与众不同,从未遇到过有相同爱好的人,颜色算是第一个。虽然那时她并不出挑,没有完全长开来,戴着眼镜梳着小辫,很少有男生会看上她。但我感觉与她心灵相通,只要是关于古典诗词,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你们早就看出来了吧,我一直暗恋着颜色。 大学四年,暗暗为她写了数百首诗词,却没有一首给她看过,也从未向她表白。因为我的胆怯与恐惧,怕遭到拒绝与失败,更觉得配不上她她比我聪明,比我有才华,我除了诗词身无长物,走上社会便是废人一个,而她有光明的大好前途。果然,今天我们天差地别的生活,早已经证明了当年的猜测。 四年像流水一样过去,带走无数未曾绽开的花朵,甚至连我的影子都未留下,匆匆葬身于时间大海。就像毕业时遗失了的手机,颜色也从我的生活中遗失。 感谢李后主的宝藏,让我们重新聚在一起,这件事于我而言,比得到宝藏更为重要。 此刻,我看着月光下她的眼睛,颜色已出落成比少女时代更漂亮的女子,我却越发自惭形秽,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或化为空气围绕在她四周只要不被她看见。 “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似乎也在想什么,却突然中断了回忆,决然地站起来。 “等一等!” 心头猛然狂跳,我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事?” 身体僵硬了十几秒,我却再一次彻底失败了:“不,没什么。”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胆怯封闭了我的双唇,不敢说出那三个字。 “晚安。” 她裹着毯子离去,剩下我空对月光。 清晨。 我们很早就醒了,猥琐男和教授不愿放弃,继续拼命挖着宝藏,却没有任何收获。 村长的孙女梅丽也来了,她说自己冒了很大风险,翻过自家围墙逃出来的,还顺便偷走了妈妈做的早餐。 我拉着梅丽问:“小妹妹,你知道村子里有姓古的人家吗?” 既然,观音堂已不知所踪,只能从问题根源找起,吸引我们来此的遗言,末班地铁上猝死的古老头。 “我们村里人大多姓梅,以前听说也有姓古的,但现在早就没有了。” 小女孩不会说谎的,我抓着头发一筹莫展,索xìng说出了古老头的遗言:“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你听说过这些话吗?” “什么?” 她瞪大眼睛,似乎有戏! 寻宝记04 颜色又复述了一遍我的话,梅丽惊讶地回答:“我听到过!在nǎinǎi临终的时候。” “你的nǎinǎi?” 我晕了。 “是,这是nǎinǎi的临终遗言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把女孩拉到一边,不想被其他人听到:“她还说了什么?” “nǎinǎi临死之前,说完这些奇怪的话,还念了首李后主的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让我和颜色都很惊讶,一个农村老太太竟会背诵李后主的词? 巧合的是,这首《相见欢》也是颜色最喜欢的。 梅丽看出了我们的疑惑:“nǎinǎi出身于,我从小跟着她学会了很多诗词,李后主的词我全都背得出。” “你的nǎinǎi一定是有故事的人吧。” 女孩果然被我套出了话:“是啊,nǎinǎi还告诉过我一个秘密在她年轻的时候,与村里一个姓古的少年相爱。但nǎinǎi的家族与古家是世仇,所以nǎinǎi家里迅速把她嫁给另一户人家,也就是我的爷爷。” “姓古的少年?” 刹那间,脑中掠过末班地铁,那个垂死留下遗言的老头。 “是,那个姓古的少年,心灰意冷地离开村子,不知去了哪里。” 但颜色还有问题:“其他人还知道这个秘密吗?比如你的爷爷?” “不,nǎinǎi虽然有八个孙子,两个重孙子,但只有我这么一个孙女儿,她向来最疼爱我。何况我读书一直很好,她觉得我最有出息,在她临终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便说了那段遗言。” “你爷爷没有问你吗?” “当然问了,但nǎinǎi临死前吩咐过,千万不要告诉爷爷,所以我瞎编了一通,就说nǎinǎi要我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 “谢谢你!快点下山回家吧,否则爷爷又要找上山来了。” 送走了梅丽,我和颜色单独行动,反复揣测小女孩的话,相信她不会说谎。她nǎinǎi的临终遗言,竟然与古老头相一致,也就是找到宝藏的密码。尤其是那首李后主的《相见欢》,必然也与舍利寺里的宝藏有关。 也许,这首词里就藏着宝藏的线索? 我们把《相见欢》抄在纸上,仔细观察每一个字,甚至把偏旁部首拆开,计算笔画数目不,怎能用简体字来算呢?再用繁体字抄一遍重新计算,期望找到某种共同点,或是与舍利寺的联系。 整个白天在这首词上绞尽脑汁…… 黄昏。 教授、干物女、猥琐男彻底放弃,绝望地悄然下山离开舍利寺,以此来摆脱噩梦,就当从未发生过寻宝这件事一样。 我犹豫地看着颜色,她却淡淡地说:“我想再留一晚,你留去随意吧。” “我怎能让你独自留下过夜?” “好吧,晚上有人陪我说话。” 夜幕降临,我们生起篝火,两人围着红色的火焰,说起大学时代的种种趣事,无非围绕着诗词社团。 忽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轻声问了一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偌大的古寺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你不怕我色胆包天吗?“ 颜色不屑地打量着我:“就凭你?小样儿!” 我感觉又受到了侮辱,转身背对着她。 “对不起。” “反正,我早就习惯被人欺负了。”何必和女人怄气呢?我又回头说,“为什么?别人都已放弃,你还想留下来挖宝?” “因为一个梦。” “梦?” “今天凌晨,我梦到了一个人,他长着最俊美的面孔,大而忧郁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透着虚弱。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左眼竟是‘重瞳子’虹膜中有颗黑痣,让双眼更加明亮,每一个见过他的女子,都会对这个男子痴情不忘。” “一目重瞳李后主?” “是,我梦见了他,相信他的灵魂就在这座古寺之中!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一定还有什么奇迹,等待着我去触摸。” “触摸奇迹?” 心想还不如触摸孤独的我呢! “就当我是发神经好了!”她低头苦笑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残破的柱子上,“其实,我一直很孤独。” “我也是。” 正当我要低头去看她,才发觉她已瞬间睡着了,大概白天解谜太累了。她的身体微微斜着,竟靠到我的肩膀上。 同窗四年,我却从未摸过她的手。此刻我的肩膀,紧贴她的脸颊,女人温热柔软的皮肤,还有散乱的三千青丝,触摸着我的肌肤,还骚扰着我的心。额头紧张地冒出汗来,缓缓伸手绕过她后背,轻轻搂住她的另一边,又不敢把她弄醒,只能保持同一姿势。 颜色睡得真熟啊,脖子里的香味直冲鼻息,眼前的篝火熊熊燃烧,似乎烧着了我的心,迫使我低下头去,缓缓靠近她的嘴唇。 吻她?这个多年来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虽然有些不道德。 我索xìng闭上眼睛,不敢去多想那些旧事,只当无意中低下头。 只差一厘米! 就当彼此jiāo换呼吸之时,她却轻声说了句梦话:“从嘉!” 从嘉! 这两个字宛如利刃,深深扎破脆弱的心脏,我立即抬起头,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从嘉就是李后主,颜色心目中的另一半,必是李后主那样的男子既是才华横溢的名士,又是俊俏的美男子,具有高雅的贵族气质。 而我不过是个平凡男子,出生于普通人家,长得也不够帅气,更没有多少能力,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对着空山上的月光,长长叹息一声,仅仅搂着她的肩膀,就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我搂着她坐怀不乱,平静地度过漫漫长夜。 凌晨时分,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死去的古老头,他坐着末班地铁,穿越时间隧道,来到九龙山上的舍利寺,在幽暗的月光底下,对着一片废墟流泪…… 这个夜晚,我确信,老头已魂归古寺。 七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清晨,六点十五分。 我记得这个时间,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醒来,被烟尘与瓦砾覆盖。身下台阶破碎开裂,整个人完全坠入地下,就像野兽掉进猎人的陷阱,身上压着千钧重量。 鼻息间充满尘土碎屑,仿佛回到初生母体,后背火辣辣地痛,腥热的血从头顶流下,渐渐模糊了双眼。大腿被一块重物压住,疼得我几乎咬碎自己的牙齿,估计是粉碎xìng骨折。总之我已动弹不得,完全被埋在砖瓦废墟之下。只有身前一块狭窄空隙,虽然不到半个平方米,起码还可移动双手,却完全挪不动头顶的巨石。 挣扎着掏出手机,现在是六点十五分,地震发生的时间。 在我大喊救命之前,先向四周摸索了一下,颜色到底在哪里? 她不在我的身边也许埋得更深,也许已侥幸脱险。 “颜色!” 还是绝望地大喊一声,声音闷在废墟之中,只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 鼻子里全是灰尘,大腿已被压得麻木,鲜血流满整张脸,嘴里充盈咸腥之气,眼前小小的空间,似乎即将耗尽氧气。 我想我快要死了。 不管颜色是否还活着,不管有没有生还希望,我不想等到自己死去,还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颜色,我爱你!” 喊完就被灰尘呛得喘不过气,心里却一阵畅快淋漓,终于坦白了这个秘密,即便她完全听不到。 忽然,我恨我自己。 不是恨自己为何来此,没找到宝藏反送了xìng命,而是恨为何在五年前,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即便只是得到一句嘲笑或白眼,至少不必痴想那么多年,也不必在地下后悔莫及。 突然,头顶落下一片沙土,接着是某种的奇怪声音。我闭上眼睛嘴巴,鼻子几乎被尘土堵住,直至感到一线亮光。 终于听到颜色的声响,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你还活着吗!” “颜色!我在这里!” 但她挖开的缝隙太小,就连一只手都伸不进来,只够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 “地震了!你没有受伤吧?” 我明明是骨折了,却不想让她太担心:“你怎么样?” “我没事啊!旁边的房子都倒了,你被完全压在地下,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没事就好。” 她浇了许多矿泉水下来,我张大嘴巴喝下几口,其余都洗了我的脸。 颜色颤抖着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救了你?” “发生地震的时候,你用力把我推到空地上,你自己却没来得及逃出来。” “真的吗?” 刚才舍生忘死救了颜色?我都忘记了,大概脑子被压坏了。 “该死!我找不到铁铲,一定也被压到了地下。” 她似乎在用手指挖掘,但我头顶的石块太大,没有工具根本没法移动。 我怜香惜玉地喊道:“哎,别把手指挖坏了。” “浑蛋!你管我什么事!我必须要把你救出来。” “我大概快死了,山上还很危险,你快点下山去吧。” “你放屁!”颜色又对我大骂一顿,却似乎抽泣了,我闻到她眼泪的气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许多年前,在大学诗词社团里,我曾经暗暗喜欢过你。” “什么?”短暂的惊讶又被苦笑取代,“不,你是在安慰我。” “这时候安慰还有什么用?我真的喜欢过你,因为学校里只有你一个人,与我同样喜爱李后主的词,彼此之间可以心灵相通,第一次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可我毕竟是个女生,我不敢说出心里话,一直等待你的表白,直到毕业的分别。” 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仿佛一块大石头砸碎了心脏,这比她说讨厌我更严重! 许多年前,我们曾彼此喜欢对方,彼此暗恋那个喜爱诗词的异xìng,却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就像李后主笔下的婉约,婉约到无声无息地错失青春,婉约到这片古老的泥土之下。 “现在我没办法弄开石头,我要下山去找人来帮忙,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在下面“哎”了一声。 她似乎跑出去几步,又回来趴下喊道:“臭小子,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接着就再没有她的声音,地震后的山上异常寂静,不知舍利寺损坏得怎样,这样的南唐古刹真是可惜。 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也许一睡就永不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醒了,不知死了还是活着。 抬起头来依然死寂,头顶是个几厘米的缝隙,shè下一小束光线。周围的大石头无法挖开,只得低头看着下面,却是几块碎裂的地砖,刻着佛教特有的花纹,古朴典雅似乎有些年头。大雄宝殿都是这种地砖,教授说是五代十国特有的地面那些都是后来改建的,只是地震裂开了台阶,让我落到真正的南唐遗址上。 我用仅能活动的双手,挖开下面的地砖,期望能从旁边挖出去,却摸到一个硬硬的金属物体。小心挖开四周泥土,将那玩意从地下拉出来,却是个化妆盒大小的铁函。表面都已生锈,铁锁却没chā上,轻易就被打开了。 李后主的宝藏? 虽然已命在旦夕,我却异常兴奋,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算现在死掉也不可惜! 铁函内存放着一张信笺,民国时代竖写的那种,上面写着几行漂亮的毛笔字 苍天作证,明月可鉴: 小生古岳云,小女龙翠翠,两情相悦,两心相惜,然因祖上积有世仇,父母不许两人联姻,强将翠翠嫁与村长之子梅如山,硬逼岳云远赴上海攻读师范,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岳云共翠翠,可比山伯与英台,生不能做夫妻终白头,死必将为蝴蝶舞缠绵。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四日子夜,岳云与翠翠,私会于九龙山舍利寺,于观音堂内写下本笺,深埋东窗第四根柱下,愿后世有缘人得之,勿重蹈岳云与翠翠覆辙,有情人当终成眷属。舍利寺乃南唐李后主所建,抄录后主词相见欢于下,希从嘉护佑岳云与翠翠,来生相见成欢,下世得偿姻缘。 这才是古老头的宝藏! 六十年前,古老头的名字叫古岳云,与的龙翠翠相爱,却因祖上仇恨被迫分开。在两人分离的前夜,悄悄来到九龙山舍利寺,东窗第四根柱子下,深埋这个装有信笺的铁函,作为这场爱情悲剧的纪念物。 古岳云一辈子都没忘记这晚,直到临死的瞬间,只记得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埋葬了他逝去的爱情,埋葬了他最珍贵的记忆。 龙翠翠也从没有忘记,即便嫁作他人fù数十年,儿孙满堂得享天年,却还在临终之前,惦记当年的夜晚,埋葬爱情宝藏的密码。 辛苦寻找的观音堂,就埋藏在我的身体下面,等待这个地震的清晨,裂开一道死亡缝隙,让我触摸六十年前的绝望与悲伤。 信笺的最后,抄录着李后主的《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古岳云与龙翠翠,他们的人生长恨不可避免,因为生在他们的时代。 而我的人生长恨呢?亦将埋葬于废墟之下,化为哀伤的幽灵? 眼泪没来得及滑落,打湿手里的诗句,头顶便响起颜色的声音:“我来救你了!” 似乎有几把铁铲在头顶挥舞,我收好六十年前的信笺,低头躲避砸下的碎石。 终于,眼前挖开一个大洞,阳光穿过废墟的空气,shè入我剧烈收缩的瞳孔。 颜色美丽的脸庞,已沾满灰尘泥污,她激动地伸手呼唤:“快点上来啊!” 送给她一个灿烂微笑,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这辈子再也不会松开了。 无价之宝已经找到! 【终】 黑暗之水01 “恐怖大王”是《南方人物周刊》给我加的冕,后来《时代信报》也在报道中称我“恐怖大亨”。无论怎么称,我只是一个草莽之中的草头王,有落草为寇的意思,所以我的博客叫“恐怖大王”,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大家不要当真,我没有那种和谁争第一的野心,“恐怖大王”只是自娱自乐一把,博人一笑而已。现在中国的恐怖小说不过如此,等到以后是否会真出个什么大王,谁也说不准,我们都等着。恐怖小说的写作和任何小说的写作一样,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独特发现,在挫败中走向成熟,而不是谁告诉你怎么写,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你怎么写,在中国,还没有人有资格当恐怖小说写作的“教父”,也不需要这样的“教父”,永远不需要。 李西闽 Ⅰ 冰冷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房间四周的墙壁上仿佛出现了许多洞洞,水从那些洞洞中流出,汩汩地注入房间里。水声yīn森恐怖,黑暗的房间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宋紫的皮肤发紧,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蜷缩在床上,睁大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她感觉到水正在房间里漫起,很快就要将她淹没。宋紫想到过给李天华打个电话,可她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拿手机,手机其实就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水声越来越大,渐渐地咆哮起来。 宋紫牙关打战,在这个温暖的春夜里感觉到寒冬的来临。 这是散发出腐烂味儿的大水,宋紫无法逃避,只要她走到哪里,恐怖之水就会跟到哪里。宋紫的心脏紧紧地收缩,似乎一扩张要四分五裂。她终于颤抖地伸出了手,朝床头柜上面摸去。她必须给李天华打个电话,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她诉说。 宋紫抓住了手机,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她多么希望李天华在自己的身边,抱着她,给她度过黑夜的力量,可是李天华不在,他现在在干什么,宋紫根本就不得而知。这些日子来,宋紫感觉到李天华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总是在故意地躲避她,似乎一转眼,就会彻底地失去他。这个年头,一切是那么的不可靠! 什么爱情,什么海誓山盟,顷刻都会崩塌。 宋紫想,人心真的是海底的针呀,那么的捉摸不透。她心中对李天华的忧患与日俱增,她总想找他好好谈一次,可是现在要找到他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一切都在改变。 尽管如此,宋紫还是打开手机,拨了李天华的电话。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心情复杂地等待李天华浑厚的声音。电话通了,宋紫大声喊道:“天华”电话里没有人回答她,对方沉默。此时,房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咆哮,令人窒息。宋紫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她又大声喊道:“天华,你怎么不说话”电话里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电话的另一端一片死寂。李天华为什么不说话?宋紫身上越来越冷,仿佛黑暗中有人用冰冷的手在抚摸她的脊背。不一会,电话里突然传出了水的声音,刚开始是汩汩之声,渐渐地变成了咆哮! 宋紫扔掉了手机,手机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奇怪,好像是落在水里一样。 水漫上了床,浸到了她光洁的肤肌。 宋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 Ⅱ 阳光灿烂,异常的眩目。宋紫的眼睛疼痛,不知道是阳光刺的,还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她走进办公室时,同事沈美丽朝她笑了笑:“宋紫,今天迟到了哟,刚才缺总找你呢,你快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否则”宋紫没好气地说:“否则怎么样?他能把我吃了?哼!昨天晚上要不是加班,我今天能晚来吗!”沈美丽笑了笑说:“宋紫,快去吧,别嘴硬了,他也许找你有什么事呢?”宋紫从沈美丽的眼中发现了某种暧昧。在这个广告公司里,沈美丽是宋紫最要好的朋友,宋紫没再说什么,就去了缺总的办公室。 其实,缺总并不姓缺,而是姓张。因为他平常做事情喜欢突发奇想,对手下要求比较苛刻,宋紫和沈美丽私下里就叫他“缺根筋”,久而久之,她们就称他为“缺总。”宋紫无精打采地站在缺总的老板桌前,目光越过缺总硕大的脑袋,落到他身后玻璃窗外阳光灿烂的天空之中。缺总盯着她说:“宋紫,白斋饮料的那个文案做好没有?”宋紫没有回答他,她的目光迷离。缺总提高了声音:“宋紫,我问你,白斋饮料的那个文案做好没有?”宋紫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像缺总根本就不存在。缺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宋紫,你是不是聋了!我问你,白斋饮料的那个文案做好了没有!”宋紫浑身一激灵,思想回到了现实之中,她讷讷地说:“你说什么?”缺总愤怒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你魔症了呀!我问你,白斋饮料的那个文案做好了没有?”宋紫轻声地说:“哦,做好了,我去拿来给你看!”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缺总的办公室。缺总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若有所思。 中午,宋紫和沈美丽到公司楼外面的一个沙县小吃店吃东西。她们点了两笼蒸饺和两份炖盅,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宋紫脸色苍白,满腹心事的样子。沈美丽说:“宋紫,你怎么啦,心情不好?是不是上午挨缺总的训了?”宋紫说:“和缺根筋没有关系。”沈美丽说:“那是怎么了?”宋紫说:“唉,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两天不舒服。”沈美丽说:“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宋紫说:“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就头痛。”沈美丽说:“说吧,说出来舒服些。”宋紫说:“我这两天总是做噩梦。”沈美丽说:“做什么噩梦?”宋紫说:“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还是不说了,想起来就害怕。”沈美丽说:“是工作太紧张了吧,我最近也是睡不好,缺根筋老把我们当牛当马的!还是要注意自己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弦绷得太紧了会断的。”宋紫点了点头,可她心里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和工作无关,为什么会这样她却一无所知。 她想起了几天前的一件事情。 那天下班后,男朋友李天华约她一起去游泳馆游泳,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就一起去了。刚开始并没有什么预兆,她也从来没有怕过水,游泳这事,其实还是她先挑起来的。因为李天华长得太胖了,宋紫听说游泳可以减肥,就唆使他去游泳,李天华不敢不从,就听了她的话,没有想到,李天华因此就迷上了游泳,每天下班都要到游泳馆游上一小时。宋紫工作忙,经常加班,只能偶尔陪他去游泳,李天华却每天都要去游,雷打不动。 宋紫那天下水后,游了一会就感觉到不对劲。她的心骤然抽紧,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足无措。宋紫想从游泳池里爬上岸,可她的双脚僵硬,仿佛有一双手拖住了她,她沉了下去。宋紫双手扑腾挣扎着,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浮出水面。她在水里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水一片漆黑,犹如墨汁。宋紫吓坏了,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她在挣扎中大口地喝着水,水的味道又苦又涩,还有一种腐烂的味道。 如果不是李天华及时把她从游泳池里救起来,她或者会淹死在那里。她被李天华弄上岸后,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然后就大口地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黄色的汁液。她的目光偶尔从游泳池的水面上掠过,游泳池顿时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海,仿佛有一个巨兽,在奋力地搅动着游泳池,搅得天翻地覆。宋紫恐惧极了,快速地离开了游泳馆。走出游泳馆后,宋紫还是觉得特别恶心,可她的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李天华关切地问她:“紫,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宋紫脸色苍白,紧张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从那以后,宋紫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她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陷入了恐怖的迷雾之中,她心里有了个死结,无法解开。不但晚上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就是阳光灿烂的白天,她走在喧嚣的大街上,内心也会莫名其妙地恐慌,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Ⅲ 这天下班前,缺总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他的眼睛在宋紫丰满的胸部扫描着。宋紫感觉到了缺总不同寻常的目光,他是在用目光剥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光,最后让她一丝不挂。……宋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缺总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令她惊惶的水声,水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沙哑的呐喊。宋紫想逃离这个地方,她的双脚却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直到下班了,大家都走了,宋紫才鬼使神差地跟着缺总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缺总办公室后,宋紫才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走出公司的写字楼,宋紫想要去乘公共汽车回家,缺总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宋紫说:“回家呀!”缺总肥乎乎的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我不是说晚上请你吃饭,你点头答应了呀,怎么现在要回家?”宋紫迷惘地说:“是吗?我答应要和你吃饭了吗?”缺总点了点头:“是的,你是点头答应了的。”宋紫不置可否地说了声:“这样呀”缺总笑了笑说:“走吧,下班后我们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是朋友,随便点!”宋紫就上了他的车。她不知道缺总要带她到哪里去。她刚刚来这个公司上班时,就听说缺总是个好色之徒,因为她长得漂亮,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像一口黏黏的浓痰,使她恶心,但是她也想通了,现在的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呢?只要他不对她有什么实质xìng的侵犯,他想怎么看就让他看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老板也一样的色!她要生存,有时就要忍耐,她从贫困的乡下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也好几年了,也换了几个公司上班,她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做。 缺总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大腿,放在了她的大腿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好像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宋紫明白他这是一种试探,只要她不反抗,他就会往她身上更加隐秘的部位摸去。宋紫的脸发烫了,她把缺总的那只咸猪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拿开,说:“张总,好好开你的车,你这样容易出事的,我的小命不要紧,你可要当心你自己的命呀!”缺总怪异地笑了,他又把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能够和你这样的美女死在一起,也是十分幸福的事情!”宋紫听了他的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宋紫又一次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拿开,生气地说:“张总,你放尊重点!”缺总笑出了声:“宋紫,我是真的喜欢你!”说着,又要把手伸过来。宋紫想,这个猪头是疯了,真他妈的缺根筋,她恶心极了,突然大声说:“停车!”缺总没有理会她,反而把车开得飞快。宋紫抓住了他的手,继续大声说:“你给我停车!停车!”……车停在路边,宋紫打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狂奔而去。 宋紫停住了脚步。 她茫然地看着夜色中匆匆而过的车辆和人流,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自己是一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女人。那些陌生的面孔和古怪的眼神,和她相隔那么遥远。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城市里唯一和她亲近的人,那就是李天华,可此时他在哪里?他总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踪影,现在,他和那些陌生人一样,离她十分遥远。她拿出了手机,拨了他的电话。她听到的是一个女xìng的声音:“你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里把手机关掉?难道是存心为了躲避她?他现在是不是在游泳馆里游泳?她想去游泳馆找他,可她一想到游泳馆里的黑暗之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好狠心的李天华!怎么能这样说消失就消失了,一点感情都不念,她和他毕竟好了一年多了呀!就是那天她在游泳馆里发生可怕事情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十分简单,就是因为她不经常陪他去游泳。她对他说,如果你是千万富翁,有房子,有车子,她就可以辞职不干,天天陪着他,干什么都可以!可他和她一样,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连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只要一个月不工作,就有可能jiāo不起房租饿肚子,她怎么能够舍弃工作,天天陪他游泳呢。宋紫觉得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他胖就胖吧,又不会死,怎么就要让他去游泳减肥呢?现在好了,就因为这一次吵架,这个男人就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打过电话去他办公室,他办公室的人竟然说他已经辞职了;她也去他的住处找过他,他已经从那个地方搬走了。宋紫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可能呢? 宋紫心里油然而生起绝望的情绪。她苍凉地站立在街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了水声,那让她无处逃遁的水声。恐怖的水声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黑暗的潮水也从四面八方朝她奔涌过来,要将她淹没。宋紫浑身颤抖,她在一个街角蹲了下来,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哽咽起来。潮水声在她的耳边咆哮,这个世界只有潮水的声音,她还闻到了腐烂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潮水声中又出现了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你逃不了的,逃不了的,你过不了今年的,过不了的” 宋紫毛骨悚然。 她恐惧到了极点,眼睛里流下了泪水,泪水是冰冷的。 这时,有个人靠近了她,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人。这是个头发蓬乱,满脸脏污的人,穿着破烂的衣服,看不出是男是女,她只是感觉这是个乞丐。宋紫霍地站起来,往街的另外一边奔跑而去。那个人在她身后发出一阵冷笑。 这个世界就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她脆弱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宋紫已经失去了安全感! 黑暗之水02 Ⅳ 宋紫走进了那个叫“红龙”的酒吧。她的胃空空的,可她什么也不想吃,就是突然想喝酒。她企图用酒精麻醉自己恐惧的心灵。她坐在红龙酒吧里,要了一杯伏特加,两口就喝光了。这应该是男人喝的酒,她没有想那么多了,她只是认为只有这种酒才能让自己快速迷醉。她喝完一杯又一杯……最后,她趴在了桌子上,醉了。 朦胧中,宋紫被水包裹。 她的头浮在水面上,茫然四顾。此时,她听不到声音,四周一片死寂。 平静的水,没错,这是平静的水,一点波澜也不现。水还十分的温暖。这是哪里?宋紫想,这是她需要的水,平静而又温暖,像母亲的怀抱。她是不是躲过了那恐怖而又黑暗的水呢?这样温暖而平静的水,勾起了畅游的yù望。水面上没有任何人,她喜欢这样安静地游泳,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其实,孤独也有温暖的时候,不需要恋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的虚情假意……宋紫扑向了水面。 这是个诱惑。 人如果永远那么淡定,不受任何物质和情感的诱惑,他一定会活得很快乐,很坦然。可宋紫还是被诱惑了,被平静温暖的水诱惑了。她扑向水面后,噩梦中的那一幕突然出现了。 那水渐渐地变黑,不是像起初那样清澈见底,还可以照出她秀丽的脸容了。 平静的水面突然起了波涛。墨汁般的水在奔涌。宋紫的心突然抽紧,双脚僵硬,不管她的双手怎么扑腾,身体一直往水底沉下去。黑暗的水变得深不可测。在她的头沉落水中的一刹那,她突然看到水面的另一边,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手中举着一把尖刀朝她扑过来,那个分不清男女的人嘴巴里还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宋紫在黑暗的水中沉落,灭顶之灾降临。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大口地喝着水,那人扑过来,在黑暗的水中找到了她,用尖刀不停地刺着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某根红丝带被尖刀刺过来时割断了,她听到了红丝带的尖叫,那也是她内心绝望地尖叫…… 宋紫醒过来,已经在医院里了。她闻到了来苏水和酒精混合的气味,她呼吸出来的气息还有浓浓伏特加酒的味道。有人说:“她醒了,没事了!”说这话的人是站在病床边上的医生,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宋紫迷惘地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医生说:“我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半夜跑到游泳馆去,要不是这位师傅救了你,你已经没命了。”宋紫不解:“我怎么会到游泳馆去?”医生说:“你是喝多了吧!”站在医生旁边的中年男子粗声粗气地说:“你把我吓坏了。我正准备去把游泳池的水放干,清洗游泳池。我就听到游泳池里有声音,我想见鬼了,这深更半夜的,游泳池里怎么会有人,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游泳馆的门早就关上了。……我把你捞起来,作了简单的处理,发现你还昏迷不醒,就把你送医院里来了。” 宋紫喃喃地说:“我怎么会到游泳馆去呢?”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段时间成了她人生的一段空白。 中年男子突然yīn恻恻地说:“几年前,游泳馆的游泳池里淹死过一个女人,也是在深夜,我同样准备清洗游泳池,我一走到游泳池旁边,就看到她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入游泳馆的,怎么会在游泳池里淹死,游泳池里最深的水也没有超过一米六,那个死去的女人有一米七高,她找死也不找别的地方,为什么要到游泳馆来呢……” 听了中年男子的话,宋紫毛骨悚然。 Ⅴ 宋紫这天没有上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早从医院里回到家里后,她就坐在沙发上胆战心惊,她用耳塞把耳朵塞了起来,这样或者可以抗拒突然出现的水声。如果不听到水声,她就不会陷入恐惧之中。把耳朵塞起来后,宋紫稍微平静了些,可是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恐惧。 宋紫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也不相信几年前死在游泳馆里的那个女人的鬼魂会迷上自己,可近来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个在噩梦中拿着尖刀追杀她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女鬼吗?如果真的是她,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潜伏在她的房间里了,随时都可以制造出水声来迷惑她? 宋紫突然尖叫起来:“啊” 她用自己的尖叫来对抗内心的恐惧。 这时,门铃响了。因为她的耳朵里塞着耳塞,也因为她不停地尖叫,她根本就没有听到门铃的响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紫的房间门口又响起了门铃的声音,这时宋紫靠在沙发上昏昏地睡过去了,她没有听到门铃的声音。门外就响起了人的说话声和撬锁的声音。又过了一会,门开了,进来了两个警察和一个老女人。他们看到宋紫靠在沙发上沉睡。其中的一个警察对老女人说:“胡阿婆,你不是说有人入室抢劫吗?这哪里像是抢劫杀人的现场呀?”胡阿婆用迷惑的目光看了看沉睡不醒的宋紫,又看了看警察说:“张警官,你看看,她是不是死了?”张警官脸色严峻地对另外一个警察说:“小洪,你去看看”小胡走到宋紫的面前,伸出食指,放在了宋紫的鼻子底下,然后对张警官说:“她是活着的。”胡阿婆纳闷地说:“我分明听到她的呼救声的呀,怎么会这样呢?”小洪笑了笑说:“胡阿婆,你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呀!”胡阿婆说:“最近不是老有入室抢劫的事情发生嘛,我听到她的叫喊,就按门铃,没有人来开门,我就吓得浑身大哆嗦,这才报警了嘛,你们可不要怪我”张警官说:“胡阿婆,我们没有怪你,你这样做是对的,警惕xìng高呀,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高的警惕xìng,世界就会太平许多。” 就在这时,宋紫突然大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宋紫大汗淋淋地醒过来,脸色苍白,她看着眼前的警察和胡阿婆,呆呆地说:“你们怎么进来的?我犯了什么法吗?” 张警官说:“对不起,胡阿婆以为有人入屋抢劫,按你门铃你又不开门,于是她就报了警。” 宋紫说:“哦” 张警官关切地说:“宋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十分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们送你上医院?” 胡阿婆也说:“哎哟,你的脸色纸一样白呀,要是有病就赶紧上医院治疗,有病可不能拖的呀,拖到最后,小病也变成大病了!前楼的林先生就是那样的,刚开始只是胃溃疡,他总说没事,也不去治疗,后来厉害了,把胃都切掉了半个,切掉半个胃他还是不以为然,后来不就得了癌症,不到五十岁就死了,好可惜哟,他还是个写书的作家呢!” 宋紫说:“谢谢你们,我没有病!真的,我没有病!我这是太累了,加班加的。” 胡阿婆说:“走吧走吧,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眼睛里只有工作,唉!” 警察和胡阿婆走后,宋紫无可奈何。 沈美丽打来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天缺根筋发火了,说她不去上班也不请假,让沈美丽打电话给她,让她马上去公司。宋紫告诉沈美丽,让他发火去吧,她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他有种开除她好了!沈美丽觉得她不对劲,就对她说,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沈美丽下班后来看她。 宋紫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冒着火。她拨通了缺总的电话,轻声地说:“缺总,听说你要我去上班”缺总说:“你叫我什么,缺总?”宋紫又轻声说:“哦,对不起,我叫错了,你不是缺根筋的缺总,你是张总!”缺总说:“宋紫,你今天怎么yīn阳怪气的,我听上去怎么那么不舒服呀!”宋紫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让别人不舒服,别人也会让你不舒服!”缺总也提高了声音:“宋紫,你怎么这样说话,太不像话了!”宋紫朝电话里喊道:“我今天就这样和你说话,去你的!你爱咋的就咋的”说完,宋紫就把电话挂了,出了一口恶气后,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Ⅵ 沈美丽的到来,对宋紫而言是一种安慰。宋紫又是倒茶又是削苹果的。沈美丽笑着说:“宋紫呀,你和我客气什么呀!一会我请你出去吃饭!”宋紫也笑着说:“好呀,今天准备请我吃什么好吃的呢?”沈美丽说:“看在你今天痛骂缺根筋的分上,你随便挑,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吃什么!”宋紫说:“你说话算数?”沈美丽说:“当然!”宋紫说:“那就请我吃阿一鲍鱼吧!”沈美丽说:“没有问题,阿一鲍鱼就阿一鲍鱼!”宋紫笑了笑说:“算了,美丽,我和你开玩笑的,我这个乡下胃享受不了那么高级的东西,晚上请我吃顿小肥羊,我就心满意足了!” 黑暗之水03 沈美丽的话锋突然一转:“宋紫,你和李天华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呀?”宋紫的脸顿时暗淡下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结婚的事情还远着呢?”沈美丽说:“宋紫,你当我是你的好姐妹吗?”宋紫惨淡一笑:“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姐妹。”沈美丽说:“既然如此,你就和我这个姐姐说句实话,你和李天华是不是发生情感危机了?”宋紫无语。沈美丽接着说:“我看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就知道你有事情,我问你也不愿意说,我就猜到你们发生了什么问题。另外,我今天还看到李天华了。”宋紫急忙说:“你在哪里看到他了?”沈美丽说:“在游泳馆门口碰到他的,他还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告诉你呀,你不要生气,他还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很亲热的样子,那个女人长得不好看,像个猪头。”宋紫又一次无语了。沈美丽说:“宋紫呀,你们到底怎么了?如果是他负心,你也不要生气,凭你的长相和才气,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让他去好了。”宋紫突然对沈美丽说:“美丽,你回家去吧,饭我不想吃了!”沈美丽说:“吃,怎么不吃!”宋紫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你是一个短命鬼,你活不过十岁的” 那yīn恻恻声音在宋紫的耳畔响起,这是谁在说?宋紫在这个傍晚走向游泳馆时,耳畔响起了这句话。这句话那么的恶dú和yīn冷。宋紫内心反抗着这句话。她来到了游泳馆的门口,她突然害怕水声突然响起,害怕自己陷入黑暗的水中不能自拔。可她必须看到李天华到底和谁在一起。宋紫没有走进游泳馆,而是躲在了游泳馆大门外的一个街角,注视着游泳馆门口,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现实的发生。 宋紫在等待的过程中,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蓬头垢面的持刀人,他的刀一次一次地扎向自己的身体,她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尖叫。她恐惧极了,这个在梦中在黑暗之水中要杀她的人到底是谁?宋紫浑身战栗,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李天华,他的身边果然有一个女人,的确长得十分难看的女人。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个女人挽着他的手,他们朝游泳馆里走去。宋紫惊呆了,昨天晚上沈美丽告诉她这件事时,虽然十分震惊,可内心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的,李天华哪天还会回来找她。现在,一切幻想都破灭了。 宋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在他们进入游泳馆之前截住了他们。宋紫颤抖地指着那个女人问李天华:“她是谁!”宋紫的出现让李天华怔住了,那个女人自豪地拉紧了李天华的手,仰着脸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宋紫对她说:“我没有问你,闭上你的臭嘴!”接着,宋紫质问李天华:“你说,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李天华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宋紫咬着牙说:“你不回答我,那么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了!”那个女人又说:“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难道会有假吗,李天华,你告诉她,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大声地告诉她呀!你告诉她,你不但喜欢我,还喜欢我们家的房子车子和票子!说呀!你要不说,我马上就离开你,在你身后排队的男人多去了!哼!”宋紫气得浑身发抖。李天华终于对宋紫说:“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但喜欢她,还喜欢她们家的房子车子和票子!这些都是你不能给我的!”宋紫的心被锋利的刀无情地割着,鲜血淋漓。宋紫冷冷地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李天华说:“半个多月了。”宋紫又冷冷地问:“你们在哪里认识的?”李天华说:“就在这个游泳馆里。”宋紫的泪水流了出来,扭头狂奔而去。 宋紫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人在追赶自己,可她回头,又看不到那个人,这个追赶自己的人是谁? 呼啸的风从她的耳边刮过,风声中仿佛有人在说:“你无法逃脱” 宋紫陷入了一个冰窟,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Ⅶ 那个蓬头垢面的人从水里爬出来,朝草地上的宋紫爬过来,他身上湿漉漉的,爬过的地方留下墨汁般的黑水,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刀,面目狰狞地怪叫着。宋紫发现了他,站起来拼命地跑着,那人也站起来,疯狂地追赶着她。宋紫看到了一条河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眼看那人就要追上来了,宋紫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河里,往下游游去。那人也跳进了河里,朝她追过来。那人游得很快,不一会就追上了她。她们在水中扭打在一起,那人手中的刀朝宋紫一下一下地刺过来,劈过来,宋紫无处躲藏……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如此恐怖的号叫。 宋紫脸色苍白,显得憔悴和不安。这是又一个傍晚,她在游泳馆门口的一个街角,等待着李天华的到来。她的内心一片黑暗。她的整个身心被黑暗之水包裹着。滋养万物的水此时充满了邪恶,散发出腐烂的臭味。李天华终于出现了,他和那个丑女有说有笑地朝游泳馆的大门走去。 宋紫的眼睛里仿佛也流出了黑暗的水,污血般黑暗的水。她的嘴巴里发出了母狼般的嚎叫,她朝李天华冲了过去,她将要临近李天华的时候,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扑到了李天华后背,那把尖刀捅向了李天华的腰部,李天华痛苦地回过头,看到了宋紫扭曲的脸,他咬着牙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没有错,我追求有钱人的生活没有错,我不想一辈子都受穷,不想一辈子都因为没有钱”宋紫号叫道:“为了钱你就可以伤害我?你错了,错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宋紫拼命地把刀捅进他的腰里,拔出来又捅进去,一刀,两刀,三刀……这个世界寂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李天华的扑倒在地上,那个丑女张大嘴巴,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黑色的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将宋紫淹没。宋紫手中的尖刀落在了地上,也被黑色的水吞没,宋紫大口地呼吸着,她呼进去的是充满着腐烂的血腥味的黑色之水,浓稠的黑色之水令她窒息…… Ⅷ 沈美丽没有想到宋紫会把李天华杀了,多大的事呀,犯得着杀人吗?沈美丽在为宋紫惋惜的同时,心里不得其解。宋紫的杀人事件在公司里蒙上了一层无法抹去的yīn影。特别是缺总,他有些后怕,如果那刀捅在他身上,那会怎么样?缺总无论怎么样,还是给宋紫请了个辩护律师。他们都知道宋紫杀了人一定是要定罪的,看能不能够通过律师减轻点罪行而已。 律师叫杜万,据说在这个城市律师圈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杜万长得很矮,但是目光炯炯有神,嘴巴能言善辩。他找过沈美丽,从沈美丽口里掏出了很多东西,比如宋紫对爱情忠贞不渝,就是张老板勾引她,她也不为其所动;比如宋紫是个善良的女子,虽说自己赚的钱不多,只要别人有难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杜万也到看守所去找过宋紫,宋紫目光痴呆,偶尔露出一丝惊恐的色泽。杜万对她问了好多问题,她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开庭那天,杜万正在口若悬河地为宋紫辩护时,宋紫在经历着又一场精神上的折磨。杜万和法官以及公诉人他们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见。她站在被告席上,就像是站在一片水中央。水开始是平静的,透明的,温暖的,还有种清甜的味道。渐渐地,水声响了起来,随着水声越来越大,变得咆哮,宋紫的眼睛里变幻着色彩。那种色彩的过渡其实就是由平静的心情向恶劣心情的过渡,黑色的水漫了上来,淹没了宋紫,那个蓬头垢面的人也在黑色的水中,割断了她身上的红丝带,还用尖刀往她身上猛捅…… 所有参加庭审的人都停止了说话,法庭上顿时鸦雀无声。 他们看到这样一个情景:宋紫双脚紧紧地并拢,一动不动,而她的双手挣扎着,像是在水中不停地划动,她紧闭着眼睛,口里叫着:“不,不不要杀我,我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你,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突然,宋紫牙关紧闭,口吐白沫,直直地倒了下去……杜万的眼中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经过鉴定,宋紫被精神病医生诊断为间歇xìng神经分裂症,而在她杀人时,正是犯病的时候。 宋紫无罪释放。 回到家,宋紫坐在床前,她拿起了床头柜上面那个小相框,里面镶着她和李天华的合影。宋紫的眸子里噙着泪水。她用颤抖的手指摸着李天华的脸,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把相框倒扣在床头柜上,心在淌血。 宋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崭新的红丝带系在了腰间,她喃喃地说:“你杀不死我的,你就是割断了我的红丝带,我也不会死的,因为我在我这个本命年里准备了很多的红丝带!” 宋紫说,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突然,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她又喃喃地说了声:“nǎinǎi” 她又听见了水声,那是她记忆中的水声。那个蓬头垢面的人是她nǎinǎi,她把她的头压在水里,企图憋死她,nǎinǎi邪恶地说:“你这个害人精,克死了你父亲,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应该死掉的,你一生下来就是一个诅咒,你不能活过十岁的!你要死” 宋紫喃喃地说:“nǎinǎi,你不要杀我,你杀不死我的,我早就活过十岁了,nǎinǎi,你为什么一直要追着我不放呢,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不是,他是出门做工时被车撞死的,不是我害死的” 水声咆哮起来。 宋紫听了nǎinǎi的诅咒:“害人精,你不要以为在你本命年在腰间缠上红丝带你就不会死掉,我会割断它的,你很快就会死的,害人精!”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了她的房间,宋紫看到蓬头垢面的nǎinǎi手中拿着一把尖刀朝她慢慢地走过来,她身上散发出腐烂的怪味,宋紫记起了,nǎinǎi死时她身上散发出的尸臭。宋紫目光迷离,惊恐地说:“nǎinǎi,你不要过来,你没有办法让我死的,我早已经过了十岁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你杀不了我的,谁也杀不了我的,啊” 【终】 无处藏身01 经过一个月的痛苦煎熬,田仲斌和郑馨终于下定决心,杀了梁亚茹。他们已经过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梁亚茹是田仲斌的妻子,也是本市电视台《新闻三十分》的当家主持。屏幕上的她端庄典雅,笑容迷人,只有田仲斌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程式化的表演。真实的梁亚茹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她的理想生活是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包括已经成为名律师的田仲斌。仗着当市长的父亲以及在纪检部门工作的母亲,梁亚茹变得越来越蛮横暴戾,不可一世。在家里指手画脚,对田仲斌呼来喝去,完全不念及夫妻情分。在此之前,田仲斌放眼大局只好忍辱负重,因为只有借助岳父大人的关系网,自己才能在事业上左右逢源。不管遇到什么案子,只要有梁建勋这个靠山在,司法部门的头头脑脑多少会买他些面子,这好比是“闲时种下一粒子,他日树下好乘凉”的古朴jiāo际理论,谁都要为自己未知的以后积累一些必要的资源。而田仲斌正是仰仗着这些,使自己终于成为一颗亮丽的律界新星。 随着田仲斌事业的蒸蒸日上,梁亚茹的变态和刁钻愈加不可理喻,简直是在变着法地折腾田仲斌。一天晚上,为了让田仲斌向自己表示忠心,梁亚茹甚至逼着他喝了自己的洗脚水。 婚姻中的田仲斌就像被卖到妓院的婊子,毫无尊严和人格可言。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 直到遇见郑馨,她的温柔可人和善良体贴让原本已经对女人感到排斥的田仲斌获得了重生。犹如一个在水中挣扎了许久的可怜虫,终于摸到了一块木板,他决定借助这块来之不易的木板划向新生活的彼岸。 可是田仲斌不能离婚,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婚姻中得来的,一旦他和梁亚茹的婚姻关系解除了,他必然又会回到十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境地,甚至会比那时候更惨梁亚茹那个高高在上的亲爹绝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对自己女儿始乱终弃的浑蛋。那将是令田仲斌生不如死的日子。 既然是这样,田仲斌只好让梁亚茹消失了。 二十八天后是田仲斌和梁亚茹的结婚七年纪念日,田仲斌打算在这一天动手。结婚纪念日,多好的日子,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在那天,七年之痒将变成七年之杀。 在去宾馆的路上,田仲斌对郑馨说了这个想法,郑馨只是看着窗外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许。 他们像是一对苦苦寻找出路的苦命鸳鸯,猛然看到了曙光,激情澎湃地在宾馆房间里的双人床上高歌猛进了许久。 那天晚上他们分别后,田仲斌遇到了另一个女人。他有个习惯,不管是兴奋还是消沉,都爱到酒吧里待上很久。最常去的那个酒吧叫“qiāng与玫瑰”,一个冷酷又浪漫的名字。 他当时很亢奋,因为他要杀人了,而且杀的是与自己同床共枕七年之久的妻子。现在他需要足够的酒精充分激活自己的脑部神经,以理清自己的思路。由于职业的原因,他与许多司法工作人员打jiāo道,有的还成了哥们。这些哥们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其实许多嫌疑犯都是高智商犯罪,他们都会在事前作缜密的安排,甚至要经过数次演练,但是当计划真正实施时或因为大意或由于紧张,总是离理想中的手法差那么一点。只是这一点便可以让他们人头搬家。真正能将犯罪做到天衣无缝的天才,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而现实中并不乏这样的例子。 田仲斌作着各种想象,在脑海里有两块巨大的电影幕布正播放着截然不同的剧情:一块幕布上田仲斌正用各种手法将梁亚茹杀死,惊叫连连,鲜血澎湃;另一个是他与郑馨在一起,耳鬓厮磨,百般温存。不管哪种剧情都让他沉迷陶醉。 他并不知道,这时正有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一个身材曼妙、一步三摇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好像来了很久,已经喝醉了,脚下那双纤细的高跟鞋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似乎快要支撑不住重心不稳的身体。 毫无悬念,她在离田仲斌不足一米的地方摔倒了。 此时田仲斌刚刚喝完一杯啤酒,大脑里的思路还未完全展开,反应仍然很迅速。在这个女人倒下的瞬间,他便理直气壮地弯下腰把对方扶了起来。 他们靠得很近。如果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会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做情侣。 但那扇门依然紧闭,没任何人进来,除了刚才那双默默注视着田仲斌的眼睛眨了几下,一切都没有变化。那双眼睛此时悄悄地眯成了一道缝,看上去的确像一只狼在笑。 田仲斌把女人扶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待离开,女人却抓住了他的衣角,边笑边说,你得送我回家,必须送我回家。 田仲斌弯下腰看着她说,小姐,我们不认识,你住哪儿啊? 女人一笑生百媚,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说,先生,今天我心情好,喝的得稍多些,见笑了。不过,如果您有时间,我真的希望您能送我回家。 田仲斌看了看表说,好吧,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不想在这几天横生枝节,引起梁亚茹的不满。否则,在她“意外”死后,这些都极有可能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女人歪头坏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么着急干什么,刚才我一个人坐了很久,也没人陪我说说话。现在时间还早呢,坐下聊会儿吧,你不也是一个人来的吗,我都注意你老半天了。今天我心情很好,你必须配合,你要敢扔下我不管,我就大叫抓流氓。 田仲斌知道自己是被缠上了,无奈地坐在她旁边说,好吧,只聊十分钟。 女人眉开眼笑地向田仲斌伸出手,说,认识你很高兴,我叫胡莉莉。 如果他知道这所谓的十分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他绝不会将生命中的这十分钟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人生最致命的地方是它的不可预知xìng,如同看一部精彩的恐怖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郑馨也一步步走向“qiāng与玫瑰”。她步履匆匆,并且神色不宁,像是正奔赴在一条尽头是噩耗的路上。 她来到酒吧门前,悄悄地将门推开,缩身进去然后疾步走到一个花瓶后面。酒吧里灯光昏暗,所有人仿佛都在心怀鬼胎地窃窃私语。她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发现了正和一个xìng感女郎相依而坐的田仲斌。那女人太漂亮了,漂亮得让郑馨的心隐隐作痛。从她所站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女人用一双白嫩的小手半捂着嘴不停地笑,并不时娇嗔着拍打田仲斌的身体。郑馨的眼睛红了,一小时前这个男人还赤luǒ着身子躺在自己身旁。这时的田仲斌背对着她,正说着什么,对身边的女人与自己的触碰不仅没躲闪,反而是一副乐于受用的样子。 郑馨咬着嘴唇,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发现了暗处的郑馨,凑过去说,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郑馨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出酒吧。 此时田仲斌与胡莉莉的聊天已渐入佳境。他发现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风趣、睿智又不失优雅,妙语连珠并时有惊人之语。更重要的是,她十分懂得倾听的艺术。 不得不承认,许多时候倾听比滔滔不绝的倾诉更富有魅力。 那天晚上除了那个不能说的杀人计划,田仲斌几乎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这其中有酒精的作用,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田仲斌太需要倾诉也太想发泄了。太多的话不能向认识的人说,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个陌生女人更适合做倾吐的对象呢。 原本计划十分钟的谈话最终持续了差不多一小时。田仲斌说完最后一个字,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感觉像是从里到外都排了dú,神清气爽,通体安泰。 胡莉莉笑眯眯地看着他。 田仲斌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你住哪儿啊? 胡莉莉说,金泰花园,三区A栋。 田仲斌怔住。 胡莉莉说,怎么了? 田仲斌说,我也住那儿,三区,A栋。 胡莉莉眼睛一亮,这么巧,我是昨天才搬过去的。 田仲斌无所谓地笑笑,说,既是邻居当然同路了,咱们走吧。 一路上两个人在车里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特别是田仲斌,自己二十分钟前兴致勃勃地说了那么多,此时已经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他已经后悔刚才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原来他们并不陌生,而是他妈的狗屁邻居。 停好车,他们进了电梯,田仲斌按了四层,胡莉莉按了三层,电梯门打开,二人互道晚安,各自离去。 田仲斌回到家,梁亚茹正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看手机。听到门响回了一下头,惨白的脸吓了田仲斌一跳,他的心猛地缩了一下,感到厌恶无比。 洗漱完,田仲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感觉这真是奇怪的一天。 一连数天,田仲斌都努力静下心来,思考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梁亚茹做掉。他想让梁亚茹“自杀”,至少要让警察认为梁亚茹是自杀。 可郑馨却接二连三地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那边情意绵绵莺声燕语,非要见他不可。田仲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她,现在是敏感时期,最好不要见面,以免遗患无穷。但最终还是架不住郑馨软磨硬泡,只好乖乖就范。 他并不担心警察会找到自己。他已经为太多的刑事嫌犯辩护过,有的维持了原判,有的从轻发落,还有一些走运的被当庭释放。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怎么才能干净利索地去杀一个人,哪些细节是致命的,而哪些又可以将那帮警察引入歧路,使自己高枕无忧。 田仲斌开始对梁亚茹越来越好了,好得有几次已经感动了梁亚茹,让她对以往的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了悔意,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内疚,对田仲斌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劈头大喝,挥手就打。但田仲斌却把这些当做梁亚茹死前的回光返照。人将死,其言也善,可惜并不能改变什么。如果一个人的心硬了,血就会变冷。 但是事态的确像一条吐着芯的dú蛇在毫无方向地游走,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几天后的早晨,田仲斌起床把自己收拾利索开车去事务所,刚拐上振兴大道,手机便奏出一串“男人当自强”的铃声,提示他有新信息,发自13969441001,一个很陌生的号码:你好,我送你一件礼物好吗? 田仲斌最讨厌这种无孔不入的推销方式,直接删除了。 三分钟后铃声又响起:田先生,别这么冲动嘛,你最好先看看礼物是什么再作决定。 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姓名,田仲斌不得不重视了:你是谁? 对方:我是谁不是关键,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的礼物是不是感兴趣。不过,如果我是你,最好现在回家看看。 田仲斌:我很忙,没空和你玩!你到底是谁? 对方:游戏刚刚开始,你别这么xìng急嘛。不过公平起见,咱们可以达成一项协议,如果你找到我,游戏自动终止。从现在开始,每分钟都对你至关重要,别说我没提醒你,假如礼物落到你妻子手里,你就会像一只丧家犬,一无所有。祝你好运,再见! 田仲斌感觉到自己遇到麻烦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这麻烦从何而来。而且,在他打算对梁亚茹下手之前,就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向自己悄然逼近。 他按短信上提示的号码拨打过去。 对方关机了。 田仲斌骂了一句脏话,踩刹车,掉头向来路驶去。一路上他都在祈祷,刚才收到的短信只是一个浑蛋的恶作剧。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田仲斌回到家打开门便看到地上有一只白色信封,拆开后从里面滑出一个光盘。他打开电脑把光盘放进光驱。光驱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开始读盘了。 光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田仲斌的第一反应是某个敏感的案子出事了。经他主办的辩护或诉讼案中有不少是需要拉关系请客送礼的,甚至有时候还要动用梁亚茹父亲这张王牌来软硬兼施以达到目的。很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被jiān细拿到了直接证据。 田仲斌咽了一口唾沫,打开视频文件。 画面上的场景很清晰,里面的人物更清淅,甚至连压抑着的喘息声都清清楚楚。那是一张双人床,床上躺着一丝不挂的两个人,一个是郑馨,另一个是自己。 几乎在一瞬间,田仲斌体内的血液全都涌上了大脑,在里面汹涌翻滚横冲直撞,令他眩晕。 这段视频的时间很长,足有五小时。近期他与郑馨的几乎每次约会都被拍了下来,对方还特意剪辑了一下,只保留了最色情最yíndàng不堪入目的情节。 田仲斌呆立在电脑前,脑袋嗡嗡作响。 手机铃声响,提示他有新信息:怎么样,刺激吧?你俩的功夫都不错,真让人眼馋。想谈谈吗? 田仲斌飞快地按了重拨键,再次拨打那个号码。但对方好像知道田仲斌会这么做,又关机了。 他只好回了信息: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两分钟后对方回复:我有你想要的,你也有我想要的,咱们可以做笔jiāo易,一口价,两百万。 田仲斌:你这是敲诈,是犯罪! 对方:再说最后一次,这是买卖,你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两百万买断版权,否则我会让你一夜成名。 田仲斌:我不给,你又能怎么样? 对方说:那你去报警吧,看警察能不能抓到我。别忘了,只要给我一小时的时间,你的好事就会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到时候你妻子也会知道,你的同事,你的领导,所有人……而那两百万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我来说,任何损失都没有。 田仲斌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内容,额头不断地渗出冷汗:我同意jiāo易,可是你要得太多,我无法办到。五十万怎么样,我卡上只有这么多了,你如果同意半小时内我就可以把钱给你。 对方:你的权利是买或是不买,而不是讨价还价。一分不能少!否则结果会和我没拿到钱一样。不过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逼你,给你一周时间去筹款,七天后的现在,我必须见到钱! 无处藏身02 田仲斌傻傻地看着手机屏幕,又垂死挣扎地发出一条信息,两百万真的太多了,我的确不可能办到,少一点。我也许能尽快筹到钱,然后你我各取所需马上完成jiāo易,对不对? 很快对方回复:农行,后面是一长串阿拉伯字母,显然是个银行账号。 那个浑蛋没给田仲斌丝毫回旋的余地。 田仲斌死死地攥着手机,似乎要把它掐死。 他毫无头绪地坐了很长时间,最终又将目光落在电脑显示器上。又一次点开那个视频,从拍摄角度来看,摄像机是放在床头上方某个装饰物的后面。并且,据他回忆这段视频中他与郑馨私会的最近一次时间竟然是昨天。 他冷静下来,多年法律工作培养出的谨慎和缜密的思考习惯又逐渐回归其身。 田仲斌想到了郑馨,这个与自己保持了近三年情人关系的女人。自从两个人有了这种关系后,郑馨便断绝了与其他雄xìng动物的往来,一心一意地对待田仲斌。但是奇怪的是,她从来没要求田仲斌给过自己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空洞无力的承诺。就连每次两个人去酒店开房的费用都是郑馨支付的。本来田仲斌是想解决了梁亚茹再好好补偿这个有情有义的女人。现在看来,他考虑得过于简单了。 为什么那天他说要做掉梁亚茹时,郑馨一言不发? 不说话除了可以理解为默认之外还可以认为是心怀鬼胎。 为什么敲诈者不敢接听电话? 那是因为他的声音对自己来说太熟悉了。 为什么非要两百万,而不是一百万或是三百万? 田仲斌大体算了算自己的房子、存款和车,再加上股票以及债券,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这也有力地说明敲诈者对他太了解了。 田仲斌拿起手机给郑馨打电话,信号声响了数下,直至系统提示无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因为刚才还是敲诈者,现在又要以情人的关系和自己通话。这种身份的急促转换令她一时措手不及。 田仲斌也像一只狼似的眯起眼睛,瞳孔中隐约泛出一点点寒光。也许,事实是这样的:当郑馨得知自己要杀掉梁亚茹从这段屈辱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时,她一方面为自己付出的真心终于得到回报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对谋杀这件事心惊胆战。这种事情不知情倒也罢了,但明知血案一触即发又知情不报,万一事发她就是帮凶,肯定会被株连入狱。郑馨不是个不动脑子的笨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即便自己真的神鬼不知地杀了梁亚茹,让所有人相信梁亚茹是自杀,等到风平浪静后再与郑馨结婚。那时候郑馨既要承受杀人帮凶以及杀人犯妻子的巨大压力,又要担忧自己的余生一个心狠dú辣的男人已经杀了自己的前妻,如果有一天当他需要时又何尝不能再杀一个?郑馨也不甘心就此分手,她会感觉这样对自己太残忍,也太不公平。所以,这个心机险恶、城府极深的女人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拍下她和自己的xìng爱录像,以此要挟自己拿出巨额赎金。这样可以让她既不用再和一个杀人犯同床共枕,同时也算对自己这三年来的青春有了jiāo代。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自己就会一无所有,自然不会再动杀害梁亚茹的念头。没有谋杀,就没有凶手,更不存在什么帮凶,她郑馨自始至终都是绝对安全的。可是自己呢?也绝不会让yín秽视频散播出去。因为这对自己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多完美,多严丝合缝的如意算盘啊。 田仲斌的脸变得灰暗yīn冷。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在体内结冰的声音。 手机响了,是郑馨打来的。田仲斌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色宽屏手机在桌子上打摆似的振个不停。 他没接听。电话那头全是虚情假意和连篇谎话,以及不可告人的yīn谋。 可手机再次响起。郑馨似乎知道田仲斌故意不接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田仲斌不能不接了。在没有十成把握赢得这场赌局之前,他还不能把外表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揭开,这样做除了逼对方狗急跳墙外没有任何好处。 他伸出手按了一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旁。 手机里响起郑馨欣喜的声音,亲爱的,对不起,刚才在开会,手机设成了静音,是不是想我了? 田仲斌说,今天我有时间,想问问你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另外,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郑馨的兴致好像一下子高了许多,没问题,下了班我给你打电话。我这还有事要忙,先不说了。我爱你,再见。 田仲斌笑着说,我也爱你,再见。 放下电话,田仲斌突然觉得自己活像某部荒诞剧中的一个角色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说爱你,真他妈的可笑! 他决定好好地演下去,无论如何,七天之内这出戏必须谢幕。 当他再次开车驶出小区的时候,发现胡莉莉正在路边等出租车。她今天穿了一套束身短衣短裙,显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身子略向前倾对着每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招手,动作火辣撩人,惹得路过的男人频频回头,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竟差点撞到电线杆子上。 这时胡莉莉发现了车里的田仲斌,笑着跑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敲敲车窗玻璃,田仲斌只好摇下玻璃探出头说,巧啊。 胡莉莉不答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捎一段,送我去南山北路。 田仲斌心烦意乱,不愿和她废话,送完胡莉莉后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对着桌上的一座玉雕发了一天的呆。 晚上他将晚餐定在海天酒楼二楼一个幽静的角落。郑馨很准时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穿了一条白色纱料连衣裙,露出白皙的脖子,腰部用一根黑色镶钻的带子束起,更显得灵活纤细。裙摆透纱处若隐若现的小腿,还有那略翘的臀部,让田仲斌觉得她今天晚上太迷人了。 两个人像往常那样边吃边聊,彼此的眼睛里都迸出浓浓的爱意。 优雅的音乐,浪漫的背景,精致而丰盛的食物,俊男靓女,灯红酒绿,所有的一切都是令人沉醉的完美表象。 田仲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馨馨,如果……他看了看满脸幸福的郑馨yù言又止地说,那件事我做不了,咱们以后很难在一起生活,你会恨我吗? 郑馨放下酒杯,说,会,我会恨你,恨死你。 田仲斌说,如果事情真的这样,我会给你一笔钱,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 郑馨的脸忽然之间变得很难看,扭头看着窗外,不再说一句话。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而悲痛。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站起身又默默地进了电梯,来到田仲斌事先订好的客房。 门在田仲斌的身后关上,郑馨一转身便把他抱住,将头紧贴在他的胸前。 这注定是一个绝望而疯狂的夜晚。 他们抱在一起,用力地吻着,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但田仲斌的意识是清醒的,汹涌而来的情yù并未让他完全丧失理智。所以,在自己即将倒向双人床的那一刻停住了。他抱着激动不已的郑馨,附在她耳边说,我去冲个澡。 他要给郑馨留下足够的时间去布置机关。田仲斌走进浴池锁好门,调好水流,让刷刷的水声足以被郑馨听到,然后坐在便桶上,低头看着惨白的地面,问自己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万一弄错了怎么办?他还不能相信郑馨真的会背叛自己。可是,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田仲斌多年的职业生涯告诉他,每个人都有着丑陋贪婪和不可示人的一面,只要有足够强的信号便能激活其蜇伏已久的兽xìng。 谁又能肯定郑馨不是这样? 谁能? 一不做二不休!田仲斌明白自己绝不能输,他为郑馨计划杀人,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和她相爱。可如果郑馨临阵退缩继而倒戈相向,那他将面临的除了死路一条还是死路一条。 田仲斌站在水流中胡乱地洗了几把,擦干身体走出洗浴间。郑馨坐在床边,面带绯红地看着他,好像她一直都这么坐着,根本不曾动过。 赤luǒ的田仲斌向她走去,和她相拥着倒下。他们呻吟,他们翻滚,他们在快感的惊涛骇浪中登峰造极。郑馨披头散发惊叫连连,不停地捶打撕咬着他,像一只癫狂的母狮。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ròuyù的味道。 待yù望之潮退去后,二人像从拳击台上下来的选手,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 穿衣服时,田仲斌故意加快了动作,然后拿着房卡打开门对郑馨说,自己先去退房,然后在车里等她。郑馨明显体力不支,正缓慢地穿着衬衣,闻言点了一下头。 田仲斌开着车行驶在一条偏僻的路上。郑馨坐在旁边,不解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田仲斌转脸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去属于咱们的老地方。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片槐树林边的小路上。 他们当年就是在这里认识的,缘于各自的野游的组织者都在同一天选择了同一个地方。那天两队人马相见恨晚,决定合二为一,让原本在这座城市里互为平行线的他们一见倾心。 他们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田仲斌注意到郑馨一直用手握着挎包背带,包里面可能就有她策划已久的秘密,他的心里一阵绞痛。 郑馨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林,开始回忆以前开心的日子。她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目光开始迷离,似乎已经沉醉其中。田仲斌静静地听着,眼睛却盯着郑馨手里那只白底蓝花的挎包。 突然郑馨话锋陡地一转,你为什么不敢杀她,难道她比我还重要吗? 田仲斌说,毕竟夫妻一场,我下不去手。 郑馨逼视着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你是不是已经玩腻我了,想再换个口味? 田仲斌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如果说还有别的原因的话,那就是,我担心自己杀了人,有一天你会背叛我。 郑馨自信地笑笑,放心,我不会。 田仲斌说,为什么? 郑馨说,因为我爱你,并且,如果你杀了她,我好像也算是帮凶。警察会认为是咱们俩合谋干的,所以,我不会出卖你。 “帮凶”两个字刺激了田仲斌敏感的神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她不会承认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在杀人犯、情人、帮凶和两百万之间怎么选择。 田仲斌说,我愿意相信你,也希望你值得信任,给我看看你的包。 郑馨似乎吃了一惊,把挎包背带握得更紧了,这包有什么好看的,里面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别看了。 田仲斌幽幽地看着她说,我要看,如果你要我相信你的话。 郑馨用手死死地护住挎包,身子往后缩,不停地说,包里真没什么,你别发神经,女人的包有什么好看的…… 田仲斌不等她说完,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抢那只女式挎包。 郑馨靠在车门上,张着嘴伸出舌头,强烈的缺氧使她的脸变得血红。但是她仍拼命地保护着自己手中的包,同时抬起两只脚对着田仲斌乱踢乱踹。慌乱中一脚踢在田仲斌的裆处,一阵剧痛袭来,田仲斌哀号一声,捂住下身蹲了下来。 郑馨趁机打开车门拿着包跳出车外,一路狂奔。 田仲斌强撑着起身,迈出车外,艰难地向郑馨追去。 谁能想象这是一对半小时前还在床上甜情蜜意百般恩爱的情侣? 郑馨将挎包捂在胸前惊恐万状地在前面跑,可惜那双高跟鞋害了她,怎么跑都力不从心。 随着痛感的逐渐消失,田仲斌越跑越快。终于,他一把拽住了郑馨的头发。郑馨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反抗,右边的太阳穴就遭到了田仲斌铁拳的重重一击。她像个笨重的沙袋无声倒下,头部重重地撞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此时的田仲斌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男人了。或者说,至少对郑馨这个女人来说,再也不是了。他丧失了全部的理智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将坚硬的拳头一次次地击打在郑馨的脸上,每打一次都会发出一记沉闷急促的“噼啪”声。 这是一次杀戮,事实上,这几乎和谋杀没任何区别。 很快,郑馨就已经面目全非了。这时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出她就是那个风韵十足光彩照人的女子。 郑馨对痛感已经麻木,最后她完全昏了过去。 田仲斌终于打累了,虚脱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过那挎包,拉开拉链。里面塞了许多的纸巾和一些化妆品。他把手伸进去寻找,很快那只手碰到了一块凉凉的物体。 那是一台小型的DV机,田仲斌颤抖着按下电源按钮。 不出他所料,他在手掌中的方寸之间看到大约一小时前自己和郑馨在酒店408房间里发生的苟且之事。 他揪着郑馨的衣领,用劲晃动着。郑馨微微睁开眼睛。 田仲斌把屏幕对着郑馨的脸,趴下身子看着她,小声说,这是什么?你想害我是不是?是不是!嗯? 郑馨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一道缝,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从眼角的伤口渗出来的液体在她的脸上流淌。她的嘴唇张了张又无奈地合上了,无法说出一个字。 田仲斌瞪着眼睛将DV机死死按在郑馨脸上,大吼,你说啊,啊?你他妈倒是说呀! 郑馨已经无力抗拒,躺在那里像个死人一样对田仲斌的暴戾之举逆来顺受。 田仲斌被彻底击怒了。他扬起手里的DV,用力砸向郑馨的脑袋,一下,两下…… 郑馨的呼吸渐无,痛感没有了,意识却猛地清晰起来。一股滚热的液体糊住了她的眼睛,使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她再也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东西了,周围全是漆黑,只有远处的一束光在召唤她。那束光越来越强烈,她在光里看到了自己的爸妈、同学、喜欢她的老师,还有青涩的初恋。他们全都无一例外悲哀地看着她逐渐远去,而后变得虚无缥缈,不可抓摸。 最终,郑馨的面部由青肿扭曲变成了血ròu模糊。 田仲斌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怔怔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问自己,我杀人了?她死了,是我干的?他抬起拿着DV机的手,发现它止不住地抖,DV机上的血顺着机壳流下来,又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无处藏身03 恐惧、战栗、绝望,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仰头对着天空大喊,啊…… 既然木已成舟,就只能顺水行船了。 他从汽车后备厢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工兵铲,那是为了防止车轮陷进山路的水坑里早就预备着的,一次还没用过。 田仲斌拽住郑馨的一只脚,将她拖入了树林深处。 大约两小时后,他才像个幽灵似的走出来。 现在还不能离开,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找到所有有关他丑闻的录像带。如今只有录像带是他的心头大患了,而那个DV机已经被他留在了地狱。 田仲斌把那只挎包里东西全倒在地上,果然有几盘带子。他看着地上的东西,脖子上的喉结神经质地一下下地耸动。 他打开油箱,把领带解下来放进去,浸湿了汽油放在录像带上,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大口扔在了领带上。 瞬间燃起的火苗映红了田仲斌苍白无神的脸。 他不住地对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谁都不会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当田仲斌驾车回到市区的转盘路口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的一点零五分。放好车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再次意外地遇到胡莉莉。胡莉莉仍像上回一样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正扶着电梯门冲着田仲斌咧嘴笑,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田仲斌扶住她说,你怎么又喝多了。 胡莉莉用力甩甩手,无所谓地说,高兴呗……不醉喝什么酒啊…… 田仲斌只好再次把她送回家。 在电梯里胡莉莉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不住地在腮边耳鬓厮磨,还有意无意地用嘴对着田仲斌的耳朵哧哧地笑,搞得田仲斌耳朵痒痒的,心里更是痒痒的。 可是今天不行,他太累了,要尽快回家好好休息。 但是今天注定将是他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田仲斌虽然一夜没怎么合眼,仍显得精神抖擞。对他来说,今天是自己告别过去的日子,噩梦已经终结,一切重新开始。 梁亚茹已经上班去了,餐桌上放着油条、豆浆和几碟中式小菜,旁边还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乖乖吃饭,今天穿的衣服已经给你放在沙发上,中午少喝酒,晚上等你回来吃饭。茹。 田仲斌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梁亚茹会毫无来由地变得这么温情贤惠。 看来,从今天起已经有许多事情开始不一样了。 田仲斌的生活马上要一马平川了,只要能守住那个秘密。 回到办公室,助手已经帮他泡好了一杯碧螺春,桌上放着一张A4纸,工整地记录着今天的日程安排。 手机响了,是电视台新闻部的吴晓,梁亚茹的同事。 吴晓在电话里和他商量了开始策划拍摄田仲斌对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的纪录片。每年田仲斌都要义务为两个出不起律师费的原告无偿提供帮助,借此宣传自己。虽然经常费力不讨好,惹得许多权贵人士不高兴,可好在有梁亚茹的父亲在后面保驾护航,一直以来都挺顺利。 谈妥细节挂了电话,田仲斌拿起茶杯。 手机再次响起,提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田仲斌打开后,看到这样的内容:现在涨价了,我要三百万,时间不变。 他的身体像个遇到火星的汽油桶开始燃烧起来。 不是郑馨! 我杀错了! 可是郑馨手里明明拍了那些视频,不是她还会是谁? 天哪!难道那天晚上在海天酒楼408房间里有两台机器对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 田仲斌气急败坏地回复:你到底是谁?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就变成三百万,我凭什么相信你明天不会再涨价要四百万或是五百万? 对方:因为我现在手上有可以让你丧命的东西,一百万的要价并不高,再加上之前的,一共三百万。 田仲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那么多的钱,你别逼我,逼急了对你绝没好处。 对方:你!杀!人!了! 田仲斌盯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急速坠落,冷汗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朝外面汹涌而出。 他硬着头皮回复:我的确不明白你的意思,三百万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 对方:好吧,我不妨说得再明白点。郑馨,你的地下情人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而你就是凶手。你如果再说看不明白,我只能和警察谈了。 田仲斌绝望地闭上眼睛,刚刚排出的汗水变得冰冷,寒彻透骨。 他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能被几条虚张声势的短信吓得自乱阵脚,必须先稳住对方。对方想要钱,就说明现在还不是最糟的境地,还有转机,还有时间,千万不能放弃,否则前面就是万劫不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尸骨无存。 田仲斌开始用僵硬的手指吃力地编辑着短信:我,我给你三百万,但你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并且,我需要更多的时间,三百万,我七天无论如何都凑不来。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我一次xìng把钱给你。 对方:你算错了,还有六天,我不会多给你一分钟。你最好抓紧时间,到时我要是见不到钱,你会死得很惨。 田仲斌开始发抖:你这是在往死里逼我,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方:再说一次,三百万,六天。除此之外,你还有两条路,一是自首,二是找到我。祝你好运。 田仲斌又拨了那个号码,仍是关机无法接通。 他愤怒地想把手机摔在地上,可是已经高高举起的手最终又无力地垂回来。他必须和对方保持联系,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冲动。 郑馨这个可怜的女人。田仲斌的心里发出一声悲鸣。 晚上回到家,梁亚茹已经做好一桌子菜在等他。田仲斌看到餐桌上还放着一瓶红酒,他开始思索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梁亚茹帮他换了衣服,然后洗了手面对面坐下。 今晚的梁亚茹光彩照人,今晚的梁亚茹善解人意,今晚的梁亚茹很不一样。她分别给两个人各倒了半杯酒,又举起酒杯说,仲斌,这第一杯是我向你赔罪。以前是我不对,任xìng自私,不知道给你空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会到这种相互仇视的地步。你和我一起生活为什么会那么累,那么不堪重负。我总是想知道你爱不爱我,有多爱我,越想知道就越不相信你说的话。后来我一个人冷静了许多天,咨询了心理医生,现在我才知道,那是我自己在逼自己,也是在逼你。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氧气。仲斌,以前种种都是我不好,我错了。 梁亚茹仰头把酒喝下。 田仲斌静静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梁亚茹又给自己倒了酒,再次举起说,仲斌,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也不用觉得奇怪。我知道你以前特恨我,恨我看不起你,恨我那么不给你面子,肆无忌惮地伤害你的自尊,践踏你的人格。那是因为我要报复你对我的冷漠,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让你对我视而不见。我受不了这样。没错,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可是我爱你。喝了这杯酒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看在数年夫妻的情分上。 梁亚茹再次一口喝尽杯中的红酒,眼睛红红的。 田仲斌的眼眶也湿了。很长时间自己都视她为敌人,一个让自己感到自卑而苟活于世的人,早就忘了她也是一个女人。 梁亚茹第三次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哽咽,最后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喝了它,也请你相信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梁亚茹了,或者说之前那个梁亚茹已经死了。 两个人一饮而尽,然后对视着会心地笑了。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命运永远是这样对待每一个人:它关上你面前的一扇门,肯定会为你再打开一扇窗。 田仲斌必须把握住这扇窗户,因为郑馨已经死了。但不幸的是,已经有人知道是他帮着死神把那扇门给关上的。 这太可怕了。他要在梁亚茹发现事实真相之前结束这一切。 第二天田仲斌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子上的手机,遥遥无期地等着对方发来的敲诈短信。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银行账号,对方开户必须要用身份证。也许,这是个线索。虽然对方极有可能用的是假身份,可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试试,万一能查出对方的真实信息呢?田仲斌抄下那个账号,然后联系了在银行工作的朋友,请他查一下账号主人的信息。 朋友说,现在系统正忙,估计要等几个小时。 田仲斌将目光聚焦在摆钟上,那是一座老式红木摆钟,憨头憨脑地站在墙角,“滴答滴答”,不紧不慢老谋深算地走着。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朋友终于打来了电话,田大律师,老实jiāo代,你是不是干啥坏事了? 田仲斌一惊,不知道朋友到底查出了什么,只好说,我干的坏事多了,你管得着吗。别误我正事,到底查出来没有? 朋友说,你真不知道啊,那号的开户人可不就是你嘛。 田仲斌又是一惊,说,你给我传一份过来。 朋友“嘿嘿”一笑,说,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啊。不过算了,谁让咱们是哥们呢,记着啊,不管你干什么,有好事记着分我一半。等着,我这就给你传。 没两分钟,传真机吐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份开户详单,还有田仲斌的身份证复印件。复印件的名字是田仲斌,照片虽然也是田仲斌本人的,但很明显不是原版身份证上的那张。除了照片和住址不准确之外,别的都一模一样。 田仲斌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他再也不敢冒冒失失地调查了,如果再接着查下去,很可能会有更大的意外让他无法收拾。 正当他以为今天对方不会再给他短信时,手机响了。 对方: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田仲斌:知道为什么还问?到时给你钱就行了,别的你不应该知道太多。 对方:请注意你的措辞,钱我可以不要,可是你却不能不要命。再问你一次,她在哪儿? 田仲斌:西郊的树林里,旁边的树上系着紫色裙带。为什么要问这些? 对方:因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不能肯定你真的杀了她,毕竟没亲眼看见,上次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定力太差,竟然承认了。 田仲斌狠狠地按着手机按键:你这个浑蛋,肯定会有报应! 对方:田大律师,不要逞口舌之快,这对你没有任何帮助。还有五天,你的时间不多了,再见。 田仲斌看着手机,领带似乎越来越紧,像一双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大手。 回家的路上他把车开到一家全市顶极女士护肤沙龙,打算办一张金卡送给梁亚茹。现在他们俩已经有了一种久别胜新婚的刺激与恩爱。 没想到在这儿他又见到了胡莉莉。 这个女人似乎无处不在。 当时他填了表格,正等着服务小姐往电脑里输入会员的个人信息。他自己正倚着柜台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见胡莉莉踩着高跟鞋从里面款款走出来,像一只xìng感的小狐狸。田仲斌看着胡莉莉走过来,身体的某个地方躁动不已。 胡莉莉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五分钟后他们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坐回到车里,然后田仲斌将车开到人工湖边。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说一句话。任何事情一旦彼此心知肚明,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田仲斌拉着胡莉莉来到了后排的座位。他们呼出的每口空气都带有浓浓yù望的味道。这股yù望之火灼烧着他们的心智,令他们迷失。 胡莉莉好像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对田仲斌说,我先出去方便一下,你等我。 她刚把车门打开一道缝,田仲斌便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开始激烈地吻她。胡莉莉努力地推,但每推开一次田仲斌便反扑得越凶狠。每一个发了情的男人都会力量倍增勇猛十足。这时候的胡莉莉根本不是田仲斌的对手。 胡莉莉像一块放置在火炉旁的巧克力,渐渐融化。她早已无力挣脱,只能祈求别让田仲斌发现什么。好在现在是夜晚,车内昏暗模糊。而一个兴奋不已全神贯注追逐快感的男人应该没那么敏锐。 如果胡莉莉真的了解田仲斌估计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田仲斌开始用力脱着她的衣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野xìng的气息。 胡莉莉由最初的躲闪变成了极力的配合,甚至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可是,田仲斌突然停住了。 胡莉莉还在情yù的沼泽里,心神处在一个迷离的状态。如果这时有足够的光线让她看清田仲斌的眼神,那么她将终生不忘。 田仲斌的眼睛里闪着鬼火一般的光芒。他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这个半luǒ的神秘女人。 胡莉莉不知道,这时田仲斌的手里握着一个机器,这个机器很小,小到随便掖在任何一个人的腰际都不会有人注意。田仲斌对这东西太了解了,大学毕业后他进报社做了近三年的记者,经常带着这玩意出没在各种扫黑打假的战线上,偷偷拍下一些重要画面和有声视频,配以文字刊发在报纸上或是作为呈堂证物。 这是一台先进的偷拍机,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电源线便至少可以工作四到五小时。而现在这根线正缠绕在胡莉莉的腰际。田仲斌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东西是怎么把自己所有不堪的丑行全都记录在案的。 一座已经复活的火山在他体内蓄势待发。 胡莉莉像被人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周围变得很安静,静得让她有些害怕。 她弓起身子,摸了摸田仲斌的头发说,你怎么了? 田仲斌沉默着,用食指从她的腿部开始游走,经历平原、山峰最后停在她的脖子上,在上面不停抚摸。 这是每个活着的人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胡莉莉以为这个男人喜欢这种另类的刺激,她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享受般地闭上了眼睛。田仲斌俯过身子,伸出去的右手突然狠狠扼住胡莉莉细长白皙的脖子。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了胡莉莉的身上。如此一来胡莉莉就不会抬脚反击,这是郑馨教他的。 想起郑馨,田仲斌愈加愤恨。虽说郑馨也yù图不轨,但罪不至死。全因为这个女人,自己亲手埋葬了一个不要名分偷偷跟随了他三年的女人。个中痛楚,谁又能知? 田仲斌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毫不松懈。 胡莉莉两只手杂乱无章地捶打着田仲斌的前胸。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之前所有的训练和心理素质在顷刻间崩溃,只有求生的本能还在支撑着她稍作反抗。不管一个人生前活得多雄壮有力,当他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都只是一只可笑的蝼蚁。 田仲斌将嘴贴在胡莉莉耳旁,幽幽地说,因为你,我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你我几乎要自毁前程,现在你满意了? 无处藏身04 胡莉莉在黑暗中的脸开始变形,缺氧的痛苦使她的双手像鸡爪一样怪异。在田仲斌掐住她的脖子的时候,胡莉莉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发现了什么。可是她并不认为事态有多严重。这只是她的工作。况且,现在工作已经结束,可是当工作刚开始时她就喜欢上了这个面对美色坐怀不乱的男人。只要他松开手,给她一分钟,不,只要三十秒,她就能把一切事情解释清楚。她会消除田仲斌心中所有的猜疑,所有的误会都会烟消云散。 可田仲斌的手再也没松开过。一个杀人犯的手已经沾上了谋杀的血,他根本不会在乎是否再多一个人的。 胡莉莉最后的眼神是哀求的,可惜田仲斌看不到;胡莉莉不停在心里乞求,但是田仲斌听不到。不仅如此,他的左手也掐住了那只可怜的脖子,然后两只手一起用力,再用力…… 田仲斌越来越镇静了。本来他早该猜到,对自己的作息规律如此了解,可以避开他和梁亚茹往门缝里塞信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他,还能让他放松警惕的人一定离他很近。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人一直住在自己楼下。三百万?白日做梦,明年的今天自己倒可能烧三百万的冥币给你。 田仲斌的胳膊由于持续发力,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黑暗里的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五分钟后,田仲斌吃力地从车里出来,整理好衣裤。四周静得有些发闷,一个人都没有。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凄惨的残月也看着他。 这回他彻底安全了。 半小时后,一个男人背着一具沉重的尸体爬上了东郊的一座荒山。说是荒山,其实只是一个小丘岭。男人爬到山顶用工兵铲挖了一个大坑,挖好后他走到尸体旁,静默似的发了几分钟呆,干巴巴地对着尸体说,这里的风水不错,你就在这里尘归尘土归土吧。他刚想搬动尸体,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铃声是从尸体的裤兜里传出来的。 男人费劲地掏出手机,蓝色屏幕上发出的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田仲斌惨白的满是汗水的脸。他看着那只精致玲珑的女式直板手机在自己掌心里振动,用力皱着眉头。 那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号码下面是来电人姓名:梁姐。 田仲斌不相信似的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慢慢放到耳旁。 电话那头响起梁亚茹标准的普通话,喂,莉莉啊,你在哪呢……喂……莉莉,你说话啊…… 是梁亚茹,田仲斌对她的声音太熟悉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现这个女人在电话那边的面部表情。 他挂了电话,又将手机放回尸体衣兜里,希望当梁亚茹再次打给胡莉莉时,被黄土深埋的胡莉莉能用已经腐烂不堪的手掏出手机用沙哑的声音yīn森森地对梁亚茹说,梁姐,我在下面呢,这里太冷了,只有一个人,你来陪我吧…… 这世上又少了一个活人,地下又多了一个新鬼。 田仲斌整晚都没有回家。他坐在一片翻出来的新土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地上一个活人,地下一具尸体。 他用这个漫长的夜晚捋清了所有事实:其实梁亚茹早就知道自己和郑馨的私情。她以一个知识女xìng特有的智慧暂时先对这件事情隐忍着。然后她偷偷跟踪他,摸清了他和郑馨的活动规律。她甚至已经掌握了自己和郑馨常去的酒店以及常用的房间。接着梁亚茹就事先在房间里放好摄像机,拍下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好手脚威胁自己。而这些她一个人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不了,所以就找了一个帮手胡莉莉。让她没想到的是郑馨这时也打起了自己小算盘,被他发现杀害。梁亚茹发现后手里便又多了一个要挟他的筹码,变本加厉地将两百万加到了三百万。梁亚茹是想用这个办法把他逼上绝路,先让他成为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再以种种理由与他离婚,最后会寄上一份举报信让他锒铛入狱。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 那就是生不得死不能,暗无天日,遥遥无期地苟活于世。 快天亮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出现一条新信息:友情提示,你的时间不多了,珍惜每分钟,把钱准备好。 田仲斌笑了,他在心里回复对方,有点耐心,马上就要结束了。 今天是事务所法律援助公益行动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日子。他必须先回家换一身体面衣服。刚进家门,梁亚茹就从后面抱住他,嗔怪地说,一夜没回家,去哪儿干坏事了? 田仲斌转身把梁亚茹搂在胸前,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将脸贴在上面,柔声说,一个新接的案子,陪当事人去了趟乡下取证,路况不好,车陷住了,瞧我弄得这身泥。 梁亚茹怜爱地摸着他的头发,说,去洗澡再换身衣服。刚才吴晓来电话说,已经有记者到会场了。今天我也会去,你好好表现。 田仲斌笑着眯起眼睛,右手忍不住抚摸着梁亚茹高贵的脖子。 一小时后,田仲斌气宇轩昂地走进会场,全场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坐定后,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主持人宣布记者招待会开始,然后请到场的记者有序地提问。 后面约四十分钟的时间,站起来的记者提出来的问题都像一只轻巧的小手轻轻触碰着正在发作的牛皮癣,无关痛痒地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田仲斌极其老到地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位劈风破浪力挽狂澜的智者。他对法律驾熟就轻,精研覃思;对人情通晓练达,洞察世事;对制度雄深辩析,直言正谏。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忘了这是记者招待会,而更像是美国总统的一次精彩绝lún的就职演说。不断配合田仲斌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潮水般的掌声和不停闪烁的镁光灯。 这是一次堪称完美的走秀。 田仲斌自己都有些陶醉了。 这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开始振动,来信息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个记者稍后提问,然后拿起水杯喝水,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打开短信:你今天真棒。可是领带的颜色和西装不配。另外,我的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田仲斌盯着这几行字,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忘了咽下去,慢慢从嘴角流出。还是旁边的吴晓赶忙拿了一片纸巾给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看见梁亚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第一排就座,正一副夫贵妻荣模样乐呵呵地看着他。梁亚茹的手放在衣兜里,不知道是否拿着一只从未露过面的手机。可这又能说什么,这个yīn险歹dú城府极深的女人完全可以在他刚进场的那时起就编辑好短信,然后在他毫无防备时像扣动扳机shè出子弹一样将短信发送给他。 田仲斌定了定心神,对着大家笑了笑,请刚才那个记者站起来接着提问。 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振动,像一把钝刀在切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刚才的回答,将手机拿到桌子下打开短信:一个杀人犯西装革履地坐在台上畅谈司法廉政和正道沧桑,你不觉得可笑吗?另外,我警告你,不许关机,否则后果你应该明白。 田仲斌的心跳本能地开始加速,他看了看梁亚茹。这女人的手还是放在衣兜里,似乎她已经将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田仲斌的嘴角抖了几下,抬腕看了下时间,对着话筒说,剩下的时间只允许我回答一个问题了,请日报社的记者提问。 坐在旁边的吴晓附身过来,小声说,现在的气氛很好,离预计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不必…… 田仲斌扭头瞪了她一眼。吴晓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留在了肚子里。 一个肥肚秃顶的中年男人站起来略带口吃地开始提问。 记者的提问还没结束,田仲斌的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拿到桌子下面,打开信息:这么急着走干吗,现在你我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米,只要你能找到我,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三百万一笔勾销,我从此消失。 田仲斌注意到梁亚茹的右手拿着一只小红包放在腿上。 也许,包后面就是一部手机。 吴晓用腿碰了碰发呆的田仲斌。田仲斌再次从恍惚中清醒,可是他全然不知刚才那个令人恶心的记者问的是什么问题。 幸好吴晓反应很快,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问题又低声说了一遍。 记者招待会的结尾让人不尽满意,好在许多人都知道田仲斌的来头,均一律鼓掌致敬。这时一个冒冒失失的男人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疾步走上台来,拿起话筒说,田律师是我的偶像,他是我市司法界的脊梁。作为普通百姓中的一员,我钦佩他,敬仰他。田律师,请受我一拜。 男人中规中矩地向田仲斌鞠了一躬。田仲斌忙用手扶起他。顿时,掌声响起,镁光灯闪个不停,快门声此起彼伏。田仲斌知道刚才那一幕将在明天的各大报纸放在重要位置刊出。而这些都是梁亚茹和电视台那些人事先设计好了的,吴晓之前征求了他的意见,他并没反对。 女人天生会演戏,梁亚茹不仅戏演得好,还是一个出色的导演。 第二天是假期,田仲斌提议一起去海上垂钓。梁亚茹欣然同意。 他们带上泳衣和渔具,开车来到码头,租了一只小型机动帆船,由田仲斌开着向深海驶去。 海岸线越来越远,周围越来越安静,海面上的空气有些发闷。 梁亚茹已经换上了一身黄色泳衣,拿着望远镜转动着身子四处眺望,不时大呼小叫地指着让田仲斌看这看那。 船最终停在深海区域。这里没有一只船,附近也没有小岛,只有在水下游来游去觅食的大大小小的鱼。 田仲斌戴着墨镜坐在甲板上,一声不响地看着兴奋不已的梁亚茹。 由于无人应和,梁亚茹发觉了田仲斌的异样,坐在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怎么了? 这话两天前胡莉莉也这么问过他。 田仲斌握住她的手说,我挺好,可能前两天工作紧张,没睡好。 梁亚茹说,都怪我以前没照顾好你。 田仲斌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站起来走到船边,双手扶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说,亚茹,咱们以前浪费了许多时间,不知道要了解对方,更不知道责任,我也有错。 梁亚茹的样子有些感动。 田仲斌继续说,我和你都是高傲、敏感的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优点,现在才知道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咱们都失去了太多。 梁亚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曾经怀疑过你对我不忠,可现在我完全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 田仲斌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现在梁亚茹所说的是一种即兴表演还是真实的感情流露。他期待着梁亚茹能向自己坦白一切,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再给她一次机会的理由。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任何问题都可以摊开来谈,只要这个女人向他敞开心扉,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一笑泯恩仇。 他看着梁亚茹,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终于,他绝望了。一个可以将诡计设计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坦露一切。自己刚才的想法无异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田仲斌向梁亚茹走去。他抱住梁亚茹,无比享受地慢慢闭上眼睛。梁亚茹也被他所感染,吻着这个与自己做了七年夫妻的男人。 田仲斌边吻边拥着她往船边挪去,靠在栏边将声音压低说,亚茹,夫妻一场,你真不该这么害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怪我。说完,他拦腰抱起梁亚茹往海里扔去。 梁亚茹大声惊叫,在身体飞出船外开始坠落的一刹那抓住了船沿。 田仲斌看着不停挣扎的梁亚茹,“咯咯”地笑着。 梁亚茹全身的重量都系于自己细长的胳膊上,只有拼命坚持着,同时声嘶力竭地向田仲斌大叫,仲斌,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求你了,救救我…… 一种痛快淋漓的宣泄的快感像电流一般遍布田仲斌全身。他感到一种快意恩仇的惬意。 还有什么比看到仇人向自己求饶更妙不可言的事情? 他面向天空深深地呼吸着,又突然睁开眼睛,大步走向梁亚茹,俯下身子,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怪怪地说,我已经杀了两个人,都是因为你…… 田仲斌猛然大叫,都是因为你! 无处藏身05 梁亚茹的眼睛流出恐惧的泪水。 田仲斌幽幽地说,我杀人了,你知道吗,现在并不在乎再多你一个,你是最该死的。你再也见不到胡莉莉了,嘿嘿……是你把她拉下水的,不能怪我。 梁亚茹的手臂快要支撑不住了,秀美的指甲在甲板上划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梁亚茹急促地说,仲斌,你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胡莉莉是我请来跟踪你的,我担心你在外面有人,只有这么做才能了解到真相。后来,我花钱让她勾引你,来验证你对我是不是真的忠诚。我知道这很愚蠢,可咱们以前的生活太让我痛苦了。我在家里像个死人一样,你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后来她告诉我,你是个好男人,还将你送她回家的录像给我看,我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仲斌,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拉我上去,我以后好好对你,行吗? 田仲斌把脸迎上去,咆哮道,那郑馨呢?你把她也害死了!你逼我,你往死里逼我,要他妈的三百万,你想害死我! 梁亚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的手正一点点滑向边缘,死亡的yīn影已经将她笼罩。 她心悬一线地看着自己慢慢、慢慢地往下滑,不敢再说一句话。 田仲斌用手摸着她的下巴,轻声说,别怕,现在掉进海里你不会被淹死,而是被吃掉。下面的朋友肚子饿了,你别让它们失望。 梁亚茹终于被迫放弃了。在落下去的一瞬间,她用长长的指甲在那只抚摸她下巴的手臂上划出四道深深的血痕。紧接着几乎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她直直地chā入海中,溅起了几朵并不壮观的浪花。 海面平静得像睡着了一样。田仲斌捂着流血的手臂,等着最精彩的一幕。 四年前这片海域发生过鲨鱼伤人事件,一对情侣像他们一样来这里海钓,女孩被一条成年鲨鱼拽进海里,转眼间便被撕成了碎片。田仲斌知道它们一直在这附近,并且正在赶来的路上。因为之前他趁梁亚茹不注意已经把一瓶装有牛血的瓶子敞着口扔进了海里,就好比将一支掺有hǎi luò yīn的香烟扔在一群正犯dú瘾的人群中。 大约过了十秒钟,梁亚茹忽然从水下浮上来,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手舞足蹈地大叫,仲斌,快救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什么都给你……我真不知道什么三百万……郑馨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把我拉上去,我愿意为你顶罪,告诉警察是我杀了胡莉莉,只要你救我上去,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了…… 梁亚茹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田仲斌。 田仲斌不说话。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犹豫不定,难道真的不是她? 梁亚茹惊叫起来,田仲斌分明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他看到梁亚茹手指着不到十米远的海面,那里正有一个庞大的yīn影向她游过来。 田仲斌成功了。在他的记忆中,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很顺利,包括杀人。让鲨鱼吃了梁亚茹是最好的办法,没有目击者,没有凶器,没有血,更不会有指纹。只会从鲨鱼的齿间掉下几块碎ròu,然后再被更小的鱼类吞到肚子里。最终什么也不会留下。 可是梁亚茹刚才说的是真话吗?如果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她还会不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到yīn间? 田仲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救吗? 救不救? 这时鲨鱼替他作了决定。三条黑影飞快地围着梁亚茹绕了两圈,然后其中一条成年虎皮鲨一口咬住了梁亚茹的腰,像个没有四肢的蛙人用嘴叼着一支铅笔,转身一摆沉入水下。 田仲斌失魂落魄地坐在甲板上,如噩梦初醒般大汗不止。 过了许久,他才吃力地站起来,拿出梁亚茹的包,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海里,呜咽着说,在下面你都用得着,都带上吧。 如果一列疾驰的火车突然出轨,那么除了祈祷和眼睁睁地看着它呼啸着冲向一边的悬崖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田仲斌风驰电掣了四天后终于停下来了。 与他预料的一样,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话,把他当成了在一次意外中痛失爱妻的可怜虫。 他一边处理梁亚茹的后事,一边不安地用时间验证自己是否正确。 那个号码的信息一直都没有出现。 田仲斌无数次地乞盼上苍再给他一次可以平静生活的机会。可是他却忘了,这种机会自己从未多给过别人。他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团糟,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变得更糟。 这个男人像一头负重跋涉了很久的骆驼,再也无法承受任何重量,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他的手机每一次响起,心头就会一颤,心脏急速跳动,可万幸都不是他等的那个号码。对方到底是谁?是郑馨?胡莉莉?还是梁亚茹? 闪闪发亮播放音乐的手机就放在手边,诺基亚的经典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时,田仲斌正坐在电脑前看一部情节紧凑故事曲折场面火暴的美国大片。此时田仲斌已经完全被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情吸引,他太需要放松一下了。手机的光亮影响到了他的视线,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显示有一条新信息。 田仲斌轻车熟路地打开信息:还有两天,把钱准备好。少一分你会后悔一辈子。 有那么几秒钟田仲斌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田仲斌清晰地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背后指着他大声狂笑,手上全是鲜血。 不是郑馨!不是胡莉莉!也不是梁亚茹! 他像一只被阉割的雄狼,雄风不在,斗志全无。 三百万! 田仲斌咬咬牙。 田仲斌完全屈服了。他卖了车、股票、基金,又将自己收藏多年的几件古董托朋友转手卖掉,再加上自己和梁亚茹留下的积蓄。即便如此离三百万还有四十多万的缺口。他又拿房产证在银行贷了款,终于把这笔巨款凑齐了。由于时间紧迫,田仲斌为了这三百万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不到两天时间,他手里就已经握着一张存有三百万的银行卡。 现在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了,用三百万买后半生的平安,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郑馨的关系。现在郑馨已经失踪了,她的那部用来和自己联系的专用手机也已经跟随它的主人深埋于地下。谁能知道一个失踪的女人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了那个贪得无厌又深藏不露的浑蛋。 现在他要做的是用自己奋斗多年的一切堵住这个家伙的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早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六天晚上七点十分,田仲斌在家里胡乱吃着一块发硬干涩的nǎi油面包。 手机响了,一条新信息:明天jiāo钱,大家后会无期。敢耍花样,人头落地! 田仲斌艰难地咽下一口面包,老老实实地回复短信:放心,钱已凑齐,明天jiāo付。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对方:记住,你不是在和我斗,和你斗的是命。你的命是你自己选的,无可逃避。如果你在明天十二点前找到我,我便jiāo出你想要的,jiāo易取消。假如你做不到,那就乖乖按我说的做。你的任何希望和要求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因为作为一个杀人犯,你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祝你好运。 田仲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个方块字,惨然一笑。 像许多将死的人一样,田仲斌也总是有一种大限已到的预感。魔鬼既然瞄上了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他无比怀念以前的生活,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简直是一种奢侈。 可是,他特别想念郑馨。这个女人一直给他关爱和呵护,既是情人,又像一个贴心的妹妹。 田仲斌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当自己把钱给出去后,立刻就有一帮警察找到自己,给自己戴上一副锃亮的手铐。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 田仲斌想去看一眼郑馨,和她说说话。以前自己有什么心事都会说给她听,虽然现在她人不在了,他还是想去埋郑馨的地方看看,陪她一会儿。 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将天空照得有些泛黄。树林里死寂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车已经没了,公jiāo车也早已下班。 田仲斌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市中心走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小树林。他有些急不可耐,也很满足,每走一步都会觉得离郑馨近了一些,心里便平添几分温暖。 田仲斌像一个游dàng的孤魂一般蹒跚着走进了树林,脚步踏在草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四周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他能感觉到郑馨一直在前面等着他。现在他来了。 他抬起头望了望前面,然后停住了。不远处有一团鬼火,在埋葬郑馨的地方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地飘着。 郑馨果然在等他。 田仲斌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终于又有人在乎他了,不管是人是鬼。 他迎着那团火继续无声无息地向前走,然后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凄惨地在一座孤坟前燃烧。那是郑馨的坟,坟是用新土堆成的,没有墓碑。一个男人站在坟前。 那个人背对着田仲斌,双肩不停地耸动。他在抽泣。 田仲斌听见他在说话,他的声音很悲凉。波波,我明天就能为你报仇了。我会让他像被扒光了一样,什么都不留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消失,到底是谁害的你。我要让他血债血偿,波波,我很想你…… 男人说了很久,终于把嘴闭上了。他仿佛觉察到身后有人。可是在这种yīn森恐怖的地方,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 男人刚想长吁一口气,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我找到你了。 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田仲斌。 惨淡的月亮照在他的脸上,是那个在记者招待会上冲上来向田仲斌鞠躬的男人。 两个男人默默地对视着。 田仲斌舔舔嘴唇,又重复一遍,我找到你了。 男人说,你很幸运。 田仲斌说,苍天有眼。 男人摇摇头,说,如果苍天有眼,躺在这里的就不该是郑馨。 田仲斌说,是你害了她,如果你不敲诈我,她就不会死。 男人眯起眼睛,但她却死在你手里。我敲诈你是为了让你离开她,不是让你把她杀了。我爱她,绝不会让她受你的摆布,你能给她什么? 田仲斌说,你就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可能你并不知道郑馨也和你一样,拍了录像敲诈我。是她先对不起我,我杀她天经地义。 男人叹了口气说,是我让她拍的。那些天我一直跟踪你,后来发现你在酒吧泡妞,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来看看你的无耻嘴脸。她偷偷去酒吧看到你和别的女人调情很伤心,害怕失去你。我教她偷拍下你们的丑事,防止有一天你真的把她甩了,以备不时之需。她爱你爱得都没有自己了,像走火入魔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恨我自己救不了她。但是我更没想到,你却把她杀了。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一辈子的代价…… 田仲斌愤恨地大吼,酒吧那个女人是梁亚茹花钱雇来调查我的,不是你这个浑蛋向郑馨说的那样。 男人开心地笑,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杀了人,杀了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幸亏我手里有证据表明郑馨是你杀的,这要多亏我表弟在你们经常开房的酒店当服务生,要是没有他我根本拍不到那些东西。你说,这算不算报应啊?你完了,等着身败名裂,把牢底坐穿吧。 田仲斌仰起头,悲凉地闭上眼睛,干巴巴地说,远不止这些。我杀了酒吧遇到的那个女人,她叫胡莉莉,我以为她就是你;我还杀了梁亚茹,我自己的妻子,因为我以为她就是你。田仲斌双手chā入发根,痛苦地揪着,喃喃自语,我把她们都杀了…… 男人笑得更开心,他一笑眼睛便眯得更厉害,像刀刃一样锋利。 田仲斌由于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而瑟瑟发抖。他用发颤的声音说,现在我找到你了,依照你的承诺,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并且,我也要让你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我要你死! 男人仍笑着不说话,只是将双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紧紧握成拳头。 他们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同一秒向对方扑去。 两个男人以仇恨之名在地上撕咬、翻滚、低声怒吼,yù置对方于死地,哪怕为此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最终他们都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田仲斌被压在了下面,两张表情怪异的脸恨恨地相互怒视着。那个男人夸张地把嘴张得很大,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们拼尽全力僵持了很久,很久,直到意识模糊,昏了过去。 男人并不知道,虽然二人的力量势均力敌,可由于自己在上面,加上了身体的重量,田仲斌已经气绝身亡。 周围黑黢黢的,星星不见了,月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层里。昏过去的男人皱着眉头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身边躺着死去的田仲斌。那支供奉死人的蜡烛照旧在坟前死气沉沉地燃烧着。 男人觉得很冷,冷得牙齿不停地撞击,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他看着那支蜡烛觉得怪怪的。忽然他明白了,自己带来的是白蜡烛,而现在在坟前燃烧着的是支红蜡烛。只有活人为死人配yīn婚时才会在坟前点上红蜡烛。 男人更觉得冷了。那冷是从身后传过来的,他仿佛正背对着一座巨大的冰山,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他体内的热量。 男人转过头来,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看到了郑馨。 郑馨正贴着他的后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盯着他,观察男人的脸,最后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慢慢走向躺在一旁的田仲斌。她又盯着田仲斌的脸仔细看了许久,然后弯下腰伸手拉住了田仲斌的手。 男人看到有另一个像影子般的田仲斌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跟着郑馨向坟墓走去。 这时,红红的烛火一下子旺了许多,火苗子蹿得老高。 男人抱住头蹲在地,抖个不停。 他尖声大叫一声醒过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天已经亮了,白蜡烛已经燃尽,田仲斌仍乖乖地躺在他的身旁,脸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尸斑。 他带着凶狠的目光像狗一样快速爬到坟前,开始用手扒土,不停地扒,不停地扒……一边扒一边自言自语,波波,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三小时以后,两个美术学院的学生结伴来到郊外写生。当他们深入树林大约三百米处,发现一个男人正疯狂地亲吻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不远处还有一具面孔呈酱紫色的男尸。 这个可怜的男人疯了。 两周后,一艘名叫“向日葵号”的渔船慢慢靠近码头。船上一个孩子看到离船不远的地方飘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他跳下水游过去捞起来,是张美容金卡。孩子很聪明,揣着卡在市中心的大街上兜售,卖了五千块。 一年半后,市政府开发南郊的青帘山,打算在那里开发一片高档别墅群。工程队施工的第三天,一辆挖土机挖出了一具完整的尸骸。工头当即报警,据法医鉴定,死者为女xìng,又在死者衣物中发现一部手机,可惜手机已经报废,毫无利用价值。 此案一直未破。 现在让我们的视线转回到一年半零七天前,那个田仲斌去“qiāng与玫瑰”酒吧的夜晚。当田仲斌踏进酒吧时,郑馨正在家里翻看一本房屋装饰的杂志,期待着有一天能与田仲斌有一个自己的小窝。三十五分钟后郑馨接了一个电话,五分钟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门。四十分钟后她回到家,捧着田仲斌的照片失声痛哭,像在哭一个死去的亲人。 第二天,她出了趟远门,在一个香火极旺的寺庙里求了支签。郑馨手握着那支下下签,面向观音大士,倔犟地咬着嘴唇,细细的竹签在她手里“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她把竹签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竹签上写着:来时来,去时去,终须有,莫强求。 【终】 迷雾重重谍战背后的悬疑 近几年来,谍战剧一直备受关注。从电视剧《暗算》的出现,一直到《潜伏》的热播,再到《对手》、《生死谍恋》、《地下地上》、《誓言永恒》、《剑谍》、《蓝色档案》等电视剧现在屏幕上,谍战影视剧持续升温。而国产电影大片《风声》的横空出世,更是将这一类型的影视推上了巅峰。 谍战剧的热播让无数熟悉的明星在电影和电视上演绎着间谍的故事,而千万影迷则守候在影院和屏幕前,去感受着那种别样的体验和刺激。 谍战影视为什么会具有如此动人心魄的魅力? 除了明星的演绎,紧张刺激的剧情,谍战剧本身所具有的悬疑xìng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悬疑就是谍战电影的精髓。 那么,今天我们就来看看,影视史上那些引人入胜的谍战剧,都是如何使用那些动人心魄的悬疑元素的。 我是谁? 代表作品:《谍影重重》、《潜伏》 细雨绵绵的大海,漆黑的海面,僵直的人影浮在水里,他带着救生灯,穿着潜水服,后背中了两颗子弹,激光电筒隐藏着瑞士银行的账号。但是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海里……这就是电影《谍影重重》的开头。 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有固定的身份、家庭和环境,对自己也有心理上的认同。但是对于生活在谎言中的间谍来说,这种情况便要复杂得多。间谍不同于普通人,他们具有多重身份,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他们的精神状态也是双重或是多重的。这让他们时时对自己产生了疑惑“我”究竟是谁?无法认知自己是最大的悬疑所在,故事的发展将渐渐让这个人的“本质”暴露出来。而观众则会在这种揭示中获得无穷的乐趣,这就是悬疑的魅力之一。 对于《谍影重重》的主角伯恩来说,这种对自身身份的认知缺乏显得更极端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我们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面对这种情况伯恩又做了什么。 伯恩的出现引来了一连串追捕与谋杀。在这场致命的谜团中,他只能奋力挣扎求生,并试图找回他失去的记忆和真正的身份。他曾在黑暗的大海里被人救起,而现在他有闯入另一个更险恶、更令人惊惧的黑暗中。 伯恩满怀恐惧、茫然迷惑,但是他发现他的内心潜藏着无穷的暴力,同时,他还发现自己有一种可怕的能力,足以和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抗衡搏斗。他时时在疑惑,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在哪里学到这一身本事?巴黎、马赛、苏黎世……甚至在那遥远的东方,他和那里到底有什么关联? 可以看到,导演对悬疑元素的运用炉火纯青,这也让《谍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重重》这一系列的电影被称赞为近年来最好的谍战电影。 抛开伯恩“失忆”这种极端的情况,我们来看看普通间谍在面对自我认知疑惑的情况时,会有什么反应。电视剧《潜伏》对此有着精妙的阐述。 从剧情中我们可以看出,1945年初的时候,《潜伏》的主角余则成还是guó mín dǎng军统总部情报处的特务,在他执行任务时,他面对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个挑战。他所要监视和抓捕的人中,出现了他的未婚妻。那么,现在他该怎么办? 这种抉择的艰难带来了的悬疑感觉让故事变得惊心动魄,无论余则成怎样选择,他隐藏在内心的“自我”将暴露无遗。而这种选择和揭示所带来思考和回味,恰恰是悬疑所要带给观众的效果,也是悬疑能够打动人心的本质之一。 后面的剧情中,这种悬疑一直持续推动着故事的发展。 余则成和上级吕宗方赴南京潜入汪伪政府,暗杀叛逃的李海丰。吕宗方初到南京便遭qiāng杀。余则成单qiāng匹马暗杀了李海丰,却被共产党特使告知吕宗方是地下党。更让余则成惊讶的是,深爱的女朋友左蓝也是共产党。 这时,余则成要面临的是阵营的选择。 从一个军统特务,到地下党,余则成逐渐意识到了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同时也会隐隐有另一种疑惑,“真正的自己”是否也只是个面具。 这种不确定xìng的疑惑,是悬疑故事最大的魅力所在。 朋友还是敌人 代表作品:《无间道》、《007之皇家赌场》 1991年,香港黑帮成员刘健明听从老大韩琛的吩咐,加入警察部队成为黑帮卧底,韩琛许诺刘健明会帮其在七年后晋升为见习督察。1992年,警察训练学校优秀学员陈永仁被上级要求深入到黑帮做卧底,终极目标是成为韩琛身边的红人。2002年,两人都不负重望,也都身背重压,刘健明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陈永仁则盼着尽快回归警察身份…… 《无间道》作为片名,寓意深刻。电影开头便提到《涅经》中对无间地狱的描述:“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 那么,两位主人公所生活的“无间地狱”,指的是什么呢? 比起《涅经》,有一句话我们更熟悉:他人即是地狱。 《无间道》虽然并非纯粹意义上的谍战电影,但是电影中的两位主人公却代表了一般间谍的生存状态以假身份周旋在敌人之间,稍有闪失便会送命。 周围的人既是朋友又是敌人,无法确定谁是可以信任的。生活变成吞噬人的黑洞,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能够与己方阵营相连的,仅仅是一根细线,但是自己一方的人,同样不能信任。 这种不确定所造成的悬疑气氛,构成了谍战电影最致命的吸引力。 电影中,当韩琛和黄警官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谁能够先于对手找到对方手中的那张“牌”就成了影片最大的悬念。谁是值得怀疑的,谁又不是,除了当事人自己,谁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身份特殊的卧底就如同生活在一个类似无间地狱的环境中,做梦都怕别人拆穿自己的身份。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水泥森林中穿行,等待着面具被揭穿或是揭穿别人的面具。每一秒钟都是那样漫长而无奈。 对于陈永仁,黑社会是他的敌人,但是黑社会的一员“傻强”却为了救他而牺牲。对于刘健明,韩琛是他效忠的对象,但是在最后的抉择中,他选择了“想要做一个好人”。 可惜做过的事不能一笔勾销,如同落叶不能像小鸟一样再飞回枝头。两个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人不得不面对最后的抉择。 这是一部预设好的棋局,一座固守的监狱,人在中间,等待发生、过程和终结,最后只剩哀歌一曲。 无间地狱没有轮回,只有永远的苦难。这种感人至深的气氛,正是悬疑所要达到的效果。 我们再来看另一部熟练运用了这种悬疑元素的电影《007之皇家赌场》。 提起间谍,007可谓是实至名归的形象代言人,通过二十几部电影的描绘,这种形象甚至变得有些脸谱化:邦德喜欢出没于高级场所,身着一丝不苟的礼服,点缀豪华舞会,和漂亮女人调情时手中把玩着鸡尾酒杯。这种表象会让观众以为这是个自私冷酷却无伤大雅的花花公子,但是当剧情发展到一定程度,邦德就会揭开自己的面具,在他花花公子的外表下,他所展现的破坏力连施瓦辛格也相形见绌。 虽然这种内外矛盾的揭示过程已经让观众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乐此不疲,但是到了《皇家赌场》,007终于开始以新的面目示人了。在这部号称前传的电影里,邦德恢复了血ròu之躯,之前潇洒的面目不再,反而总是将自己弄得脏兮兮、血淋淋的。 邦德变得血ròu丰满,故事也相应地加强了真实xìng,在电影前半部,推动故事的悬疑线索是寻找恐怖袭击的幕后黑手,而在电影的后半部,故事的推动力却来自本节的题目:朋友还是敌人。在这里或许还可以换几个字,是情人还是敌人? 《皇家赌场》对于邦德的感情戏,可谓是历来007系列中jiāo待得最深入和完整的。我们甚至可以将这一段感情,看做是007特工生涯的“初恋”。而且这次的邦女郎也非常争气,有xìng格,也有智慧,最后关头还表现出了女xìng特有的脆弱。这样既能在开始的时候与邦德斗嘴中促进感情,又能在适当的时候,让邦德真正从心底里担负起“护花使者”的责任。 但是就是这样让邦德甘愿为之牺牲一切的女人,却是本片最终的悬疑所在,直到最后,邦德也没有弄明白,她是爱他还是不爱,她的背叛是否值得原谅。 朋友和敌人的不确定xìng是谍战电影吸引人的一个主要悬疑元素,而在这种悬疑下,直指内心的拷问所带来的回味和反思,便是悬疑能够打动人心的众多原因之一。 恐惧的总和 代表作品:《窃听风暴》、《恐惧的总和》、《谎言之躯》 我们总是在怀疑,恐惧到底是什么。对于孩子来说,恐惧可能来自于黑暗,来自于老人故事中虚无缥缈的鬼魂。对于chéng rén来说,恐惧可能来自于权威、天灾或战争;对于间谍来说,他的生活本身就是恐惧的深渊。 在德国电影《窃听风暴》中,主人公威斯勒生活在1984年的东德,作为森严恐怖的国家安全局的一名特工,他像一部机器一样,忠实履行着最高核心传来的指令。作为一个零部件,他必须丧失一个人所必需的起码的个xìng和情感特征,就像他的上司所警告他的,不能感情用事,时刻注意自己的立场,是否与这部庞大的极权机器保持高度一致。 故事的转机出现在威斯勒开始jiān tīng一对艺术家夫fù生活的时候。威斯勒慢慢地爱上了热爱和崇尚自由的他们,他完全被他们吸引和感动,在他们的生活中,他找到了另外的自我。 对于这对夫fù,他就像是一个幽灵。时刻监视着他们,也像上帝一样改变着他们的生活。他通过安装在门铃上的电线,让作家知道了妻子为了自己而和文艺部长约会的秘密;他在酒馆里见到了艺术家的妻子,通过自己的话感动了她,让她回到了丈夫的身边;当艺术家夫fù幸福地拥抱在一起,而他在耳机的另一边也侧着身体,环抱着手臂,仿佛是在安抚着爱人…… 对于威斯勒,帮助这对艺术家夫fù是他发自内心的渴望,但是面对森严的国家机器所带来的恐惧,他必需要作出最后的选择。 相对于其他间谍,威斯勒所面临的恐惧更真实更有时代xìng,他面临的是对体制的恐惧。他所在的社会体制可以让他像机器一样活着并登上高位,也可以让他变成垃圾箱里的老鼠一样臭不可闻。 这种被体制抛弃的恐惧无形物质,却如影随形,如同一座隐约浮在天空的大山,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将他砸成尘土。 面对这种恐惧,威斯勒会如何选择也就成了《窃听风暴》这部电影最大的悬疑所在。 因为这种悬疑的存在,我们才会提心吊胆地看着故事一步步发展,而威斯勒也看着艺术家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自由并作出抗争。威斯勒知道所有的真相,而且他的高官朋友也和他说了不只一次,如果这一次窃听计划成功的话,他们都会得到提升的,而且也表明了失败的后果,这里面甚至在暗示他只要断章取意地抓住一点把柄就可以。但是,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这对夫fù。 影片最后,威斯勒由于失职被永远排除在体制之外,但是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也保护了所要保护的人。 恐惧是悬疑最好的原料,我们要看清楚主角是坚强还是懦弱,是勇于牺牲还是犬儒苟且,只要把他抛进恐惧中便可以得出结论。这就是悬疑所具有的揭示力量。 在其他更“正常”一些的谍战电影中,恐惧所制造的悬疑一样影响着整个剧情的发展。 在电影《恐惧的总和》中,恐怖分子将一枚以色列丢失的核弹运到了美国,然后趁着美式足球总决赛的时候在体育场引bào。数十万人在核bào中丧命,美国总统也负了伤。更可怕的是,恐怖分子们将这次袭击嫁祸给了俄罗斯,又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即将燃起,而结果必将是全世界的毁灭。 年轻干练的CIA情报分析专家杰克雷恩及时洞察到这个yīn谋,但是在充满官僚气息的政府里,没人愿意相信他,危急之中,雷恩得到了情报局里睿智老道的分析顾问比尔卡伯特的帮助,一老一少通力合作,以阻止这个毁灭xìng悲剧的发生…… 这部电影改编自汤姆克兰西的同名小说,克兰西所生活的时代正是冷战如火如荼的年代,因此它的作品也带着深深的冷战烙印。 历史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带来整个世界的毁灭,但冷战时期则不同,一个人,当他拥有了核武器,世界就变成了一个火yào桶,毁灭它只需要一点核火花。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间谍,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让人窒息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所造成的悬疑气氛,催生了《猎杀红色十月》、《爱国者游戏》、《燃眉追击》等一大批优秀的电影。 到了近代,反恐战争的愈演愈烈,让电影人意识到了新的制造悬疑的原料。 在电影《谎言之躯》中,主人公费瑞斯是美国情报机关内最顶尖的特务,是一位高度精密、独来独往的专业特工。但他也是一位没有自己身份的人,他把生命jiāo托与秘密电话线上另一端的幕后策划者美国中情局资深成员爱德霍夫曼。他在市郊的手提电脑上指挥大局,控制费瑞斯任何时间的一举一动。与此同时,恐怖组织领袖正密谋避过最精密的情报网,发动一次全球xìng的zhà弹袭击。为了引出恐怖组织领袖,费瑞斯远赴约旦,与另一位约旦情报局头目合作。然而对方老jiān巨猾,总是让费瑞斯不太放心,费瑞斯能够信任他们吗? 这部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前面所讲述的所有悬疑元素。 对自己的疑惑:费瑞斯为了接触恐怖分子核心而找到了想要逃离中东的线人,等他拿到东西,上面却命令他抛下线人,让线人引诱幕后的恐怖分子。法瑞斯面对痛哭流涕、惊恐无依的线人,陷入深深的自责。 对己方阵营的疑惑:费瑞斯越接近目标人物的时候,他发现幕后竟然是敌我难分,一直信任的盟友可能变成最危险的敌人。 最沉重的恐惧:对袭击的恐惧、爱人被敌人抓获后的恐惧、冒着被抓获斩首的危险以身犯险的恐惧…… 电影延续着导演雷德利斯科特最爱的冷色调,让费瑞斯德生活变成了一个充斥着谎言与悬念的世界。 在这个谎言造就的世界里,全世界不同信仰、种族、体制的人们都在撒谎,因谎言欺骗带来杀戮,然后收拾惨剧,再去面临更多的杀戮。 这是一个谁也走不出的局,下一刻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能预见。而活跃其中的间谍们则只能在所知所感的世界里,背负着绝大的恐惧,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结语 希区柯克对悬疑有一个著名的定义:一群人围着桌子打牌,桌子下面是一个定时zhà弹。 这个定时zhà弹,表现的就是人的恐惧。在以上提到的几部电影中,恐惧都是如影随形的,对未知的恐惧、对命运的恐惧、对环境的恐惧甚至是对自己的恐惧,都能引起无限的悬疑。 而悬疑元素能够起作用,归根结底还是他们都能够引起人们隐藏于内心的恐惧。恐惧仿佛一只大手,将观众的心提在空中,让他们激动不安,急于跟着故事一路走下去直到看到结果,以缓解内心的不安和疑惑。 谍战影视能够广受欢迎,也就是因为它能够让观众在剧情中跟随者主角一步一步走向命定的终点,从而体会悬疑带来的致命魅力。 【终】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天煞孤星】整理!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访问小说分享者(海岸天空)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5149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