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剑1》 第一章 楔子1 宝剑 在黑暗中游离,在光亮间往复,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轮回,无名的痛苦与压抑令他时刻处在窒息的边缘,手臂早已麻木,他只能无力而绝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直到彻底耗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氧气而失去知觉,或是,等待着一个声音的降临。 “这是你的江湖。” 萧桓睁开了双眼,没有任何征兆的,他来到了这个木制的老屋。在模糊的眼睛里,房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没有刀与剑,没有光与暗,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凡,平凡而陌生,或许除了除了呃.除了棉布与木板触感共存的共存的床?好吧,床。萧桓一边甩着被压到发麻的胳膊一边把脚搬踩在了地板上。就在刚刚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叠’好了棉被,他总是这样,在下床之前就能把被子堆放在靠墙的那一隅,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也没有任何人提醒。 现在,无论眼睛是否恢复到了正常的清晰度,无论房间还有多么模糊,他都无法再说服自己拒绝眼前的真实,也是唯一的真实。 他醒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果你问问此刻刚满15岁的姜桓,他会告诉你这是一个剑的世界。战士们用剑誓死相拼,侠客们负剑仗义天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谈起剑来也是诗赋连篇,即便是对一生都不会踏出周围三个村子的农夫而言,一个有趣的剑的故事与传说也是他们饭后最好的谈资。 “自古使剑的大英雄们自然离不开剑,不使剑的老爷也可来收两把震震鬼神,有银子买的尽管收来转手赚钱,没银子买的大爷也来给小的赏光给长个眼界,自古人有三六五等,剑有” 这是萧桓每天必来的早茶水会,就开在两条街外的天门客栈门前,说是茶水会,实际上也就是当地帮人转卖的小商贩在门前摆两张桌子请来店家替卖家们吆喝。店里是宽敞的,坐店里的要么是大手笔的当地老爷官宦们,要么是偷躲在里面的卖家本人。天门客栈很久以前就是县城里的第一大客栈,过去客栈主人的本意原是搞一个小交易所,卖些稀罕东西也给店里赚个人气,但谁知渐渐的,演变成了一个公鸡打鸣起就围得里外三层的集会所。闲时的农夫与普通市民们就一层层的围在店外的两张木桌周围。第一层半个身子压在桌面上的人算是能占到最好位置的人,桌上也有几碗不要银子的粗茶水,早起喝来甚是甘甜。算是给他们抢到位置的人的除了能爬在桌子上之外(虽然后面的人有时爬在前面的人身上)的一个不成文的福利。 “不瞒各位老爷说啊,虽然咱这儿没现过几把宝剑的真身,但不是小的在这儿胡吹啊,但凡是有一丁点名气的好剑,管你是什么岳王将军来路,什么神鬼安顺用途,只要能过咱们县,嘿!那就没有不过咱这儿小会的理儿!” 下面一阵骚动,周围的几个农夫互相点了点头,表示他们的知道与赞同。 吆喝的小二清了清嗓子,展示着手里的那张写满了一行行商品名的黄麻纸张。显然,他对这每天都会说一遍的一字不变的前言所得到的反馈相当的满意。 “今天这第一把剑,那可就是个重头儿,就拿它的一百五十年前的出生来讲,那就不是个凡间你我能随随便便看到的小事儿” 萧桓喜欢这儿,虽然他并不算那种很喜欢这种过分热闹场面的人,但他喜欢看着所有的人们,不同的人们,为了一把好剑,为了了解一把好剑,甚至只是为了听一个剑的故事,就一起挤在这并不显得宽敞的街道里时所散发出的热情。在这一点上他和他们一样却又有所不同,一是他知道自己对于剑的热情更甚,二是他知道他的未来是要真正去拿剑做一番事业的侠客,仗剑天涯,惩恶扬善而不在话下。这,可不是第三排的农耕的张大爷或是第一排织布的李三姑能够做到的,更何况,他要做的是英雄,这一点上,即便是一直能够坐在宽敞的店里的官宦,商人甚至是卖家本人也是只能可望不可即的。毕竟,英雄,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稀少的。 说起来这里倒越来越不像一个交易所,这里每天绝大多数日子里吆喝的都是剑,而且往往只是剑,各种各样的剑,从三个月前岳王封城霸池的古剑天子,到近来传说光华圆润而能醉人心神的女子剑流茫,再到青蛇,鸾鸟,凤皇。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历史与来历,往往一听就可以听上几个时辰。倒是其他的东西宝物,倒似乎绝迹了一般,很少再出现在这茶水会上,即便有,也是以绝对配角的方式在最后草草道过。久而久之,似乎这茶水会早已成为了‘剑’的专场。倒是比城门街旁那家说书的热闹得多了。 “...再拿这把神剑炬龙来开说,咱先不侃它的来历有多么玄乎,单说它剑身的触感,那可就真真儿地不是在座的你我能够摸得出个一二来的,唉哟,那就不是个凡品。不是小的我瞎侃,这剑身那说是通体灵润而光滑,流华而醉人,那尺寸,那弯回,这剑构造再当时就真是铁了心地要按照独一把的规格来的。那是锋藏于内,人不显露。爷你说要是就这样那还就算了,关键那剑形儿还造得好啊,但凡你要真是打开了那剑鞘去瞄上个两眼,哎嘿,那可就真没有再挪开双眼的理儿。” 听到这里,听众中还有眼睛里没有放着各种各样光芒的,那可就已经算不得多数了。 说书人,哦,不,店小二,店小二往嘴里倒了口清水茶,瞬间喉咙里又有了清润。 “要我说啊,人这剑肯放到咱这儿来一转悠,那可就是给咱这小会那天大的脸面。不说远了,就单侃这几年这剑那行情,呵,到哪不是卖啊?到哪不得有几个官宦老爷们儿惦记着啊?就隔壁城里那张老爷子,可不就因为这把剑跟自个儿的亲生儿子闹翻了,老爷子寻思着岁数大了把这剑收在自个儿里屋里收着放着,儿子又强说着一定要跟身边房里带着用着,爷您说说,不是这宝剑,还有哪个能扯出个这个道理?可话嘛又说回来了,人家那卖剑的主子可是个聪明的人儿,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就不是个会懂剑惜剑的主儿。就这剑的材质,那若真是给了个行家,你好生着用个二三十年那能不顺心?若是真卖给那张家那两父子,啧啧啧,那真是被他们摆整不了两年!” 店小二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两眼偷看了一圈还在场听着的人们,还没将自己投入到这故事里进去的,是越来越少了。 姜桓是其中一个。 他不投入并不是张家父子的故事并不能吸引他,相反,他对于每一天来到店前的几个小时都具有二十分的热情,而对于了解一把好剑的来历故事的机会也是二十分的专注。 但今天不同,对于今天的这把炬龙,萧桓的了解的要远远多于‘说书先生’,而他也第一次有了足够的理由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那些琐碎轶事上面。 就以往而言,虽说商运里叫得上名字的剑经过这小城时多多少少都会在这早会上吆喝一遍,但谈及交易,往往不是小手笔,也往往涉及到安全与隐私,难保不会有动歪心思的小贼或是不顺心的买家想在钱货交易时动些手脚。 因此,其实真正能拿到店里来“见光”的剑,往往很少很少。但凡稍微有些名头的,从起商量到交易,往往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这个地方可以是店内的包厢,墙后的暗室,也可以是城北的桥头,城西的街口,原则就是一个,除卖家与买家知道交易的细节外,交易的其他的信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有时街头看上去推着半车卖大米的“农家人”,说不定就是今早在集市中托人卖剑的神秘的卖家,而一口气买下一大袋的“乡绅”,就是一掷千金的大买家,丢出的粗布钱袋里边全是沉甸甸的碎金子,而硕大的米袋的里边,自然就是名贵的宝剑。 在今天以前,尽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店里都有各种新奇好剑的消息,但其实萧桓并没有机会真正能够目睹过真正符合他心中对于“宝剑”定义的任何一把剑。拿到店里的剑中大都只是一些——用店小二的话说,凡品中的极致。但再极致的凡品终究也只是凡品,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传说故事,更没有那么多的狭义豪气。没有充实灵魂的剑终究是算不得好剑。 但炬龙不同。从店小二说话时熟悉的眼神里,口气中,他早已明白,——即便不听店小二吆喝的具体内容,也即便那个人没有提前告诉他剑的来历,他也可以单单从店小二的语气中就明白,明白这一把剑,炬龙,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好剑。 而后天清晨的城郊外的南森林,就是这把好剑的交易地点,也是萧桓将真正意义上地目睹人生中第一把好剑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他想,为了后天一早,甚至是要在天亮前三个时辰赶到,他必须要在明天的清晨就出发,而为了要在明天的清晨精神饱满地出发,今天的他就必须尽早地回家收拾好一切。这是自己步入江湖的第一步,萧桓希望将这一切都弄到尽善尽美。 “多带一点吧”“哎,这个也多装一点” 和蔼的声音下,中年女人不断地将一些干粮与首饰往萧桓的包裹里塞。 “娘,这个首饰就不带了吧,我是去读书,过去也没什么用啊” “哎哟,带着嘛。五年嘞,指不定会有多少花销的” “这不是带了银子嘛,喏,这么多,咱东边的那个老屋子卖的钱爹全都装我袋子里了,前几天不是算过嘛。每年交的银子外还能剩下好些,指定够吃喝的了。” “哎呀,你这孩子,这年头,外面可比不得家里”中年女人说着又从盒子里翻出一条首饰塞到包裹旁,“就咱城北边那几个村子,就听说又在闹饥荒,再往北走就那又饥荒又打仗的就更乱了,到那儿了这银子值多少钱谁说得准呐,还是带着点金的玉的的玩意儿妥当些” “哦” “这到了那儿,万一的有个钱不够的就用这些玩意凑,吃吃喝喝是大事,不能委屈了自己,” “哦” “旱路上呢就吃些干粮,遇到有领队叫歇脚的地方呢也给自己弄两个热食,别舍不得银子” “哦” “再说,“中年女人眨了眨眼,带着笑意看着萧桓,说道”万一在那儿碰到一两个中意的姑娘,好歹你给人家也有个送的,不至于人家嫌咱小气” “...” 女人走后,萧桓陷入了沉思,这家夫妇对自己很好,其实说是非常好也不为过。此刻的他有点内疚,萧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欺骗了他们。 他是去读书,清泉山上的是远近闻名的书院,但那里不光是教书的地方,更是三大江湖势力,听谢雨林,龙泉山庄,以及南阳军府联合培养年轻江湖青年的地方。那个地方教书,也教武。 他去清泉山是明早出发,但不是和领队一起,准确的说是和他同城的向清泉山方向的商队都不在一道上,他已经和领队说明会在出城后就离队,因为在去清泉山,他要先去城外的南森林,去完成他三天前接到的委托——为炬龙交易的进行保驾护航。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尽管他看上去已经是大人身高,但却并没有人会将任何重要的委托交付给他。而萧桓,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找了一个薪酬很低的委托,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委托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询问,看着他背着一把剑就答应了,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例行的为交易选一个流程上的护航人。并不是所有交易都是有危险的,所以也并不需要花大价钱来找些护卫的人来保证交易的顺利进行,但卖家们有时也仍然会给点小钱随便找个人走个流程,钱也给的不多,年轻人们也愿意赚点小钱,对于卖家而言也当走个安心。 萧桓也是看着委托安全,想着给自己在去清泉学院之前提前历练历练,之后再看情况要不要追上商队还是自己前去,毕竟商队跟自己的路线还是多少会有些差异的。 当然,至于交易的货物是炬龙,这完全是成交后的意外惊喜。 清晨临走的时候,萧桓把所有的首饰和自己委托拿的定金以及这些年自己的小积蓄都留在了下来,压在一封简短的信下。一个装着食物,衣服,和钱的蓝布包裹,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萧桓知道它们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陪着自己的东西,这很符合他对于未来的设想。但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它们会陪他的时间会有那样的久,以至于远远超出他此刻的想象。 此刻是清晨的三点钟,萧桓一个人远远地坐靠在一颗大树的树干旁。前方跨过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后的南森林里标志性的巨大歪脖子苍树就是他被告知的具体交易地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个小时,他想自己确实是来得早了一点——以至于这里一个人都还见不着。 他不困,他从出发的前天夜里就计划着着手调整了自己的作息,对他而言,现在是睡眠充足后的早八点,从精力的角度来讲他不会困,在此后的好几个小时都不会困。他所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被那习惯性的睡意拉入一场回笼觉。 其实在拿到店里来的剑中,也并非都是粗制滥造的破烂货,但也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其中萧桓印象还算深的,或许就数三年前的那把“青钢”,剑锋一流,材质出众而直逼精铁,这一点是任何人无法否定的。不过那也远远算不得第一档的好剑,一是“青钢”的价值跟一流的剑相比毕竟还是差了好一截,二是“青钢”并不稀有——据说当时兵剑室的人造的时候一口气就造了五百把,给当年的晋地的刘氏主君的五百禁卫军所专配。 兵剑室主人的原意是让那刘氏闻名远近的五百禁卫军能够如虎添翼,即使不能兴国旺民,也当能保一方疆土,百姓们至少不用受外战的欺辱。但事与愿违,年轻的主君上任后恣意妄为。不仅无心打理国内事务,更是在外交上胡搅蛮缠。南境外的护国学府是晋地周遭的第一大势力,教文授武,自晋开朝以来,为了晋国的兴盛培养出了文臣武将不胜其数,学府和晋相依相存,竟活活走过了相对安稳的上百年。当时学府的主人戚氏早先察觉出晋的新任主君年轻识浅,心志不定,时间一长恐难以服众。学府的主人心念过去的交情,不忍视其自毁国业而不顾。故苦心孤诣地忍痛说服了自己的女儿——人称“小戚公主”的戚佳儿与主君联姻。戚佳儿在学府里也是出了名了第一号才女,不仅为人乖巧懂事,而且处事极善把握分寸,更是戚氏夫妇最疼爱的小女。戚氏本意是通过这相亲事,让年轻主君能够在女儿的引导下能够早日步入正途。不料,唉。 想到这里,萧桓不禁地叹了口气,仿佛是被过去说书先生每次谈到这一节故事时的职业性哀叹所感染一般。 年轻的晋氏主君听闻当时的北疆极寒处的哈萨坦部落出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异族美妙女子灵姬,据传闻,该女子既有异族的绰约风姿,蛮族的妖娆活力,更是难得的有着连中原女子都自叹不如如雪肌肤。年轻气盛的主君终日幻想其美而不得自拔,在刚上位时就下定决心要迎娶回国。但是哈萨坦的族长早先就已经将灵姬许给了邻邦的利利儿王子,远交不如近邻,故老族长提出了一个天价的彩礼,意在婉言回绝。但他绝没想过这位中原的晋地主君居然真的会去匹配这份即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绝对的天价的彩礼,也没想到晋地里竟无一人能够点醒这位年轻主君老族长婉言拒绝的本意。年轻的主君不顾众臣的死谏,一心要筹措这天价的彩礼。这彩礼也真是天价,国库腾空了算竟然都还只是勉强凑到了一半。不肯善罢甘休的主君死命财部必须在二十日内向民间集满剩下的一半。民怨沸腾,官谏不停。正逢此时,当年轻主君满脑子想着怎么摆整这群整天跟自己对着干的大臣的时候。天府学院前来提亲的使者带着书信彩礼来到的主君的府邸,一听到联姻的消息,主君想当然地就把这当成是逼大臣们让他妥协放弃灵姬的拖延之计。再一想到天府学院也和他们串通一气,盛怒的主君一气之下不仅不领与晋渊源甚深的学府主人的情,更是用厉言呵斥走了提亲的使者,更是留下了“宁愿举国附美玉,不从镶金之泥石”的千古笑言。 这样的晋国能用什么样的好下场呢?萧桓不想都知道。名声在外的护国学府第一次受到如此当众羞辱,消息传回学府后,戚氏气的雷霆大怒。萧桓不确定他是因学府和自己女儿被羞辱而气,还是被新任主君的昏庸而恼。但有一点是明白的,戚氏低估了晋主的昏庸。冷静下来的戚氏再三反复思虑,终于下定决心一与晋断绝一切官方上的特殊往来,二改革学府制度,自今起天下各地万千学子,只要是符合招收条件的一律一视同仁。因其不再特别地为晋输送人才,也不再特别从晋地招收世家子弟,故其“护国学府”的“护国”二字已不再适用。戚氏站在清泉山上望着山外的大好自然景致,不禁为之大为动容。故将学府更名为“清泉”,全名也就是当今人人称颂的“清泉学府” “呃呃呃” 似乎是树上的寒露掉到了眉间,萧桓一下子打了个冷机灵。站起身,甩甩头,差一点,他又陷入了名为“回笼觉”的“史上第一大邪教”。 “呃呃呃” 呻吟从前方传来,萧桓吓得一下子趴到在草地里。前方有人! “呃呃呃” 真的有人!就在那五十米外的歪脖子苍树旁。 萧桓又定睛仔细看了看,那人仿佛也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或者说还在昏迷与现实中挣扎。那人的位置十分隐蔽,应该是老早就趟在那儿了。只因昏迷而躺在草丛的浓密与夜色中中没有被萧桓所发现。 这是个多么大的失误啊!萧桓狠狠地自责到。活生生的人躺在那儿这么久都看不到。 不能过去!萧桓突然停下来正要弓起来的身子。毫无疑问,这个人不是他昨天所见的那个要找他委托的买家,身边没有货物,应该也不是卖家。那会是谁?会有人碰巧在那个地方被人打昏在地吗?这可能性太小了。毕竟知道这件事具体时间地点的人,萧桓推算,如果卖家自己不带人的话,应该就只有他,买家与卖家三人。 一个念头突然涌上萧桓的脑中,会不会是卖家在这里等待时被人劫了场子,打晕在地抢走了炬龙?那打晕他的人呢?会不会还在?是老早就走了?还是同他一样默默地躲藏着观察?握了握铁剑,萧桓突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冷了不少。 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前去查看,还是直接走人?又或者是继续趴着?萧桓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对了,时间!想到这里,萧桓紧绷的身子仿佛突然地放松了些许。看时间,只要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有没有过交易的时间点,该怎样行动自然就有了答案。 四点三十!还没有开始! 也就是说距离正式交易的时间点还有半个小时。 突然间,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草丛的窸窣声正从约十米外的地方经过萧桓。 “妈的,老子这回提早半个小时就到现场埋伏,老子就不信这回这炬龙还能跑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嘿嘿”壮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大哥,咱们不是来护剑的吗?那人给钱就是让咱们来保护他的啊!”另一个似乎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声响起,应该来自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男子。 “你这傻小子”哎哟的一声响起,那个壮年男子似乎狠狠地拍了那瘦小男子一下。“炬龙值多少钱?那点委托费才多少钱?”狠狠地瞪了瘦小男子一眼,他继续说道“老子他娘地寻这么多兄弟伙来难道就是为了那一点少不拉几的委托费?牙缝都不够咱兄弟几个塞的!” “来来来,” “你,去那边,草堆下边”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 布置妥当后,壮年男子独自走到了歪脖子苍树下。 “咦”,他自言自语着“这他娘的还有个活着的昏死人?恩,李二狗,过来,把这个男人给我绑了放到一边去”似乎那个瘦小男子的称呼就是李二狗。 “恩,对。就是这样,动作轻点,别弄醒了” “再远点再远点,你放这么近到时候坏老子好事” 完成这一切之后,瘦小男子李二狗和壮年男子坐在了苍树旁的一个树墩上,有一句每一句地等待着。 李二狗?萧桓知道邻村就有一个叫李二狗的小混混,虽然是混混,但据说却是个十分软弱的年轻人。据说他知道自己的媳妇被隔壁的地主王四叔欺晦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这个人居然连发声都不敢发一声。还好后来村里来了一个十分壮实的烂狗疤子的大混子,撞上后一时看不过去,出于义气就帮李二狗出手教训了王四叔,还抢走了整整三头大黄牛。据说此后王四叔再也没有靠近过李二狗家,李二狗从此自然也就跟着烂狗疤子混了。不过,据说好像这之后烂狗疤子好像经常往李二狗家跑,李二狗的媳妇貌似也自此会有时会出去不知道去哪,所以又有谣言说烂狗疤子其实和李二狗的媳妇也有一腿 哎呀哎呀!萧桓重重地甩了甩头。这些强行“被迫”听来的流言的内容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瘦小男子是李二狗,那么那个行事粗鲁的壮年男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大混混烂狗疤子。 等等,他们是来劫剑的?那为什么又说是受委托来的?是谁给的委托?卖剑的人吗?还是 来不及多想,更多的脚步声又纷至沓来。 “哟!”新的脚步声中为首的一个人戏谑地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啊,是这个搞狗媳妇的烂狗疤子啊,哈哈,可真是久仰久仰了啊” “呸”烂狗疤子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奶奶的才搞狗媳妇” “你看看你,又生气了吧?我说的是中肯话,你想想,一个烂狗疤子,一个李二狗,搞哪个的媳妇不是搞狗媳妇?” 从呼吸声中听得出烂狗疤子很气,但他明显控制住了自己,只是默默地拿起了身旁的大砍刀。 “当然,如果你们的狗媳妇愿意拿给我刘二麻子搞一搞”说到这里,这个自称刘二麻子的人和周围的几个人奸着个脸嘿嘿地笑了两声。“那我老刘就勉勉强强地来个受之不恭了!哈哈 哈哈 ” 很明显,刘二麻子看到对方只有两个人已经开始轻敌了,而他其实身后的人也就五六来个人,这应该并不必烂狗疤子的人多,萧桓一边把头埋得更低一边估计着,想来要是这个叫刘二麻子的人此刻动手倒真是会中了烂狗疤子的埋伏。 萧桓此刻已经不紧张了,或者说一种感觉上更清晰的感受替代了紧张——专注。因为他或许已经开始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与不危险。 他们只是单纯地火拼?还是说这一切都和炬龙有关,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萧桓的预想。 随着一声吼叫,更多的嘶喊声已经传来。想来是两队人马已经开始了疯狂的火拼。 冷静。一定要冷静。萧桓呼着粗气强行,汗滴已经流满了脸颊。 虽然出现了没有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我是幸运的。萧桓对自己说道。 起码两波人中的任何一波都没能从萧桓的身边踩过,就目前来讲,我还是处于安全的。萧桓不住地对自己暗示到。 萧桓的家境相比起那些在村子里住的人家而言还是要好过一个档次,或许就居住环境而言不止一个档次。他家能吃饱穿暖,在城市里有几所屋子,也交得起安保费,所以一般的地痞流氓斗殴的事,萧桓仅仅是听说,倒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地痞流氓还是远远没有闯入有驻地军保护的城市的胆量。不,他想,家里还能拿得出钱供得起萧桓自己外出远门去上学,想必还是有一些积蓄的,所以,或许萧桓的家境会比眼前的混混们高三个档次不止。 先撤吧,趁现在。萧桓下定决心,他有种感觉自己不会为这个决定所后悔。 事与愿违。 当铁皮轻甲与皮衣的撞击声出现时,萧桓就明白自己的决定下得太晚了。 驻地军!萧桓太熟悉了。 虽然他对于军队说不上有多少向往,但对于驻地军多少还是有些钦佩的。毕竟,那可是真正意义上带有军队性质的武装啊! 驻地军停下了整齐的队列。 他们有多少人?萧桓想着。二十?三十?全副武装的驻地军,显然并不是日常的巡逻。 “全部停下!”为首的队长旁的传令官喝道,“还有草丛里的人,每一个人,都站出来!把双手背在脑后” 萧桓一惊,原来周遭的草丛里还分散地趴着有四五个人,不,或许不止四五个,更多。而他们也不像是相互都认识的样子。 “全都去苍树旁,呈二队站立,排队!” 传令官继续呵斥着。 很明显,散人们大都乖乖地站了过去,而火拼的还流着血的混混,也只能骂骂咧咧地往苍树那边靠过去。 糟了!在他们的传令官扫视过来的一瞬间萧桓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忘记站起身来。 正当萧桓要急忙起身以表“清白”时,传令官已经扫视结束了。 此刻的萧桓已经在驻地军的身后的,并且距离并不算远。他突然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经没有站起身来的权利,一旦他站起来或许条件反射的最后一排驻地军会直接将他拖入到苍树旁的队伍里去,这样一来等待他的最便宜也是被押着送回城里——他可不想被家里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更不想因为这一去一来一折腾错过学府的报名期限。 再说,真的只是押回去就完事吗?他抬头看到驻地军队长的眼神里面满满都是冰冷。很显然,这队长和在城里巡逻着和各家客套的那个苏队长并不是同一个路数的。 一动不动,萧桓彻底失去了采取任何行动的信心。他此刻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这一切都快点过去,这一切随便什么,都快点过去。在这之前不被发现,直到所有人走光,所有事结束。 接下来,是沉闷的脚步声。在驻地军过来的路径上,四个脚夫驮着一个大大的轿子稳妥地前进着。 “听好了,”驻地军的队长发话了,“在这次交易完结前,你们所有人都保持现在的姿势面对着苍树,不管你们接受到什么样的委托,怀着什么样的坏心思,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总之就是一句,只要你们不回头,交易结束后我就把你们全都安安稳稳地送回去,” “但是,”队长顿了一顿,“如果我看到有人回头一眼,那么,对不起了,”队长的语气又冰冷了几分。“后面的事,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话毕。连混混们也都仅仅只敢将怨气留在了低声的骂骂咧咧上。头直直的对着前一个人的后脑勺不敢乱摆生怕被当做有“回头”的嫌疑。 一眼撇过传令官手上的纸张,萧桓突然意识一个重要的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萧桓接受“委托”后,委托人并没有将委托的告示撕下来,也就是说,那告示是一直贴在委托墙上的,也就是说,委托一直在进行!!!他并不是唯一的委托人!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事情有很大可能就是这样。 但是,委托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很明显,这个薪金水平所能召到的这些包括自己在内的散人们,甚至是混混们,论可靠与身手连一般的习武之人都比不上,更难以媲美这些驻地军的可靠。 等等,不对。雇佣驻地军的人真的就是给他们,或者说是我们,所有人发委托的人吗? 很明显这些人对于驻地军的任务而言是麻烦而不是助力。即便是助力,在驻地军身旁也未必能使多大的助力。驻地军应该是在给那个轿子开路,他们和脚夫应该是才同一个人雇佣的,所以 脚夫终于将轿子给抬到了驻地军的前方,而轿子中的人没有出来的意思,驻地军也似乎没有要掀开帘子去迎接的意思。他们似乎都在有计划地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呢?萧桓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啊! 自己太笨了,时间啊!看时间! 轿子里的不是卖家就是买家,在等的自然就是另一个!而这一切的关键的就是交易的时间! 所以,是还有两分钟,不到? 嗖嗖嗖, 天空中树林上终于开始了异动。 “隐蔽!!隐蔽!!”驻地军的队长突然疯了大喊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箭!!!没错,就是飞箭!!! “全体都有,不要慌乱,就近找树干当掩护,迅速分散开来”传令官一边动撕裂地吼着“第一分队,在轿子前立盾,务必保护好炬龙” 而在苍树前的混混与散人们一边掩着脸不往轿子那边看一边紧紧地人挤人地贴树干后躲着。没有护甲的他们惨叫成一片。 萧桓很幸运,此刻的飞箭还没有落在他的身边,尽管死命地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低声喊叫着翻滚的他并不知道。 “箭是从西北方来的”隐蔽好后的传令官吼道,“二分队,随时准备向四点钟方向出击!” “等等”,驻地军的队长突然发话,“火箭,是火箭!”他举起一只准备打号令的手 “不是西北方向”队长疯了似的挥动着右手,“这次不是西北方向,东边,东边也有人!!!” 话至,更多的火箭从东方飞来直落在草地上。这对于干枯而茂密的广阔草地而言无异于提前宣判一场火刑。 “妈的”队长嘶哑地吼着挥手道,“不进军了,命都要没了还进个屁,赶紧撤退!!撤!!!”吼着的队长乱挥着双手让所有的士兵都跑起来。 “队长,那炬龙呢!!!”一个跑过队长的驻地军喊道。 “炬龙炬龙,炬他奶奶的龙”队长一手抓过就是一根火箭,“看到了吗?火箭,这是火箭!!!不是他娘的过家家,人家至少有五十个人!!!还炬龙!!!神龙都被他娘地烧成死龙了”话毕,队长自己推着那个人就开始跑。 “妈的”这一次叫的是烂狗疤子,他占据着苍树下最好的位置但也已无处可躲,“咱们也撤,命都没了还管他个鸟的驻地军!!走!!!啊!!!”说完,一只飞箭也射到了他的右臂。 然而,这一次的萧桓没有那么幸运,虽然火箭仍然没有射中他,但周围升起的火焰已经完全地包围了萧桓,其中一只火箭将火芯带到了萧桓身后,在疯狂的翻滚乱打乱撞着被扑灭了,但紧接着,是更多的火焰。被烧到只是时间问题。 我就要死了吗?萧桓一边打滚一边停不下压抑已久的慌乱,眼角也已挤出了几点泪珠。他后悔着自己不该一个人出来,不该接什么委托,不该一个人走散,不该去那个什么鸟学府,不该突然一下子,啪的一声,是轿子,轿子整个地瘫了下来。 一瞬间,萧桓的内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自己在死前能够看到一把心仪的好剑吗?自己死前能够看到炬龙吗?人有了念头,就有了勇气。萧桓抬起了头望了望轿子——也就是那个炬龙所在的地方。四周都是火海,萧桓的绝望是对的。但是,火焰在这条路上还不算蔓延太大,如果我冲过去的话,萧桓想着,应该是在我冲到前肯定是烧不死我的。 人有了欲望就有了追寻的力气,萧桓疯也似地踉跄着走向轿子。他突然意识翻滚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他的脚痛得难以言表。火箭,他居然忘了考虑火箭,火海中的萧桓走入了火箭的范围,他后悔,他想痛哭,但他知道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所能做的,就是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一睹炬龙的真容!!! 轿子前,萧桓忍着烧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掀开,居然无法掀开。帘子的四周是固定的。管不了太多的萧桓用力一扯,将帘子整个地撕裂开了。 啪的一声。 萧桓整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是个人。有人,里面居然有人。 “帮我” 里面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解开” 当然应该有人!!!萧桓意识飞速地旋转着,轿子里面坐的当然是卖家,当然是卖家在拿着炬龙!!! 萧桓再次站起身来,靠近,里面的人的面容虽然看不清,但却似乎有些莫名的可怖。 “帮我”声音又一次传来。 “解开”这次萧桓听清了。 萧桓看到这个人的手脚居然都是用铁锁死死锁在轿椅上的,这个卖家居然被活活地锁在轿子里。 不敢多想,萧桓看到钥匙就在轿子里的右侧挂着,即便如此,被活活锁死在轿子里的人自己也肯定是拿不到的。 取下钥匙的一瞬间,萧桓似乎瞥到了那个人有些莫名可怖的人的脸庞,没有表情,但似乎 “帮我”中性的平淡声音从脸庞发出,将萧桓感觉吓回到了解锁的工作中来。 手手手手!!!不敢再看那一张脸的萧桓哆嗦着开始解起了手链。 哆嗦着的萧桓碰到了这人右手,这是女孩的手,一瞬间萧桓坚信着,不,至少是女孩的皮肤,只有女孩才有这样白皙这样触感的皮肤。但同时,这触感也让萧桓不敢停留多想,冰冷,无血气,传递着莫名恐怖。萧桓不知道哪一个更接近他自己的真是感觉。 终于,在又一声,平淡而毫无感情的“帮我”响起前,萧桓解开了最后一直脚拷。 啪的一声,失去所以信念的萧桓再一次做到在地,不知道是被那张唯有嘴唇在动的脸吓到,还是解的过程里发现轿子根本就没有炬龙。一 一把剑都没有,萧桓见过这种轿子,这样的设计如果望去看不到剑就是根本不可能藏剑的。这本身就是纯粹是给人坐的轿子。炬龙不在里面。 “可以了” 里面的“人”,萧桓愿意给他打个双引号,说完这句话机械地站了起来,站出了轿子。 在光的照射下,萧桓被惊到了。 他没有看错,这脸,的确是一张美丽女人的脸,说是完美无暇也不为过。 而他在解开手铐的过程中一直不敢大手大脚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窈窕的身材,同时也是丰满的身材。窈窕的原因是这个女人远远称不上胖,丰满的原因是,呃,的确,有些地方太丰满了一点。 但他非常不愿意用身姿而是用身材去描述这个女人,原因很简单,她站在哪儿仿佛没有任何的生气,至少没有活人所应有的生气。 “谢谢” 中性的声音有一次传来,同样的,这一次仍然不带任何的情感。 萧桓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关于“人”的想法是有多么地不礼貌,他把眼睛从她的脸和“丰满”上移开,退后一步,缓缓地站起身来。 说来也怪,火海已经到了鼎沸之势,但这轿子的附近居然没有任何的火焰。 这一次,站起身后,本想寒暄的萧桓是真的吃惊的说不出话了。坐着的时候的他就知道这美丽女人很高,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高。两米往上?萧桓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只是刚好能够平视这个美丽女人的“丰满”之一,哦,不,胸部。 女人整个身子单单地套着一件红衣的,或许按照这尺寸来讲应该叫大红衣,大到足以把这个两米高的女人大半身都笼着。 当然,火焰没有进来,但温度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在我们得说一说萧桓被热得,或者说被其他的什么吓到,失去意识前闪过的最后几幅画面。 女人的胸部将红衣顶得凸起,同样的位置上,在红衣上,绣着生生的炬龙二字。 而这二字生生地点醒了萧桓,所有的对话的异常,队长的话语,店小二的表情,所有的故事,也许还有众人们的反应,都在陈述着一个再简单,再清楚不过的,该死的事实。 炬龙不是剑,是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大活人。 而这样的活人居然被公然地当做商品地拿来买卖?这个女子经历了些什么,他不知道。 那卖剑的人算什么?人贩子? 既然炬龙是人,那么其他的呢? 从三个月前岳王封城霸池的古剑天子,到近来传说光华圆润而能醉人心神的女子剑流茫,再到青蛇,鸾鸟,凤皇。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历史与来历 ??? 那店小二算什么?那间客栈算什么?那些听众算什么?这个人人都爱剑的世界又算什么? 大家都还被傻傻的蒙在鼓里? 不对,一定有人知道,卖家肯定知道,买家也肯定知道,坐客栈里的县太爷也肯定知道,听众们知道,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家里人知道,所以自己每天早上从家去集市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大家大家都知道。 那么,还有谁不明白? 就我一个人吗? 那么,我算什么? 埋在女子胸部的触感下在黑暗中拼命地挣扎的一颗头,是萧桓意识完全失去前的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幕。 后记: 壬戌年间,随着国家的分裂与政府势力的衰弱,各地的商贩,江湖势力以及游侠成为了这个年代里最活跃的鲜血。常年的灾荒让许多地方的百姓们已经开异子而食,其中最严重的数北境,南疆,南洋以北,以及界州以西。在城市的居民尚还能吃上饱饭的地方,因为缺乏统一的管控,暗地里黑市盛行,其中,买卖最活跃的要数华州南洋,沧州济安,和剑城黎阳。 一直到四年后的那场彗星食月,这种现象都没有改变。 ——乱世广升记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楔子2 我们这群人 清泉学府,坐落于原晋地东南边际的清泉山上,因其地缘,一年四季中,冬夏两季不甚分明,而春秋二季格外突显而漫长。自两百年前更名改制以来,清泉学府广纳天下英才,笃力治学,贤名远播。学府之内共分有三部,听谢雨林,龙泉山庄以及南阳军府。前来求学的学子们无一例外地被划入三部之一。 -----------------------卷语 “瘟疫又是瘟疫”柳林堂中,身着灰袍的男青年盯着手里的木制书刊呆呆似地叹着,仿佛看着手中的书卷出了神。“唉,这一天天的,不是天灾,就是疫情不是天灾,就是疫情”,同桌的约五六个人,灰袍青年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天灾就是疫情”灰袍青年脑后梳着不长不短的辫子,仿佛一个独自叹念的书生。 “行了行了”旁边的另一个短发齐耳的男青年“啪”地一声拍下筷子,打断了他,仿佛实在是忍受不了“书生”的自言自语,“哎我说唐明,你又不是第一天看报了,这几年南国例刊登的是些什么东西,你难道都是今日方知?” 那个原来是叫“唐明”的灰袍青年并没有直接回应短发青年的反问,他仿佛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虽然对着短发青年,但仍旧有些自顾自地说道“天灾就会死人,死人就闹瘟疫,瘟疫了吧这还得死人,这人一死,地一荒,这他姥爷的还得来天灾!”说到这里,唐明的情绪中高昂的部分已经逐渐从有些哀伤的部分中明显突出了起来,“这一波未平的,又来一波。你说说,这样下去,还谈个什么世道人情,有个什么的青天白日?”他气呼呼的瞪着眼,仿佛坐在对面的短发青年就是引发天灾的苍天大老爷本人。 “不仅如此”短发青年倒是没有被他的高昂所影响,仍旧不紧不慢地接着唐明的话茬,“这人死得多了,死得繁了啊,人心就慌了,这人心一慌,可是什么荒唐的事儿都能出来,你信不信?我敢说,那人贩子的买卖不出三个月,总要盯上闵南这块灾地,你信不信?信不信?” “哪有什么信不信的”饭桌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插了进来,“你看这,前天我看的这半个月前的旧报,你们猜上面报了些什么?”年轻人掏出一份书卷攥在手里,眨了眨眼盯着他们,“树人!新鲜吧?没听过吧?这树啊,旱得久了没水喝,自己修成了神仙修成了精,长出两条腿走离了树根,自个儿找水喝,树人,树精儿!修成了精!树精!”他震天荒地抛出一句,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哎哎哎我说”又一个男青年插道,“能别发现个什么事就瞎呼呼吗?这树人啊,早已经被黎阳,新田那儿的驻地军那几波人给定性了,人家是一种生物,生物,懂吗?别整那些妖精神行的尽吓唬人!” “生物怎么了?生物怎么了?你比我懂生物你还能比大师兄和林楠更懂生物吗?人大师兄上次去的哪儿啊?去的就是新田!” 提出树人的男青年迫不及待地反驳道,“据说啊,这树人长得啊那和人是一样一样的,有鼻子有眼,但没有性别,性情暴虐不仅如此,人的身材样貌都可以变,那树皮一拉,随便变成一个人混进人堆里,只要人不开口,你怎么认?怎么认?从头到脚那是一模一样,这不是妖精是什么?人大师兄前段日子回来后也跟我说了,这树人啊,不寻常!” “其实人开口你也未必认得出来,人样貌都能学你,人声音你就肯定人学不了?”不知道是谁插这么没由头的一句。 “他学还能怎么学,你是不是说他还能跟你结婚生子,百年好合啊?那你是不是还得找个母的跟你配一配?” “你怎么老挤兑我,素质啊,素质!” “其实吧,这树人的消息我也是有一些耳闻的”,唐明放下了手中书卷,仿佛在回忆以前看过的其他书刊,“就在不久前,黎阳的驻地军联合周边的小城市军就向附件的山里搞过这么一次突袭,当时就有这么一波子的树人就和军队就这样对峙上了,你知道,在黎阳那边的都是江湖例刊在报道,也不知道它后续现在是个怎么回事” “哦,对了”唐明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那里的树人据当时报道称相互之间已经有了组织,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对抗当地的驻地军,还有武装冲突,好像对抗了有好几波,驻地军好像是没有捞着好.” “不过你这么一说,”短发青年又接过了话茬,“我好像记得这树人的消息好几年前就有了吧,当时的报道好像是,呃,黎阳往南,几“怪人”现于,现于山野,农人一见之,身高体大,转脸见之,貌美如花,再转脸见之,又英气眉宇间。当时我就挺好奇,这现在看来,那怪人不就是——” “没错,”饭桌上唯二没说话的男青年之一说道,“那照现在看来,那几个散在田野中的“怪人”,应该就是树人无疑了。”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当时类似的报道也不止是你刚提的那一例,就我记得的也还有好几家只是当时报道的也就零零散散几个树人而已,这才几年啊,怎么就成群成众?还,还组织起来了?” 饭桌上一阵沉默,这个问题的确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 “其实吧,这依我看呐”短发青年打破寂静,“不管它怎么蹦出来的,它既然出来了,就离不开跟人类打交道,我觉得吧,要说过日子吧,这几年好多人未必就生活得比山里的树人好,但一旦打起仗来,搞起刀刀剑剑的武力争斗来,咱人类还真没怕过谁。” “唉”唐明又叹了一口气,“不善斗者却好斗。你的这个替我们所有人的自嘲啊还真是嘲对了地方,明明自己属地里的麦子都熟不了几成,可是这些统治者呢?哦,不,这些军阀,还带着自己的军队,打着保护属地,保护百姓的旗号,去踏践别人家的大麦,这一来一回的,仗没打明白,饭也吃不上,总之我是看透了,无论大仗小仗,甭管谁输谁赢,这苦的饿死哪一次不还是平民?” 唐明话犹未尽,又是一番感慨。 “以前饿死人就算新闻,后来饿死人都不算新闻,要人吃人才算新闻,人吃人啊。这才几年啊?这才几年?现在呀,要我看,要不了多久,人吃人都登不上报了,也就是这些树人怪人的看能不能占占版面。” 说完,唐明顿了一顿,仿佛平静着心情。 “对了,那个树人有个领头的,叫叫什么来着”唐明皱起眉头,“叫叫火什么龙还是叫什么龙.叫” “唐明,”短发青年仿佛特别喜欢接唐明的话茬,“你想说的是炬龙吧?就是组织树人搞武装暴动的那个?” “对,就是炬龙。”唐明突然想起一般,“这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取出个这样的怪名儿” “据说是人自己取的,是要恐吓当地的农夫” “瞎吹吧你,我明明看到报上说的是所有树人刚开始被人们发现的时候开口什么都不会说,就只会‘炬龙’,‘炬龙’。驻地军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只管它们叫炬龙。” “你又想和我掐这声音的事哈?” “掐就掐,谁瞎诌的谁清楚” 你一言我一嘴,饭桌上早已谈开了锅。 “哎哟,我说你们静一静,静一静,好吧?”短发青年挥手说道,“认识事物要客观,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我们龙泉山庄的不搞听谢雨林那听风就是雨的一套,那——”他顿了顿,被别人插了一句。 “嘘,什么听谢雨林那一套,现在少说点这个,你忘记最近听谢雨林的那什么找上了大师兄,总之,我警告你啊,老二才刚走,你别给人大师兄惹麻烦!” “哎,你你”短发青年明显被打断了思路,“我怎么会不考虑到大师兄,我是——哎,哎,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对,萧桓,萧桓!” “那这个,萧桓啊,这个萧桓不就是,哎”仿佛突然意识到第六个人的存在,“哎,萧桓,你上次不是就跟我们说你是剑城黎阳那边来的吗?这事你肯定熟,别自个儿闷着啊,你来讲讲。” 在饭桌一角的人正是萧桓,这是他进入清泉学府,准确的说,是清泉学府中的龙泉山庄的第三个年头。 现在的萧桓已经完全是一副成熟了的小伙子的身材,举手投足间更是不复四年前的稚气。 着装朴素但幸在整洁,所以即便看上去并非如何讨喜,但给人的第一感受却并不违和。 “讲什么啊?”萧桓不声不响地冒出一句,之后他回想觉得这句话自己充分暴露了自己之前的走神。 “树人啊,树人!”唐明接话,“就在黎阳往南的山里,你不是说你是黎阳的吗?快,快跟我们讲讲!” 萧桓刚才的走神是从听到炬龙开始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学府里听到炬龙了。但还是会出神,因为什么呢?那一段经历对于他而言没有那么容易忘记,但同时那也不是他最愿意去回想的一段经历。又或许,他自己关于那段回忆的记忆本身,都只剩下几个片段罢了。 在出神前他也很自然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闷酒喝。但从现在自己晕乎乎着的二十斤重的脑袋来看,很可能自己并不是只斟了一杯。 “炬龙”萧桓有些复杂地低头默念道。 “什么”短发青年有些急了,但却不再似大家一起谈话时那般唐突,反倒有些礼貌地说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萧桓抬头看去,战胜酒精对于萧桓而言从来都并不太难,难的是在个人的意愿与对待朋友应有的真诚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然后做出一个至少说,应该是得体的回答。既不负内心,也不忌真诚。 “其实树人的话,”萧桓说道,“成片地冒出来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停顿,“这两三年,”萧桓已经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回答会偏向哪一边并且他回答了,“我其实也一直都在学校。” “也是”萧桓隐约唐明接过了自己抛给这个闷葫芦的话茬。 再也支撑不住的萧桓将头重重地砸在了饭桌上,隐约间,他听到 “平时看不出这么爱喝酒啊,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这,真是” “晚上他还能去吗?” “能不能都得去啊,那可是温可升组的局” “再说,大师兄也会去的” “就是,大师兄对他” “他可是大师兄亲自招来的人...” “” 他一直都很庆幸自己是大师兄招来的人。 映月亭下—— 其实映月亭并不是真的映月亭,与其说是亭子,不如说是一个近几年新建的小饭馆子。 不过虽然已经不能叫亭,但终究还是占了映月亭原先的那块宝地,旁听清泉,举眉望月。也算是不负这映月之称。 再者,前几年翻修的时候 “翻修?我翻他个——!” 只见一个穿着白皮黑甲的男青年,恶狠狠地跳下了位于饭馆内最中心部位的一张木桌子,气势汹汹地做出一副随时都要,并且立马就要,翻起这张该死的烂桌子以一泄胸中之恨的模样。 然而,接踵而至的不是那个预料中要从身后,身侧,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一涌而上地死命地抱住他,阻止他,大喊着冷静的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某,或是某某和某某,或是某 相反,尴尬总是来得那么随性。 前后两边桌脚的连线与地面所成的夹角停在了约15度的位置。翻是不可能翻了,男青年自发地想着;但放下却又明显大伤雅气——雅气,据他自己过去所说,性情之雅(史书无记载),踞真而上,豪气男儿,发自肺腑又吐自真心,一番作势感慨天下,汹涌的内心与自我修养的平衡碰撞间,往往因性情所致身不由己。因其出自真性情,不掩不抑,不修不作,故雅从根升,自有一番仙雅之气。 于是,被十多个青年围在中间这位‘翻’桌子的男青年,就这样,在突然安静的空气和众人的注视间,呈15度角的,双手抬着桌子。 15秒, 20秒, 30秒(手颤抖), 35 “可升。” 终于,这些个该死的,不懂事的,没良心的臭家伙们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 “别拉我!”得以解脱,男青年接着35秒前的戏码,再次用力地(有气无力地?)甩开那只搭上自己衣间的手,顺势“自然而然地”“不经意间地”放下了那张比想象中重不少的木头方桌子 一个比他们更臭的臭家伙这位刚刚从与桌子的角逐间脱身的,叫做温可升的男青年或许会这样想。 因为触碰到他衣间的那只手,并没有任何用力拉扯的痕迹,相反,只是十分单纯地搭上了他的衣间。以至于他的“甩开”毫无力度,并且让他自己几乎失去平衡地踉跄了起来。 当然,这些只是围在一旁的抿嘴偷笑的几位男同胞们的臆想下的猜测。 “我说萧桓呐,” 刚刚站定的温可升拍一拍衣胄间的不平,不知什么时候就基本挺直了腰杆, “你这尽瞎胡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能不能改改?” 并且理直气壮地开始了责问。 这一站起来,一股无可匹敌的书生气质就从甲胄间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忽略刚才的蠢行,这位温可升先生,或者说温可升同学,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俊逸的外形便充分地展现了出来。 “唔”实在忍无可忍的周围四散着的众人的忍俊不禁中,萧桓也不由得咔咔地干笑两声。 “行了行了啊!”上午那个被叫做唐明的男青年发声了,“可升,你有气也不该向饭店的装潢撒呀,再向萧桓撒丫子算个怎么回事啊!” “我有气?是,我是有气,我气从哪儿来呀?啊?我问你们,我他妈的这气从哪儿来的?” 话毕,温可升双手合抱,坐上了桌,这次,倒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 “可升,”唐明旁边的一个大壮小伙子突然地说道,“其实我觉着吧,这个大师兄和,呃,和那个,那个瑾小汐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犯不着就因这事跟大师兄置上气吧?” “大师兄?我自然是不会跟大师兄置气”温可升语气酸酸的,脸微微转向一旁,仿佛受了委屈正不动声色地往肚子里咽。 “——但是那个女人,那个死婆娘,那个”咬牙切齿,温可升仿佛一只突然发现自己被踩到尾巴的松鼠。“妖精!” “对!就是那个女人”温可升仿佛在自我对话中渐渐完成了一个语言逻辑,“一定是那个死女人。要不是她色色去那个什么大师兄我” “可升啊”唐明突然插进,“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瑾小汐和大师兄是怎么在一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你就这样替人家下定论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啊?毕竟人家也是一个女孩子,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戳人家的脊梁骨。” “就是,我就觉得小汐姐其实蛮好”旁边的壮汉接道。 “小汐姐小汐姐,你就知道一口一个小汐姐”气急败坏,温可升的眼神直勾勾直盯到壮汉发怵,仿佛是要用目光把那个近一米九的大汉给活活地吞下。“人姓什么你知道吗?姓瑾?你信啊?你活了20年读了大半辈子书你见过一个姓瑾的人吗?啊?我问你?见过吗?” “我名册上看见的嘛”壮汉怯生生地答道,仿佛为那个女生说话本身就是一个挑战。 “名册上?”温可升仿佛被回嘴点燃的跃跃欲炸的火药桶,“名册上写什么你就信什么是不?那会上她还叫自己瑾小萱呢?你怎么不跟着叫?人还传说她真名姓曹呢,你怎么不跟着叫?还小汐姐,人跟你搭一讪你盯着人脸看了半天就叫姐了?咱龙泉山庄二十多个大姑娘天天在你跟前转悠也没见你叫几个姐的。” 被戳中要害一般,壮汉红着脸,低着头,恨不得把头缩到脖子里面。 “小温呐,”中午跟唐明交谈的短发青年插了进来,“其实我倒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是,关于这个女孩的传言是多,咱是不了解那个女孩,但咱还不了解大师兄吗?那可是大师兄啊可升!反正我是不信大师兄能被那瑾小汐蛊惑。” “别说瑾小汐”仿佛觉得话说得不够有力,短发青年继续补充道,“就是当年那号称千年不遇的异族美女灵姬,就没见面就把晋氏主君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就那个,你把她活生生地从坟墓里拽出来,放到咱跟前,我都不信大师兄会被蛊惑,你信不信?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炸开锅一般,到这里,包括刚才讨论的所有人在内的众人们已经各对各地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有说大师兄如何如何好的,有说这个瑾小汐如何如何放荡的,也有说多年前的那个灵姬和瑾小汐谁更漂亮的,甚至有说瑾小汐和他们的师姐林楠谁更漂亮的,亦或是 “可是那个女孩毕竟是听谢雨林的人呐” 但不知是谁,有意或无意间,蹦出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这么地不合时宜,又这么地恰合其时。 这一句,刹那间安静了整个小馆。静得可怕。 “唉”打破安静的依然是短发青年,他仿佛泄了气蜷成一团的皮球一般,不紧不慢地说着,“其实吧,说开了就说开了。现在大师兄正在屋顶上和老三谈心,咱们在这小馆子里,把话敞开了说也挺好” “是啊”唐明跟着说道,“我倒觉得,刚才咱说了这么些,倒就是这一句,是说到了点子上。” “听谢雨林,是啊,听谢雨林”另一个青年叹道,咬着嘴唇。 “再者说,大师兄今天在这个时候答应了可升的这个局,还特意坐上了楼顶去一 一等着咱上去谈心,就说明大师兄还是在意咱们的想法的”唐明补充道。 “可是那毕竟是听谢雨林啊!”又不知是哪个青年,说道。 “是啊,那毕竟是听谢雨林啊”边上的一个青年附和道。 “听谢雨林怎么了?听谢雨林就全是坏人了?咱龙泉山庄的人就压根没有缺点了吗?你忘了平时大师兄是怎么嘱咐我们的?那前几天二师兄不是还跑到听谢雨林去了么?” 边上的又一个青年说道。 “你别跟我提那个男人啊,”短发青年突然吼到,“什么二师兄,从那天往后,那个男人就是听谢雨林的人,不是什么你我的师兄” “可二师兄没走时也挺好的一人啊,除了大师兄,在学业上,可以说也就林楠能和二师兄比一比了,而且也就只是刚好能比一比而已,在谈吐上二师兄也很好啊,更重要的是走之前对咱们也好啊依我看二师兄各方面的能力都是顶了尖的,在哪个地方不得是能做第一号的人啊?只是恰好在龙泉山庄,恰好遇上了大师兄,这才”那唐明说道,仿佛有点惋惜。 “哎我说你别在这儿又来劲啊”短发青年吼道,“就那人?除了帐面上的成绩能追着我们大师兄做第二号人,其他的哪一方面能和咱大师兄相提并论?而且即便是账面上,那也是差着咱大师兄一大截!就他那人?能被听谢雨林的人给招了去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鸟?他奶奶的。” “那你这样是不是还想说这次二师兄走了是不是还有瑾小汐从中作梗?是瑾小汐撺掇的?或者瑾小汐就是二师兄和听谢雨林一起给咱龙泉山庄,给咱大师兄设的一个局?”唐明跟短发青年置上了气,但说出的,倒是在学生私下间传了不短时间的谣言,有点阴谋论的味道,但谁又能肯定地说是或不是真相呢?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倒想问问你,听谢雨林的香榭阁的第一号红人瑾小汐,香榭阁的人,还是第一号,你觉得这种事情会完全不参与吗?这之前瑾小汐和老二又不是没有过接触。”短发青年说道。 “你这什么意思?”唐明怒了。 仿佛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短发青年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地板,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唉,”此刻的温可升仿佛终于泄下了气,能以平常的语气言语,但言语间仿佛对于刚刚走偏的话题聪耳未闻,只是继续了自己一开始的话头“其实吧,单是听谢雨林也不是什么绝对的事,听谢雨林的外围的好些人也就未必跟内核里的那几个一个作风,但那一样吗?瑾小汐,这个女孩,这个女人,她可是听谢雨林学生中在香榭阁的唯一 一个啊!可她才20岁不到,20岁不到啊朋友们!香榭阁的那老头什么德行大家不清楚吗?香榭阁出来的几届的学生都走了什么路子大家不清楚吗?上一个在香榭阁的学生是30岁才入的阁,这几年下来香榭阁基本上也没再招什么学生了,可瑾小汐呢?20岁不到就成了香榭阁的学生,20岁!唯一的学生,还是女学生!” 显然,安静代表着这一个观点对于大多数人,甚至是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无法反驳。而且它确实站的住脚。 “其实名字,叫什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叫头而已,但你说朋友之间,不说朋友之间吧,就说同学之间相交,不说什么一定句句肺腑,但至少应该落得个坦坦荡荡吧?连名字,称呼,在人与人最基本的一种交往的礼节上都含糊不清,那你说,和这样的一个人交往,这样的一个人,坦诚二字从何说起?她和我们能是一路人吗?难道今后我们都像她一样,见面之前还要先准备个几个假名字,见面之后相互之间还要先猜一猜你萧桓他唐明的真实名字吗?”周围的反应来看,其实众人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温可升的话确实说到了一些点子上。 众人们皱着眉,仿佛在各自回想着自己对于那个叫“瑾小汐”的女孩的种种偏见之下,藏着的类似的,或者相反的内在的原因。 她的美丽,她的极致;她的可爱,她的动人;她的神秘,她的谣言;她的传闻,她的身世对于一群血气方刚,朝气正足的年轻人来说,是太多太多的不解与太多太多的谜团。 而这谜团又充满着诱惑,也或许是这样的诱惑,让听谢雨林的她成为了清泉学府三方都炙手可热的话题。当然,大师兄也是这样的话题,不过是作为号称百年不遇的奇才,甚至有人传言,大师兄就是清泉学府千年前开山劈地的祖师爷前朝第一号人物祖孟凡子的转世,可见,学院中三方的人对于龙泉山庄的,也是他们口中的这个大师兄的尊崇。 “三哥下来啦。”萧桓首先注意到了从木楼梯踱步下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望向了这边,微笑着点着头向大家致意。 “老三,”温可升问道,“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老三鲁人甲苦笑道,“大师兄做出的决定你说能怎么样?”说完自顾自地走出了饭馆,然后补上一句,“你要真急呀,自己一会上去问呗,反正大师兄迟早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哦不,我的意思是,大师兄肯定不会不叫你的嘛,你上去了再亲自问嘛!” “萧桓,我跟你讲,一会你上去的时候一定要先问这个问题,”气不过这个嘴门完全不透风说话还补刀的老三,温可升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苦口婆心的角色, “不是还没到我吗?”萧桓道。 “哎呀,这下肯定是老七,老七一过肯定就轮到你了,你丫这段时间可是跟大师兄走最近的人呐,不是人都说吗你是大师兄亲自招来的人,你嘴又笨,所以啊,你看我这些问题,还有如果大师兄如果不正面回答,你就这样,这样反过来诘问.”温可升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宣纸,一面拉着萧桓苦口婆心地嘱咐着。 “这温可升,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没个谱了”这个被叫做老七的人说道,“哎,对了,老三,别急着走哇,大师兄下一个叫的是谁上去啊” “萧桓萧桓萧桓,”只剩下一个人影的老三挥着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去睡觉去了,别喊了,你这嗓门我到宿舍都能被你喊醒。” “啊”温可升仿佛受惊了的兔子一般,一边大喊着“失策”,一边急急忙忙地嘱咐着把纸张揉进萧桓的手中,“妈的,这故意的是吧。你们这大师兄越来越没个谱了,真是跟谁学的不正经萧桓萧桓萧桓,你记住了啊,纸条上的东西!” “我把纸条带上去了那你一会上去的时候问啥?”萧桓道。 “嘿嘿嘿”温可升仿佛突然胸有成竹一般,指了指脑门,“都在这里呢。” “再说,万一我要记不住”说罢,温可升从盖着甲胄的怀里又掏出一大叠的宣纸,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催命连环问”。 这是萧桓身子完全上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楔子3 大师兄 大师兄 屋顶上,萧桓身旁,一个约比他大上四五岁的男人与他并排而坐。 男人的装束与其他学员并无两样,一身朴素的灰长布衣整洁而合身,笔直的背前,一双笼着长袖的手很自然的怀抱着。乍一看,似乎是一个儒雅而恬淡的贵公子,一面显得平易近人,另一面又是掩不住的风气与傲骨。 萧桓眼中,男人的讲话时眼神温柔而充满笑意,眼角微弯,恰是那双总会出现在每一步中令万千少女神往的最多情的侠客才能有的双眸。不知几何时,萧桓竟看得痴了。 “就你提到的师兄弟们所说的瓶颈,“男人继续说道,”我倒觉得不是一个问题。“ ”虽然你习武时间不长,但贵在专注和尽心。这两年里,我想,你在课业上投入的时间,怕是连你的师姐林楠都望尘莫及。“ “甚至,单拿你对论圆桌骑士角斗论中的实践性那一章的理解而论,我想,或许在整个学院里都少有人能达到那样的深度。” “大师兄怎么......“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微笑着挥了挥手。”你曾经把笔记借给你的林楠师姐的时候,她特意向我提到过。“ “你知道我当时看你的笔记上评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萧桓有些惊讶,“大师兄您还亲自看过我的笔记吗?” “怎么?只许你的师姐看啊?”大师兄故意挪揄道。 “不不不,”萧桓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大师兄你一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 “你师姐当时拿来找我,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萧桓摇了摇头。 “那一门课也是她最喜欢的课,但看到你的理解后,她说她甚至有些嫉妒你了。” 这一次,萧桓是真的惊讶了。虽然那一章自己的的确确花了不少功夫,但能够引起师姐林楠的注意,老实讲,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在清泉学院内,采取的是一种大小考试综合考虑的一种评价体系,不限制年级自由选课,按照比重统分排名。而自从萧桓加入龙泉山庄以来,林楠,作为一个高他一级的学姐,一直都是所有院内男男女女们发自内心仰慕的对象。 男生们仰慕她的独立,聪慧和美貌,毕竟,虽然这位美女并没有如香榭雨林的瑾小汐一般多的香艳传闻,也似乎有着一些外人看来的孤傲与高冷,但就其美貌而言,实在是与瑾小汐不遑多让。更何况,这位学姐的优秀,的确是不输给任何男生。 而女生们,相比起对瑾小汐的嫉妒甚至是仇恨,可以说,对林楠采取了完全不同的一种态度。新入学的学妹们把林楠当作自己的偶像向之努力进取,而熟悉林楠的同院女生们,则更多的与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即便是接触不多的其他院女生,对于林楠的风评竟也是出其的好。 现在想一想,萧桓不禁一阵冷汗。因为大师兄,他与林楠平日里有过一些接触,他也知道林楠与大师兄的一些特殊关系。他知道林楠借自己书是因为想要照抄一些缺课时欠下的笔记,但是,林楠会读得如此仔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林楠可是常年在各个学科中排名前三的学霸级人物啊,而自己,则是在30名左右徘徊,即便偶尔如这门课一般发挥得不错,也不过能考到十多名去。而师姐林楠,即便是偶尔发挥失常,也不过掉到十来名的样子,更何况就这门课而言,林楠可是唯一的满分结业啊! 萧桓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但随即内心莫名一热。虽然他这两年里基本上都在专心于学业上的学习,颇有一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之风,但他究其所以,还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被这样的一个女神级的高冷女孩给注意到,虽然大可能是仅仅注意到,但总的来说,也足以令其心悸。知道到何时,一不小心想起林楠那绝美的脸庞,以及已经发育良好,凹凸有致的身材。萧桓急忙甩了甩头。 还好大师兄望着星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境。 “而且,你的笔记,不仅仅是那一章,在看过那一章后,我把其他的几章也都读过了一遍。确实,不仅仅是对已有观点深入的理解,你提出的一些观点,也的确能够给人以启发。我没有修过这门课,是因为我过去读过不少关于圆桌骑士角斗的相关书籍,自认对这门课教授的内容已经有不少了解。但现在,读了你的笔记,我甚至有了一些小小的后悔。“ “怎么可能?“萧桓连连摇头,”大师兄你要是来学这门课,一定也是满分结业。“ 萧桓这样说,一点都没有虚伪的成分,大师兄,林书崖,这个注定写入清泉学院史册的男人,是一个在萧桓看来唯一没有瑕疵的男人。入学以来,大师兄就一直是龙泉山庄的绝对意义上的顶梁柱,甚至在他看来,整个学院也没有人能像大师兄一样。有大师兄参与的学科里,第一名就没有了悬念,与萧桓不同,大师兄的成绩似乎并非刻意为之,每天课下除了必要的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的那几十分钟,其他时间,竟很少有人看到过他在读书,对于每一门课,如果不是亲身问过,很难相信大师兄以如此少的时间竟掌握的如此透彻,各种匪夷所思的满分结业只不过是他展示给外人最肤浅的一面。 更重要的,他是龙泉山庄绝对的灵魂,独一无二的灵魂,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龙泉山庄。毫不夸张的说,因为有了大师兄,所有的龙泉山庄的弟子都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也因为有了大师兄,大家才有了现在的这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纸面上的东西,很多时候,并不能代表所有。“ 林书崖并未否认,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更何况,你的成绩也绝对算得上优秀。分数上的差距固然说明一些问题,但是,绝对不足以成为自我否定的理由。”说完,大师兄认真地看向了萧桓。 萧桓当然明白大师兄的意思,他仍是单单地低着头。在过去的几年,自己将大部分的时间埋头于学业,在其他的方面,或多或少的缺了些自信。 “还记得上次,你在我们学院与南野那边来的交流生的切磋赛上的那一记抛摔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那里面,就融入了你对圆桌骑士论的实践性的理解在里面。“ “说实话,我的确想过你会有不错的发挥,但是,你的表现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萧桓当然明白“他的表现“指的是哪一个,当然是他在决斗的关键性的时刻将对方的队长狠摔出局的那一次。 “大师兄对我地栽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萧桓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因为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师兄从南阳军府挖过来地人,但具体大师兄教会了他一些什么,只有萧桓自己清楚。更何况,如果不是大师兄,上次地比赛论资排辈,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萧桓上场。更不会有那惊人的一摔。 当然,摔过之后,萧桓也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在那一次的车轮战中,清泉学院的三所学院各派出三个人与南野学院那边来的交流生进行作为欢迎仪式地车轮战。虽然早已料到对面过来的交流生自然比不上自家各个学院顶尖的学生,但院长和长老们还是要去各学院派出自己最优秀的学生迎战。而在那一次中,萧桓是第五个出场的,而林楠是第四个,大师兄坐镇第九个。但是,因为清泉学院一路披荆斩棘,在林楠一个人惊艳全场地连挫三人以后,南野的交流生中竟已经出到了第八个学员。 无奈之下,南野的队长只得改变自己想要最后出场的想法,提前上阵,为自己的学院挣回一份薄面。他虽然赛前一心想要对阵对面那个神采奕奕的林书崖,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轮比赛的结局悬念已经不大。两三招之后,林楠在以一穿三后,一方面了解到眼前的这个对手实力并不亚于全盛时的自己,另一方面也明白自己的体力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便主动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淡然下场。 那天最出彩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林楠。林楠虽然也是在学院有不小的名声,但因为个人为人处世低调的原因,她在其他两所学院中的名声和瑾小汐尚有不少差距,很多人,只是知道龙泉山庄有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又相貌出众的学姐。但具体林楠有多漂亮,有多优秀,除了他们龙泉山庄的弟子,却只有真正交往过的人才明白。那一战后,林楠以一个女孩的身份,以一穿三,干净利落地力挫对面三位男学员,再加上天使般的样貌与姣好的身材,一时间风头无二。这才真正把林楠推上了和瑾小汐并肩的学院双女神的地位。当然,林楠自然是不曾因为此事改变过自己的行为处事的方法。 另一个人,则是萧桓了。 虽然萧桓并没有出众的外貌,更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声。但是,清泉学院的女孩们都不是傻瓜。之前,龙泉山庄名声在外的不外乎林书崖,林楠,曾经的二师兄肖崇明,三师兄鲁人甲,以及温可升几人。除了,温可升一人是因为在音乐和文学上的造诣,与学院女老师们太过霸道的风流韵事以外,其他几人无一不是品学兼优,一身好武艺又温文而雅的存在。其中林楠的实力,与二师兄应该是不相伯仲。但谁能想到,这次派出的三个人里,居然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内向的陌生男孩,而这个挤掉本该属于龙泉山庄二师兄的位置的不起眼的男孩(至少她们是这样认为的),居然真的和对方阵中最强的一人打得不相伯仲,甚至在最后的一次缠斗中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对手干净地摔出了场外。最后的结局当然失去了悬念,萧桓下场后林书崖上场,对方最后一人甚至没能真正意义上的抓到林书崖的衣角。 天纵奇才的林书崖,惊艳绝伦的林楠,溢才风流的温可升,当时还没有正式转走的温文儒雅的肖崇明,同样温文儒雅的鲁人甲,再加上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孩。龙泉山庄再一次给予全院的老师弟子们以惊讶。当然,少数南阳军府的弟子们是认得萧桓的,其中一个,是萧桓在刚进学时为数不多的朋友,但正因认得,才更惊讶,毕竟,转走时的他,还是一个内敛到有些过分的小男孩。短短两年啊,萧桓的不仅展现出了他相当稳妥的实力和踏实的基础功,更是表现得相当得体,不过于内敛也不过于放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龙泉山庄啊龙泉山庄,难不成你真就有如此的魔力吗? “其实当时你被选上也是必然之举,老二当时决心离开心有愧疚,自然不愿霸占这一个名额,温可生那段时间纵酒放歌太甚,自然是不可能上的,而除开他两,其实学院的其他人的实力倒也未必高得过你。所以,你能打败他,终还是你自身努力的结果。“ “只是大师兄......“萧桓的眼眶有些红了,他知道,在大师兄力排众议举荐自己的时候,大家嘴上不愿违背大师兄,但私下里在院内大师兄的决议是受到了不少非议的。要知道,在以往,大师兄在龙泉山庄里的威信树立起来以后,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不谈这个了。“大师兄轻轻拍了拍萧桓的肩膀。”都是和对面南野学院队长不相伯仲的男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啊?“ 萧桓赶紧弄干了眼睛,想了想,说道。 “其实我赛后也仔细想过了,若是在双方都不知道对手实力套路的情况下对手,或许我未必能胜过他。“ 萧桓继续道。 “若不是林楠学姐和他比试的那几招让他招式的风格大概显露了一些让我有一些准备,我想,或许我还是很难是从一开始就不落下风的。” “其实这倒是你自己想多了,”大师兄说道,“虽然林楠与他交过手,但打败和不能打败之间其实还是有相当大的一个鸿沟的。就像林楠之前遇到过的第六第七个选手,表面上看,林楠在第五个对手时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但终究还是借助各方面的技巧与力量击败了他们。从实力上讲,他们和林楠实力上的的鸿沟也是导致他们无法在林楠体力不如他们的情况下完成最后一击的原因。但是,这个南野学院的队长,却是完全不同实力层次的一个人,林楠后来也告诉我,即便是她,在体力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对上这样的一个对手,也不过是五五开的局面。所以,在决斗上,你完全可以相信自己。更何况你的对手实际并没有在之前有什么体力消耗。” 对于萧桓而言,大概没有什么比受到大师兄的承认是一种更大的肯定了。 “大师兄”萧桓道,“如果当初我没有来龙泉山庄,我想,我自己一定会后悔一生的。没有大师兄,没有大家的帮助,我想,大概我可能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小桓,”大师兄道,“在大家面前,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毕竟都是自家兄弟,而且也不是每一个龙泉山庄的弟子都能达到你今日的实力高度的,个人的因素永远是第一因素。况且,当日我邀你来龙泉山庄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的。毕竟,当你成为一个团体的一部分时,不可避免地将承受他正面和负面的一面。“ “那些负面的都是别人瞎说的“萧桓有些急了,仿佛时真的有一些愤怒。”他们嫉妒我们,大师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的情况我们自己最了解,其他学院又有什么发言权呢?“ 萧桓当然知道大师兄口中“负面的“指的是什么,大约在萧桓刚刚加入清泉学院没多久,林书崖三个字就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关于这三个字的传言有两个极端,一方面传言如萧桓现在所知道的,天纵奇才,将来必是在未来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大材,但另一方面...... 与其说是一种传言,不如说是一种阴谋论。传言林书崖在三年前就已经掌握了龙泉山庄真正的权力所在,龙泉山庄实际上的所有对外对内事物已经是由林书崖一人决定,而大权在握的林书崖却仅仅只是一名在校学生。这在学院里,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而这种说法下,无疑把林书崖写成了一个颇有城府,玩弄权谋的野心家。 甚至,最近的传言里,肖崇明的远走香榭雨林,也是林书崖所逼。 “哦“大师兄微微一笑,只是望着远方的星空,仿佛并不在意,”都是些什么传闻呢?“ 萧桓一时语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急着接下这话头。 “无妨,“大师兄淡然道,”既然说到了这里,那就说给我听听吧,“笑道,”我也想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我林书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 没有办法,萧桓只得将前几天听到地几则传闻复述了一遍。 “其实这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不知情的人乱传的。”在话语的最后萧桓没头没脑地加上一句。 “那你呢?“林书崖说道,依然带着淡淡笑意,”你怎么看?“ “在你眼里的我们,在你眼里的龙泉山庄,究竟算不算是这样一个为了利益,排斥他人的小团体呢?” “不是,”萧桓想也不想,径直地回答道,他虽然平日里话语不算多,但其实他对于这些关键的问题私下里思考得相当明白。 “他们口中的其他的团体,组织,往往是通过利益的关系强行栓绑在一起,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很容易妥协,也可以简单地反目。但是我们不同,除了利益,我们的眼中还有一个对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永远不能和一些人妥协,也永远不会为了一些利益而低头。” 对于萧桓想明白的事,萧桓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想法。 “不错,好一个对错之说”,林书崖此时不再收敛,剑心眉目一瞬间舒展开来,由衷地感叹道。气势一触即发。 “一些人为了逐利不择手段,天下人便学着逐利;天下人为了一个利字争抢,而我们龙泉山庄此时却偏偏要跟天下人守一个‘理‘字,别人讲利益,我们就讲对错,我倒要看看,这世间的大道,究竟是向着哪一边?” 说罢,此时的林书崖已无半分此前的书生气息。剑心眉目下,活生生像是一个统领三军的元帅,而萧桓,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股暖流流上心脏,在林书崖三言两语下,萧桓仿佛已经不再是埋头苦学的学生,而是跟随林书崖多年将军,在元帅的壮志豪言下狠狠地捏紧了拳头,只要林书崖一声令下,萧桓便可以随时抛弃一切,为之冲锋陷阵,一往无前。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桓在此,今后只要师兄有言,无论事情多么困难,萧桓绝不推脱。”萧桓立下了他人生地第一个诺言,只是,谁又能想到,这第一个诺言地完成地难度,却远远不是现在地萧桓可以想象。 “萧桓”大师兄此时气势已经有所散去,书生与元帅,萧桓想,再也没有人能像大师兄结合得这般完美了。“你在来到清泉学府的路上,是否遇见了一些怪异的事情?” “大师兄,”萧桓急忙道,“我过去所讲的自己的经历,句句都是实话。” “是实话,”林书崖道,“但却不是全部的实话。” 萧桓沉默了,他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对他来学院那段路上的经历格外在意,那段经历,他从未完整地向任何人展示过,特别是遇见那个“炬龙”的那一整段经历。但是,在这个学院里他如果有愿意分享那段经历的人,那一定就是大师兄了。只是,他还是需要时间,关于那段经历,他自己也还需要时间理清。 “大师兄,对不起”萧桓回答道,“我的确还有一些事情无法相告” “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萧桓补充道,“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弄明白了,我一定首先来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大师兄你。” “好,”大师兄又望向星空,仿佛天上真的有什么东西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我等你。”大师兄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们,等你们所有人都能对我彻底敞开心扉地那一刻。” “你猜对了,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的,一些东西马上就会找到我们了。我需要你,需要你们。我需要完全敞开心扉的几个人人在一起相互依靠相互取暖,并且非如此不可。” 大师兄依旧久久凝视着星空, “以此来抵御那无眠的寒冷。” “那时,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们。”转过头,大师兄看向萧桓。 “大师兄是接到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委托吗?”萧桓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认真的大师兄。 “算是吧,”大师兄说道,“先不说了,到那时,我再将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你。” 之后,林书崖和萧桓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萧桓把近日里习武和学业上地一些事情,见缝插针地请教着林书崖,虽然大师兄很看重他们几个人,但这样地机会并不算多。 “唉,对了。”大师兄突然提到。 “温可升这几天是不是一直都在议论我和小汐的事情,” “呃,”萧桓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师兄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是啊,” “其实也不仅仅是温可升,其他的同学也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我想也是出于对大师兄的关心。”萧桓决定如实以告。 “嗯”林书崖道,“那你怎么看?” “我?”萧桓一时语塞,他其实已经准备好如何将其他人的话复述出来,但没有想到大师兄会直接问自己的看法,这倒让萧桓一时接不上话,毕竟,他其实真的没有怎么去认真思考这件事。 “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其他人应该也没有立场去议论什么。”萧桓决定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算对,但也不尽然。”林书崖略加思考,回道,“朋友们的意见,对于我来说,也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我需要听听你们的看法。今天晚上,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萧桓突然明白,林书崖是真的很在意他们这些朋友。 “大师兄放心,今天晚上之后,我相信我们院里不会再有人随意谈论你和小汐姐的事情。大师兄这番用心,相信大家一定会明白的。” 大师兄没有接话,但萧桓觉得大师兄一定也不希望自己与小汐的事情一直成为自己院内人的谈料。 “至于我自己,倒真是如我刚才自己所说,虽然我有一点惊讶,但确实没有去想太多。” 萧桓不知道这划水一般的回答能不能令大师兄满意,但这确实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别人的事,真的有必要这样去谈论吗?况且,他也不相信,大师兄会因为一个女孩而改变,他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将这样的大师兄从他们的身边夺走。 似乎也意识道这个谨慎小家伙太过划水的回答,大师兄苦笑一声,但随即,便发现了这个机灵的小家伙回答中的漏洞。 “萧桓,”林书崖道,真诚的双眼种微微放光,“你刚刚说惊讶,是在惊讶什么啊?” 萧桓暗叫不好,他不愿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这两年并没有什么经验,另一方面,也是认为随意对女生评头论足并不是特别礼貌。可谁知吗,大师兄竟如此心细,居然连这个小小的漏洞都能发现。看来,想划水是不太可能了。 “其实把,“萧桓犹豫着,”其实......“ ”其实呢......”萧桓还在犹豫,“好吧,我直说了,大师兄,其实,我一直觉得林楠会和大师兄在一起。” 这一次,惊讶的是大师兄了。 “林楠?“林书崖可能是真的有些惊讶?”为什么会是林楠呢?“ ”其实也不只是我,我想大家应该都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萧桓犹豫了一下,“林楠和大师兄应该在大家眼里要比其他所有女孩都要般配许多。“ “哦,”林书崖苦笑道,看来这种流言蜚语在自己的学院里也这么吃香啊,“可是你们怎么不直接问问我和林楠呢?如果有这种猜测的话。” “额,”萧桓说道,“其实在我们私下里,在你和小汐姐宣布之前,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大师兄一直都是林楠走得最近的人,更何况,学院里的学妹们哪一个心中不对大师兄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呢?而且我们私下里也觉得大师兄一直是挺关系林楠学姐的。” “可这不都是你们猜测吗?”林书崖苦笑,“关于林楠的想法,你们有问过人家吗?” “大师兄如果对林楠真的有好感的话,我想林楠学姐应该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林楠学姐那么优秀,能配的上的人种,其实也就是大师兄你最为合适了。“ 林书崖是真的无语了,显然,这种流言已经传的相当开了,也难怪,即便是眼前这个专心于学业的小师弟也已经先入为主地将很多假象已经当做了事实。 或许,这种假象连林书崖和林楠自己都不容易洗净。 “那你们知道,林楠是我的妹妹吗?“ ”妹妹又怎么了?妹妹......“萧桓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学院里最美好的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里,这是他们龙泉山庄所有人心中的佳话。”妹妹!”萧桓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林楠,林书崖,一个武林盟主天才少侠,一个武侠世家曼妙少女,怎么看都是一对啊!至于瑾小汐,那再漂亮再美丽撑死了不过是隔壁香榭雨林的小妖女,怎么能抢走我们的少侠大人呢?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很少有本院的男生愿意去主动追求林楠的原因之一,除了林楠本身的优秀令很多人难以望其项背以外,这个童话便是最大的原因,毕竟,跟大师兄竞争?难不成人家的眼睛是瞎的不成?大家的反应,萧桓其实开始也是非常能理解。毕竟武林盟主要被小妖女拐走了,这些个各位苦口婆心的小长老们怎么能甘心呢?只是现在这情况,有一些。。。额,难以置信。 “记得几年前,我和林楠入校的实话,我便告诉过当时的大家。”林书崖继续苦笑。 是啊,林楠和林书崖是一同入校的啊,萧桓这件事当然也听说过,只是真的没想到。 而且他们都姓林啊,哎,谣言误人啊。这么大个误会居然......哎,也难怪,大师兄说林楠是自己的妹妹的时候大家都不愿这样去理解,而林楠,没人问林楠估计她也不像是那种我主动告诉大家林书崖是我哥哥这种事情的女孩。 不过,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萧桓想。估计轰动不会小过瑾小汐和大师兄在一起的消息。估计林楠师姐是真的有得忙了。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师兄的眼睛却突然变得狡黠起来,活有几分温可升的色彩,”萧桓,你觉得林楠,“ ”和你的小汐姐哪一个更漂亮啊?” 重磅炸弹。萧桓苦笑,有一句话他想温可升还是说得有道理的,大师兄确实这段时间越来越多了一分温可升的不正经与八卦。 “师兄,其实我觉得她们俩人都很漂亮。“萧桓一脸饶了我吧地神情,苦笑着看向林书崖。 ”行吧,“大师兄哈哈大笑,”你呀,真是没看出来,居然还有这么圆滑,不,狡猾地一面。这次的两个小时算是没有白费啊,哈哈。我看重的踏实的小学弟居然还有这么狡黠的一面,我想,可能不久的将来,不少院内的女生都会被这个踏实的小学弟吸引吧。” “大师兄,你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萧桓苦笑着摆手。 时间,一来二去,估计也过一个半小时有余了。夜深,伸手不见五指。 ”师兄,”萧桓说道,“已经很晚了,要不我先下去了,还有一些师兄们等着上来呢。“ ”额,“大师兄说道,”这个萧桓呐,你这个这么早下去......我是说,如果你没事的话,不妨就再陪我呆一会吧,毕竟,难得咱们有机会这么敞开聊一次。“大师兄说话居然也吞吞吐吐。 这次轮到萧桓笑了。 ”大师兄,“萧桓强忍着笑意,”你该不会是在躲温可升吧?“ 温可升,作为在语言方面和艺术方面颇有天资的年轻人,只比林书崖小一岁而已,之所以二师兄不是他,也是因为他个人太过特立独行。学院里一方面穿的是他在诗歌方面绝伦的天赋,再配上他的俊朗得有些过分的外貌,应该是很多学妹碗里的菜,但他本人却从未有过和任何同学的绯闻。另一方面,也是他和学院内女老师的风流韵事。据说,和他交往过的女老师有三个往上,有暧昧关系的更数不胜数。与其他流言不同的是,温可升本人也是直接间接承认过的。当然,这些女老师中,没有一个低于50岁。甚至,他前段时间去“照顾”的王长老,就是现任院长的叔母,享年八十有二。. 而这个人除了以上两大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嘴碎,一点小事都能念上半个时辰。而这一次,居然是他最喜欢顶嘴的大师兄和他最讨厌的小妖女林楠的好事。这一次,温可升的紧箍咒估计得念一整个晚上。 大师兄一阵苦笑。“有可能的话,今天晚上我还是宁愿睡上个一小会。” 当然,林书崖也明白,温可升这一上来,其他师兄弟们基本也没有什么上来的机会了,而他,今晚也别想睡觉了。在温可升自以为非常合理的感情观下,瑾小汐一直都扮演着最妖魔化的大怪兽。 当然除开感情这件事情,温可升还是一个非常好的兄弟,当然,前提是除开这件事情。 半个小时后,萧桓在朦胧的睡意中走下了楼梯。而温可升,看到萧桓后,一口闷下了那碗茶叶比水的铁观音,抖擞着精神冲向敌人的阵地,哦,不,是冲向屋顶。他要去感化那个冥顽不化的大师兄,就在萧桓下来之前,温可升还不断用怪异的姿势自我‘催眠‘:小温,相信自己,你做得到的。 活像那个52岁的教授圆桌骑士课程的周老太。 其实他没有告诉大师兄,他有过一个女孩,一个来到学院看他女孩,她也很美,虽然可能比不上林楠和瑾小汐那样没有瑕疵,但她依然很美,因为,她的美是他能触及到的。而林楠和瑾小汐,更像是里的女一号和女二号,再美,也就是行走的仙女儿,这种欣赏永远带不上任何的感情,更不可能深刻。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正文2a 乱世孤城 地图上,那些看上去不太长的线段,也挺长的。 ——卷语 龙历620年,3月,坎布尔城城门审讯室—— “你的名字?” “我叫萧桓。“ “从哪里来?“ “晋地,清泉山。“ “一起来的有多少人?“ “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审讯官漏出嘲讽的笑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审讯了,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他禁不住地冷笑。”那你解释解释,那对母女身上的手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想说是她们自己把自己锁在你的铁链里?“ “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萧桓低着头捶打着自己地脑袋。 “小伙子,你要记住,“审讯官狠狠地将板子拍在审讯地铁桌上,”虽然有人给你担保,但是,你要是再像之前一样闷着不配合,你试试,我会不会把你给放进去?“ 他是这座坎达尔城最优秀的审讯官。当然,审讯官的优秀分很多层面,对于受审的人和对于没有受审的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 “再说一遍,你从哪儿来。“ “晋地,清泉山。“ “不可能。“审讯官狠狠地再次将板子拍在桌上,”我在这儿少说也三年了,还没有哪个想要蒙混进城的强人敢说自己从晋地过来。“ 审讯官知道,这次的审讯对象情况非常特殊。 特殊在于两个地方,对于审讯官来说,这特殊的第一点,就是他声称自己从晋地而来。晋地,那个距离这儿近四千里开外的地方,即便是对于他这样,长期对想要进入这座城市的各路人马进行调查甄别的审讯官来说,也是仅仅是一个地名而已。没有人敢说自己从晋地而来,因为很明显,这样的说法太过可笑,就今天的世道而言,你说自己一个人赶路穿过一片几十里方圆的小树林,可能都会受到无情的质疑和嘲笑。更何况晋地?那是什么地方?想要从晋地即便是最靠近坎达尔城的边界赶到这里,那也是近四千里的距离。四千里的距离,在今天,在现在,那就是一个仅仅存在于理论上的距离。 不可能有人从那里过来,也不可能有人能够从那里过来,也不可能有人胆敢声称自己从那里过来,但凡想要混入城内,就没有人会做这样不可能的声明。 “那你再跟我解释解释,你所谓的一路上,呵呵,一路上所有的经历。“ 萧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陷入无尽的沉思。 “我从晋地出发,身边当时有一个女生。“ “叫什么名字?“审讯快问快答。 “卓小曼。是我兄弟的女人。“ “你杀了她?“ “我没有。“ “那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 “那她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萧桓的麻木并没有代替他回忆的痛苦。 “从很高悬崖上掉了下去,下面是充满礁石的水,但太高了,当时一只有着蜘蛛脸的三米高的贵熊追着我们,逃不掉了,她想跳下去,我想阻止她,但她还是被熊一巴掌拍了下去,虽然掉到水里,但她也被摔死了。“提到这里,眼前的这个‘罪犯’空洞的双眼里,痛苦似乎早就不存在了,只有机械的回忆。 “呵呵。“审讯官习惯性地冷笑道。”一个正常人,你觉得会考虑跳下悬崖吗? “她身上有病,很早以前就有了。在我们都还在学院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那时她已经病得很重了,当时那只三米高鬼熊追上我们的时候,她已经烧了三天了。“萧桓的语调依然冰冷而麻木。 “所以你嫌她是个累赘,就把她推下了悬崖? 虽然是职业性的拷问,但对于这个满身是血,拴着铁链来到这座城市大门下的男人,他没有任何的好感。或者说,职业的关系,让他对于这类人物的所散发出来的血腥与杀戮的味道的厌恶与防范,足以消灭所有好感的可能。 “我没有,“痛苦的神色又再次萦绕,仿佛他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小孩,无论何时提到,那份最初的痛楚,都依然那样清晰,”是那只熊。“ “那你呢?“审讯官仿佛大怒。”你还是坚持地说自己杀死了那只熊。一只三米高的连人的骨头都吃的成年期鬼熊?“ “如果你有认真听我说话,你就会明白,跟我后来遇上的东西比起来,那只熊只是一个在小树林里在幸运中长大的空有体魄的杂食熊。“萧桓怼道,眼睛里的血丝透露着残忍与空洞。 “是,“审讯官双手一摊,仰坐在椅子上,”按照你的说法,我看看,“审讯官翻着材料,“你在后来的两年多里,不仅遇上了半透明居住在坟地旁边小树林的布妖,群居在地穴的长着人脸的鬼面人蛛,荒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安嘉儿,甚至还有一只半成熟期的能活上千年的吸血鬼!你还都把它们杀死了,就你一个人?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没有亲手杀死那些布妖,只是它在抽取我灵魂的时候恰巧被人泼上了硫磺和胆汁。我也没有杀死那只吸血鬼,相反,他一个人杀死了我们团队里的所有人,先是鸽子,再是战鹅,我跟你提到过的,在离开卓小曼,遇见那些军队之后,我就一起赶路的那个团队。“ “那么你承认自己杀死那些鬼蛛了?“ “是的,鬼蛛是我杀的,他们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当时地穴里有三桶油,应该是以前的人留下的,但应该是没有来得及点燃就死掉了,我有最后的一根火把,点燃了油,但油桶直接炸开了,洞里还有炸药,我也没有想到,气风直接把我吹了出去,我真的没有想到地穴里居然还有炸药......我,“萧桓将头死死地摁在手心中,愧疚,自责,如果这两种情感也会像痛苦一般麻木的话...... 不会的 ,这样的情绪永远不会麻木,它只会像一叠有一叠鲜活的卷轴,无论是尘封或是打开,它都永远放在在你的心底。 “所以,你炸死了你的同伴?“审讯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关怀。 “没有,他在我点燃之前就被鬼蛛咬死了,那些半米大的鬼蛛把他的脸骨都咬出来了。他死了我就点燃了油桶,那些鬼蛛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只是他的尸体,他的骨灰,“ “都被埋在岩石下面了,爆炸,我跟你提到过的。“ “好吧,“审讯官自认看过不少颇有天赋的戏精,它们撒过的谎,吹过的牛,从天南到地北,审讯官一个也没有放过他们。 他们无论怎么胡扯,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现在所说的一切来得荒诞离谱,但是,奇怪的是,审讯官的多年培养起来的直觉居然并没有以往那样直接与犀利地肯定他的猜测。 “既然你这样坚持自己干掉了它们,嗯,还有这些材料上所说的这么多的怪物,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现在,咱们再谈谈那对母女的事吧,你说你在那天晚上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记不清了,又是怎么回事?“这可能会是突破点,因为这对母女,或许将来会是唯一存活的人证,也是唯一还能给出第二个说法的可能。 “那天晚上,那时其实我已经开始一个人赶路了,我到了那个叫小苑的村庄,我已经三天没进食了,我没有想到,那里居然还有人居住,那户人家收留了我,“ “但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萧桓拼命地抱住自己地脑袋,一面想要压碎它,一面不住地狠扒着头发。 审讯官不出声,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举动。他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戏精吗? 坦白讲,即便是有那个人的保释,对,即便是那个人的保释,审讯官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这样一个可疑的人。或者说,这样的一个如此危险的人。这份危险感,即便是从三百里外历经生死来到这座城市的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都难免战栗不住地激动。 当然,危险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和他的经历是说得通的。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越是经历过城外的荒野与危险,他又越是不愿相信这四千里绝对不可能跨越的路程。 虽然那个人的权力与地位自己还远远比不上,但是,如果自己坚持,在这一方面的决定上,自己是可以跟他扳一扳手腕的。毕竟,女王在这一方面对于自己的信任,可不低于那个女人。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们遇见了白鸦,也就是骑着幽灵马的最残忍的黑甲骑士,村庄里的人都死了,包括那户人家的男子,只有你们三个活了下了,按照你过去你口中所谓清醒时候的表述,你和那对母女一直躲在床下,而男主人出去前,还将她们两人交给了你,我说得对吗?“ 不再去想那段时光,萧桓的头痛仿佛轻松了一些。 “好,如果你不愿意去想,那我就还是按照你上一次的表述来记录,你和那对母女是村庄唯一活下来的人,你们一起行走,你自那次白鸦降临之后,大脑里就一直有奇怪的东西在萦绕,当时的你已经不清醒了,你怕自己丢下她们一个人走掉,就将她们和你自己用接近十米长的铁链拴在了一起,然后自那以后一直到坎达尔城,你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是这样吗?“ 这个夸口的嫌疑犯在痛苦余温中,强忍着点了点头。 “尼古尔呢?你刚到坎达尔城的时候为什么说自己叫尼古尔?“ “我叫萧桓,那是我路上给自己取的假名,和卓小曼一起取得,我叫尼古尔,她叫南丁儿,我们,” “遇见了一些事,所以一路上我遇到的人我都这样告诉他们,在和卓小曼分开以后,也是如此,“ “遇见你们的时候,也是如此。“ 望着眼前的男人,审讯官陷入了沉思。 他的口供虽然有些破碎,但总体上来看却是对得上的。虽然偶尔会声称自己忘了一些事情,但总的来说,但凡是提到过的地方,总是同样的说法,甚至是语气,都还总是第一次提到的语气。但问题在于,那对母女暂时都无法为他作证,或者是跳出来,大胆地去指认他。 看着他,审讯官突然想起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自己,不禁无奈地笑了出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博到其他人的信任呢?谁能为这样的一个人真正作证,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真正地证明自己地清白呢? 他心里终于还是有了最后的决定,这也是他权衡了为他担保的那个人的分量后所做的决定。 即便是错了,这个萧桓是一个危险的人,只要还在这座城里,自己总还是能把他给揪出来。 “眼前的这些材料你自己重新再看一遍,更多的地方我也懒得问了,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这样交上去了,将来有什么和其他地方对不上的,责任你自己负。” “呵呵,有那个人给你担保,我想,你心中应该窃喜才对。不过,我也得告诉你,即便是那个人,在这座城里,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如果发现你是个杀人犯,我想,以那个人的行事方式,未必会继续包容你。”审讯官最后看似随意地说道,似乎一下子就蛮不在意,刚刚的逼问仿佛并未发生过。 “谢谢你。”萧桓生硬地说道。 “谢谢我?”审讯官耐人寻味地笑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毕竟,他的这套拷问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星期。他不喜欢动刑,但是,在他的理论下,只要你不让嫌疑犯睡觉,不给他任何的希望,在不断的逼问下,嫌疑犯要么露出破绽甚至是直接承认,要么就是最终扛不住了疯掉。 自他担任这个职务以来,接触的嫌疑犯本无一例外。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要成为第一个例外了。因为这个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眠。 “对的,是谢楠让我这样说的。”萧桓死板地答道,“他说让我谢谢你,如果你不愿意放过我,或者你判断我是个危险的人,那么我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这个大门的。” “那你是吗?”审讯官说道,“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吗?的确,你的那位朋友很了解我,这的确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即便是在现在,我也得告诉你,我不会容忍任何危险的人进入这座城池。请让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吗?” “我不知道。”萧桓回答道,“一路上,这么多的人都死在了野兽或是背叛的同伴的手中,就我一个,活了下来,从棕熊的足以把人的头骨直接咬碎的牙口间,从食尸狼浸血的爪子里,从背叛同伴的长矛下,你说,从那些东西里活下来的我,这样的我危险吗?” “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至少清醒过来的我不是。而我也得告诉你,即便是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于做一个好人的坚持与执念也是我给当时在崩溃边缘的自己留下的唯一的念头。我不能准确地告诉你在段时间里我是否所做地每一件事都完全符合我过去对于自己的道德以及礼仪上的要求,事实上,从那段母女手腕上铁链留下的红痕里我自己也能猜到,我在那段时间里或许也没有真正达到自己对于自己所有的期望。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别把我当作是一个坏人,也别再用对待一个坏人得口吻来跟我说话,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除了那些迫不得已,甚至于即便在那些所有的迫不得已下,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自己的执念。即便是在那段丢失的记忆之后,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坏心的人来看待,对的,你很难相信吧。在那些所有的愧疚,自责之下,我仍然可笑地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并且平衡了这一切带给我的痛苦。但无论你多少次地问我,我都还是会这样告诉你。在我清醒的时候,我都以我最大的可能去做一个好人的判断,并且依照这样的判断去尽可能地行动,而在那天晚上之后,我只能告诉你,如果那对母女能够清醒过来,亲口告诉我我那段时间里任何的兽行,我都愿意接受所有相应的惩罚。甚至于,我自己将给予自己的惩罚,这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我不会容忍这样的自己仅仅忍受法律带给我的那一点刑罚。绝对不会。” 萧桓撑起最后的精神,尽可能的保持着理智,坚定的双目对视着审讯官,说道。 “呵,”审讯官首先移开了双眼,“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至少今天,我是无奈你何,走出这间审讯室,去到你的大人物身边,您暂时就安全了,不用再面对你口中人脸鬼面的怪物,这座城市,至少我保证,在城墙之内会很安全。如果你从今往后也不再触犯法律,那么恭喜你,今后你就是坎达尔城的一员了 。作为你的审讯官,我既会祝福你,也会永远地监视着你。”审讯官虽然是欢迎,但语气中的严肃却依然没有消散。 “谢谢你。”萧桓说道。 “谢我什么?”审讯官答道。“放了你?那可不是我的功劳。” “谢谢你相信我,不是因为林楠,而是因为你愿意相信我和我说的话,这两周以来,除了林楠,你是第一个。” 萧桓没说的是,这份信任,对于萧桓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林楠为他所作的人身上的保释。 三个月后—— “你叫什么名字?” “萧桓。” “尼古尔又是怎么回事?” “我叫萧桓,尼古尔是我给自己取的假名。我的真名叫萧桓。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 “行了,”眼前的年轻人小丁一边收拾着材料,一边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林詹事,您的这位朋友没有问题,一切的口供都还和原来一样。过了今天,就不用每个月都来我这儿报道了,等两年后,或者是那对母女清醒的时候,再来我这儿核对一次口述就好了,也就是再走个程序......” 说话的时候看着轻松随意,但这位小丁却一直在观察着林楠的表情。看似比坐在他对面的萧桓还要多带上一点紧张。 直到林楠微微地点头,小丁也没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这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很好,小丁。”林楠微笑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不用不用,”小丁连忙道,“您的这位朋友状态比三个月前要好上太多了,想来林詹事应该才是费心了。更何况,能见到美丽的林詹事实在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好,”林楠笑着道,近三年的岁月并没有改变林楠的美丽与动人,相反,成熟与理性的加成在三年的工作中已经悄然找上了这位曾经学生时代的女神。“等萧桓过段时间工资下来了,我让他请你和我吃饭。” “唉哟,“小丁赶忙陪笑道,”哪能啊?林詹事肯赏光就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这哪能让林詹事的朋友请客哪,这实在是没有这个道理......“ “丁兄,您就别客气了,这段时间,您确实照顾了我不少,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萧桓开口道。 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一个人忘记所有的痛苦,但是,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走出一段悲惨的记忆,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其实也算得上是奢侈了。更何况,萧桓也不是那种愿意花着一个女人的钱自己躲在自己的小黑屋里沉浸于悲伤的男人。 “只是丁兄,我想问一下,过去和我谈的那位姓秦的审讯官今天怎么没来呀?“ 小丁脸色依然和颜悦色,只是眼睛不断在观察这两位客人的脸色。直到没有发现任何的恶意,他才说道。”萧兄弟呀,您说的那位姓秦的审讯官是叫秦岭吧?他呀,是我们这儿最严厉的的审讯督察了,最严厉,最年轻的,也是最优秀的。想来过去女王大人安排他来接待萧兄弟,我想,应该也是出于女王大人对于林詹事的重视......“ 林楠微微地摇了摇头,但是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小丁地眼睛。 “好好好,我讲重点的说啊,两位都是繁忙的客人,是我话多了,怪我看到林詹事来太激动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小丁连忙道歉,”秦岭督察啊,在这位萧桓兄弟,一个月前通过了那场在南军营的测试之后。就把这份差事,全部都交给我们做了。” 哦。萧桓当然明白他所说的测试,这是这位秦岭督察特意安排的一场比武。要观察自己过去的经历是否撒谎,从他人的证词固然是一个思路,但是,却不是唯一的思路。比如,考察一些过去经历中,那个人身上的一些不可缺少的的素质和能力。如果萧桓并没有真正通过那样的一个比试,那么,所谓的知北进,就只能是一个笑话,无论萧桓有多么幸运,又有多么能说会道,或是有多少人为他担保,这样的说法,就只能是一个笑话。 显然,萧桓一个月前的测试,已经足够令这位严厉而认真的督察放心了。 “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林詹事担保的人,那怎么能不是个稳稳当当的好人呢?我想啊......“ 出了督察所,已经是中午了。林楠和萧桓在里面待到现在,自然是都没有吃过午饭。 ”去吃饭吗?我请你。”林楠对萧桓微笑着说道。 三个月前,那个为萧桓担保的人自然是林楠。这三年来,林楠在这座坎布尔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颇受尊敬,并且颇有一些社会地位的女性。 当萧桓拖着那一对母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城门时,守门的将士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样射死这拖着两个人类的,满身是铁链和血迹的怪物。 还好,晕过去的萧桓终于还是给了当时正在巡监的林楠一丝微微的好奇心。在城门的医药室里洗出萧桓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时,林楠就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这个多年不见面的小学弟的小命。 而现在的学弟,在一个月前的比试中展露身手之后,已经被驻地军系统给看中。而恰巧在不久之前,林楠就准备将萧桓从本来搬石块扫大院的工作中调离开来。这一说一看,驻地军的老将军显然和林楠很快的达成了共识,并且相谈甚欢。 但萧桓依然有些惊讶,毕竟,虽然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离不开林楠的安排,但是,林楠请自己吃饭,这却是三个月来的第一次。他不说话,只是单单地看着林楠。 “看我干什么?“林楠微笑着说道,这倒和记忆中那有些冰冷与清高的学姐不同。这三年里,这位学姐想来早已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詹事了。“去不去啊?“ “好。”萧桓本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更何况,他也有一堆的事等着寻找答案。 “来,萧桓,首先庆祝你,成功地融入了坎达尔城的新生活,“林楠举起了杯子,她的微笑依然还是那么好看。”你知道吗?三个月前,当你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我在旁边的监控室里悄悄地看着你,当时我就想,要是我的这个小学弟不能通过考验,那么我就偷偷地找一辆小马车,把他悄悄地运到我家的地下仓库里来。” 林楠自顾自地说着,萧桓也只是倾听。 “后来你基本上通过了审讯。我又在想,这个小学弟看人的时候跟个怪物一样,要是以后不能适应正常的人类生活,那岂不是就要把他当成一个小宠物一样养起来吗?“林楠笑着说道,但似乎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湿润。 萧桓知道,林楠是在开玩笑,但未必不是说的是真话,毕竟,刚刚进来时候的萧桓,连萧桓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本来,萧桓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的时候,林楠没有来主动找自己,自己当时也有一点失望,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模样,萧桓觉得这一点也不能怪任何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而现在,林楠为萧桓甚至眼眶有些湿润,不由得让萧桓想起过去三个月林楠对于自己的帮助,心中油然升起一阵感动。 “林楠姐,我能这样叫你吗?” “可以。“ ”那好,林楠姐,这一杯我敬你,过去的三个月里,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 林楠摆了摆手,“没事,咱们是同学,又是一个学院里的,你们过去私下里不是也叫我一声姐姐吗?既然如此,就不要太过生分了。“ ”这出了学院的门,咱们龙泉山庄的弟子,就是一家人了。”林楠诚恳地说道。 “好,“萧桓又干了一杯,林楠这三个月对自己地照顾,倒让他想起了大师兄。 ”林楠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林楠摆正了坐姿,两只美目直直地望着萧桓,“你问。“ ”林楠姐,你知道大师兄去哪儿吗?” “大师兄?“林楠苦笑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倒以为你会知道呢。“ ”我不知道大师兄在哪,我从三年前来到坎布尔城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林书崖师兄了。两年前,当那场灾难过去以后,我就留在了这里,现在你也看到了,就像现在一样。” “那其他人呢?” “不知道。“林楠摇了摇头,回忆着这三年来的种种,”在坎布尔城,你是第一个来找到我的。” 其实两人都明白,萧桓不是来找林楠的。但是为什么林楠会这么说,萧桓竟然觉得风风光光的林楠或许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孤独感。毕竟,一个女孩被丢在了一所完全陌生的城市整整三年。而来的地方,早已聊无人烟。 “对了,“林楠突然问道,”萧桓,你最近的工作还适应吗?住的地方呢?东西都还完备吗?” “还蛮适应的。“萧桓答道,”新的工作挺好的,也会接触到一些城市周边的东西,比过去的工作更适合我。林楠姐,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三年来,都和怪物打交道了。”萧桓有些自嘲地说道。 “嗯,也挺好的。“林楠答道,”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 饭过半寻,萧桓已然有些饱了,餐厅是林楠选的,一张小桌子,几碟精致的小菜,地板是一种透明的蓝色玻璃,四周的墙也蓝得透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餐厅里,萧桓觉得这几碟小菜下来,自己的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饱了。 “林楠姐,“ ”嗯,什么?“ ”你有想过出去吗?” “出去?去哪?“ “外面,城池的外面,出去找大师兄他们。” “萧桓,”林楠略加沉思,似乎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去表达。“你应该明白,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 ”坎布尔城,是唯一的一座城市。大江以南已经没有更多真正有人居住的城市了,那里的状况比你来的北方要更糟糕,而在北方,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别说城市,村落都没有。换句话说,“ ”坎布尔城是一座孤城,人类现在仅剩的一座城市。“ 不知过了多久,萧桓才默默地捡起那掉在餐盘上的银色叉子。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正文3a 还是我 龙历620年11月,坎布尔城二楼会客室—— “你的名字,是萧桓,对吗?” “你从晋地清泉山而来,路上一共走了四千里。尼古尔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你跟后来的遇上的人们这么说,但是它却从来没有写在你的身份资料上......” 督察所内,脸上已经长出两缕胡须的小丁照着材料认真地念着。 “对的,”萧桓答道,此时地环境已经不是督察室,而是这座督察所内最豪华的一间办公室,或者说,经过特意准备的主客位改变的会客室。 “小丁。你不是在问我吗?怎么自己念起来了?”萧桓问道。 “哎哟,萧大哥呀,”小丁连忙往茶杯里掺水,但乍一看茶杯里的水还剩着不少。“这不是看您这两天忙着训新兵累了吗?再说,您还请我吃过饭呢,让您过来一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哪能再让您来受累呀!” 其实,在三个月前,当萧桓不动声色地站在坎达尔城第三集团军的第二负责人的时候,早已是督察所副督察的小丁就早已默默地记下了这位萧桓兄弟下一次前来“受审”记录地时间。当然,对于拥有这样级别的一个驻地军长官而言,按照规定,下一次的审查自然是不用再等两年了。 这八个月来,萧桓虽然是在驻地军系统工作,但实际上确实在为雇佣军办事。这是坎达尔城的军队体制决定的。所有军队隶属于防卫城池的驻地军系统,但是,却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用来防卫城池。比如雇佣军,就是接受城内居民以及周边村落,或是各级部门私下或工作上的重要委托,进行城市周边,甚至城市外缘森林的安全清理工作。 当然,外援森林的安全清理工作以前是没有的。毕竟,森林比不得田野,连最勇敢的伐木工人,都不敢靠近森林的边缘,对于城内的士兵们而言就更是陌生了。 五个月前,当萧桓已经在负责一个不算小的雇佣军小队的工作时,并且已经因为出众的工作成绩在雇佣军的分系统里有了会议的参与权以及发言权时,对于城市周边森林的初步安全工作,就已经开始有了眉目。 萧桓提出这样一个规划并非是一时兴起。想要保护附着于城市周边的村落的居民的安全,最好的方法永远不是在周围的村落安排士兵巡检,而是对于更外缘的城市周边地区进行危险的排除。 虽然,刚刚提出时,这个提议受到过不小的质疑,但是,驻地军的副总负责人林立,也就是萧桓的大了两层的直属上司,考虑到萧桓在过去几个月内危险排查工作中全胜的战绩,以及难以置信的接近零的人员伤亡损失,甚至是某种,在这样与野兽面对面对峙的工作中对于这个刚刚加入驻地军不过几个月的年轻人的莫名其妙的信心,最终还是让这个提议得到了一次投票表决的机会。 当然,除了个别坚持应该永远以城市内居民的安危为首的持反对意见的代表外,绝大多数人,都采取了附和态度。毕竟,除了那些永远不会考虑到城市之外的居民们的固执代表外,绝大多数的代表都明白,萧桓的提议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如果不能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就反对,那无疑是把自己在会议中的形象拉低了一个档次。 当然,在同意的原因中少不了各人们不同的政治考虑。但是,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最根本的一个令其他代表们能够安心而放松地投出这样一票地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在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同时表明了愿意自己一手负责整项工作并且承担全部责任的意愿。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萧桓若成,那自己投的赞成票自然也能分一杯美誉;若不成,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死的又不是自己座下的雇佣兵,失败的也不是自己的任务,追责也就更追不到自己的头上。 当然,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萧桓一口接下这个任务的同时。雇佣军的这位副总负责人,居然把刚刚在任务中失败,失去队长的,三小队,和十三小队,以及九小队剩下的雇佣军成员,一下子都过到了萧桓的名下。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副总负责人对于萧桓的欣赏,但如此手笔还是太过令人吃惊,甚至是难以接受。毕竟,萧桓原本也就只是一个队的负责人而已呀。这一下子,虽然名义上还是队长,但实际上,手中的兵的人数却是直接翻了几翻。他们之中没有像萧桓一样的小队长,最差也是一个大队的第二队长,但是,这样一来,等于直接把萧桓的实际权力,给升到了小半个大队长的规模上。这让人如何能服气? 不仅如此,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副总负责人居然一改平时民主,兼听的作风,好好地当了一把一言堂堂主,并且坚持地表示对于城外地各个森林而言,即便只是初步的试探性工作,这几个本就受到重创的小队作为兵力的补充也远远算不上充足。毕竟,那可是过去没人敢进的无人森林啊!鬼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玩意儿。 当然,副总负责人自己的苦衷,却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略窥一二。 首先,前端时间那几个小队在执行村落户外工作时受到的重创,几乎成为了他领导雇佣军以来最大的耻辱。甚至于,在他们受到巨型夜豺狼群袭击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连夜逃回来的这些饭桶们,甚至没有一个能够确定袭击他们的狼群的真正种类。更不要提最原本的所谓保卫工作。在这位副负责人好不容易暂时安抚好了各方领导,慰问了各方百姓,把头低着在各路大佬们面前道歉道了遍之后,他突然发现,这群活下来的饭桶们,已经到了一个十分不好处置的地步。 现在的雇佣军里大致分成两派,除了这个看似没有来路的荣誉小队长萧桓以及少数的只能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际兵权的固执儿代表以外,绝大部分的代表都有着自己的立场。在平日里,两派相争相对,在几乎每一件小事儿上都能打得不可开交,更别提到了真正地分配兵权的时候了,毕竟,饭桶兵也是兵,兵不好有机会了可以再换,至少兵数的名额摆在那儿。 但是,由于,第三和第十三小队的饭桶头头,本就隶属于左派,而第九小队的饭桶头头,本就隶属于右派。所以,在再分配时,必然是拿不出一个令两方都满意的答案。当然,这位叫林立的副总负责人也记得,这样两派针尖相对的局面的形成,也少不了自己的推波助澜和从中作梗。 但是,就在最近,他隐隐发现,现在的局面似乎不是两派相争,他敲槌做和事佬的大好局面。隐隐之下,竟有两派与他,这个副总负责人进行三足鼎立的趋势。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在自己的政治管辖区里的局面。 但是,把小队交给萧桓就没有这样的担心。第一这两派的成员们应该也清楚,这样的失败不深入追究拉帮结派的责任就已是宽大处理,冥冥之中相信他们也做好了割肉疗伤的准备。第二点,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锐意之师,虽然权力最小,也没有任何的站队。但好胜在名声够好,业绩够强,更何况,如果他能进一步完成这个工作,至少是拿出一点成果,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把这些兵给过道萧桓地名下,从而激起两方对于这个新生年轻人的愤怒,进而形成新的,三角鼎立的局面。而自己,到时只要微微地扶上这个叫萧桓地年轻人一把,就一定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对其余两方进行削权。进而制衡雇佣军内部的关系。 其次,林立虽然明白这次的失败对于他而言虽然不会真正影响到他的位置,但他却逃不了舆论的波及。人言可畏,失去民声何尝不是更大的损失。重用这样的一个名声极好的小队长,无论他最终能不能取得成果,都是一个对于舆论的战略转移。 最后,林立还有一个考虑。这就不是其他人的消息源可以打听到的了。那就是这个叫萧桓的年轻人与大名鼎鼎的坎布尔明珠林楠的隐藏得极深的特殊关系了。虽然这位林楠并没有任何林立最看重的实际兵权,但是她对于坎布尔城政治上的影响力,却远远不是一个兵权二字可以表述的。最直接的一点表现就是,林立一个月见老女王一次,而林楠那一群在皇都中央的女王身边的甚至是可以说是备用参谋团的角色们,却是不知道哪一分钟就会被叫进去喝茶聊天的问工作的角色。熟近熟远一目了然。虽然林立一直以来都坚信实政报国的理想,对于单做文职工作的人们有着那样一丝丝的偏见与不屑,但无论怎么想,如果能和这样的一个女王面前的大红人林楠搭上线,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关系,都不会是一个坏事。 更何况,这位平日里不站队,不拉帮结派的林楠光明磊落的政治原则,也是对于萧桓不会随意站队的这个想法又一层保障。 还有,或许,最后的最后,林立的确还有着一个非常符合他三十多岁年龄的年轻人的想法。那就是,或许这个叫萧桓的年轻人,真的能够给那些该死的狼,鬼脸熊,甚至是毒害百姓的死蝎子,臭毒蛇们,一个真正沉重的打击与清扫,就像他执行追踪复仇夜豺狼群一样的干净利落,为这座困在孤城里的人们带来一个真正振奋人心,真正值得举城欢庆的消息。而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能首先提振这三个饭桶小队低落的士气,除了萧桓这名锐意的年轻人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权衡各方利弊之后,别说是这两派外围的几个不入流的小代表们走程序一般的仪式化阻挠,即便是两派背后的人物站出来跟他‘谈心‘,林立都会相当大程度地坚持自己的这一招奇手。 当然,即便是已经对于这个满载荣誉的小队长已经怀有了相当大的信心,当萧桓真正完成第一片东森林的彻底清扫时,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不仅如此,他甚至受到了女王的特别召见与奖赏,甚至女王将命名那片森林这种本来应该女王亲自干的事情交给了林立。 在林立自己的分析下,这次任务自己的受赏,应该也是与这位林詹事的政治报恩脱不开干系。自然而然地,林立将这几个小队正式归属到了萧桓的座下,此外,还将上级破例奖励的两个新编小队的队伍的名额也留给了这位给人惊喜的年轻人。当然,再加上这所谓的看似很有意义,实在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森林的命名权。林立相信,自己与这位女王眼前大红人的暗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展。而只要用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自己的职业前途,或许也会光明很多。 现在,在督察所无意识中喝着小丁藏了三年的好茶的萧桓,已经是坎达尔城第三集团军的第二名义负责人,以及驻地军系统下,雇佣军第三大队的实际负责人。 “小丁,真不用。“萧桓说着,将一只手摁在了材料上。”你就还是按照规定的那样,一个个问题地问就行了。我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东西,所以,我也希望在我面前你也不要太过在意。“ 经过这几个月的经历,萧桓看人的眼光也不是一点没长。眼前的小丁或许少不了一些所谓‘官场‘的客套与谄媚,但本质上,却并不是一个不愿意干实事的人。而对这样的人,萧桓选择尽可能地直来直去。 也不知道小丁是懂了,还是没懂。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的时候,萧桓总觉得跟上次相比,问的问题少了不少,但又具体说不出来是少在哪里。果然,每一个岗位都有每一个岗位特有的一些章法与技巧,如果自恃地位与经验,傻傻地一头栽入,或许强龙真的还未必就能压得过一些经验丰富的地头蛇。 这个城市的政治,既是一只从上到下的关系网,也是一个需要真正能力的人站出来的大舞台。 这是林楠告诉自己的,萧桓在最近的一段时间也是越来越深有体会。 二十三岁,一个肆意进取的年纪,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会不时地春心萌动的年纪。对于像萧桓这样的一个错过早恋机会又刚刚能够在工作上展开拳脚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言,更是如此。 回到这个仅仅是算不上破烂地公寓,萧桓却并没有走回自己的房间。相反,他敲响了另一户人家的木门。 “来了。”开门的一瞬间,萧桓有些脸红和害羞,但同时,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在生理上发芽。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熟女,乍一看上去面庞还像还是青春时的妖艳动人,但几步路下来,一股来自于成熟女人特有的性感和迷人就已经展露无遗。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这位美熟女双目瞪大,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完得早,你说今晚在你这儿吃饭,就直接过来了。”被一双温暖的手牵着,萧桓慢慢地走进了客厅。 说是客厅,其实也算不上多大一间屋子。起码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没关门地卧室,以及厨房里背对着萧桓扭动的曼妙背影。 他和这个女人是在他加入雇佣军没多久后认识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死在了前线。在那个女人的丈夫死后,女人就一直纺织衣物来维持生存。但是,这样的一个无依无靠的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即便低调,也难免惹出一些红眼男人的招惹。 直到那么一天,刚刚当上小队长的萧桓看到了一个中年的男子,在街头的胡同里单方面调戏这个女人的时候。萧桓制止了他,并且,在这个男子认出萧桓是自己的新任小队长,并且侥幸地道歉认错的时候,萧桓毅然决然地向总部送出了自己的第一封人事任命申请,开除了他。在送回并安慰那个一直哭泣的女人后,萧桓本来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但是,或许是看着萧桓教训那个中年大兵时的可靠,或许是对于这个无故出手帮助自己的年轻人的感恩,或许是看出了两个人独居时相同的孤独与寂寞。总之,在这位女子一来二去的热情的送汤送饭之间,以及萧桓十分不好意思地回请之下,两个邻居就这样相互地认识了起来,也熟了起来。下班之后的萧桓在邀请下会去女人的家里吃饭聊天,军假的时候,萧桓也会回请她在外面的小馆子里,点上几碟可口的小菜。 一天夜里,这名女子仿佛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丈夫,悲伤之下,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喝掉了大半箱的酒。当萧桓听到动静打开那微掩的门进去时,女子整个人已经完全化为了一滩软泥,酒瓶放满了不算大的客厅。就在萧桓将女人帮扶着简单洗漱清理送回房间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女子竟然一下子扑到了萧桓的怀里,在萧桓惊恐的眼神中,女人将萧桓压在了身下,也压在了吻下。 谁知女人虽然失去了平衡,却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告诉了萧桓她那凄惨的命运,以及对于萧桓从一开始见义勇为时的好感,也诉说了自己平日里对于二人年龄上的担心。在她口中,萧桓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和她这样的一个孤独无依的老寡妇,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萧桓不住地安慰她,但是当她最终的问题提出来的时候,萧桓的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悸动了起来。“你爱我吗?“这个千百年不受厌烦的问题,总是情侣们最好的促(“催”被和谐,暂改为“促”)情药,也是最好的导火索。 从惊恐的安慰中抽出神来的萧桓,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身上女人传来的在不断升温的温暖与摩擦。 上一次,萧桓与女孩的亲密行为,还发生在多少年前的龙泉山庄的后山里。 萧桓从求生奔命,到入城后的拷问,再到繁忙的工作,萧桓没有专门考虑这种事情的时间与精力,当然,也这一路上,也没有女孩自告奋勇地靠近萧桓到那种程度。而一些工作上女下属的示好,在萧桓看来,也仅仅只是一种表示尊重的礼貌。 他没有任何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与思路。 女人是饥渴的,而这么多年尘封的雄性激素在告诉着萧桓,他也是饥渴的。 萧桓的眼神开始变得火热的时候,女人的嘴再次印上了萧桓的双唇。 在视觉,触觉,嗅觉的多重刺激下,大哥的理智渐渐失去,二哥的主导地位终于宣告了主权。 当混乱的逻辑无法正常工作的时候,欲望就是做出决定中真正敲板的一环。 当两人的衣服在混乱中被关键性地扒开后,萧桓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已沦落。 那天之后,双方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双方的交流更加亲密,但不知道为什么?萧桓总是对于这种蚕食着自己的欲望有一种莫名的抵抗。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情直到今天,二人的关系已经基本确认之后,都没有再次发生过。 是因为年龄吗?萧桓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不愿意顺从自己的欲望。还是因为那天晚上那种被欲望支配的恐惧感? 那天晚上,甚至在自己能够真正想明白那个问题之前,他就已经在欲望中沦落。 而那天晚上之后,萧桓发现,对于自己是否喜欢这个叫丽丽的大自己八岁的女人,他已经再也想不明白了。 除开欲望,这个女人虽然嫁过一次,但勤俭,善良,持家,也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爱慕虚荣与过分注重物质——她甚至不知道萧桓现在的职位,只因为萧桓在那天晚上之前告诉过她她是小队长,所以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萧桓只是一个雇佣军系统里年轻有为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队长。 而萧桓又不愿主动提起,也没有任何的搬家打算,所以,这份认知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只是,萧桓又怎能想到,即便只是他口中那普普通通的小队长,在普通的人家眼里,也已经是相当可以依靠的擎天一柱。毕竟,雇佣军啊,那是这个小小的国家里最暴力的执行工具,它握在最顶层的人手中,也握在每一个小小的队长手里。 若谈及欲望,萧桓想着,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更加明显了。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控制自己和她在一起时的正常的生理反应。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喜欢这个叫丽丽的女人,为什么在那天晚上她问自己的时候,自己仍然有那么大的顾虑与迟疑。并且在那天晚上之前,从来都没有过,要创造一段男女关系的念头呢? 萧桓又哪里知道,虽然自己凭借着一路上常人难以企及的历练与偏执,以及平日在学院里学到的各种知识与理论,暂时拥有了一个在常人看来,不该在这个年纪达到和拥有的能力和地位。但是,人性的复杂又怎么会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入军不到一年的小毛孩子能够理解的呢? 更何况,萧桓所在的雇佣军,当然也由于萧桓自身的行为作风的原因,对于这一方面的接触与理解,他其实并不能胜过其他同年龄的男孩。 甚至于,由于个性上本能的偏执,在一些问题上,他甚至还是同龄人种的奇葩。 当然,眼前厨房里的那个叫丽丽的女人所带来的问题,就属于这一类。 长达两年的荒野中孤独的跋涉,对于这样突然其来的温情与拥抱,拒绝,往往只能栖身于字典里最小的角落。 不能再这样了,萧桓想。既然不愿退缩,那么只能做其他的尝试。困在原地永远都只能是当局者迷。 悄悄地,萧桓走到了这个叫丽丽地女人地面前,强忍着颤抖,从身后轻轻地抱过了她的腰间。观察她,也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谁知道眼前的女人突然一下子往后靠在了萧桓的怀里,这样一来,原本的身体上的距离又不复存在。 “小环哥哥,”女人调皮而自然地打趣着,“今晚我可以叫你哥哥吗?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萧桓心中一热,熟悉地感觉依然从下往上冒。 “不了,”萧桓赶忙松开双手,紧张地答道,“要不改,改,改天吧,今晚我要去军营里。” “好啊,那明天怎么样?”女人这次转过身来,贴近他,一双美目美目直勾勾的望着萧桓。 “好......好啊。”不知是怕她看清楚自己内心无法控制的欲望,还是怕她嘲笑自己心中的恐惧,亦或是被看穿自己心中的忐忑。萧桓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同时地答道。 果然,在她心中,他们两人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吗? 萧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天晚上之后还能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不是情侣还是什么呢?但是不知为什么,每次想到这里,一丝别扭总是在无言中生根。 ....... 军营里,深夜。 休息室里,萧桓一个人躺靠在床上。 才刚约过那什么不久,他就有些后悔了。 说什么明天啊,早知道自己的内心会像现在这样的复杂状态。倒不如直接答应今晚,或是干脆一口回绝。 现在,那个女人的身姿与温热的触觉还在萧桓的脑内久久挥之不去,像是猫挠,又像是魔鬼,无情地折磨着萧桓的睡意与神经。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和林楠联系过了,好像就是从自己和那个女人走得勤了开始,林楠似乎也没有再那么频繁地约见过自己。只是必要的时候,通过一些书信来与萧桓相来往。 而那天晚上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想起过林楠了。 其实,走得越远,萧桓越来越意识到林楠的了不起。直至今日,萧桓觉得自己或许都还没能完全理解林楠在这座城市里的政治上的影响力。 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林楠。萧桓想着。没有这个女孩,今天的自己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一副模样。 其实,虽然位至如此,但在萧桓看来,自己在工作上,仍然是单纯而专注的。而这份经常需要下去最危险的实地的工作,也恰恰迎合了萧桓的这份专注。 或许是因为林楠的影响,萧桓从来没有考虑在工作中去寻找一个合适的伴侣。 而这个女人的出现,是萧桓独立工作后的生活中最大的变数。 睡意朦胧间,女人为他准备饭菜的身影浮现眼前,他突然之间,觉得这份充斥着欲望的感情,也有着日常的温情与美好。 一周后—— 尽管萧桓已经使用最凶狠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但是眼前的女人依然不依不挠地解释着。 是的,她的丈夫还没死。 是的,她的丈夫虽然还没死,但也已经重伤。 是的,虽然她还会去看望重伤的丈夫,但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 毕竟,过去的她的丈夫,是一个酗酒又有暴力倾向的不得意的雇佣军。 况且,这个男人还在受到了自己的报应,甚至可能会永远瘫痪着下半身。 但是萧桓还是不愿意接受,尽管这一周里他已经通过关系,确认了女人这次的大部分说法的真实性。 萧桓和这个叫丽丽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能够回忆激情的第二天。因为第二天刚刚回到办公室的萧桓,就已经在伤员的名单里发现了这个,丽丽所提到过的死去的丈夫。 她的丈夫出外勤之前和丽丽打了一架,这一架下来。积怨已久的丽丽对当时的丈夫彻底死了心。之后,但凡人问起,丽丽都只会回答丈夫已经死去。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这样的复仇式的声明竟然也给丽丽本人带来了麻烦。 而解决麻烦的,经过几年成长,身形完全成熟甚至有着一丝俊逸的萧桓,就成为了丽丽情感的寄托。 那一天,是她丈夫回来的那一天,作为一个只能被战友送到医院的重伤员。 从冷战到争吵,从争吵到冷战。已经过去了七天。 女人的态度很明确,她虽然还会暂时去照顾她重伤的丈夫,但是她的心已经属于萧桓。 萧桓的态度很不明确。虽然这个自己一开始是不是爱这个女人的问题仍然没能找到答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那个男人出现后,在和女人的争吵中渐渐得知真相后所出现的一系列情感。都已经昭示着萧桓他对那个女人已经产生的情感。嫉妒,怨恨,悲伤,失望,悔恨,愤怒。如果说之前的自己有点像一个只会工作的将自己的大部分情感冰封的机器,那现在,这个机器的所有冰封的情感都在感情的怒火里被一一重新点燃。 原来自己从来都没能在愧疚与痛苦的绝望中丧失掉感情的本能,萧桓想着,过去和现在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那不曾敞开过的心扉与情感世界。 有感情,有感情又如何呢?萧桓一边往回走,一边自顾自地想到。难不成真像在学院里空闲时看过的小人书里的男女主角一般,为了感情,真正抛开所有的一切吗? 萧桓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恨自己,也恨那个女人。 从一个近乎瘫痪的同行手中抢走他的女人?萧桓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正准备打开家门,萧桓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找到那个女人,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谈一次。即便不能达成共识,也应该坦诚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毕竟,现在回想过去,萧桓的态度是不明确的,他在争吵中更多的是在宣泄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 敲了门,没人应。房间的门是微掩着的,萧桓的心嘭地一跳,瞟到客厅里的一丝人影。 女人吃了小半瓶的安眠药,按照急救室的医生所说,能救回来纯属萧桓的送医及时。 望着在病床上缓缓睁开双眼的虚弱的丽丽,萧桓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权力这样去折磨这样一个,在自己刚刚来到城市里时,给予自己温暖的女人。 仔细想想,从对她施暴的丈夫,到跟她大吵的自己。在自己状态虚弱的时候,有林楠,有丽丽。而这个跟自己如此亲密的女人呢?在一个噩耗传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是另一个噩耗。 萧桓想起自己来坎布尔城的路上所见到过的每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凄凉的无助,难道他们会最终来到死亡的关口吗? “我真的不爱他了,“女人强撑着坐起来说道,脸色依然苍白,”我知道,这样做是我不对,但是我之后不敢告诉你,因为我怕我一告诉你,就会失去你,就像那天一样。” 女孩有些害怕地偷偷望着萧桓。哪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美艳。 “我知道了。”萧桓说道,“你不用再解释些什么了。我相信你所说的话。” 萧桓觉得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丽丽扑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机械地安慰着她。 然后又是那个同样的问题,你爱她吗? “我爱你,萧桓。” “但你爱我吗?萧桓。“女人颤颤地问道,”其实那天晚上你就没有回答过我,是我自己擅作主张,但是今天,我想听你亲口说,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 “对不起,”萧桓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是我的错。” “给我时间,我答应你,在你出院之前,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萧桓从来都不是狠心的人。 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但是他们养大了萧桓,所以萧桓感激他们。 在学院里很少有女生关心过自己,所以当他和卓小曼上路之后,对于卓小曼的关心,他都一五一十的尽力回复着。 甚至于,老周,大师兄,温可升,三师兄,在萧桓接受到每一分的善意的时候,他都会在心底默默的记下,然后用他笨拙的方式,尽心尽力地回复着。 在那座村庄里,那家人口把仅存的食物都拿出来与萧桓分享,所以萧桓即便丧失最后的一丝清醒,也要将守护那对母女融入自己的执念,即便当时的自己连自己的安危都已经无法掌控。 越长大,萧桓越明白,自己不是那种随随便便都有人喜欢的人,越是如此,萧桓越是珍惜身边的每一份善意。 那么现在呢?有一个人这么深的爱着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辜负她吗?自己真的就能将她拱手让给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任由那个男人在下半生里,肆意地欺负她吗? 想到这里,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心中油然而生。就好像在卓小曼被拍下山谷后,萧桓不顾一切地撞上那只三米高的鬼熊的时候一样。 “小青,”萧桓对身边的助理说道,这是他成为第三集团军的第二名义负责人之后,副总负责人配给他的,“麻烦你查一下七天前,从城市外面回来的伤员们现在都住在哪一个病房。每一个都要,要具体到病房号。” “好的,萧大哥。”小青爽快地答应着,显然这位萧大哥平日里待她相当不错。 “呃,会很麻烦吗?如果是查每一个人的病房的话?”萧桓突然意识道这可能会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没事的,萧大哥。”小青爽快地答道,“都在这里,我昨天刚整理过,马上就出来了。” 虽然在军营的地办公室里满胸的勇气,但真正来到病房前,萧桓还是有一些犹豫。冲进病房告诉那个男人,从今往后这个叫刘晓莉的女人由自己负责了,然后转身就将莉莉抱起离开,从此永远不再让他与莉莉相见,当然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那个男人甚至不能够站起来跟你来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萧桓不能够选择这种方法。 先和他谈谈吧。萧桓终于下定决心。最好能在谈话中,慢慢将自己的来意表明。不带任何的强势与压迫,只是单纯地谈感情,讲道理。 但是,来到窗前的萧桓,看到了莉莉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没错,莉莉的确也是住在这家医院,她也说过自己会继续照顾他。 眼前的女人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还在睡梦中的男人,似乎就像照顾萧桓时的那样尽心。 萧桓有些嫉妒,但也在克制着自己。 终于等到女人离开,萧桓决定不让莉莉看到自己,他不想莉莉再因为这件事情多心而更添烦恼。 他要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走进病房,萧桓径直地走向了病床。他突然意识道,面对这样一个虚弱的男人,他有很多种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一些,甚至不用他亲自出面。 男人的脚已经开始溃烂,想到刚刚莉莉对他的细致的擦拭,萧桓心中的不平已经达到了快要爆发的程度。 这样的一个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再来理所应当地享受这样善良的一个女人的照顾呢? 此时,男人醒来。看着萧桓,出乎萧桓意料的,首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男人和莉莉是在二十年前认识的,那时的男人已经近二十岁了,而莉莉还是十一岁的小女孩。每次男人外出打工回来,都会给女孩带上一两个小礼物,久而久之,接触人不算多的女孩的心里就只有这个男人了。后来,等女孩十六岁的时候,男人就和女孩成亲了。等到女孩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雇佣军的男子,就跟随雇佣军大部队来到了坎布尔城。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女孩。 女孩很聪明,也学会了打扮自己。到了大城市里,见识到了市面的女孩虽然一直在埋怨男人的不思进取,不愿为他生孩子,只说生下了孩子也养不大,但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男人。虽然男人有些时候也会受不了这种指摘,但总体来讲,对于女孩的陪伴,男人是感激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脸上露出幸运的脸色,他说,直到现在,他受了重伤,他才知道,女孩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她对自己的要求都是应该的,是自己,自己不服气地跟她吵架,弄成现在这样,自己真是不争气啊。 萧桓问他,自己都没告诉他我是谁,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么多。 他说道,因为自己看着萧桓面善,觉得萧桓像是个好人。也因为自己必须得找一个人倾诉自己的感动与自责,毕竟,男人嘛,总不能被感动憋得还掉落几滴眼泪。这一次的受伤,反倒是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从今以后,无论女人怎么骂自己,他都趴着耳朵受着,再也不和她吵架了。 萧桓心想你明白个屁,你的女人马上就要离开你了,和一个你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去过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了。也就是你了,还能在这儿傻感动。只要老子回去,一封申请书打给医疗部,三个小时以后你就会和你没死的战友们一起,悄无声息地全部转到城北最偏远的医院里了。就凭你这瘸了的双腿,估计是一辈子也走不回我和你老婆的身边了。不对,不久以后那个女人就不再是你的老婆了。管理婚姻信息的吏部的老大是个只收红包把笔交给来者随便写的大胖傻子,我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就能把你永远地从你老婆的身份信息旁去掉。你说你能怎么办?你又真的能怎么办?即便是我大发慈悲地放过你的老婆,就凭你的这双残腿以及雇佣兵的那点微博的医疗补贴,你真的能养活你跟你的老婆吗?你能给她好日子吗?你又真的能在这座弱肉强食的人类最后的孤城里守好你那么漂亮的老婆不被别人抢走,不被别人欺负吗? 想到这里,看着这个男人的憨态,萧桓不知怎么地,眼眶有些湿润。萧桓决定不再跟这个男人摊牌了,这个男人甚至不配得知事情的真相,就当是可怜你吧,萧桓想,我会打给你一笔钱,让你在城北的医院里在永远不能得知真相中傻乎乎地过完一生。 离开时,萧桓的眼睛瞟过了病房中唯一的植株。没有任何亮点的一柱绿色兰花,只是满身的湿润。 军营,办公室内。 “小青,”萧桓面不改色地说道,“把上次你给我的伤员的信息,再发给我一遍” “好的,萧大哥。”小青道,“这次你要做什么呢?萧桓大哥好像特别关心这一批的伤员呢。” “没什么,这里的医院设备设施都太旧了,估计好多年都没有翻新过了。这次的伤员我看了一下,伤得都还比较重,长期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萧桓以为自己能一口气说完,但最终还是停顿了一下,“不如就送到城北的那家新开的医院里去吧,早点养好了军队里也少一些负担。” “是第三军医院吗?” “是的。”萧桓生硬地答道。 “呵呵,那些伤员们好幸运呢。遇上了我们心最细的萧大哥,这换了别人,指不定想着怎么去贪污人家那些仅存的补助款呢!”小青由衷地感叹道。 “小青,这些事情不要在外面乱说。”萧桓嘱咐道,也不知道他究竟心里面更想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知道啦”小青答道,“我们的萧大哥不仅想要自己做个好人,也不喜欢自己的下属们做个背后嚼舌根的大坏蛋。” 真是奇了怪了,萧桓在雇佣军的队伍里的威信往往是不怒自威,不因别的,只因自己执行任务时的果断与杀伐,甚至是习惯性的不说话时的严肃。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从当上自己的助理开始,似乎一点也没有半分怕自己的样子。 “对了,萧大哥,” “怎么了?” “病人我们都用军用马车运过去,那病人的家属们呢?我们也一并用马车送过去吗?还是只是通知他们,让他们自己过去呢?毕竟,我们军队里给伤员的医疗补助,其实也是相当有限的。”小青吐了吐舌头,带着些调皮地说道。 “家属们吗?”萧桓心中一紧,“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吧,这个问题我想病人们自己应该会处理好的,只要我们提前通知他们,给他们时间。” 仿佛是觉得有些心虚,萧桓又补充道,“毕竟,这种事情各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统一送反而是不太方便。“ “好啊。“不过小青倒似乎是什么异样也没有看出来。 僵硬地坐在红木靠椅上,萧桓的心情却没有半分放松的样子。就在刚刚很短的时间里,萧桓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冷汗蹭蹭地从身上冒出。 他早该想清楚了,是啊,他很早的很早就该想清楚了。 “小青,“ “什么?“ “我改主意了,把病人的家属也一并送走吧。“ “为什么啊?“ “伤员们都伤得很重,就把病人家属和病人一起送走,他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然,安排医务人员,一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二是“ “二是什么啊,萧桓大哥?“ “二是也没有亲人之间照顾得那样用心。“ “小青,“ “什么?“ “你养过绿色兰花吗?“ “没有,怎么,萧大哥想在这里养花吗?“ “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兰花的兰叶每一片都要涂湿吗?“ “当然知道啊。“小青笑道,“兰花的兰叶只有全部涂湿了,才能真正将兰花的美给展现出来,也只有这样,兰花所散发出来的芳香,才会真正达到最好的清新空气的效果,不过兰花的兰叶实在是不容易涂湿,我想,应该只有真正情比金坚的男女,才真正会愿意为对方想到那个地步。” “不过,如果是萧大哥你送我兰花,我也会把它的兰叶给一片片擦湿的,毕竟,萧大哥就像是我的大哥一样。萧大哥,你要送我兰花吗?” “不了,小青,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多派一些多奖金的差事给你,你可以自己去买。” “才不要,”小青吐了吐舌头,“那些奖金多的差事,哪一个不是又脏又累。” “小青,” “什么?” “上次林詹事送过来的那份委托还在吗?” “在的,萧大哥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没事,我改主意了。给我安排上吧,顺便告诉林詹事,我接受了这个委托,也替我感谢她。” “好的,萧大哥。” “小青,” “什么?” “替我把我的房子给搬了把,就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给我搬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 “好的,”小青喜笑颜开,“萧大哥你终于想清楚了,你以前的那个房子,实在是太旧太旧了,真的,每次你叫我给你送资料的时候其实我都很嫌弃呢。” “嗯,所以搬掉吧。” “好的,萧大哥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别太贵,离办公室近一点就好,至于其他的,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干净一点的地方。” “”哈,花公费,萧大哥还是这么抠门啊。“ “记住了,我下午就走,走了你就可以搬,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搬完。“ “好的,保证做到“ “对了,萧大哥“ “怎么了,小青?“ “你搬家的事要告诉其他哪些人吗?” “暂时不了,小青” “在我回来之前暂时谁也不要告诉,暂时保密。不论有没有人询问。”萧桓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告诉你的林楠姐。哦,不,林詹事。其他人,就算了。” 回到公寓,此刻的萧桓对于整件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认知。 你说你爱我,可能是这样吧。 但你说不爱他,这个谎却是撒得太过明显了。 毕竟,面对一个不爱的男人,你或许可以出于多年的情分去照顾他,或许可以出于同情去可怜他,或许可以出于怨恨去咒骂他,去报复他。 但绝对不可能那样的温情,是的,我早该想到了。最起码的,在看到你那么认真地为他擦拭的时候我就早该想到了。这样温情的一幅画面,我居然嫉妒到这样的程度。是啊,我早该想到的。毕竟,我自认如果是那样的我躺在那里,估计迎接我的只会是我的那些死去的朋友们吧。 当然,也就更不可能会有那样的细致。别说兰花的兰叶,就说屋内最常见的杂物的摆放,都是经过那么精心的安置。试问,除了爱一个人以外,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多的细节。 但是我记得我的一个师兄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一个人在感情的世界里,能够同时地爱着两个人。那么真正地答案就是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这样的人实际上他谁也不会爱。 很遗憾,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我并没有同时地爱着两个人。但我或许就是这样只会爱着自己,只在意在自己感受的人。 所以,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对不起,我刚刚已经回答了。 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你撒了谎,但我却没有资格去斥责你,毕竟,在一些事情上,我也并没能对你诚实。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坏人,所以相互之间,我们都不必内疚。 写完了这张纸,萧桓却最终并没有把它塞入对面那个熟悉的门缝里去。而是随意地扔在了自己房间里的废纸篓里。 坐在走向城外独孤亭的小马上,徐徐的凉风吹来,萧桓静静地品尝着自己最终的报复。就在刚刚他将纸团丢入垃圾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地解脱了。 或许,不仅仅是萧桓,每一个年轻人都需要这样的一课。不是证明人性本恶,而是去接受,去理解,人性本身就是复杂而多变的这样的一个事实。 嫉妒,伤害,报复,悲伤,欲望,渴求,快乐,同情,爱慕。 不承认恶,并不是成熟或勇敢的表现,真正的成熟,或者说勇敢,是承认恶,直面恶,而不被恶所改变。 唯有更好地了解自己,才能真正地去为了成为自己心中真正想成为的那个人而付出努力。 了解人性的复杂并不代表着不允许一个剥夺一个人单纯地活着的愿望。 或许就像现在的萧桓一样,依旧是骑着自己的马,赶着自己的场子,依然是一个人干着自己从小梦想着的铲奸除恶。 看到这一切,接受这一切,包容这一切,也理解这一切。 但他,萧桓,不会改变。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会对邪恶面低头的男人,对外如此,对内,更是如此。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正文4a 单人份的鱼 龙历623年,春,坎布尔城外东2森林—— 跟在眼前的这只在小冠林间疯狂逃窜的约一米五高的弯腰驼背的喜佳伯(希贾伯)身后,已经足足三个小时了。 希贾伯,是一种类人系的怪物。他不会说话,看上去文良和蔼,活像一个只是手臂和肌肉格外粗大的老人。但是,即便是坎布尔城内最为愚蠢最为狂热那些个物保(类人怪物保护协会的简称)分子,也从来没有过像对待其他类人系怪物(其中大多数也是吃人系)一般,要提出将他们试着圈养在周边的有专人看守的特殊村落里。 因为希贾伯这种生物是不受控制的,在他们将人的右手臂从肩上撕扯下来的时候,面部的表情依然和平日里温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带着一点温顺,一点诡异的说不清究竟算不算是笑意的拉扯的面部表情。 他们并没有见面就将人直接撕碎吞掉的习惯,之所以叫希贾伯,是因为在三年前的那次雪灾之前,这种生物并没有存在于这片土地,相传,是在雪灾中,由西海之外的其他的与这边没有任何联系的怪异民族那里跑过来的,于是,也就将它的名字给直接音译沿用了过来。到目前为止,貌似也没有什么闲得慌的家伙,说过要给这种东西一个更加本土化的命名。 当然,它们也有它们的乐趣与习惯,它们‘喜欢‘追逐在落单猎物的身后,每次追到就撕下一大片血肉,或是一只手臂,一条小腿,然后继续给猎物逃跑的机会,之后继续重复刚刚的过程,直到猎物丧失最后的生命。据说,这也是它自我锻炼保持最佳形态的一种方法。 但是,现在的情况貌似对它而言并不太顺利。 自从人类第二次对这片东二森林的清扫以来,向来躲在密集的固定草窝间等待猎物的希贾伯突然发现一下子有好几片小冠林的狼獾群,都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特别爱吃蜂蜜的巨头熊,以及那些该死讨厌的巨毒蜂以及它们的那不比自己小的巨大蜂巢。 这只惊喜若狂的希贾伯,在最初谨慎的试探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大摇大摆地住进了这几片冠林,从草窝间等待着咬伤猎物小腿的伏击者,一下子变成了这圈森林里的小老大。 只是,就在它逃出自己的几片小冠林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不仅仅只是自己的那一圈森林,在更大更多的地方,好像也已经见不到它的老对手老熟人们的身影。 跟在眼前的这头希贾伯对面,萧桓跑得并不算快,甚至于,在别人看来,是有些滑稽的大步匀速跑。只是,对于这片希贾伯而言仅仅只是来过几次的并不算熟悉的森林,早已经长在了萧桓心中的地图上。 作为这次任务的负责人,萧桓深深的明白了解地形对于在森林里进行探索的重要性。早在一二次清扫之前,萧桓就已经通过无数次的局部探测,将这片森林里的大部分角落,落实到了能够存放很多年的羊皮卷地图上。 更何况,它哪里知道眼前这个不要命地追着自己的人类,在一二次的清扫中,已经把这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都亲力亲为地摸了个底朝天。 这第三次地清扫工作,其实本来就是专门对付像它们这样,独居的有强大单体作战能力的特殊怪兽的。这也是萧桓在对各个森林的清扫过程中,不断总结出来的方法——将不同生存习惯的怪物按照不同的批次进行分批地清扫,从而达到最高的效率,以及最少的人员伤亡。 当然,虽然这只希贾伯的运动能力即便是对于萧桓也有些出乎意料的持久。但是它又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无知人类经过两年在荒野中奔命的非人经历,以及过去三年里雇佣军实地工作中不断受到过巩固的森林捕猎能力,已经让眼前的这个人类的持久运动能力,完全不弱于自己。 在追逐中,萧桓凭借对于这片森林过人的记忆,并没有强行追在希贾伯的身后,而是不紧不慢地,靠着自己对地形大局的把握,不断地进行着围堵。让希贾伯既无法突然转身进行突袭,也无法逃出萧桓的追逐范围。 差不多了,在下一片灌木林前的一片空地下猛然转身停下的希贾伯,依然还是那副有些诡异的面孔。 很显然,随它停下的过于深入的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脱离的他的全副武装的同伴们。并且一时半会也不会被那些没有任何一对一武士精神的其他人类们赶上。 “希贾伯,”萧桓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吗?“ 希贾伯仿佛听不懂一般,只是怪怪地呜咽两声。 “我知道你听得懂,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萧桓继续道,”你知道吗?在我最不愿提起的两年岁月里,得到与其说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群怪物不得不练就的一份或许已经不算是正常人的体魄以及那惊人的嗅觉与第六感,不如说是一种能够像你们一样思维,并且能够和大多数的你们相互沟通的能力,所以我知道你听得到,虽然你那特殊的带着倒刺的喉关节让你天生就无法像人类一样发声。“ 希贾伯又几声哽咽,但这一次,却听上去有几分像人类的冷笑。 “与你们粗糙畸形的外表不同,你们是极具灵性的生物,任何小看你们的对手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即便是爱吃蜂蜜的巨头熊也是如此。“ 希贾伯没说话,只是已经默默的走动起脚步开始了跃跃欲试。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吗?“萧桓也慢慢蹲下身,一只手无声地摸上身后地剑柄。 “就和你的对手一样,你太小看你眼前的这个对手了,甚至于即便我现在这样告诉你,你依然无法从你原有的偏见中跳出来。“ 愤怒的希贾伯终于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眼前这个无礼的人类。 第一次的冲撞下,希贾伯的爪子与人类的铁剑碰撞出了刺耳的声响。随即,人类转身,回旋,用剑在空中舞出一个大圆,第二次碰撞,这一次,依然是刺耳的声响,人类首先砍中的是希贾伯最坚硬的侧腰,但是这对于希贾伯侧腰的异常坚硬的壳甲而言,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划痕。但是希贾伯也没有想到,这一剑的碰撞居然如此之激烈,以至于,就连希贾伯本人也无法继续保持原有的平衡来一爪击中这个无知人类唯一没有甲胄包裹的头颅。 紧接着,是人类第三次的回旋。这一次,希贾伯的双眼只是死命地盯着眼前的铁剑,它知道,对于眼前的这个人类已经不能再把他当作他瘦弱的同类。也不能大意的想要去一味地进攻。躲过他的一剑,希贾伯想着,只要躲过一剑,一个能够保持平衡的希贾伯就有机会彻底击碎这个人类,无论是用利爪穿透他的甲胄,还是一掌拍上他的头颅。 谁知道,这一次的人类的重剑压根就没有碰到希贾伯的打算,意外的希贾伯来不及多想,一掌直接拍向人类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但是,因为并没有过分的深入,也因为人类有准备的略微仰头后撤,所以希贾伯的利爪,居然也与人类的头颅擦风而过。 但是,没有再与希贾伯碰撞的人类,第四次转身回旋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希贾伯的意料。所谓的第三次回旋,与其说是佯攻,不如说是早有准备的一次加速。 这一次,希贾伯的几乎和树干一样粗壮的大腿上,裂开了一条划痕。 又惊又怒的希贾伯一声怪吼,刺耳难忍的怪响下,希贾伯直接从嘴里喷出那鲜有人知的腐蚀性的能够喷出二十米远的黑色唾液。 但是,眼前的人类,却在第四次回旋的过程中,就已经完成了蹲身,这个微蹲着砍下一剑的人类甚至不用再如何动作都已经完全错开了那致命的唾液。至于声响,那根本就不是最致命的地方,而眼前的这个人类,甚至连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第五次的回旋,惊怒的希贾伯已经一爪硬接着打在人类的铁剑上,尽管碰撞足够激烈,但是致命的爪子并没能抓住那骇人的铁剑,于是又一剑顺势在它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即便是负伤,希贾伯也要从这个似乎无尽的循环中逃脱出来。 但是,略微被击退的人类没有停顿,甚至他那奇怪的大步步伐也没能让自己失去平衡。一个快速而安全的回旋后,人类就再次贴上了喜佳伯的身旁。 太近了,这不是希贾伯最擅长的中近距离战斗。喜佳伯急中生智,双爪横抱。 自己毕竟还是常年里在片原本足够恶劣的森林里长期生存的野兽,只要能够抱住眼前这个狡猾的人类,相信即便是在最近的肉搏战上,自己的爪子也一定能胜过人类的肉拳。 但是就在喜佳伯刚刚挥出双爪的同时,人类的一脚直接狠狠地如百斤中的重锤一般狠狠蹬在了喜佳伯的胸前。而喜佳伯的爪子,也只是刚好在男人的小腿上划过轻轻地拂过,虽然留下了伤痕,但却远远不足以影响战局。 第六次的回旋时,男人的剑是在男人半个身子背对着喜佳伯的同时挥向喜佳伯的。这一次喜佳伯的腰腹的正面留下了一道足以影响战局的血痕。 是的,喜佳伯的侧腰上有壳保护坚硬无比,但是腰腹的正面,虽然不容易袭击,但却是相对来讲,表皮薄弱的地方。在那个部位浅浅的皮下,就是淋漓的血肉。 但是,喜佳伯不愧是喜佳伯。就在要害受到了如此沉重的一剑,这只喜佳伯依然强行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紧接着地,第七次回旋,第八次回旋,男人似乎不再急于进攻,只是一味的在与喜佳伯的爪子的碰撞间节省着自己的力气。 惊怒的喜佳伯突然意识道,如果自己再无法抓入这个男人要害,那么在不久后的将来,无法再通过挤压腹部肌肉而暂时止住的失血,终有一刻会让喜佳伯失去本该有的灵敏的反应与行动力。 更可恶的是,男人这如此陌生的不停的回旋的作战方式,却是这只喜佳伯从未见过的打法。如果是面对面地对砍,那么喜佳伯有信心,自己能在几个回合里,换出男人一身的伤痕。但是,在这样的打法里,喜佳伯终究只是一个初入的学徒,而男人,却是一个能够不断依靠身体的惯性给剑施压的宗师,并且附带着所有的对自己有利的小技巧与经验,以及他前半生里,对于喜佳伯这种生物从身体到性情上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终于,第十五次回旋,第十六次回旋过去,喜佳伯还是没能抓到男人的要害。最靠近的一次,它一抓狠狠地划过了男人的甲胄,但是那原本就不是它有所准备的致命的一击,所以,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而且那一次,喜佳伯的又一个要害,脖子,受到了不浅的一击。 紧接着,虚弱感终于开始袭上喜佳伯的神经,满身的或浅或深的伤口也已经在昭示着战斗到目前为止,占据优势的赢家。 终于,在第二十三次的回旋中,男人一剑砍下了喜佳伯的诡异的头颅。就在上一次的回旋后 ,喜佳伯本已经无法正常的站立了。而在二十次以后的几乎每一次挥剑下,喜佳伯的要害都被狠狠的命中。 坐在一旁满地是血的喜佳伯的尸体的一旁,男人也几乎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队长。“急忙赶过来的,是前后一男一女,紧接着,是更多的同样统一武装的男性雇佣军。“实在抱歉,队长。”首先赶过来的青年男孩说道,“我们已经很尽力地在跟上队长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青年男孩气喘吁吁,看上去比萧桓还累。 “没事的,小刘,”萧桓答道,“本来这次任务里,这头喜佳伯我一直就准备自己来对付。” “也对,”另一个为首的青年女子,便是小青,“就小刘你的这个小身板,怎么能和喜佳伯的身体素质相提并论呢?也就只有队长,我们最强壮的萧大哥,才能杀死,这只可恶的丑怪物。” 小青笑着说道。 “哎呀,小青,”小刘脸都红了,“其实跟随队长以来,我都已经强壮很多。上次驱赶狼獾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看到了么?其实我的身材还是蛮强壮的,虽然吧,跟队长天生的体魄还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天生的体魄?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认为,但是萧桓却明白。在那两年的知北进上,萧桓在思维上变得像个怪物的同时,身体也潜移默化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是当时的萧桓没有时间去感受罢了。来到喀布尔城后,在一次的演武,当萧桓有些过分轻松地对他那足大萧桓一个身形的测试官完成了一次二百七十度地过肩摔,萧桓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与正常人的区别。 “那当然了,毕竟啊,我们的队长大哥,可是唯一的一个从清泉山那边赶到这里的人,清泉山啊,那可是四千多里外的晋地所在啊!”小青一边为萧桓清洗着带血的脸庞,一边崇拜的说道。 是啊,这两年里,虽然来到坎布尔城的人越来越多了。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萧桓认识的人前来,清泉山,晋地,终究还是太过遥远的地名。而萧桓,就在他半年前正式就任雇佣军第三大队大队长时,他独自从晋地赶来的传闻就在普通百姓,和贵族间像病毒一般和他这个人一起传播开来了。 这的确是个奇迹。在外人看来的话。 但是,萧桓对于自己一路上的所有,都还历历在目,甚至于,失去记忆的一部分,也有了一些大概的轮廓。自从卓小曼死后,那两年里萧桓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在生与死的危险中,萧桓的神经几乎是整整绷紧了两年。直到现在,萧桓都改不掉当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就一定会醒来的习惯。毕竟,在那两年里,每多睡上一分钟,都会多上一分被野兽扼杀在睡梦中的危险。睡眠和没有睡眠一样危险。 “其实也不能仅仅去着眼身体素质。技巧,经验,甚至是习惯性的反射,甚至是第六感。它们的重要性也都不会低于单单的身体素质。”萧桓说道,声音稳重而低沉。“而这些,也都是可以在不断地实战中去锻炼的。” 这是萧桓在城里夜晚睡觉之时,自己默默反省总结出来的。此时此刻再回看那两年,自己的经历就已然更加明了。甚至于,自己当时那份重压下近乎疯狂的偏执,也是当时的自己能够活下来的重要因素之一。当然,这份偏执在进入城内任职的这两年内,已经慢慢地淡化了,或者说,深深地隐藏在了某个角落。 “好了,”萧桓说道,“大家分散开来,两两一组,再将这片森林复查一遍,等到太阳落到山巅的时候,我们就直接赶回去,在森林的出口处汇合,争取在天黑之前,就赶到村落的驿站。 今天城门的门禁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回城里。” “是!”所有雇佣军异口同声地答道。 “队长,我能跟你一组吗?”小青不情愿地瞟了瞟小刘。 “不用了,我一人一组就行。”萧桓答道,其实小刘和小青虽然比萧桓小上两三岁,但其实都是年轻人中的杰出者,在萧桓的安排中,他们的一队反而是萧桓最放心的,“你把手帕和清水给我吧,脸以下的地方的血迹,我自己可以擦拭。” 松了一口气的小刘终于走到了这位小姑奶奶的身旁。他可不像队长,不敢一个人走在这即便是已经在进行第三次清扫的森林。 毕竟,眼前的这位队长的恐怖的实战能力以及对于怪物们恐怖地了解,他想,便是在雇佣军的几位大队长之中,也是相当出众而恐怖的存在。甚至于,大队里不少人都在传言,这位年轻的大队长的实力之恐怖,就是那几位其他的大队长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及的上。这几年他们第三大队独树一帜的战绩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随着这段时间的对于外围森林的清扫,小刘对于越远离城市的地方的危险性的理解就更加深刻。从四千里外的晋地赶到坎布尔城?想到这里,小刘就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 “林楠,”这样的称呼是林楠自己在半年之前要求的,在林楠看似随意实则坚定的要求下,萧桓就将林楠姐的姐字,自然地省掉了。 “嗯?”两年下来,林楠似乎更加能够掌控自己美丽动人的双眸,“回来啦?” “嗯,回来了。”回到城里的第二天,萧桓做好汇报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林楠。 自从萧桓与刘晓莉彻底断开联系之后,林楠与萧桓的联系就越加地频繁了起来。 只是,萧桓最近忙着对这最后的一片森林的清扫工作,倒已经好久没有主动地找过林楠了。 “我从城外的小河塘旁的渔夫手中顺便带回了两条鲜鱼,准备让老地方的师傅弄好了晚上给你送一些过来。”萧桓停顿了一下,略加思索后加上了一句,“是带一人份的还是两人份的?” 林楠望着萧桓,下一瞬间,就理解了萧桓问题的本意,动人的笑容一下子绽放了出来。 “一人份的啊,”林楠笑着答道,“我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你要是自己也想吃,就把你自己的那份也给带上。” “那自然是不可能只看着你吃的。”萧桓挪揄道。 近一年以来,萧桓和林楠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每过一周左右的时间,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就会主动约出另外一个。而在他们繁忙的工作中,另外一人似乎也总能抽出时间来应约。 这样的约会,不会太过刻意地频繁到两三天一次,也不会太过疏远到十多天都不联系。 从工作,到生活,从政治,到个人的状况,二人几乎什么都谈。 久而久之下来,这仿佛就成了两人不言的默契,而萧桓对于最后那片森林的扫尾工作,也已经进行了有足足九天了。 林楠依旧还是这副永远淡然美丽的模样,仿佛永远都是那样的出彩与优秀。 “对了,萧桓,这次别来我公寓了,那间房子我退掉了,”林楠说道,“来我家吧,你还没怎么来过吧,我记得你上次来那里,还是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没多久的时候。” “好,那就送到你家,记得准备两瓶红酒。”萧桓说道。 “酒是一定会有的。”林楠微笑着道。 和林楠在一起总是很轻松。 萧桓一直很羡慕林楠,因为和林楠随时随地都能永远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不同,一个月里,总那么一两次,萧桓对于学院,对于过去的执念还是会在一些时候不可抑制地迸发出来,困扰着自己,而萧桓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那些时候留到夜深人静的黑夜里,或是没有外人的酒后。 ...... 林楠家的客厅里,萧桓和林楠在一张不算大的小桌上对席而坐。 “挺好的,”林楠由衷地说道,“真的挺好的,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挺好的。” 林楠挑着鱼刺,脸上似乎有一点微醺。不时地打量着萧桓。 萧桓则是一直默默地看着林楠,静静地倾听着。 “真的挺好的,”林楠说道,“你看,上次来这里的你,还是一个什么人情世故都忘掉的小怪物,但是今天,三年过去,你就足以令你们雇佣军目前权力最大的副总负责人林立忌惮了,虽然我在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但不得不说,这三年,你确实一直都在给我惊喜。” 萧桓不说话,还是默默地看着林楠。微醉的林楠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唯有平日里独立自强的女孩才会特别突出的,在微醺时的一种带着一丝动人的柔弱。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丝,但对于男人们而言,其致命性,却远远胜过平日里就以柔弱示人的女子的示弱。 但是此刻萧桓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在林楠的身体上。 这两年以来,萧桓再也没有过一段确定的感情生活,他专注于工作。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工作,起码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还是能够令自己满意地。 而他和林楠的关系,其实或许虽然二人不说,但也都明白这段在不紧不慢中发展的关系,正在走向的,是哪一个路口。 就像小火炖汤一般,没有一个人挑明,二人都在享受着在这样的节奏中互相的不断的了解与关心。 享受着对方的欣赏,也欣赏着对方。 但是今天,萧桓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只留林楠一个人倾诉。 “上一次,你问我一个人在坎布尔城的时候孤独吗?”林楠又饮了一杯,“我没有回答你,只是,笑了笑。” “现在,我告诉你答案,我孤独,但也不孤独。孤独的样子你也看过了,不孤独,是因为,我确实在这里拥有一份我非常喜欢的工作,也确实会在每一个美丽的夜色里,收到各色各样的 奢侈的宴会的邀请。” “但是,无论如何,我的孤独却从来都没有战胜我自己的理智,就像你所看到的,在所有的时间里,我都能很好地控制住我自己,你可以说这是在学院里锻炼地结果,也可以说是在坎布尔城还算干净的政治环境中成长的结果。” 说完林楠又要将一杯红酒送入艳红的嘴唇间。 “别喝了。”突然,一只厚大温暖的手,有力地握在了林楠握酒杯的手腕上,“林楠,别再喝了。” 萧桓摇了摇头开口道。 林楠的美目突然之间变得锋利了起来,直勾勾地怒视着萧桓。 “你认为我不能控制自己的酒量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在那些一次又一次的露天宴会上,我早已经被失态地灌醉在每一片草地上,这样我的衣服上就应该会布满青草的味道,可是你现在去看看,在我的每一个衣柜里,有哪一件礼服上沾满了青草的味道?” “不,林楠,你当然能在宴会上控制自己的酒量。你当然可以,毕竟你一直都是那么的优秀。” “那你又为什么握住我的手腕?” “因为我不想看你,再喝下去了。”思索之后,萧桓想出这样一个回答。 “没事,”林楠甩过萧桓温暖的大手,“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不是爱喝酒的女人,今天看到你回来,高兴嘛。”林楠说道。“你知道吗,这两年,每一次你出去做清扫工作的时候,我的心都是悬着的,生怕这个唯一的老朋友会在野外里一命呜呼,然后,把我这个孤独的女人一个人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我知道,”萧桓答道,“但是你也应该少喝点。” “我不是说了嘛,”林楠撅起嘴,有些不满地道,“今天高兴嘛。” “我说的不仅仅是今天,林楠,”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把我当成那些在酒馆里只能等待着被好心的男人送回,或是龌龊的男人捡走的烂醉如泥的女孩吗?”林楠的双目直直地看着萧桓。 “不,当然不是。”萧桓答道,“你不会去酒馆,也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安全留给别人来决定。” “那不就行了。”林楠的酒意显然也已经上来了,“萧桓,我问你,你刚来的时候,我三个月都没来看你,你跟我讲实话,你恨不恨我?“ ”不恨。“萧桓说道,”怎么可能会恨呢?如果是现在的我去对付当时的自己,估计做法也会和当时的你一模一样。“ ”这么说,你说你理解我?” ”是的,我一直在尽可能地想要去理解你。“ ”你这样说我真是开心,来,今天你怎么不喝呢?酒还是你让我准备的呢?“林楠说着又有些踉跄着把酒给萧桓倒上。”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去?没事,我送你回去,我没醉,实在不行,你睡沙发也可以。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在沙发上睡觉......“ ”够了,林楠,”萧桓突然站起身来,“你说你平日里很少喝酒,对吗?”一手抢过拿过林楠手里的酒杯。 “是啊,”林楠望着萧桓,有些呆呆地道,“你把我的酒杯拿去干什么,你把它还过......” 哐当一下,萧桓几手拉开了身后的抽屉与储物柜,林楠说的对,她的家里的确没有什么酒,酒都喝完了,只有从柜子中一下子倾泻而出的空酒瓶。各色各样的酒瓶混乱地叠搭着,可以说是琳琅满目。 “跟我去医院,林楠。”萧桓伸出手掌,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满身酒气的林楠。 “我不去,太丢人了,没想到你的鼻子居然这么灵.....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一个酗酒的 女人,我也可以很好地控制好我自己的情感,不需要任何的宣泄口,不需要。” “别说了,林楠,”萧桓终于还是主动地拽起了林楠地小臂,让她的重量落在了自己的一面肩膀上。“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医院的病床上,面色惨败的林楠从昏迷中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送我来的啊?”此时的林楠声音中没有那股子固执,相反,带着一丝温柔与柔美。 “嗯。” “你一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萧桓答道。“虽然你每个周日的晚上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但我也并不知道你究竟在里面干些什么。” “所以昨天,你就特意选到周日的晚上来请我吃鱼?”虽然是质问,林楠的声音却比平日里更加柔美。 “也不全是。”萧桓答道,“我们也确实有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 “但是一进屋子,我就全部明白了,”萧桓说道,”你知道的,我的嗅觉要比常人灵敏上几倍,更何况,你的酒味并没有隐藏得很好。“ ”太丢人了。“林楠双手掩着自己的脸颊。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知道了我要来,你依然还是在那天晚上喝了酒,并且还提前喝了这么多。“萧桓说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萧桓轻声地问道。 ”大概是五年前的那次雪灾之后吧。“林楠松开了双手,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那个有些文艺有些伤感的小女生,双眼温柔地看着萧桓,”我在这座实习的城市里等了你们好久,但是你们一个人也没有来,然后,我就知道,我被丢下了,就我一个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特别少地喝上一点,但是渐渐地,你也知道,随着我在这里走得越来越远,总还是有一些压力与情绪没法释放地。在几次醉酒后,可能我就真的,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把周日的夜晚永远地留给了酒精。“林楠自嘲道,”成为了一个酗酒的坏女人。“ ”是不是,当时在学院里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说那些醉倒在小酒馆里的听谢雨林的女同学的?“ ”不,林楠,“萧桓认真地说道,”你和她们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我想即便是大师兄在这里,看到你所完成的一切,一定也没有办法责怪你的。“ ”萧桓,“林楠双目中的认真突然多了几分,”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欢大师兄。“ 林楠观察着萧桓,在学院的那几年里,林楠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所有的传闻,但以她当时的性子,即便听到也只是一听而过,并没有要把自己卷进这些闹剧的意思,也并没有在意到不得不主动去贴上大字报来解释澄清的地步。毕竟,本来这些风言风语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当时在感情空白期的林楠,是这样想的。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萧桓道,”大师兄是你的哥哥。“ ”没错,他是我的哥哥。”林楠道,”但不是亲哥哥,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 这下萧桓有些惊讶了。林楠如此爽快地说着,自然是没有料到萧桓并不知道这全部的实情,否则她怎会知道,自己的弄巧成拙,反倒是在萧桓和自己间,立起了一道本来萧桓以为并不存在的高墙。 ”我是个孤儿,大师兄也是孤儿,大师兄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像一个假小子,一个即将要被孤儿院赶出去的假小子。“ 萧桓认真的倾听着。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扮作一个假小子了,但是无论如何,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院长说什么都不肯收留我。“ ”但是,林书崖,当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中了我,以自身为威胁,不愿意院长把假小子的我给送出去,而当时的大师兄已经是孤儿院里的孩子王。也是院长维持孤儿院稳定最重要的帮手。“ ”不久以后,人贩子来了,林书崖就带着我,悄悄地逃了出来,当时还是小孩的林书崖也不知道从哪里就搞到了一笔钱,为我们交了入学的学费。然后,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林楠还是望向萧桓,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东西。 ”所以,大师兄对我,就像大哥一样。一路上大师兄也一直在把我当成男孩对待,而我,也一直把大师兄当成自己亲近,但是也有些不服气的大哥对待。毕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把自己当男孩的假小子,对于这样的一个比自己更有本事的大哥哥,多少是有一些不服气的。“ ”萧桓?萧桓,你在听吗?”林楠停顿了一下,望着眼前有些出神的萧桓。 ”啊,“萧桓说道,”我在听。“ “这就是我和大师兄你们以前所不知道的过去,之后的事情,你也都清楚了。我要讲的都讲完了。而你也知道,后来在学校里,大师兄与你的接触也并不比与我少。“ 萧桓当然明白眼前林楠讲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想萧桓太过在意林楠与林书崖之间的关系。但是,想到过去那个对于自己几乎有再造之恩的大哥,又了解了她和大师兄并非是绝对的不能在一起的关系,想到现在大师兄生死未卜,一丝怪异的情感,在萧桓的心中埋下了萌芽。 曾经的那个童话,似乎又再次涌上了萧桓的心头。 ”那你呢萧桓,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林楠的美目中,带着若隐若现的一丝期待。 沉默,良久的沉默。 ”对不起,林楠。“萧桓说道,心中想着,真的对不起,林楠,我当然能够理解你的用意。但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两年里,在他人眼里年纪轻轻占据高位的萧桓,没有再招惹任何一个女孩,除了个人原因,林楠的存在似乎也是一个有着相当有分量的因素。 现在的萧桓很在乎林楠。 萧桓明白,林楠对于萧桓这几年的帮助,几乎直以和当年的大师兄相提并论。 但是,男女的关系和男男的关系,在处理上,毕竟还是有相当大的不同。 这份关系更加细致,也更加柔弱。 越是在乎,越怕搞砸,越是在乎,越不敢轻易越线。 ”我就是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说,哪有什么对不起的。” 林楠笑道。虽然竭力控制,但失望终究还是表现在了林楠的双目。 林楠对他什么意思,萧桓清楚,他对之前的林楠又何尝不是,只是现在,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但是,另外一方面,萧桓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辜负林楠,这个为自己付出这么多的林楠。 ”林楠,“萧桓认真地望着林楠,”给我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 下定决心,萧桓继续说道。 “从今往后每周的周日的晚上我都来陪着你,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你帮我从一个小怪物走到现在,现在我也帮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再次孤独。“ 只是,在病房里与林楠四目相对的萧桓,或许真的是连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诺言,究竟会给在下一个时空里的自己,带来多少的困难与麻烦。 w 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