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 正文 楔子 亘古的风穿透历史,荒原之上也曾屹立着十二支极为显赫的侍卫家族。 暗夜十二卫。 这些神秘的家族曾与大昭开国皇帝相约,世世代代守护大昭,守护王朝命脉——那些最为显赫的世家子弟。 这个约定,至今,已是三百多年。 三百年间,或是由于利益纷争而坍圮,或是由于朝堂构陷而覆灭,曾经声名显赫的暗夜十二卫,如今仅剩月家一支。 月淮独坐书房之中,烛火明灭,弥漫着幽暗沉闷的气氛。 他的手心里,攥着那封自宫内传出的密信。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中年男子盯着烛火,沉沉叹了口气。 那是身为人臣,处于下位的无奈与顺从。 月家,终究也到了覆灭之际。 后院。 走廊上是来来往往的婢女,一个个端着血盆子自一间房内进进出出,噤若寒蝉。 孟夏时节的第一道惊雷,穿透天际黑云,响彻这片神州不夜城。 房内女子痛苦地嘶喊着,双手抓着床上垂下的两根白绫,指节泛白。汗水已将内衫完全浸湿,如墨似的乌发散乱地贴在脸上c脖颈间,眉目中满是痛苦隐忍。 三个时辰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 中年男子在屋外不安地踱着步,或是因方才的密信,或是因这惨淡的天色,或是因屋内女子渐渐失力的叫喊,他的心头,渐渐萦绕了不安的预感。 门被猛地自内推开,稳婆匆匆忙忙步下台阶,手上是未干的鲜血。 “大人!胎位不正,夫人怕是要难产了!” 男子眼睛瞪大,瞳孔猛地收缩,一双满是老茧的双手紧紧握住稳婆的肩,手指恨不得掐进血肉:“你说什么?” 一名翠衣婢女急忙跑出,神色仓皇,大声喊道:“夫人大出血了!” “月淮”屋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呼唤声,三个时辰的呻吟已经让她的嗓音变得嘶哑不堪。 男子愤然冲进屋内,只见面容姣好的女子此时面上已完全褪了血色,如墨长发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紧贴着她的面庞,更显出她的绝色倾城。 “我们的孩子保住求你”女子双目已是通红,泪水顺着面庞缓缓流下。她吃力地自喉间挤出几个字,组成破碎不堪的句子。 稳婆在热水盆内洗了洗手,将一块热毛巾轻轻铺置在女人腹上,面色决绝:“大人,夫人已是断无生还可能了,如今只得将孩子硬拉扯出来。还请大人屋外等候。” 男子目光深沉地望着虚弱不堪的爱妻,指尖早已掐入手心之中,血珠沿着指缝滴落,融入地上的血水。 “你们,来。” 男子决然走出屋子,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屋内传来女子绝望又释然的一声呐喊,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极其虚弱的婴儿啼哭声。 像是等待许久的花苞,终于在此刻绽放。 痛苦与解放,死亡与诞生,喧哗和宁静。 就这样弥散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 稳婆神色沉重,将面色仍乌青的孩子用棉布裹了,交到这位沉默的父亲手上。 这是男人的第一个孩子,拿惯了斧钺钩叉的大手在此刻却极为笨拙,只能将柔软的婴儿紧紧拥在怀里。 “大人,是女孩” 月淮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这怎么是个女孩? 七代单传的月家,怎么偏在今朝生出了个女孩? 可是这女孩若不是生在月家,想必会跟她一般温柔贤惠吧 月淮忽悲忽喜地笑着,婴儿安静地睡于襁褓之中。风雨欲来。 “大人,沧澜城的使者已经在大厅等候了。”灰衣家仆匆匆赶来,手中执了一把深色的油纸伞,脸上布满了凝重与避讳。 月淮闻言,立马敛了悲悯的神色,换上平时冷峻严肃的面容,跟着灰衣家仆快步走入大厅。 暴雨忽至。 月淮脚步一顿,内心弥散着丧妻的悲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安静熟睡的婴儿,眼底深藏着说不尽的温柔不舍。 是你不想走吗?小东西。 可是 他忽而摇摇头,脚步急促,目光也变得极为冷冽庄重起来。 可是那是我月家先祖许下的誓言!身为月家子孙,不论男女,那都是我们背负的使命! 就算,如今已是帝王的弃子。 大厅内站了三名黑衣人,三人俱衣着宽大的黑袍黑帽,面上罩一张精致的银质面具。或许是空气过于沉闷,穿堂而过的微风尚不能吹动三人的衣角。 “使者,还望您留她一条生路。” 月淮虔诚地跪了下来,将怀中的婴儿递了过去,内心最后一丝不舍也自此斩断。 “可有名字?”为首的矮小身影端详了怀中婴儿熟睡的小脸,忽然出声。 月淮一愣,正震惊于这为首的使者竟是童声,忽而又听那人缓缓低笑。 “那就由我来取名如何?” 月淮心神一漾,对于此人身份,心中已然有了眉目,神色更添恭敬,俯首作揖道:“悉听尊便。” “月夜十七,如何?” 明明是稚嫩的童声,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多谢贵人赐名。” 月淮叩首,再起身时,方才伫立的那三名黑衣人已然不见。 “月夜十七” 月淮一遍一遍地低声轻吟着,仿佛是想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在骨血之中。他落魄地走进雨幕,冷峻的面容蒙上一片阴翳,任由豆大的雨滴扑打在他的面庞之上。 身旁的家仆有些担忧地撑开油纸伞,月淮却轻轻摆了摆手,抬头朝着浓重的夜幕望去。 漆黑,窒息,绝望。 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他脱力般跌坐在地,像是完成了一项巨大的使命,已经用尽全身力气。雨中仿佛夹杂着后院隐约飘散而来的血腥味,男子忽地释然一笑。 暴雨越下越大,像是在怨恨些什么。 雨中银光一闪,与天际闪电辉应,光芒直逼男子而去。 家仆失声惊呼,跌坐在地的男人身形一颓,月家庭院之中渐渐漫上一层淡红的血色。 远远看去,像是舞台上厚重深沉的红色序幕。 自此,一时显赫无双的暗夜十二卫仅余一条血脉。 是夜,太安十四年四月十七日。 ------题外话------ 既然点进来了,不如关注一下嘛。鞠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沧澜一别 沧澜城的黄昏时分,总是这么漫长。 十五岁的月夜十七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石阶上。 无就宫是整个沧澜城最高的一处宫殿,也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她喜欢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城墙,和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夕阳。 那个地方想必是太阳的家吧,太阳每天都会回家。 她这样想着,看向夕阳的目光便会温柔几分。 她没有家。 屋檐上忽然栖上一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看了十五年了,还没看够。”那人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夜晚沉吟的弦乐。 魅惑,动听。 “师父。”月夜十七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月夜十七的身前,未被面具遮住的嘴唇勾起微微的弧度。 看来师父心情很好。 十七偷偷瞥了一眼那正在注视着她的男子,犹豫再三,清了清嗓子。 “怎么,有事?”男子习惯性地抬手,想抚上面前青葱少女的长发,少女微微侧身错过。 “我我已经长大了,师父。”十七低头,声音糯糯道。 无就宫檐角上悬着的风铃,忽然轻轻吹动了。 男子收回了手,或许带着几分落寞,或许没有。他低头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在二人彼此间的一片沉默之中,在风铃清脆的几声呢喃中,心神有些恍惚。 十五年了,自从他从月家把这个孩子抱回来,两个人的命运就已经被系上同一根绳索。 他亲眼见证了月夜十七,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变成我见犹怜的少女。 我见犹怜,确是我见犹怜。 “师父。”十七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今年,我还是不能出城吗?” 男子望着少女清澈似水的眼眸,心中微动:“怎么?” 十七有些向往地看了一眼远方渐渐下落的夕阳,终于坚定了眼神。 “师父,一个刺客一生最宝贵的时候就是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十三岁那年,我本该出城,履行我作为月家后人的责任,但是已经被您困在这沧澜城两年了。您辛苦培育了我十五年,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我相信我会是您最出色的弟子。” 少女着一身束身的黑色便服,头发用一根黑绳挽起,扎成利落的马尾。柳叶眉下一双剪水双瞳,琼鼻樱唇,已初露绝色之姿。 他在心里已经将这张脸的轮廓描摹了无数次。 “我说过,学艺不精。”他漠然地回复,视线却投向了她方才注视的远方。 “整个沧澜城,除了您,现在还有谁能打败我?即使,我是个女子。”十七有些颓然,“是因为我是女子吗?” 男子沉默不语,思绪回到遥远的十五年前。 那些被他刻意隐瞒的记忆,此刻忽然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离开我身边,再没人可以庇佑你。” 沉默良久,男子终是缓缓言之。 十七眉梢染上一抹希冀,语气坚定:“师父,我的使命,我的光荣,就是为日后的主人奉献我的生命c我的全部。” “就这么想走,没有一丝留恋?” 风铃颤栗了几声,暗示着离别的苦恨。 “两年前我就该走了,守护我的主人,才是我的归宿。这不是师父您从小就灌输给我的思想吗?我相信,凭借师父您的武艺,就算我不在您身边,您也会平安无恙的。”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自袖中抽出一支竹签。 “这枚签,我替你压了两年。” 十七伸手去接,男子右手微微一滞,终是放在了她的手心。 她的手心,似乎很温暖。 “永安王府,萧长龄。” 这便是,我这辈子的主人吗? 十七用手指抚了抚竹签,深深凝视着竹签上的那几个字,像是要把它刻在脑海里。 少女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兴奋,带着期待。 这些细小的表情全被身侧之人瞧在了眼里。 “签给我,不准去了。”男子飞快出手,想将签夺回。 少女敏捷侧身,脸上绽了粲然笑意:“师父,想不到您也会耍赖。” “真真没什么留恋吗?”男子语气罕见的认真,少女摸了摸下巴,忽而听见风铃轻晃,便雀跃地指着檐角的铃铛:“风铃算吗?我最爱听无就宫的风铃声。” 男子摇摇头,半是遗憾,半是无奈。 “早点走,别让我再看见你。”话毕,淡漠转身,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十七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 三岁,她尚懵懂之时,就知道了守护二字怎么写。像她这样的侍卫,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主人,一辈子的信条就是守护二字。他们的诞生,就是为了认真受训,守护日后的主人。因此,她早已设想好了日后离开沧澜城的一切场景。 更何况,她还是月家的后代,自然不敢遗忘祖训。 十七回头,心中正惦念的某人早已消失无踪。 好像,还是有点不舍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赶赴帝京 寂夜如墨,十七悄然俯视着这座陷入沉睡的王城。 她从沧澜城赶到帝京,只花了三日。 提了提肩上的包裹,其中有师父为她准备的地图和一封亲笔书信。 书信只短短三行:第一,不准透露身为月家后人;第二,不准透露师从何人;第三,不准透露女子身份。 十七见信时便心怀了几分疑惑无奈。 不准透露身为月家后人,这点师父曾说过,是为了避仇。 不准透露师从何人,十七翻了个白眼,她和师父朝夕相处十五年,至今不知师父姓名名号,更别提什么透露不透露了。 至于不准透露女子身份,十七低头看了看身上惯穿的男装,扮作男子确实省了不少麻烦,师父或许也是为她着想。 信中三条,悉数记在了心间。十七这才提步,朝着地图上标记的某点方向踏空而去。 这座王城,连吹着的风都似乎裹挟了几丝温软的胭脂香粉。 十七停在檐上,用力嗅了嗅,带了几分好奇与向往。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朝着北边一路轻盈跃去。 永安王府的守卫自然比京城中那些普通的酒肆茶楼严密的多,十七谨慎地趴在屋顶,掏出包袱中的地图,借着月光细细比对着,确认身下这间卧房主人正是那签上所写:萧长龄。 还是深夜,此时似乎不太合适进房。 不远处,更夫敲着梆子靠近,一慢三快,已是四更。 “咻。”一身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十七眯了眯眼,目光投向庭院中的那片小竹林。 步伐平稳,不会是普通的家仆婢女。衣袖摩擦声一轻一重,多半是配了刀剑。 十七皱了皱眉,她才刚来,就恰好撞上行刺之事吗? 不一会,林中果然走出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衣刺客,他右手按在腰间,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卧房正门。 十七稍稍挪了身,目光下视,便于观察。 刺客站在门口左瞻右顾,像是在等着什么。忽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映射着生硬的寒光。 十七嘴唇紧抿,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将匕首插进门缝,一点一点地将门栓挪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破绽百出。十七有些无趣地咂咂嘴,随后提着包袱,悄然走至那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仍专心用匕首挪着门栓,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兄弟,你是哪个饭桶派过来的。”十七忍不住了,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肩。 那人吓了一跳,手上匕首立马抖落。十七歪歪头,轻松接住了快要坠地的匕首,放在手心细细把玩。 那黑衣人这才看清眼前只是一纤细少年,胆子也大了几分,咽了口唾沫便转身欲跑。十七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匕首飞快地横在了那人颈前,已压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住手。” 室内灯火忽燃,一道温和平静的男声自其中传来。 黑衣人愤愤地摘了面罩,露出底下憨厚老实的一张脸。十七瘪了瘪嘴,将手中匕首闲闲地扔给了那人,转身直接推开了门。 一名青衣男子正坐在桌边,低头轻抿了口茶。 “欢迎你。”青衣男子起身,朝十七温和地笑了笑。 十七微微一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萧家长龄 男子身如翠竹,面似冠玉。一双温柔的柳叶眉,下缀一对如星的眸子。嘴角温和地勾着,淡色的嘴唇轻抿,一派出尘脱俗的模样。 只是,男子起身时,撑了一把竹制的翠色拐杖。 饶是知道了这只是二人试探她的一计,饶是期盼了十几年的主子就站在她身前。但看这人一番出尘却残缺的模样,十七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男子倒是一片坦然,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摆在桌上靠十七的方向。 “世子,您怎么还替这小子倒茶?”黑衣人仍是一副愤愤的表情,看着十七的眼神颇为不满。 被他称为世子的男子微笑:“阿申,你试探在先,本就不对。这茶,算是我替你赔罪了。” 十七心里暗暗感叹:这俩人还真不像是一家的主仆。 虽是这样想着,十七还是恭敬地走上前,从袖中抽出那根竹签,递与那正注视着她的男子。随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男子会意,接过竹签。只淡然地扫视了一眼,轻叹道:“晚了两年。” “很抱歉,学艺不精,被师父扣了两年。”十七抱拳,心中也涌上了几分歉意。 萧长龄虚扶着她的臂膀,让她站了起来。身后的阿申却忽然激声喊道:“若是你早些来,世子也不会成今日这番模样!” 萧长龄淡淡地朝阿申扫视了一眼,阿申自知失言,局促地垂下头。 空气一片寂静,十七看着男子手中所执的那根拐杖,也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愧疚c遗憾c惋惜,一下子全都噎在喉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要多想,阿申心直口快,却是个好人。”长久的沉默之后,萧长龄终于轻声打破了尴尬,弯腰坐了下来,舒了口气。 十七攥紧了拳头,沉声问道:“您的腿,是在我迟来的这两年间受伤的吗?” 萧长龄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已经释然的模样:“不怪你。”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只是可惜阿申,这么些年,伤灾全被他替我给挡了。” 十七赶忙掀开包裹,将师父给她塞进去的一瓶上等金疮药递给萧长龄,一脸认真:“很好用,可以给他用。” 十七的手就这样愣愣地举在半空之中,秋夜的微风拂过,指尖变得微凉之时,萧长龄才缓缓接过,道了一声:“多谢。” “你叫什么名字?”萧长龄语气温和,葱白的指尖摩挲着白瓷药瓶。 十七单膝跪地,抱拳垂首,一派恭敬利落,沉声回道:“属下名为十七。” 萧长龄自指间摘下一枚白玉扳指,递到十七面前:“此物即为你我二人的信物,收好。” 十七虔诚地收下那枚扳指,十五岁的少女心中燃起了莫名的使命感,这让她更加深沉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眉眼如月,温和沉静。 这便是她月夜十七的主人,永安王府世子,萧长龄。 这夜,是太安二十九年八月十一日,是她月夜十七认主的日子,也是某人归来王城的日子。 主街一阵喧嚣的马蹄声踏碎了帝京百姓的美梦,波诡云谲的皇权之争也就此迎来了新的主人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清晨之行 清晨,天蒙蒙亮,便响起了敲门声。 脚步轻微却有些凌乱,应是女侍。 十七自梁上翻身而下,轻轻拨开一条门缝,朝着门外侍女悄声说道:“世子四更才入睡,先不要惊扰。” 侍女哪曾见过她,满脸惊愕,下意识脱口惊叫起来。 “碧蓉。” 萧长龄轻叹一声,撑起了身。 门外侍女回过神,看十七一脸磊落,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小跑到萧长龄的床边。 “碧蓉,这是我昨日雇来的侍卫。”萧长龄掀开浅色锦衾,右手抵在眉尖轻轻按揉着,似乎有些不适。 碧蓉有些忌讳地瞄了十七一眼,转身替萧长龄套上了白底织银的长靴。 十七朝那名唤作碧蓉的女子微微颔首,右手习惯性搁在了腰间右侧的长剑上。 碧蓉眼尾余光一扫,身形轻微瑟缩了一下。 十七挑眉,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淡蓝色直领褙子,腰间勒帛系束。娥眉杏眼,倒是有副看似圆润的好姿色。 屋外忽又风风火火跑来一人,猛地推开门,秋晨凉气直扑而入,带着湿润和略微的冰冷。 十七瞧了一眼面色病态苍白的萧长龄,随手掩了门。 “世子,车马备好了。”阿申拍了拍衣袖,憨厚老实的一张脸在看到十七后,摆上了不满的神色。 十七悠闲一瞥,冷哼一声。 套上深蓝罗衣,萧长龄看着水火不容的二人,无奈出声:“看来今日只能我自己出府了。” 阿申赶紧摆摆手:“这哪能,一向是属下配着世子去的。”随后又指了指倚墙旁观的十七,“这小白脸倒是可以不用去,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也没用。” 十七挑眉,冷笑一声,右手一按腰间剑鞘,剑柄立刻飞出,直逼阿申手腕。 阿申捂着手腕痛呼,脸上已然涨红,恨恨地盯着十七。碧蓉正给萧长龄挽着腰带,见状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撇了撇嘴,小心地低下了目光。 十七则满不在乎地收了剑,一双漆黑晶亮的双眼转了转,倚着墙悠然注视着倒地的阿申。 傻大个!叫你看不起我! 萧长龄摇了摇头,撑着拐杖朝门走去:“走吧。” 阿申吃力地起身,站在蓝衣公子身侧,他壮硕的身材愈发显得萧长龄消瘦苍白。十七提剑默然地跟在二人身后。 秋日清晨,空气微凉。 碧蓉有些不放心地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兔绒披风,萧长龄却似乎很喜欢这种薄凉的天气,爽朗地摆了摆手,朝着永安王府的侧门一路走去。 一辆看起来极为低调的马车正静候在侧门的小巷之内。 阿申摆了上马车的台阶,扶着萧长龄上了车,自己也钻了进去。十七对于京城风貌十分好奇,同时兼了护卫的职责,干脆与马夫并肩坐在了车帘之外。 萧长龄似乎有意避开人群,都是挑了人烟稀少的小路行进。一路上但闻隐约人声透过来,眼前却只见灰墙白瓦,落叶河堤。 十七有些失望地歪了歪头,她最不喜萧索的秋景。 “叮铃。”一道清澈的铃声忽然荡入少女耳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晋王马车 永安王府的马车被拦住了。 准确的说,是被堵住了。 一辆极为低调奢华的马车与永安王府的马车正面相迎,在这拥堵的小路上,双双停了下来。 车身是油漆光亮的上等楠木,垂着深紫镶银的车帘,镶金嵌宝的窗牗后挂着一帘同是深紫的窗纱,暗纹波光粼粼,是江南上贡的水波云锦。看起来漆黑低调的马车,车顶却挂着两只耀眼的银色铃铛。看上去极为不协调,却又有种奇异的美感。 微风轻启,十七望着车顶精致的铃铛微微一愣。 这风仿佛来自极东的沧澜城,携带着遥远的铃声奔赴而来,穿透众多城池,悠然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沧澜城十五年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一抹熟悉的人影蓦地浮现在她眼前。 才分离几日,似乎就开始思念了,对于少女十七来说,这是种很奇怪的感情。 “十七,去看看对面何人。”帘内传来温和的男声,是萧长龄。 十七敛了心思,敏捷地跃下马车,朝着那座镶金嵌银的豪华马车奔了过去。 “请问,车上是哪位贵客?”十七礼貌问道。 马夫相貌清俊,神态平和,不卑不亢答道:“车中所乘,乃晋王三皇子。” 皇子?看来是得我们避让了。十七这般想着,朝马夫微微颔首,转身又回了车上,掀了帘子通禀:“是晋王三皇子。” 萧长龄微微讶异,与阿申对视一眼:“三皇子竟回来了?” “我家王爷说了,永安王府世子腿脚不便,不必行礼,只需让车夫将马车稍稍挪一挪。”萧长龄正起身准备下车,方才那位相貌清俊的车夫已站在车外,一脸淡然地传达着自家车上那位贵人的指令。 十七眯了眯眼,打量着那车夫。 步速极快,武功不低。 “那就,多谢殿下。”萧长龄坦然地坐了下来,放下帘子。永安王府的车夫轻轻拉了拉缰绳,老马顺从地挪了些位置,空出的距离恰好够对面马车走过。 对面那位马夫当即驱毂振缨,悠然地驱车行过。窗帘漾起一角,露出车内那人白玉似的下巴和微勾的嘴角。 “叮铃。” 马车渐行渐远,交错的轨道终于通向各自的坦途。只留下流浪的铃声,穿过晨曦,久久地弥漫在小巷之中。 十七坐在车儿板子上,看着东方渐熹的晨光,想起自己在沧澜城时遥望的夕阳。 当时自己总是朝西看,因为自己追逐的宿命和责任就在沧澜之西。现在终于抵达萧长龄的身边,却忽然发现,那曾经觉得冷酷单调的极东之地,竟开始让自己觉得有些牵挂。 她深吸口气,垂下眼眸,心中暗暗谴责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努力收敛着那些不该有的思绪。 旭日东升,灿烂的光辉打在乌色楠木的马车上,像是巨龙身上一片漆黑耀眼的鳞片。 马车内,紫衣锦服的男子想起方才某人微楞的神情,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车外,是跃动的铃声。 男子掀起窗帘,露出精致脱俗的一张面庞,映着晨曦满意地眯了眯眼。 很快,还会再见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街名流离 永安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琉璃街街头。 与名字不符的是,这条街却是帝京有名的难民营。 像是看透了十七的疑惑,萧长龄拂了拂衣袖,轻声解释道:“这是京城最外围的街道,许多贫民聚集在此,这条街便被戏称为流离街,颠沛流离的流离。只是这样说出去毕竟不甚雅观,久而久之,便被传为了琉璃街。” 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腰间长剑提至手中,戒备地注视着街边或瘫坐或躺睡的流民们。 衣衫的破烂并不会掩饰一个人本生的活力,只是这些流民,大多眼中都已经失去了光彩,神色颓然,一脸无望。睡躺于凉席上的老人,倚着墙根的残障人士,怀抱婴儿低声啜泣的女子,躲在角落神色木然的孩童,都像是丢了灵魂,只剩下枯瘦污垢的身躯,黯然地躲藏在繁华京城最为阴暗的一角。 “不必这般谨慎,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多是失去劳动能力不能营生的苦命人家。”萧长龄拦住了十七握着的剑,朝一旁的阿申使了个眼色。 阿申会意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巷子。不多久,推出了一小车的麻袋子。 难民不认识萧长龄,可哪能不认识米袋?坐着的c躺着的一下子眼色就都变了,紧盯着那几袋大米。 阿申手腕被十七剑柄打中,失了几分力,抬米袋抬了几次愣是没举起来,只好愤愤地看着十七,甩了甩手。 十七只好将剑又收入腰间,走到装米袋的车边,用手掂了掂。 有些重,不过可承受。 运力手腕,双手腾空,十七直接抱起了一袋大米。 一旁的阿申看着眼前的怪力少年,惊得下巴都快挂下来了。萧长龄也微微挑眉,颇为赞赏的样子。 “是要给他们分米么?我来搬,你来分。”十七面不改色地朝阿申瞅了一眼,阿申自然不甘于落后眼前这瘦弱少年,爽快地抄起麻袋上的碗,领着十七朝街内走去。 萧长龄看着二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背影,站在马车边,脸上挂上一抹放心的笑。 再说十七与阿申,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竞争。十七虽是干了吃力的活,动作却仍旧十分敏捷,米袋一放一抬愣是毫不喘一声粗气。阿申干了较轻的活,却也严肃认真,勺着大米一家一家走着,毫不拖泥带水。不多久,整条街流民的米粮,便被二人分发完毕。 十七抹了把脸上的汗,瞥一眼身旁有些喘气的阿申。 阿申憨厚,此时只愣愣地坐在地上休息,看向十七的目光也含了几分崇拜。 这种目光倒是让十七十分受用,她不免脸上也挂上一抹得意的笑。 “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十七,你去择几人分了吧。”萧长龄掏出一只织锦缎的钱袋子,十七略一掂量,其中碎银大约十两,大约是普通百姓半年的收入了。 琉璃街上流民不少,十七想了想,将碎银全都分给怀抱婴儿的妇女和失孤的孩童。 日上竿头,三人上了车,马车朝着来时的路缓慢回归。凉爽的风让人心也舒适了几分,不免神思远驰。 “世子,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会给那些人分发粮食银两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故意找茬 十七想起那些个麻木的面庞,沉声说道,“如果我是您,我不会选择施舍?” “为何?”车内那人依旧语气温和。 “他们早已失去了对生的渴望与追求,又何必浪费钱粮。” 车内传来一声轻笑:“你又如何知道他们失去了对生的渴望呢?人生难免失意,倘若你陷入不能自拔的深渊,你难道不希望岸边行走的人拉你一把吗?” “可是你看他们的眼神”十七仍然有些不服气。 车内人语气淡然:“倘若用眼神就去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帮扶c该不该死去,那是不是太过于轻视生命了呢?” “生儿育女,是一位母亲一生最光荣圆满的事情。但是,很多母亲,在分娩的同时,也承担了赴死的准备。医术有限,有时母子仅能保一人,更甚者,一尸两命。尽管那是你所不屑的施舍,可我也只是用我的方式去尊重生命和缅怀故人罢了。” “很抱歉。”十七渐渐明了那句缅怀故人的意思。 车内那人十分豁然地笑了:“你心底应该也是与我有着同样思虑的,不然,你也不会将碎银分给那些怀抱婴儿的女子或是那些孤儿。” “我只是觉得,他们还小,或许还有些醒悟的机会而已。”十七愣愣地解释着,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总归是做了好事,开心才是。” 十七沉默,刺眼的阳光迫使她垂下眼眸。 师父曾说,他是受月家家主所托,才将她收作徒弟。十五年来,她一直在思索,月家既然是暗夜十二卫,自然有能力培养她,又为何将自己托付给了师父,托付给世人口中的人间地狱沧澜城? 我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呢 秋风含了少女悲悯的心思,颓然地卷起地上的一片落叶。 快至深秋了。 三人回至王府,正是午饭时间。 十七去了阿申房间,两人一同用膳,萧长龄则是回了自己卧房。 饕餮盛宴之后,迎来了清爽宁静的午后。 十七陪着萧长龄步入了花园内的居闲亭,碧蓉和阿申捧了笔墨纸砚跟随而来。 居闲亭正处花园中一条细弯的流水河畔,周围是开始颓败的梅树。碧蓉替萧长龄压好纸张,以流水为引,安静地研着墨。 十七折了一枝梅枝,俯身好奇地朝纸张看去,不知道这破败的梅林有什么好画的。 萧长龄微微抬头便映入了一双如星的眸子,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若是女子,想必日后必成天人之姿。 心下喟然之际,手指携了毛笔,在砚中轻轻一蘸。 还未落笔,只闻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萧长龄微微叹了口气,搁下了笔。嬉笑的女子也渐渐映入眼帘。 较高的女子身着朱红菱纹罗丝绵袍,腰间悬一枚红色缎串珠绣葫芦,细眉长眼鹅蛋脸,端庄秀气。身材较矮的女子着一身蓝缎平金松鹤纹对襟衫,下撒一条云锦纹缎裙,娥眉圆眼,显得娇俏可爱。她们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赭红色深衣的男子,轮廓与萧长龄几分相似,只是眉毛散乱,目光轻浮,眉宇间的气质差了许多。 “这不是世子爷吗?”赭色深衣的男子嘴角一挑,目光游荡了过来,随后停滞在了十七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小惩以戒 萧长龄淡然解释:“这是沧澜城许给我们永安王府的暗卫。” 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忌讳地后退了几步,看向十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寻。 沧澜城是什么地方?自从暗夜十二卫渐趋覆灭,那地方就成了王孙贵胄专门训练暗卫的地方。每十年投入三千极富天资的少年或是优异血统的婴儿,最后生存下来的人,屈指可数。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些九死一生,饮血茹毛的怪物。 正是由于这些暗卫的稀缺珍贵,只有极少数身份尊贵的皇室贵族才有权力享有他们的保护。 比如与皇室同姓的永安王,以及永安王嫡子萧长龄。 深衣男子十分不屑的模样,眼中却露出了隐隐的妒忌之色:是的,就连这看似不起眼的护卫,他这低贱的庶子也无从拥有。 “可惜,来晚了两年。世子爷终究还是瘸了,哈哈。”内心滔天的不满倾泻而出,深衣男子极富深意的瞄了一眼萧长龄的拐杖,猖狂地大笑起来。 阿申目眦欲裂地看着深衣男子,正欲放下手中纸笔冲下去,却被萧长龄伸手拦住,只得不甘地瞪着那人。 十七却没这么好应付了。她神色一凛,右手双指微动,深衣男子脸上立刻现了一条血痕。 “是他射出的暗器!”朱红锦袍的女子立刻指着十七躲在深衣男子身后,一副畏惧却不甘的模样。 十七幽幽地拈着剩下的半截梅枝,冷笑一声:“要不要我再弄一次?说不定你看的更清楚。” “你敢!”深衣男子捂着脸怒极地冲上来。 十七一脸不屑,膝盖直顶男子冲身而上的脖颈,右手狠狠拍在他脸颊上,男子仓皇地滚到了地上。 “你都敢骂永安王府的世子,我为何不敢打你这小小的庶子?”十七朝着地上猛地一掷,剩下的半截梅枝不偏不倚,没入男子指缝间的泥土里。 男子捂着脸瑟瑟地爬了起来,留下一个复杂的眼神,转身匆匆离去。 朱红锦袍女子见状立马跑开,只剩那圆眼女子呆呆伫立原地。 她咬了咬唇,面上带了几分歉意,深深地对着萧长龄鞠了一躬,转身追上了锦袍女子。 “十七,锋芒毕露并不一定是好事。”萧长龄望着女子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声。 十七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正巧对上阿申大仇得报一脸释然的表情,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得你受欺负。” “若是把心思放在后院之中,格局未免太小了些。”萧长龄依旧不放心,话中也带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阿申看不过了,皱眉道:“世子,您格局大,可我们实在是看不惯。除了二小姐萧盈,那萧长殷和萧婷何曾放过您?就连你的腿都是被” “阿申!”萧长龄怒喝一声。 十七面色顿时带上凛冽:“是他捣的鬼?” “都过去了。”萧长龄撑着拐杖起身,一旁沉默的碧蓉立刻走上前扶住他的臂膀。 男子止住脚步,面色苍白,思虑良久,缓缓道:“我知你是好意,只是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与长殷,毕竟是一家人,以后不要再提了。” 说罢,男子朝着梅林之外缓缓走去。 阿申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了笔墨纸砚,小跑着跟了上去。 十七望着地面上陷入的梅枝深思,萧长殷最后那狠绝的面色自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些时候,你不与人计较,人家只以为是你好欺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变本加厉 是夜,果然有异象。 萧长殷翻了个身,似乎正处梦靥。 一根手指般粗细的小木棍扎破窗纱,吹进一缕袅袅的白色烟雾。 “啊!”一声痛苦的嚎叫瞬间打破黑夜的平静。 已是四更,永安王府的大厅却是灯火通明。 首座上坐着萧长龄和一个看似贵气的中年妇女。妇女着一身深色褙子,神色似乎有些憔悴,眉尖深深蹙起,这正是永安王府的侧妃柳氏,萧长殷萧盈萧婷三人的生母。柳氏虽已至中年,却风韵犹存,眉目极其深邃,有种异域美人之感。只是眼尾嘴角的纹路却时刻透露着年华的侵蚀。 永安王妃早逝之后,永安王便潜心佛道,带发在罗音寺修行。当时,萧长龄尚年幼之际,家中大小事务便由侧妃柳氏把持,直至今日。 柳氏之下是受伤的萧长殷,萧长殷右臂缠着白纱,隐约可见其中渗出的丝丝血色。再之下,就是萧盈萧婷。 “长殷,你是说,是世子身边那个叫十七的暗卫刺伤你的?”妇女缓缓开口,目光却未曾扫过十七,而是正对着一脸愤然的萧长殷。 萧长殷捂着手臂气愤地控诉:“我肯定是他!” “证据呢?”萧长龄敛眸,低头抿了一口茶。更深露重,他本就身体不好,此时看起来面色更加苍白。 萧长殷冷笑一声,脸上带了三分狠绝:“今日那侍卫在花园与我起了冲突,这事世子您不能否认吧?” “不否认。”萧长龄放下茶杯,一脸磊落地与萧长殷对视着。 萧长殷咬了咬牙:“那不是他还会有谁?只有他与我起了冲突。虽说我比不上世子您身娇肉贵,可我这皮开肉绽的,纵使我只是庶子,也轮不到他个小小家仆来教训吧!” 十七抱剑,坦然地站在大厅之中,毫无惧色。 柳氏面色十分不好:“你就是十七?既是审问,该下跪才是。”眼色朝身旁一瞟,语气带了微微的不屑,“还是说,你主子连这基本的礼仪都未曾教你?” “我沧澜城出来的暗卫,岂可随便对人下跪?礼仪我比谁都懂,只是看你身份能不能受得住了。”十七冷哼一声,一副拒不买账的模样。 “大胆!”柳氏气恼地一拍桌子,本就憔悴的面上更添老态,“沧澜城又如何?如今你进了永安王府,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侍卫,竟敢跟我顶嘴?来人,给我棍刑伺候!” 没有权势的人在得了权势之后,最爱以权势压人。柳氏大抵就是这类人。 话音刚落,四个家仆拿着手臂粗细的木棍凑了过来。 萧长龄依旧是淡然的模样,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身后的阿申则带了担忧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人得志的萧长殷和萧婷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坐在末座的萧盈却是紧张地捏了捏手帕。 一时之间,敌友已分。 十七自腰间抽出长剑。剑是师父在她十岁时赠予的凤吟,长川寒铁所铸。剑影翻飞,四个家仆已然握着手腕躺倒外地。 当然,还有散了一地的木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见招拆招 “看见了吗?”十七紧紧凝视着萧长殷,“我若是动手,可就不是皮开肉绽了,怕是骨肉分离。” 萧长殷与柳氏一时被镇住,止了声。 “现在你还觉得,我需要靠迷香再去刺伤你吗?”十七收了剑,双手抱臂,冷冷地凝视着某人。 “说不定,说不定是你故意的!这样才能洗清嫌疑!”萧长殷一瞥主座一脸淡然的萧长龄,内心又燃上孑然妒火,“母亲,我们报官!他这是蓄意伤人” 十七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把你伤处炫耀般的展示给我们看。首先,你应该找个仵作,或者是经验丰富的医师来看。你的伤口虽长,但是并不深。手臂外侧伤口比内侧要浅,且划伤的皮屑大多位于内侧。再看你伤口位置,左上臂。这么一条浅浅的划伤,算什么?儿戏吗?” 萧长殷登时说不出话来,目光愤懑,却带了几分惊慌。柳氏也大约猜到了是自己儿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眉目深锁着,沉着地看着厅中笔挺的少年。 “那我就直说好了。且不说你说你房内有迷药,你根本躲不开,那下手之人怎么可能就轻轻给你划了这一道?若是你还未被迷晕,即使躲闪,那你自然朝内躲闪,伤痕应该是手臂外侧靠背后。再者,若是想直接杀死你,可以直接划开脖子,若是想寻仇,也该是挑了手腕处的手筋。可是呢,你的伤痕,恰好在相对安全的左上臂。还有,划伤的皮屑大多处于内侧,说明划刀的方向,是自外向内的,也就是说”十七嘲讽一笑,“还要我接着说下去吗?” 大厅陷入诡异的安静。 “就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打那些家仆!”萧长殷脑中飞快旋转着,试图抓住少年的一点破绽来掩饰自己的惊慌。 十七嘴角一挑,像极了沧澜城的某人:“方才还没定罪,怎么就想给我上私刑了呢?我倒是要看看,官老爷是给我判个自卫伤人还是给你们落下个滥用私刑的罪名。” 滥用私刑 柳氏和萧长殷对视一眼,两人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胜负已现。 “既然真相已经清楚了,那就都回去休息吧。都散了吧。”萧长龄适时地站起了身,面露倦色。 回至卧房,阖上眼,萧长龄葱白的手指正抵眉心。 脑中愁思乍现,又泛起了疼痛。 父亲一心佛法,从不理会府中朝中事务。自从两年前自己患了腿疾,便只落了闲职,不再参与朝政。帝京之内,大皇子二皇子斗的水深火热,永安王府正借着王爷世子的不便保持着中立。如今,戍边的三皇子忽然回归,这看似平静的王城之中又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波澜了。 萧长龄叹了口气。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禁城之中,其中争斗他事事不想参与。他何尝不爱清闲?只能让永安王府保持低调,保住永安王府上上下下数十口人。 他斟了一杯茶,握着杯沿的指节微微泛白。方才大厅内神采奕奕据理力争的少年,又映入了他的脑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心思相左 尽管自己已经警告过他,尽管长殷所作所为一看就是自导自演,少年却仍旧将这些事摊在了明面上,不给他们台阶下。少年的所作所为,自己何尝不理解?无非是想给自己树立威信,不想让那些人再轻视他。 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心里渐渐浮上一点暖流。 两年前因长殷落下的腿疾,自己何曾释怀过。只是,低调自持的永安王府不能传出内斗的消息,京城之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里。有的是挑着错随时准备攻讦的,有的是谄媚着想拉帮结派的。永安王府三百年的产业,让多少人眼红眼热。 自己已经离了朝堂,一旦有了批诘的章子,大多也是有苦难言。如今之计,唯有低调行事,千万不可再出什么纰漏。 “十七,我与你说的,记住了没有?”萧长龄将目光投向了梁上躺着的某人。 十七深吸了口气,语气也带了几分委屈:“世子,我那可是为了你好。” 萧长龄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为了永安王府,我们一定要低调。” “哼。”梁上某人气恼地翻了身。 “十七,每晚睡在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明日我给你备个屋子。”萧长龄有些担忧地看着房梁,生怕那人翻下来。 十七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你还想赶走我是不是?” 萧长龄一愣,无奈地摊摊手,正欲解释,只见乌衣少年直接翻了窗子跑了出去。 “唉。” 屋外响起梆子声,一慢四快,五更天了。 十七择了一处看起来最高的屋顶,翻身而上,颓然地坐了上去。 自己明明是为了主子好,为什么他还要一再劝自己收手呢? 难道他还喜欢被人欺负不成? 常年养在沧澜城的少女当然不懂权术之争,自然也不能明白萧长龄所努力保持的那些中庸之道。星夜漆黑,只有冰凉的月光倾泻在少女身上,愈发显得她形单影只。 十七越想越气,直接掀了一片瓦扔了下去,权当发泄。 “哎呀,哪个天杀的呀!”屋内传来一声女人惊慌的呵斥,十七这才醒悟过来,提着剑赶紧跑开,另外择了一处屋顶坐了下来。 “怎么像只丧家犬呢?” 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就这样传入少女的耳中。 十七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人,不可置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师父? 来者面带精致的银质面具,在皎洁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辉。身披一身黑袍,十五年间,他似乎总是这样的装扮。 “师父!”十七极其委屈地扑进来人的怀中,那人微微一愣,抚上了少女纤细的脊背。 “受委屈了?” 十七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男子勾了勾嘴角,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轻声道:“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保护他很容易,可是他不识好歹,我就很气。”十七撅了噘嘴,有些依恋地挽上男子的手臂,“可是师父,你怎么来了呢?” “来看看你,小东西。”男子指尖擦过少女的脸颊,少女天生的矜持让她慢慢收回了臂膀,脸上也带上了不自然的神色。 十七没有抬头,但是她却能猜到,面具下那张脸,此刻必定是充满了温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冰释前嫌 “萧长龄。”男子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语气感叹,“也是个不容易的人。” 十七歪歪头,似乎不甚明白。 男子昂首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从小失了母亲,父亲又是个不作为的。庶母当道,弟妹又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繁盛的永安王府传到他手中之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这样。”十七若有所思,萧长龄瘦弱的身形陡然映入了她的脑海。 “永安王府的产业估计也都是他那庶母掌管,他却为了这一方的安宁忍气吞声,也是不易。”男子喟然,语气也带了体恤之意。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忍气吞声呢?” “十七,那些东西,我并不希望你懂。”男子幽幽地看着熹微的天光,“作为一名暗卫,你只需要服从你主子的命令。” 十七将目光投向东方,晨曦已经绽开一角,天光乍破。 今日总归是个好天。 男子劝回了少女,回到自己府邸,换了一身八宝平水绣四龙朝服。 阔别帝京几载,今日终于重登朝堂。 微熹初露。 十七满心别扭,但还是回到了永安王府。想起自己任性出离,又拉不下脸面直接去寻萧长龄,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顶上,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 屋檐之下,萧长龄一袭青衫,正拄着拐杖,沉默地守在门口。 身后梨花木桌上的烛泪,已经融成淡色的一团了,暗示了屋子主人长久的等候。 一沿屋檐,隔开了静默的两个人。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错过。 阿申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一眼就看见屋顶上发着呆的乌衣少年,扯着嗓子高兴地大喊:“十七!你怎么把自己晾在屋顶上呢!世子您快抬头瞧瞧他!” 檐上檐下二人俱是一愣。 十七敏捷地跳下屋子,看似爽朗地拍了拍阿申的肩:“傻大个,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 若说阿申之前还对十七心怀埋怨,自昨晚见十七心思敏捷心护主,又兼施舍钱粮之时展露了怪力,已然对十七怀了几分好感与钦佩了,说话语气自然也亲切多了:“快到中秋了,府外的街上已经开始布灯了。不对啊,你这小子怎么喊我呢?得喊我阿申大哥才对!” 十七吐舌:“灯?好看吗?我只见过蜡烛灯和大红灯笼。” 阿申憨厚的面上顿时带了几分见过世面的得意:“自然好看!中秋那晚,街上有灯市,山水c花鸟c龙凤c鱼虫各式各样,最好看又好玩的当属走马灯”阿申掰着手指滔滔不绝地数着讲着,十七自幼便被困在沧澜城,哪曾见过这些,自然十分认真地聆听着,脸上也露出了十分向往的神色,一双潋滟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口若悬河的阿申。 萧长龄见十七虽是满脸别扭但还是回来了,顿时放下了心,欣慰地看着气氛融洽的二人。 十七听得出神,不禁露出了少女娇憨的神态,双颊飞上一抹兴奋的粉红。纤细的身子穿着束身的深色常服,肤色雪白,脖颈修长,面庞粉嫩,五官精致,颇有些男女莫辨的气质。阿申丝毫不觉,正动情地回忆着去年主街上看到的那盏七彩琉璃走马灯,一旁凝视着二人的萧长龄却微微有些怔愣。 ------题外话------ 十七:十七是个还没有出过沧澜城的少女,可能还要一些缺点~希望大家看的时候稍微理解理解哦!但是女汉子十七绝对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给大家鞠躬啦! 某期:嗷呜我家闺女真滴可爱!随亲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中秋灯市 “世子,你说好不好?” 阿申兴奋地走至萧长龄身边,萧长龄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了视线。 “什么?” 阿申乐颠颠地拍了拍手:“哎呀,我们是说,等过几日中秋节,到时候一起去街市看花灯!” 萧长龄温和颔首:“到时候你们出去玩吧。” “你不去吗?不如出去散散心?”十七试探着问了一句。方才阿申曾言,萧长龄自患了腿疾,除了每月去琉璃街施舍,基本闭门不出。 “我腿脚不便,你们玩的尽兴就好。”萧长龄摆了摆手,缓缓步入屋内。 阿申顿时垮了脸,不安地挠了挠头,十七几步追上了萧长龄:“世子,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萧长龄讶然:“你不是很想去吗?” “反正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当然是要跟着你的。”十七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萧长龄想起少年方才一脸向往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一起去。” 十七满意地放下杯盏,与身后的阿申悄悄对视一眼,俩人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萧长龄无奈地揉揉眉心,还真是无话可说。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萧长龄每日在房中挥墨品茶怡然自得,十七则整天坐在石阶上,掰着指头数着天数。 终于迎来了八月十五。 夜幕低垂,天边最后一道橘黄晚霞也被深蓝的夜色缝合起来。东边已经挂了一轮圆月,此时正透着温柔的清辉。 气候有些凉薄,碧蓉替萧长龄围了一只白狐毛领,才放心地让三人出门。 马车依旧等在侧门,这次三人一同进了车中端坐。 “可惜碧蓉不喜欢出去玩。”阿申有些可惜,撩着帘子朝外张望着,帘外已经微微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碧蓉是什么时候开始伺候世子的呢?”十七随口一问。 阿申想了想:“大约三年前吧,摆着个竹席在王府门口卖身葬父。” 十七“哦”了一声,掀开帘子好奇地朝外看去。 萧长龄似乎总喜欢走一些偏僻清净的小路,这次择了临河的一条小路。河边柳枝已经泛黄,树下落了不少枯叶,再加上空气清凉,顿现秋之萧瑟。由于道路僻微,树下只有些零散人家的小孩,手里捧着小小的花灯嬉闹着。偶然路过一户人家,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上置月饼香台桂花酒,空气中弥散着醇久绵长的檀香味和桂花香气。 也算是人间烟火味。 十七脖子伸长了朝外够着看,满是新奇迷恋。阿申与萧长龄相视一笑,马车内弥漫了轻松的氛围。 “到了,你们下车玩去吧。”萧长龄微笑道。 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繁华的主街口。坐在马车里都能听闻街上人声鼎沸,微风掀开车帘,飘入灿黄色的灯光。 “世子,一起吧。”十七愉快地拉着萧长龄的衣袖,萧长龄摆摆手:“我在这里等你们就行。” 十七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只见马车附近恰好有一处小小的面具铺子。她仔细挑选了一番,给阿申选了一张褐色狗熊面具,给萧长龄选了一张额顶朱红的丹顶鹤,自己则挑了一张洁白可爱的猫脸面具,抱着三只面具开心地跑回了马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巧断灯谜 “世子,给,这样就不怕别人认出来了。”十七自己带好猫脸面具,又将其他两张分给车内的二人。阿申新奇地戴了起来,乐呵呵的样子。萧长龄犹豫了一会,终是也带上面具,在阿申和十七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上一次看灯市,是两年前了吧。 萧长龄顿时觉得被街上的灯火迷了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身旁的少年正扶着自己的臂膀,新奇地观察着路边各色小铺上的灯笼。眼中流光溢彩,大约是反射出的耀眼灯光。 这样的一双眼,不自觉地吸引着萧长龄。 三人在人潮中穿梭着,阿申在前面开路,十七只需要扶着萧长龄就好。三人当中,有人赏着灯,有人看着人,倒也安宁融洽。 “这是什么?”十七指着一处灯铺,灯铺旁围着不少人。与其他商铺不同的是,这家灯铺周围围着的,大多一袭长衫的青年男子。 十七抬头,看着这家灯铺中挂着的大多是纸灯笼,四面的c八面的c十二面的,每面都画了好看的画或是写了几句诗,看似五光十色。做工倒是比之前的灯铺都精致得多,怪不得引了这么多人围观。 “猜灯谜,要去玩吗?”带着丹顶鹤面具的男子征询着身侧少年的意见。 十七看中了一只小小的橘黄色四面花灯,顿时有了兴趣:“玩!但我不会!” 阿申“噗”地一声笑了:“你倒是理直气壮,你不会谁来猜?” 十七理所应当地指着身旁男子:“世公子每天看书写字,肯定会。” “去看看吧。”萧长龄心情愉悦道,阿申赶忙强硬地拨开人群,三人凑了上去。 灯铺老板身着长衫,身材瘦削,看起来是个舞文弄墨的文人,正看着沉思的灯客们得意地抚着须髯。 “请问,那盏橘黄色,四个面,很好看的花灯要怎么拿?”十七指着老板身后头顶挂着的那顶精致的花灯。 老板笑道:“答对十道字谜即可。” “十题?”灯铺周围的青年们夸张地喊了出来,“哎,我们这才解了几题呀?” 十七眨眨眼,好不容易看上个灯,难道真取不回了? “出题吧。”带着丹顶鹤面具的男子淡然道。 老板得意地挑眉:“题面:孤影明月下。” “昌。明去月乃日,日带孤影即昌。”男子反应奇快,老板面色一怔。 “题面:二山紧相连,猜出不着边!” “击。二并山乃击,后半句则是为了否认出字为答案。” “题面:许配千金得半子!” “胥。千金乃女,胥加女旁得婿,女婿不正是半子?” 萧长龄几乎对答如流,鲜少需要思索。十七愣愣地看着语气淡然的男子,阿申头昂的老高,若是没戴面具,想必挂着满满的骄傲自豪。 “最最后一题!”老板彻底黑了脸,灯铺周围的青年才俊们也认真打量着瘦削的男子。他们之中,或许不乏能猜对的人,却没有如此思维敏捷c对答如流之辈。 风卷起男子悠然的衣角,为他添上几抹飘逸。 人群之后,一双深邃的眼眸正紧紧凝视着他。 “题面:高堂牵挂儿子心!” 男子一愣,周围簇拥的人群中因他的沉默发出了一阵惋惜骚乱之声,仿佛料定他不会猜对。 “光。取堂上半部,子字之心乃一,再加上儿,正是光字。” 男子淡然出声,语气中细微的落寞却轻易被十七察觉。 高堂二字,注定是萧长龄此生遗憾。 灯铺老板纵然看似不太高兴,但还是极为诚信地递上了那盏橘色花灯。十七接过花灯,想着萧长龄方才短暂的沉默,兴致全无,只得挽着他赶紧离开。身后跟了几个青年,像是十分仰慕萧长龄的才华。十七转身佯装生气怒吼一声,几个瘦弱书生纷纷吓跑了。阿申咧了咧嘴,完全不懂十七忽喜忽悲的原因。 “我没事。”萧长龄安慰般地拍拍十七的头。 “咋了?”阿申把头凑过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十七冷哼一声:“傻大个!” “你你你!我又没惹你!你对我撒气作甚!”阿申急了。 “好了好了。”人潮实在有些拥挤了,萧长龄摘了面具,“阿申,你去买点桂花糕来吧,前边不远处有座桥,我与十七在那里等你。” “主子,你可不能偏心!凭啥我去啊!”阿申不服,顶着人潮试图讲道理。 萧长龄举着手中的面具,微笑着摇了摇:“不偏心,所以十七买了面具,你去买桂花糕。” 十七顿时心情好了,对着憨憨的阿申吐了吐舌。 “哼。”阿申对萧长龄向来言听计从,接过萧长龄递来的钱袋子就挤出了人群。 前方正逢一道十字路口,十七有些担忧地踮脚看了看,人头攒动,实在是有些不安。 萧长龄也许久不曾在如此多人的集会上游玩过,他又腿脚不便,只能握着拐杖小心地躲开人群,任十七搀扶着。 忽然,左手覆上一片温热。 十七紧紧地牵住了萧长龄的手。 “世子,前面人实在太多了,你一定要抓好我的手,别松开。”十七顶着人潮,扭头认真叮嘱道,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或许是因为长久地训练武艺,少年手指上已有不少粗糙的老茧,然而,手心却那样温软。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似乎有些不妥 萧长龄心里这样想着。 方才在暗处凝视二人的那双深邃眼眸,此刻已然变得幽深。 萧长龄局促地将目光投向人山人海,心里有些后悔方才摘下了面具,让他无法掩饰自己此刻有些仓皇的表情。身侧忽然被人一撞,手心那抹温热顿时失了踪迹,一道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世子,请随我来。” 萧长龄微微一怔,这声音是 再回首时,原本在身侧的乌衣少年早已不见。 十七却未曾察觉。因为,她的右手此刻仍被人紧紧牵着,只是,那人不是萧长龄罢了。 某人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正顶着人潮向前拥挤,不觉地挂上了一抹得逞的笑。 大街上布满的华灯为每个人的脸都镀上一层迷离的光线,人潮逆流中,人们不停地上演着擦肩而过的戏码,一双手却穿过十五年的时光,于今夕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是某人等待许久的温情,是某人仍旧无知的浪漫。 也是某人寻觅不得终究错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或许初见 终于挤出了人群,十七这才放下一颗心来,松开了握着的手。 不料,却又被身后之人反握住。 “怎么?得了我的便宜,还想跑?” 声音低沉魅惑,像极了某个人,却不是萧长龄。 十七讶然地回头,正巧撞进身后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 长发如漆,只以一支羊脂白玉簪斜斜地束成发髻。飞眉入鬓,鼻梁高挑,唇似红樱几欲滴,眼若桃花映春水,泛着波澜柔情。 只一眼,周围的喧闹便仿佛完全消失,周身陷入奇异的寂静。 像是等待了许久的层云,于今日落下了细密的雨滴。 十七心里,泛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酥酥麻麻地侵蚀了她的心底,让她倏忽间想起了十五年间匆匆的时光,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男子满意地欣赏着少女发愣的表情,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十七这才如梦初醒,仓皇地埋下头,脸上不自觉地显现了滚烫的绯红。 “我我要去寻我家主人了。”周围的人投来奇异的目光,毕竟十七仍穿着男装,这名陌生男子姿容又极为出色,自然引得旁观。十七不自然地抽出了手,失去了温热的手指接触到秋日的空气,泛着微凉。 “那我怎么办?”男子挑眉,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十七哑然。 “放心吧,你家主子现在好好的呢。”男子手指随意朝人群一指,十七顺着方向看去,正好看清萧长龄的背影以及他身旁护着的一名男子。 不正是那日遇见的三皇子的车夫吗? “那人是你的手下?” 男子点头。 “你你是”十七震惊地用手指指着面前气定神闲的某人。 “我是。”男子微笑,“所以你跑不了了。” 大昭王朝的三皇子,晋王风永夜,此刻就站在面前。 十七有些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自己一句话给自家主子惹了事端。毕竟前些天萧长龄才刚刚告诫过她,要低调行事。 “着火了!着火了!”正当十七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由于今日晚上有灯市,因此街边的灯柱子上不仅各挂着两盏灯笼,还垂着不少彩带。晚上渐渐起了风,一盏灯下的彩带竟被风刮进烛火之上,整只灯笼瞬间燃了起来,并着紧邻的另一盏灯和木质的灯柱子熊熊燃烧着。 人群瞬间因这喊叫声变得惊慌起来,人潮四处攒动,顶端燃烧的灯柱在人潮的挤压之下摇摇欲坠。 风永夜微微蹙眉,将十七与惊慌的人群隔开。十七眉头深锁,飞快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萧长龄的踪迹。 找到了! 萧长龄此刻正被风永夜的手下护着,试图远离人潮,却不断被冲挤到了灯柱子附近。他们方才恰好在人最多的地方,即使那名武功不低的手下一直试图顶着人群将萧长龄护送到较为安全的地方,可人们大多数正处惊慌,仅凭他一人之力当然抵挡不住庞大拥挤的人潮。 秋风起,灯柱霎时朝着萧长龄的方向倒去! 施力地方太窄,轻功都十分不便。十七咬牙,心中暗道了句抱歉,便踮足腾空而起,一脚踏在了风永夜的肩上,飞快地朝萧长龄的方向跃去。 风永夜一愣,那灯柱已避无可避,十七现在冲过去,是想直接替萧长龄挡着? 十七心中,正是打定了这道主意。 一道黑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着清瘦的青衫公子扑了过去,直接压在了他身上。时间紧迫,十七根本无从思考,只能下意识地选择将自己做了人肉护垫。萧长龄愣然地看着逐渐迫近的灯柱,只想将身上压着的那道身影赶紧拨开。 “嗙!” 随着一声重击,人群中传来尖叫,意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还不快出来!灯柱上头焦了,撑不了多久!”风永夜皱眉怒喝。 十七睁了眼,那灯柱悬在她上身仅两寸的位置。她赶紧钻了出来,顺道把萧长龄也拉了出来。 阿申正迎着逃散的人群往回跑,怀里抱着三包黄油纸裹着的桂花糕。看见十七正扶着躺坐在地的萧长龄,赶忙冲了过来,仔细检查那面色苍白的公子是否受了伤。十七也十分自责地端详着男子的脸色,毕竟方才若不是自己牵错了人,萧长龄或许并不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风永夜冷冷地注视着正对着萧长龄嘘寒问暖的少女,悄然冷哼一声。方才若不是自己临门一脚,把附近的一处商摊直接踢过来顶住倾倒的灯柱,少女的腰怕是都得被压断了。 为了主子连自己身体都不顾,自己还真是教了个称职好徒弟。风永夜心底不由得泛了酸,看向二人的眼光也锐利起来。 萧长龄自然觉察到了风永夜那针刺般的目光,在阿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朝那人缓缓走去。尽管身上衣衫已经有些破损的地方,面容也带了几抹尘灰,表情却恢复了波澜不惊,极为淡定地朝风永夜作了一揖:“多谢风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风永夜挑了挑眉,看来这永安王世子已经知道自己是三皇子。目光不禁投向面前少女,十七的手正搭在男人手臂上,风永夜抖了抖嘴角,微笑道:“世子想必受惊,不如早些回府吧。” “也好。”萧长龄点点头,“那就先告辞了,大恩铭记于心,有缘再会。” 风永夜一把将跟随在萧长龄身后的十七捞了过来,仍旧一脸微笑:“世子请先回,这位小公子与我还有些私事未了,怕是要暂时留下。” 十七震惊,萧长龄讶然,阿申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睛。 “这”萧长龄面露难色,不免有些担忧。这三皇子数年前就奉命戍守边关,京中人士对他所知都甚少,只闻性格乖僻,实在是不放心将十七交到他手里。况且,二人似乎并不该有什么渊源才是啊。 “放心,处理完私事之后,我会将这位小公子完整无缺地送回永安王府的。”风永夜笑的温和,萧长龄也无法拒绝,毕竟救命之恩这四个字才刚刚从他嘴中吐出来,总不能直接拂了恩人的面子。 “那就,麻烦阁下先代为照顾了。”萧长龄妥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怔愣的十七,跟阿申一同朝着街头的马车走去了。 ------题外话------ 想不到合适的章节名,将就一下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莫名其妙 十七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这就被自己主子给卖了? 抬头,正对上某人狡黠的微笑。 湖中画舫之上。 风永夜端着一只琉璃杯盏,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微勾着,欣赏着岸上的一片繁华。 眼里是忆中景,身旁是心上人。 快哉。 只可惜他对面的少女却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 方才由于事故,这条街上本来已经少了许多人。但是,来自其他街道的人潮四处流动,此刻已然把这条街又填的满满实实的了。 湖里是画舫花舟,岸边是才子佳人。近处是湖水幽幽,远方是荧光簇簇。 很美好,很满足。 十七心里这般想着。 但是如果对面的人不是那位喜怒无常的三皇子就好了。 “请问。”十七清了清嗓子,“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了。” 风永夜斜斜地觑了十七一眼,少女身上只套了件熟悉的黑衣,他便问道:“冷了?” 十七一愣。他不说倒还不觉得,一说出来便真觉得有些冷了。沧澜城四季如春,大昭的帝京此刻却快到了深秋。从前,她的衣服只有一件款式,就算是新衣服,也只是加大一下衣服的尺寸。到了京城她才知晓,女子豆蔻之时都喜欢些胭脂香粉女工刺绣,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却还练着斧钺钩叉,一遍一遍回忆着人体的经络死穴。 “嗯?”觉察到少女的出神,男子慵懒出声,“马上就有好看的节目了。” “啪!”远处天空忽然炸开一朵朵金花,是京城最北端的九重楼在放烟火。 十七抬头愣愣看着耀眼璀璨的烟火,在最高处绽放,又化作万千金雪纷纷扬扬地洒落,最终归于沉寂。不知是哪艘相邻的船上传来了丝竹之声,莺莺燕燕的调笑声不绝于耳。盛景的繁华景象,一下子涌入了少女的眼底。 这是她没有看过的新奇物什,也是她从没感受过的热闹喧嚣。只是越是热闹纷杂,就越显得人形单影只。十七的脑海里映现出一个温柔孤寂的身影,方才一瞬间涌起的那么一点兴趣也消失殆尽。 如果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是人间繁华客,那么沧澜城的那位便是高山霜雪姿。两个人的声音虽然相像,但却有着决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这三皇子看上去随性轻浮,是断然比不上自家师父的。师父的声音从他嗓子里传出来,岂不是玷污了吗?十七心里这般想着,对这三皇子莫名其妙就多了几分抵触不屑的意味,将目光投向了岸边的行人们。 “三皇子,我们到底得在这坐多久?”周围人群渐疏,月已高悬明夜,十七兴致缺缺出声道。 “怎么?”风永夜抬眸,将少女厌烦的神情尽收眼底。 十七直接起了身,拍了拍起皱的衣衫:“我可以回去了吗?” 风永夜几分疑惑,好看的眉眼在烛火湖光映照之下晕染出一片迷离,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为什么方才在那萧长龄面前笑逐颜开,到了自己身边就是这样鄙夷不屑的表情?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风永夜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沉静地凝视着面前站地笔挺的少女。 少女闻言一愣,若不是方才三皇子的搭救,自己跟主子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自己却因心里将他与师父的比较,对他生出莫名其妙的敌意,似乎确实是自己不对。 “我”十七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该怎么说,索性留了一句“抱歉”便仓皇而逃,朝着岸边飞去了。 风永夜垂下眼眸,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风萧萧兮,卷起男子的一片衣袂,无限缱绻。男子看着方才少女匆匆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终是踏波跟随而去。 十七一路清风踏月般回到了永安王府,刚巧踏在萧长龄的屋子上准备纵身跃下时,被人轻轻地搂住了腰,扣留在了那片整齐的屋顶上。 “师父?你怎么来啦?”十七疑惑地歪歪头。 “今日似乎看见你与那三皇子一同游船?”风永夜刻意压低了嗓音,注视着面前有些局促的小人儿。 十七有些做贼心虚般挠了挠头,不吱声了。 “怎么了?”风永夜试探地问。 十七瘪了瘪嘴:“因为他救了我和我主子,所以我才跟他一起坐船的。” “然后呢?” 十七老老实实回答:“然后我跑了” “为什么?” “因为”十七抬头瞄了一眼负手傲立的峻拔男子,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在我面前,也有不能说的话了?”风永夜语气阴沉,埋在面具之后的脸上也满是不悦。 十七赶忙解释:“其实是,他声音很像你,我觉得他不配,但是所以就讨厌他了。” 风永夜闻言一愣,这算是哪门子原因?十七也万分紧张地绞着衣袖,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听懂自己语无伦次的解释,可不能因为那三皇子让师父误会自己。二人正沉默相对之际,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克制的呻吟,随后,门被猛地冲撞开,阿申满手是血的跑出来。 风永夜眉头一皱,他嗅觉比常人灵敏许多,阿申推开门的一瞬他就嗅到了自屋内飘出的一股恶臭气味。十七面色立刻严肃起来,轻巧地翻身而下,正想进屋时,却被屋内情景摄住了脚步。 萧长龄正躺倒在地,面色煞白,身后仿佛已经被冷汗浸湿,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手正紧紧抓着左腿的膝盖,由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手指指节泛白。而他的小腿,像是爬满了虬错交叉的深色树枝,肿胀骇人。小腿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自内渗出,在屋门口已经可以清晰地闻见那股奇异的恶臭了。 “啊”萧长龄痛苦地合上眼,脖子高高地朝后仰去,不愿意看见自己狰狞的肢体与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朝外流,十七咬咬牙,直接掀了桌上铺着的桌布,就欲为萧长龄先裹好伤口止血。 风永夜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直接止住了她的动作,沉声道:“先别轻举妄动,这是蛊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身怀蛊毒 蛊术,十七在沧澜城时曾看过相关的书籍,只是当时师父怕她误入歧途,只是草草地给了几本大致介绍的书籍,并没有具体的施蛊去蛊的方法。据说大昭立国之前,曾借道南河欲奇袭当时敌对的商国大军,却被南河流域的蛊术所大伤元气,因此惨败,一时呈颓唐之势。大昭立国以后,便直接灭了南河流域的蛊民,不论好恶,一律处死。如今存世者,大多怀着对大昭的敌对心理,现世的蛊术似乎也大多是害人的蛊毒了,至于蛊医之术,怕是早已失传。 十七讶异地凝视着萧长龄的小腿,果然,那经络通行之处仿佛是有着什么在不停蠕动着,像是心脏的跳动,却比那剧烈的多。 “师父,怎么办?”十七看着渐渐漫至地面的污血,面带犹豫。蛊毒最阴邪之处,不仅在于其非死即伤的巨大杀伤力,还在于它极其容易滋染周围相处之人的传播性,不然也不会那样轻易地阻住了一国大军的强袭。 萧长龄唇色已经苍白,眉头仍然紧紧地蹙着,看似要痛昏过去了。风永夜果断地走至桌前,抽出一只小小的茶杯,食指中指发力,准确命中在萧长龄的左肩肩窝处。方才还忍着巨大痛苦的萧长龄此刻脸上终于放松下来,身子也无力地朝地上一躺,。 “你不要进来,我先给他止痛。”风永夜脱下身上的袍子,又卷走了十七手里的桌垫,右手敏捷地一刮,迅速擦干净萧长龄小腿的伤口,提着他扔到了床上。 十七看着自家师父毫不留情狠狠地一擦,感觉萧长龄的皮都要掉下来一层了,不禁有些担心地朝前走了一步。 风永夜皱了眉,阴阴地斜了一眼脚还没落地的十七:“不要进来。” “我有点担心主子”十七语气不禁弱了下来,师父鲜少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怎么今天 风永夜起了身,从床帘上撕下一块锦缎,边擦着手边走至门外,冷哼道:“担心?担心我杀了他?” 十七赶忙摇头否认,看着面色惨白的萧长龄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能救救他吗?” 风永夜不屑瞥一眼床上那人,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为什么要为他费心神?” 十七深吸一口气,看着床上男子病态苍白的脸颊上又泛出了汗珠,抬脚朝屋内走去。 “干什么?”风永夜沉声道,语气中是压抑的怒意。 “南河蛊术我了解不多,不过,只要我把他身内的子蛊引出来,应该就好了吧。”十七认真回忆着过去十五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关于蛊术的书籍,也只能想出这一个法子了。 “我不准。” 尽管师父带着面具,可是十七此时已经能猜到他面具之下该是多生气的脸色了。 师父一直是疼爱自己的,自己也一直知道。沧澜城三十六宫,只有无就宫只收她一名弟子,只有无就宫里的她不用跟其他宫的暗卫们一样去接那些极度危险的任务,只有她抽中的那只签被师父压住了两年。师父只收了她一个弟子,自然是舍不得她做这些危及生命的事情的。只是 她看向虚弱的萧长龄,危及生命又算什么呢?月家后人,没有退缩二字可言。 “我体格好,师父不必担” “我会替他想办法。”风永夜凝视着少女,漆黑的夜色为他镀上一层森冷的阴翳他语气冷然,“但是如果我发现你再为了他不惜自己生命,那我不如先杀了他,再把你送回沧澜城。”说罢,决然转身。 十七愣愣地看着那个挺拔俊朗的身影穆然隐进深沉的夜色,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是作为暗卫培养出来的,为主子不顾生死不正是师父从小教给她的吗? 还是说,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会错了师父的意思? 十七惘然地看着夜幕中隐入云端的明月,愈发不明白了。 风永夜一路恨不得踏着火花闪电回到了晋王府,伺候这位冷暖无常的晋王殿下已经多年的朱茗不仅撇了撇嘴——自殿下数年前离了帝京,已经许久未曾看见他这般气恼不隐于形的模样了。 “明天把你爹从那山沟沟里给我接出来。”风永夜摘了面具,莹白的月光尽情铺洒在那张妖孽容颜之上,为他更添了几分邪佞却出尘的气质。 兢兢业业跟在晋王殿下身后数载的朱茗小跟班听到这话却差点没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出不来。 朱茗他爹是谁,是大昭名医朱启时。山沟沟是哪里,是大昭极东之地的塔玛雪山。 他爹还在千里之外的塔玛雪山里采摘那朵心心念念几十年才开一朵的雪莲花怎么可能明天就接过来呢?这不是为难他朱茗吗? 可是朱茗就算假装不知道世人口中神秘肃杀的沧澜城主,也不敢跟这位十三岁便大退北狄的天才将军晋王殿下讲什么条件。 更何况,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位杀神的手段。 “是”朱茗唯唯诺诺地应了,看着月色下风永夜漠然冷峻的容颜,颤颤巍巍退了下去。 再说永安王府内,阿申此刻也匆匆忙忙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位面善的老人。老人一袭简单的长衫,医师模样,肩上提了个不大不小的医箱。 “阿申,你怎么才回来?”十七抱着剑守在萧长龄窗前,见阿申终于带了大夫回来,略带责备。 阿申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摆了摆手,又赶忙挪了位置给身后的大夫,自己捡了个茶杯倒了杯茶,狠狠灌了一口,才说道:“寻不着马车,我跑过去寻的大夫。” “跑到哪?这么多汗。”十七忙替他再倒了一杯茶。 “琉璃街不远处那个叫什么的忘了忘了。”阿申满不在乎地说着,看着眉尖微蹙的大夫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大夫,我家世子没什么大事吧?” “唉。”王大夫收了手垫,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两年前我就说了,不如除了这下肢,世子却是不听,如今五脏俱损,何必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哀思如潮 阿申喘了喘气,虚无地抹了把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归于沉寂,静默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萧长龄。 十七送着王大夫出了侧门,夜色沉沉,仿佛给这人丁萧索的永安王府围上了一层冰冷凄迷的薄雾。二人行在孤寂的长街上,十七犹豫再三,问道:“王大夫,我家世子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夫头都不抬,只是沉默,埋头赶路。 待十七再赶回永安王府之时,桌子地面都已经打扫干净,看不见地上的血渍,闻不到方才的腌臜气味。阿申坐在凳子上,沉静地注视着床上那已被拾掇干净的萧长龄。 十七默默走到阿申身后,她一直以为阿申只是个模样憨厚四肢发达的傻大个,现在这样沉静悲伤的样子让她无所适从。她的心在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安慰阿申,但是不管是方才王大夫的刻意忽略,还是阿申的此时的静默,或是萧长龄一直的隐忍不说,都让她觉得她仿佛是被排挤在外的,不是这永安王府的“自己人”。 她连内情都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呢? 十七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但还是假装豁达地拍了拍阿申的肩膀:“别担心了,会好起来的。” 阿申如梦初醒般震了一下,垂首颓废地喃喃道:“好不起来了,好不起来了” “介意告诉我吗?”十七拉了把椅子,严肃端坐在阿申旁边。 “世子不喜欢提这些陈年往事。”阿申面容沉重,看向萧长龄的眼神满是痛心。 十七安慰似的一笑:“好吧,那等以后你们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阿申合上眼沉默片刻,脑海里翻滚着这短短数日与十七相处的片刻。这个武艺高强心思细腻的少年,对世子处处呵护。自己一身残躯败体,他还年轻忠诚,或许应该告诉他那些事情。 “你听说过南河流域的蛊术吗?咱们这府里的那位柳侧妃,就是南河的遗孤。” 阿申的第一句话,就让十七震惊不已。 “咱们永安王府的第一任永安王,便是当初灭了那南河邪族的领兵之人。只是,当初还漏了那么几户人。二十多年前,蛊术又在大昭境内重现,当今皇上便派了现在的永安王——罗音寺里的那位去南河查看。永安王妃与永安王感情甚笃,便执意跟随,二人带着一伙军队就一同上路了,那时,王妃已身怀六甲。”阿申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哑了,他接着说道:“到了南河村,遇见了柳侧妃。王爷王妃愧于祖先对南河村赶尽杀绝之事,出于善意,瞒着圣上偷偷将柳侧妃带回了京城,想好好赡养,以消祖先罪孽。哪知道,带回来的哪是个无依的遗孤呢?她是个,蛇蝎心肠的贱人啊!” 阿申悲戚地看着瘦弱苍白的萧长龄,缓缓开口:“王妃分娩那天,外界皆传因难产而死,可是我知道,我知道啊!我是跟在王妃身后长大的奴,是抬着轿子看她嫁进永安王府的人啊!” 阿申眼中淌下了豆大的泪珠,“自从王妃王爷将那柳侧妃带回了京城,便一直悉心照料着,王妃却从那时起,下肢开始麻痹,渐渐地,甚至不能走路了。京城的大夫们又有几人懂那蛊术呢,纷纷说是怀胎导致的水肿。可是,到了分娩那天——”阿申哽咽了,脸愤怒地绷紧,嘴中却吐不出一个字。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夫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屋子里满是恶臭。她腿就那么挂着骨头都没了啊都是黄色的浊水,淌了一地当时的世子刚出生,根本哭不出声,脸都酱紫色了,要不是我发狠捏了一把他的脚丫,怕是早就闷死了” 十七不禁柔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王爷没有发现异常吗?” “王爷?”阿申苦笑一声。 “怎么了?”十七哑然,“不是说王妃王爷感情很好吗?” “没遇到柳侧妃之前,感情确实好。外界皆传,王爷不堪王妃逝去之痛,便自此信佛。呵呵,你看柳侧妃为王爷生下三个子女,还都生在了世子之后。什么沉心修佛?只是某些人暗度陈仓的借口!”阿申狠狠道,眼尾的纹路仿佛都在闪着嫉恶的火花。 “两年前,世子的腿受伤了,看到那症状,我就知道,又是她搞的鬼。可是世子一心只想维护这永安王府的声誉,我答应过王妃,会好好侍奉世子,所以我忍气吞声隐瞒过去的一切,对世子言听计从。但是,就像从前一样,现在的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世子走向他母亲的那条路,我却无能为力。” 十七心情沉重地凝视着阿申沧桑的脸色,心中可谓五味杂陈。初遇阿申时,她还以为阿申只是个憨厚莽撞的健壮少年。现在仔细看他的面庞c手臂c手指,这哪是健壮,这明明是有些浮肿了。也正因这些浮肿,这才让十七忽视了阿申眼角的细纹,佝偻的脊背。 “你替他引了子蛊,身上已经开始肿胀了是不是?”十七神情复杂地看着阿申。 “是这两年我一直在打探去蛊的方法,只知道可以以身引蛊”阿申原本颓唐的面色上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你懂蛊术?对,对了,你是沧澜城的人啊,肯定懂的!” “阿申,你先冷静一下。”十七将阿申又按到了椅子上,“我已经求了我师父了。” “你师父?好,等等,我们等等。”阿申自言自语地转过身,继续深沉地盯着萧长龄,“我说的那些,不要告诉世子。他只以为他的母亲是难产而死。” “嗯。”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房内静默的二人却仍然被黑暗笼罩着。深埋在永安王府的那些肮脏不堪的回忆终于在今夜被揭露出水底。死去的王妃或许已荣登极乐,活着的阿申却还在人间地狱。 阿申熬了一晚上,长时奔走,又倾吐了多年来的一桩心事,整个人都像是变得轻飘飘的,坐在椅子上,木然地凝视着萧长龄。 十七将摇摇欲坠的阿申扶起来,打开房门走出的一刹那,灿烂的天光涌现。 萧长龄蓦然睁开了双眼,目光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明澈。 该听的,他听了;不该听的,他也听了。 他沉静地看着床顶,却见眼底暗流涌动。 两滴泪,迟了二十载,自眼角缓缓往下流,流过男子的鬓角c耳廓,逐渐变得冰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第二种蛊 十七守在床头,看着萧长龄面不改色地饮下那碗深褐色的中药,不免有些咋舌。 药是阿申熬的,说是萧长龄一直以来都在服用的去污血的药。她方才偷偷尝了一小口,苦到作呕。 萧长龄直接一饮而尽,之后便又重新躺进了被窝里,背对着门。 十七疑惑地歪了歪头,自萧长龄苏醒以后,他便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如今,已经在床上躺了快整整两天了。 或许是累了吧。十七这样想着,便端着碗走出去了。 床上的男子,素日温和的眼神此刻却闪着锋芒。 血。债。血。偿。 男子一字一字地念着。 转眼到了深夜,阿申与十七换岗了,十七便坐在门口朝漆黑的天色外张望着。两天了,师父说好会想办法救萧长龄的。 正在思索间,一片微风拂过,载着三人衣袂飘飘地落在院内。 “师父!”看见熟悉的黑衣面具,十七豁然地站起身来。 风永夜朝身后一老一少挥了挥手,二人直接推门而入。门内阿申有些惊慌地戒备着,十七赶忙走进屋,朝阿申摆摆手:“阿申,这两位应该就是我师父搬来的救兵。” 阿申将信将疑,仍是十分警戒。床上的萧长龄刚端过药碗,见有生人闯入,不免皱了皱眉头。 身穿青色深衣的老者面带倦容,朝着床上虚弱的男子轻轻一瞥,便沉声道:“以手按之则皮下有物肿起,长约二三寸,是否?” 萧长龄一愣,随即搁了碗,严肃地点了点头。阿申见这老者一脸笃定地道出了世子掩在床衾之下的腿疾之症,赶忙让开了路。 老者拂着衣袍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直接掀开被子,扒开萧长龄的裤腿,露出那一截狰狞丑陋的小腿。随即从药箱里取出一只极为纤细锋利的匕首,对着脚踝某处果断划了下去。 鲜血迅速涌了出来,还是前几日那般腥臭的味道。 “阿茗,点起来。”老者冷静吩咐,方才跟在他身旁那个圆脸少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根小小的木枝,就着屋内的烛火点燃,之后扔在了门口。阿申也赶忙抽出床底的痰盂,接着萧长龄脚踝处不断滴下的血珠。 床内一时静默,几人全都屏息着看着萧长龄的那道血口子。风永夜像只鬼魅一般,静默地站在十七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痰盂内的污血已经铺了一层,萧长龄脚踝的伤口处忽然轻轻蠕动了一下。 一只c两只c三只。 三只指甲长短的小虫爬出了伤口,又攀着痰盂内壁爬向了方才圆脸少年点燃的那根树枝的方向。阿申红了眼,立刻想将那小虫踩死,老者手一挥阻止了他,面色却更加凝重。 “阿茗,将那蛊虫先捉起来。”老者沉声吩咐,又弯腰从药箱里取出一叠金针,取出一根极长极细的,左手顺着小腿朝上按了按尺寸,隔着亵裤扎在萧长龄的大腿上。 萧长龄饶是极能忍痛的人,此刻竟然不禁痛苦地喊出了声,脸色也变得煞白。阿身站在原地不免手足无措起来,老者忽然急切出声:“贵人,快将他下身穴脉先封住。” 一直冷眼旁观沉默不语的风永夜立刻闪至萧长龄眼前,对着其腰窝用力一戳。 “爹,怎么了?”朱茗看着素日毫不迟疑的父亲竟露出了这样犹豫的神色,急切地问道。 “这位公子,身上不止一种蛊。”老者面色复杂,看着床上咬牙苦撑的萧长龄摇了摇头。 “爹,这是什么意思?”朱茗闻言十分惊诧,他毕竟出生医药世家,蛊术之类自然有所耳闻,但是一人身上竟能中二蛊吗? 老者又取出一支金针,手法娴熟地止住了萧长龄脚踝处的血,目光转投向了冷然伫立的风永夜:“贵人,方才我已经从这位公子身上引出了生蛇蛊的子蛊,只是这腿中还藏了另一种蛊,怕是” 风永夜沉默地盯着面色凝重的老者,不怒自威,一股凛然的气势汹涌袭卷而来,站在门口的十七都不免有些愣住。 “我明白了。”老者叹了口气,“阿茗,待会将我那株雪莲拿来吧。” 名唤阿茗的圆脸男子立刻惊住了:“爹,那可是您等了几十年” “嘶”萧长龄痛呼出了声。 “救人要紧!雪莲专去湿热之毒,是这南河蛊术的天敌。只是,若想将蛊虫给驱干净,还缺一味药。”老者起身收拾医箱,面上带了些许惋惜。 “是什么?我去取!”十七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男子,自告奋勇地站出了身。 老者面色犹疑:“是乳杏。” “乳杏?那不是只有以前的夜家才有吗?”朱茗面上不禁掺了一抹忧愁。 “夜家?”十七的心脏忽然狠狠地一跳,风永夜看着捧心的少女,不容拒绝地直接把她拉了出去。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萧长龄强忍痛楚的眸子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低沉。 屋外夜寒露重,十七还在惦念着方才那种奇异的悸动,风永夜却一直沉默不语,低垂着眉目,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师父?” “你不用去,我会亲自去帮你取回来。”风永夜沉思良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愿意让十七触及到他所隐瞒的那个秘密。他第一次有了隐隐的预感,那些灰色的往事,或许会成为两人之间最后一道羁绊。 十七看着沉默的男子,目光坚定:“师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次如果没有你,或许这些体力活,我自己可以的。”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已经出了沧澜城,也不该什么事都依赖着你了。况且,近日以来,我更觉得自己需要磨练了。” 男子的表情隐在漆黑的夜色中,藏在薄薄的面具后,周身却仍然散发着明显的温柔气息。他抬手将少女的碎发轻轻拂至耳后,像是自言自语:“我更希望你可以依赖我一点。” 阿申正带着那从天而降的一老一少从屋内走出,手上还捏着老者方才挥墨写下的药单子。三人看见屋外这莫名有些暧昧的场景纷纷止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阿申心下惊恐:这这这这十七不会是是是是断袖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临别小事 数日后,十七终于忍受不了了。 “阿申,你这几天到底什么意思?”十七愤愤地捧着一碗药,却被阿申戒备地拦在房门外。 阿申吞了一口唾沫,朝十七伸出手:“药给我,你不准进来。” “凭什么!” “不准就是不准!” 十七咬牙切齿地盯着阿申,要不是手上还有一碗她熬了几个时辰的药,她恨不得一拳打在阿申的肚子上。 萧长龄心情几日以来终于转好了些,听闻门口二人的拌嘴声,无可奈何地下了床。自从这几日喝了那位老者的药,腿上毒素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连肤色都渐渐恢复了白皙。只是,他知晓,大腿中那只尚未苏醒的蛊虫却是个更大的祸端。 “阿申。”萧长龄拍了拍阿申的肩,接过十七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阿申依旧拦在萧长龄面前不依不饶,满脸古怪。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倒是说啊!”十七将碗递过去,狠狠地踩了一脚阿申。 阿申痛的龇牙咧嘴,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不停的嚎叫着:“你你你你!” “哼。”十七一把推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阿申与前几日愁眉苦脸完全不同的活力姿态,也放下了心。 这几日,不仅萧长龄在喝药,十七也给阿申抓了药。药倒是被喝的一点不剩,可这忘恩负义的阿申却死活不让他见自家世子了。 “阿申,到底有什么隐情?”萧长龄看着阿申十分忌讳的样子,不禁扶额。 阿申纠结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埋在萧长龄耳边,面色凝重地说了些什么。 萧长龄眉尾一挑,煞有其事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十七。 十七心下一慌,看这打量的目光,难道是知晓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了?虽说她倒是对性别装束无所谓,可毕竟答应了师父不暴露性别。 “说坏话还当我面说,无耻!”十七看着神神秘秘的二人气愤地冷哼一声,萧长龄轻笑出声:“听阿申说,你是断袖?” 阿申急忙摆手:“世子您怎么给说出来了!” 萧长龄浅笑注视着一脸茫然的十七,眼底映着窗外的天光,愈发剔透明澈。 十七还在寻思着断袖的意思,偶然一瞥萧长龄莹亮的淡色眼眸,不禁多看了几眼。阿申赶忙拦了上来,囔囔道:“我倒不是看不起断袖之类如何,我知道你一心护着咱家主子,但你可不准动什么歪心思。” 歪心思? 十七更不懂了,却还是犟着嘴不出声,冷哼一声跟阿申对视着,心下却已经把他骂了个千遍百遍了。 萧长龄了然道:“断袖之癖,不过偏好须眉而已。” 阿申不可置信般回头,满是惊慌:“世子您您您您!” 十七这下算是明白了,“偏好须眉”是说喜欢男人是吧。十七哭笑不得地端详了一番萧长龄的面容。 远黛眉下映着一双星眸,双唇似樱,噙着隐约的笑意。手上虽然还撑着竹节拐杖,身子却似乎比以前挺拔了不少。 世子确实有着出挑的姿容气质,不可否认。 十七眯了眯眼,满意地咂咂嘴,不愧是自家的主子。 然而她这般姿态却被阿申自动看成了垂涎三尺的模样。 “你!出去!不准再进来!” 十七被阿申赶出去后,干脆懒洋洋地坐在了门口,等着黑夜的降临。直觉告诉她,师父今晚必定会携着消息前来。 前几日给萧长龄诊病后,风永夜就携着朱茗和朱启时回了自己的府中。夜家早已倾覆,乳杏树是否存活都尚不清楚,更何况无论是夜家c月家还是其他的几个特别的家族,都已经成了禁地。 何为禁地?常人不能进。夜家之所以成为禁地,一是早年就被皇室封锁,二是夜家毒术当年冠绝天下,常人擅入其府邸根本捞不到一丁点好处,反而还可能沾染毒素葬命其中。 “殿下,歇歇吧”朱茗看着皱眉静坐许久的风永夜,忍不住劝道。 风永夜捏了捏眉心,面上是难掩的疲倦。 朱茗壮了壮胆:“您这差事这么急,肯定是赶不上十七姑娘了。十七姑娘武艺又不差您这不眠不休都几天了” 风永夜沉思片刻,倦慵地叹了口气:“东西先给她送去吧,马车地图都给她备好,还有你老爹那边的解毒的药丸准备好了吗?” 朱茗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殿下,那日您刚回来就已经吩咐了,都备好了放心吧。” “嗯,去吧。”风永夜淡然吩咐道,低头又看着手中的卷轴陷入了沉思。 朱茗出身不高,本身就带了野性。按理说他本该先投拜访的帖子再来的,然而他拎着个包裹就直冲冲跑进了永安王府,踏着蹩脚的轻功正巧落在十七面前。 十七看着面前那还没站稳的少年撇了撇嘴,心里默默道了句:武功真差。 “这是主子给你的包裹。马车不久后就到永安王府侧门,马夫已经替你寻好了。”朱茗耸了耸肩,“包裹里有地图,早去早回吧。” “多谢。不过我师父今天怎么没来?”十七背上包裹,左右顾盼了一眼,心里有些许失落。 朱茗摸了摸下巴:“或许是,太忙了吧。” “哦。”十七对着朱茗客客气气地抱拳,“麻烦小哥了,我跟我家主人通禀一声就去了。” “嗯,那我先告辞了。” 十七看着那人摇摇晃晃地踏着屋顶飞了出去,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今日月光甚好,就算是通宵赶路估计视野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师父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车夫。十七这般想着,便直接推开了门,准备跟萧长龄禀告一声便即刻出发。 由于朱启时曾吩咐,大腿上的蛊虫已快苏醒,最好在采得药引之前不要以热水沐浴,阿申此时便端了盆温水,正替萧长龄做着简单的擦拭。十七门也不敲,直接一脚踏了进来,一时三人全都僵着了。 萧长龄已褪去上半身的衣衫,露出如玉的肌肤和瘦削的曲线。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干净飘逸。 十七咽了口唾沫,僵在门口不知走进还是走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夜府初探 阿申愣了一瞬,涨红了脸:“你还偷看世子!” 萧长龄淡然地拉上衣裳,毫不在意的样子,启唇轻问:“有什么事吗?” 十七咳了两声,试图掩饰尴尬,面上却带上了两朵鲜明的红晕:“我师父给我捎来消息了,我现在就启程去夜家。主子,我先走了。” 说罢,不管身后阿申的咆哮,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十七轻快地溜到永安王府的侧门,那边果然有只毫不起眼的小马车在候着了。车儿板子上坐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马夫,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在十七来时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马鞭子。 十七会意,敏捷的跳上车,马夫轻声吆喝一声,马车立马行驶起来。 面上红晕未消,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成熟男性的裸体,不免让这位青涩的少女羞赧起来。 还是先看看包裹里有什么吧。 十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躁动,撩开帘子借一抹月光,随手翻开了包裹,仔细看了起来。 一张地图,一套换洗的男装,一支药瓶,一些碎银。 地图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大图,是夜家府苑的平面图。只是毕竟在月色之中,许多较小的字迹根本看不清。 男装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裳,穿着这个站在人群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药瓶白瓷质地,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红纸,写着“解毒丸”三个通俗易懂的墨字。 碎银就不用说了,钱嘛,谁不认识。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十七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自己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师父竟已为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十七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轮安静明亮的月,温柔地拂上了帘子。 京城中,晋王府内。 风永夜心里涌上一阵烦躁,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感。他放下手中那张已经被他捏出皱纹的卷轴,缓步走到窗前。十三岁时初握虎符,面临城下数十万精悍的北狄大军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如今,却在心下牵挂某人时,露出了深沉忧心的神色。 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风永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却仍未松开。他十分清楚十七的身手心性,摘个乳杏不过探囊取物一般。然而就算手上捧着的明明是十万火急的文件,他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 还是放心不下。 回眸看了一眼桌上静置的卷轴,男子悄然回到了桌前,提笔凝眉,飞快地在一旁的白纸上书写着。朱茗捧了一碗羹茶,轻轻摆置在男子书桌旁的小几之上,随后静默地退了出去,掩了门。 门口站着一名笔挺的蓝衣男子,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相貌清俊,正是十七之前所见的那位三皇子的“马夫”。 朱茗拍了拍蓝衣男子的肩,撇了撇嘴,轻声道:“叶青啊,咱们家主子,为了追上那小姑娘也真是不要命了。这都几天不睡了?” 叶青十分儒雅的一笑:“殿下乐意就好。” 朱茗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主子看上那假小子哪里了” 话音刚落,一只蘸了墨的毛笔倏忽间穿透了窗纱,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擦着朱茗的鼻尖落到了地面。 叶青挑了挑眉,一副看戏的模样。朱茗吓得面如土色,过了许久才勉强吱声道:“殿下,奴才知错了” 屋内迟迟没有回声,走廊上穿过一阵寒风,连着屋内闪烁的烛火也给吹熄了。叶青朱茗二人面面相觑,壮着胆子推开了门。房内窗户大开,月辉皎洁,空余满桌书卷。 最终,他的心思还是被风给吹动了。 车行了一夜才终于停了下来,十七伸了个懒腰。 车夫依旧低着头,沉静地守在夜家的门口。这府邸看着极为破旧,宽阔的朱漆大门却仍能彰显出这个家族曾经的辉煌。朱门之上还有封条,十七于是翻身越墙进了府内。 不知为何,从方才站在大门口,到现在行走在这座宽阔的宅子里,她的心就一直在惴惴不安地跳动着。 第一次任务,可不能丢人。 十七心里这般想着,将内心悸动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初次外出任务的紧张激动。她将腰间右侧别着的凤吟剑取在手中,才稍微安心一点。 夜家擅用毒,但并非是虫毒蛊毒之类,而是多采用植物萃取,因此这夜府之中很大一片都种植着花草藤树。 只是,大多都已经枯萎了,如今日的夜府一般,没有丝毫生机。 十七有些不安,这府中实在过于沉寂,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到。她抽出那张地图,按照师父在图上细致的标注,很快找到了通往乳杏树的一条小路。 小路藏在两排大树枯枝掩映之下,硬挤进去估计得蹭的满身枯枝。寒光一现,十七毫不犹豫地取出长剑,对着错杂的干枯树枝就是狠狠一刮。 糟糕! 十七看着树枝间纷纷扬扬洒落的白色粉末,瞬间知晓了这树枝中暗藏的杀机,赶忙提剑捂着口鼻倒退几步,从包袱中取出一枚解毒丸吞下。那干枯的树枝其实是中空构造的假树,或许曾经漆上过绿色的水粉颜料,至今还有些斑斑驳驳的翠绿色印在树枝上。方才十七却并未注意,只当这条小路旁的树枝也跟那夜府院中的枯树一般,此刻细看,才发觉这些巧夺天工的细小树枝内竟是中空,其中嵌着粉末。若是不以剑强闯,而是披着树枝缓步走进去,说不定这毒粉也就撒不出了。看来,这是夜家为了防止强闯而设计的一道简单的机关。 十七抬头望了望,较上方的树枝还没有被割断,看起来虽然比较纤细,但是应该还够自己踏着飞过去。脚尖点地,轻盈一跃,踏枝而行,十七这才过了这道暗藏玄机的小道。 过了小道,只见一条朝地下的阶梯。阶梯大约仅有两人宽,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底下到底有什么。 十七认真确认了一番,地图中乳杏树的标记确实就在这阶梯的末端方向。虽然她实在觉得把树种在地下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既然师父的图这么标注了,她自然不带一丝怀疑,直接沿着阶梯走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触手可及 越往下走,寒意越深,十七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面前通道豁然开朗,不再是台阶那样狭小。通道阔约十五尺,左右两边墙壁上沿几尺就嵌着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幽静阴冷的光线照的眼前这道长廊透着莫名的诡异。 十七皱了皱眉,从包裹里取出药瓶。反正自己已经吞过一颗了,再中毒应该也没什么事,不如取个药丸投石问路,试试看有没有陷阱。 朱启时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解毒丸被人当成了投石问路的小石子,怕是要气得胡子都竖起来 十七倒了一颗出来,朝着不远处的地面狠狠一掷,药丸被砸成碎片,头顶黑色的墙壁上忽然“轰”的一声,一阵细小的白色粉末洒落出来,顺着风,朝着阶梯方向飘了过去。十七不禁撇了撇嘴,只是毒粉的话,应该已经对自己无效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十七还是取出了第二颗药丸,对着更远的地方用力一掷。药丸砸成的碎片滚落在地,嵌着夜明珠的大道两壁忽然射出几道手指长的细箭。 果然 这道上怕是被划分成了若干个格子,没有具体地图大概是走不过去了。 走不行,那飞呢? 十七摸了摸下巴,果断地放下了包袱,只取了地图和白瓷药瓶携在身上。大致估算了一番左右上下的距离,接着,后退了几步。她的表情变得极为专注认真,助跑起步,微微侧身,敏捷准确地踏在了宽阔的左边墙壁上。重心渐渐下移支撑不住时,再脚尖注力,飞快地踏在右边墙壁之上。这暗道上下距离并不高,十七以轻功渡过去差不多是靠着一股蛮力了,等她快到终点之时,面色已十分凝重,鬓角也渗出了汗。 就剩最后一段了,十七看着前面渐趋明亮的一片天地,心下松了一口气,脚尖力气也就少了几分。然而,就在她凌空朝道外翻身而过之时,一顶沉重的闸门忽然自上而下狠狠碾压过来! 十七心下一沉,大意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布袍被撕碎的声音,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裹挟着惊慌的少女凌空而上! 十七抬头惊愕地看着那个紧紧拥着自己的男子,熟悉的面具,熟悉的下巴。 呼吸一滞。 相依十五载,他对自己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最多也只是轻轻抚着自己的发。 第一次这么近。 男子将少女轻柔地放在地上,声音十分疲倦:“你失误了。” 少女足尖点地,仓促地收回了眼神:“师父,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 “哦”十七低头看着腰间垂着的破碎的衣衫,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总以为自己武功身手足够出色了,可是到了这京城,却又仿佛事事都受着师父的帮扶。自己确实有些不甘心,可是,为什么此刻又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雀跃呢? 风永夜皱了皱眉,几天的不眠不休已经让他的身体快到了极限。 “走吧,乳杏树就在那。”带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漠然出声,不带任何情绪。 十七有些不安地绞了绞衣袖。师父是不是对自己失望了?刚才那个闸门,如果自己当时脚尖再注些力,肯定是稳过的不过,奇怪,师父怎么从闸门后过来的?难道他事先就赶了过来,是想暗中考验我? 风永夜深吸一口气,按捺着身体的不适,领着身后惴惴不安的少女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开阔的水池。 水池之中是一处台子,一树郁郁葱葱的绿叶白果从台子正中朝上延伸着。台子正上方开了一处四四方方的洞口,温暖明亮的阳光正从那儿倾泻而出。风永夜抬头的一瞬间,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十七赶忙紧张地走上前扶住了几欲跌倒的男子。 “去摘吧。”风永夜的呼吸已然十分粗重,他轻轻拨开了少女的手。 十七担心地看了一眼男子,转头凝视着那正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下的乳杏树。洁白的果子散发着迷人的微光,挂在树上袅袅地摇晃着。十七踏着轻功飞快地斩断一根垂着果子的树枝,落在平台之上正准备飞回之时,树上忽然钻出一只圆润漆黑的头——蛇! 那毒蛇头部一圈银环,十七反应奇快,立马侧身伸出袖箭,直逼毒蛇七寸。毒蛇却仿佛极有灵性,待十七正面相对,倏然喷射出毒液。十七掩袖闪躲,毒蛇正好掐着少女视线受阻的时机扑了上来! 风永夜眼神一凛,杀气滔天般倾泻而出,运出仅剩的气力踏空而去,提着剑狠狠地刺破蛇的七寸,随即搂着少女的纤腰翻身直上,落在了一处开阔的庭院之中。 少女还没适应刺眼的强光,男子沉重的身躯便已抵在了自己身上。 “师父!”十七手足无措地扶起男子。 风永夜撑着袭来的睡意,覆在少女耳边呢喃道:“朝北”说罢,便沉沉阖上了眼。 十七感受到男子的气息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是百忙之中抽身而出来寻自己的吗? 十七的脑海里忽然变得很乱,灯节初遇三皇子时那种细密酥麻的感觉又覆上了她的心底。直到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才如梦初醒般咬了咬唇,背上了沉睡的男子,朝着北边走去。 这处广阔的大院被四周的屋子围绕着,屋子门窗全都大开,看来当初封锁之时也是十分仓促。雨滴越下越大,十七只能勉强加快了速度,朝着院外趋近,试图在大雨倾盆之前赶至马车停靠之处。 要不先躲躲吧。十七皱了眉,疾步走进了相邻屋子的檐下,视线就这样轻易地投进了屋内。 一道惊雷。 十七浑身一震,瞬间看清了正对着窗子的那副画像。 那画中女子,与她七分相像。 风雨欲来。 风永夜被那道惊雷从睡梦中拉了回来,迷蒙间看见那副被灌入屋内的冷风吹得颤动的画卷,瞬间清醒过来。 “十七,要下雨了,走吧。”风永夜的心飞快下沉着,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失去了。 十七像被勾了魂一般,十五年的身世之谜触手可及:“师父,我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丛矢之的 风永夜凤眼染上一层血丝,不计后果,不管死活,疯狂地催动着内力撞击着五脏六腑。心脏猛地一滞,一口血终于顺遂心意狠狠喷了出来。 他在赌。 “师父!”十七惊慌地看着那道被男子鲜血染红的窗纱,终于割断自己胶着的目光,奋力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胜利的赌徒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确认了少女惊慌的转身,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雨越下越大,十七的面容上渐渐覆满了雨水,只是一心朝着北方仓皇疾跑着。雨滴融在男子的衣衫之上,明明该越变越重,十七却觉得身后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子也越来越轻。 不到这一刻,十七也不会意识到,这个一直对自己不即不离的男人,对自己而言,是如此的重要。 重要到,她的心脏此时此刻,都只为他一人跳动。 这是深入骨髓的感情,只在此刻才堪堪苏醒。 雨水渐渐模糊了少女的视线,那一顶朱红色的大门也终于映入眼眶。少女唇上已被咬出了血丝,混杂着雨水沿着如玉的颔颈顺流而下。十七喘着粗气,狠狠地踹开大门。车夫看着入门前还十分轻快的少女此刻竟像个煞神一般红了眼,赶忙掀着车帘将二人送了进去。 包裹早已被十七丢在了地道之中,此刻又是深秋,凉意顺着雨水直侵肌底。十七紧紧抱着怀中虚弱的男子,试图用自己并不温热的身躯给男子驱除一丝寒意。 “师父”少女擦了擦脸,湿热的泪水却根本止不住,只能喃喃地呼喊着怀中人。 一种名为无助的心情,疯狂侵蚀着这个纤细的少女。 窗外雨声渐歇,十七瘫坐在车内,小心地替男子拭去颈上的血痕。脖颈上有力的脉搏跳动终于给少女带来了一丝安慰,她将自己惨白的小脸贴在冰冷的面具之上,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小公子,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脚”车夫犹疑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入,十七漠然回复:“不。” “马也吃不消了”车夫不自觉放慢了速度。十七垂首看着怀中男子苍白的面色,不带任何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他因你耽搁了,我杀你全家。” 月夜十七,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是沧澜城训练出来的致命武器。 车夫不寒而栗,马鞭子甩得更为勤快了些。马儿有些躁动,但还是迫不得已地朝前疾奔。 一片灰暗幽沉的天色之下,一条开阔平坦的大道之中,孤零零的马车奋力疾驰着。道旁树木丛生,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十七目色沉寂。风卷窗帘,带来几抹雨后清新的凉意。空气异常安静,一种先天的警觉迫使少女轻柔放下了怀中的男子,抬手握上了腰间的长剑。 拉车的黄骠马不耐地甩了甩头,马夫叹了口气,手中长鞭高高挥起。却听“簌” 的一声,方才满面愁容的马夫脸上已渐渐失了血色,身子一歪,颓然自车上翻滚下去。马驹腿部中箭,沉痛地屈膝嚎叫。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安静地留驻在宽阔宁静大道之上。 十七眉目冷冽,扶好了身边的男子。 一触即发。 两边丛生的树木中,陡然跳出了八个精壮的黑衣人。手持弓箭,目标正对着那只不起眼的小马车。 风鼓起窗帘,微微露出一角,一枚短小却凶猛的袖箭自车内射出,直插印堂,没入两寸,一击致命。 空气再度陷入短暂沉静,黑衣人意识到车中之人也有着长距离的攻击武器。领头看着瞬间毙命倒地的同伴,眸色一沉,朝着周围其他伙伴招一招手,众人会意,自腰间抽出长剑直逼车厢。 “唰唰唰!”又是三枚袖箭,也是十七仅存的三支。八人顷刻间便只剩下四人,领头那人手中寒光顿现,对着车顶狠狠一劈,正对少女死寂漠然的眼神,心中一阵激荡。 来不及多加思虑,少女拔地而起,驱剑握柄,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长剑朝黑衣人心窝位置刺去。黑衣人眸色一深,未曾料及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竟速度如此之快,只堪堪躲过了致命的攻击,手臂却被狠狠剜开一道伤口,鲜血如注。 少女不减攻速,回首以长剑挡住了身后三人强袭,足尖翻转,猛地贴近了其中一人的怀中,其余二人手中动作不免一滞,生怕错伤同伴。少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左手灵活一转,作鹰爪状掐住男子脖颈。车前捂着伤口的领头人大喝一声“小心!”,少女右手剑影翻飞,雷厉风行,直接划破位于左手以下两寸的气管,又是一击毙命,不留丝毫反击余地。 稳,准,狠。 剩余的三人不禁有些惊慌,领头那人咬了咬牙,沉痛大喊一句:“撤!” 十七却极为诡异地将目光定在了身前的某一人身上,那人不禁一震,不敢与少女那股不寒而栗的目光对视,拔腿便踏着轻功欲走。十七漠然握住了男子的脚腕,男子失了重心立刻坠地,头部狠狠砸在地上。领头那人哪看的了自家兄弟受这样的痛苦,毫不犹豫地朝十七掷去手中长剑。十七不得已放下手中那人的脚腕,错身躲过攻击,左手轻易接住那男子投来的长剑。 是把好剑。十七冷冷地注视着锋利冷冽的剑口,随即将剑朝地上正匍匐的某人身上随意一掷,正中脊柱。 还余二人。 十七垂首看了看躺在自己脚边的男子,面具之上沾染了一抹血痕,更显男子面色苍白。 身前还剩个仓皇的喽啰,身后还余个睚眦欲裂的头头。少女踏着轻功,脚步轻盈,却带着凛然的杀机。凤吟长剑自背后扎进男子猛烈跳动的心窝,发出一声满足的哀鸣。领头男子瞬间红了眼,这小子杀意凛然,却处处护着车上那瘫着的废人。如今八个兄弟仅剩自己,就算杀不死那煞神一般的小子,也要刺死这躺着的废人,让他也试试这失去至亲的痛楚!霎时,便掏出怀中的一枚匕首,以最原始的粗暴方式狠狠冲向了车上躺着的男子。 不自量力。 十七心下一沉,愤怒地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 ------题外话------ 本文真滴不虐!放心往后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缱绻我心 少女轻盈的身躯腾空而起,毫不留情地踹在那领头之人的颜面之上。仅剩的那名黑衣男子面巾也被踢开,连人带刀翻滚在地面上,露出断眉细眼的凶恶之相。 十七缓步朝那人走去,面上一片阴翳。她跟车夫说过,如果谁耽搁了车上那人的性命,必定杀他全家。如今车马尽毁,十七已是恨不得将面前这不自量力的男人千刀万剐。 那领头男子被十七猛地击飞,气血上涌,已是强弩之末,只能抚着胸口,痛恨怒瞪着面前浑身染血的地狱修罗。男子绝望地看着少女缓慢靠近的步伐,却看车上瘫着的那名男子竟幽幽转醒,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嗯”风永夜被这刺鼻熟悉的鲜血味所刺激,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而那还在十七刀口下的凶恶男子,趁着十七惊愕回首时,赶忙拼着全力跳进了一旁的丛林当中。 “十七”风永夜全身仍是疲惫无力,不仅是多日的疲累,还有在夜府自残式的内伤。 十七一番激战之后,此刻听闻男子无力的呼唤,眼眶竟不自觉地一阵湿热。她沉默地取下染血的凤吟剑,撑着身子坐在风永夜的身旁,左手轻轻抚上男子冰冷的面具。 这大概是她十五年以来第一次这么想揭开他的面具。 想看到他面具之后苍白的肤色,想看到他面具之后虚弱的表情,想看到他面具之后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无论丑陋还是俊朗,她都不会惊讶。 风永夜十分虚弱,但意识却也分清醒。感受到面具之上隐约的压力,他轻轻合上眼眸,心里却慢慢做出了一个决定:倘若她不揭开,那么自己日后作为十七师父的这个身份,就会慢慢淡出她的生活;倘若她揭开,那么自己就将真正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告诉她。 选择权,交在她的手里。 面具之上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着。十七想不明道不清心里那种迫切想将面前之人扒开看清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只是看着男子安静合上的眼眸,最终垂下了手,握成拳。 十五年,他从未想过让我看清他的容貌。既然他不想,我便不会强求。 答案已十分明了。 十七垂着眼眸,坐在残破的车板上不出声,低头擦拭着饮血的凤吟。师父昏迷时的那股无力感在此刻又再度袭来,夹杂着冷风,吹得她恍惚间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只是,在师父面前,自己或许并不该露出那样软弱的表情。 风永夜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少女强撑的瘦弱身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十七正擦拭着剑刃的手微颤着,几滴眼泪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泛着银光的剑面之上。 “吓到了?”风永夜疲倦地询问着,将少女硬是掰正了面对着自己。以前是他太惯着她,在沧澜城只教了她绝顶的功夫,却从未让她亲手杀死过一个人。如今满地的残骸,大概是第一次取了人性命,心下不安。 十七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童,却倔强地不肯让面前的男子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双拳紧握着,克制着内心呼啸而来的柔弱与依赖。 “师父。” “怎么了?” “不要动。” 少女说完,便将头轻轻抵在了男子的右肩。 十七深深舒了口气,面色极为痛苦地合上眼,双手搂着风永夜的脖颈,眷恋地埋进了男子温热的怀里。 像一片轻盈柔软的羽毛,却足以让风永夜身子一僵。 那种让她感觉浑身血液逐渐被抽干的绝望,那种让她时时刻刻都能听清自己心跳的莫名情愫,她只想全都抛之脑后。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真真切切地去感受眼前之人。似乎只有与他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才能确认他真的死里逃生,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呢?是依赖吗?方才心里憋的那些气恼c无助c委屈全都化成了万分柔软的心意,少女蹭了蹭男子的胸怀,逃避着内心许许多多错乱复杂的念想。 或许下一刻,不喜与人接近的他就会推开自己。可是,在这一刻,就让自己再贪恋几分他的温存。 风永夜沉默地看着少女洁白的后颈,纤细的脊背。他不知道少女背着他拼命的奔跑时是多么惊恐,不知道少女依偎在他身边时是多么的挣扎,甚至不知道少女情窦初开的此刻是多么的不舍与纠结。他只能温柔地搂住了少女瘦弱的肩膀,疲倦地将下巴抵在十七的额头,轻声劝慰着:“已经没事了。” 秋风猎猎,缱绻我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火中取栗 二人跟随着方才跨过丛林逃走的唯一活口,沿着血迹走过一段距离,果然看见几匹马儿被捆在树干上。 “幸好他跑得仓促,给我们留了马。”风永夜放下心来,十七犹豫片刻,沉声道:“师父,你坐在我身前吧。” 男子沉思,自己的身体确实还没恢复,若是逞强单骑,从马背上翻下来的话确实得不偿失。坐言起行,风永夜立刻翻身上了马,十七解了缰绳,便直接坐在了男子身后。 方才明明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又在此刻对彼此作着刻意的疏远。感情与人心,真是善变又能被轻易掩藏的东西。 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中,二人朝着帝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城,永安王府,暗室之中。 萧长龄正悠然地捧着一杯香茗,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后,站着欲言又止的阿申,正紧紧凝视着跪倒在面前的黑衣男子。 黑衣人抬头,扬起那张凶狠决然的脸,断眉细眼,正是刺杀十七那波人的领头。男子愤然抱拳:“世子,您得给小人几个出气。” “他东西带回来了么?”萧长龄眸子始终未曾抬起,闲适地望着杯中飘散离合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别在腰间,带回来了。可是我兄弟几个”黑衣男子不甘地捂着自己手臂的伤痕,尽管已经做了紧急包扎,鲜血还是渗透出来,一眼能看出方才这人所经历的一场恶战。 “你伤了他?” “技不如人未曾。” 萧长龄拂了拂手,打断了那人的话语:“退下吧。” “世子殿下!”精壮的汉子红了眼,“她可杀了我王家弟兄七人啊!您就不给我个说法吗?!” “说法么。”萧长龄将茶杯轻轻放置在了桌上,窗外细碎的天光凝聚在他的眼底,透着诡谲的幽光。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之上,像是准备审判的神祗,居高临下地觑着那气红了双眼的男人。 阿申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如此陌生的萧长龄,周身不禁泛起了一阵寒意。 世子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冷冽的气场了? “八对一都能落于下风,还指望要什么说法呢?”萧长龄浅笑出声,跪着的那男子却凉透脊骨,汗毛直立。他张了张嘴正要做些无谓的争辩,却忽然怒目圆瞪,身子重重地倒在一尘不染的地上。 阿申犹豫再三,试探地问道:“世子,这是” 萧长龄语气温和:“商会雇来的,拖到后门吧,有马车在那候着。” 商会?阿申细细思索了一番,几年前确实听闻世子搞了个什么商会,自己只当作是儿戏,这商会竟如今还在么?心下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阿申吃力地背着男子朝永安王府的后门走去,独自留在屋内的萧长龄垂眸玩味地看着手上那枚扳指。 澄澈的白玉为底,白玉之上是娉娉袅袅的一缕绿色。与他送与十七的那枚信物相差无几,而这玉戒之中,自然暗藏玄机。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阿申才匆匆赶回来,萧长龄早已走出书房下的暗室,坐在幽静的书桌前,低头认真地看着一卷泛黄的书册。见阿申脚步焦急风风火火,男子轻声问道:“怎么只见你一人?” 阿申谨慎地措辞,他已经清楚的知晓,面前这个看似温和平静的永安王府世子已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悄悄地改变了。他那张明澈纯净的面容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心事,怀着怎样的谋略,他已不得而知。只是,想起方才那个为了给他取药而虚弱不堪c伤痕累累的少年,他还是忍不住想劝诫几句。 “世子。”阿申将少年交给他的那一枝快被蹂躏到干瘪的乳杏递与了萧长龄,沉声道:“方才我见十七,已经是摇摇欲坠快要累倒的模样了。” 萧长龄将书卷轻悠悠地放下,将那一枝乳杏接到手中细细察看。乳杏白嫩,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枝上的水滴携了深秋的凉意,浸湿了男子的手心。阿申担忧地看着男子眸底凝成的幽光,心下不免忐忑起来。 “嗯,辛苦了。”萧长龄柔和地微笑,“让他洗漱一番,休息几天。” 阿申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探寻地问道:“那以后还要再试探么?” 萧长龄自怀中掏出一张雪白柔软的丝巾,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渍,帕子上立刻凝成了一朵朵欲绽的红梅。他认真地说道:“不必了。” “好!”阿申不禁笑逐颜开。少年的心意连自己都能看出,世子此次却还派人前去试探。他向来愚钝,猜不出原因,只庆幸十七终是过了世子的考验。看他衣衫褴褛c遍体鳞伤,确实需要洗漱医治一番。思及此处,阿申便带着几个婢子匆匆忙忙朝着十七的屋子跑了过去。 晋王府。 风永夜沿着一道隐秘的小径朝着晋王府后门行进,朱茗和叶青早已静候多时。这位曾在战场杀敌万千英姿飒爽的晋王殿下,此刻却面色苍白的如同纸张一般,身子也摇摇欲坠。叶c朱二人立刻将男子扶进了卧房。 朱启时面色凝重地替床上的贵人号着脉,许久才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火中取栗,何苦呢?” 叶青朱茗对视一眼,二人俱是惊忧的神情。殿下自十三岁被派遣至大昭东北部的雍城,便是他们二人伺候在他的身边。如今已过十二载,这般落魄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殿下五脏俱损,是否曾与人打斗?”朱启时皱了眉,转身向身后两尊呆呆伫立的大佛询问。 二人摇了摇头,只要这位晋王殿下还有那么一丝清醒,就不会有人能伤到他。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得出的结论,听着自负,却完完全全真实可信。 毕竟这位殿下,十岁便就任了沧澜城主。而他一身超凡脱俗的武艺师从何处,或许只有紫金宫中的那位知晓了。 朱启时沉沉地看向窗外昏黄的天色,好不容易摘得乳杏,还是先去永安王府把那桩烦事了结了为好。 ------题外话------ 火中取栗,比喻被别人利用去干冒险事,付出了代价而得不到好处。至于说的是谁,见仁见智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枯木逢春 次日,大昭名医朱启时便正式向永安王府投了帖子,自称少时曾受永安王帮扶,自告奋勇替永安王府萧世子医疗腿疾。 这是风永夜早早吩咐好的。若是萧长龄的腿疾不治而愈,想必有心之人定会着手调查。近日以来,大皇子撩衣奋臂,二皇子也早早准备作壁上观,他那两个陌生的兄弟都正打算试探自己的实力。倘若此时将永安王府也掺和进来,局势混乱,十七也会被牵扯其中。 这是风永夜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朱启时端详了萧长龄的面色,又撩起裤脚仔细观察着。随后,又如同之前那般,用匕首在脚腕初划开一道口子。血色已不像之前那样深,也不再有那么明显的腐朽气味。阿申高兴地拍拍手,萧长龄也豁然一笑:“这雪莲还真是见效极快。” 朱启时却依旧是严肃的面色,从膝后又划开一道口子,蹲在地上轻轻按压着萧长龄的大腿,手指极其灵活,像是要把什么刮出来。 朱铭此时捧了一碗气味浓郁的羹汤走了进来,凑近一看,烹煮的正是那磨成浆末的乳杏。想不到那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果子,气味却如此刺鼻。阿申难以忍受地掩住了口鼻,萧长龄眉头一皱,却是因腿上忽然感受到的一阵疼痛。 “嗯”男子一声低吟,朱启时清楚那蛊虫已蠢蠢欲动了,从怀中掏出一叠银针。那银针比之前所用的那叠金针又稍有不同,银针末端异常光亮,看似淬了药水。朱铭将那碗羹汤正对着萧长龄膝后的伤口放下,随后便安静地站在一侧。 阿申大致已经明白了朱启时为他家世子治疗蛊术的套路。与他之前以血引出子蛊相似,朱神医却是用了这蛊虫所爱的气味来诱导它。不管是初次治疗时的那根树枝,还是此次十七送来的乳杏,看似毫无联系的植物,又哪能猜得这朱神医是尝试过多少次,才试出了这两种正巧吸引蛊虫的气味呢?阿申试探地问道:“敢问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两种植物恰巧可以吸引蛊虫的呢?” 朱启时淡漠地盯着萧长龄的伤处,由于乳杏之事,他对这永安王府并无好感。可他初见面部身躯皆已肿胀的阿申,便一眼看出这忠仆曾替自家主子引过子蛊,因此对这阿申倒是有些钦佩。是以,他便礼貌回道:“我朱家祖先正是南河之战时大昭营中军医。曾吃过蛊术的亏,研究自然就比他人深入了些。” 阿申闻言一愣,不禁又想起了某些不堪往事,便止住了口,垂手默然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萧长龄。 萧长龄眉头都快蹙成了一座连绵的山丘,两鬓渗着汗水,面色因隐忍而变得苍白,双颊上却泛着两抹潮红,嘴唇也变得异常红润。 “再忍忍。”朱启时看着男子皮下某处微微一动,面色也恢复了方才的严肃漠然。 “嗯。”萧长龄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一点异动,屏息凝气,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无端邪火。 一时之间,屋内只听闻鲜血“滴答”滑落于地的声响,像是佛敲木鱼,催促着什么如期而至。 萧长龄又是一声克制的低吟,一只乳黄色的软体小虫终于探出了头。若不是朱启时曾在家族所遗的医术之上见过,怕是也难以察觉这只太过纤弱的金蚕幼蛊。 手上银针毫不犹豫地扎向那只幼蛊,幼蛊方才苏醒,力量还太过薄弱,自然躲不开这致命的一击。朱启时凝神于针尖之上,一点一点将那幼蛊残骸拖了出来。 “金蚕也死了。”永安王府西侧的娇兰院中,风韵犹存的女人注视着小盅之内的一条金灿灿的小虫,声音冷如数九寒冰。她身后正翘着腿悠然品茶的年轻公子,惊愕之情还未凝结于脸,手上的茶盏便被狠狠砸在了地面之上。 萧。长。龄。 男子自齿间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五官几乎快要扭曲在一起,从小到大永远被压制在那人身后的自卑与痛恨瞬间涌现爆发。他失控地朝着静坐的妇女咆哮:“不是说他马上就要废了吗!为什么?” 妇女漠然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憔悴之色已经无法用胭脂水粉来掩盖住了。眼尾的细纹像是她故乡里那只凤尾蝶的纹路,已经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她看着身后年轻愤怒的儿子,多像二十年前不顾一切的自己? 只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以前她是为了自己,现在她是为了孩子。她始终是个自私的女人。 “我说过,要么就直接杀了他,你何必又想废了他折磨他呢?”女人难掩疲倦,看着盅内的金蚕,十分怜惜地合上盖子。 萧长殷闻言,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面色泛着偏执的潮红,看似竟有些疯癫:“母亲,我被他压了那么多年!我就不能看看他受我奚落的模样吗!那我们杀了他,杀了他好不好?” 柳氏摇头:“金蚕已死,无能为力了。” 萧长殷愤怒地推开茶几上的水壶茶瓶,双手被划开了几道伤口,柳氏看着年轻公子的鲜血缓缓渗透而出,忽然想到罗音寺中与眼前男子有着同样血脉的那个男人。 或许,还有转机。 “殷儿,随我去一趟罗音寺。”女人淡薄出声,下意识地抓住了梳妆台上的石黛,身子却恍惚的一晃。 是了,二十年前,她也曾年轻貌美,惴惴不安地为自己描眉点绛唇,只为博他一眼。 只是如今,没必要了。 满脸阴鸷的男子立刻换上了欣喜的表情,母亲总是不会让他失望。从小到大,他惹出的祸事通通都由母亲摆平了,他喜欢的事物母亲也通通替他取到了。他在母亲的庇佑之下,消耗着永安王府的名声,安逸愉悦地活到了十九岁。明年,他就该行弱冠之礼了,这位幼稚天真的年轻公子为自己挑选了最为心仪的礼物——永安王府的世子之位。 只要除掉那个绊脚石。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匆匆踏上了前往罗音寺的征程,车内女子缓缓握拳,深邃的眉眼漫上一层阴翳。遥远的罗音寺中,中年男子眉头一蹙,手中佛珠滚落一地。 首座的老者幽幽叹息:“痴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投石问路 娇兰院的几个身影刚沿着侧门匆匆离去,一个嫩绿的身影便款款地走进了萧长龄的竹轩阁。 阿申将朱启时和朱茗刚送出永安王府,此时仅余萧长龄一人在院中。见女子娉婷的身影,萧长龄眉头都未曾抬起,只是轻声问了句:“去哪了?” 碧蓉小心翼翼地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回复:“去了罗音寺。” “嗯,下去吧。”萧长龄眸底蕴藏着一闪而过的微光,对着绿衣女子轻轻挥手,碧蓉便又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萧长龄正坐在桌边,手指轻轻叩在梨花木的桌面上,不急不缓,面色清净。 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其实很容易。之前是他不想计较,也念着碧蓉辛苦伺候他的两年时光,因此便将这事掩藏在了心底。如今,他既然知道了府中那些龌龊的事,不管是于他自己,或是于他不明不白死去的娘亲,他都不该再有什么隐忍。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忽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在商会中随便抽调一人跟踪她,便可轻易知晓她一切的秘密。比如碧蓉的出现正是娇兰院那位的安排,比如仆侍极少的他又是如何中了蛊,再比如两年前他受伤时正巧只有碧蓉阿申贴身伺候他。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碧蓉正是两年前给他下蛊的那人。 事实证据摆在女子面前,即使她小心谨慎地瞒住了两年,在被受害人当面揭露时也是忍不住的惊惶交错。这样一个容易被利用的人,唆使她反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遭遇迫害之事,就此水落石出。 只是,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向往安和宁静的年轻世子,他要的也已经不仅仅是真相了。 萧长龄替自己沏了一杯茶,香气甘甜四溢,味却极苦,是淮川苦茶。茶还未入口,一阵忙乱的脚步忽地响起。男子抬起眼眸,似乎因被扰了兴致而十分不悦地看向来人。 跑进来的是一个刚入府不久的小婢子,岁数大约十三四岁,比十七大约矮一头。她提着裙角有些惊慌地跪在台阶前,磕头道:“十七小公子他他,不让我们给他上c上药。” 不知为何,听闻是十七的事,男子稍稍放松了面色,将手中一口未沾的茶杯放在桌上,起身拂了拂衣袖,温和道:“去看看吧。” 小婢子看着世子毫无阻碍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心里一惊:素闻永安王府世子有腿疾,怎地今日却不带拐杖了?脑中虽如此思索着,脚步匆匆赶上了挺拔清瘦的男子,将他送到了十七的小屋门前。 “下去吧。”萧长龄朝那婢子微微颔首,左手撑在了门框前。屋内之人一声凌厉的娇喝:“谁!”霎时间,门立刻被自内推开了。 那婢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便跑开了。萧长龄讶然地看着面前男女莫辨的少年,一时竟哑了声。 少年一双黛眉微微上挑,眸子里仿若盛着盈盈秋水。青丝披肩,由于推门时微微掀起的风,额旁垂下的一缕幽幽拂上了白皙的面颊。少年的眼睛稍稍眯了眯,映着天光的眸子闪过熠熠的光辉。 萧长龄忽然想起幼时喝过的一种乌茶。色味清香缠绵,久久不能弥散,那抹熟悉的香味仿佛此刻正慢慢延至他的心扉。 “世子,冒犯了!”十七这才看清来人。萧长龄纤长的睫毛几不可见地翕动了几下,在眼底投下模糊的光影。 “你”萧长龄看着面前少年精致柔美的面庞,欲言又止。 十七不解地歪歪头,男子却适时地止住了口,兀自进了屋子,坐在了椅子上,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听说,你不肯让人给你上药。” 十七眨眨眼,她总觉得面前这个男子澄澈通透的双眸能轻易看透她,莫名的恐慌让她微微垂下了头。她不让人近身,自然是不想让人知晓她的真实性别。十七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挠挠头,这是她的一个小小的习惯。而她却忘了,右肩后还有道并不多浅的伤口。 “嘶”十七的手臂在牵扯到伤处时十分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五官痛的恨不得纠缠在了一起。 一阵短暂的沉默,萧长龄“噗”的一声轻笑出来。 十七瞬间涨红了脸,这才堪堪将手臂放了下来。萧长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玩味道:“你自沧澜城出来,还会怕痛吗?我可听说,那可是个食肉饮血的地方。” 十七不屑地昂起了头:“那是他们,我并不需要进那样的试炼。而且,私下时候还得忍着痛,那多不痛快。” “是很不痛快。”萧长龄若有所思的一笑,目光投向桌上的白瓷药瓶,“后背你似乎上不了药,我来吧。” 十七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前的衣襟,脑中飞快地思索:“世子!你腿好了?” 萧长龄看着少年护着前胸的动作,眸光微闪,正欲开口之时,阿申闯了进来。 “你?”阿申面色古怪地打量着似男非女的十七,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出不来。 尴尬的沉默。 阿申清了清嗓子,朝萧长龄说道:“世子,方才我见娇兰院那人上了马车” 萧长龄淡然点头:“去了罗音寺。” 就算知晓他们去罗音寺寻的谁,想做什么事,萧长龄也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阿申急了,一拍大腿:“哎!这群天杀的又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了!” “见招拆招,不用急。” 十七凝望着神情寡淡的男子,他似乎接人待物永远是这样淡然洒脱,只是,为什么在此刻,她却感受到了一点微微的不同呢?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次日,萧长龄腿疾痊愈的消息便传遍了永安王府上下,甚至,蔓向府外细枝末节的势力。 包括皇权之争的三位主角。 稳重的大皇子不咸不淡地阖上了茶盏,嘴角染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摩拳擦掌的二皇子不屑地冷哼,目光投向了桌上那封方才呈上的请柬。 至于三皇子晋王殿下,则是漠然地听完了身后之人的禀告,朝着永安王府的方向冷冷地觑了一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南园遗爱 两辆马车停在了罗音山下,车中走出几人,为首的正是萧长龄。 他依旧是一袭长衫,披着一顶银锦兔毛披风,脚蹬织银软靴。他向来喜欢素色,今日所穿尤为寡淡。 跟随在萧长龄身后的,除了十七阿申,还有萧婷萧盈姐妹。穿的倒是花团锦簇,脸上却有几分不情不愿。 凌晨时分,永安王府就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伺候永安王数十年的王忠。他匆匆传了信,下人们便不得已唤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几位主子。之后,便是仓促地进了马车,朝着罗音寺的方向行来。 罗音山并不太高,萧长龄执意不带拐杖,阿申十七也不敢多言,大概能理解他如此急迫想证明自己的想法,因此几人便同萧婷萧盈姐妹一同步行上山。两姐妹并不知晓萧长龄的腿疾乃是柳氏种下的蛊虫所害,因此此时看见萧长龄可自由行走,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萧婷或许有些不甘,萧盈粉嫩的小脸上却满是欣慰。十七悄悄打量着这两位小姐,看见萧盈关心欣喜的颜色,对这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小姐姐更有好感了。 这边几人还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罗音寺中的几人已经等的焦急。 萧秉文垂着眼眸,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漠然地注视着不远处坐在佛毡上的女人,看着她脸上胜券在握的神情,只感到陌生。 她也老了。 中年男子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合上了黯然的眸子。入了佛门,本应无牵无罣,然而这相隔十多年的相见,那潮水般涌上的记忆,终究是让他的思绪飘散回了二十年前。 那是在他和婉如从南河回来的时候吧。婉如是他的发妻,是镇国将军上官家的嫡系幺女。只是不同于她大姐的貌美倾城,她同她的父辈兄弟一样,粗眉圆眼,并不算个美人。可是,她却嫁给了他,给予了他的家族莫大的襄助——她嫁进永安王府的数十箱嫁妆,挽救了永安王府建府以来最大的经济危机。他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却对这些家族产业的经营毫无头绪,婉如却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自卑c会厌恶她呢?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秉文的心口漫上一层熟悉的疼痛,正在悠闲品茶的柳氏手中茶水一洒,愤然朝萧秉文看去。那是嫉妒的目光,十多年的光阴让这种嫉妒愈发深入骨髓,无药可医。 中年男子继续着那场遥远的回忆。如果没有记错,面前的女子那时还叫柳小瑶。他第一眼看到妩媚青春的小瑶,便动了心,这是他在婉如面前从未有过的期待与狂热。令他惊喜的是,善良的婉如竟忽然说想替先祖赎罪,想带小瑶回京城好好赡养。小瑶不舍故乡,他许诺,会给她最好的未来。单纯的小瑶相信了,抛弃了仅剩的几个族人,跟随他踏上了回京的道路。她很温柔,她很憧憬,他很满足。 在回程路上,他便急不可耐地占有了心上人。 他没有丝毫负罪感,因为他的正妻,近日来已经拒绝房事数次了。因此,他便心安理得地与小瑶你侬我侬着,回到了繁华的帝京。 小瑶很高兴c很满足,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他为她描眉点绛唇,为她添衣送珠钗,却忘了挥霍的金钱从何而来,忘了操劳的女子独在暗室。她的贴身丫头告诉他王妃晕倒时,他在娇兰院庆贺着小瑶腹中刚被诊出的萌新生命。她亲自将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时,他才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她多久。只是,还未等他弥补,娇兰院中便传来了小瑶滑胎的消息。他不得不怀疑,小瑶也悲痛地笃定,是被冷落已久的婉如害死了孩子。这个傻乎乎的女人,明明出身显赫的将门之后,却卑微地哭着问他:“王爷,您也不信我吗?”他看着她因怀胎而鼓得像只球一样的身形,坚定地摇头。是啊,他爱的只有小瑶,他许下承诺的也只有小瑶。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娶了婉如呢?好像很久远了,记不清了。婉如落寞地回了院子,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她那腐臭破烂的尸体被抬出院子的时候。 他倔强柔弱的发妻,至死也没有向强大的娘家倾吐过任何不满。 婉如头七那夜,他做了梦。梦里是她少女时羞涩的笑靥,是她初婚时小心修剪眉毛却剪缺了口时的委屈,是她深夜伏几翻阅账簿时的认真,是她初见小瑶时掐紧了双手的羡慕与自卑,是她倚着栏杆看向娇兰院的艳羡目光,是她肿胀疼痛的身躯,是她绝望痛苦的呐喊他心痛之际惊醒了过来,枕头已经湿了大半。他身侧本该沉睡的小瑶却正撑着身子,愤恨地望着他。 那一夜,他才知晓,小瑶给他下了情蛊。他若是对其他人动心,那股心痛便会一同延至小瑶的心底。 他,对婉如,动心过吗? 他选择了逃避,躲进了罗音寺。 只是凡心未死,就算进了佛堂,也是抵挡不住情字的诱惑。三年时光,珠胎暗结,有了萧长殷c萧婷c萧盈。曾经天真淳朴的小瑶成了永安王府的柳侧妃,孑然一身的萧长龄成了永安王府的世子。前者出于爱情,后者出于愧疚。他这样纠缠于俗世之人根本就不是个虔诚的信徒,躲藏在佛堂之中,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直在禅房外游荡的萧长殷欢喜地跑进屋子,对着门外一番挤眉弄眼。柳氏会意地勾了勾嘴角,理了理衣襟,一副准备大战一场又胸有成竹的模样。 门外脚步逐渐凑近,萧秉文收敛心意睁开了双眸,看着踏入禅房的那一抹清瘦身影,身子不自觉地一晃,一股刺人心肺的痛意狠狠侵入肌底。 他的气质,与她如出一辙。 柳氏扶着漆木茶几的手用力地捏成了拳,他的思念有多深,痛苦就多深,对她的折磨也就有多深。她愤怒地瞪着那个正晃神的男人,那个她又爱又恨十数年的男人,最终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父亲。”萧长龄微笑颔首,浅色的眼睛透着温柔的微光,像是一块珍藏着美好回忆的琥珀,熠熠生辉。 ------题外话------ 章节名南园遗爱的典故:汉朝时,霍显一心想让自己的小女儿霍成君做皇后。在许皇后坐月子期间,霍显派女御医淳于衍毒杀许皇后。许皇后在服用药物后不久便毒发身亡,年仅19岁。之后霍成君如愿以偿地入主后宫,成为霍皇后。对于许平君的死,汉宣帝十分内疚和悲痛,追封许皇后为“恭哀皇后”,葬于杜陵南园。 这是我认为最合适的章节名吧,虽然与典故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但是给我的触动是类似的,因此我就选择了这个成语作为标题。 给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一个大大的么么哒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众聚禅房 山风清凉,鸟鸣脆亮,本该是放松休闲的好天气,禅房内却已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萧长龄眉目淡然,作出认真思索的神情,缓声确认道:“所以,父亲的意思是,将柳侧妃抬为平妻?” 萧秉文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是我欠她的。” “是么。”萧长龄凉薄一笑,“欠我母亲的呢?” 僧衣男子不由得垂下了眼眸:“欠她的,我以永安王府的世子之位还了。” “哦。”萧长龄认真地接受了这个回答,继续问道,“欠我的呢?” 萧秉文些许愕然地抬起了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又陌生的儿子。 萧长龄哂笑一声,不再多言,柳氏阴晴不定地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决定再忍些时候。 僧衣男子却是被那道讽笑瞬间刺痛了。他愧疚,因为上官婉如对他深情错付;他愧疚,因为辜负了对柳氏许下的承诺,以及每每思及故人,柳氏便要替他承担一份苦痛,因此,他总是觉得愧对于柳氏更多。只是,看着面前年轻男子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面庞,一种名为血缘亲情的魔力渐渐在他全身蔓延开来。长殷和婷儿盈儿尚且还有他们的母亲照料,孤身的长龄却自小独居。好胜的柳氏心性如何他一清二楚,自己的嫡子,婉如的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呢?想起方才答应了柳氏的请求,他开始犹豫了。 “好了!”柳氏心下一沉,瞬间察觉了萧秉文面容之上的犹豫,“这事本该不与你商量,此次叫你前来也只是通告你一声。” 十七顿时面色一黑,让人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通知一声?她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阿申,阿申面色也是十分的差。 萧长龄忽然诡异地浅笑一声:“父亲将柳侧妃抬为平妻,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如此一来,府中变多了一位嫡子两位嫡女,对我永安王府自然没有害处。” 在场之人纷纷松了口气,站在柳氏身后的萧长殷嘴角已经露出了微微的弧度。然后,还没露出一个完整的微笑,萧长龄便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柳氏面色一紧,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长龄依旧是挂着淡然的笑意,目光投向了沉默的僧衣男子:“不过,我希望父亲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萧秉文抬头,一双暗淡的眸子满是不解与挣扎。 “我要,分家。” 这四个字说出口,不仅是长殷及婷盈二姐妹吓得目瞪口呆,连十七阿申都出乎意料地对视一眼,在场之人第一次这么默契,保持着沉默等着萧长龄说出下文。只有柳氏,微微勾了勾嘴角——就算萧长龄不说,她本来也准备提出来的,不然她特地叮嘱王忠要把那两个花瓶一样的女儿带过来作甚。因此,柳氏十分欣慰地笑了,柔声道:“世子也确实该成家立户了,早点分出去也是好事。” 萧长龄眉梢一挑:“柳侧妃怕是会错了意,我是永安王府世子,怎会分家出去呢?不过,若非侧妃提醒,我倒是没注意到,长殷倒是该成家立户了。” “你什么意思?”萧长殷立刻急切地站了出来。 萧长龄磊落对视:“我的意思是分家产,你母亲的意思我就不太明白了。” “母亲!”萧长殷愤愤地跺了一脚,柳氏恨铁不成钢地将莽撞的公子拉回到自己身后,阴沉道:“分家产就分家产,早些分清了也好。”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永安王府的账本在她手里,产业都已经被她掌握在手里,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没人能把那些夺走! 萧长龄嘲讽地看着一脸算计的柳氏以及她身后三个木头一样的儿女,揶揄一笑:“侧妃怕是不知,亲王若是册封了世子,整座王府的资产便是归世子所有,亲王不过是代作管理之事。” 柳氏脸立刻变得煞白,愤怒地朝着沉默地萧秉文咆哮:“原来你是这个打算!” 萧秉文抬头漠然地看了一眼女子扭曲的面目,又垂下了眸子。 “不过。”萧长龄忽又出声,“我自然是不会让侧妃和我的几位庶弟庶妹们受苦的。” 萧长殷与婷盈三人早已被方才萧长龄那话吓住,听他语气似乎还有转机,便都急迫地等着下文,就连面色煞白的柳氏也不禁握拳凝视着萧长龄。 萧长龄悠悠地舒了一口气,神情自若道:“大昭法令,奸生之子,依子数量与半分,女再半。因此,侧妃和其他三位,最多可以获得我永安王府一半的家产。” “奸生之子?”正当其余三个年轻人正舒了口气时,柳氏声音却陡然变得尖锐。 萧长龄浑然不觉一般,装作一副讶然的表情:“有说错么?” “你个腌臜东西?你算老几?”萧长殷反应过来,立刻咬牙切齿地冲了上来,十七素来厌恶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对着他胸口随意的一脚便将他踹到了墙上。 萧长龄像是十分满意十七的做派,欣赏般地眯了眯眼:“侧妃生子时,无名无分,不正是家妓么?长殷,为兄所说可句句属实。况且,若是想分家产,依法办事,我也只能分给奸生之子,若是你们委屈不得,那便罢了。” 十七与阿申这才放下心来,隐忍着笑意,暗地里却不得不称赞自家主子的好心机。萧长龄十分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淡然地微笑着。他说过,以前是他不想计较,既然这些不知进退的蠢材选择了王八咬人c死不撒嘴,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就好了。 “世子。”柳氏忽然阴测测的一笑,“你怕是忘了,永安王府的账簿产业还都在我的手里。就连账房的牌子,都还在我的娇兰院里挂着呢。” 萧长龄挑眉,作出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在看到柳氏得意一笑后,马上换上了满脸的嘲讽:“确实都在你那。不过,既然你为了多谋求些家产,将一儿两女都带来罗音寺了,还指望谁给你守住?” 柳氏倏地起身,狠狠地将手中的白瓷杯掷碎于地,指着淡漠的萧长龄大声尖叫:“你跟那个贱人一样!都想把我的一切给抢走!” 纯白的瓷杯碎末像是铺散开的雪块,终于掩盖不住那段乌黑的往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暗流涌动 “够了。”萧秉文冷冷地止住了柳氏的话。 熟悉的刺痛漫上心扉,柳氏捂着心口,表情极尽扭曲。她右手直直指向了那位她昔日的爱人,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指尖忍不住的颤抖。脸上挂满了各种复杂的表情。愤怒c不甘c隐忍c委屈这些情绪瞬间一齐涌现,填满了她脸上一条条岁月的沟壑,让她看起来如此陌生可怖。 萧长殷与他的两个姊妹吓得说不出话来,萧秉文颤着手抚上心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都是我犯下的罪过。” 他如此说道。萧长龄交叠于膝上的双手轻轻一颤,十七默默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往事,罢了长龄,这是我的私章,凡永安王府各类批文产业等,以后全权交由你负责。”萧秉文自怀中掏出一只褐色的玉石印章,摊开萧长龄的手心,亲手放了上去。柳氏双眼通红,捂着心口狠狠喘着粗气,她那三个怯懦的子女还在怔愣着,她只得咬牙切齿地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把永安王府交给他!是要逼我们死!” 萧长龄手里握着那道温热的玉章,眉目深邃地一瞥落魄的母子三人,手上忽然落下一滴温热——他那位多情的父亲,正用哀求的眼神望向他。 “真是懦弱。”年轻男子嗤笑一声,飞快地起身走了出去。 九月初三,柳氏被抬为平妻。一道圣旨从紫金宫直接传到了永安王府,也算是昭告天下。 至于分家之事,萧长龄选择闭口不提,柳氏那方自然也不敢多言。永安王府的产业自那日佛堂一叙后统统交到了萧长龄的手里,萧长龄则是介绍了一位名为何似的青年进府,让他与阿申一起,慢慢熟悉永安王府的各项事务。同时,因身体康复,他也披了官服,重回紫金大殿。 大昭官分文武,武将各司不同兵力呈分散状态,文官权臣却设有一处最高机构:崇文殿。 九月初三,柳氏被抬为平妻的同一天,紫金宫里的那位贵人同时签发了另一道圣旨。次日早朝,方过弱冠之年的萧长龄,被册封成为崇文殿的第十二位崇文大学士。绸锦布匹c古玩珍奇,其余封赏,不必多言。 娇兰院里,新晋的永安王妃恨不得揉碎了手里的一张帕子。好不容易她成了永安王妃,好不容易她的子女成为了永安王府的嫡子嫡女,紫金宫里那位贵人却故意当头一棒,狠狠告诉她,萧长龄永远高他们一等。以前是,现在更是。 只是,他们已经不能反悔,也没有选择了。 文轩阁里却是喜气洋洋,阿申满面红光地招呼着下人,将一箱箱赏赐的珠宝冠服抬进库房。新进府的何似先生站在门口认真地点着清单,模样清俊,看起来十分可靠。十七从未接触到这些绫罗珠钗,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萧长龄悠悠一笑,轻咳了一声,领着十七一步三回头地跟他去到了较为僻静的书房。 说起来,这还是十七第一次进到这永安王府的书房。房内布置简单雅致,绿植多为兰草,弥散着一股清爽的书卷香气。萧长龄将一章请帖递给了十七,红底暗纹,字体遒劲,落款“将军府”。 十七朝萧长龄投去询问的眼神,她并不善于交际,更不懂为何萧长龄单单把她拎到这书房c单单给她看了这封请柬。 萧长龄将她的表情完全捕捉进眼里,缓缓道:“这封信是将军府的上官老将军请人送来的。” “哦”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萧长龄接着说道:“上官老将军说是庆贺他大病初愈,其实是想替我办场像样的宴会。” “嗯?为什么呢。” 萧长龄噎了一口:“上官老将军,是我的外公。我猜想他举办此宴会,一是为了替我立威扬名,二是想借机打压警告柳氏。” “啊!这样”十七终于了然地眨眨眼,“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萧长龄嘴角染上一抹莫测的笑意:“到了让你锋芒毕露的时候了。” 十七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尾,自家主子自腿疾好了以后,似乎确实改变了许多。不过,出风头这种有趣的事情,十七还是非常愿意干的。 与此同时,娇兰院里也聚满了人。萧婷萧盈萧长殷手上都拿着同一款样式的请帖,面色既兴奋又忐忑。他们如何不知,将军府特地给他们三人各自送来请帖是什么意思。将军府与萧长龄乃是真正的血亲关系,邀请他们三人,不过是为了警戒而已。只是 萧长殷试探地看向自己愁眉紧锁的母亲:“其实,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机遇” “不用说了,不准去。”柳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喝道:“难道你们还想自取其辱吗!”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不愿意,只是将军府的宴会邀请的必定都是些权臣富贵。从前作为庶子庶女的他们,京中的名流宴会是轮不到他们参加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这实在是个结识贵人的好时机。 萧婷咽了口唾沫,急切地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她今年已经十八了,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即使是为了自己,这次宴会之行,她也势在必得。 “母亲,您也该为婷儿的婚事着想了”萧长殷迫不及待,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理由。柳氏眉目一动,似乎有些松懈,但仍是固执地摇摇头:“日后还有机会,京中权贵不止将军府一家,况且你们此时实在不应与萧长龄碰面。” “难道以后有他的地方我们就必须缩着吗!”萧婷气急出声,她与方至适婚年纪的萧盈不同,她比萧盈长两岁,在大昭,她已经快算个老姑娘了。 柳氏一噎,咬了咬唇,深邃的眉目里闪过一抹狠绝,目光落在了一直不曾发声的萧盈身上:“你们想去便去吧,不要再来烦我了。盈儿留下,你们出去吧。” 萧长殷与萧婷俱面露喜色,一旁怯怯的萧盈忐忑地在衣袖之下握紧了拳,不敢吱声。 柳氏看着萧盈清澈慌乱的眸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盈儿” ------题外话------ 十七不是傻白甜,只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有点懵懂,后面慢慢就学会了,毕竟有个腹黑主子和师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将府之行(1) 九月初六,将军府张灯结彩,正门大敞,迎来四方贵客。 萧长龄着了一身深蓝织锦的礼服,一头青丝尽绾入莹润的白玉冠,显出一身孤瘦姿态。与平时的潇洒淡泊全然不同,此时的永安王世子浑身透出一股凛然天成的贵气。一下车,不少停在门口寒暄的贵族子弟便纷纷侧目。不少人已是认出了这位深居简出却备受盛宠的永安王世子,纷纷恭敬地走上前想要结识一番。 萧长龄一一礼貌应答,眼尾的目光一扫身后正下马车的三个同出永安王府的人影,玩味地勾起一抹笑意。边与周边的人寒暄,边随着人潮进了府中。十七朝门口的招待递了帖子,紧跟着萧长龄一同进了这座宽阔简朴的将军府。 萧长殷看着门口绸衣交叠c珠翠环绕的景象,满足地咽了口唾沫。果然,这确实是结交名流的好机会。他身后的萧婷一双杏眼里也满是精光,扯了扯兄长的衣裳,已是迫不及待想一展芳姿了。只有萧盈,站在二人身后捏着手帕不做声。 三人正欲进府,一名圆脸青年眼神一转,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阁下,难道是永安王府的二公子?”圆脸青年一副崇敬的表情,脸上堆满了奉承的笑意。 萧长殷正吃这一套,十分受用地点点头:“阁下哪位?” 圆脸青年拱手行礼:“在下宫思宁,家父射声校尉宫虎,久闻二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萧长殷脑中一转,射声校尉之子,原来是寒门子弟。思及此处,语气中不禁带了几分高傲,毕竟他现在也算个永安王府的嫡系子弟:“哦,原来是你。” 萧婷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心焦地朝着萧长殷使着眼色。萧长殷本来就是打着攀龙附凤的心思,自然不愿与宫思宁有什么牵扯,抬脚便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 宫思宁恨恨地眯了眯眼,这萧长殷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没用的草包,自己却又不能融于其他贵族嫡系子弟,只有这萧长殷地位稍稍低微了些,或许还能抱个团。思及此处,他只能再度堆上满脸的笑,讨好般地跟在了萧长殷兄妹三人之后。 进了正门,男客女宾便得分行。萧长殷与宫思宁二人朝着大厅走去,萧婷萧盈则结伴前往女客云集的西侧花厅。 大厅内权贵云集,花厅外绿云绕绕,不论男宾女客,似乎都已经将这热闹的将军府作为一处绚丽的社交舞台了。承袭永安王爵位的萧长龄,母亲是这将军府曾经最受宠爱的嫡系幺女,近日来又备受盛宠,入驻崇文殿。再兼曾因腿疾沉寂两年,如今忽地名声大噪,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前来结识一番,此时已是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包围地水泄不通了。有自荐欲攀高枝的寒门子弟,有试图引荐自家姐妹的贵族公子,正说得热闹,门口忽地传来一声高昂的通禀:“大皇子殿下驾到!”随后又紧接着一句:“二皇子殿下驾到!” 风永桓不急不缓地下了车,面色高深地朝着身后的橙衣男子一笑:“二弟,你也来了。” “最难请动的大皇兄都来了,臣弟有什么道理不来么?”风永愉不屑地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侍卫直接擦过风永桓的身侧。风永桓毫无愠怒之色,挑一挑眉跟着二皇子一同进去了。 皇族中人,自然引得众人跪拜。正厅中的诸位宾客个个满面红光,有幸见得皇宫中的贵人,也算是修来的福气了。贵族嫡系子弟平时与皇室便常有交集,此刻当然淡定些,但那些个寒门子弟,个个低着头c眼神却不住地往上瞟。这些兴奋紧张的人群里,当然也包括了蠢蠢欲动的萧长殷和肥头大耳的宫思宁。十七自进入大厅,便躲开人群站在柱子附近,一直注视着萧长龄的周边。此刻,正随着人群行跪拜礼,不由得偷偷瞧了瞧那所谓的皇室贵人。 一人面色温和,带着和煦的笑意,正弯腰挽着萧长龄的手臂将他扶起来;一人面色高傲,冷冷地觑着身旁温润的男子,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盛装出席的萧长龄。二人五官相似,但温和的那人脸蛋圆润,一双星眸闪着温柔的光辉,让人如沐春风。另一人则是一对凤眸,看人像是总带着几分凛然的冷意,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 十七不禁联想起脑海中那道惊为天人的身影,失望地砸了咂嘴:风永夜的两位兄长,虽是不俗,但却与他差远咯。 风永愉斜觑了倚着柱子的十七,眉尾一挑,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还真是不避讳视线。嘴角诡异地勾了勾,风永愉负着手直直地朝着十七走去。 萧长龄正与面前这位城府颇深的大皇子一言一语地交谈,眼尾一瞥二皇子风永愉朝着十七走去,眉头轻微一皱。 “晋王殿下驾到!”门口的招待再次大声吆喝起来,风永愉顿下脚步与身后的风永桓对视一眼,二人面上俱是微微的惊愕。这晋王殿下自从回到了帝京,除了上朝几乎从不出晋王府。府内怕是叠满了一大堆的帖子了,想不到今日他竟也来凑热闹了。 “臣弟给皇兄们请安。”风永夜穿着一身暗红的锦服,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一副桀骜不驯c放荡不羁的样子。凤眼朱唇,未语先笑,姿态风流,不怒自威。 “三皇弟倒是不羁。”大皇子意有所指般微微一笑,在场跪拜又起身的诸位子弟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大昭向来看重礼法伦常,这等放荡的姿态出席盛装,似乎确实不妥。说得严重些,确是轻浮了皇室的面子。 “大皇子所言甚是。”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自人群之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威压逼迫地人潮中自动让出了一条路。说话的是一位留着灰白胡须c精神矍铄的正装男子:“只是在这将军府里,老臣倒是更愿意看到自己外孙自在的模样。” “确实自在。”风永桓柔和一笑,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按捺的寒光。风永夜笑眯眯地走近那位灰髯老者,低沉好听的嗓音缓缓吐出两个字:“外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将府之行(2) 上官老将军一改方前严肃的语气,温柔地拍了拍风永夜的双手,又朝一旁站立的萧长龄欣慰地看了一眼:“我的两位好外孙啊!”老将军的眼尾已经布满了沟壑,脸上的皮肤也异常的粗糙,左耳后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十七知道,那是作为军人的勋章。 厅中一个蓝衣男子趁机讨好道:“老将军真是有福气啊!晋王殿下的威名京中谁人不知?十三岁大退北狄,大昭北境无人敢侵。长龄世子幼时便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如今更是成了崇文殿大学士。真乃福星高照啊!”众人一听,纷纷也跟着一同迎合起来。上官老将军久居人臣,自然知晓这只是一番讨好话,可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两个女儿的孩子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的欣慰欢喜。 “说的好!好啊!”老将军眼尾染上隐约的泪花。上官家子孙兴旺,却偏偏都是生的些五大三粗的男儿,仅有的两个女儿真是受尽了上官家族的宠爱。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美丽大方,一个端庄坚忍,却偏偏都红颜薄命。如今,看着自己两个优秀的外孙平安康健,也算是放心了。 “将军,该入席了。”管家王全低声提醒道,上官老将军喜笑颜开,嘹亮大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诸位入席吧!”说罢,左手拉着萧长龄,右手挽着风永夜一同进了设席的露天大院,就在这大厅北端。 坐席分两排,最前端主客座分别是上官将军和大皇子。其下左侧依次坐着二皇子c风永夜等人,右侧则坐着几个中年男子,第四座才是萧长龄。十七观察着其余王孙贵胄的暗卫们,面不改色地走入了大院,跪坐在萧长龄侧后方。 “今天,特邀诸位青年才俊共聚一堂”上官老将军情绪高涨,歌舞尚未开始,便自斟了一杯,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 当然,十七是听不进去的,她的眼里只有款款步入的窈窕舞姬和桌上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美酒佳肴。 萧长龄无奈一笑,低声道:“再忍忍,一会就好。” 十七瘪了瘪嘴,压低声音埋怨道:“骗人,等你们吃完我都饿死了。” 萧长龄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风永夜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只能挂着一张盈盈的笑脸,毕竟他正对自家那位正慷慨陈词的外公。 一阵阴冷。 十七瑟瑟地扯了扯衣袖,微微侧目便注意到了风永夜笑得愉悦却森冷的一双眸子。 这人不就是上次灯会她不告而别嘛,至于这么记仇吗 发言完毕,歌舞奏乐一同开启。众人举觞饮酒,谈笑作乐,好不快哉。言笑晏晏之时,又兼赏心悦目之舞乐,一番酒酣敞胸胆,素来交好的一些子弟便起身互相敬酒,自然,不少人也举起酒杯朝着萧长龄走来。 十七方才还觉得饿得两眼发昏,此刻却立刻清醒了过来。她那弱不禁风的主子,身子本来就不大硬朗,眼见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十七咬咬牙,站起身来直接接过一盏酒杯一饮而尽。 “这”被拿走酒杯的紫衣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呛到皱眉的少年,萧长龄罕见地睁大了双眼:这小子,是想给自己挡酒? “咳咳我家世子大病初咳咳愈。”十七忍着口中火辣辣的滋味,一脸认真地解释,周围聚在一起的人面面相觑,这实在是不符合礼数 萧长龄无奈地将十七按坐在席上,面不改色地接着众人手里的酒盏一杯一杯饮尽,将话题引到了这些青年才俊们最为关注的京中趣事上。幸亏酒席气氛浓烈,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太大。 风永夜笑眯眯地饮下一杯酒,却是恨不得捏碎手中无辜的杯盏。 胆子不小,还敢喝酒了是吧。 十七心有余悸地揣度着萧长龄的面色,方才自己的冲动是不是又给他惹麻烦了? 眼光还盯着他看?某人指节已经开始嘎吱作响。 十七悄悄拉了拉萧长龄的衣角,萧长龄浅笑低头,悄声说道:“马上好。” 哦?还有悄悄话?某人真的快要坐不住了。 为什么又感觉凉飕飕的 十七咽了口唾沫,目光试探地瞥向风永夜的位置。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位“小肚鸡肠”的晋王殿下正在对她暗中施压。 哼,真小气。十七不屑地转过了头。 这是什么眼神?!某人咬牙饮下了一杯烈酒,身后的叶青担忧地提醒:“殿下,您身体还” “闭嘴。” 风永夜狠狠划破自己胶着的目光,低头看着杯中酒酿微微泛起的涟漪。身侧的二皇子已频频注目于他,他并不愿把自己的软肋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出来。 只是 真。是。不。爽。啊。 酒过三巡,十七的酒意也慢慢浮现上来。她从未饮过酒,又是空腹直接闷下了一大杯烈酒,腹中已隐隐有了些许灼痛感。 虽然她尽力憋着不作言语,脸颊上的两抹粉嫩却慢慢浮现上来。风永夜眉头一皱,萧长龄自然也注意到了少年神态的变化,俯身在十七耳侧说了些什么,便离席去了首座的上官老将军身侧。 “外公,孙儿有些疲乏了。”萧长龄作了一揖,上官老将军怜爱地点点头,“那你今日先回去歇着罢,明日还有一场更精彩的聚会呢。” “多谢外公。”萧长龄客气地行了礼,领着十七自一侧人烟较为稀少的过道走出了将军府。一双凤眸默默注视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放心的饮下一杯酒,只是那酒中,仿佛掺着一丝莫名的苦涩寂寥。 马车正在侧门候着,车夫见着自家主子,连忙掀了车帘将二人请了进去。 明明是清爽干冷的晚秋午后,此刻的十七却觉着浑身渐渐染上了一层燥热。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车身一抖,脑壳直接磕在了车壁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咚”。 “啊痛” “看来是醉了。”车中同坐的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落座在十七身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将府之行(3) 明明方才是流觞杯盏不断,男子身上却依旧是清新干爽的味道。 十七揉着脑袋晃了晃,努力想保持清醒,意识却愈发朦胧起来,大脑昏昏沉沉,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马车又颠簸了一下,眼看十七脑袋又得撞上车壁,萧长龄眼疾手快伸出手掌,平摊在十七脑后,缓冲了碰撞,已经陷入酣睡的十七顺势倒在了男子肩头,身子微微朝前倒下。萧长龄下意识就用右手自背后环住了十七的身子,将她扶正,倚着自己的肩坐好。 怀中少年正散发着微微的酒气,这股湿润柔和的气息萦绕在萧长龄的鼻尖,莫名好闻。想起方才十七英勇就义般想要替他挡酒的模样,男子不禁莞尔一笑。那些酒对于他永安王府世子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他的父亲在他幼时便入了佛门,他自小便不得不承担起永安王府在外的交际周旋。十二岁时尝了第一口烈酒,如今已是千杯不倒。 他向来最爱清新典雅的素茶,不喜浊烈的酒气。此刻却忽然觉得,怀中少年身上萦绕的浅浅酒香,让他那样安心。 萧长龄的目光变得愈发柔软起来,看向十七的眼神或许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怀中少年纤长的睫毛犹如单薄的蝶翼,脸颊上铺上一层浅浅的阴翳。午后安静的阳光自偶尔被风掀起的车帘外渗入,在少年的面部轮廓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影。他轻轻拂去十七额前的碎发,手指轻触少年凝脂般的肌肤,心上是一种陌生的悸动,短暂又奇异。 这种感觉,与对阿申的那种信任感激不同,萧长龄心里很清楚。 虽然才相识不久,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情愫在不断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或许是中秋灯柱欲倾时他不顾生死的飞扑,或许是为他求药归来那一身遍体鳞伤,或许是人潮之中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或许是此刻怀中安静信任的睡脸。 这份情愫懵懂c陌生又美好,无关性别。 即使命运注定他此生多舛,但幸运的是,从前他有一位如兄如父的阿申,今后还有一位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十七。时光会慢慢带走一些你所珍贵的人,剩下的那部分人也就弥足珍贵,或许十七,就是上天为报他孤寂二十载而赠予的最好的礼物。 而他,也会珍惜。 “慢点,平稳些。”萧长龄提高了些音量,朝着车帘外的车夫叮嘱道。车夫恭敬地应了一声,马车平缓地行驶起来,车中沉睡的人儿却不耐地皱了皱眉,似是愤愤于被人打扰了睡眠,朝着男子温热的怀里钻了钻。 萧长龄身子一僵,心里像是忽地燃起一团明灭焰火。久违的微醺缓缓涌上了脑中,少年身上的温热仿佛透着衣衫渐渐侵染到了他的身上。 喉结微动。 他收紧了那只环着少年腰身的手,葱白的指尖忍不住试探的轻颤,最终,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轻轻地覆上了少年温软的手掌之上,随后,如梦初醒般飞快地抽开。 马车悠悠行驶,车上人的心思是解不开的一团绳结,混乱却紧紧交缠,是彼此的等待与宿命。 将军府门口,永安王府的另一辆马车这才启程。萧婷满面喜色,萧盈面上也泛着浅浅的愉悦,一旁的萧长殷面色却不太好。女眷所交谈内容,大多是些胭脂香粉c珠钗锦裳。有些才华的,便喜欢讨论一些书中有趣的典故。萧婷萧盈自幼便被柳氏当做大家闺秀来培养,虽说气质差了点大方,但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首饰裙裳也是件件精美,与诸位贵族女宾们并无多大差别。一番酒食交际,也认识了几位不错的世家小姐。 萧婷喜笑颜开,脑中回忆着方才自女宾中试探到的信息:朱丞相府上的三少爷,虽是庶出,但其母乃巨商之女,财势不可小觑;柳校尉家的长子,虽是寒门子弟,近来似乎颇受皇帝器重;方太守家的二公子,据说英俊无双,不知到底是长得怎样呢少女怀春,最是多情。萧长殷哂笑一声,原以为自家两个姊妹或许跟自己一样坐了冷板凳,现在看来,她们二人似乎玩的很愉快? “婷儿,你这是怎么了?思春了?” 萧婷娇嗔地抿唇一笑,透着少女青涩的风情:“哥哥不要乱说啦,只是啊,我们这趟还真是来值了!” 萧长殷闻言眼睛一眯,心下愈发郁闷气恼起来,难道自己连妹妹都不如吗?竟然还没有妹妹们混得开? “呵,盈儿怎么样?”萧长殷不死心地转而凝视着自己那个较为胆小怯懦的幺妹,却见萧盈红着脸,怯怯地回答道:“跟几位小姐聊得很开心,尤其是孙学士家的大小姐,很有文采” “哦。”萧长殷冷哼一声,又瞅着萧婷满面红光的模样,戏谑道:“嘁,看来婷儿是已经选好了乘龙快婿咯?” “呵呵,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提前物色物色嘛。哥哥你今日感觉如何?” 萧长殷面色顿时难看起来。那群眼朝天的王孙贵胄,有几人正眼瞧过他的。除了那宫思宁,也就其他几个寒门子弟与他搭过话,还大多是向他打听那位尊贵的永安王世子。 虽是如此,可一向好面子的萧长殷可不愿让自己的两个姊妹瞧不起,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啊,挺好,不少人都想与我结交。” 萧婷不疑有二,欢喜地扭捏了几下帕子:“那真是太好了,下次跟那几位公子结交之时,还望哥哥多多引荐了!” “几位?”萧长殷狐疑地重复。 萧婷脸上挂着算计,冷笑一声:“我可不是只挂在一棵树上的蠢女人。” “不愧是我的妹妹,哈哈。”萧长殷放肆大笑起来,马车内似乎弥漫着满满的轻松愉悦。这氛围,却与渐渐沉默的萧盈格格不入。 萧盈紧张地咬了咬唇,脑海里是母亲之前叮嘱过她的话。明天,就是第二场聚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崭露头角(1) 九月初七,天气晴朗,校场之中的诸位宾客纷纷感慨,上官老将军真是赶了个好天气。 这日是将府公筵的第二天。将军府的宴会,自然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更何况邀请的还多是些青年才俊,自然是有独特的娱乐方式——武术比试。 “今天是不是该我出风头了呀?”十七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地瞅着校场上陈列的十八般兵器。 “今天你可以玩个痛快了。”萧长龄微笑侧目,“对了,头不晕了吧?” 十七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圈,低低说道:“嗯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大呀,早知道我就不给你挡酒了” 萧长龄瞧着十七微微赌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头:“真傻。” 十七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面前笑得温柔的男子一时失言。随后,敏捷朝后一跳,作出十分惊险地模样,拍了拍胸口:“幸好阿申不在,否则又要以为我是‘断袖’,换着法子勾引你了!”她故意在“断袖”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果不其然,萧长龄微微一愣,素日寡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旋即知趣地放下了手。 校场中的另一人,倒是十分满意十七错身的做法。 风永夜悠悠地坐在观赏台上,愉悦地勾了勾嘴角,一双凤眸闪着潋滟光辉,昨日的烦忧似乎一瞬间消逝了一般。叶青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乱人心者,真是唯情而已啊。 十七他们来的稍早,不多久,校场内便熙熙攘攘涌进了许多人。大多数面孔看着十分眼熟,都是昨日宴会上的,女眷来的稍微少了些,不过,萧长殷与萧婷萧盈自然是都到齐了。 宫思宁一见萧长殷,立马讨好地凑了上去,萧长殷虽然面露不耐,但也不愿落单,还是与他并肩同行了。萧婷拉着萧盈直奔昨日结识的几个世家小姐身边,女孩们亲亲热热地聚在校场箭术校场的周边,眼光不时地朝着周围的青年才俊们投去,时而羞赧地抿唇一笑,纤细的身姿像一朵朵摇曳的荷花。 萧长龄默默一扫三个异母弟妹,嘴角诡异地勾了勾。他领着十七走到观赏台下,台上的上官老将军爽朗大喝:“今日,邀请众位青年才俊校场一聚,还望诸位各展身手!”台下一阵欢呼。大昭虽不若北狄重武轻文,但不论文武之学都向来推崇,从没有轻武的说法。世家子弟若是没个特长,可是要遭人耻笑的。更何况,这是将府公筵,今日赶来参与的,有几人不是有一技之长的?就连那肥头大耳的宫思宁,也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箭术也是小有名气的。萧长殷看着身侧子弟们俱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面色阴沉了下来。 该死,难道真要自取其辱吗? 呵,不对,还有萧长龄! 萧长殷嗤笑一声,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到淡然而立的萧长龄。他瘫了两年,如今这样个瘦弱姿态,能有什么用。不过,有尊贵的永安王府世子垫着,我就算出丑也是值了。 萧长龄早已注视到了萧长殷的局促,见他朝自己投来的冷笑,自然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只是 萧长龄收回视线,淡漠一笑。 永安王府的爵位是萧氏祖先自马背上打拼而来的,他的母亲可是将军府的女儿。即使他曾在家守着一身枯槁两年,但那些他幼时便已精通的东西,或许会有些生疏,却不会遗忘。 风永夜若有所思地看着沉静的十七,忽然清了清嗓子,台下立刻安静下来。他自头上拨下那根绾发的玉簪,质地清透,雕琢精致古朴,一看就是个稀罕物什。 “既然是比试,自然是要有个好彩头。”风永夜言笑晏晏,“这枚玉簪乃北狄雪凉玉所制,在皇室贡品中都算个稀罕东西。今天,就给你们当个彩头喽。” 台下众人情绪立刻高昂起来。雪凉玉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另一方面,得了这彩头,或许还能赢得皇子的青睐,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尤其是那些个寒门子弟,个个摩拳擦掌,宫思宁满面红光,兴奋地叫好。 之后,便是由上官老将军麾下的一名中年将领为首,一排人直接步入了箭术教场之内。中年将领底气十足,音如洪钟:“第一轮!箭术比拼!有意参与者,直接到我这里来抽签!”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围了上去。十七轻轻扯了扯萧长龄的衣袖:“主子,这个你可以不参加吗?” 萧长龄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十七看着自家主子瘦削的身影,谨慎措辞道:“万一结果不太理想,心里会不好受吧。” 萧长龄轻轻抚上拇指上套着的扳指,温和一笑:“看来我必须得参加了。” 说罢,不顾欲言又止的十七,直直地走向了正发放顺序牌的那位中年将军,一旁紧盯着他的萧长殷咬了咬唇,也追随过去领了一张牌。 二十三号。 萧长殷有些后悔地皱眉。该死,要是到自己这里一箭都射不中,那不是很丢人? 不远处,萧长龄合上手中的纸牌。 他是二十四号。 箭术教场外,十七不得已随着其余世家的侍卫们走到了场外,与女眷们共同守在栏外观赏。丞相府三小姐朱紫云好奇地指着场内簇拥的人群,对着一旁的萧婷问道:“婷儿,你哥哥也参加吗?” 萧婷看着萧长殷领了一张顺序牌,兴奋地回道:“是呀!等他上场,我指给你看!” 萧盈默默站在自己姐姐身后,看着萧长殷的眼神不免带着担忧:她如何不知自己亲哥哥是怎样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花花公子哥,今日怕是一时气血上涌,冲昏了脑袋。还有长龄哥哥,虽幼时曾听闻他有练习过骑射之术,但 哎 “一人五箭!一至五号先来!” 中年将领大声一喝,领着五位公子依次走至线前,各对着各自的箭靶。由于这次比试只能算贵人们私下的娱乐,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比试,因此箭术也多是展示个人风采为主。一次五人,分为十组。这样既又便于周边观赏之人分清各家子弟,也不是太过消耗时间。 “开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崭露头角(2) 宫思宁运气说好不好,刚巧在第一组。不过他向来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轻车熟路地拿起长弓。抽箭c搭箭c发箭,不消片刻,五支箭矢有四支正中靶心,还有一支只是稍稍偏离。 一开始就是这么精彩的表演,周围观赏之人不论男女,纷纷叫好。宫思宁满意地放下弓箭,很显然,作为射声校尉的儿子,他没有给自己父亲丢脸。 观赏台上,上官老将军满意地抚了抚胡须,一旁的三位皇子也看地津津有味。 箭术教场外,十七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场内不为所动的萧长龄。她暗暗下了决心,若是待会有人嗤笑自家主子的箭术,等出了这校场,她一定偷偷把他打一顿。不过,那萧长殷怎么也凑热闹参加了?难道他真的箭术了得c不是自己想象之中那种绣花枕头? 十七正努力从萧长殷的脸上探寻出点什么不一般,萧长殷却只能有苦不能言地焦心等待着。该死的,他怎么知道那个宫思宁的箭术居然这么好!自己这两天都与他厮混在一起,方才几位眼熟他们二人的公子还特地凑过来问他,箭术与宫思宁相比如何。思及此处,他的脸上不禁带了一抹狠绝。算了!丢人就丢人!只要比那萧长龄好!他便丢地心安理得! 在他心如火燎的等待之下,很快,便到了他们的舞台。 萧长殷看着身侧不远处的萧长龄,面色一喜:很好,一起的话,就算我射不中,也没人会注意我的吧?哈哈,萧长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被别人耻笑! “紫云!我哥哥要上场了!”萧婷指着逐渐入场的五人,兴奋地摇了摇朱紫云的手臂。 朱紫云赶忙踮起脚尖:“哪个呀?” 女眷们这边还在欢快地交谈,观赏台上的四位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场内永安王府的两位公子。上官老将军毫不担心地抚着胡须,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开始!”场内的中年将领大喝一声,五支箭矢立刻脱弦而出,直奔箭靶。结果,却有一人连箭靶都没射到。 场外议论纷纷,主动参与者应该都是对自己箭术十分自信之人,怎么还有人连箭靶都射不中呢?再一看,脱靶之人,正是那永安王府的世子,萧长龄。 萧长殷的笑意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他十分得意地看向不远处依旧一脸淡漠的萧长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混蛋,等你出去了我一定打你一顿。”十七看着萧长殷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扒着栏杆愤愤地嘟囔一句,转而继续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萧长龄身姿挺拔,丝毫不被周围的议论嬉笑所影响。他淡然地抽出第二支箭,左手持弓,右手拇指勾弦,食指轻抬箭尾,眼睛微微一眯。 感觉来了! 这枚箭矢,正中靶心。 萧长殷身子一僵,方才周围还议论嗤笑的人纷纷止住了嘴,与萧长龄一组的其余几个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 萧长龄默默抽出第三支箭,继续勾弦c抬箭尾c发箭,这枚箭羽,势不可挡,直直将方才射中靶心的那枚箭矢劈成了两截,再度没入靶心。 接下来第四支箭,将第三支箭劈成两截,没入靶心。 第五支箭,将第四支箭劈成两截,没入靶心。 箭靶上只剩一支箭羽,但毋庸置疑,这是最精彩的一场表演。 众人一阵沉默,旋即爆发出热烈的叫好之声。箭术教场内剩下的人还在继续比赛,萧长殷气得手抖,剩下的几支箭一支都没有射中箭靶,但又有人会注意他呢?舞台的主角,萧长龄,早已经礼貌地微笑,放下弓矢,走出教场了。 “刚刚那位公子真是太厉害了!萧婷,你哥哥是哪个呀?”朱紫云兴奋地捂着通红的脸颊。 萧婷面色惨白,看着场上气急败坏的亲哥哥,和场外游刃有余的永安王府嫡子,她木木地伸出手,指着深蓝锦服的萧长龄,牵强地微笑道:“那个就是我的哥哥,是永安王世子,萧长龄。” 萧盈手指颤了颤,扯着萧婷的衣袖,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自己的姐姐,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旁边的年轻小姐们闻言,立马红着脸都凑了过来。萧婷萧盈两姐妹瞬间变成了女眷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而这一切,却是基于一个虚荣的谎言。 十七依旧傻愣着,怎么也不敢相信方才那个箭术了得锐不可当的公子是自己的主子,直到萧长龄无奈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她才犹疑地盯着面前深蓝锦服的公子。 “怎么这么看我?”萧长龄哭笑不得,不远处女眷中传来的一阵喧闹丝毫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十七皱着眉,有些莫名的生气:“你会箭术?” “会一些吧。”萧长龄云淡风轻地回答,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人儿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这哪是会一些啊! 十七皱了眉:“那你上场前怎么不告诉我?” 十七是在担心我吗? 萧长龄眼波一动,正启唇欲说些什么,一位粉衣小姐领着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萧萧世子,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我是方太守家的女儿我叫”粉衣女子一双细长的双眼里泛着说不清的羞涩与风情,手里是一只小小的锦囊,淡紫色的底,看起来应该是姑娘家的随身之物。 十七眨了眨眼,这种场合,她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萧长龄语气温和,却是直接打断了那位小姐的话:“多谢小姐厚爱,但我素来不爱香包锦囊。” 说罢,拉着十七头也不回地去了另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 “看来,我家公子,这下要成了万人迷咯?受人追捧的感觉如何?”十七看着女眷中不断朝这边投来视线的小姐们,朝着身旁的萧长龄戏谑地挤了挤眉。 “没感觉。”萧长龄无奈地回答。 十七撇了撇嘴:“方才那位小姐长得不错呀,你那么冷淡,难道还真是断袖不成?” 萧长龄陷入沉默,场内一名少年箭术凛然,几枚箭羽连中靶心,十七转而看向场内仍在进行的比赛。 “或许吧。”萧长龄静静看着面前少年纤细的脖颈,低声说道,却正值场外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什么?”十七疑惑地回头。 萧长龄淡然一笑:“没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崭露头角(3) 箭术比试结束,虽然萧长龄那四支箭可谓精彩绝伦,但只看射中环数,还是输给了宫思宁以及最后出场的一个少年。 十七朝那个少年好奇地一瞟,方才在人群中似乎听说他是赫连大司马府上的幺子,名叫赫连明那。明明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葱年纪,却一脸阴郁。十七默默给那位少年安上了“生人勿近”的标签,却见那少年冷冷地回视了过来,赶忙假装镇定地转移开了视线。 第二场,则是格斗比试了。 十七舒活舒活筋骨,总算是轮到她出风头的时候了。 格斗比试,一般都是各位贵族子弟的侍卫出来相互比试切磋。当然,如果足够自信的话,本人也可以参与进来,比如现在的赫连明那,已经抽好了顺序牌,默默地站在角落等着自己的顺序。 这一轮参与的只有不到三十人,除了赫连明那,剩下的全是侍卫家奴。抽到的数字相同即为一组,十七看了看手中的顺序牌,数字是七。 第一组上场对决的,便是赫连明那和一个方脸男子。 方脸男子挠了挠头,对方可是赫连家的小公子,这么着他也不能下重手。可是,自己也不能让自家主子丢脸吧 赫连明那原本阴沉的脸上更加严肃,他一步跨上了台子,冷冰冰地说道:“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方脸男子为难地看了眼台下的主子,自一边的武器架子上择了一支长枪,客气作揖道:“那便请赐教了。” 赫连明那自腰间抽出一只九节鞭,色泽银亮,看得出是把不俗的武器。 不错不错,长枪对长鞭,有点看头。十七满意地拍拍手,饶有兴趣地盯着台上的二人。 赫连明那率先出击,抖了两鞭试探一番。方脸男子想必也是对鞭子的打法有所了解的,枪头越过鞭身,试图以枪身缠住长鞭,看来他还是不太敢直面攻击。二人你来我往,多是赫连主动攻击,方脸男子只求自保。十七无语地咂咂嘴,看着没点波澜的战局渐渐失了兴趣。 “怎么了?”萧长龄低声问道,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十七指了指那方脸男子:“那男的呀,很明显是个耍鞭子的行家,但是就是不敢对这个赫连小公子下狠手。要是两方认认真真打起来,那才精彩呢。” “你倒是很懂。”萧长龄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十七十分受用,自豪地拍拍胸口:“不是我吹,我的鞭子,耍的不比他差!” 台上瘦弱的身影闻言一顿,一双阴郁的眼眸微微一眯,方脸男子一怔,只见那小小的身影忽地踏着栏杆飞身而上,鞭头直对方脸男子头部,狠狠地劈了下来。方脸男子撑着长枪堪堪躲过这一鞭,面色也终于认真起来。 一旁观战的十七挑了挑眉,看来,总算是要有些看头了。 二人总算使出了真本事,赫连明那一条长鞭使得像条灵活无比的毒蛇,一抖一击尽是冲着方脸男子的死穴。方脸男子自然不会怠慢,长枪绕着银鞭,刺c划c拉,对着赫连明那的腰身也是不留余地地攻击。眼看战局已进了白热化,场边的观众们也纷纷屏息凝神,被这场精彩的战局惊得合不拢嘴。方脸男子长枪寻了空隙直逼赫连明那颈边,少年灵活地后退几步,脚步交错轻盈,一个柔软的弯腰,手腕却忽然发力,银鞭直逼方脸男子右手。男子吃痛,长枪抖落,捂着手腕倒退几大步。 赫连明那淡漠地收起了鞭子,朝十七幽幽地看了一眼,默然走下了台子。 十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她一点也不虚这位赫连小公子。 方脸男子尴尬地揉了揉手腕,却是朝着观赏台上走去,默默站在了二皇子的身后。原来这武艺不俗的男人,是二皇子的护卫。台下诸多子弟女眷纷纷议论起来,二皇子的护卫可是沧澜城中训出的人,这赫连小公子竟能短短时间内就赢了他,看来确实武艺高强。 十七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不屑地撇了撇嘴。哼,待会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沧澜城的真正水平。 接下来的几场,观众们倒是看得精彩,但在十七眼里也就是些小打小闹了。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第七场比试。 十七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台子,一旁懒洋洋倚着墙角的赫连明那终于抬起了眼皮,凝视着台上跃跃欲试的少年。台下又钻出一人,是一个长相非常油腻的褐衣男子,十七挑了挑眉,这男子方才一直在台下女眷之中吹嘘自己的剑术,盯着小姐们的眼里都快流出油了,原来自己的对手是他啊~ 那就不用留情咯,这种油腻好色的男人,呕。 这么一想,十七心情瞬间愉悦起来,仅剩的一点担忧也没了。 身着褐衣的男子一对透着精光的鼠目细细打量着身材矮小的十七,嗤笑一声,自腰间剑鞘中抽出自带的长剑,看似十分豪气地抱拳:“请赐教。” 十七不屑地冷哼一声,抽出束于腰间的软剑,寒光一现,剑身在少年手中微微抖动了几下。 褐衣男子心里不禁讥讽一笑,软剑若是平时用于杀人倒是十分利害,划断经脉绝不含糊。只是这类点到即止的切磋比试,若使软剑,自保都非易事。角落内淡漠的赫连明那也是嘲讽的眼神,方才自己还以为那小子有什么神通广大,看来是自己高估了他。 观赏台上,风永夜面不改色,甚至嘴角泛起了微微诡异的弧度。十七的实力怎样他很清楚,看来这小崽子,是想 褐衣男子细目一眯,提着剑直冲十七身前,十七自信一笑,拈起软剑,剑身稳稳抵住褐衣男子剑尖。褐衣男子眉头一皱,旋即飞快后撤,然十七右脚已直踢其腹部,他只能不得已被逼退几步。 这小子,怎么动作这么快? 褐衣男子握紧了提着剑柄的手,又是当头直劈,十七斜身闪开,褐衣男子立刻运力手腕,回旋长剑,拦腰横刺。台下萧长龄眉头一皱,却见十七足尖点地,纵身一跃,褐衣男子当即反刺其腰身,十七劈叉,剑身擦着她鼻上两寸堪堪划过。褐衣男子额上渐渐渗出了汗,再投剑攻其上身,十七手撑地面,劈腿射燕跳,足尖一点长剑,轻盈地跳落在了台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崭露头角(4) “漂亮!”台下一阵惊呼,十七心满意足地鞠了一躬,热身已经过了,下面就是她的反击了。 褐衣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神已经变得游移不定。这小子什么来头,方才自己的剑法根本就是必死的招式,他怎么看起来那样轻松就化解了? 十七诡异一笑,表情神似观赏台上的某人,握稳了了手上的软剑,足尖踏地,朝着褐衣男子直奔过来! 银光乍起,恰似水波荡漾;火树银花,宛如龙蛇乱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招足矣。 十七悠悠地收了软剑,头也不回地下了台子。台上,褐衣男子提着剑呆傻地伫立着,衣服被划地破破烂烂,露出一身肌肤。满地布屑,男子身上未伤一分一毫。 一股冷意后知后觉地自心底缓缓侵袭至全身,男子双腿不由得颤抖起来,如梦初醒般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捂着身子仓皇地跑了出去。 “怎么样,我说我耍的不错吧。”十七骄傲地拍了拍胸口,邀功似的凑近了萧长龄,红光满面。 萧长龄失笑地替她拈下头上的碎布屑:“你当然是最好的。” 十七露出无邪的笑容,角落里的赫连也终于打起了精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含笑的少年:看来,有点意思。 之后几场,又胜出了几人,只是观赏程度却远远不如赫连明那以及十七那两场。胜出的十人再度切磋,十七又是几招便胜了对面耍长枪的男子,赫连明那一条长鞭也是势不可挡。 再之后,五人对决,十七轮空,赫连明那再胜。 最后三人,赫连明那轮空,十七与剩下的一名极为健壮的猛汉对决。 能再众多不俗的高手之中走到最后一步,这名壮汉想必也不会只是倚靠一身蛮力。十七看着那人挑了一根长棍,沉思片刻,走至角落的赫连明那身前。 “鞭子借我耍耍呗?” 赫连明那嘴角一抖,倒是没想到他竟然选择用鞭子,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跟自己借。不过,看在自己实在比较期待这场打斗的份上,赫连明那将手里的鞭子一脸漠然地甩到十七的手上,冷笑一声:“可别浪费了我的银蛟。” 十七耸了耸肩,将长鞭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自己与那赫连小公子身形相似,鞭子的长度也十分适合,用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 “请赐教。”壮汉客气地一鞠躬,十七也严肃还礼,面色认真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阴暗,众人兴致不减,就连女眷们也纷纷都是津津有味的模样。十七率先进攻,银鞭直驱壮汉面部,壮汉直接一招立圆舞花,挡住了长鞭,缓缓逼近了十七身前。十七腾空而起,驱着长鞭勾向壮汉手腕,壮汉不急不缓错身闪躲,待十七落地便是一道抡棍,直扫十七下身。十七目光一凛,脚尖被迫翻转后撤,正好接一招卧龙鞭,直逼壮汉颈前三寸。壮汉眉头一皱,以长棍堪堪挡住,身子险险地退了几步,看向十七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审视与赞赏。 身处下游却仍抢得时机借力打力,让对手也吃不得半点好处,如此年纪,了不得。 二人一阵缓冲,继而纷纷拔地而起,银鞭所指是壮汉手腕,木棍所向是少年腰身,一番针锋相对见招拆招,打地恨不得天雷勾动地火。一刚一柔,攻守兼备,台上的人不分胜负,台下的人如火如荼。 最后一招,十七长鞭勾住壮汉腰身,壮汉灵敏圈转闪躲,长棍迅速捆住银鞭。台下一阵扼腕,鞭术最忌为棍所缚,这少年岁身手不凡,怕是要输。壮汉心下也终于稍稍舒了口气,扯动木棍将银鞭并着少年使力一拉,十七借力靠近,却猛地松开握鞭的手,壮汉瞳孔急促地收缩,却已经来不及了——十七衣袂翻转,稳稳地落在壮汉身后,手刃已是横在了壮汉颈前。 “我输了。”壮汉深深叹了一口气。 十七这才放松下来,敬佩地鞠了一躬:“阁下武学之术,晚辈实在佩服。” 壮汉憨厚地一笑:“该我佩服才是,小小少年竟有如此造诣,不知阁下师从何处?” 十七一愣,为难挠了挠头:“这个恕在下无可奉告。” “无妨。”壮汉爽朗大笑,冲观赏台上作了一揖,“将军,殿下,胜负已现。” 喝彩的众人这时纷纷停了下来,还有一位没上场呢。角落的赫连明那默默走上台,捡起地上的银蛟,安静地注视着十七的眉目,语气铮铮:“我专攻鞭术,却仍不及你。我认输,今天这场比赛,你赢了。” 台下一阵沉默,旋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叫好声,萧长龄欣慰地微笑,观赏台上的四位也若有所思地朝这边走来。 “吴都尉,你倒是藏得深,玩的挺开心?”上官老将军朝台上的壮汉爽朗一笑,台下众人之中立刻有人惊呼:“这竟是那位据说打遍京中无敌手的吴都尉吗!” 十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慌,她并不清楚什么都尉校尉有什么区别,难道是个很大的官吗?打赢了他会不会给萧长龄惹麻烦? 吴都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爽朗地拍了拍十七的背,看起来十分愉悦:“天下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哥,很不错!” 上官老将军也是十分惜才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早已眼熟的c自家外孙的心腹。他十分器重地拍了拍十七的肩,沉声许诺道:“小兄弟,若是哪日想从军,本将军许你千夫长。” 风永夜朝着懵懂的十七使了使颜色,十七立马会意跪地:“多谢上官将军。” 上官老将军爽朗地拍拍少年的肩,风永夜满意地拨下头上的簪子,不管不问直接拔了十七头上那根束发的银簪,亲手替他插上了自己的那根雪凉玉簪,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将十七扶了起来。 之后的一番客套恭贺自是不必多言,得了都尉c将军和晋王殿下青睐的十七俨然成了台下众人眼里的红人。夜色来袭,校场众人渐渐散去,朝着将府公筵的最后一场宴会奔赴而去。十七朝身侧最后一位向她告别的小姐挥了挥手,爽快地深呼一口气。 不远处本该空无一人的比试台子上,一人缓缓弓身,捡起了地上那支被人遗弃的银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晚会遇刺(1) 将府公筵的最后一场晚会,自然是热闹非凡。 下午比试当中,萧长龄c十七和赫连明那无疑是最为耀眼的三颗明星。赫连明那似乎有意与二人同行,一个人默默地倚在将军府正门附近的墙上,漠然地看着人潮,直到萧长龄与十七二人下了马车,才直起身子走了过来。 “赫连公子有什么事吗?”萧长龄语气冷淡,十七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似乎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赫连明那冷着一张脸,嘴里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我跟你们一起。” 十七眨了眨眼:“为什么呀?你看起来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赫连明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当然不是。” “那请自便吧。”萧长龄随意敷衍一句,脚步匆匆地进了将军府。十七虽心生疑惑,还是忙不迭地跟上了他的脚步。靠近赫连明那身边的时候,十七嬉笑着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今天多谢你的银蛟啦!”随后,蹦蹦跳跳地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将府之中。 赫连明那冰冷稚嫩的面庞上,倏忽间染上了两抹极为不相称的潮红。 真是可恶的小子。 赫连明那这样想着,脚步却像是挪不开了一般。他停顿了片刻,随即转身,追上了方才对话的主仆二人。 晚宴之时,相比于前日男宾女客分厅而坐的拘谨,今日则较为自由。大院内设了一处戏台子,宾客有些三三两两的坐在餐桌上看戏,有些则是结伴在花园内赏花观景。这样自由闲适的晚宴,对于一些想要攀上高枝的闲人而言,真是最好不过的舞台。 萧长殷独自喝着闷酒,之前总缠着他的宫思宁此刻正被几个人簇拥着,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模样。嘁,不就是会射箭么,骨子里流的血不还是一样的低贱! 他狠狠地灌了一杯酒,人群里轻飘飘地几道不屑的目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萧长殷心里明白,这两天的交际相处,大多数子弟已经相互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众人也大约都知道他是永安王府刚刚抬上来的半个嫡子。今日萧长龄可算是长了一把威风,众人铁定拿着自己与他在比较! 那个混蛋! 萧长殷再也忍受不了异样的目光了,他越在意,越是感觉这样的目光越聚越多,像一根根锋利的银针,狠狠地扎进他的皮肤,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萧长殷,比不上萧长龄。 倍感恐惧的公子终于按捺不住,顶着微醺的酒意跌跌撞撞走进了花园。花园之中,多是些结伴同行的世家小姐,见满身酒气的轻浮公子哥,自然都是掩着口鼻,匆匆跑开了。 呵呵,都嫌弃我?看不起我是不是? 萧长殷像个幽怨愤恨的游魂一般,面色阴鸷,心中某道黑暗的藤蔓正在疯狂滋生。 不远处,内湖边一处精致的凉亭之中,萧婷萧盈身边也围绕了不少的小姐。绿云环绕,鬓发生香,偶尔还传出几声压抑的娇笑声,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了。 朱紫云一手以锦帕捂着口,一手笑盈盈地指着一位粉衣女子:“方依依,你今日在世子面前可是出大丑了!” 被唤作方依依地女子手托着那只淡紫色的锦囊,嗔怒地看了一眼萧婷:“萧婷也没跟我说呀,我也不知道那世子,竟不喜这香包锦囊。” 正言笑晏晏的萧婷面色一僵,旋即带上了圆滑的微笑:“我家哥哥确实是不喜这些物什,只是我看方小姐绣工实在一绝,还以为会破例收了呢。” 朱紫云立刻凑了过来:“那世子殿下,究竟喜欢什么呀?” 方依依也十分羞赧地歪头应和道:“是呀,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糕点美食,我近日闲,跟九重楼的大厨学了几手呢。” 萧婷心下越来越慌,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你们呀,真是见色忘义!” “哪有。”几位小姐立刻掩唇笑了起来,话题又引到了个子的装扮首饰上,再一会又议论起下午十七得的那根雪凉玉簪,总之,女孩家的话题,似乎总是聊不尽。 萧盈独坐一旁,一双盈盈的美目却泛着一丝不安。她没有姐姐那样的八面玲珑,也不愿意与众多小姐们去议论自己的长龄哥哥,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远处咿咿呀呀的戏台子,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她的戏份。 萧长龄站在一棵快要落光叶子的枯树下,这里离小湖不远,离戏台也近,可以听见公子们爽朗的大笑,听见小姐们娇声的打趣,听见戏子们婉转的浅唱低吟。晚风擦着光秃秃的树枝,有种奇异的摩擦声,让人心生宁静。 十七享受地深吸一口气,一脸无忧无虑的微笑。 萧长龄默默看着湖上泛起的一层层涟漪,他的怀里揣着那支银簪。银簪是他挑的,亲自送到了十七的妆台上。如今,却又像是物归原主了一般,回到了他的手里。他斜斜地觑了一眼身侧一脸轻松的十七,看来,他是根本不在意这根簪子了。 十七自然察觉到了萧长龄那漠然冷淡的一觑,不由得心慌地安静下来,纳闷地反思着,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主子了。一旁的赫连明那,抱胸倚着墙,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只是微微的眯起,终于露出了他这一天里最为放松的一个表情。 花园一角,安静的三个人,诡异的气氛。 然而这气氛,很快便被一声惊叫瞬间打破。 赫连明那立刻跳了起来,右手已经握上缠在腰间的银蛟。十七下意识挡在了萧长龄身前,手也放在了剑鞘之上。萧长龄一直未曾放松的眉头皱的更深,那声惊叫传来的地方,是戏台之下。 “去看看。”萧长龄看着那群自屋顶上跳下的十几个黑衣人,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转身便朝着戏台那处走去。 十七赶忙拦住:“主子,那里太危险了!” 萧长龄低头看了一眼十七担忧的面色,不发一言,却执意朝那处走去。他倒要看看,敢在大昭将军府里行刺杀人的刺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十七只得匆匆跟上,警戒地护在萧长龄身边。身后,赫连明那利落地抽出长鞭,疾步跟上了二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晚会遇刺(2) 黑衣人比萧长龄想象的更多。 幸好看戏的宾客并不多,戏子们看见屋顶上忽然落下一大片黑衣人早已四处逃窜开,宾客自然逃的逃c躲的躲。赫连明那本来就是个好斗之人,甩着鞭子直接冲进了人群。萧长龄动了动嘴唇,正欲阻止,却见那精瘦的少年长鞭一甩,几个围着他的黑衣人已然被扫倒在地c痛苦哀嚎。 其中一个黑衣人,捂着膝盖支起身子,目光一瞥暗处的萧长龄,眼神立刻泛出了杀意。 “在那里!”他大喝一声,本来围攻赫连明那的黑衣人立刻停下了动作,脚步出奇一致,纷纷朝着萧长龄这处攻来。 湖边小亭内,朱紫云惊慌地捂着嘴:“啊!世子殿下有危险!” 萧婷握紧了拳,心里不知是怕是喜,一回头,却发现原本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萧盈不见了。 母亲,如果这样真的可以让长龄哥哥放过我们的话 瘦弱的萧盈正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躲开花园中斑驳的丛木,她的目的地,是萧长龄的身边。 匆忙慌乱的脚步撞倒了一人,喝得酩酊大醉的萧长殷愤怒大喝一声:“哪个不长眼的!” 萧盈心下一颤,犹疑了一瞬,旋即立刻转身,继续朝着戏台那边跑去。 十七眉目一凛,她能感受到,这些杀手们的眼里是真切的杀意。她一压腰间剑鞘,凤吟长剑直送右手,提着宝剑便迎上了扑来的一群刺客。 赫连明那眉头一皱,飞快地意识到了这群刺客的目的:萧长龄。 银蛟震地,少年借力拔地而起,一道长鞭狠狠地劈向聚在一起围攻十七的黑衣刺客,霎时便倒下了几人。十七向赫连明那投去赞赏的一眼,那道攻击力道十足,直劈天灵盖,是必死的招式。两人一鞭一剑,在诸多黑衣人的围攻之下配合的竟天衣无缝,步伐进退出奇一致。不多时,正领着三位皇子在书房议事的上官老将军听闻管家的禀告立刻带了一队人马过来。十七与赫连一喜,已是看到那一队士兵了。黑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领头之人一扫暗处一抹鲜艳的裙角,朝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剑速猛然加快,其余刺客也不顾疼痛,将十七与赫连明那逼入一个人形圈里。 十七心中忽然泛起了不好的预感,可赫连明那长鞭不适近战,若是此时自己抽身而出,他一人怕是根本抵挡不住众人的围攻。 正在此时,刺客领头却忽地拔地而起,剑柄一转,身姿旋过赫连明那的银蛟,剑锋直指萧长龄! 不! 十七瞳孔急促地收缩,再也顾不上身侧的赫连明那,踩着一名黑衣人的头颅一跃而起,速度瞬间爆发,朝着黑衣人飞出的剑身方向果断掷出手中的凤吟长剑! 可以挡住! 十七十分自信,心里正舒了一口气,却听见一道颤抖娇弱的女声尖锐地响起。 “长龄哥哥!”萧盈惨白了一张小脸,飞快地张开双臂拦在了萧长龄的身前,一双眸子因恐惧而紧紧地闭了起来。 哪里来的蠢材! 赫连明那愤怒地一甩长鞭,斥开周身仅剩的五名黑衣人。只要是懂些武术的人都可以看出,十七那道威力逼人的长剑直指黑衣人的剑身,完全可以准确的打落。萧长龄分明知晓,因此根本没有做出什么闪躲,只是淡漠地站着。而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蠢材,竟自以为是地挡在萧长龄身前,那凤吟宝剑三分仅剩的剑气便足以划破她的喉咙!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事情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萧长龄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十七脑中忽然闪出那日同上罗音山,萧盈看见萧长龄腿疾痊愈时,粉嫩的小脸上挂着的一抹欣慰。她瞬间做出了决定,疯狂地催动着内力。不远处跟随上官老将军刚到戏台下的风永夜,瞳孔猛地一缩,身形如鬼魅一般跟随少女朝着那道势不可挡的凤吟长剑直冲过去! “哐当!”,是两支长剑落地的声音。 十七由于方才疯狂催动内力,此刻身上已经完全脱了力,只能喘着粗气倚着身后那人。她左肩渗出的鲜血已染湿了半条衣袖,即使如此,她还是担忧地朝着地上那个泣不成声的女子问道:“你没事吧?” 萧盈愣愣地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虚弱的少年。 风永夜扶着身前纤弱的少女,一双幽幽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瘫软的女子,他的心直到现在还在急促地跳动着。如果不是他冲上来一脚踢偏了那两把剑,剑气割破的可就是怀中少女的颈部了! 思及此处,他的手渐渐捏紧了。 “嘶”十七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回首只见风永夜那种妖孽的脸上一阵阴冷的神色。这种感觉与气质,冰冷地像是地狱修罗,却让她那样熟悉。 “师父” 她低低呼唤了一声,脑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体内失控疯狂碰撞的内力却让她身心俱疲,最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混沌之中。 “十七。”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 “十七。” 是谁呀 “十七我们回沧澜城好吗?” 是师父吗? “我们再也不出城,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两个人吗? “没有人再伤害你,你也不用再去担心别人,你会平安c快乐c无忧无虑。” 平安快乐无忧无虑吗? 可是师父 我不想回去 我不想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 我不想一个人看那些枯燥的书籍宝典 我不想一个人守着根本等不到的某人归来 师父 沧澜城 很孤独的呀 萧长龄推开屋门,窗户大敞着,一股莫名的寒风渗进了屋子。他将手中的汤药小心地放在桌上,替仍在昏睡的十七掖好被角,转身走至窗前。 今夜月光真好,萧长龄心下感慨一句,细心地合上窗牗。 不远处,带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幽幽地望向那一扇闪着烛光的窗子,眸子里盛满了哀伤的月光。 十七,你已经不愿回去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蛛丝马迹 朱茗递上一盏羹汤,屋外更夫的梆子响了三声,屋内灯火通明,他的主子还在批着章子。 “主子,既然你那么担心十七姑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的身份呢?”素来沉稳的叶青也终于憋不住了,十七自那日将府受伤,已经昏睡了整整五日。王爷立刻遣了朱茗去寻回了他的神医父亲,一是探查病情,二是护住十七女儿家的秘密。而且,这五日的每个深夜,王爷必定会寻个空隙潜入永安王府,只为看看那昏睡之人的容颜。 朱茗不明白,叶青也不明白,为什么风永夜那么在乎十七,却把她放在了遥远的永安王府。为什么明明用师父的身份便可以牢牢拴住重情重义的十七,但风永夜却一心想将那个师父的身份从她的视线中抽离。 风永夜沉默地放下手中的章子,目光投向窗外墨色翻滚的黑夜。些许寒风无端涌入,冷的像是十五年前的那场雨。 他想与十七长久厮守,就必定要丢弃那个身份。 他只能,慢慢地用现在这个身份,融入她的生活。 沧澜城城主,这个沾染了腐臭血迹的名头,注定要被他葬入那段回忆。 不能急。 风永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齿轮已经转动,命运将每个人缓缓推入各自的轨道。聚散离合,是命中注定,也是各自抉择。 文轩阁中,萧长龄坐在床边,温柔地拂去少年鬓上的碎发。朱神医曾叮嘱,除了他本人来为十七换药时,不要让十七的伤口暴露到空气之中。此外,十七需要静养,最好让他一人独处。 可是,萧长龄自然不愿意。 萧长龄静静凝视着沉睡中人安宁的五官,眸中跳跃着幽暗的烛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十七的右手。十七的手掌温热c柔软,手心周围布着许多僵硬的老茧,或许是因为过去的十五年里苦于练武了吧。 这样一双手,怎么会是女孩子的呢? 萧长龄忽然苦笑一声。 可是,如果十七是女孩子的话 他的心头渐渐涌上一个匪夷所思却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猜想。 如果十七是女孩子的话 那会怎样? 萧长龄微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措手不及。握着少年手掌的双手忍不住轻轻一颤,片刻之后,却又更加紧握。 犹如露滴石穿,一瞬间豁然开朗。 妆台上那支熟悉的银簪,本该别在女子精致的发髻之上,此刻闪着幽幽的银光,像是饱含心思无处可诉,只等待主人的苏醒。 窗外一袭洁白的月光,将不眠之人的满腹相思尽收眼底。床上沉睡的少女,正陷入不知如何的迷梦。 快醒来吧,有人在等你。 恍惚之中,十七忽然听到有人这么说。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不停奔跑,手脚渐渐失去了力气。可是,不能停,身后,好像是有什么在追赶着自己 她终于用力地睁开了双眼,满身虚汗。 萧长龄正伏在她的床边,他向来睡眠极浅,十七手指一动他立刻苏醒过来。却见面色苍白的少年脸颊上满是虚汗,柔顺乌黑的长发紧贴着面庞,一双迷离的瞳仁里满是惊慌无措。他怔愣住了。 假如十七是女孩子的话 握紧了拳,萧长龄飞快地换上与以往并无二致的淡然神情,自怀中掏出丝帕,小心地替十七擦着汗。十七下意识地躲开,待看清是萧长龄,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不要乱动。”萧长龄温柔地叮嘱,看着十七虚弱的面庞他实在是心如乱麻,只想找个理由赶紧出去冷静一番。却没想到,被十七近乎强硬地扣住了手腕。 “不要走”十七像只柔弱的小兽,沙哑着声音将萧长龄固执地留在身前。深秋时分,天气早已凉了下来,十七的额上却仍然往外渗着汗。萧长龄终于意识到不对,担忧地坐在了十七的枕边,继续替她擦着额上c面颊上冒出的一层薄汗。 十七大口地喘着粗气,硬是支起了身子将头用力地埋在萧长龄的身上。 又做了这个梦 到底是什么在追赶着我? 为什么感觉追赶着我的那个东西,那么熟悉呢 十七像是紧紧抓着一根稻草,身子瑟瑟发抖,紧紧依偎着僵硬的萧长龄。过了许久,才终于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拉开了距离。 “抱歉” “没事,你再躺一会,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萧长龄波澜不惊地点头,脚步飞快地走出屋子。屋外,正巧阿申领着两个婢女端着餐盒走了过来。 “世子,十七醒了?”阿申眼圈下泛着浅浅的乌黑,萧长龄知道,这些天为了尽快熟悉永安王府和他手下商会的产业,阿申也是下足了功夫。 “嗯。这是给我准备的餐盒吗?”萧长龄指着婢女手中朱漆餐盒,隐约闻见了菜肴肉食的香味。 阿申点点头:“是的,不知道十七已经醒了过来,所以只为世子备了餐。” 萧长龄沉思片刻,低声道:“不要为他准备饭菜,还是为他准备一些流食,量暂时不要太多。” 阿申为难地挠了挠头:“前些天昏迷就只给他喂些流食,这人都醒过来了,该大补一顿才是啊。” “现在他还太虚弱。你按我说的做就行,我还有事,不吃了。”话毕,萧长龄立刻如风般朝着书房走去,阿申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身后的婢女挥了挥手:“按世子吩咐的做吧。” 书房内,久候的何似终于迎来了商会的主人。萧长龄面色阴鸷,与平日那个温和雅致的永安王世子决然不同。他负手而已,语气低沉:“查到了么?” “是。”何似如实禀告,“正如主子您的猜想,是娇兰院那位买的杀手。” “呵。”萧长龄冷笑一声,面上是十二分的讥讽。原本他还对萧盈留有一寸慈悲之心,可是萧盈,既然你选择上了你母亲的那条贼船,那从此以后,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何似安静地等着萧长龄的安排,他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的心思绝非他可揣摩。 “等着看吧,娇兰院里,会有好戏上演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支离破碎 萧长龄说的没错,此刻的娇兰院里,已是风雨欲来。 萧长殷面色阴沉,手里提着一只藕粉色的香包,那是萧盈随身携带的东西,也是那日将府之中把他撞倒之人的遗留之物。几日以来,他从各方那里听闻了那日戏台之下的情景是多么惊险c他的亲妹妹又是如何英勇地挡在了萧长龄的身前,他好几次提着这只香包想找母亲评个公道,却都被母亲拒在了门外。今日,母亲终于敞了院门,他便立刻拉着萧盈进了娇兰院。 别人都可以看不起他萧长殷,可以冷落他c不理他,但是萧盈是他亲妹妹,她凭什么胳膊肘朝外拐,去护着那萧长龄? 一旁被哥哥拉扯进娇兰院的萧盈,只能无力地坐在木椅上拭着泪,求救般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清楚的知道,只要母亲告诉哥哥她们所商议的一切,他肯定就不会再误会自己。 可是,柳氏只是兀自沉默。她的脑海中有一杆左右摇晃的秤,秤的左边是将她完全隐瞒住与萧盈那日商议之事,尽管萧盈或许会与两位兄姊生分,但这道苦肉计必定更能迷惑住萧长龄;秤的右边是她将一切全盘托出,但是 她看着怒气冲冲的儿子和一旁阴晴不定的大女儿,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替萧盈辩解一句话。 萧盈看着自己亲生母亲的面色从挣扎犹豫逐渐变得安静冰冷,心里也终于有了底。 母亲 “盈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萧长殷看着萧盈逐渐恍惚的神情,怒不可遏地大喝一声。 萧盈默默垂下了头,收回了自己哀求的目光,而这样的举动,却让无处发泄的萧长殷更为恼火。 “你愿意为那个狗娘养的挡刀挡剑,却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是不是?”萧长殷一双眼睛瞪得睚眦欲裂,近乎偏执地扳正了萧盈的肩膀。 萧婷惊惧地朝母亲那边缩了缩,柳氏也不快地皱了眉,厉声喝道:“长殷,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长殷猛地瞪过来:“母亲,连你也不帮我了吗?你知道那两日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么?嗯?这丫头现在胳膊肘朝外拐,你居然还帮她?” 萧婷不忍地出声阻止:“你把盈儿吓到了” “吓到了?”萧长殷冷笑一声,愤怒地指着垂首的萧盈,“那日在将军府,她为了去救那萧长龄,竟然一声不吭地把我推倒在地,我手腕都被树杈子划出一道长痕!”说罢,他将那只藕粉色的荷包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掀开衣袖露出那一道浅浅的划痕,仿佛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似的。萧婷看着暴怒的兄长,实在是不敢开口,只能轻轻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柳氏没有想到,这事对萧长殷的影响居然那样大,看着长殷如此不稳定的情绪,她突然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沉默的萧盈忽然抬起头来,方才满是泪痕的脸上渗出了一道浅浅的讥讽。 “我就是要护着长龄哥哥,你就是比不上他,怎么了?” 女孩猛地站起身来,说话掷地有声,毫不惧怕地与面色肝青的男子对视。萧长殷沉默片刻,脸逐渐涨成了猪肝色,柳氏心内大叫一声不妙,果然,萧长殷愤怒地扬起右手,狠狠地扇中了萧盈的面颊! “你干什么!”柳氏气急地冲了上去,却迟了一步。这奋力的一个巴掌,将原本柔弱的萧盈直接扇倒在地,额前磕到地面,留下了一道指甲那般大的伤痕,正朝外渗着鲜血。 “盈儿是!”柳氏哪曾想到她的隐瞒竟然一下子激发了这对兄妹的矛盾,下意识就要将实情托付而出,而这时,屋外却忽然响起三声敲门声。 “娇兰院内一片吵闹,是出了什么事吗?”这波澜不惊的声音,是萧长龄。 “长龄哥哥!”捂着额头的萧盈立刻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柳氏一句话噎在了喉间,萧长殷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火辣辣的右手。 门霎时被推开,是萧长龄和何似。此外,还有萧婷的贴身婢女蓉儿,手里捏着两封信件,也是一脸惊愕地站在门外。 萧长龄看着躺倒在地的萧盈一片愕然,他朝后招了招手,何似立马走上前扶起了面色惨白的少女。 “这娇兰院似乎容不下我的救命恩人了。”萧长龄喟叹了一句,“那就先让盈儿搬到文轩阁附近的棠眠小院吧。” 柳氏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被搀扶着走出了娇兰院的大门。鲜血渐渐覆上了萧盈的左眼,柳氏已经看不清,萧盈那双颤抖的手掌之下,掩映的是怎样的神色。 她这一步棋,到底是对是错? 萧婷抚了抚心口,皱着眉朝呆愣住的蓉儿招了招手:“你来这干什么?” 蓉儿如梦初醒般匆匆递上两封信件,照着方才送信之人所托,如实禀告道:“这是丞相府的朱紫云小姐给您回的信,还有一封说是让转交给萧婷小姐的兄长。” 世家小姐们久居深闺,平日里除开权贵宴会是不得出府的。因此,若是在宴会上结识了几位好友,也只能借书信互传聊解闺中寂寞。自从那日将府一别之后,萧婷与丞相府的朱紫云小姐c方太守家的方依依小姐以及其他几位出身不错的世家小姐们俨然成了好友,这几日已是往来书信不断。 “我?”萧长殷一身戾气,闻言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一把接过蓉儿手中的信件。 萧婷一身血液瞬间凝固,她立刻意识到,朱紫云所说的那位兄长,并非是她的亲哥哥萧长殷,而是萧长龄。 想起方才萧长殷对盈儿还不留情的一个巴掌,萧婷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因为虚荣c因为不想丢脸,将萧长龄指作自己的哥哥,他会不会也会像对待盈儿那样对待自己? 萧婷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她正犹豫不决,萧长殷早已志得意满地放下了那张薄薄的信封。 他看完了 一旁揉着眉心的柳氏显然注意到了萧婷阴晴不定的神色,她不耐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萧婷浑身一颤,终于坚定了内心:“没有,我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解疑释惑 萧长龄让何似全权负责萧盈的安顿之事,自己则是忙里偷闲地又踱到了十七的小屋子。 十七正含着一颗从阿申那里讨来的糖,气鼓鼓地钻在被子里。觉察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十七酝酿好了一大肚子的抱怨,就等那人推门而入。 于是萧长龄满心愉悦地走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气得像只肥鲶鱼一样鼓着腮帮子的十七。 “你这是?”萧长龄哭笑不得地坐到了十七的床前,隐约闻见了淡淡的陈皮糖的香味。 十七愤愤地冷哼一声,却是扭过了脖子不愿看他。 “你刚醒,不能一下子就吃些大鱼大肉的。”萧长龄温柔地替她掖上被子的一角,耐心地解释着。 十七默默地觑了他一眼,却吐不出来一个字去反驳。毕竟她不占理,自然无言以对。 “不能不讲理,多大的人了?”萧长龄的心情意外地好,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温和似水。十七瘪了瘪嘴,钻进被子里,暗戳戳地嘟囔了一句:“谁要跟你讲道理,有本事来打一架。” “你说什么?”萧长龄一挑眉,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戏谑。 十七又是一声冷哼,干脆将整只头埋进被子里。萧长龄失笑,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掏出几颗糖果,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了我准备的糖果,看来有的人今日只能吃流食了。” 于是某只小兽一样的少年飞快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将男子手中的糖果迅速夺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朝嘴里扔了一颗,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刚才去哪了呀?阿申说你都没吃饭呢。”十七砸吧砸吧嘴里的糖,支起身子倚着床跟萧长龄闲聊起来。 萧长龄神秘一笑:“看戏去了。” “看戏?”十七疑惑地歪了歪头。 萧长龄起身替她披上一件外衣,解释道:“你不觉得那日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有几分蹊跷吗?” 十七认真思索了一刻,似乎是有哪里不对劲,她试探道:“你是说那一大群刺客?” 萧长龄摇了摇头:“刺客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被人雇来行凶而已。” “主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十七忽然一脸严肃。 萧长龄嘴角勾了勾:“我不想知道你讨厌什么。” “”十七一句话瞬间噎在了嗓子里,旋即愤愤地剥开第二颗糖塞进嘴里,“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萧盈会忽然冲过来?”萧长龄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你怕是想不到。当时你为了救她,也真是不要命了。” “萧盈小姐?”十七停下了动作,目光也认真起来,“萧盈小姐哪里不对吗?她冲过来不是为了救你吗?” “她不懂武功看不清你那道剑的走向,这可以理解。可是刺客出来之时,萧盈在哪?她在戏台正对面的凉亭之中。” 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很早就看见了那群刺客?” “嗯。久居深闺的柔弱小姐,看到从天而降第一大群刺客,该是如何?或许会向远处逃避,腿脚吓软了也会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绝不会像她那样,逆着逃散的宾客特地朝戏台这边跑来。” 十七点头:“你说的确实很对,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姐,确实不太有可能这样做”她顿了一下,又忆起萧盈从前那欣慰的一笑,皱眉问道:“可是,如果她真是一心只想冲过来护着你呢?或许她并没有那些阴谋诡计,只是由衷地想替你抵挡伤害呢?你以前和她,关系似乎还不错的呀?” “你对自己的武功自信吗?” “当然!”十七毫不犹豫。 “你回忆一下,萧盈当时的速度,像是临时起意吗?” 十七仔细思考起来。萧长龄确实说的有道理,当时那把剑的速度如此之快,萧盈如果是临时起意想替萧长龄挡住,她反应的速度是根本跟不上的。十七的灵敏力c反应速度远远比这位深闺小姐高出许多,但也只能自残式地疯狂催动内力,才堪堪追上那两只剑。 在那样的情况下,萧盈恰好跑到了他们的身边,黑衣人恰好那时一齐发力将十七与赫连明那圈在了一齐,恰好对萧长龄射出一只剑,又恰好被萧盈准确的挡住。 唯一的变数,就是十七。 太多的恰好,不可能不让人怀疑。 十七很失望,即使她不愿意相信萧盈是那样一个与她母亲狼狈为奸的人,可她越是认真思考,越是觉得萧长龄说的不无道理。 “那主子你准备怎么办?” 萧长龄稍稍犹豫了一瞬,缓缓道:“方才,我去了一趟娇兰院,萧盈现在已经被排挤在外了。” “什么?”十七疑惑的皱起了眉,“为什么呢?如果萧盈真的与她的母亲是一伙的,怎么会被排挤?” 萧长龄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我想,这或许是一条连环计呢?” “什么意思?” “首先,柳氏买凶,如果那群人运气好,取了我的性命,那对于她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那毕竟是在将军府的宴会,柳氏便又让萧盈主动来护我,如果那群人运气不好,没能取得我性命,只需要朝着萧盈拦住一剑,她便会理所应当地成为我的救命恩人,这是他们的第二重计策,苦肉计。这样一来,就算我会怀疑是柳氏买凶杀人,也不会对保护我的萧盈有任何怀疑,只要我对萧盈还留有一寸感激之情,就不会把他们逼到绝路。” “那跟排挤有何关系?”十七挠了挠头。 “你认为,这种绵里藏针一样的计谋,告诉萧长殷和萧婷的话,他们能藏得住吗?柳氏选择了萧盈,也是看她心软又胆怯内向,料想她不会亲口将一切说出。因此,萧长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亲妹妹都向着我,自然暴怒。恰好我经过娇兰院,柳氏便可借他们兄妹三人冲突之由,将萧盈安插在我的身边。正巧,我得对我的救命恩人报恩不是吗?” “原来如此那主子你是不打算将萧盈接过来了吗?”十七终于弄清楚了,只觉得心底一阵恶寒。 “不”萧长龄微微一笑,素来沉稳的眸子里透着胜券在握的精光,“既然他们想表演,我自然会给他们准备好一个舞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病中探访 傍晚时分,永安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萧长龄十分不耐地看着面前背着大包小包的少年,不发一声。阿申上上下下扫视了几圈,不确定地出声问道:“你确定,这些都送给我们了?” 赫连明那将身上的大包小包一口气全都卸了下来,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一双阴冷的细目漠然地扫了一眼安静的萧长龄。 “多谢阁下好心,只是这些稀罕东西太过滋补,我家十七怕是禁不住。”萧长龄礼貌拒绝,他对这个阴森森的少年并不是很有好感。 赫连明那眯了眯眼,一言不发,明摆着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喂,我说。”少年桀骜不驯地吹了一口气,卷起额前的几缕碎发,“你们不让我见他,礼物也不让我送,什么意思?” “我认为,赫连小公子应该懂得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东西你们不收,就让我进去见人。”赫连明那语气明显冷了下来,他是真心诚意想跟十七交个朋友,这个永安王府世子一副藏着宝贝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萧长龄心下不耐,面上波澜不惊地挥了挥手:“十七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 赫连明那眉头一皱,右手已是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萧长龄身后的何似漠然走上前一步,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明明方才还不痛不痒的对话,忽然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哟,永安王府的大门口,这么热闹?” 音若丝弦,幽幽地自一顶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内传来。马车顶端挂着两只精致的小铃铛,声音清脆动人,车中走出的人,正是晋王风永夜。 他依旧一身懒散的装扮,暗红色的锦服上缀着秀丽堂皇的丝线,织作一条张狂的四爪金龙。面上是懒洋洋的笑意,似乎十分亲近动人,却又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威压,让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在场之人纷纷恭敬行礼,萧长龄烦闷地叹了一口气。十七昏睡的这几日,这两人像是轮番请战一般,天天都要来永安王府的门口闹上一闹。一个是赫连大司马最为宠爱的幺子,一个是身份尊贵喜怒无常的晋王三皇子。前几天倒是还好,这几日不知是谁将十七已经苏醒的消息传了出去,两人如今便丝毫不肯退步了,硬是要见上一面。 “千年人参c长生果,莫耶菩提,这么多稀罕物什,赫连小公子还真是出手阔绰啊。”风永夜斜斜一觑,将那大大小小的包里装着的东西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觉开始打量起了这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赫连小公子。 身材倒是跟十七差不多少,只是这骨架未免太纤细了些,怪不得单修鞭术。浓眉细眼,眉骨较高,山根高耸,嘴唇微厚,果然是继承了赫连大司马的异域血统,五官看起来极为深邃。 “萧世子,你说本王跟赫连小公子天天来你这,也该放人了吧?”风永夜悠悠地叹了口气,指着赫连明那驮来的一大堆包裹,“人家赫连小公子看起来对你家那位小暗卫,很是上心嘛。” 赫连明那瞬间涨红了脸,压抑着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涩,沙哑着嗓子说道:“晋王殿下,还请注意您的言辞。” 萧长龄心底泛着微微的凉意,却是面不改色:“晋王殿下说笑了,我家十七并非龙阳之好。”说罢,他脑中闪过一丝怔愣,飞快地垂下了眼眸,掩饰了心上一抹莫名的失落。 是啊,他不是断袖。 风永夜仔细观察着萧长龄回话之时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看来确实还不知十七的女儿身份,应该暂时可以放心将十七安置在永安王府。再看那位瘦弱阴沉的赫连小公子,听到萧长龄说十七不是断袖时,脸上却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那表情一瞬即逝,风永夜来不得细想,便被萧长龄及他身后的家仆迎进了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之中的花园内种着许多的梅树,此刻已经堪堪结出了柔嫩的粉色c白色c红色c黄色花苞。一路穿过花园直抵文轩阁,风永夜与赫连明那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下来,文轩阁之中一处不算偏僻的小屋子,便是十七的住所。 十七正试图够着桌上留下的几块糖,正巧听闻门外传来的几声不同的脚步,立刻披上了外衣,坐直了身子,等着几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十七,晋王殿下与赫连小公子要见你。” “哦,好的。”十七随意地应了一声,想起那日似乎是风永夜替自己一脚踢开那两把剑才保住了命,确实应该向他道个谢。 萧长龄领着风永夜和赫连明那走了进来,何似与阿申又跟在萧长龄的身后,一瞬间,十七原本空荡的小屋子立刻变得拥挤不堪了起来。 “有什么请快些说吧,十七需要静养。”萧长龄语气十分客气,却是十足的逐客令。 十七这些天精神恢复地很不错,看着赫连明那腰间挂下的那一把鞭头,回忆起二人将府那夜简直出神入化天衣无缝的配合,不禁回味般地咂咂嘴:“赫连明那!上次跟你在将军府一起打的真爽!” 赫连明那没想到那养病的少年第一个点中了自己,腹中酝酿了几日的安慰话语一下子全都忘光了,只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僵硬地指了指屋门外:“嗯我给你带了礼物,待会让你主子给你。嗯,没事了,我走了。”说罢,便直直地走了出去。 十七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时哑了声。 这才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风永夜失落地摇了摇头,“你的命,本王都救了两次了,怎么也不见你跟本王打招呼呢?” 这熟悉的声音 十七咽了咽口水,无措地挠了挠脑袋。这位明明身份高贵,却似乎总在她面前纡尊降贵的晋王殿下,或许是因为他与师父过于相似的声线,或许是皇室贵族自带的威压,她都只想对他敬而远之。但是初次他对她施以援手,她把他一个人落在孤零零的画船之上,这次却又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这份恩情,实在是难以为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风平浪静 “晋王殿下,我我谢谢您”十七酝酿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肺腑之言。 阿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萧长龄的目光飞快地止住了嘴。风永夜抖了抖眉,这小丫头,方才不是面对赫连明那还笑的像个傻子一样吗,这会怎么忽然又木讷地像个呆子一样了? 十七不安地搓了搓手,怎么办,好像又惹这位晋王殿下不开心了 一片沉默之中,风永夜眼角一瞥桌上的某只银簪。 这是 他若有所思地朝萧长龄投去一片探寻的目光,萧长龄只是坦然地与他对视,似乎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本王送你的雪凉玉簪呢?”风永夜的神情忽然冷了下来。 十七迷茫地摇了摇头,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床上了。心里泛起莫名的紧张,十七不安地在被子里绞着手指。到底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位晋王殿下的时候,她总是有种熟悉的恐惧感呢? 萧长龄适时地走了出来,从妆台的抽屉里抽出一只漆木盒,里面装盛的,正是风永夜赐予的那根雪凉玉簪。 风永夜沉默了一刻,又看了一眼桌上那支银光闪闪的银簪,被子里模样恹恹的少女似乎对自己避之不及。他的心情忽然烦躁起来,看着十七的神情也是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你好好养身体吧。” 随即,一甩宽大的衣袖,走了。 十七愣愣地看着那位来去匆匆之人的背影,只能无奈地朝着萧长龄摊了摊手,然而萧长龄的心情也似乎不是很好,只是浅浅一笑,便带着何似与阿申出了她的屋子。临行前,替她细细地掖上了门。 这群人 到底 是来干什么的 十七默默钻进了被窝,前日萧长龄在与她讲述柳氏布下的的连环计时,她便已经觉察到了人与人之间脑力的差别。那三位,一位小少爷,一位世子,一位皇子,他们的心思实在不是她这种普通的小平民可以猜测的。 不如睡觉。 棠眠小院中,萧盈对着一轮光滑的铜镜,小心地掀开额前的碎发。左额上的疤痕已经结痂,但是这道并不多浅的疤痕估计是难以抹去了。她的贴身婢女绣菊谨慎地措辞:“小姐,您已经照了许久了需要我去给您传唤午餐吗?” 萧盈幽幽地点了点头,绣菊小步出去以后,她默默地转身,对着镜中满面愁容的自己,轻轻抚上了额前的那道疤痕。 细碎的阳光映衬在她的眸子之中,有些刺痛。她忽而想起那日相府之中同样刺眼的剑芒,而那日,是那个与她素无交集的少年十七替她挡住了。 他,现在还好吗? 萧盈的眉头轻轻簇了起来,继而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明明是自己答应了与母亲一同配合,没能在长龄哥哥面前护着他,却害的另一个无辜的少年受了伤。 想起那日萧长龄抱着十七踏上马车的情景,萧盈不禁瑟缩了一下。那日,十七颓然倒下之后,长龄哥哥立刻将十七从晋王殿下的怀中夺了过来。印象之中,十七似乎才来永安王府不久,与长龄哥哥的感情竟如此深厚了吗? 只是,让她瑟缩的却并非如此,而是她匆匆跟着长龄哥哥将十七送上马车时,向来眉目寡淡的长龄哥哥,竟然向她投出了那样阴冷的目光 萧盈回忆起那夜男子的目光,犹如被一支冰锥刺入了心底。 母亲或许我们,早就输了 萧盈无力地伏在了案几之上,像是被困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牢笼。 同一时刻的娇兰院中,柳氏无端心烦起来,将剩下的一双儿女打发了出去,眉尖涌起深深的褶皱。 自己的女儿性情如何她最清楚,她十分肯定萧盈的个性定然不会将二人的计划说出,只是,苦了那孩子了 “唉。”柳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口上却在此刻漫上了熟悉的疼痛。她原本犹豫的眸子里立马闪过一丝恶毒。 萧秉文,你又在想她了是不是?你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她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我不会再让别人抢走我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的孩子,抢走我孩子的东西。~ 这是你欠我的!我没有错! 女人望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容颜,将手中握着的一只珠花狠狠地攥进掌心。很疼,但只有这样的宣泄,能让她暂时忽视胸中的刺痛,不被那股挥之不去的痛苦所伤。 可恨,可怜,也可悲。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罗音寺内的僧衣男子轻轻吟诵,最后一缕青丝随之落诸地面。 ------题外话------ 推荐文文《世子谋婚:娇宠小妖妃》佛系少女 4。12—4。151p “生活没动力,老天爷,快来个美男砸死我吧。” 啪!美男迎头而下。 看着眼前的男孩儿,顾云曦觉得,还是别信老天爷了,改明儿信佛吧。 “你给我过来,我听见你在骂我了。” “我就是在骂你啊,毋庸置疑,有问题?” “当然没问题了,媳妇儿,我过来,你消消气,成么?”某男狗腿地跑过去。 “不成,不想看见你。” “那我滚?” 某女人双手抱胸,仰着下巴,不置一词。 某男蹲着身子,双手抱膝,团成一团,临了,抬头巴巴望着,“媳妇儿,轻点儿踢。” 于是,滚远了。 文文1p,求支持!奖励看文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继承爵位 罗音寺内传出消息,永安王萧秉文这日终于剃度,正式入了佛门。 阿申匆匆将消息告诉萧长龄时,这位永安王世子正在书房安然地看着书,闻言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娇兰院中,柳氏手中的茶杯猛然倾落,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她却不痛不痒,只是一脸呆滞。 他的全身而退,或许是对永安王府最好的成全。 紫金宫的消息传达飞快,次日早朝,前些日子方才册封为崇文殿大学士的萧长龄,即日起,正式继承了爵位,成为永安王。 柳氏的娇兰院里可谓死气沉沉,萧长龄的文轩阁又是喜气洋洋。 十七羡慕地摸了摸萧长龄那一身更为气派的朝服,这丝料,真不愧是亲王级别的专用服饰材料。顺滑如水波,丝滑凉爽。 阿申小心翼翼地拍开了十七的手:“小心点儿,这可是世子哦不,永安王殿下的朝服!。” 十七冷哼了一声:“前些日子不见你,今日咱们主子得了封赏,你倒是跑出来了。快说!是不是想跟我抢功!” “哼,我可是有正事儿!”阿申不屑地扬了扬下巴,这些天他日日都跟随着何似先生,浸在一堆账本里。不得不说,萧长龄手下的那座商会规模,是真真出乎他的意料 十七见阿申一脸得意,忍不住好奇起来:“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阿申顿时噎住,这么说来,主子还没告诉十七商会的事情吗?他朝萧长龄投去了一道求救的眼神,萧长龄无奈地摊了摊手,温和地抚了抚十七的发:“好了好了,这几日阿申都在清点府上的账目,我们同娇兰院里那些人的账总得算清楚不是?” 十七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在忙这些啊,怪不得看他眼下都有淤青了。想必是算术不好,很吃力吧?哈哈哈哈!” 憨厚的阿申哪经得起十七这样的嘲笑,脸气成了猪肝色,只能哼哼一声,随即又转身朝账房走去。门边的何似,依旧如十七初见那般,波澜不惊地拿着纸笔,对着地上皇帝赏赐的珠宝衣饰一一清点,丝毫不被周遭喧闹所影响。 “十七,你随我来。”萧长龄朝十七招了招手,将她领到了书房。 十七甩了甩手臂,很明显,她有活儿来了。 萧长龄进了书房,直直走向书桌。桌上摆放着一张深褐色的请帖,落款是长龄二字。 “把这个,送去将军府。”萧长龄将请帖递给了十七,十七有些疑惑地挠挠头:“就让我跑个腿?” 萧长龄一愣:“你身子刚好,难道我让你去替我杀人不成?” “杀人嘛,若是你想,我肯定不会拒绝”十七低声嘟囔了几句,翻着手里的请帖来回看。 萧长龄闻言眼神一动,旋即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十七看着帖子上飘逸俊秀的字体,正暗暗感叹字如其人。萧长龄见她迟迟不动身,开口道:“看你闲不住想给你找个差事,你若不愿意就算了。” “哪有不愿意,我这不是看你字看的入迷了嘛,这就去这就去。”十七撇撇嘴,将请帖塞进腰带之中,转身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等等。”身后萧长龄忽然出声。 十七疑惑地转身:“还有什么忘带了吗?” 萧长龄微微一笑:“没有,快去快回吧。” 十七挑了挑眉,撩了撩衣袖:“这就让你看看我的飞毛腿!”说罢,轻盈踏地,一跃而去。 屋内,萧长龄绽出了一个安静的笑,认真思索了片刻,从左手边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本字帖。 想学写字的话,这本应该会比较适合他 男子满意地翻看了几页,生怕自己忘记,将这本薄薄的字帖放在了桌上醒目的位置,这才安静地出了屋。 另一边,十七认路的本事也是一绝,踏着轻功飞快地奔到了将军府。想着反正自家主子是老将军的外孙,也不是什么外人,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花园内的凉亭之中,上官老将军与风永夜在棋盘之上正厮杀地激烈。 灰衣的家仆匆匆赶来,埋在老将军的耳旁,风永夜微微抬首,一双斜长的双目含着笑意:“外公,怎么了?” 上官老将军无奈地抚了抚胡须:“长龄身边的那个小侍卫,刚刚翻墙进了我将军府中。” “哦?”风永夜一挑眉,愉悦地眯了眯眼,“说不定是我那表弟有什么事要传达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全,去把他请过来吧。” 灰衣家仆恭敬地退了下去,不多久就带着一脸无辜的十七走了过来。 “哎,小十七,真巧。”风永夜闲闲地落下一枚棋子,撑着脸颊看向来人。 上官老将军盯着棋盘眉头一皱:“哎!永夜,你又是不给人一点后路。”思考片刻,落下一枚棋子,才抬起头来,朝着十七望去。 “小十七,你来我将军府,可是长龄有事?” 十七点点头,从腰间那处那张请帖,乖乖巧巧地行了礼:“我家主子让我来给您送请帖的。” 风永夜一枚棋子拈在手上迟迟不落,老将军将帖子接了过来,读罢,爽朗地大笑起来:“长龄有心了。” “怎么?”风永夜终于落子,眼波潋滟地在十七身上流转,十七心里默默打了个冷颤,这般柔媚的眼神,他果然不是自己那个冷若冰霜的师父。 “长龄今日不是刚承了爵位么,他说想晚上办场家宴。” “哦?表弟也是与本王生分了,本王的晋王府可是没收到帖子呢。” 上官老将军豁达一笑:“这说的什么话,你们二人的母亲生前感情可是极好。晚上与我同去吧,你们二人也许久未曾好好聊聊了。” 风永夜愉悦地勾了勾嘴角:“那就却之不恭了。”转身,朝着呆愣的十七扬了扬下巴,“记得替本王向你家主子转告一声。” “是”十七愣愣地应了一句,只是多了一位客人,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任务完成,十七便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回了永安王府,将消息转告给萧长龄。萧长龄淡然地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冬日的夜晚来得极早,转眼间天色已然昏暗,永安王府的门口停了两辆低调又气派的马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家宴一叙 萧长龄早已候在正门口,风永夜自较前那辆挂着小铃铛的车中缓缓下来,上官老将军则是从后面那辆马车c被两个看起来十分硬朗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下了马车。 “表弟,莫怪我不请自来。”风永夜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萧长龄身后的十七望去,“小十七,气色恢复地很不错嘛。” 十七纳闷地抬头看着昏黑的天色,这位晋王殿下是怎么看出自己气色变好的? 萧长龄面上波澜不惊,朝着后车中下来的几个人作了揖:“外公,二舅舅,三舅舅。” 上官老将军爽朗地甩开那两位小心翼翼扶着他的中年人:“他们啊,还真当我老了。长龄,咱们进去吧。对了,你的两个表弟表妹待会也要来呢,他们昨日才刚从北定城回来。” 萧长龄怔愣片刻,面色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是岚弟和小清妹妹吗?” 上官老将军欣慰地点点头,难得子孙同堂的聚会,怎能不让人欣喜呢?上官宣憨厚地笑了笑:“你岚弟可想你得紧呢,昨日一回来就说要见你,听闻你腿疾好了,开心地不得了。” “让舅舅们担心了。”萧长龄抱歉地笑了笑,“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萧长龄扶着上官老将军进了永安王府之中,两位中年人跟在上官老将军之后,叶青则跟在风永夜之后,一行人在家仆们的簇拥之下进了靠近文轩阁的一处花厅。 永安王府的厨子们自中午用完餐后便一直为晚上的家宴做着准备。虽说这小小的家宴只有数人,然这些贵客可是万分怠慢不得的。于是客人们一上座,锅碗瓢盆立刻操弄起来,香气也缓缓地飘散出来。 那厢萧长龄正与几位贵人们叙话,十七与阿申何似这些下人便悄悄退出了花厅,三人到厨房寻了点边角料,端到了十七的房内,也是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今天主子们高兴,咱们也得高兴高兴。”十七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酒。 阿申睁大了眼睛:“你个小崽子从哪拿的?主子知道了怕是要打断你的手。” 十七不屑地扬了扬下巴:“我大病初愈,那几日吃流食都快吐了,好不容易喝点小酒,你们还要告发我不成?” 何似先生朝嘴中扔了一颗花生,面色温和:“十七会喝酒吗?” “不会。”十七老实地摇了摇头,阿申伸手就欲把酒瓶夺回,十七赶忙补充道,“可我替主子挡过酒呢!主子酒量你们懂的吧?嘿嘿,放心吧,我就小啜几口。” 何似与阿申对视一眼,他们确实知道萧长龄少时便开始学着交际,如今已是酒量大的惊人。既然十七都曾替他挡过酒,想必喝几口也不会误事。眼神交汇之际,二人都放下了心,阿申跑回了自己的小屋子,拿了三只小小的瓷杯,意思十分明了。 十七脸上满是得逞地笑,一边给三人的酒杯满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这可是好东西呀,天这么冷,喝一点暖暖身也是好的呀” 何似摆了摆手,他不喜喝酒,十七便于阿申一同举杯痛饮。,他本是个多嘴之人,十七对京中趣事十分感兴趣,阿申这些日闷在室内,如今憋了许久的他,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地讲着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十七听得津津有味,抿着酒杯认真地盯着阿申脸上的神情,像是能感同身受一般。何似素来沉默寡言,低头挑着菜吃,或是因为阿申实在口才好,讲了不多久,何似先生竟也跟着十七一同倾听起来。阿申备受鼓舞,讲得更是眉飞色舞。 下人们玩的高兴,花厅内的贵人们也十分融洽。 上官家的两位舅舅,上官宣和上官守,正给萧长龄与风永夜讲述着他们二人母亲幼时的趣事。几人时而发出爽朗的大笑,素日温和的萧长龄,或许是因为淡薄的酒意,面颊上涌现了微微的红晕。二人讲至情深处,感情自然十分动容,眼尾处也沾染了几分湿意。两位芳华的女子,红颜早逝,怎能让人不伤感?此时,门外忽而响起咋咋呼呼的一声:“长龄表哥!我来了!” 人未到,声先闻。一翠衣男子像阵风似的,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热闹的大厅,他的身后,一位提着裙角的少女抹着汗小跑了进来,口中轻轻叫喊着:“哥哥,等等我呀!” “上官岚,你的眼中只有你长龄表哥啊?”风永夜戏谑地看着那圆脸圆眼的男子朝着萧长龄狂奔而去,忍不住打趣道。 “哎呀!晋王表哥也在呀!”上官岚猛地刹住了狂奔的步伐,上官清一下子就撞在了自家哥哥的背上。 “哥哥”上官清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一双盈盈的圆眼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 上官岚赶紧替妹妹擦了擦眼睛:“哎呀,不要哭啦,你难道要让两个表哥看我们的笑话嘛?” 上官清瘪了瘪嘴,用力吸了吸鼻子,朝着众人一一请安。 上官老将军哈哈大笑起来:“瞧瞧这两个活宝,宣儿啊,你别把他们宠坏咯!” 上官宣脸上微微红了起来,朝自己的一双孪生儿女招了招手:“岚儿清儿,到父亲这边来。” 上官岚于是拉着自己正憋泪的妹妹朝着父亲走去,二人不过十二三岁而已,上官清一想到自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了面子,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趴在爹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上官岚无措地挠着脑袋,又是愧疚又是委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多亏了这两个小活宝,花厅内的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愉悦热烈。 酒过三巡,文轩阁中三个快活的仆人已经成语接龙接了一圈又一圈,输的人罚酒,何似优游自如,阿申与十七早就不知喝多少杯了。花厅中一家老少其乐融融,许久未曾一叙的萧长龄与风永夜也是相视一笑,互相举杯敬酒,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或者欣慰或是兴奋的笑容。整个永安王府,似乎遗忘了过去所有的黑暗与不快,笼罩在一片熏着酒香的人伦之乐当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醉酒之后 一番餮食大餐,众人纷纷都带了微醺的酒意。萧长龄看了看喝得最多的两位舅舅,有些担忧。 “外公,要不今晚就留宿在此吧?” 上官老将军抚了抚眉心,确实是有些醉了,便朝两个儿子投去了征询的眼神:“宣儿,守儿,你们明日若是没事还是先住在长龄府上吧?” 二人点点头,站在上官宣身边的两个小人已经打起了哈欠。 “爹爹,我想在长龄表哥家玩几天。”上官岚期待地看着喝醉的父亲。 上官清也害羞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清儿也想在长龄表哥家玩。” 风永夜抬眸看着萧长龄面上的一抹无奈,心里暗笑,佯装醉倒的样子,倚着柱子:“表弟,看来本王今日也得在你这借住一宿了。” 萧长龄嘴角轻轻一抖,只能点头。他挥手想让阿申何似这些贵客们安置到客房,一出门才发现,十七阿申何似这三人早就跑得没影了。无奈之下,他只得遣了几个普通的家奴,搀着贵客们去了厢房。自己则去了书房,想稍稍缓冲一下胃中炽烈的酒意。 西厢房内贵客们纷纷洗漱睡下,一道阴影却暗暗潜了出来。那人一袭暗色红衣,金银丝线在月光下渗着富贵妖娆的气息,衣袂飘飘,正对着东边的文轩阁奔赴而去。 文轩阁中,阿申何似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十七怀里抱着那只已经饮尽的酒瓶,傻乎乎地坐在屋顶上,正对着那轮明亮的月发着呆。今夜虽不是圆月,但没有堆积的层云,大地被照的一片清晰苍茫。 少女眯了眯眼,酒意伴着倦意席卷而来,她的身子慢慢倾斜—— 却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不安分的小东西。” 那人愉悦地一笑,斜长的眼眸里是说不尽的宠溺与温柔。这样的眼神不知在少女身后燃起多少次,她却从未注意到过。 男子轻轻掰开少女抓着酒瓶的手指,放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继而,将少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继续着少女方才的视线,安静地看着那一轮明月。 就这样就好,不用担心用哪个身份与她相处,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发现自己深藏的心意。 已是冬日了,夜晚十分的冷,少女瑟缩了一下身子,风永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少女柔软的躯体抱在怀中,轻身跳下了屋檐。推开屋门,将十七稳稳地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了被子。 “师父”十七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风永夜心中猛地一跳,却见少女依旧睡得沉沉。 是梦话吗? 风永夜心上渐渐漫上一层喜悦。 那么自己,在她心里,是真的有一席之地的吧。 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就那样沉静地看着睡梦中的人儿。她的眉目,她的嘴唇,都是他在心底默默描绘了千遍万遍的。他慢慢俯下身,与少女的面庞愈贴愈近,似乎已经可以嗅到少女沾着酒意的鼻息,却霎时停住,手指轻轻抚上少女柔软的嘴唇—— 等你长大。 男子轻轻抚了抚衣袖,安静地退出了屋门。书房之中,萧长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胃中总算舒服了些。他望见桌上那本挑出来的字帖,微微笑了笑,拿起来夹在怀里,起身吹熄了烛火,朝着文轩阁走去。 月光皎洁,那一身暗色的红衣愈发明显。萧长龄脚步一顿,看着屋檐上飘然而过的一角衣袂,心思一沉。 那件衣服,那个方向是 脚步匆匆,他的目的地是十七的屋子。 站在屋门口,觉察到十七或许已经入睡,他放轻了动作,缓缓地推开了屋门。被子盖得整整齐齐,少年正蜷着身安稳地睡在被窝里,屋内泛着浓烈的酒气。 萧长龄逆着屋门外浸透的月光,久久地伫立在十七的床前。他瞬间明白,这床整整齐齐的被子是谁为十七盖上的。只是,他很疑惑,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他那位晋王表哥深夜来访意欲何为?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那人确实一直对十七 怀中的那册字帖瞬间变得冰冷僵硬起来,萧长龄静静地捏紧了拳,不知道心底的失落是为何c不快是为何,只能安静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清晨,风永夜与将府的宾客们便纷纷告辞,上官岚与上官清兄妹死活不肯走,上官宣只能将他们留在永安王府,托萧长龄稍加看顾。 萧长龄睡得并不好,或者说根本无法入眠。陌生的烦躁围绕着他,因此自清晨开始,他便闭了书房,将自己关在里头,午餐也不吃,似乎是十分忙碌的样子。上官岚与上官清只能缠着与萧长龄十分亲近的阿申与何似,找着法子骚扰他们。 阿申何似面面相觑,想着或许是昨日饮酒惹得主子不快了,便匆匆去了文轩阁将罪魁祸首叫了起来。十七无奈地捧着脑壳洗漱完,便被二人强行推到了书房门口。 “主子,能进来吗?”十七无奈地叹了口气。 屋内正挥墨的萧长龄笔触一顿,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阿申何似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是猜对原因了。 萧长龄正暗自后悔,十七已经被二人推了进来,随即,房门被紧紧拢上。 “主子,我错了。”十七扯了扯衣袖,气若游丝。 “嗯?”萧长龄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似乎专注于笔尖。 十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不该喊阿申还有何似先生一起喝酒。” “嗯。”萧长龄随口应了一声,语气很是冷淡。 十七听这语气,终于认真起来,试探道:“主子,您不会真生气了吧?” 萧长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表情,不自觉地想起昨晚。 他与风永夜到底做了些什么? 烦躁。 萧长龄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语气十分不耐:“你出去吧。” 十七一怔,主子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么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 他这样或许才是对的吧,主仆关系,保持距离,似乎才是应该的 “我懂了那十七先告退了。”十七认真地行了礼,明明脑子里不停地为他的冷漠不耐找着借口,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有些莫名的难受。 “你懂什么了?” ------题外话------ 今天中午开始1p啦,求收藏求评论呀~评论有奖!么么哒~ 推荐好友素影同归作品《女扮男:师弟,师姐h一ld不住》,在app免费抢鲜pk中,双宠文文,有趣文文。 简介: 搞笑版: 从前,有一颗老豆芽,捡到一颗小豆芽,扔给一另一颗发芽的芽,后来,小豆芽长歪了,变成一颗专注于爬床c天衣无缝缠缠缠等技能一百年不动摇。 有一天,发芽的芽郁闷地问某小豆芽:“师弟,你确定自己不是gay?你师姐我当年可是一枚颜值担当的帅气小鲜肉啊!” 长大的小豆芽咧嘴一笑:“哦,可能当年手太贱,摸到不该摸的,怪我太纯良,一不小心荡漾过头了。” 精简版: 由我们女主内心独白概括:师弟,你睡觉别缠着我行么,师姐都把床位让你一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问罪书房 萧长龄叫住了十七。 十七低着头,并不想说些什么。总之,他是主子,那自己安静听着就好了吧。 “我问你,你懂什么了?”萧长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带着一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愠怒。 十七委屈地咬着唇,就是不肯说话。 “十七。”萧长龄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恢复到往日的淡漠,“我在问你。” 十七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秋水似的的双瞳已经蒙上了一层隐隐的水雾,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说话。 萧长龄一愣,心中忽地漫上无比的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不快发泄在十七的身上? 是啊,为什么。 萧长龄的心里,明明应该很清楚。 “又不讲理了。”萧长龄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 十七恨恨地扭开了头,一副誓死不从的姿态。 “你昨晚”萧长龄正皱着眉,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言辞,十七瘪了瘪嘴,硬是把眼里含着的两颗眼泪憋了回去,用衣袖随意地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我昨晚跟阿申还有何似先生喝酒了,你要罚就罚我一个吧,总之你得先吃饭。”十七也学着他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萧长龄失笑,无奈地擦了擦他湿润的眼角,低声道:“到底谁是主子啊,十七。” 十七咬着唇,一副委屈又无处宣泄的模样,萧长龄叹了口气:“好了,我没有与你生气,方才语气稍稍冲了点。看来你也只能跟着我了,还没说几句就” “没有,我觉得你刚刚的态度很好。主仆有别,保持点距离是应该的。”十七脆生生地打断了萧长龄的话。 萧长龄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十七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萧长龄沉默地坐了下来,左手在桌下捏紧成拳。他心里有无数个猜想,却生怕自己问出来,得到的全是肯定的回答。 “主子,对不起。”一片安静之中,十七终于愧疚地认了错。 “要练字吗?”萧长龄指着手下的字帖,面色恢复到了以往的淡然。 十七稍稍愣了一瞬,心想这或许是弥补的一种措施,可不能让主子对自己失望,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萧长龄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将座位让给十七,自己则细细地为她研着墨。 十七的字其实并不多差,不过她向来只觉得这是记事的符号,写起来也是随心所欲。这次,应该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练字。 “这捺应该用些力。” “这样?” “不对。”萧长龄放下持墨,右手贴上了十七握着笔杆的手,专注于笔尖。十七惊地瞪大了眼睛,耳边就是萧长龄浅浅的吐息,身后就是他温热的怀抱,如果这时候挣开,会不会让他怀疑? “这样写,看清楚了吗?”萧长龄松开了右手,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姿势只是他的无心之举,只是泛红的耳垂在不停地告诉他,其实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忐忑与欣喜。 “看看清楚了。”十七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脸上飞快地涨出了两片红云。萧长龄佯装惊讶,低声问道:“十七,你怎么了?” 十七愣愣地抬起头:“我我没怎么啊?” 萧长龄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涨红的面颊:“难道刚才贴你太近了,你害羞了?”他微微一顿,忽地放轻了声音,“难不成,十七你真是断袖?” 十七赶忙摆了摆手,笔尖的浓墨倏地在萧长龄的面上洒落了几滴。她慌慌张张拿起萧长龄方才抽出的那张帕子,替他一点一点地拭去面上的墨渍。 “我不是断袖,主子。你别怕。”十七苦笑一声,脑中拼命组织着语言,“虽然我对那些有断袖之癖的人也不是很反感,但是绝不是断袖的。” “不反感吗?”萧长龄试探着问。 “嗯,反正与我无关。”十七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解释清楚之后,心情也终于轻松了几分。然而萧长龄,却心思沉沉。 若是与你有关呢? 这句话,他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 心里半是放心半是失落。这样看来,他与那晋王想必并没有什么纠葛,但是 十七乖乖巧巧地坐了下来,继续练着字帖,一横一撇一竖一捺,写着写着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起来,心境也变得安静和谐了。 萧长龄默默地看着少年的表情逐渐变得放松沉稳,目光幽深,像是要将少年的身影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屋外是清澈温暖的阳光,洒在纸上让人微微有些不适。十七终于练完了一张,满意地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却见萧长龄幽深专注的一双眸子,像一片深邃却暗流涌动的海,闪着危险的幽光。 十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恍惚片刻慌张解释道:“刚刚忽然觉得有点累,我我去给你拿点糕点?” 说罢,不等萧长龄回答,便匆匆站起了身。 萧长龄心中一动,扣住了十七的手腕。 “怎么了?”十七僵硬地牵起嘴角的一抹笑意。 萧长龄眼中幽光微闪,逆着阳光,十七忽然觉得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情仿佛莫名低沉。 “以后。”萧长龄认真地看着少年微微眯起的眸子,“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喝酒。” 十七一愣,眉尾僵硬地颤了颤。 “听到没?”萧长龄却固执地等着她的回答。 “嗯。好。”十七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将这当做了是主子的一项命令。 萧长龄这才放手,背过身收拾着桌上散乱的书稿:“拿点糕点来吧。” 十七逃也似的冲到了厨房,认真思考了片刻,选中了绿豆糕。 主子实在是火气太大了,绿豆属凉性,还是让他吃点绿豆败败火吧。 十七满意地点了点头,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而深感自豪。捧着几碟绿豆糕装进了食盒,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盖子,又吩咐了厨房里的小丫头待会送壶凉茶到书房。 于是,体质本就寒凉的萧长龄,在发觉食盒中装满了绿豆糕后默默抿了一口凉茶,只能无奈一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表弟表妹 书房那事之后,十七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件事。 自家主子,说不准还真是个断袖。 真是天妒英才! 十七不免扼腕一番,心中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事好好隐瞒起来,连阿申与何似先生都不能告诉。 那日之后不多久,永安王府忽然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帖子。 萧长龄若有所思地拈着那道请帖看了又看,确实是大皇子的请帖与签章没错。看来是前些日子晋王在府上留宿,惹得这位大皇子十分不安了起来吧。也难怪,萧长龄近日入驻崇文殿又承了永安王爵位,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家中的帖子早已堆了千千万,只是他生性不喜喧闹,便一一都给推了罢了。 只是这大皇子,似乎有点难办了。 萧长龄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若是自己去,朝中其他大臣难免妄议自己与大皇子的关系;若是自己不去,又仿佛坐实了自己与三皇子交好的事实。 他正头痛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怯怯的女声:“王爷,十七公子又让我给您送糕点了。” “进来吧。”萧长龄苦笑着捏了捏眉心,不知那十七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自从那日起便每日差人给他送些败火的东西。 “吃吧。”萧长龄叹了口气,便低头继续思索手上的这道请帖。那个送来食盒的小婢子都快哭出来了,这几日十七公子孜孜不倦地差她来送食盒,王爷看起来明明是不喜食这些,却不肯撤下,非要她闭了门在书房之中吃完了才肯回去。并且,不让她告诉十七实情。她这几日天天吃着绿豆糕喝着凉茶,已经快吃吐了。 小婢女哀怨地一口一口咽下餐盒中的糕点,明明是上等的厨师做出的上好的糕点,却像是催人命的毒药。终于,吃完之后,她收拾完便逃也似的回到了厨房。十七正守在厨房门口,见那眼熟的小婢子苦着一张脸回来了,赶忙凑近了问道:“怎么样?今天也吃完了吗?” 小婢子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看来主子很喜欢,明天再加一碟好了。难得他胃口这么大。”十七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就准备走,小婢子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再不说,她就要吃这些干巴巴的糕点吃死了! “十七公子其实,那些糕点,王爷并不爱吃。”小婢女苦巴巴地指了指自己,“王爷怕拂了您的兴致,不让我告诉您,其实那些糕点,全都被他赏赐给我了。” 十七哑然地看着小婢女眼泪汪汪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那明天就不送了吧。”十七叹了口气,十分失落的样子,小婢女连忙劝道:“我看王爷方才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十七公子为他排忧解难,想必那样才会让王爷更高兴吧?” “排忧解难?”十七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去捣乱还差不多。” 小婢女掩唇一笑:“十七公子是低估了自己呢,你看你来了永安王府以后,我们王爷一路顺风顺水的。” 十七认真地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告别小婢女,十七踏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书房一路小跑。 书房门口,两个粉嫩的小朋友正蹲在那商量着他们的大计。 “清儿,待会我推门,你要立刻扑倒长龄表哥身上,知道吗?” “表哥,我有点紧张呀,要不你扑?”上官清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羞涩。 “你不扑,那长龄表哥就一直不会跟我们玩了哦。”上官岚佯装生气地警告道,“难道你想被长龄表哥送回家吗?” “可是我不敢呀”上官清咬了咬嘴唇, “怕啥,哥带你们进去。” 两个小娃娃一同惊愕地抬头,只见笑得灿烂的十七一手直接推开了书房的大门。萧长龄措手不及地放下了手上的书稿,又是一声轻叹。 “十七” “好啦,不要说教我啦。你这几日都没有陪小公子和小小姐,这两位呀,可是把阿申跟何似折腾得不轻。” 萧长龄起身弯腰蹲在二人身前,替上官清拢了拢衣襟,语气十分温柔:“岚儿,清儿,表哥最近很忙,实在是不能陪你们一起玩,还照顾不了你们。表哥把你们送回将军府好吗?等我忙完了,一定把你们接过来好好住几天,怎么样?” 这两个孩子个头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心智却十分稚嫩,或许是将军府中的长辈们将他们保护得太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像儿童一样,将心思完全通过动作表现出来。 上官清咬着唇,明显是不愿意的表情。上官岚也不满地嘟了嘟嘴,眼角一瞥十七,赌气地指了指她:“那让他陪我们玩,表哥你忙你的就是了。” 萧长龄抚了抚上官岚的头,轻声回道:“不行哦,他是我的人,得为我干活呢。” “那阿申和何似,那两个人能陪我们玩,他怎么就不行?”上官岚愈发不屈不挠起来,十七也为难地挠了挠头,脚步朝前一步正想揽了这活,却被萧长龄止住了脚步。 “大皇子发来了请帖,我们马上就要去了。”萧长龄将案桌上的请帖在上官岚和上官清的面前晃了晃,两个小人这才死心地应了萧长龄的请求。 “既然表哥还有正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妹妹。” 上官清还是不死心,虽然不说话,却泪汪汪地朝萧长龄睁着一双大眼睛。 萧长龄吩咐十七把阿申叫来,又让阿申备好两辆马车,一辆护送将军府的两位小公子小小姐回府,一辆送自己和十七去赴会。 两个小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萧长龄,上官清更是泪眼婆娑,但还是被自己懂事的哥哥拉上了马车。十七默默叹了一口气,跟着萧长龄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进车内,就立马好奇地问道:“那两位小公子小小姐,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呢?” 萧长龄解释道:“二舅三舅都是戍边的将领,两位舅妈也都是巾帼英雄,父母不在之时,外公便时常邀我去将军府与他们一同玩耍。孩童时期的情感是最为单纯的,自然难忘。只可惜我今日琐事缠身,等寻了空一定去看望他们二人一番。” 十七若有所思地回味着萧长龄的话。 孩童时期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不自量力 京中郊外的一处宽阔的马场之中,大皇子风永桓正言笑晏晏地与一位年轻的公子相谈。 公子满面红光,他叫杨岩,父亲是管辖这片马场的主事。以他的身份,此生能遇见皇子殿下,实在是荣幸。一名灰衣家仆弓着腰恭恭敬敬地一路小跑而来,轻声禀告道:“殿下,公子,有客人来了。” 风永桓与杨岩相视一笑,杨岩立马圆滑地替风永引着路,二人不紧不慢地踱到大门口,正巧十七正扶着萧长龄走下马车,见大皇子面目温和地微笑,二人连忙行礼。大皇子客气地虚拂了萧长龄一把,很是亲热地将萧长龄请进了马场之中。 这片马场是公家的场地,宽阔辽远,拴在棚子里的各色马驹成马看起来都十分精壮健康。萧长龄与大皇子结伴围着马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不多久,受邀而来的各位世家子弟们便纷纷来齐了。 十七跟在萧长龄身后,将那些之后一一进来的子弟们认了个七七八八,大多是些参加了将府公筵的熟悉面孔,包括赫连明那。 赫连明那自一进门目光便牢牢锁定在十七身上,十分不羁地倚着墙,与周遭热闹交谈的子弟们公然隔开了一道距离。众人也习以为常,主动离那面容阴冷的少年远远的。赫连大司马鲜少让自家的这个小儿子出现在公众之内,原因有些特殊,赫连明那本身也只沉迷武学,这一家人虽身居要职,掌控着军需后备,却仿佛与朝中所有权贵没有任何深交。真算起来,或许也就这几次赫连明那与永安王府稍稍走近了些。 觉察到那道胶着的目光,十七悄悄朝后看了一眼,朝赫连明那挑了挑眉。赫连明那猝不及防地微微张开了嘴巴,旋即立马撇开视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大皇子身后的侍卫看着身侧这个俏皮的少年,不屑地冷哼一声。 十七那日在将府切磋比试之中的表现如何他也听闻一二,只是没想到那日在圈中扬名的小子竟是这般年轻又轻浮的一个小崽子。那群人怕是没见过沧澜城中真正的高手,真是少见多怪。 十七脚步稍稍一顿,她清楚地察觉到右侧那个侍卫并不友好的视线。 “怎么了?”萧长龄侧过身,轻声问了句。 十七摇了摇头,安慰似的笑了笑。 风永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倚着墙朝这边偷瞟的赫连明那,眼含笑意道:“赫连家的小公子似乎十分在意你这位小侍卫呢。” 萧长龄礼貌地微笑:“都是武痴,相互赏识罢了,哪有什么在意不在意。” “说是武痴。”风永桓朝着自己身后那个健壮的侍卫看了一眼,“本宫的侍卫,纪铭,也是一名武痴呢。巧的是,二人都是沧澜城出来的吧?” 十七点了点头,唤作纪铭的男子也点了点头。 “有机会可以切磋一番。”风永桓对着十七浅笑道,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人畜无害。 萧长龄稍稍皱了皱眉,正启唇欲说些什么,纪铭嘴角一勾:“殿下今日恰好举行赛马大赛,不如就由我与这位小兄弟的切磋比试来暖个场子,如何?” 十七默默觑了一眼那健壮的汉子,纪铭挑衅地回视一眼。萧长龄征询地看向十七,十七心里默默冷哼一声,那就却之不恭了。 “恭敬不如从命,比试一番也无妨。只不过,都是师从沧澜城,若是输了,还真是下不了台。”十七装作一番犹疑的模样,似乎很是担忧自己会出丑,萧长龄眉尾一挑,相处这么久,十七的小心思他早已猜透,看来他已是胜券在握。 纪铭不屑地咧了咧嘴角:“小兄弟莫怕,点到即止。” “那好,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待杨岩公子招呼一声,便寻处宽阔的场地开始吧。”风永桓满意地眯了眯眼,一旁的杨岩连忙腆着脸去到了门口那些公子哥之中。这些天大多参加了那日的将府公筵,对十七的印象不说多深但肯定是有的,于是便兴致勃勃地跟着杨岩一同簇拥了上来。 众人走至一处开阔的平地,是马场中的一处院子,院子在两道回廊之中,宾客便自觉地站入了走廊内,十七与纪铭则是在院内做着热身的动作。 “用什么武器?”十七用力地蹦了蹦,表示她已经准备完毕。 “赤手空拳,搏斗。”纪铭依旧是那副挑衅的神情,捏了捏自己肌肉发达的手腕。 十七乐了,有点意思。 赫连明那冷漠地抱拳,心中一阵嗤笑,看来那人是没有参加那日公筵。十七的速度,有目共睹。 “那,开始?” “来!” 纪铭率先出击,右拳直直向十七面部袭来。十七面色一凛,这纪铭确实身手不错,动作十分干脆凌厉。十七身体左闪,右手向外一抓纪铭手腕,堪堪躲过来拳。同时,左脚上步,勾至纪铭右腿之后,左臂席肘,欲向后勒锁其咽喉。纪铭反应飞快,上体立即前俯,两手向下拉扯十七右臂,将她从背上往前摔出。十七右腿屈膝,直抵纪铭腹部,纪铭吃痛弯腰,十七左脚轻盈落地。二人皆是倒退了一步,纪铭捂着腹部,面上一片阴鸷。 “果真有两下子。”纪铭阴测测地一笑,旋即手掌立刻化为鹰爪状,直击十七颈部。一旁观战的赫连明那眉头一皱,这纪铭是不是太过较真了,这可是伤害力极强的杀招。他能看得出来,十七自然也意识到了。她眼睛一眯,身子朝下一旋,扭住纪铭的腰部,像只小蛇一般立刻旋到了纪铭的身后。纪铭咬了咬牙,左手撑地一击横扫,直指十七尚未站稳的下体。十七蜻蜓点水般纵身而起,朝后疾退了几步,趁纪铭起身之空,立即踏地一记掌风直对纪铭面门。纪铭心内惊恐,这小小少年的速度果真是快!他只能险险地支起身朝左闪退,脚步却已凌乱。十七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擦过纪铭身侧之时右臂屈肘环抱其颈部,向上缠勒,右腿直击男子腹部,纪铭闪躲不及,肩部以下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赛马事故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这纪铭是跟在大皇子身边许久的侍卫,以身手敏捷出手毒辣闻名,今日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怕是面上要过不去了 庭院之中一片寂静,大皇子的面容异常平静,十七觉察到这莫名尴尬的气氛,只能默默走到了萧长龄的身边。 赫连明那不屑地看着场内窃窃私语的众人,大力地鼓起掌来,在一片寂静之中这道掌声尤其清晰响亮。十七感激地朝他微微一笑,随之,萧长龄c大皇子也跟着一同鼓起掌来,犹豫的众人自然也见风使舵跟着一同凑热闹了。 纪铭黑着脸,安静地回到了大皇子的身后。 “热身也看完了,各位,挑选各自的战马吧!”大皇子微笑着出来打了圆场,众人也都十分识趣地点点头,跟着领路的杨岩朝着马棚走去。赫连明那故意放慢了点脚步,错身走到十七身边。 “你没有做错。”赫连明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他们二人周围的一些子弟们听见,那些人纷纷避之不及地疾步走开。 十七点了点头,做出一道轻松的笑容:“没关系,他想打的嘛,输不起我也没办法呀。” 赫连明那凑近了些,认真端详了十七那道僵硬的笑容:“不高兴就不要笑了,很丑。” 十七一愣,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说她,丑? “赫连明那。”十七笑得愈发灿烂起来,“你知不知道其实阴着一张脸的人,更!丑!” “不,你最丑。”赫连明挑了挑眉。 “你才丑!” “你丑。” “请让开,你丑到我了。” “不让,你最丑。” 萧长龄听着身后俩小子幼稚的吵闹,捏了捏眉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等三人到了马棚内时,品质出众的良马早已被挑选地差不多了,萧长龄与赫连明那二人只得在矮子里边拔高个,挑了几匹资质较为一般的马匹了。 “他怎么也参加赛马比赛了?”十七指了指骑在马上的纪铭。 “他主子是这场聚会的东家,规则都是人家定的,想上场就上场呗。”赫连明那蹬着脚踏轻松跃至马上,看向纪铭的眼神十分不屑。输了就该大大方方认输才是,方才那个缩头含背的样子,真像只绿脸王八。赫连明那冷哼一声,他最讨厌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还是十七这样爽朗的小子更合他心意。 萧长龄也踏着脚蹬上了马,骑马的感觉已经有点陌生,他抓着马鞍认真回忆着从前学习骑射之时的感觉。赫连明那正盯着那纪铭看,却见那面色阴沉地男子忽地朝萧长龄一瞥,那视线像是数九寒冬下结成的冰锥,透着深深的寒意。 “永安王殿下,待会还请注意安全。”赫连明那皱着眉,驱马靠近了萧长龄,低声提醒道。 萧长龄朝着赫连明那的眼光看去,纪铭已经若无其事地低手顺着马鬃了。 “谢谢小公子提醒。不过本王挑的是匹老马,想必也没有谁会慢于本王了。”赫连明那一愣,低头看向萧长龄那匹悠悠的老马。确实,别人都尽量挑些良马之时,他挑了匹老马,别人若是故意放慢速度等他,那动作也太明显了。 思及此处,赫连明那不禁对萧长龄有几分刮目相看了,想来这位永安王,也是大概料想到那纪铭会把怒火寻机发泄出来。 马场的仆人们纷纷走过来牵着各匹马驹朝着起跑的位置走去,萧长龄慵懒地跟在最后,纪铭偶尔朝后一瞥,十七捏紧了腰间的凤吟长剑。 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动手。 赫连明那难得看上个合心意的人,此时自然也主动将自己划分为永安王府的人,佯装不经意的样子,其实则是驱着马堵在纪铭和萧长龄之中。 杨岩作为这次活动的主事,待所有子弟纷纷到齐之后,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便朗声一呼:“开始!” 绝大多数的人纷纷兴致极高地驱马前行,大皇子也是饶有兴趣的模样,踏着脚下皮毛雪白的宝驹绕着场地,疾驰在前。萧长龄悠悠地甩了甩马鞭,眼看着纪铭也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心内终于稍稍放心了些,只是仍旧不急不慢地晃悠着。赫连明那一双鹰眼紧盯着不时朝后一瞥的纪铭,紧紧跟在他的身侧,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来。纪铭的面上蒙上一层阴翳,使劲甩了一把马鞭,马儿嘶鸣一声,飞快地赶上了在前的人群。赫连明那也放宽了心,驾着那只并不多强壮的成马追着前面那群人。不远处,纪铭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绕过马场三圈,大皇子保持着毋庸置疑的领先地位。萧长龄看起来不急不忙,却总能巧妙地与纪铭那匹马保持着半圈的距离。终于三圈之后,众人纷纷驱着马朝马棚走去,大多数面上都是兴高采烈,看来这一趟骑得也是十分爽快。赫连明那看起来兴致也是十分不错,跟随众人将马儿停进了车棚。 萧长龄默默跟在最后,等杨岩的马儿朝着马棚走去,才缓缓跟了过来。这时,杨岩眼神猛然一变,胯下的黑马猛地直起身来,在空中挥着前蹄痛苦地嘶吼了两声,杨岩立马踏着马背一跃而去,冷笑一声,朝着马腹猛地一踢,吃痛的骏马立刻被踹到萧长龄的马蹄之下。 他坚信,自己不会遭受任何谴责。受惊的马儿前方环绕着的是一群公家子弟,后方是单单一个萧长龄,他将马儿踢向后方,是最正确的判断。这是最恰当的判断,也是最阴险的招式。 萧长龄的黄骠马受了惊,也立刻嘶吼起来,十七狠狠地朝杨岩瞪了一眼,立刻朝着马背上眉头紧皱的男子飞身而出。赫连明那看着杨岩嘴角一道压抑的弧度,默默从马棚内捡起了一块小石头。 受惊的黄骠马驾着萧长龄在马场内疯狂疾驰,萧长龄稍稍勒了些缰绳,马儿惊恐更甚,马背上也更加抖动了起来。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若是他直接跳马而下,怕是又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十七眼睁睁地看那马儿越跑越快,追了些距离只能折返,从马棚里挑了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狠狠地抽着马鞭,朝着萧长龄那处飞快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恶有恶报 赫连明那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疾驰的少年。 萧长龄的马匹本来就是匹老马,速度当然比不上十七挑选的那匹养的精壮的骏马。不多久,马儿刚刚绕过马场一圈,十七便很快地追上了萧长龄的马驹。 “主子!” 十七看着跑的眼红的马儿,担心这老马要是更疯起来怕是会闯着栅栏跑出去,到时候就难办了。她朝萧长龄伸出了右手,示意他拉着自己的手跳上自己的马,萧长龄认真地摇了摇头。如果自己跳上他的马,或许会有一半的可能是这匹马载着二人平安归去,但是还有一半的可能是,自己与十七纷纷坠马,那种情况,他不愿看到。 十七咬了咬牙,见萧长龄迟迟没有回应,心下当机立断。 “主子,右手抓稳了缰绳!” 少年踏着马背渐渐站了起来,围观的子弟个个惊呼起来。这么快的速度,若是摔下去的话 “十七!你干什么!”萧长龄瞪大了双眼,面上是十七从未见过的怒容。 十七咬了咬唇,看着萧长龄那匹老马已经只是横冲直撞顾不上转弯了,心道一声不妙,下一秒便看向那老马朝着栅栏疾驰而去。 “手给我!”十七大喊一声,萧长龄捏紧了拳,终于坚定地伸出了左手。 十七,我相信你。 十七踩着马背一跃而起,双手紧紧抓着萧长龄的左臂,借着脚下踏马的力,稳稳地落座在萧长龄身后,抓起了萧长龄手上的那根缰绳。 “何必跟来,要跟我一起死么?”萧长龄看着老马的方向,眉头涌上了深深的沟壑。 “放心吧主子,我们不会死的。”十七爽朗地环上萧长龄的腰,手上缰绳忽然一送,喉中一声闷哼,脚尖狠狠地踏上了马背,借力搂着萧长龄一跃而起! 老马终于发出最后一声惨烈的嘶鸣,背上已经凹进去了一块。萧长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一脸决绝果断的少年紧紧地拥着自己。十七抓紧了萧长龄的腰部,方才疾驰的冲力还不能止住,她只能勉强又踏了几步栅栏,才终于落到了平稳的地面。刚刚落到地面,便眉头一皱,身子瘫软了一瞬,抓着萧长龄衣裳的指尖渐渐泛起了青白之色。 萧长龄担忧地扶着故作镇定的少年,想起方才那一声闷哼,他是不是又像那日在将府之时,强行催动内力了?方才未敢靠近的子弟们此刻才纷纷涌了上来,始作俑者纪铭自然也是一脸抱歉地走了上前,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正启唇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赫连明那终于掏出了方才在马厩内拾起的那一片小石头,朝着纪铭膝盖猛地射出。 纪铭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那一片小石头,打中的是他腿上的麻筋,纪铭脸色一阵青白,却始终无力从地上挣脱起来。 不远处,纪铭那匹方才发疯的马儿此刻仍然倒在地上抽搐。十七冷冷一笑,从袖中拔出一只匕首,运足了力气,朝着马腹部猛地一掷。 马儿竭力嘶鸣一声,猛地停止了抽搐。 它死了。 众子弟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无比安静。 十七眉目冷漠,紧盯着面色惨白的纪铭,语气铮铮:“某些畜生,既然爬不起来了,那不如去死。” 纪铭的心底缓缓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畏惧感,大腿开始微微颤抖。这种莫名的威压,怎么会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不仅是他,周围的一群王孙贵胄,包括默不作声的大皇子,纷纷哑口无言。 少年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神早已消失,取之而来的是一双死寂的c毫无波澜的瞳孔。 纪铭,就算你与我同出沧澜城,今日你下的杀手,我月夜十七必不会忘! 十七的喉间涌上一阵腥甜,鲜血的味道,多久没有尝过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几下,萧长龄觉察到身侧之人的变化,面色铁青,头也不回地拉着十七从大皇子面前擦身而过,直奔门口停着的马车。赫连明那眉目之间泛起一阵阴森的杀意,跟着永安王府的主仆二人一同出了门。 永安王府的马车行驶地飞快,赫连明那迟了一步。诸位子弟纷纷散去,各自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偌大的马场之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大皇子风永桓c杨岩以及仍然跪着的纪铭。 “纪铭。”风永桓安静地唤了男人的名字,他曾经将这个男人视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纪铭的身躯忍不住瑟缩了几分,脑海里是方才那个少年阴森嗜血又极度压抑的一瞥。 “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风永桓语气淡淡,却渐渐透出了一股巨大的威压。 纪铭垂下了头:“属下以为我以为那小子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侍卫,况且永安王c不是说永安王一向性子最为温和吗?”他微微顿了一下,“属下只是想教训教训那个小子,殿下,殿下你听我说!” 风永桓轻轻地摇了摇头,纪铭猛地睁大了双瞳,趴在地上哭喊:“殿下!绕了奴才这回吧!” 杨岩瑟瑟地站在一旁,就算那位尊贵的大皇子只是淡漠地看着地上哭喊的那人,他也仿佛觉得这种气氛让他莫名的喘不上气。 这就是,皇室威严吗? 风永桓斜觑了杨岩一眼,明明只是轻轻一瞥,却让杨岩心惊胆战。 “杨公子先回去吧,今日有劳你了。”风永桓语气礼貌温和,一双浓墨似的眸子翻滚着一团乌黑。 杨岩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地离了马场,也不管场上的那几匹马儿的残躯了。 风永桓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看着一脸惊恐的纪铭,轻轻抽出一张帕子,替他拭去了额上满满的冷汗。 “纪铭,本宫的手段你是最清楚的。你是选择自尽留个全尸,还是想尝尝本宫的那些手段呢?” 明明是人畜无害的一张笑脸,纪铭却像是坠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之中。 他跟了风永桓多久,就见识了多久他的那些手段。 冷风之中,男子终于咬了咬牙,拔出腰间的长剑,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一剜。 “果真是个没用的畜生。” 风永桓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将那片洁白的帕子认真地盖在纪铭的脸上。 宽阔的马场之上,那一方小小的洁白,像是初冬落下的第一片雪花。 寂静,又冷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风起云涌 永安王府的马车,一路疾驰。 十七咬着唇,面色惨白,她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萧长龄心内火急火燎,却只能将虚弱的少年抱在怀中,替他擦拭着额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上次内伤他才养好了几日,今日为了我又 萧长龄的胸中漫上说不出的酸涩,那种无力感很快袭遍了他的全身。他轻轻牵起十七的手掌,将冰冷的手指塞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珍惜的感情在心内喷薄而出,而此时,面对着满脸痛苦的十七,他能做的,只是尽量维持少年的体温。 十七朦朦胧胧睁开双眼,落入萧长龄那一片深邃的目光之中。他的眼神,是四月温暖和煦的春风,是一汪碧波荡漾的绿水,也是漆黑幽暗的海底。十七陷入那一双海般幽深的眼神之中,其中泛着的担忧c悔恨c心疼c珍惜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她仿佛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嘴唇苍白,却硬是扯出了一个安慰似的微笑:“主子,别担心我,我好的很快的。” 萧长龄眉尖深深蹙起,少年这样的神情更加让他愧疚,他只得轻手抚上少年的面颊,喃喃道:“撑一会,不许睡过去,知道吗?” “嗯”十七眉头一皱,咬着唇想咽下喉间那抹腥热,却终究有那么几滴,自嘴角缓缓流淌了出来。 “十七”萧长龄的指尖恨不得掐进皮肉之中,红着眼替隐忍的少年擦去了嘴角那一抹刺眼的鲜血,“十七,等回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十七用力地点点头,稍稍将上身撑了起来。头很沉很重,她只能无力地倚在萧长龄的身上,额头抵在萧长龄的肩头。巨大的倦意袭来,喉间又是一抹温热,直直地吐在了萧长龄浅色的衣服上。 “弄脏了”十七沉沉地呼着气,萧长龄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莫大的恐惧感,这种陌生又极度疯狂的感觉逼的他朝着车外的马夫失控地咆哮了一声:“再快些!” 马夫无奈地甩了甩鞭子,马车已经入了城,街上人多马杂,就算是想加速也没有法子啊。 “十七,你感觉怎么样?”萧长龄撑着少年的肩将他正对着自己,捏着肩膀的指节恨不得掐进皮肉里,十七疲倦地撑开眼皮,轻轻摇了摇头:“还能撑住,让朱神医快点来” 萧长龄颤抖着将十七拥进了怀里,他仿佛能感受到少年生气的流失,他不能让十七睡过去,万一 “王爷!到了!”车夫急促地叫喊一声,萧长龄匆匆掀起车帘,将十七一把横抱起直冲文轩阁。 文轩阁中,阿申正与何似一同商讨着账本上的某一条细目,忽然便见萧长龄心口处漫上一层血红,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十七疾步冲了进来。二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萧长龄立刻遣了二人去上次朱神医留下的字条上所写住处去寻他,阿申匆匆去后院寻了一匹马,何似武功不低,立刻踏着轻功一路疾驰而去。 晋王府中,风永夜一双凤眼染着极度的愤怒,手上握着的茶杯瞬间化为一堆粉末,静静在桌上落成了一滩。叶青皱着眉将马场之中的一切悉数禀告,朱茗瞬间会意,连忙回了家中,通知朱启时放下手上的活等着永安王府的人来接。 风永桓,你真是好样的。 风永夜的嘴角冷冷牵起一抹笑意,锋利的眼神猛地转向了案几之上的一堆章子。 手下的狗惹了事,那本王就从狗主人开始打起好了。 棠眠小院之中,萧盈正在院中摘着梅花,偶然一瞥萧长龄横抱着一人风风火火地闯入了文轩阁,再一细看,怀中那人竟是平日生龙活虎的十七。她犹豫了片刻,随即立刻弃了手上的梅枝,回到屋中披了一件披风,朝着娇兰院快步走去。 天气渐渐阴沉起来,文轩阁中的少女陷入了久久的沉睡,她那样惨白的面色,终于让某人站定了阵营,也终于让某人下定了决心。 小小的府宅之内已是暗流涌动,宽阔的朝堂之上也逐渐风起云涌。 几道折子同时从大司马府c永安王府c晋王府以及其他几个散乱的官员府邸之中一路快马加鞭送到了紫金宫中,理由各不相同,针对的却是同一人。 紫金宫内端坐的大昭皇帝静静地翻阅着这些方才呈上的折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朝身旁安静守候的老太监张公公招了招手:“去,把大皇子给朕请来。” 一旁端着茶盏的蒋贵妃面色恬淡,手指却微微一颤。 终于,要开始了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带她离开 入夜,萧长龄独自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十七沉静的睡颜。 门外,阿申忧愁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十七已经倒下了,咱家主子又不吃不喝的。” 何似蹙着眉,默默地思考着有何对策。 阿申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念念有词:“我算是知道了,咱家主子就是需要个挡煞的人。以前主子默默无闻之时,来刺杀的人就时有一二,现在出名了,更是灾害不断。哎,也不知道十七怎么样” 何似暗暗踢了阿申一脚,朝房内努了努嘴。 阿申只得颓然地揉了揉脑袋,蔫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屋内的萧长龄闻言后,悲哀地抚上了少年的侧脸。 或许,我真是不祥之人。 出生克死了母亲,又拉你和阿申为我挡灾。 或许,离开我,你才会平安喜乐 一双盛满哀伤的眸子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虚弱的少年。忽地,一股强劲的晚风吹开了窗子,萧长龄警觉地朝窗口处一看。来人戴着熟悉的银质面具,一身漆黑仿佛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这是,十七的师父? “我要带她走。”风永夜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来意,出于隐藏身份的缘故,他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很沙哑。 萧长龄认真地朝那张冰冷的面具看去,试图看清那双浓墨一般的眼睛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感情,却没有得出答案。然而,他的心,狠狠地动摇了。 离开我,他才能安好 萧长龄的脑中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捏紧了拳,终于沉默地背过身,点了点头。 风永夜虽说有点意外,但萧长龄这般果决,正好也给他省了力气。他直接将那一床被单裹紧了少女的身子,一把横抱起来,动作干脆利落,一脚已经踏在了窗沿之上。 “等等!”萧长龄忽然出声。 风永夜不耐地皱了皱眉,他只是通知萧长龄一声,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就算他现在后悔,也并没有什么用了。 萧长龄快步踱到妆台旁,将那只银簪递给了风永夜:“请阁下,代为转交。” 风永夜冷冷一笑:“不必了,我不会再让她回到你这永安王府。”说罢,怀抱着十七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会再回来了? 萧长龄怔愣在了窗前,直到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他的骨髓之中,他才如梦初醒般地低头,看向了手心处那只黯淡的银簪。 全身都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一支烛火燃尽了漫漫长夜,这一夜终究不眠。 那一日傍晚,大昭皇帝急诏了大皇子入宫,一直身居晋王府的三皇子忽然传出身染怪病的消息,据说连名满大昭的朱启时朱大神医都束手无策。次日早朝,以崇文殿大学士c永安王萧长龄为首的一批文臣,呈上了大皇子收取贿赂的一摞证据。大司马赫连申实名指责大皇子伙同祥和商会购买不法军私,大司农蒋一河也奉上了大皇子抽取前年池c尤二州赈灾拨款的各项证据。皇帝龙颜大怒,尽管大皇子生母关贵妃以及大司法关氏一族苦苦哀求,还是一道圣旨将大皇子直接遣送到了北境边关北定城。 朝中一时人心惶惶,前几日呼风唤雨的大皇子一下子就成为了皇权之争的弃子。有人说,大皇子一下子被发配到遥远的北关,怕是这辈子都难以翻身了,可惜了他的温润如玉c腹中锦绣。但还有另外一批人认为,大司法关氏一族抵死劝谏,皇帝竟轻易饶恕了大皇子这等重罪,且保其母族官职,想必仍是对其有所期待,甚至是有所偏爱,足见关氏一族幽深的城府,最后的赢家仍是未知之数。 总之,大皇子即日便被发配北关c戍守北定城,三皇子又染了难以治愈的顽疾,避不见客。一时之间,二皇子成了朝中权贵趋之若鹜的人物。 皇城兰德宫中,肤若凝脂的贵妇掩唇微笑,十指红蔻丹,一双秋水目,年已过三十,举手投足却尽显慵懒风情。这是二皇子风永愉的母妃,大司农蒋一河的掌上嫡女,蒋贵妃。 “母妃,这次大皇子怕是翻不了身了!”风永愉丝毫不掩自己的兴奋,迫不及待地与母亲分享着皇城之外的那些大臣是如何对他献着殷勤。 蒋贵妃轻轻地摇了摇头:“皇儿,这些恭维话,入耳不如脑,明白吗?” 风永愉一咧嘴角:“母妃,儿臣自然是懂的。只是为何母妃看起来似乎并非儿臣想象中那般开心?” 蒋贵妃将手中杯盏优雅地放置在榻上小几之上,眉间涌上一抹似有若无的忧愁:“皇儿,蒋家所作,不过火上浇油。真正将大皇子一棒子打下宝座的,才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人,懂吗?” “儿臣明白了。”风永愉思索片刻,试探道,“母妃可是说的永安王萧长龄?” 蒋贵妃点点头,又一脸深意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一日之内宫中谏罪大皇子的折子不断,你三弟正掐着这时间称病不出,不觉着十分巧合么?” “风永夜?”风永愉皱起了眉,“他不是似乎不与人深交么,除了将府公筵,没见他应了哪家的帖子。” “那些散官不必多说,定是受人组织。大司马赫连家,永安王萧长龄,不都是一直保持中立的么?这次一齐上阵落井下石,我们蒋家一直作壁上观,除我们之外是谁在背后布置了这一切,不是十分明了么?” “这风永夜,还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只是打了几个不起眼的仗,竟能一下子就结交了永安王府与大司马两户么?是儿臣小看他了。”风永愉压抑着心内的震惊,替母亲斟满了茶,“那母亲,我们要不要” “不。”蒋贵妃飞快地打断,一双如丝的媚眼缓缓盈上笑意,“我们看的出来,你父皇自然也看的出来。他给大皇子留了一条路,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想追究三皇子结党营私之事。” “那怎么办?” “等。等风永夜复出,等大臣们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他那里,我们再,推波助澜。” 风永愉一愣,旋即会意一笑。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这也是母亲一直以来告诫他需低调行事的理由之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郊外别苑 这月以来,永安王萧长龄鲜少在人前露面。早朝十日一次,一月之中,除了三次上朝,萧长龄推了所有的请帖,私下不见任何人。 这其中,肯定有内情。 赫连明那第十六次被拒之门外的时候,终于决定潜进永安王府一探究竟。他对萧长龄的私事丝毫没有兴趣,只是十七的伤势如何,这些天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让他十分担忧。 天黑之后,他套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腰间缚着银蛟,便直奔印象中十七的那座小屋子而去。 窗户紧闭着,幽微的烛火正在其中闪烁跳动,一个隐约的身影,影影绰绰地映在窗纱上,正值萧瑟冰冷的冬日,如此情景透着一种说不上的孤寂。 赫连明那小心翼翼地叩了叩窗户,屋内那人身影一动,猛地推开了窗子,一双充满希冀的眸子却很快暗淡了下来。 “怎么是你?” 赫连明那惊讶地摘了面罩,轻盈地跳进了屋子。屋内除了萧长龄,只有一盏明灭的烛灯。 萧长龄敛下眉目,将手中银簪默默别至发髻之中,语气是一贯的淡漠:“如你所见,他不在。” “怎么回事?”赫连明那见萧长龄一副冰冷的神情,自然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或许不会回来了。”萧长龄沉静地看着跳动的烛火,眼中幽深的目光像是要吞噬那最后一点明亮。 赫连明那皱着眉,声音也焦急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伤到底怎么了?要是你永安王府救不活,那就交给我!” 萧长龄抬起头一瞥那因急躁而满脸涨得通红的少年:“他被他师父带走了。在我身边不过多久,他已经差点为我送了几条命了。或许留他在他强大的师父身边,才最好吧。” 赫连明那不可置信地指着萧长龄的鼻尖:“他师父你很熟悉吗?你竟然就那么轻易地把他交给一个你并不相识的人?” 萧长龄一怔,随即视线迷蒙起来,回忆起那面具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语气沉沉:“他会照顾好十七,我不能那么自私,让十七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永安王殿下。”赫连明那冷笑一声,“自私?你将十七交给他师父有问过他的意见吗?他有说过想回沧澜城吗?你觉得他是惧怕危险的人吗?你是他的主子,你将虚弱的c毫无防备的他交给另一个陌生人,全凭你自己的心意,这难道不才是自私吗!” 赫连明那一番话掷地有声,年轻的小公子愤怒地一拍桌子,一瞬间震醒了怔愣的萧长龄。 赫连明那说的,才是他这几日最不想面对的,不是么? 萧长龄沉默地垂下了头,轻轻跃动的烛火在他的面庞上打上一层厚厚的阴翳。气急的赫连明那愤恨地一脚踹翻了桌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萧长龄,直接跳窗出去了。阿申与何似匆匆推开门,桌上的烛火已然熄灭,只有浓重漆黑的夜幕充满了这座小小的屋子。萧长龄木木地举着一只簪子,在浓厚夜色的映衬之下,像是一座深邃沉重的雕塑。 这夜是十七离开的第三十个夜晚,帝京郊外的一处精致别苑之中,昏睡的少女身旁,正守着一个一脸憔悴的男子。 “小东西,快点醒过来啊”风永夜将少女的手掌轻轻罩在自己的面颊之上,语气满是无奈宠溺,只可惜,沉睡的少女迟迟不肯苏醒。 他早就捧着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奇花异草去寻过了朱启时,朱启时与在永安王府所说的一模一样:十七伤的不是身,是内脏,只能慢慢调理,强行喂些滋补的东西或许对她的损伤更大。 他只能每天替她喂些流食,出于尊重,擦洗等较为隐私的事务通通交由别苑之中一位哑女来做。这一个月,借着突发疾病的缘由,他辞了一些事务,整日整夜地伴在她的身旁。她只能吃些容易吞咽的流食,他便也一同饮用那些味同嚼蜡的流食,但却始终未能等到她的苏醒。 如果当初没有让她离开沧澜城,就好了。 风永夜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泛着这道念头,他替少女拂去耳前的一道碎发,却见少女纤长的睫毛忽地微微一颤。 男子的双瞳陡然收缩,飞快地摘了身旁的面具带上。 少女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睫毛也颤抖地更厉害,似乎睁开双眼时多么艰难的一件事。终于,一道强烈的烛光刺入她朦胧的眼帘,她终于稍稍适应地睁开了双眼。 “师父?” 十七的喉间一阵涩痛,撑着身子软软地倚着床坐起来,僵硬的右手抚了抚自己的颈部。随即,便被猛地拥入一道温暖坚硬的怀抱。 “师父?” 十七喃喃地呼唤着,她十分清楚自己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此刻心中溢满的劫后重生之感,让她开心地回抱住了激动的男子。 “师父,勒得太紧啦。”十七安慰似的拍了拍风永夜的背,男子却更用力地搂紧她,像是要将她拥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十七。”风永夜将头深深地埋进少女的颈窝,“我们回沧澜城好吗?” 十七的身子陡然一僵,风永夜的心逐渐下沉,意料之中,十七认真地摇了摇头。 明明还是一副苍白的面色,明明刚从鬼门关上回来,明明我们还拥的那样紧密,现在的你,心思就已经忍不住飞向萧长龄了吗? 风永夜不甘地握紧了抓着少女衣裳的双手,他不是善良大方的人,不会像萧长龄那般将十七拱手相让。 “师父,我更喜欢在京城的生活。”十七安抚似的在他的耳边低低叙说着,“在京城,我认识了很多人,做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不顾自我生死却能护他人周全,师父,我算是个称职的暗卫了吧?” 风永夜深深地点了点头,却仍然固执地重复:“那我们回沧澜城好吗?” 十七沉默了片刻,冷静地推开了拥着自己的男子:“师父,为什么好像自从我来到京城,你就一直希望我回去呢?” 风永夜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干涸的唇瓣之上,眸色逐渐幽深。 十七,你真的想知道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他的戏弄 屋外忽然亮起一缕熟悉的银光。 十七心里一紧,风永夜立刻吹熄了烛火。 这是刀剑的光芒。 十七尝试着捏了捏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风永夜也是异常严肃,他不想暴露十七的去向,叶青与朱茗又被他派去了晋王府处理事务。如今这处小小的别苑之中,他的人屈指可数。 屋外渐渐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十七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从师父方才沙哑的声音,她能猜到他的状态也并非十分的好。确实,自从十七卧床养病,风永夜确实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他大概估摸着门外那群杀手们的数量,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他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朝着枕边某处用力一按。床板瞬间翻转,十七下意识张了嘴,被风永夜飞快地捂住。 原来床下竟还有处暗格。 漆黑狭小的暗格之中,两具温软的躯体。十七被风永夜紧紧地护在了胸前,男子心脏有力的跳动声清晰入耳,十七的脸上不自觉地涌上一抹潮红。 幸好这里漆黑,看不见我的脸色。 十七这般想到,小心翼翼地朝下挪了挪。风永夜紧张地搂紧了她的肩,低低地警告一声:“别乱动。” “哐!” 房门被猛地踹开。 看来那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屑于从暗地里刺杀,而是明晃晃地举着大刀准备砍死他们啊。 十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风永夜全神贯注于床板外的一举一动。 屋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十七只着了一身薄衫,被子又被风永夜一脚踢开留在了床板上。此时已是初冬,寒意渐渐侵入肌底,十七又冷又怕,只能朝着自家师父怀里蹭了蹭。 感觉到怀中少女渐渐冰冷的体温,风永夜小心翼翼解开束腰,将少女的双臂拉扯进自己较厚的深衣里。 这样紧紧相拥的姿势 十七的面上早已红的发烫,她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姿势 很温暖 不知僵持了多久,屋内迟迟不曾出现任何声响。就当十七稍稍支起身子朝外探一眼时,一道模糊的男声忽然响起:“大哥,看来他” “闭嘴!”另一道男声恶狠狠地打断。 其他人立刻噤了声,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怒声责骂道:“打草惊蛇!他肯定在这屋子,既然不愿出来,你们给我挖地三尺也得挖出来!” “是!”一众人应和道,十七方才放松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风永夜脑中转的飞快,趁着屋内翻箱倒柜的杂声喧闹之时,在十七耳边低语道:“待会不准出来,知道么?” 十七惊愕地瞪圆了双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风永夜一脚踢裂了床板,一掀被子直接扣在了几个黑衣人的头上。 刀光剑影在一片夜色中翻滚,各色各样的声响一时纷纷涌入了十七的耳中。十七撑着身子暗暗看向墙上斑驳飞舞的剑影,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速度一看就是不俗的高手,这样的高手还有最起码十几个,师父能应付得了吗? 终于,一番激烈的争斗之后。房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一道沉重的呼吸。 “十七,能过来吗?” 十七这才放下心来,强撑着身子从床板下钻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这处小小的屋子,十七苏醒之后一直未曾进食,身体也尚虚弱,只能蹒跚着避开躺了一地的尸体,扶着风永夜站起身来。 “这里不安全,先去暗室里躲避片刻。”风永夜匆匆地说着,便领着十七进了一间书房。借着微弱的月光,十七这才看见男子身上划开的数道伤痕。 风永夜轻轻扭了一把桌上的砚台,桌后立刻出现了一道窄窄的小门。两人立刻钻进了门中,风永夜又在门内墙壁上用力按下按钮,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师父?”暗室里一片漆黑,十七试探地呼唤了一声,一个沉重温暖的身子缓缓地压了过来,抵着她的身子,将她按压在冷冰冰的墙壁上。 “是不是很疼?”十七被身后冰冷的石壁吓了一跳,思及师父身上的伤处,没有反抗,而是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背。 “嗯。”风永夜沉沉地应了一声,将头埋在少女的颈窝处,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少女的体温却蓦地升高。 “师c师父。”十七的面上已是一片绯红,轻轻推了推男子的身体。 “要是我保护不了你,那该怎么办?” 十七闻言一怔,随即安慰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轻声道:“都被你打跑啦,师父。而且等我身体恢复了,我就能保护我自己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十七。”男子认真地唤了一声,却又猛地刹住了要说的话。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解了衣袍,腹部一片滑腻,是伤口漫出的血渍。风永夜随手撕开衣上的碎布,咬牙将碎布裹在了腹部的伤口上。十七对血腥味本就异常敏感,更何况风永夜距离与她如此之近。她试探地伸了伸手:“师父,你伤很重?” 男子没有回答,一把牵住了少女到处乱抓的手。十七还在疑惑师父在一片漆黑之中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手时,男子已经引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包扎的碎布条上。 温暖,柔软 十七僵硬地颤了颤手指,小指触碰到了裸露的某片肌肤上,指尖传来奇异的酥麻,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一片沉寂之后。 “十七,你有心上人吗?”男子冷不丁的发问让少女措手不及,过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吧?” “吧?” “应该没有。” “应该?” “呃,其实我不是很” “我有。”风永夜忽地异常笃定地说道,空气沉寂了一刻,十七忽然觉得像被泼了盆冷水,浇的她透心凉。 是的,是非常清楚的,凉意。 “嗯”十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陌生的情绪堵在她的嗓子里,她只能尽量敷衍一声。 “不问问是谁吗?”风永夜似乎很想在少女面前尽情倾吐一顿,锲而不舍地坚持着这个话题。十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根本发不出声了,只能收回了手,沉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回去哪里 一个隐约的念头渐渐浮上了脑海里,却被她的理智反复地按捺下去。十七忽然想起她十二岁那年,桃花开遍沧澜城,师父与自己在一片桃林之中以桃枝作剑相斗。那时他赢的轻松,折了她桃枝剑上开的最美的一朵桃花,翩然转身至她身后,悠悠地替她别在了发间。她虽看不见他面具之下神情如何,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若是摘下面具,脸上必是一片温柔。 她已经离开了沧澜城,那朵桃花想必也早已随着那场春天悄然逝去了吧。 她不想听。 不想知道。 与她无关。 不是吗? “怎么了?”迟迟等不到回复的某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以为是十七哪里不舒服,赶忙挣扎着起了身,落坐在少女身侧。 “师父。”十七犹豫了一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回永安王府。” “十七。”风永夜的面上是讽刺的笑,“你不问我在你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多久,你不问我为了把你从地府里拉出来废了多少心思。你手上还沾着我伤口的血,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你却跟我说你要回永安王府?” “你在京城不过多久,萧长龄是多厉害,已经把你给牢牢拴住了么?” “你为他出生入死,又怎能猜到他是如何轻易将你交给我的?” “他在乎你吗?” “主子他不必在乎我,我是永安王府的暗卫,为他出生入死是应该的。”十七生硬地从口中吐出这句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只是没由来地想与面前之人争辩一番。 “我还真是教了个愚忠的好徒弟。真是可笑。”风永夜自嘲地牵了牵嘴角,起身伏在墙壁上专注倾听了一刻,随即拨开暗室的门。 “往南一直走,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京城了。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怎么回去。” 门一开,原本因封闭而温暖的暗室瞬间被冰冷的冬风填满。十七瑟缩了一下,看着倚墙高傲俯视着自己的男子,心底渐渐被周身的冬风浸润的冰凉透骨。 一步。 两步。 三步。 风永夜额头青筋暴起,眼睁睁看着瑟索的少女一脸决绝地从自己身边擦过,终于忍不住一声压抑的怒喝:“你这幅鬼样子,就是死在路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十七的眼圈渐渐就红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她要离开,不仅是为了坚守自己作为一名暗卫的职责,同时,她并不想从那个人的口中,听到某些她不想听到的话。 少女的脚步停了下来。 看来这小东西还没病傻,风永夜眯了眯眼,抬脚就准备上前接住少女摇摇欲坠的身体。 “师父,我原以为,在你眼里,我是不一样的。”十七背对着戴着面具的男子,扯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她尽力以平静的声音说完这句话,旋即深吸一口气,直接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朝南奔去。 风永夜半抬着的脚就那样怔愣地悬在了半空之中,眼看着少女孱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直到掌心传来隐约的刺痛,他才意识到他的指尖早已狠狠掐入了手心。 是不是因为在你面前我戴了面具,你就可以故意忽视我的所有情绪? 晨光初熹,少女只一身单薄的衣衫,跌跌撞撞地穿梭在一片萧条的山路之中。 这处别苑坐落在某座深山之中,朝南的山路也只有细细弯弯的一条。十七一边庆幸着那群莫名其妙的刺客没有其他的暗杀陷阱,一边朝着自己的掌心不停地哈着气。 很冷,很饿,很累。 脚一软,少女瘦弱的身子直接顺着下滑的山路滚到了不远处的丛木林。挣扎着起了身,本就单薄的衣衫也被尖锐的丛枝划开了几道口子,脸颊上直接划开了一道渗着血的伤痕。面色惨白的少女挣扎着站起了身,然这些昏迷的日子仅靠流食,体力早已不济,只能倚着树干喘着粗气。 站在高处的男子幽幽地注视着一身落魄的少女。 十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直了身子准备接着朝山下走,一脚绊在了地上不起眼的一团藤条上。一直躲在暗处的男子终究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身影瞬间闪现到了少女身侧,一把搂过了她孱弱柔软的身躯。 “跟我回去。”风永夜不容拒绝地抱起了面色已然惨白的少女,十七看清来人怔愣了一瞬,随即扑棱着要挣扎下来,被风永夜狠狠地掐了一把。 “再闹我就把你扔了喂狼。” 继续扑棱。 “还闹?” 依旧扑棱。 “你就这么想回永安王府?”风永夜终于忍不住了,顿了脚步愤愤地盯着怀中还在扑棱的一只小兽。 “你有你的心之所属,我也有我的命中注定。只要我不死,我就要回永安王府。”十七毫不示弱,一口咬在了风永夜的手臂上,却是满口的血腥味。 “怎么这里也有伤?”意识到自己咬到了男子的伤口,十七立刻急了,赶忙掀开伤口上碎裂的衣裳,仔细看了看那道渗着血的伤口。 “别说话。”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风永夜眉头一皱,立马放下怀里的少女,按着她的头俩人一起趴在了一丛灌木之后。 十七顿时闭了嘴,警惕地透过灌木的缝隙看着一群黑衣人缓步走近。 “老二,看这丛树枝!”黑衣人中不知是哪个出了声,指着方才十七滚下山坡撞到的那丛灌木。 领头之人蹲下身拈主了卡在枝杈上的一小块布片,眯了眯眼:“看来那位贵人被老大带着的人一路追赶到了这,走,咱们下山去跟老大汇合,千万不能让他等到救兵!” 一群人匆匆朝山下走去,十七稍稍松了口气,一旁的风永夜却格外凝重起来。 这群人,目标果然是他。 那么 “我送你回永安王府。” 风永夜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十七朝着山上的别苑疾步走去,十七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男子飞快打断,“你总不能穿这一身回去,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 既然自己已避无可避c注定要被卷入那场漩涡之中,他若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只会为她带来诸多无妄之灾。相比之下,还是把她安置在永安王府才比较安全。 即使自己,很不甘心。 十七怔愣地止住了嘴,犹豫了一瞬还是幽幽地伸出了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扯紧了男子身上方才因她的挣扎而松开的衣襟。 “天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你们继续 风永夜自别苑里匆匆取了两顶雪狐白裘,把十七裹得像只圆圆胖胖的白熊,自山中另一条不起眼的小径取道。京城之中眼线众多,风永夜只得在山下驿站雇了辆马车。 朴素的马车载着沉默的二人停在了永安王府的侧门边,十七正掀开车帘准备下车,风永夜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拢了拢披风,沉声道:“知道天冷,以后不准那样跑出去了,知道吗?” 十七微楞地点了点头,师父这口气,看来是不生气咯? “师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的名号到底是什么呀?” 风永夜正替十七扎着带子的双手轻微地一滞,随即僵硬地垂下了手。 “你没必要知道。” “嗯”十七难掩失落,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掀开车帘,“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之后一段时间我大概都不会来了,很忙。” “嗯。” 马车缓缓地启动,车窗的帘子被风掀开一角。十七看着那人白玉似的下巴,脑中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却死活回忆不起来,只能站在侧门外看着那辆简朴的马车悠悠离去。 刚刚脑子里一瞬即逝的到底是什么呢? 十七歪了歪头认真想了会,没能得出任何结论,砸了咂嘴一头钻进了侧门。 侧门的两个护卫正倚着里墙嗑着瓜子聊着天,见侧门外忽然钻进了一团白毛,俩人吓得抄起棍子就要抡了上去。十七笑嘻嘻地回了头,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大宝,二黄,警觉性有待提高啊!” 俩护卫面面相觑,随即狂喜地扔了手上的棍子,满脸兴奋地冲到了十七的身侧:“十七!你可算回来了!” 十七笑眯眯地踮起了脚,摸了摸两个护卫的头。大宝和二黄是府中与她较为亲近的两个护卫,萧长龄有时带何似与阿申去处理商会之事时总将她留在府内,她便总喜欢趁那时溜出府外找点乐子。自侧门进进出出,与两个护卫也就眼熟了,教了他们几招简单的擒拿式二人便对她尊敬的不得了。 “今天先不说了,我先回去歇会。有空看看你俩招式练得咋样!”十七爽朗地摆了摆手,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路朝着她熟悉的小院子小跑过去。 不知为何,进了永安王府就感觉异常的轻松愉悦。 十七美滋滋地推开了自己小屋子的门,屋内式样未变,只是床边不远处的柜子上叠了几章帖子。 看来主子还是挺在乎我的嘛,我都不知道自己离了多久,房内还是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十七满意地解了披风,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钻进了被窝里。 萧长龄风尘仆仆地在侧门外下了马车,今日朝中传来东篱国太子将择日来访大昭的消息,朱丞相在早朝后便又聚集了几位崇文殿大学士共同商讨布置。等到他从宫内回来,已是正午时分。 大宝二黄一眼瞥见了自家主子的马车,赶忙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行了礼。萧长龄脚步未停,语气也十分冷漠:“没事就别来扰我了。” 大宝二黄面面相觑一眼,刚准备告诉自家主子十七早上回来了,见萧长龄这番样子,只能将憋在嗓子里的话活生生噎了下去。 萧长龄匆匆食了午餐,又在书房内忙了一下午,直到深夜才回了文轩阁,却是一脚拐进了十七的小屋子。 自十七离了永安王府,他便住在了她的房内。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执念吧。 推开门,点了烛。 “谁呀?”十七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跳动的烛光之中,似乎隐约有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 长久的沉默之后,萧长龄终于确定,他眼前那个睡得懵懂的人儿不是幻觉。 “啪嗒。” 手中的火折子自男子轻颤的手指中坠落,男子脚步匆匆,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床前,只呆呆地盯着此时才悠悠睁眼的十七。 “主子?”十七歪了歪头,一把将被子捞了上来。 萧长龄心中的千言万语此刻憋在喉间一句话都倾吐不出来,只能捏紧了双拳死死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好像很不欢迎我回来呀”十七很不满,萧长龄这个异常严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嘛她悻悻地瘪了瘪嘴,一脸失落。 “十七。”萧长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抱住了十七,十七眼睛一瞪,从来没想过这看似孱弱的萧长龄力气竟然这样大,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已经快让她喘不过来气了。 “主子我才刚回来,你就要把我掐死啊咳咳。”十七无奈地推了推萧长龄的胸膛,萧长龄稍稍松了些力气,却仍不肯放手。 “王爷,你让我送来的东篱国的”阿申依旧风风火火,自顾自地推了屋门,于是 “你们继续。” 阿申瞠口结舌了一瞬,随即僵硬着扯出一个笑,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 十七揉了揉肚子,苦瓜脸上挂满了无奈:“主子,我要饿死了,先让人给我拿点吃的好不好” 萧长龄点了点头,不松手。 “主子,你倒是动一动” 萧长龄又点了点头,依旧不松手。 “主子诶” 萧长龄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湿热的气息喷吐在十七的颈间:“听到十七的肚子在打鼓了。” 十七霎时红了脸,赶忙使劲一把推开了萧长龄:“我不说我饿了嘛,你还笑我。” “我去让人给你准备吃的。”萧长龄满面红光,像是有什么特大的喜事,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一脸期待的十七,有些忐忑,“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十七愣了一刻,心里甜滋滋的,眉开眼笑地用力点了点头:“在,会一直都在的。” “好。”萧长龄笑得温柔,推开门亲自到厨房盯着守夜的厨师做了几道小菜羹汤,又脚步匆匆地回了十七的小屋子。待看到床上那一抹熟悉的人影,才放心地让身后的侍女们进屋一一布菜。 “瘦了不少,多吃点。”萧长龄不停地朝某人的饭碗里夹着菜,十七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那座堆得像只小山的碗,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惊恐的阿申匆匆奔进了何似先生的房里。 “何先生!” 何似正低头算账,眼皮都没抬。阿申一巴掌拍在了算盘上,何似默默叹了口气,挤了挤眉心:“有事就快点说。” “何先生,咱家主子不会真是个断袖吧?” ------题外话------ 明天2p啦,谢谢支持到这里的小伙伴哦~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柔弱可欺 何似的心思一向细腻,早就看出了萧长龄对十七格外的看重。如今连平日里十分憨直的阿申都意识到了,想必他定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十七回来了,他跟主子” “别瞎说。”何似冷冷地打断了阿申的话,“咱家主子对谁都是一样的好,你今天怎么糊涂成这样?” “啊?”阿申愣愣地挠了挠头,“他们二人不是?” 何似一手合上了账本,语气严肃:“阿申,十七为咱们王爷出生入死命都快搭进去了,不论咱家主子对他多好,那都是应该的。你在主子身边比我待的久,认识小十七也在我之前,怎么今日竟糊涂了?” 阿申涨红了脸,仔细一想何似的话也觉得十分的对。一个月前,虽然萧长龄未曾对他们说明,但那日赴宴的公子少爷也不少,稍稍打听一下就可得知,十七为了救萧长龄又是冒了一次生命危险。不久之后十七忽然不见了,萧长龄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起来,阿申与何似猜想,或许是伤得太重交给高人疗伤去了。 思及方才十七仍旧惨白的小脸,阿申不免自责起来。自己竟把这样一个尽心尽力帮着主子的少年想的那般龌龊,况且当时屋内昏暗,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也不一定。 阿申越想越懊悔,在何似屋里不安地踱步,不多久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看看十七,给她道个歉吧?” 何似抿了口茶:“不必,让她多休息吧。” 阿申点了点头:“幸好得了何似先生的点拨,我竟把小十七想成那样了,真是该死。” “咱家主子,是要传承永安王府香火的人。他对自己的责任一向十分清晰,我们这些下人就不用为他担忧了。”何似微笑着眯了眯眼,“天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哎,好。何先生也早点休息。” 何似轻轻颔首,又拨弄起了算盘。阿申懊悔地一身轻叹,掩门出去了。 十七的小屋里,餮餐完毕的少女满意地摸了摸小肚子,又翻身爬上了床。萧长龄搬了张椅子过来,安安静静地坐在十七的床边。 四目相对,无话无语。 “主子,你想问啥?”十七掖了掖被角,一双晶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什么也不想问。”萧长龄轻笑一声,“就是想看看你,感觉很久不见了。” “有吗?我感觉我只是睡了一觉。”十七笑眯眯地咧了咧嘴,仿佛之前的生命攸关只是一场虚幻的迷梦。 萧长龄俯身替她拨了拨碎发:“要睡吗?” 十七摇了摇头,想起方才阿申说的什么东篱国一下子来了兴趣:“主子,方才阿申说的那个什么东篱国,是最近要派使臣来访大昭了吗?” 萧长龄颔首道:“是的。我大昭与东篱素来交好,算起来马上快过年了,倒是没想到东篱会在这时候传来了来访的消息。” “东篱国使臣来访的时候,会很热闹吗?” “热闹,宫外张灯结彩,宫内歌舞不休。你若想去,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世面。” 十七立马笑嘻嘻地捧着脸蛋:“当然想去啊!我还什么都没见过呢,以前光跟我师父赖一块了。” “你师父”萧长龄犹豫了一瞬,“算了,你回来就好。” “我师父很好,他亲自送我回来的。”十七爽朗一笑,“师父虽然看起来很凶很冷,但是对我一直都很好。” “多好?”萧长龄莫名有些酸了起来,十七全然不知,认真思索了一刻:“我想应该是豁出命的那种好吧。” “看来我对十七还不够好了。” “不不不,主子跟师父哪能一样呀?” “那你更喜欢跟哪个一起?”萧长龄原本淡漠的视线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十七张了张嘴却猛地一愣。 刚刚明明有个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却好像因为突然的停滞一下子忘记了。 更喜欢哪个呢? 萧长龄盯着面前少年挣扎的神情也不再为难,起身坐到了屋子正中的桌边,低声道:“你休息吧,我还有点东西没看完。” “在我屋里看?”十七朝被窝里缩了缩。 “嗯,床帘怎么都不拉。”萧长龄又起身将十七的床帘轻轻地垂了下来。十七笑嘻嘻地回了句:“被主子喂成猪啦,起不来身了。” 萧长龄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桌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那一叠章子。说是章子,其实是各式各样的文书。这些文书的来源很广,有各方子弟的邀请函,永安王府产业以及商会的大小事汇报,还有某些萧长龄往昔今日交好的一些朝中文臣所寄来的书信。 十七的床帘不透也不厚,烛光将男子埋首的身影温柔地打在了帘上。十七翻了翻身,心底默默将这道美好的光影认真描摹了一遍,像是萧长龄那日教她写字一般,一笔一划,记在心里。偷偷拨开一道细缝,便可瞄见萧长龄披着一顶青灰的毛裘端坐在桌前,手捧着折子一字一字地看着。右上角摆着一笔一砚,是他最喜欢的亳州湖笔和黑松砚。 “主子。”十七轻声喊了一句,萧长龄侧了侧首,烛光渲染得他眉目之间满是缱绻。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一叠文书,转身看着言笑晏晏趴在床边的少年。 “我突然觉得,主子你这样看起来真好看呐。”十七撑着脑袋满脸认真,萧长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面色微微染上了些许绯红:“谁教你这些调侃人的本事的?尽会耍嘴皮子,赶紧盖好被子睡觉了。” “主子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认识那个帅气迷人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柔弱可欺的主子了。调侃都不让人调侃,我懂了,才一个月不见,你已经嫌弃我了。”十七故作委屈,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可怜我还为你收了那么那么那么重的内伤,你还对我说话这么凶,委屈巴巴。” 帅气迷人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柔弱可欺? 认真的萧长龄开始认真地思考,最终还是没脾气地默默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马背上。”十七倒是答得飞快。 “这么记仇?”萧长龄讶然失笑,他那时是怕自己拖累了十七。 “超记仇!” “好吧,那你记着,一辈子都别忘了。”萧长龄话锋急转,十七气得从被窝里钻出头来:“你怎么都不配合我呀?还故意气我。” 萧长龄笑意盈盈:“配合配合。以后不凶了。” “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赫连家族 赫连明那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跟十七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是完完全全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朋友。这次一月不见,赫连明那没想到的是,再见十七又是在她卧病在床的时候。 十七僵着一张笑脸,看着面前坐的笔直的少年不敢吱声。这摆明了的臭脸,真是比一个月前还要让人不爽啊 “赫连小公子,你咋来了呀?”十七嬉皮笑脸地挠了挠头,“消息传得够快呀,我昨天才刚回来。” 赫连明那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不吭声。 “赫连兄?” “赫连弟弟?” “赫连大英雄?” “赫连” “哼。”赫连明那鼻孔朝天地闷哼一声,十七暗地吐了吐舌。这赫连小公子虽然明面上摆了张臭脸,但是那眼中透出的对她的关心可不是假的,所以,就算自己很不爽他的态度,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受着咯。 “不说话我睡了。”十七一把盖过了被子,背对着赫连明那合上了眼,却良久不闻屋内的声音。 这小子,在干嘛? 十七纳闷地回头,赫连明那默默地站在床边。 “说话呀。”十七哭笑不得地支起身子来,“你看你上次来也是,就说了一句话就跑了。总不能以后每次来看我都像个闷葫芦一样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赫连明那有那么一瞬间的哑然与失落。赫连家族作为朝中重臣之中唯一一条异族血脉,一举一动都可能受人攻讦。他父亲自小教育给他的行为准则就是要低调行事,因此赫连明那如今长到了十七岁,却连一个深交的朋友都不曾有过。当然,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武痴,他的眼光也是十分的高,算来十七算是他最为亲近的人物之一了。 “说你关心我,想来看我了呗。”十七看着赫连明那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故意换了轻松的语气调侃道。没想到赫连明那却异常认真地重复:“我关心你,来看你了。” “噗。”十七忍不住乐了起来,“傻子,让你说你就说呀?” “不傻。”赫连明那看着十七脸上洋溢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你笑了就好,脸上这样看来也有点血色了。” “放心吧,养养就好啦。你是怎么进来的呀?我主子好像不太爱让你进府。”十七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扒拉出了几颗糖果朝嘴里一塞,又递给了赫连明那一颗。 赫连明那眯了眯眼:“哼,亏我还以为你主子是个多好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咋啦?”十七吧嗒吧嗒地舔了舔嘴唇。 “一想到他当初竟直接把你交给了别人,我就来气。” “哈哈哈哈,哪是什么别人,那可是养了我十五年的师父。”十七乐呵呵地吐了吐舌,赫连明那不屑地扭了扭头:“总之,以后永安王府你待不下去了,得去大司马府找我。” 十七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赫连小公子,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赫连明那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整个人也“腾”地一下站直了:“我只是把你当兄弟,少自作多情了,我我又不是断袖!” “好好好,别怕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来来来,坐我旁边。”十七看着如此羞赧的赫连明那心里也有意调戏一番,故意拍了拍床边的空位。 赫连明那咽了咽口水,刚踏了一步,门开了。 “赫连小公子,大司马府派人来接你了。”萧长龄不温不火地站在门口,十七赶忙收起脸上戏谑的笑,恭恭敬敬地坐直了身子。 “给你送了点补品,在你门外堆着。我走了。”赫连明那像是突然得了赦令一般的,脚步匆匆地擦过萧长龄的身侧。 屋内是良久的沉默,萧长龄站在门口不进不出,刺骨的东风朝着十七的方向不停地涌来。冬天天黑的很早,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屋外灿烂的晚霞还剩最后一丝光芒。屋内没有点灯,十七朝被窝里钻了钻,她看不清萧长龄的神色,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多好。 “主子,风冷,你进来坐吧。”十七实在是受不了这冷风了,直接穿着一件里衣就下了床合上了门,将默然的萧长龄一把拉进了屋子。 火折子不知道被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十七小心地伏着身子寻找着却一无所获。或许是空气过于静谧,这样的环境莫名让十七觉得过分压抑。 萧长龄神色复杂地站在十七的身后,少年纤细的脊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静静俯下身,将那具瘦弱的身子小心地横抱起来。 “地上凉,先上床吧。”还为等到十七开口,萧长龄便淡然地解释道,仿佛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 十七下意识地就用双手勾住萧长龄的脖子,却又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暧昧亲近,只能十分尴尬地收紧了双臂。 “你很喜欢跟赫连家的那位小公子来往。” “嗯?”十七小心翼翼地揣度着萧长龄的语气,却根本听不出什么喜怒,只能似是而非地反问回去。 萧长龄将怀中的温热安置在了床上,贴心地合上被子,坐在了床边。 “赫连家族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不希望你跟他走得太近。” 十七试探道:“可是我看赫连明那似乎挺好的呀?” “十七。”萧长龄的语气异常认真,“你知道大皇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啊?大皇子?他咋了?”十七愣愣地歪了歪头,“跟赫连家族有什么关系呀?” “大皇子被发配北定城了。” 十七有些震惊了,虽说她与皇族似乎并无什么联系也没什么太多的了结,但是废除皇子身份,应该是件不小的事情了吧。 “怎么回事?” “他被废之缘由,三皇子母族大司农蒋家只能算是落石下井,最终让皇上治了他的罪的原因应当是他伙同祥和商会购买不法军私这道罪责。而这道罪责的一系列证据,大大小小的账本线索,都是大司马赫连申亲手呈上的。赫连家族素来在朝中极为低调,这次却不掩锋芒,而且出奇制胜,一手掰下了一名皇子。赫连明那生活在那样一个步步为营的家族之中,或许他的真实面目并不是你眼前看到的那样,懂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京中花楼 或许是萧长龄有意安排,自那日之后,十七在府中养伤许久,都未曾再见到赫连明那。 天气渐冷,人也懒了起来。十七自从出了沧澜城进了永安王府,乍一想好像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养伤了。这次养了许久,身上的内伤外伤也都好的七七八八了,琢磨着总得练练身上的本事,十七自下了床那日起便时常在文轩阁的大院里练着剑,权当舒活舒活筋骨了。 柳氏那边近日来大约是在韬光养晦,这些天竟毫无动静。文轩阁顺其自然地成了永安王府中的主院,府中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奴仆络绎不绝。十七在院内舞剑的事情自然就在仆人之中传开了,每日清晨时分,门口便聚了一些空闲的下人好奇地朝内张望着。十七本就模样精致,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正值妙龄的小女奴。 “十七小哥,来擦擦汗。”一名穿着淡黄袄裙的侍女红着脸递来一张手绢,手绢上绣着成对的鸳鸯,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十七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我怕弄脏你的手绢,谢谢你了。” 侍女顿时羞赧地一跺脚:“给你你就收着嘛!”说罢,将帕子朝十七手里一塞,捧着脸羞答答地跑远了。 站在门外的一群家仆们纷纷吹着口哨开始起哄,尤其是专门守着后院的大宝和二黄,一个个恨不得乐得尾巴都翘了起来。十七愣愣地看着手帕上那对活灵活现的鸳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里嘀咕了几句:幸好我不是个真汉子,否则怕是要成个万人迷哦。 瘪了瘪嘴,十七将那张帕子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打算等洗干净了再还给方才那个婢女。门外的一群家仆们更是兴奋了,角落里,暗中观察的阿申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看来十七,果真不是那啥呀。 十七的人缘在府里一天天好了起来,她倒是整天乐呵呵地跟那些想学两招的年轻仆人们整日厮混在一起,萧长龄可就头疼了。 “今天陪我去大司农府上。” “不行呀,大宝今天约我干一架呢。” “今天刘学士设宴。” “不行呀,二黄说今天要跟我学鞭子呢。” “今天” “不行呀,阿申说他今天也要跟我学两招见识见识。” 某人一道眼刀直直地扫向站在角落里的阿申,一脸憨厚的阿申立马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十七笑嘻嘻地扯了扯萧长龄的衣袖:“若是主子想学,也可以来找我呀。” “找你?我天天都找你,你怎就不为我腾出点时间的?” 阿申一听这话立马凑了过来:“主子,咱家十七现在人缘可好了,您想约他呀,还得提前预约呢。” “哦?”萧长龄放下手中的笔,斜斜地觑了一眼身边抓耳挠腮的十七,“我倒是不知道我找我的贴身暗卫,还需要预约了。” “哎呀。”十七赶忙赔笑地蹲下身,捧着头撑在萧长龄的椅子把手上,“主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有事我肯定奉陪嘛。” “那今天?” 十七眼中泛出精光,笑嘻嘻地指着一脸无辜的阿申:“今天他约的我,主子你问他吧。” 萧长龄挑了挑眉,嘴角含笑地盯着阿申。 被忽然点名的阿申一个哆嗦,看着笑而不语高深莫测的主子只能气恼地挠了挠头:“干嘛扯我呢,主子想带你去,我还能拦着不成?” 十七看着阿申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好玩,笑眯眯地转头问萧长龄:“主子,那今天是什么宴会呀?” 萧长龄摸了摸下巴:“大约只是普通聚会吧,还是那些你大概都认熟了的面孔,世家子弟罢了。” 十七有些扫兴地点点头:“哦,这样啊。” 萧长龄一瞥少年,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嗯,不过这次宴会设在了万花楼。” “万花楼?”十七木然地摸了摸脑袋,一旁颓废的阿申陡然一个激灵大喊道:“主子!为什么去万花楼不带我去!” 十七扭头一看愤愤的阿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讷讷地闭了嘴,不想暴露自己其实啥都不知道的事实。 何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门外朝阿申招了招手,见十七也在内,朝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十七赶忙稍稍弯腰以表尊敬,对于何似先生,她还是非常尊重的。待阿申满脸不愿地跟着何似走后,十七才磕磕绊绊地抬头问了句:“主子,万花楼到底是什么地方?阿申怎么那么想去啊?” 萧长龄笑得高深莫测,抚了抚十七的额头:“晚上就知道了。” 于是,当十七站在京中最大的青楼——万花楼门前的时候,直接是目瞪口呆了。 与萧长龄结伴同行的是顺康王府世子宁世安,顺康王府与永安王府的关系向来都不错,宁世安也算是京中出名的一个人物了。只不过,这位宁世安宁世子出名的原因与萧长龄真是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萧长龄是以文学闻名遐迩,虽说十七倒是没见识过,但是大大小小的宴会她也跟萧长龄一同出席了不少,大多数人对萧长龄的评价都是什么才子呀c文曲星呀而这位宁世子就厉害了,在京中是以“玩”字出了名,自称玩遍大昭上下,近日还传出要去东篱北狄等周边国家一游的消息。不过,这样一位看上去听起来就是败家子的世子,十七还真是想不出来萧长龄居然会与他有一份交情。 宁世安穿着一身十分讲究的嫩粉色锦袄,下车前还十分讲究地拈了拈衣袖,看着一旁仍在惊愕的十七嫌弃地冷哼一声:“你是第一次来花楼?” 萧长龄将十七一把拉进身侧,温和笑道:“他只是我府上的一名小侍卫罢了,没什么见识。” 宁世安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眼十七的衣着,又颇有兴趣地瞄了一眼萧长龄,戏谑道:“长龄兄对自家人还真是毫不吝啬,这穿着,我还真没看出来只是个小小的侍卫。” “不多说了,先进去吧。”萧长龄故意忽略了这话,领着十七就朝楼里走。宁世安围着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个瑟瑟的小家仆转了几圈,认真思考了一刻。看来赶明儿也得给仆人们备件像样的衣服了,看人家永安王府小侍卫穿那么精致,走出来真是倍儿有面子! 不愧是萧长龄啊。 宁世安心里感慨道,赞叹般地砸了咂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有意思么 王孙贵胄的聚会,自然是在上等的包间内。 万花楼里的姑娘分两种,一种当然是下了海卖身子的,另一种则是只卖艺的清倌。 看着桌上四位公子哥身边围绕的一堆环肥燕瘦,再看看不远处小台子上一群歌舞并作的歌姬舞娘们,很显然,这群有钱的子弟把两种姑娘都给包了。 十七谨慎地贴着自家主子站着,一双纤纤玉手还是幽幽地伸了过来。 “这位俊俏的小公子,好生严肃呀。”萧长龄貌似温和,然而对周围环上来的两位身姿婀娜的舞姬却毫无兴趣,只是对着另几位公子言笑晏晏的饮着酒。他身边环着的姑娘当然不乐意了,媚眼一瞟,自然就看见那站在萧长龄身后浑身不自在的十七了。 那双手自腰间缓缓向上移动,十七眉目一凛,吓得往后一跳。众人看十七紧张地满脸通红,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宁世安朝嘴里扔了颗蜜饯,兴致昂扬地指了指十七:“小侍卫,你该不会还是个童男子吧?” 十七顿时瞪圆了眼睛,磕磕绊绊地答道:“我我是又怎样!” “哈哈哈哈!长龄兄,你家这个小侍卫着实有趣的很,打人的时候倒是挺凶,进了花楼怎么就蔫了呢?”另一个套着白毛领的圆脸男子笑嘻嘻地抿了口酒,坐在他身旁的红衣舞姬腰一软,整个身子便依在了男子的胸前,显得楚楚可怜。 “袅袅,去跟那位小弟玩玩儿?” 名唤袅袅的舞姬十分不情愿地嘟了嘟嘴:“奴家又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愿意那个的嘛”袅袅伸出食指在男子的胸前画了画圈,虽口上说着不情愿,但那一副欲拒还休目送秋波的姿态,意味不言而喻。 白毛领公子在袅袅腰上一掐,轻轻咬上了女子柔嫩的耳垂:“就你最浪,玩儿去吧。” 袅袅娇笑着离了白毛领公子的怀里,端了只酒杯,一步一婀娜地朝着十七的方向缓缓走来。 十七咽了口口水,求救般地望了望萧长龄。萧长龄却自顾自地饮酒,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看热闹,但也不理会十七那道强烈的视线。 “小公子,来,饮了这杯罢。”袅袅一伸手抚上了十七的颈间,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十七恨不得一下子跳起来,然而,这是自己回永安王府以来第一次陪主子出来会客,总不能丢了永安王府的脸。 十七咬咬牙,看着巧目盼兮的袅袅,接过酒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别紧张呀,小公子。”袅袅的指尖轻轻伸入了十七的衣领,试探性地戳了戳她的锁骨。一群人就像是在看表演一样看着袅袅对她肆意妄为,十七涨红了脸不敢乱动,咬着唇只默默盯着萧长龄那无动于衷的背影。 萧长龄认真地看着酒中自己的倒影,酒面上泛着一阵一阵的波澜,是他的手在不安地颤抖。 为什么带十七来这种地方?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主子”十七终于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萧长龄捏紧了酒杯,仍然不回头。 十七真是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那位叫袅袅的姑娘已经贴上了她的背。温香软玉就在身侧,而这过于亲密的距离,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 “我对你不感兴趣,走开。”十七憋了半天,终于一把推开了袅袅。袅袅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一把坐倒在地,众子弟面面相觑,又是满堂大笑起来。 除了十七c萧长龄还有地上的袅袅。 袅袅心里暗骂一声,抬起头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掩着衣袖翩然小跑到白毛领公子的身侧。十七厌恶地拍了拍衣袖,身上还是沾染了那种过于艳丽旖旎的气味。萧长龄看着躲在白毛领公子满脸委屈的袅袅,嘴角微微勾起。 “长龄兄,你这小侍卫”白毛领公子霎时面色就不好了起来,萧长龄立刻站起了身,若无其事地微笑道:“扰了你们雅兴了,这就带他走。” 宁世安抖了抖眉:“这就走了?你都多久没出来玩玩了?” “走了,还有点家事没处理完。”萧长龄走至黑着脸的十七身侧,朝宁世安招了招手,“改日请你来我永安王府做客。” 宁世安朝他狠狠啐了一口:“得了吧,你也就说说,什么时候真让我进过门儿?” 萧长龄笑得人畜无害:“是啊,既然宁世子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告辞。” 说罢,带着十七头也不回地进了楼下永安王府的马车。 宁世安冷哼一声,这萧长龄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看起来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其实心底根本拒人于千里之外。 “来,咱们继续玩儿!”宁世安举了酒杯,身旁两个花衣的姑娘立刻捧着酒壶为他满上,剩下的三人也一扫不快继续玩乐起来。与之相比,永安王府的马车上则显得太过冷清。 十七安静地倚着车壁坐着,心里慢慢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火,烧的她全身燥热。 她果然还是不能喝酒。 车内一片漆黑,萧长龄撩了车窗的帘子,几缕灯光隐约透了进来。这种明明灭灭模模糊糊的感觉,让人感觉异常烦躁。 “主子,帘子可以合上么?”十七厌恶地皱了眉,心里的火气快要憋不住了,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萧长龄默然地垂下了帘子,良久,问道:“生气了?” “没。”十七舒了一口气,终于好受了些,干脆阖上了眼。 “嗯,感觉如何?” “什么?”十七方才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袅袅。” “主子。”十七终于按捺不住,“有意思吗?” 她坐直了身子,稍稍松开了些衣领,语气凛然:“看我出丑有意思吗?那些人笑话我无所谓,你怎么算了。”十七烦躁地止住了话,“您自个儿坐马车吧,我在外面吹吹风再回去。” “怎么了?”萧长龄语气依旧是一样的淡然,注视着面前那道模糊的轮廓。 “恶心。”十七一掀帘子,马夫惊愕地勒住了缰绳。趁着这个空档,十七一跃而去,直接踏着车儿板子飞上了旁边的屋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轻吻而已 十七把自己晾在了棠眠小院的屋顶上。 在京中溜了一圈,她才意识到自己除了这永安王府根本没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将军府,是萧长龄的地盘。 大司马府,跟赫连明那似乎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晋王府,不对,为什么会想到晋王府? 好烦。 十七深深地叹了口气。夜月皎洁,少女脸上的惆怅被照的一清二楚。这样宁静的夜晚,也开始让十七开始认真思考起一些事情来。 比如,自己与萧长龄之间的关系。 她与萧长龄确实是主仆关系,但是很显然,如果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那萧长龄对她实在是太过宠溺纵容。她可以拒绝他,她可以调笑他,她可以对他发脾气,她可以在他面前做很多普通下人甚至是阿申何似都不能做出的事来。但是他今天却又把她带进了万花楼,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当做众人的一个玩物,供人调戏,在人前出丑。 十七猜不透萧长龄的心思。 酒意渐渐浮了上来,十七摇了摇脑袋,轻盈一跃朝着文轩阁的方向飞了过去。足尖落在熟悉的屋顶上,屋檐旁搭了一只木梯,一道纤瘦的身影正幽幽地坐在屋顶上,抬头是满天的繁星,手边是两只酒壶。 萧长龄若无其事地一瞥十七,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就知道你会踩着屋顶回来,坐吧。” 十七冷冷地斜视了他一眼,一脚踢开了搭着屋檐的楼梯,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跳下了屋顶。 “真是记仇。”萧长龄面不改色,兀自朝口中灌了一大口酒。酒是好酒,香浓醇厚,若是寻常人喝了,怕是几杯便要倒了吧。 萧长龄放松地躺了下来,眯着眼认真地看着空中的繁星。 怪不得十七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躺在屋顶上。 屋内,十七解了衣衫直接钻进了床,却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这次饮下的酒似乎与之前几次都不一样,烧的她又热又躁又痒,心里一团邪火恨不得燃遍了全身经脉,纵使她强迫自己闭着眼也始终无法入眠。 这是什么破酒,只一杯将把人醉成这样么? 十七烦躁地一踢被子,屋外酒壶落地“哐当”一声砸的粉碎。十七心下一惊,这都几更了,难道萧长龄还在屋顶上? 想到方才是因为自己泻火一脚踢翻了萧长龄的木梯子,十七愈发不安起来,赶忙披上了一件白裘轻盈跃上了屋顶。 萧长龄果然还在。 他的脸上染着两抹淡色的绯红,素日寡淡的面孔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冶丽。见十七皱着眉上了屋顶,他莞尔一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踏着瓦片一步一步地朝十七走来。 “你还是来找我了。”萧长龄笑得无邪,与平日那副淡然的模样全然不同。 “你怎么醉了?”十七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却见萧长龄摆了摆手。 “我不要你扶,你下去。” “你醉了。” “你不下去,我就自己跳下去了。” 十七心里正憋着火,看萧长龄这一副明显的醉酒姿态又不得发泄,只能黑着脸跳下了屋顶,皱着眉注视着独自站在屋顶上摇摇晃晃的萧长龄。 “主子,我给你放好梯子了,我先进屋了。”十七将方才踢倒的木梯扶了起来,心里那团妖火终于要憋不住了。 “十七。”萧长龄忽然轻笑了一声,“我会飞,你信吗?” “我去叫阿申来看你飞,你先别动。”十七实在是忍不了了,转身就朝着阿申的屋子方向走去。萧长龄却忽然扔了手里另一只酒壶,张开双臂,大喊一句:“飞啦!” 十七一转身便看见那抹被狐裘包裹着的瘦削身影正从屋檐上急速下降,只能暗暗咬牙一跺脚,飞上去接住了喝得烂醉的萧长龄。 “你是不是喝成傻子了?不是说自己酒量大么?喝成这样站在人家屋顶上还要别人给你善后?明明今天受委屈的是我,我怎么还得来哄你这样一个醉汉呢?我怎么那么气呢!”十七一把搂着萧长龄的腰稳稳地落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发泄。 萧长龄迷蒙着一双眼,安静地等着十七一口气将心里的怒气发泄出来,随即,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一道轻如鸿毛的吻,只是小心地在她的唇上嘶磨了一刻,便悄然离开。 而这样一道轻吻,却像是失去光亮的人久寻不到的一只火折子,霎时点燃了十七心中压抑的那团邪火。 十七一下子捏紧了萧长龄的腰。 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像是一脚深陷在湿滑的沼泽地里,明知被什么拖着下坠意识却始终挣脱不开。 次日清晨,十七没有在院内练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帕上鸳鸯 如果上天可以再给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一拳把昨天喝酒的自己打哭。 十七这般想着。 门窗被锁的滴水不漏,屋外日上三竿,十七蜷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总之,她一夜没睡。 手指忍不住触上自己的双唇,又猛地缩进了被窝。那陌生的温软熟悉的酒香,即使过了一夜却仿佛依旧萦绕在少女的唇畔鼻尖。 “醒了吗?”屋外响起熟悉的声音,而这样温柔如天籁的男声在十七耳中却犹如一道催命铃。 “没醒!”十七下意识地从被窝里伸出头大吼了一句。 萧长龄提着食盒,认真地思考了一刻,随即淡然道:“看来我得找阿申何似好好商量商量了。” 十七心里一颤,立马光着脚跳下床一把将萧长龄拉了进来,随即小心地拴好了门栓又转身跳进了床上。 “商量啥,你说吧。”十七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嗯,你说呢?”萧长龄面不改色地打开食盒,里面盛着的是绿豆糕。 “我我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十七僵硬地咧了咧嘴角,萧长龄拈着一块绿豆糕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十七以前说,绿豆糕能败火,来,这下子你得多吃点了。” “”十七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想不到萧长龄才是记仇的那个,然她也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一口直接吞下了整块糕点,顺便狠狠咬了一口萧长龄的手指。 “看来十七对我是觊觎已久。”萧长龄一挑眉,抹去了手指上的糕点屑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十七口中的糕点一下子卡在喉间:“明明是你” 想到昨晚那份旖旎,羞赧的少女还是止住了话,强行咽下了口中的糕点。 “怪不得花楼里温香软玉在怀还无动于衷。”萧长龄悠悠地倒了杯水,递到了十七面前。 十七灌了一口茶水,这才有了力气,不禁冷哼一声:“某人还说自己酒量其大,两壶就醉,不过如此。” 萧长龄似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酒量确实还需要锻炼,另外” 十七歪了歪头:“另外什么?” 萧长龄细目一瞟,却是一眼看见了十七铺在一叠衣物上的锦帕。 “你的?”萧长龄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中翻弄着,锦帕上绣的活灵活现的一对鸳鸯在他手中捏得变了形。 十七摇了摇头:“是昨天别人送我的。” “你可知帕上绣作鸳鸯为何意?”萧长龄的眸色渐渐幽深,语气清淡。 十七怔愣片刻,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该是成双成对的意思吧?” “那你又可知送丝帕为何意?” “相思?” 萧长龄抬了头,笑得温和:“谁送的?” 十七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又不傻,萧长龄问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这帕子她本来就是要退回去的,谁送的应该也不重要吧。 “嗯,一个姑娘。”十七一把将帕子从萧长龄手上捞了过来,萧长龄眼眸一眯,扥住了一角不让她抽走。 帕上的鸳鸯在二人的争抢之间变得扭曲起来,十七急了:“人家绣的不容易,别把人家帕子扯坏了呀!” 萧长龄心底一凉,松了手。 “十七也快到适婚年龄了,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务必要告诉我。”萧长龄云淡风轻地站起身抚了抚衣袖,朝门口走了几步又顿了下来,“绿豆糕,记得多吃点。” “恕不远送。”十七抖了抖嘴角,随即低头认真检查起那只帕子来。 萧长龄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底虽冒着一股无名火,手上动作却依旧温柔,替十七掩上了屋门。 他的小心周到,他的步步为营,只为了一个昭然若揭的目的。 永安王府的另一角,看似冷清落寞的娇兰院里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柳氏笑得花枝乱颤,看向自己膝下的一对儿女:“朱小姐真当这么说?后日约你同游明月湖?” 萧长殷满脸骄傲:“那还有假,这些时日我在府中韬光养晦可不就为了跟这位朱小姐好好培养感情。母亲您可不知道我这些天为了回信,废了多少脑子!” 柳氏一戳萧长殷的额头,故作恼怒道:“小时候惯坏你了,这次为了给人家朱小姐回信,怕是看了不少书了。” “嘿嘿,母亲,老实说,这也算我这辈子最用心的一件事了。”萧长殷欣慰地砸了咂嘴,“所幸,这次总算是把这位朱小姐约出来了。” “说起来,这次你要是跟丞相府的那位嫡小姐婚事成了,还得多谢你妹妹呢。”柳氏慈爱地抚了抚萧婷的长发,萧婷浑身一个哆嗦,随即强行冷静下来,僵硬地扯着嘴角:“没事哥哥跟朱小姐处得来那自然最好。” 这么些个时日以来,萧婷无数次想象过自家哥哥前来问罪的景象。然而她等了许久,却是等到了今日萧长殷满脸兴奋地通知她,他要与那朱紫云见面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朱紫云终于要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与她通信的人是萧长殷而不是正统的永安王萧长龄。随之而来的,是兄长的愤怒,母亲的失望,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自己爱慕虚荣的一句话。 如果当初就告诉朱紫云,自己的亲哥哥是萧长殷而不是萧长龄,那会如何? 萧婷摇了摇头,如果那样,朱紫云与其他的几个大小姐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 她没有做错。 “哥哥,你真的要去吗?”萧婷笑得牵强,却还是想再拖延些时日。 萧长殷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要去的,我与那朱家小姐啊,早已是情投意合不死不休了。你跟母亲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哈哈哈!”说罢,他大步流星地甩手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透骨,萧婷捏紧了握在衣袖下的手。 万一朱紫云早就知道与她通信的人是萧长殷了呢,万一他们真是情投意合了呢,万一他们根本见不了面呢 书房内。 “后日明月湖的约见准备好了吗?”萧长龄随手翻开一页文书。 何似点点头:“商会众干事都已经约好了,明月湖畔玉桥居,这次是否带十七去?” 萧长龄一敛眉目:“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明月湖畔 明月湖是京中盛景,小至平民百姓,大至官宦世家,明月湖往往都是其出游的不二选择。只是如今已是寒冬,湖岸花树凋敝,不免有几分萧索之感,然却愈发显得明月湖水沉谧剔透。 岸边一处闲亭之中,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轻快地替自家小姐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好奇地歪了歪头:“小姐,永安王殿下真的会来吗?” 朱紫云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淡色披风,又抹了抹两鬓的碎发,面露娇羞:“一定会来的。莲儿,待会你可千万别说话,乖乖闭嘴行个礼就是了。” “为什么呀?”莲儿眨了眨眼。 “因为,我怕王爷误以为我与那些攀附权贵的姑娘小姐一样,只是贪恋他的王位便在信中一直称呼他为萧家公子,他也唤我朱家阿云。”朱紫云掏出锦帕羞赧地捂着嘴轻笑了几声, “呀,咱家小姐还真是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了呀~”莲儿嘻嘻一笑,看着岸边不远处走来的一队人影,兴奋地朝领头那人指了指,“小姐,瞧,那是不是永安王?” 朱紫云咬唇一瞥,那领头身披狐裘的男子,面如冠玉,五官清俊,神态温和,可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萧家公子。 十七老远就看见有两个穿着花团锦簇的小人儿站在亭子里朝永安王府的队伍里张望着,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看热闹的老百姓,走近了些才觉得那身姿高挑的小姐似乎有些面熟。她张了张嘴刚想与萧长龄说些什么,一想起几日前的那事,还是幽幽地闭了嘴。 那日之后,萧长龄依旧如往常般淡然温和,对她也与从前并无二致。那晚的那道轻吻,难道只是她独自沉沦的一个梦吗? 或许是吧,毕竟记住梦的,似乎也只是她一人罢了。 萧长龄眼尾余光一扫身旁着一身劲装的少年,十七的眉间似乎盛满了难掩的迷惑与落寞。冬风踏着碧波一路吹进了永安王府的这支队伍里,十七打了个冷颤,朝手心里默默呵了口气。 “让你披着我的兔毛裘,你偏不听,这下得冻着了。”萧长龄脚步一顿,解了颈上的围脖,不容拒绝地圈在了十七的颈间。身后随行的侍卫们好奇地探着头张望着,十七不自然地别过了头,还是任由萧长龄替自己围上了围脖。 温热的,是他的体温。 这次醒来之后,十七总觉着自己的身体相比以前确实差多了。 应该是错觉吧。 十七摇了摇头,深呼了一口气跟上了前头那人的脚步。 没走多远,萧长龄的脚步又顿了下来,这次挡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面生的姑娘。 “萧公子”朱紫云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羞赧地捏着手帕,站在她身后的莲儿一声坏笑,悄悄将自家小姐朝前一推。朱紫云一个欲拒还迎的踉跄,“啊呀”一声朝萧长龄的怀里倒去。 萧长龄眉头一蹙,自动朝着十七的位置挪了挪,站在他身后的何似见这位小姐穿着不凡,想必不是什么普通的官家小姐,只能朝前一步,礼貌又疏远地扶住了朱紫云的手臂。 “萧公子,我是阿云呐。”朱紫云面上两朵红云,看着萧长龄身后跟着的一队人马甚是不解,站在心上人面前又极为羞怯,只能红着脸埋下了头。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萧长龄语气冷淡,朝后招了招手,“继续走吧。” “萧公子!”朱紫云一愣,随即匆匆跟上萧长龄的脚步。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信上热情似火的萧家公子如今却这般冷若冰霜,她的一双杏眼不禁含了泪,泪眼婆娑地扯住了萧长龄的衣袖:“你怎变得如此冷淡?忘了信上与我的约定了吗?” 十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故,阿申与何似也面面相觑,更别提后面一众好奇张望的侍卫了。十七脑中火花一现,似乎在将军府中之时曾恰巧听见别人谈论这位小姐,似乎她是丞相府家的嫡小姐。 “朱小姐,请注意身份。”未等十七出口,萧长龄已是冷着脸拨开了朱紫云的手,很明显,萧长龄早就知道了朱紫云的身份。 原来他们真的认识看来他们还真有那么些往事啊怪不得那晚之后他还能那样淡然。 十七敛了眉目,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萧长龄自然将十七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已是明显不耐,朱紫云哪曾想到自己这次私下约见萧公子,他竟带了这么多人还当众不给自己面子,此刻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阿云!”正当场面僵持不下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陡然打破了这场尴尬。 萧长殷来了。 朱紫云一眼就瞧见了来人手上挥舞的那张信封,再看那人五官与萧长龄竟有那么几分相似,心底一凉,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 萧长龄看这阵势,霎时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对着惊慌失措的朱紫云一声淡漠的轻笑:“朱小姐,看来你的萧家公子是姗姗来迟了。” 朱紫云的脸刹那间惨白,指着小跑着不断靠近的萧长殷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才是萧婷的哥哥?” 萧长龄从容地点了点头,笑得干净澄澈:“我家二弟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不打搅你们二人的约会了,告辞。” 说罢,领着十七等人匆匆而去。 朱紫云绞着衣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莲儿也不傻,这才明白她们主仆二人不仅搞了个大乌龙,还在她主子真正的心上人面前把面子给丢尽了。要是萧永安王府把朱紫云与男子私通情书的事给捅了出去,那朱紫云怕是不仅闺誉不保,连将来的夫家都难以着落。 萧长殷兴冲冲地跑到了朱紫云的面前,却见他朝思暮念的心上人脸上一阵青白。他喘着气故作关切地抚了抚朱紫云的脸,朱紫云吓得一阵尖叫,颤着嘴唇不断朝后退。 “你这个,骗子!”朱紫云愤怒地控诉着,寒风刮着满脸泪痕扎的她心里如针刺的疼,指向萧长殷的食指不住地颤抖着。 ------题外话------ 荣期酱的吐槽:让你含蓄让你含蓄,这下面基见光死了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玉桥居内 萧长殷一愣,急切地想要解释,在朱紫云眼里却成了心怀不轨的逐步逼近。 “阿云,我是你的萧家公子啊,你怎么了?”萧长殷耐着性子解释着,方才一见朱紫云,他就猛然懂得了什么叫做一见倾心。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甚至极为暴躁,可此时看着莫名其妙哭得花枝乱颤的朱紫云,他只能放缓了声音。 朱紫云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萧长殷,逐渐被逼到了明月湖边。思及方才萧长龄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那嘴角的笑,似乎是对她无情的嘲讽!又想起自己在与那“萧家公子”通信时,写的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话,竟是给了眼前这个自己根本看不入眼的男人这些事,若是被他人知晓朱紫云气恨地咬破了唇。 “小姐!”莲儿一声惊呼,冬日平静的明月湖面上漾起了一阵激烈的波澜。 十七一回头就见那面容惨白的姑娘一下子跳进了湖里。这天气可不是闹着玩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官家小姐,要是在这寒冷似冰的湖水里泡久了,怕是要出人命。 十七拆了围脖,俯身就准备脱了脚上的靴子赶紧下湖救人。萧长龄面色变得极差,一把止住了她的动作,声音也带了几分厉色:“干什么?” 十七甩了一只靴子,指了指湖里扑腾的朱紫云:“肯定要救人啊!” “你还想在床上躺几天?”萧长龄有些恼怒了,“身子不要了?” 十七愣愣地看着萧长龄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一旁的何似也一脸温和地走了过来,替十七将靴子拾了起来,指着岸边的人说道:“十七还是爱护点身子好,那位小姐自然会有人去救。” 十七沉默着套了靴子,乖乖地站回了萧长龄的身后。 她还不是看那小姐似乎与萧长龄有几分交情,才想去救她的 算了,就当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十七故意离萧长龄远了一步,靠着安静的何似身旁走着。何似亲切地一笑,又望了一眼领头的萧长龄,无奈地摇了摇头。 玉桥居位处明月湖的湖心位置,碧瓦朱檐,层台累榭,雕梁绣柱,飞檐流丹,兼备了南方的精致与北方的写意。一楼空庭不设围栏,若是坐在庭边,赤足便可直接触到湖水。顺着朱红的阶梯走上二楼,从窗牗外看只是暗色的墙壁门户,推开门,内里确实装扮的富丽堂皇。 十七瞠目结舌地看着装扮得金碧辉煌的内阁,一旁的阿申颇为自豪地撞了撞她的手肘,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吓一跳?我第一次来也惊了呢。” “你第一次来?”十七愣愣地瞅了他一眼。 阿申嘿嘿一笑:“这可是咱家主子的地盘,前些日子我不就开始忙些商会的事情么?这就是咱主子手下商会的议事厅。” 十七咽了咽口水,她这些日子自认跟在萧长龄身后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这屋内的装饰可是比那些贵人的府邸装饰地还要精美。 “咱家主子不是向来喜欢素雅的东西么?”十七暗戳戳地凑到了阿申的耳边。 阿申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解释着:“做生意嘛,肯定得讲究排面。” “厉害呀阿申,这你都懂。”十七爽朗地一拍阿申的肩,阿申听了这话十分受用,支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引得萧长龄回了头。 “阿申你在门口守着,这次十七与何似同我进去。” “主子,我可是特地穿了件锦缎的衣裳呢”阿申欲言又止地扯了扯身上的深褐面料,朝十七恨恨地冷哼一声。 “嘻嘻,阿申,那我们进去咯。”十七就喜欢看阿申生闷气,临走前还笑嘻嘻地故意朝阿申招了招手,阿申愤愤地捏起了拳头以示警告。萧长龄一挑眉,阿申只能扭头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力气太大打疼了自己,又小心地呵了一口气。门外的一众护卫有几个悄悄捂着嘴笑了起来,阿申脸一横,朝后一吼:“不准笑!” 十七的心情终于轻松了几分,跟着萧长龄与何似,三人一同进了一条极为狭小的过道。走不多远,萧长龄推开了一扇朱漆的屋门,屋内灯光昏暗,似乎只布置了一张长桌。门一开,桌边几个神色严峻的中年男人纷纷抬起头来,审视着门外的三人。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萧长龄也做过多的解释,解了披风交到了十七手上,十七连忙敛了眉目也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默默站在了萧长龄的椅后。 一个身着灰衣的方脸男子捧了几本账本交给了何似,何似拈着账本一页一页翻得飞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纸白字。屋门一关,屋内仿佛一下子变得格外压抑安静,只有何似手指摩擦书页发出的轻微的声响。 “主子,没有问题。”何似将这叠账本悠悠地放在了桌上,朝萧长龄轻轻颔首示意。萧长龄浅笑着从中抽出了一本,书封写着“玉石司”三字,长桌前一个穿着深紫色锦缎的胖男人身子一耸,从怀里掏出张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 萧长龄安静地翻看着,一页一页,极为缓慢。十七看着那胖男人越来越黑的面色,心底不禁嗤笑一声:看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果不其然,萧长龄终于翻完了那本账簿,将厚厚的一沓朝桌上一扔,拍了拍手。 “李掌柜,账本做的不错。”何似替萧长龄斟了一杯茶,萧长龄轻轻抿了一口。 胖男人立刻挂了满脸恭维的笑:“会长谬赞了,不过是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嗯。”萧长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朝四周环视了一眼,“听人说,你与骈州知州大人走的很近。” 李掌柜瞅着萧长龄那环视的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怕是这里面的谁偷偷给他打了小报告。他拭了拭额上的汗,赶忙赔笑道:“那柳知州是个好玉之人,颇好我那店里陈列的稀罕物什,因此我与他也就交际稍稍频繁了些。” “李掌柜的儿子,明年要参加科考了吧?”萧长龄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白玉底上那一抹翠绿在这阴暗的房间内显得极为诡异。 “会长,我我知错了,我不该拿商会里的私货去呃这是呃!” 沉重的身躯霎时被埋没进桌下的一片昏暗之中。 ------题外话------ 更新时间调整到每天的12点55分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宫寒之症 十七惊愕了一瞬,却看除她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脸无动于衷。 这是什么情况 “李掌柜的事,相信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商会货物,还请勿作私用。”萧长龄扣上杯盏,面上是依稀的浅笑。坐在他下手的一个中年男子立马起身作揖道:“我等皆是靠会长扶持才有如今的成就,自然谨遵教诲。” “海主事,我自然放心你了。”萧长龄站起身来,朝长桌另一边挥了挥手,幕布后立刻进了几个深色衣裳的人,将倒地的李掌柜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 “今天也没其他什么事了。玉石司司长一务,今后暂且交由何似代为掌管。大家若有推荐人选,可先将人选报备于海主事。散了吧。”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萧长龄嘴角一勾转了身,那淡漠的笑容看得十七也心里一惊。 众人鱼贯而出,海主事锁了门,只留永安王府的三人在过道之中。 “怎么?”萧长龄看十七低着头不出声,伸手拍了拍十七的肩头,十七下意识一退,撞到了身后的何似。 “没什么。”十七咧了咧嘴,替萧长龄披上先前交给她的披风。 萧长龄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吓着了?” 十七愣愣地看了一眼萧长龄手上的扳指,默不作声地解了自己的衣襟,取出了与那扳指相差无几的c当初萧长龄亲手交给她的那枚信物。 嫩白的底上漂浮着一缕幽绿。 萧长龄怔愣了一瞬,十七竟是将那枚信物直接套在了自己的颈上贴身携带么? “快取下来。”萧长龄眉头一皱,连忙并着红绳摘了她颈上的那枚扳指,十七有些不是滋味,指着那扳指问道:“这扳指内有毒针,是吗?” 萧长龄小心地检查了他送与十七的那枚扳指,幸好,毒针与毒汁都未曾渗漏,他这才松下口气来。 “防身罢了。” “你当初送这个给我的时候,也是想防身吗?”十七直直地指向了那枚在他手心的扳指,扳指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而那抹温热正逐渐散去。 “只是忘了与你说,不要多想。”萧长龄心里一紧,朝十七走近了一步。 十七的左手捏成了拳,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身后的何似也蹙了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枚扳指。 “我先回去了。”不等萧长龄解释,十七三步并两步直接跑出了这道走廊,走廊外阿申还领着一众人等着,只见十七一人匆匆跑了出来,连忙凑了上去,却被十七一手推开,轻盈的少年郎踏着轻功直接从玉桥居的二楼朝远处飞去。 “看来您并不是很信任他。”何似淡漠地陈述着,他摸不透,眼前这个总是一脸温和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长龄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手心那枚白玉扳指的眸色渐渐幽深。 从前或许是,但是现在,已经不止是信任了。 “回府。”萧长龄拢了拢披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下雨了。 十七还没回来。 萧长龄守在檐下,看雨珠串成晶亮的雨帘,看天色变成沉闷的漆黑,还是没能等回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心乱如麻。 自己怎么就偏偏忘了当初送她的那个小物什? 不可否认,第一次见面时,他对突然出现的十七是怀了几分怀疑与不信的。当时的他,就算无心与他人争斗,但总归是习惯了戒备。 可是现在 浓郁的愁绪缠绕在男子的眼角眉梢,他思虑良久,终是回屋撑了一把乌青的油纸伞,不顾身后人的呼喊,兀自走进了厚重的雨幕之中。 十七身上未带分文,只能躲在一处关了门的药铺门口,借着那一道浅浅的屋檐,暂且栖身。 冬夜的雨,不像夏雨那般轰轰烈烈,却是冷的刺入肌底。十七蹲下身子,瑟瑟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埋在膝间的脸上一片阴翳。 她从没想过,自己几番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对自己是那样的戒备。 是了,商会的事一向都是交由阿申何似,在自己面前他们一向是讳莫如深,把自己带进花楼里肆意羞辱,那晚的旖旎,想必也只是他不经意间的戏弄吧。 是我太天真。 十七垂下眸子,起身拍了拍头上的雨滴,小腹忽地一阵剧痛。 “呃”刚刚直起的身子因这剧痛不由得佝偻起来,十七一手撑着墙,剑柄一下子拍在了药铺的木门上。 “谁呀?”木门被小心地推开,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先生端着一盏油灯小心地探头出来。 “抱歉”十七疼的嘴唇失了血色,只能皱着眉给那位被她扰了休息的老人家道歉。 老先生端着油灯又凑近了些,抚了抚胡须沉吟片刻道:“看你似乎身体不适?先进来吧。” 十七勉强挤出一个笑,刚想委婉拒绝,下腹又是一阵激烈的刺痛,这次,她直接疼得跪了下来。 “阿莲!阿莲快来!”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一下子急了,朝里屋里大声地喊了喊,一个披着绿衣的姑娘立刻应声小跑而来。 “爷爷,这是”名唤阿莲的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十七,又瞅了瞅自家爷爷的脸色。 “快把这小公子扶进来,看他脸色怕是疼的厉害。”老先生立刻将灯座放回了里屋,阿莲赶忙扶着几乎要痛昏了的十七进了屋子。 屋内烛火恹恹,薄薄的木门将冬夜的寒冷挡在了门外。老先生抚了抚胡须,替十七号着脉,良久,一声叹息。 “阿莲,先替她煎一副止痛散吧。” “是,爷爷。”阿莲好奇地瞥了几眼十七,身影一闪进了里屋。 “小姑娘,你这身子前些日子是否受了重创?” 十七一愣,轻轻地点了点头。 “面色苍白,精气不足,腰膝酸软,舌苔白腻而滑。是吗?” “嗯。” “上次经期何时,还记得吗?” “嗯”十七艰涩地摇了摇头,“一向不太注意这些来了就用布条垫着而已。” 老先生抚了抚胡须,犹豫片刻,缓声道:“我看姑娘身着男装,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朽在此只能劝告一句,自己的身体,定要善自珍重。自古宫寒之症只能调理,若是姑娘再这般糟践下去,怕是” “宫寒之症?”十七心底一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白衣蹁跹 “你且放心,姑娘目前的状况并不多严重,慢慢调理总能恢复的。”老先生看十七一脸惊愕缓声解释道,阿莲掀开帘子端了一盅药小心翼翼地走了多来。 这药闻着就极苦,十七抱着小腹幽幽地注视着药盅上袅袅升起的白雾。老先生附在阿莲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阿莲的面色由震惊渐渐转为了同情与平静。 “姑娘,跟我来。”阿莲扶着十七起了身,掀了帘子进了里屋,阿莲从一架朴素的衣柜里抽出几条棉布来,悄悄递到十七手里低声道:“我们这些平民家的姑娘只用这布条垫着,姑娘先将就一下吧。” 十七面色微红地接了过来,摸了摸那布条,似乎里头还装了些棉絮,摸起来十分柔软亲肤。跟着阿莲一路拐到屋外的茅厕,摸黑胡乱地绑好了月事带,下身一股暖流,疼痛稍稍缓了些。 “走吧,药得趁热喝。”阿莲笑得温柔,又拉着沉默不语的十七走入了温暖的里屋。老先生和蔼地指了指仍冒着热气的药盅:“快喝了罢。” 十七点点头,这药极苦,她却一饮而尽。 阿莲朝她手里塞了颗糖,双眼笑成月牙:“这药可是十分的苦,赶紧吃颗糖去去味道。” 十七心上一阵暖流,刚把糖塞入口中,老先生又捧了一坛酒走了过来。 “这是我酿好的当归远志酒,你气血亏虚,饮此酒可是再好不过了。” “老先生,您太客气了。”十七连忙起身拒绝,她身上未带分文,身上的腌臜事还是在人家家里给解决的,又怎好意思再拿人家东西? “放心,不收钱。凡事讲求缘分二字,遇见即是缘分。这酒呀,你得每晚温服,随量饮之,不可间断。知道了吗?”老先生将酒直接递到了十七的怀里,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每一道沟壑都填满了温暖明亮的烛光。 “我真的不能要,老先生您收回去吧”十七眼眶一热,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在她最虚弱无助的时候,所得以依赖的,竟然是眼前这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可怜的孩子。”老先生喟叹一声,眼里的怜惜一闪而过,还是固执地将那坛药酒留在了十七怀里。他眼角余光一瞥门外一袭白色衣角,稍稍与十七拉开了距离。 “好些了吗?”一道声音像是一声飘渺的钟鸣,自天际缓缓传入耳中。 十七朝身后看去,一名白衣男子执伞而立,衣角被凌冽的冬风吹得摇曳翩跹,却不曾沾染一点雨渍。只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头上一顶朴素的白玉冠,站在昏暗的雨幕之中言笑晏晏,出尘地像是一位方才临世的仙人。他稍稍抬起些遮住面庞的伞面,露出一张白净柔和的面庞,一双灰色的瞳孔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明明门外是如此昏暗的街道,这个男子的出现却像是燃起了一丝光亮,似乎不需要任何灯光便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他就在那里。 十七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该回去了。”那个男子说道,“先上马车。” “我似乎不认识你。”十七挣扎片刻,抱着酒坛的手指紧了紧。不知为何,明明眼前的白衣男子笑得温柔和善,十七却觉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 “可我认识你,月夜十七。”白衣男子浅笑依稀,而自他口中念出的这个名字却像是道惊雷,震得少女浑身一颤。 这世上,除了师父和自己,还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十七怔愣地朝着那白衣男子走去。不远处,一顶不起眼的马车幽幽驶来,白衣男子优雅地掀开车帘将十七扶了上去,朝药铺门口守望的爷孙俩微微颔首,随后,俯身进了车厢。 “我叫灵犀。”马车板上的黑衣人刚启动马车,白衣男子就悠声叙说起来,“或者,你可以跟你的主子一样,尊称我一声,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十七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车中弥散着奇异的馨香,腹中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她稍稍坐直了身子,试探道,“请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等十七说完,灵犀便直直打断,“你的身世,不该是由我来告诉你。我要与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十七立刻警惕起来。 “姑娘将来贵不可言,可偏是厄难童子命。我受了某人的请托,特地来开解一二。” “某人?谁?”十七皱了眉。 灵犀有些意外眯了眯眼:“姑娘不该更关心自己的命运么?”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月夜十七,是月家的后人,我的命运自然是守着我家主子,不死不休。” 灵犀动了动唇,转念一想,一声轻笑溢出嘴角:“也罢,看来我这趟或许是白来了,十七姑娘请务必要守着自家主子了。”他顿了一下,又淡淡地补充道:“不死不休。” “你什么意思?”这淡漠却又极具力道的一句话,似乎预示着某些危险的降临,令十七瞬间紧张起来。灵犀却只哂笑一声,不再言语。 十七不禁有些恼怒起来,刚想运气动用些武力却错愕地发现经脉仿佛被堵住了一般。灵犀合上眼眸:“不必白费力气了,下车后一个时辰之内,你的功力才会恢复。” 怕是这车中的馨香有古怪。 十七只能皱眉退回到了车座上,抱着怀中那坛酒陷入了深思。轻轻掀开车窗帘朝外张望,这熟悉的街道,是要将她送回永安王府吗? “今日与我相见一事,十七姑娘最好不要与他人提及。”灵犀话音刚落,马车便稳稳地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十七最后回头望了灵犀一眼,他那双淡色的眼眸依旧盛满了温柔和善,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洞知一切的锐利。十七连忙垂了帘子跳下马车,黑衣车夫轻轻扯了扯马绳,马车幽幽地行驶起来,悠远的声音自车中传出:“姑娘记住了,请务必守着你家主子寸步不离。” “怪人。”十七暗自嘀咕了一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有何误会 “主人,她真是厄难童子命吗?”马车渐行渐远,驰车的黑衣男子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问道。 “是的。” “凭主人的道行,不能直接为她烧个送厄替身吗?” 灵犀缓缓一笑:“那位姑娘贵不可言,烧个假人能有何用?她的挡厄替身,只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难道可惜了”黑衣男子猛然醒悟,幽幽轻叹一声,随即勒紧了马绳。这辆毫不起眼的小马车,载着神秘的二人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十七抱着酒坛站在离永安王府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犹豫不决。一是对扳指那事仍心存芥蒂,二是方才那白衣男子所言让她莫名不安。 他让自己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子身边,难道主子将会遭遇什么劫难吗? 十七心里一紧,脚步匆匆朝侧门赶去,却在门口碰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一身低调的深紫色华服,夜雨方才已然停歇,他手持着伞柄好整以暇地守在侧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见十七怀抱着一大坛酒匆促地朝这里走来,那人凤眸一眯,这才直起身子。 “风晋王殿下?”十七拂了拂额上的细汗,颇为意外地端详着面前的男子。 风永夜的眼下有一片隐约的青黑,这些时日他受父皇密诏,夜以继日地调查东篱国太子来访是否有内情,又兼边关北狄大军似乎蠢蠢欲动,忙的是焦头烂额。今日听向来多舌的朱茗提起永安王府出了件热闹事,这才找了个空满心欢喜地过来了。 “怀里抱的什么?给本王瞧瞧。”风永夜一伸手,十七就藏掖着宝贝似的朝后一躲。 “普通的酒罢了,王爷府上好酒那么多,又何必贪我这一坛呢。”十七小心翼翼地拍去酒坛上的几滴雨珠,身影一闪试图从风永夜的身侧走进侧门之中。 “本王还就贪你这一坛了。”风永夜一见十七活泼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心情自然好了许多,一把捉住了十七的手臂,笑眯眯地夺过了那坛酒高高举过头顶,“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好酒,让你这么宝贝。” “你还我!”十七跳了跳,她的个子才只到风永夜的胸口,蹦了几下自然是够不着。她的武功又因方才在灵犀马车内的熏香还没恢复,只能恨恨地瞪着笑得肆意的风永夜。 “小矮子。”风永夜一把拨开酒塞,药酒的气味霎时飘散开来。他仔细嗅了嗅,疑问道:“药酒?” “还给我!”十七涨红了脸,这才一把将酒坛夺了过来。风永夜耸了耸肩,将酒塞轻飘飘地朝十七怀里一掷,拍了拍手,眼尾余光一瞥,萧长龄静静地站在一片屋檐之下。 “看来微臣打扰到晋王殿下的雅兴了。”萧长龄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像是暗流涌动的一片瀚海。他的发丝沾染了几抹湿润的雨意,尽管披着厚重的狐裘却仍显得十分瘦削。他就那样安静地守在一方檐角之下,像是方才归来,又像是等待许久。 十七犹豫片刻,抱着酒坛站到了萧长龄的身后。 “无妨。本王今日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风永夜嘴角一勾,牵起一抹隐约的笑意,“听说朱家小姐至今还滞留在永安王府,怕是你萧家好事将近。”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萧长龄哂笑一声,“微臣倒是没看出来晋王殿下竟也好闻这些家长里短。” 风永夜浅笑着拂了拂衣袖:“不止本王,等天一亮,怕是全京城都知晓你永安王府内金屋藏娇呢。” “既然殿下决心要凑这热闹,那便随微臣一起来吧。” 萧长龄漠然地丢下一句,便朝着大厅走去。十七对于方才二人的对话一无所知满心好奇,赶忙把酒坛丢在了附近阿申的屋里摆着,跟着衣袂翩跹的二人一同进了大厅。 朱丞相的脸色很不好。 他在傍晚时分便来了这永安王府,却被告知永安王出门寻人去了,在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身份虽不比崇文殿的几位大学士,但除此以外好歹是文臣之中的一把手,这萧长龄竟就这么坦荡荡地将他晾在这? 如今这永安王府的正主总算回来了,却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萧长龄面不改色地入了主座,朱丞相一脸阴鸷刚想列罪诘责,一瞥萧长龄身后悠然而至的一角深紫衣袂不由得一愣。 “微臣拜见晋王殿下。”朱丞相惶恐地行礼,厅内一众人等立马一同跪地。 “起来吧。”风永夜悠悠地坐上了首位的客座,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本王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你们随意。” 朱丞相的脸已经黑的像只砂锅了,朝中谁人不知晋王殿下的母妃与萧长龄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好姐妹,这尊大佛今日往这一坐,自己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只是 朱丞相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把跪了下来。 “此事事关微臣朱家清誉,还望殿下不要插手!” 风永夜叩了叩茶盏,无谓地点了点头:“尽量。” “永安王殿下,今日小女之事,你永安王府是否得负责?” 萧长龄垂着眼眸抿了一口茶:“本王并不知你朱家小女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没兴趣知晓。” “你!”朱丞相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依我家小女所言,萧家公子将我家小女推至湖中,幸好家中小奴得以目睹全程。来人,把莲儿带上来!” 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惶恐不安地被两个家仆推了进来,扑在地上瑟瑟发抖。 “莲儿,你将当时场景如实说来!莫要怕!”朱丞相一抹冷笑。 莲儿紧张地抬起头,按照自家小姐教给自己的话,磕磕绊绊道:“我我与我家小姐,在明月湖边嬉戏,忽然萧家公子就” 萧长龄摇了摇头:“朱丞相,你怕是误会了。” “人证在此,有何误会?” “十七,去把二公子和柳氏请过来吧。”萧长龄淡然地放下茶杯,朱丞相眉头一蹙,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头缓缓升起。 十七闻言,立刻朝着娇兰院走去,没想到路上就碰上了满面红光的萧长殷和一脸沉着的柳氏。十七心下还在疑惑,只见那萧长殷刚进大厅便在朱丞相的身前一跪。 “丞相大人,请成全我跟阿云吧!” ------题外话------ 莲儿是朱紫云的小丫头,阿莲是给十七月事带的小姐姐,不要看岔哦。不过阿莲以后应该不会出场了,可爱温柔的小姐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姗姗来迟 娇兰院内,萧婷握紧了朱紫云的手。 朱紫云面色苍白,只着一件里衣满脸泪痕地躺在床上。 “紫云,你可想好了?”萧婷蹙着一对娥眉,紧盯着朱紫云面上的每一寸异动。 “紫云,就算你现在强行咬住永安王不肯放手,他也不一定会应了你父亲提出的亲事。不如就依我母亲所言,考虑一下与我哥哥的婚事如何?”萧婷心中火急火燎,若是她劝说不成,等母亲与哥哥回来定是轻饶不了她。 朱紫云恨恨地瞪了一眼萧婷,抽出了被她握紧的手,翻身不再看她。 萧婷杏眼一眯,露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狠绝。 “紫云,这些时日你与我哥哥的信件,都还在我们手上。若是这些信件不慎泄露出去” 朱紫云蜷缩的身子微微一颤,埋在被窝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她被救进永安王府之后,迟迟不愿开口,正是惧怕这个原因。萧长殷这一家三口,与其说是将她救了回来,不如说是将她囚禁在了娇兰院。三人轮番上阵软硬兼施,目的就是劝她从了那萧长殷。她好歹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之前因被懵懂的心意遮蔽了双眼,那冰冷的明月湖水,也足够让她清醒明白过来了。 在她看来,她是落入了萧婷与萧长殷的一个圈套。 “卑鄙。”朱紫云愤恨地一声冷哼,掀了被子就朝门口冲去。萧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朱紫云顿时尖叫起来:“救命!” “紫云,你看,这是什么?”萧婷从怀里抽出一件信封,满脸恶毒的嗤笑,朱紫云看着那熟悉的信件,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干。 “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你们故意的!”朱紫云发疯似的号哭起来,她虽不是那些望族世家小姐,却也是这帝京之中一脚迈进了上流社会的小姐。萧婷没有骗她,她的信件,她饱含少女心意的信件,此刻正被当做要挟她的筹码,被人紧紧的抓在手中,让她只能受控与人动弹不得。倘若这些信件被曝光,不仅是她的闺誉她的未来,甚至会影响她父亲亨通的官路。若到那时,她必定会成为朱家的一枚弃子。 “紫云,我们是好姐妹,如果你嫁给我哥哥,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萧婷放软了语气,小心地将信件塞入怀里扶起了坐倒在地的朱紫云。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如今像个疯婆子一样落魄地瘫在地上,萧婷心里涌上一阵变态的快感。 居高临下的感觉,是如此快意么? “萧婷,我答应你们。”朱紫云像是失了血色的布娃娃,垂着眼眸低声地妥协了。萧婷心中一喜,朝门外一声吆喝:“碧柳,快来替朱小姐梳妆打扮。” 推开门的却是碧蓉,她低垂着眉目柔声说道:“碧柳妹妹被喊走了。” “哦,那你来吧。”萧婷不疑有二,高兴地站到了门口。按母亲所言,只要劝服了朱紫云,让她在朱丞相面前亲口说出要嫁与萧长殷,那这事就成了。 碧蓉恭敬地将朱紫云扶到了铜镜前坐下,替她擦去泪痕,涂上香粉,抹上口脂,画好娥眉。朱紫云的情绪也渐渐从低落变为激动c愤恨c无奈c平静。不多久,朱紫云安静地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一头朝云近香髻愈发显得肤色胜雪,楚楚动人。 只可惜 碧蓉将她眉目间的狠辣默默记在心底,打开了衣柜:“朱小姐看看穿哪件?” “随意。”朱紫云抚了抚发髻,眼里一片漆黑。 “奴婢来为您更衣。”碧蓉小心翼翼地替朱紫云换好一身衣物,恭恭敬敬地目送着朱紫云与萧婷一同远去的身影,自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中拐进了文轩阁。 “何先生,那朱小姐果然心有怨气。”碧蓉匆匆地汇报着她在娇兰院的所见所闻,何似点了点头,自桌下抽出一小包钱袋。 “这是二十两纹银,听闻碧蓉姑娘家母身患哮疾,先拿去应急吧。”织花缎的钱袋包裹着沉沉的银子交到碧蓉的手里,女子面上立刻涌上了一抹动容:“这些日子我家老母亲的身子都靠王爷的救济吊着,我” “不用多说,现在碧蓉姑娘是我们的人,自然不会亏待的。去吧。”何似温和地摆了摆手,随即继续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碧蓉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小心地掖上了门,出了府。 大厅之中,朱丞相的脸已是黑到了极点。 什么两情相悦?什么情定三生?朱家的女儿个个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伦理纲常,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做出与人私定终身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来? 萧长殷说的露骨,若不是母亲多次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他甚至想一把将那与朱紫云私通的信件展示出来。只可惜,母亲说了,那是他们最有利的底牌。 “王爷,朱小姐来了。”守在大厅门口的侍卫小心翼翼地禀告着。他虽官小,可也识得眼色。厅内的这些贵人,除了晋王与永安王殿下,其他人都是一脸严肃。他这样的下人自然不敢多问,只能放低了声音,尽量不惹事。 “请进来吧。”萧长龄挑了挑眉,一旁的风永夜打了个哈欠:“这位主人公真是姗姗来迟。” 朱紫云小步急趋走入正厅,跪地俯身行礼,端的是大家风范滴水不漏。她的面上已不再是方才的惶恐,还是转为了暗流涌动的沉静。凝望一眼萧长龄,她深吸一口气,回头跪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父亲!请成全我与萧长殷吧!” 朱丞相顿时气急攻心,难道那萧长殷说的是真的?那今日自己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朱紫云在永安王府过夜的消息怕是明日便被传得满城皆知了,若是自己再不得个说法回去,朱家脸面何存? “紫云,你想清楚再说。”朱丞相自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朱紫云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着牙抓紧了父亲的衣角:“女儿与那萧长殷确实情投意合。” 朱丞相恨铁不成钢地甩开了朱紫云的手。若是与朱紫云有染的是那永安王还好,最起码于朱家而言并不是什么损失。可偏偏看上的是那不学无术身份低贱的萧长殷! 朱紫云咬唇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坚定:“父亲,女儿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放我下来 “你能有什么打算!”朱丞相恨恨地一甩衣袖,干脆背过身去。 今日这面子,可是丢大了! 朱紫云牵了牵嘴角:“女儿自小的愿望就是嫁与一位匡扶社稷的大官。”她望了望一脸淡然的萧长龄,又冷冷一瞥跪在地上的萧长殷,“待长殷官袍加身之时,就是我朱紫云出嫁之时!” 萧家的两个公子,一个是陷入地里的污泥,一个是浮在云端的朗月。污泥她虽看不入眼,却能踩在其上供她伸手够月亮。 她愿一搏。 柳氏皱了眉,这朱紫云是怎么凭空想来的这道要求。继而她又转念一想,自家儿子确实快至弱冠之年了,用手里的积蓄为他捐个官职也未尝不可。到时升官嫁娶双喜临门,这么想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紫云,你当真要嫁与这小子?”朱丞相凝重地看着伏在地上一脸卑微的萧长殷,心中的不屑溢于言表。 “父亲,我嫁。”朱紫云握紧了父亲的手,一双盈盈的圆眼里深藏了不甘的情绪。 朱丞相沉默良久,一声叹息:“回府!” “啧啧,没意思。”风永夜起身伸了个懒腰,十七也闷闷地松了一口气。这朱家小姐什么时候跟萧长殷扯在一起了?怪不得她回来的这些天总是见不到这些人,原来是忙着找后台吃软饭去了。 “晋王殿下热闹看够了,也该回去了。送客!”萧长龄毫不犹豫地就下了逐客令,风永夜看着走上前两个家仆摇了摇头:“这些小奴才本王才瞧不上眼,本王要小十七送我回去。” 十七正想萧长殷与朱紫云的事想得出神,猛地被点名吓得浑身一哆嗦,迷茫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挠了挠头。 “十七还有事”萧长龄刚想拒绝,风永夜面色一沉,语气轻佻:“永安王,本王身兼镇国大元帅,论品阶,在你之上。” 萧长龄话声一顿。 “所以,本王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风永夜嘴角一勾,朝暗中观察的十七招了招手。十七也不想让萧长龄为难,只好安静地跟着了风永夜的身后,一同出了永安王府。 “朱小姐就与盈儿一同住吧,来人,送朱小姐去棠眠小院。”萧长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沉静地披上白裘,面不改色地朝着文轩阁的方向匆匆而去。 朱紫云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心思沉沉。她是深闺大院里长大的小姐,府宅之中的龌龊事见得最多,临走之前她清楚地瞧见了萧长龄眼底的那一抹异色。 晋王殿下的青睐有加,永安王殿下的关怀备至。这个模样清俊的小护卫,还真有点本事。 夜色沉沉,与风永夜并肩行走在宽敞大道上的十七悄悄将手缩进了自己的衣袖。 真后悔没带件厚点的披风或是外衣出来。 “你家王爷连件厚点的衣裳都不给你买啊?”风永夜戏谑地一挑眉,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由得朝她那处靠近了些。 “我没穿而已。”十七扬起下巴冷哼一声,她可不会丢了永安王府的面子。 “我晋王府的人就不会冻成这样,哪怕是个倒夜壶的,都比你穿的好。” “是是是,您晋王府有钱,就是舍不得雇辆马车把您接回去,硬是要我陪您走夜路是吧?” 风永夜嘴角一抖,随即生硬地别过头:“你一个练武的,多走几步路怎么了?” 十七顿下了脚步。 风永夜满心疑惑,一转头,却见小姑娘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十七捏了捏拳,果然,经脉已畅通无阻。 那还走个什么路? “来,抱紧了啊,我带你飞回去。”十七摩拳擦掌地原地蹦了几下,随即一把搂上了风永夜的腰。风永夜一双细长的凤眸瞪圆了瞧着十七,他倒是没想到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主动起来。眼波流转,一丝狡黠挂上了男子的眉尖。他直接圈住了十七的腰,贴身上去。 “不是这样抱。”十七无奈地掰开风永夜的一条胳膊,风永夜咋咋呼呼地叫了一声:“啊呀,扯疼我了。” “行吧”十七认命地半蹲下身子攒力,运力正欲朝上一跳时,风永夜古古怪怪地嘟囔了一句:“本王还没见过谁耍轻功是扎马步起飞的呢。” 十七瞬间破功 “我给您雇辆马车吧,明天您让人去永安王府报销,如何?” “礼貌拒绝。” “” 十七咬牙切齿地抓了抓空气,没办法,她总不能把身后这位身兼镇国大元帅论品阶在自家主子之上的贵人给暴揍一顿。不过,或是因为强行憋着心里那团火气,或是因为身后那人的体温逐渐传来,十七渐渐觉得,也不是那么冷了。 “继续走吧。”十七使劲掰开圈在自己腰上的一双手,风永夜笑得妖冶,凑近了十七的小脸:“怎么不飞了?” “晋王殿下伙食太好,带不动。”十七十分嫌弃地拉开了一些距离,风永夜啧了两声,又凑了上来,低声道:“既然这么喜欢飞,那不妨让本王带你一次。” 十七刚想拒绝,腰间已经环上一只手臂,脚下一轻,身子悠悠地被横抱在某人怀里。 “闭眼,风会把眼睛吹疼的。”风永夜浅笑道,十七呆愣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竟真的闭上了眼。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沾染几丝雨意拂过少女的面颊。男子的动作十分轻盈,身上是十七所熟悉的气味。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让十七惶恐又眷恋。她不自觉地睁开双眼,落入那人温柔浅笑的眼眸之中。 “放我下来!”十七脑中一声惊雷,霎时挣扎起来。 “脸红了。”风永夜得意地一挑眉,脚步一顿,将十七稳稳地放在了某处屋檐上。 对面,一座豪华的府邸大门上嵌着一块醒目的匾额:晋王府。 十七有些凌乱,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质问些什么来舒缓内心的不安,却见站在她正对面的男子忽然身形一动。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某人强行按住了双肩,迎上了温软的唇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一场豪赌 迷离的,是她的眸子。 温热的,是她的吐息。 濡湿的,是她的唇舌。 不知过了多久,待明月拨开云层展露一角之时,风永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面前满脸通红的小姑娘。看着她面红耳热惊慌失措却又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心情极好地一声低笑。 “你我”十七的手轻轻抵在胸上,胸腔内猛烈跳动的心脏撞得她快要失了理智。幸得冰凉的冬风吹的她稍稍清醒了些,她抬头正欲诘责,却见那罪魁祸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笑的诱人。 “你占我便宜!”十七恨恨地将手捏作鹰爪,朝风永夜脸上就是一抓。风永夜得意地一挑眉,轻巧一闪,凑近了少女的耳畔。那暧昧的气息迫的十七不由得朝后闪躲,一脚踏空在倾斜的屋檐上,被身旁人搂个满怀,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平地之上。 “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准呢,好歹本王是身份尊贵的晋王,你小子该荣幸才是。”风永夜说得坦荡,面上也是一副理所应当能奈我何的表情。十七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能不能打他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一回事。 是的,她十七既不敢打他,也打不过他。 好恨。 十七憋的满脸通红,瞪了那人良久,终于阴险地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随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风永愣愣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屁股,呆呆地在自个府门前伫立半天,许久才自顾自地轻笑一声。 他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十七一路连飞带跑地冲进了永安王府,洗漱清理一气呵成,没注意到某处灯火长明的屋子窗前,那双凝望的眼眸。 待十七的屋子熄了灯,萧长龄才轻轻阖上窗子。 回来就好。 床上翻来覆去的少女依旧没有平静下来,甚至更为心潮澎湃。在她的记忆里,她与风永夜也不过才见了几次而已。灯节初遇他临门一脚救了自己与主子的性命,将府聚会他纵身一跃挡了直逼命门的那柄剑,比试切磋时他言笑晏晏替自己戴上那支白玉簪 那枚玉簪 十七心念一动,下了床在柜子里翻了翻,从最下层的一只盒子里找到了那枚白玉簪。同一层的抽屉里,还躺着一枚银光流泻的银簪。 握着那枚玉簪又爬上了床,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他的气味仿佛依旧萦绕在唇畔。心上忽然涌上一阵熟悉的酥痒,十七抓耳挠腮了大半天却依旧舒缓不得。这种感觉,就像是与风永夜在灯节初遇时一样,心里被填的满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有什么在慢慢滋生,而对十七而言,却是种奇异又陌生的情愫。 这样的情愫,哪怕是十七,都能清楚地察觉到,与萧长龄那夜的轻吻全然不同。 次日一早,京中流传着两件传闻。 一是丞相府朱家的某位嫡女住进了永安王府,据说是好事将近;二则东篱国太子此番来京,是要与大昭缔结婚盟。 这下可热闹起来了。小至贫民百姓,大到王侯将相,都在议论起这两件事来。街头巷尾的民妇们都在谴责嗤笑那朱家小姐的放荡,又一边眼红着那嫁入豪门机遇,毕竟永安王府,可是大昭开国屹立至今少有的望族。茶楼酒肆的男客先生们,则是顶着“勿谈国事”的横幅暗暗探讨着家国大事。这东篱国素来与大昭和平共处,这下忽地要迎娶位大昭公主回国,有人说是为了加深两国情谊,有人说是娶回公主为质子,众说纷坛,争的是面红耳赤。 相府自昨夜便闭门谢客起来,府内丞相夫人华氏哭的满面泪痕,众姨娘则是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着,恨不得再落井下石送她一程。 “大人,您难道真让紫云嫁给永安王府那不学无术的二公子吗?”华氏心有不甘地掩面啜泣着。她这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三个女儿,没能为朱丞相诞下一子,现在能倚靠希冀的,只有那三个女儿。而在这三个女儿之中,又唯有朱紫云最为长袖善舞,在达官贵人之中最吃得开,因此她对朱紫云一向抱有厚望。 “母亲。”朱紫钗心疼地为自家母亲拭着泪,“别气坏了身子。” “哼。你养的女儿,你不清楚?她做了什么龌龊事,昨晚人家可是恨不得一件一件抖在我脸上!”朱丞相冷笑一声,“还有那晋王殿下,怕是不过半日,我朱家的名誉在这京城就得败光了!真是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华氏吓得肝胆欲裂,朱紫钗不如朱紫云那般伶牙俐齿,只能小声地安慰着哭的肝肠欲断的母亲。她是华氏的大女儿,却生性愚钝,长得也不如朱紫云出色,每每府上姨娘小姐有人欺负她,她也只能默不作声的忍了。这日,不忍自家母亲饱受父亲的诘责,只能讷讷地开口道:“紫云做事向来别出一格,这事怕是有其他的” “闭嘴!”朱丞相一声怒喝,朱紫钗咬了咬唇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据女儿所知,紫云向来心仪的是永安王而非那位二公子,这下借着这道名义住进了永安王府,或许是” 朱丞相眼眸一眯,忽地想起朱紫云在他临走前那道决绝的目光。他的这个女儿,在豪门众多宴会之中向来是玩的风生水起,眼界不低如她,怎会将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在萧长殷的身上?若是真依紫钗所言,紫云进那永安王府只是为了踩个踏台一步登天,那确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道法子。他的女儿,是做了场豪赌么?抛却了闺誉不谈,若是赌输了,可就这辈子把自己系在萧长殷那废物身上了。他从一介平民打拼至如今的丞相之位,阴谋诡计用了不知多少,没想到儿女之中习得他心机胆识的,竟是紫云。 “紫钗,将你母亲扶回院里吧。”朱丞相嘴角阴邪一笑,朱紫钗默默瞧在眼里,扶着母亲出了大堂。厅内投来众多嗤笑嘲讽的目光,她只能低着头假装一无所知。 回了梨花院,朱紫钗就匆匆地将自己的贴身婢女宛儿招了进来。 “去,这封信务必传给紫云小姐。” 宛儿为难道:“小姐,奴婢哪进得了永安王府呀” 朱紫钗咬咬唇:“你去永安王府求见何似先生,他会卖我个脸面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尔虞我诈 夜来幽梦。 破旧的学堂墙迹斑驳,读书的孩童摇头晃脑,温柔的小姐回眸一笑,腼腆的先生翘首以盼 “何似先生!醒醒!”一声匆忙的呼唤将他从温暖的梦境之中拉扯回冰冷的冬夜,何似幽幽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何似起身披上外衣,通报的小奴惴惴不安道:“丞相府朱紫钗小姐托人给您送来这封信,希望您转交给朱紫云小姐。” 何似的手微微一滞,似乎已经很是久远的记忆在他胸中拉扯,渐渐滋生出了生硬的疼痛。 “信留下,你出去吧。” 小奴恭敬地合上门退了出去。何似的目光停留在那封书信上,信的封口连火漆都没上,想来也是猜到在传到自家妹妹手上之前,肯定会被人看见信上内容吧。 将信件掖入怀中,推门被寒风灌了满袖,何似顿了脚步,微微叹了一口气,眼底蕴藏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身影一闪,终是幽幽地停在了萧长龄的门前。 “主子,有事。”何似轻轻叩了叩门,不出片刻,萧长龄的屋子便亮堂起来。 “进来吧。” 何似掏出那件信封,见萧长龄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丞相府送来的信。” “送给你的?” “是托我转交给朱紫云小姐的。” “原来如此。”萧长龄顿了动作,浅色的眼眸幽幽注视着有些局促的何似,“是那位小姐?” “嗯。”何似低声应道,“是那位小姐,朱紫钗。” 萧长龄就着烛火抽出信纸读了起来,又递给了安静伫立的何似。纸上墨字娟秀,是他素日熟悉的字体。 “明日未时檀香阁一叙?” “她还真是信你。”萧长龄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饮下。何似望着信件苦笑一声:“毕竟旧识,料想我一定会帮她吧。” “这信她连火漆都没上就让人送来,想来也是猜到我们会打开信件查其内容。她私下瞒着朱丞相约见朱紫云,却又丝毫不对我们加以戒备。何似,你觉得这位小姐,意欲何为?” “她素来不是很有心计,疏忽吧。”何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刚一出口就不禁后悔起来。 萧长龄了然地一声低笑,折起信纸塞入了信封,交还到了何似的手中。 “从前她心计如何我无从知晓,只是她这封看似不设防的信件之中,却是千回百转的心思。”萧长龄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角,朝着十七的屋子默默的一瞥,“何似,我将你救回来有多久了?” “五年。”何似喉间一哽。 “你与她的缘分,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她五年间没有定亲嫁人,不是因为她在苦等着你,而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个将自己儿女作为筹码待价而沽的赌徒。所以,不要再想着为她开脱了,知道吗?” 何似默不作声地捏紧了拳。 “可是她写了这样的一封信,不就是想见我吗?” 萧长龄一声哂笑:“果然你已经看出来了。她写这样一封信邀朱紫云一叙,料想我们定然会设防,明日让人跟随。她知晓你的心思,必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因此” “她果然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她了。”何似苦笑一声,捏着信件心思沉沉,“可是主子,我想见她。我想问问她,问问她为什么五年前不为我辩驳,让我白白背负了罪名,遭受了无妄之灾!” 萧长龄笑得澄澈,低低应允道:“我不会拦着你,只是明日一聚,未必真能了断你这段心结。” “多谢主子。”何似跪下认真地磕了个响头,随即捏着信件奔进了自己的屋子。萧长龄默然地注视着那一方他看了千遍百遍的屋角,心思也像是这孤寂的夜风一般,飘渺落寞。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次日一早,何似便迫不及待地叩响了棠眠小院的院门。未时,两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便从永安王府的侧门直奔檀香楼。而棠眠小院如今的主人,萧盈,自然又是匆匆地将消息报给了娇兰院的几位。 娇兰院的这一家人,萧盈游离在外,只是偶尔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柳氏萧长殷机关算尽,自以为凡事皆在掌控之中;唯一洞晓事实的萧婷,却心有顾忌三缄其口。 “盈儿,做的好。”柳氏赞赏地点了点头,萧盈腼腆地一笑,乖巧地站在柳氏的身后。 萧长殷如今对萧盈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萧盈传来的消息确实十分重要,他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朱紫云,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自然是不知,自己亲妹妹瞒下的是什么秘密,而这秘密又会引爆起怎样的祸端。他的脑中现在只被一件事困扰着,那便是他如何得个官职,将他的美娇娘给迎娶进门。 “母亲,要不你给我捐个官儿做做吧?我这都急死了。”萧长殷迫不及待地扯了扯柳氏的衣袖,柳氏佯作恼怒状拍去了他的手:“让你从前不上进,现在好了,老婆都娶不到。” “母亲,快别逗弄我了。” “放心。”柳氏笑得开怀,“萧长龄虽然把萧家产业给收回了,却偏偏忘了最值钱的。” 萧长殷瞬间眼冒精光:“什么?” “他母亲的——嫁妆!” 萧长殷兴奋地瞪圆了眼。早就听闻当初永安王府渡过财政危机全是倚靠将府嫁进来的那个女人的嫁妆,能将一座王府挽救回来的嫁妆,那得是多丰厚!然转念一想,那笔嫁妆当年若是全都投进了那场危机之中,如今还能剩多少? 像是看透了自家儿子面上的困惑,柳氏从袖中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嘴上勾起一抹放肆的笑:“放心,那笔嫁妆,足够我们娘儿俩四个这辈子衣食无忧。用那个贱女人的嫁妆,来为我儿娶媳妇,真是让人快意!” 娇兰院内,似乎又回到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气象。 文轩阁中,萧长龄满意地瞧了瞧手上方才泼墨画成的一副墨梅图。 “十七,我有事要交给你做。” “什么?”一旁呆呆抚着唇的少年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 “年末了,到了收利息的时候了。” 萧长龄笑得温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知情与否 茶香袅袅,人声鼎沸,这是京城名楼檀香阁。 阁中最上层临窗的某处隔间之中,身着红灰莲色锦服的小姐满面愁容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柳叶眉深深地蹙起,不时地从身侧的一条窗缝朝楼下过往的行人张望着。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两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她稍稍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何似将朱紫云迎下马车,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檀香阁。朱紫钗的小婢女宛儿早被派遣到了接待的一楼,将姗姗来迟的二位迎上了最顶层。 旧识心投意合的二人,五年后的初次相遇,真是恍若隔世。 何似一双捏紧的拳深埋在两袖之下,面上是一贯的温和。他朝着朱紫钗稍稍颔首,便幽幽地站在了某处临窗的位置,给予了朱家姐妹一个交谈的空间。 朱紫钗一双秀目隐约泛着红,直到朱紫云轻轻拉扯了她的衣袖,她才飞快地换上一副庄重的表情掩饰过去:“紫云,来。” 姐妹二人坐在临窗的隔间之中,朱紫钗的一双柔荑轻轻包裹住了自家妹妹的双手。 “紫云,我素来知晓你的心性,定然是看不上那萧长殷的。”朱紫钗娥眉微蹙,压低了声音,“你是否有其他的路子?母亲近日十分挂念你,父亲也你是知道他脾气的,在外受的气统统憋到家里来发泄。” 朱紫云叹息一声,指尖泛着微凉,深深凝视着面前与她面貌有几分相似的亲姐姐:“姐姐,怪我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详情我也实在是没脸说与你听,那日在永安王府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下作的萧长殷一家人实在是总之,妹妹的名誉早已在这帝京之内败光了,现在唯有背水一战。” “紫云”朱紫钗的目光幽幽地瞥向了角落那一道瘦竹似的身影,犹豫片刻,沉声道:“若是有了实在非己力不能解的困境,可以试图向那位何似先生求援!” 朱紫云某光一闪,握住了自家姐姐的双手,笑得和善:“姐姐与那位先生是?” “有几分交情的旧识罢了。”朱紫钗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守在隔间外的宛儿轻声提醒一句:“小姐,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朱紫云点了点头,朝朱紫钗投去了一个安慰似的目光:“姐姐放心,在府里千万要照顾好了母亲,别让人给欺负了。” 朱紫钗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是不自觉地瞥向了安静守候的何似。朱紫云心里大致有了底,巧笑地凑近了何似低语几句,便带着莲儿下楼去了。 这一层偌大的茶楼之中,霎时只剩下了这一对旧识。 朱紫钗朝宛儿摆了摆手,宛儿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还是止住了口安静地守在了楼梯口,小心地朝楼下张望着。 何似的心上的万千复杂的思绪,而待他曾朝思暮想的那人就这样娉婷款款地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喉间仿佛被若干情绪给瞬间堵住了,苦涩酸痛。 “你过的还好吗?”朱紫钗迫不及待地朝前几步,却停在了一个巧妙的位置。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心生紧张却又忍不住地期待。 何似牵了牵嘴角:“锦帽貂裘,大鱼大肉,过的是旧时万般羡慕的好日子。” “旧时你向往的明明不是这些”朱紫钗落魄地垂下了眸子,“旧时,你虽是落魄书生,却心怀大志,不敢屈之于人下” “朱小姐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何似嘲讽地一笑,朱紫钗呆呆地抬起了头,落入男子淡漠的眼眸之中。 “五年前,我就变了。” 朱紫钗咬了咬唇,捏着帕子的指尖泛了青白:“五年前,我的父亲那时恰巧得了刘学士的提拔。若是那时我贸然闯入公府大堂替你辩驳,人家信或不信另说,我是朱家的嫡系大小姐” “是!你是朱家大小姐,你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州官大人。在那小童被杀害之时,明明我是相伴与你朱家大小姐的身侧,明明我完全没有作案的时间。但是在大堂之上,我念及你的身份严刑拷打仍是没有吐出半个字,而你,却是眼睁睁看我被判了死罪,看着我被押解上刑场。哦不,你没有看我被押上刑场。那日跟在刑车后的那一队人之中,我反反复复地找寻着你的身影。什么都没有。”何似自嘲地咧了咧嘴,“是不是很可笑?临死之前,我想的是,要是能再看你一眼,就算是含冤而死,能守住你的清白,也是值得了。” “死罪?”那一方雪白的帕子自朱紫钗颤抖的指尖应声而落,“怎么会” “怎么,你的父亲没告诉你吗?”何似凑近了面色惨白的小姐,这种莫名强大的压迫感逼的朱紫钗的泪水簌簌落下。 一丝久违的心疼漫上男子的心扉,又飞快地被理智给压制下去:“现在想想,那样的自己,还真是自以为是。” “何似我真的不知道”朱紫钗扯了扯何似的衣袖,被他冷漠地甩开。何似语气冷冽:“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这是你父亲栽赃陷害我以保全你朱家名誉的诡计?还是不知道他竟会让那州官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咬定了我的死罪?” “我”朱紫钗呜咽地拭着面上的泪痕,“父亲与我说,他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高飞离开京城。我不知道他是想置你于死地况且,你不是还得救遇着贵人了吗?何似,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我二人这辈子也注定是有缘无分。你知道我父亲对名誉的看重,我妹妹做了那样的事是必然得不到朱家的庇佑了,她在永安王府只能” 深吸一口气,何似努力平复着躁动的心绪:“该回去了。” “何似!”朱紫钗匆匆抓紧了何似的衣角,一下子被绊倒在地,轻声地呻吟着。 何似顿了脚步。 “当年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我恳求你,务必关照关照我妹妹,好吗?” 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即使隔了五年,还是让他忍不住悸动。 万一,当年,她是真的不知情呢? “我答应你。” ------题外话------ 所以,你们猜,朱紫钗是藏拙还是真傻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府里有贼 十七在娇兰院守了整整一天。 这夜子时,狐狸终于忍不住漏出了尾巴。 一抹鬼祟的身影偷偷潜出了娇兰院的正屋,朝着花园小步跑去。 十七轻盈落地,欣慰地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膝盖。幸好这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了,不然她这一天可白白在屋檐上倒挂了一天了。 黑影没有沿着花园内设好的小径行走,而是一脚踏在了松软的草地上,一步一步地朝前。十七皱了眉,这老狐狸还真是狡猾,若是她此刻跟上去,衣裳摩擦草叶难免发出声音。而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之中,任何声音都足以让她警觉。 十七只能待在一颗树干较为粗壮的树后,谨慎地盯着那道黑影。 那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又朝某个方向走了几步,缓缓弯下身子蹲在了地上,双手小心地扒拉着一颗梅树根部的泥土。 不久后,那人挖出了一只深色的小盒子,低低笑了几声,抱在怀里匆匆回去了。 那笑声中带着的几分尖锐,在这样的深夜之中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待目送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娇兰院的大门之中,十七身子一闪,直奔文轩阁。 “主子,咱们该动手了吗?”十七兴奋地搓搓手,总觉着是目睹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了,恨不得直接拉着萧长龄闯入娇兰院寻个究竟。 萧长龄放下手中毛笔慵懒地捏了捏眉心,“我方才在书房内寻了半天,先前皇上御赐的玉如意怎么不见了?” 何似迈门而入:“主子,侧门有撬开的痕迹,怕是府里进了贼。” 萧长龄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抓贼吧。” 十七眨了眨眼,目光在何似与萧长龄的身上游移不定,那二人却都是一脸高深的模样。十七总之是个爱凑热闹的,管它何事呢,兴冲冲地就跟了上去。走至文轩阁门口一看,阿申早已领了数十个家丁候在门外了。 十七如临大敌般握紧了腰间别着的凤吟长剑,萧长龄淡然自若地领着身后众人。穿过九曲回廊,最终停在了娇兰院的门口。 萧长龄淡漠地回头看一眼何似,何似轻轻颔首,手伸向了身侧阿申的腰间。 随即,一掐。 “啊啊啊啊呜呜!” 杀猪似的嚎叫声顿时响起,娇兰院内守夜的婢子小心地将院门打开一条缝,一见院外站着萧长龄及身后一众举着火把的家丁,立刻如临大敌地闭了门。 “十七,该你了。”何似波澜不惊地提醒了一声。 十七立刻会意,一脚直接狠踹在院门上。门内婢子看着门上的大洞惊慌地尖叫起来,阿申揉着腰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十七,功夫退步了啊?” “哼。”十七眯了眯眼,后撤了几步,猛冲向前高抬腿狠狠劈向门板。“吱呀”一声,门却陡然自内掀开,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脸蛋。 十七立刻刹住了动作,身子一歪,萧长龄面不改色地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以手抵在了十七的腰身。 “大半夜的,这是要做什么?”柳氏满脸不耐。 何似恭敬地作了一揖:“侧门被撬了,府上怕是进了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76小姐一试 柳氏顿时怒容满面:“进了贼你来我娇兰院,实在怀疑那贼是我派出去的?” “当然不是。”萧长龄幽幽地站了出来,“只是怕那贼藏在你这院里,若是危及你的性命,伤的是我永安王府的名誉。” “柳侧妃若是心里无鬼,不妨让我们进去替您搜找一番?”阿申轻飘飘地接了一句,柳氏手指一抖随即更为气愤起来:“你们带了这么多家丁来闯我的院子?难道你永安王府的面子就过得去吗?我好歹还是个妇道人家,深夜如此,传出去我的名誉呢!” “本王管不着。”萧长龄笑得温和。 “你!”柳氏眼睛瞪得通红,心里无比惊慌,口上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进去搜。” “我看谁敢!” 萧长龄为身后待命的家丁们让了路,家丁们小心翼翼地互相看着,不知道该顺从哪方。十七轻咳了一声,凑近其中一个家丁道:“主子这架势看来是势在必行了。若是你们抓不到,怕是要从你们其中随便抽个人出来交差。” 这还得了? 众家丁纷纷涌了进去,柳氏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十七,十七倚着萧长龄幸灾乐祸地吐了吐舌。 搜了半晌,家丁们垂头丧气地聚在了娇兰院门口。 “都没找到?” 为首的矮个家丁瞄一眼柳氏的脸色,磕磕绊绊道:“就剩柳侧妃那间屋子没搜了……” 柳氏气得七窍生烟,她明明已经被扶正了,萧长龄就算了,这些下人一个接一个喊她侧妃? “你大胆!” “反正都来了,顺便把卧房也搜搜看吧。何似,你说呢?” 何似赞同地点点头:“属下觉得搜一下也无碍,总之侧妃院门都破了,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柳氏顿时惊慌起来,她的卧室里是…… “你们不可以进!”她咬了牙,“若是我卧房都让你们给闯了,我在府中京中如何自处?让女人来搜!” 萧长龄一挑眉,朝身侧的何似吩咐道:“将棠眠小院的两位小姐喊来。” 柳氏面上一白。 若是都没发现还好,若是一方发现了,另一方难辞其咎总是会有包庇之嫌疑。 不过…… 自家女儿肯定是不会揭发的,毕竟她藏起来的那东西里也有她的一份。朱紫云把柄还在他们手里,况且以后还是要嫁给自家儿子的女人,若是她将那东西翻出来,也是白瞎了那张聪明脸蛋了! 柳氏这方急得冷汗直流,另一方,萧盈与朱紫云姗姗来迟。 “盈儿,紫云小姐,有事得劳烦你们了。”萧长龄客气地一摆手。 萧盈悄悄瞄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柳氏,试探道:“什么?” “方才府上进了贼,去向是侧妃的屋子,想瞧瞧里头是否有贼。下人呢,柳侧妃看不上,只能请二位小姐前来了。” “贼?!”两个养在深闺的小姐顿时尖叫起来,朱紫云瞧着萧长龄这一方优哉游哉的表情,一眼看出这分明就是想找茬,料想柳氏房内毕竟藏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本就对柳氏萧长殷怀有一份恨意,此刻自然是无比配合。 “虽说听着危险,但为了保住柳夫人的名誉,只能我们一试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77谁的赃款 柳氏这些年管辖府上账务,自然从中抽取不少油水。她的卧房,自然是装扮的富丽堂皇。 朱紫云搀着萧盈进了屋子,萧盈有些不放心地朝她母亲方向瞥了一眼,何似轻飘飘地堵在了二人中间。 “别怕。”朱紫云安慰似的捏捏萧盈的手,萧盈惶恐地推了门,两位女子在门口迟疑片刻,才踏了进去。 萧长龄的眼神却是放在了门口那一脚带泥的脚丫上。 屋内,深蓝丝绸悬在梁柱之上,桌上摆着几个果盘,果盘之中一只紫砂茶壶。左侧纱橱后有一张塌,塌上一只小茶几,摆着圆润剔透的玉碗。与塌正对的那面墙上挂着字画,画上春水牡丹。与纱橱相对是一个乌木书架,摆满了书籍。右侧纱橱后是卧室,床帘是淡淡的蓝色,绣着精致的祥云图案。被褥床单都是统一的大宝蓝色,整个房间明亮宽敞。 这是朱紫云第二次进入这间屋子了,上一次,是她瘫软在地被迫接受萧婷要求的时候。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陈置的各个书架橱柜,试图找出任何一点不融于这间屋子的东西。但是柳氏的屋子实在是过于豪华,装饰品摆满高低大小的架子,橱柜间也没有缝隙。她咬了咬唇。 萧婷确实暗暗舒了口气。她只是粗略地四处扫了一眼,便拉着朱紫云朝外走去。朱紫云正看得仔细,忽地被萧婷一拉,脚踢到了身边的凳子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紫云姐姐,你没事吧?”萧盈连忙俯身想将朱紫云扶起来,朱紫云却僵着不动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下的某处凸起。 “没事……” 朱紫云心里一阵冷笑,故作温吞的模样,回头迟疑地瞄了一眼柳氏,站了起来。 她这一愣,惹得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果然,萧长龄适时地走上前。 “朱小姐,方才是看见了什么吗?但说无妨。” 朱紫云颇为忌讳地埋下了头,不吭声了。 柳氏提心吊胆地凑了过来,面上还故作镇定:“现在可以走了么?” 萧长龄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沉默的朱紫云:“自然不可以。” “瞧这地上脚印,总不能是娇生惯养的柳老侧妃的吧。那贼人看来确实是入了你的屋子。既然朱小姐执意不肯说,本王也不强求。来人,随本王进去调查一番。” “你敢!”柳氏又气又急地大喊一声,十七直接从她的身侧钻了进去,一脚踹翻了方才朱紫云凝视许久的桌子。 桌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凸起。十七用剑鞘用力敲打了几下,那盒子才从桌板上卸下来。 将那盒盖打开,里头装的是满满当当的银票。 柳氏霎时惨白了脸。 闻着风声匆匆赶来萧长殷与萧婷愣在院门口,柳氏一件萧长殷,立刻清醒过来飞身扑向那叠银票。十七随意地将她一把拨开,柳氏顿时尖叫起来:“还给我!那是我的!” “这五千两银票,真是你的吗?”萧长龄微笑地俯下了身。 柳氏一句话噎在嗓子里。 这些,的确不是她的。但是,是她将那贱人的嫁妆兑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存进了商会里!利滚利才有了如今的五千两! “今日这里奴才多,本王也不将当年那些龌龊事摊在台面上讲了。”萧长龄慨叹了站起身来,“既然那贼的赃款都落了下来,今日就散了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78不怀好意 贼? 赃款? 柳氏咬紧了牙。 她若是此时再纠缠,就成了萧长龄口中的贼。可她若是不吱声,她积攒了二十年的积蓄便成了萧长龄的囊中之物。 那可是她给自己儿子捐官的钱! “你误会了。”柳氏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上前。 萧长龄却视而不见,直接擦身而过不作停留。 柳氏不死心地跟了上去,一旁的何似却漫不经心地朝阿申问道:“夫人以前的嫁妆里似乎有不少御赐之物?” 柳氏顿时脚步一顿,面色惨白。 阿申瞥一眼柳氏,故意说得大声了些:“是啊,毕竟老王爷与夫人的婚事是皇家主持的,自然有不少御赐之物了。” “怪了。”何似轻笑出声,“既然是御赐之物,没有品级的凡人若带了可是死罪。夫人那些珠宝想必卖不了平民,时至今日却不翼而飞仍无处可寻。怪哉怪哉!” 柳氏心下一紧。何似言笑晏晏,转身朝柳氏搭话:“柳侧妃可知那笔嫁妆身在何方?” 柳氏捏紧了手,挤出一个仓皇的微笑:“当年王府有难,不是据说王妃将那笔嫁妆全都花在王府重建上了么?我只知道这些,其余一概不知了。” “是么。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阿申,咱们回去吧。” 一旁傻站的萧长殷这才醒悟过来,萧长龄此刻取走的东西,正是他母亲白日所说的丰厚的嫁妆?她顿时怒气冲冲地凑了上去,柳氏心急火燎地将他拉进了卧房,萧盈萧婷与朱紫云也一并更了过来。门外一众家奴跟随着文轩阁的几人渐渐离去。 “朱紫云,你到底是何居心!” 门一合上,柳氏就愤怒至极地一甩衣袖。萧长殷的目光狐疑地在朱紫云的身上游走,朱紫云抬起了头,眼眶已微微湿润,她以袖掩面,哭道:“夫人,当时情况您也清楚,若不是盈妹扯了我一把,我怎会跌倒?我若是存心想害你们,看见那盒子的一刻我早就说出来了!又何必时候替您隐瞒?” 柳氏沉声,默默揣度着朱紫云的面色。她一脸不甘,哭的梨花带雨,似乎是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还未等柳氏开口,气极的萧长殷直接迈了一步,一巴掌挥在了萧盈的脸上。 巴掌印瞬间浮现在了面庞之上,萧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萧长殷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从前看你就不顺心!胳膊肘朝外拐的东西!这次竟还想害母亲!” 萧盈顿时眼里含满了泪,捂着脸屈辱地朝外跑去。 柳氏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一脚萧长殷:“你做什么!盈儿是你亲妹妹!” 萧婷一脸阴鸷,冷眼旁观着默默躲到萧长殷身后拭着眼泪的朱紫云。萧长殷冷哼一声,极为不屑:“我没有胳膊肘朝外拐的妹妹,母亲,你还管她如何,目前最为紧急的是我的捐官大事啊!” 朱紫云紧张地捏了捏衣角,试探道:“夫人,不管盈妹妹有意无意,此时让她一人跑出去,总归是……不放心的。”最后那“不放心”三字说的极为微妙,似乎萧盈真是暗中有何行动似的。柳氏沉默片刻,不耐烦地挥一挥手:“你跟着她吧,婷儿长殷给我留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79车到山前 东篱国太子提前了行程,消息传到大昭之时,仅剩下十日的准备路程了。次日一早,萧长龄换了官服匆匆入了崇文殿议事。 娇兰院的几位纷纷松了口气,毕竟这意味着萧长龄暂且不会追踪昨夜那事。趁着那笔银票的来源萧长龄还没有查出来,他们有机会斩断一切线索。 柳氏一大早就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出了门,也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萧长殷愁的一夜未眠,若是他真能捐个官做做,再小的官职也能算个正经职位。更何况他领了职位便能迎娶朱紫云,有了朱家的后台,他还愁什么? 越想越心烦,萧长殷干脆走到花园里晃荡了。 花园的某个角落,开了一处角门。这里多是府中的下人们或是喂马的马夫之类进出的地方,萧长殷无意中晃到这处,恰巧听见了几声隐约的交谈。听到“钱”字,他的耳朵当即输了起来,躲在一树枯枝后小心倾听。 说话的是两个灰衣家仆。 “大柱,你说的真的假的?那地方真能借到钱?” “嗨呀,你要是不信就算了。之前我娘没钱买药,就是去那处贷的款。就是利息稍稍高了些,但是掌柜的人好,给我拖了许久时间呢。” “哎,那我试试吧。那地方叫啥?要不要开个介绍信啥的?” “不用不用,那处叫‘荣正商会’,你去了那,自然有人接待你。” “好好好,地点是?” 萧长殷登时乐了起来,悄悄把那下人的报出的一串地名记在心里。那灰衣家仆中的一人对另一人感激涕零地行了礼,匆匆出门了。萧长殷想着,既然可以拖时间,不如立个字据先借点钱,等捐了官娶回朱紫云,在拿朱紫云的嫁妆先还上不就得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红光满面地回了自己院子,让下人为他备车。借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侧门,待马车一来,他便迫不及待地跳进了车里,报上那一串地名。 另一边,两名灰衣家仆恭恭敬敬地站在何似面前:“何似先生,我们确保他听见了。” 何似停下了拨着算盘的手,微笑道:“商会那边你们这几日先别去了,回家歇个几天吧。门口桌上有两包碎银,你们一个一包,辛苦了。” “多谢何似先生。”两名回忆仆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那包碎银起码二十两,可保平民一年衣食无忧了。 明月街。 熟悉的地名。 萧长殷兴奋地朝四周环视一圈。明月街边是京城著名景点明月湖,明月湖中又嵌着玉桥居。那玉桥居多年前就停止了对外人开放,怕是纳入了某位贵人的私宅。 沿着明月街走不多远,果然看见了那处“荣正商会”。相比于这条名街上繁华开阔的其他商铺,这座荣正商会顶着一张灰扑扑的招牌,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萧长殷被泼了一头凉水:这小小的商铺,能拿的出来那么多银子么? 话虽如此,思及朱紫云那如花娇靥,萧长殷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惜,他走的这条路,是死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80永安王印 掀开门帘,里头的装饰并没有给萧长殷任何惊喜。 灰扑扑的地面,灰扑扑的装饰,甚至连那掌柜的都穿的灰不溜秋的。 萧长殷狐疑了一瞬,踱了几步走到柜台前,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真能放贷款?” 那灰衣掌柜波澜不惊的一笑:“小公子可报个价否?大的不说,几十万两的生意本商会还是做的起的。” “几十万两?”萧长殷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可看着装扮简陋的室内,心底也犯了嘀咕。 “您是来贷款的,钱是本会出给您,你还怕个什么呢?”灰衣掌柜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低头摆弄起算盘来了。萧长殷面上一红,强辩道:“嘁,小数字罢了。” 掌柜的顿时凑了上来:“哦?小公子如何称呼?” “萧我是永安王府的公子!” “原来如此。”灰衣掌柜立刻换上了谄媚的嘴脸,“素闻永安王府家底殷实,近日产业也周转不来了吗?哎,北边最近是不太安分,想必是生意也受了重创” 萧长殷可不懂这些什么产业生意,他粗鲁地摆了摆手:“总之,你知道我是个有身份的人就是了。五千两,你这能放款么?” “不愧是萧爷,张口就是大生意!” 萧长殷显然很是受用,灰衣掌柜忽地皱了皱眉:“五千两倒是放得出,只不过吧” “怎么?” “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萧爷您也懂。作咱们这一行,为求保险,总得拿出点担保不是?” 萧长殷扬起了眉梢:“你要什么担保?” “萧爷您说您是永安王府的主子是不?要是其他人呐,我还真不信,但永安王府的信誉,那是不容置疑的。若是您能证明您确实是永安王府的人,拿个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这单生意呀,就算做成咯!” “证明身份的物件比如呢?” “官爵在身,都是有腰牌的。小公子相貌不凡,既然是永安王府的人,想必也有所属腰牌咯?除了这腰牌呢,便是印章了。”灰衣掌柜忽地左右瞧了一眼,凑近了继续说道,“有官爵在身的人,个人私章,最多可贷五千两,但公章,可贷两万两!” “两万?!”萧长殷惊得瞪圆了眼,灰衣掌柜了然地抚了抚他的胸口,“我也只是告诉萧爷您,其他没点地位的,我才懒得说。” “行,我去给你取物件去。”萧长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灰衣掌柜笑吟吟地将萧长殷迎出了门外,满脸堆满的谄媚在目送着那人离开后消失无踪。里屋内钻出一人,恭敬道:“海主事,何似先生让我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灰衣掌柜静若止水地挥了挥手:“快了,你在里屋候着吧。” “是。” 不消多久,萧长殷鬼鬼祟祟地闷头撞了进来。 “私章给取过来了!” 之后,定下贷款利息归款日期,签字画押,灰衣掌柜的扭头进了里屋,磨磨蹭蹭半天才抱着一只木盒出来。掀开盖子一瞧,里头装满了银票。 “五千两,收好咯。” “多谢!走了。” 萧长殷揣着银票喜滋滋地出去了,灰衣掌柜掀开那只印章,底刻:永安王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81东篱太子 大昭王朝今年的第一场雪,迎来了尊贵的客人,东篱国太子。 帝京外城延伸至内城的内城的康庄大道上,站满了迎客的臣民。一顶低调的罗车,沿着人们的簇拥缓缓行至内城的西宁门前。 两只白嫩的藕臂自车内缓缓地掀开车帘,两位娉婷的侍女款摆着腰肢下了车。随后,迎着车内身着盛装的男子缓缓步下踏脚凳。 男子刚一落地,就迎来了四处的惊呼声。 站在萧长龄身后的十七也不免小小地“啊”了一声,何似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因为,那东篱国皇子,实在是美的出尘。 一袭白狐毛裘,雪色的围脖紧紧圈在他的脖颈上,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下巴。浓淡相宜的罥烟眉恰好点缀在一双淡漠的眼眸之上,唇色极淡。他就安静地站在人山人海之中,却让人移不开眼。淡漠如他,仿佛是要融进这片初雪之中了。 十七看的有些发愣,或许是目光太过灼热,那位东篱太子扬起下巴幽幽地投来一抹视线。 十七一愣。 这感觉真是像极了她的师父。 “十七?”萧长龄适时地提醒了她,十七连忙垂着头,心里却涌上了一阵怀疑。 她想了想,悄声问道:“主子,塔玛雪山离东篱国远吗?” 萧长龄注视着被众人簇拥进内城的东篱太子,片刻才言道:“塔玛雪山?就在东篱东北部。” 十七心上立刻雀跃起来,冲着东篱太子的背影扬起一抹笑。 虽然现在还暂时不确定,但是那位太子,极有可能是自家师父! “十七,你眼睛在发光。” 何似轻轻推了推十七以示提醒,萧长龄嘴角的笑意也敛了下来:“怎么忽然问塔玛雪山了?” 十七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主子,你该随众臣进去朝拜了吧?” “等回去再好好审你。”萧长龄挑眉一笑,拂了拂衣袖随着众臣朝紫金殿行去。何似与十七结伴从城墙上下来,进了永安王府的马车内等着萧长龄出来。 马车内备了暖炉,何似递给了十七一只,自己也揣了一只。大昭不比四季温暖如春的东篱,一进深冬天便很快寒了起来。 十七心里想的高兴,便随意与何似攀谈起来。 “之前萧长殷那事怎么样了?” 何似思索片刻:“你是说,贷款那事?” 十七捣蒜般点了点头。 “趁他母亲不在时故意引他入瓮,他倒是没心眼,放个饵就咬了上去。” 十七扬了眉梢:“这么说,是成了?” 何似微笑着点点头:“总之他盗取公章这事铁证如山了,放的贷款他也铁定还不上,估计是盼着朱紫云出嫁的那笔嫁妆吧。但是那朱紫云,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万事俱备,只待主子寻个时机了。” “真好呀,万事顺利。”十七感慨地呼了呼手,又想起方才东篱太子的惊鸿一瞥,不仅嘀咕起来,“若是师父真张了那样一张绝色的脸,我还真不习惯。” “什么?”何似迷蒙地瞧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嘿嘿。” 十七笑着掀开窗帘。不知何时雪竟下了这般大,车外已是白雪纷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82皇宫一游 等到何似都昏昏欲睡之时,萧长龄还是未曾回来。 车帘外钻出一只小小的脑袋,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着一身宫装,应该是皇宫中的某位小公公。 十七瞥了一眼已经阖上眼的何似,朝小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公公点了点头,又瞧了一眼车帘外睡得真香的车夫,细声细语地说道:“永安王让奴才来传话,今日宫中设有宫宴,让你们二人先行回去。” 十七眼珠一转,朝着小公公点了点头。待小公公恭敬地转身走开,她才伸手在何似面前晃了一晃。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十七嘿嘿一笑,掀起车帘轻巧地跳下马车。缩在车儿板上的车夫正在打着盹,感受这动静吓了一跳。 十七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主子让你带何似先生先回去,我还有事,晚些自己走。” 车夫揉揉眼,伸了个懒腰应了一声,听了十七的话也不疑有他,直接驱车载着何似朝永安王府的方向行去了。 站在纷扬大雪之中,扯了扯身上几件单薄的外衣,十七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今天外头这么冷,就不逞强穿这么几件了。 不过 少女的表情逐渐愉悦起来,将目光投向了高耸的西宁门。 趁着主子今天忙,趁着宫里正热闹,不如让本大侠一探这深宫! 十七越想越兴奋,传闻皇宫守卫极其森严,怕是今日会是十分有意思的冒险了。 一刻后。 十七拍了拍手,落地是一处极其偏僻的院落。 所谓森严,不过如此嘛 无奈地砸了咂嘴,十七小心地在一丛丛凋敝的花树中走动起来。 冬日,即使是皇宫里也几乎是一片光秃秃的,很容易被发现。幸亏今日下的是场大雪,十七一路从那偏僻的一角朝宫中深处游移,倒是未曾被人抓到。 “大昭皇帝对咱们太子真是好呀,据说将宫内唯一一处有温泉的宫殿赐给太子居住呢。” “嗯呢,东篱大昭世代交好,若是大昭皇子去我们东篱,肯定也是顶格的招待。” “不知道大昭皇子什么样子呢,应该不会有我们太子那般好看吧?” “嘘,别说啦,太子从紫金宫回来了,快给他准备沐浴更衣吧。” “啊,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要在那朝堂上谈个一下午呢。” “美得你,干活去!” 十七躲在一角默默听着,脑海中极其自然地浮现出了大昭皇子的模样 风永夜跟那位东篱太子比的话唔,好像风永夜的五官更精致些吧?不过东篱太子那气质,真是出尘啊 十七正想的有些发愣,耳边敏锐地感知到不远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刀鞘摩擦衣裳布料的声音。 应该是巡逻的侍卫。 十七瞧了瞧四周,钻进了临近的一处宫殿。 运气很好,里头没人,就是有些热。 十七扯了扯衣领,贴在宫门边上,听着那道脚步声渐近渐远,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东篱太子驾到!” 尖细的声音陡然从不远处传来,十七一愣,连忙逃进了殿厅深处。 一汪泛着热气的水池乍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这里就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83阴差阳错 这浴池上漂浮着一层厚重的花瓣,十七入水的一刹,被浓郁的花香呛的饮了一大口水。这池水实在熏眼睛,她下意识地朝边缘位置动了动,却因闭着眼磕到了池壁。 束发的簪子撞落入池底,长发在水中铺散开来,而她全然不知。 大狐斐屏退了所有婢子奴仆,他素来喜欢清静,尤其是沐浴这种极其隐私之事。 一声金石相撞的声音传入耳畔,大狐斐褪衣的动作一顿,却看四周并无任何掉落之物。 池面上传来了水波的震动,十七感受到,有人下水了。 沿着池壁朝水波震动中心游去,她费力地睁开眼,只隐约看见一对修长的腿。那人似乎正悠闲地朝池子中心走着,十七大致估算了那人身高,足蹬池壁借力,拍水而起,直逼那人身后,瞬间击中了那名男子的人迎穴。 男子的身子应击一软,十七费力地提着他的双肩,将他的身子压至池壁,右手警觉地在其喉间掐作鹰爪状。 “把你外面的奴才们给撤了。”由于长时间的憋气,她的面庞已经泛上一层粉红。尽管竭力平复着气息,还是忍不住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身着男装,大狐斐一眼就看出眼前之人,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子。然而体内的不适逐渐涌现,应着池水氤氲的水汽,意识逐渐模糊。 “喂!你你怎么了?” 十七呆愣地看着那如画般的男子无力地阖上眼眸,身子愈发沉重地朝池水中滑去。十七心下暗叫一声不妙,掐着男子的寸口,眉头也越皱越深。 这男子不论是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都异于常人。 救命之事刻不容缓,十七立马趴在了池边将男子给拖了出来。所幸男子还穿了一条较为通透的浴衣,十七将男子横抱到这殿内另一侧的雕花黄花梨木床上去了。 料想男子是因为方才的点穴导致经脉不畅,十七尝试着学她师父从前那般,自方寸处传入自己内力。 这男子经脉奇窄又不通顺,十七急得满头大汗,才为他稍稍舒张了一条主要的经脉。而她自己,面上也失了几分血色。 幸运的是,整个下午,这男子的奴仆们都未曾打扰。 傍晚时分,屋外有了动静。 “太子殿下,该准备赴宴了。” 一道娇俏的女声忽地响起,十七心头一震,体力已完全支撑不住,颓然地倒在了床边。而一直沉睡的男子,却在此刻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全身通畅。 她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腕口处。 大狐斐沉吟片刻,将面色苍白的少女轻轻抱起放置在床内,层层叠叠的窗幔完美地遮挡住了少女的身影。他转身换上了一层新衣。 “进来。” 娇俏的两名婢女闻言推门走了进来,一人直奔大狐斐的身侧,准备替他更衣绾发。另一人收拾了池边衣物,正要去替他整理床铺之时,被他唤住了。 “不要靠近本宫的床。” “是。”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漠,小婢女颤颤巍巍地应了,拿着换洗的衣服匆匆离去。 不多久,这位东篱太子终于装扮一新。 ------题外话------ 凉了呀,没有推荐没有评论,上架排队依旧遥遥无期。 心痛,还有人在看吗一(╥﹏╥)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卿入怀:娇宠贴身皇妃》正文 084你来我往 珠翠环绕,笙歌不朽。 作为远方的贵客,大狐斐被安置在了一处显眼的位置。他的上座,是大昭的皇帝皇后。对面,是两位仪表堂堂的皇子殿下。 而其中,最让人格外关注的,自然是年少扬名的大昭战神,风永夜。 一直听闻这风永夜是个以一敌百的好手,战场上更是创下了几次以少胜多的战例。今日一见,倒是让大狐斐十分意外了。 大昭国风简朴大方,今日出席不论豪官贵族都是极为严谨的穿戴。唯有这风永夜一人,一袭紫色的衣袍,领口大敞着,如墨的青丝也极为随意地披散着。不像是来参加款待贵客的国宴,倒像是玩闹一般了。 更奇怪的是,素来待下严谨的大昭皇帝,竟然不觉有任何不妥。 看来,不出意外,这位备受盛宠的三皇子,极有可能是昭帝预定的接班人。 思及此处,大狐斐捧了一杯酒,朝那人方向款款而去。 “素闻大昭三皇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今日难得一见,真是风流倜傥不比凡人。” 风永夜极为坦然地起身应言:“素闻东篱大狐氏族承上古之神的血脉,族中众人个个都是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众人的目光纷纷围绕过来,大狐斐轻悠悠地转动了身子,巧妙地挡住了坐在下位的大部分人视线,语气极富深意道:“不知晋王殿下今日可有空闲,若……” “抱歉。”风永夜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本王近日抱恙在身,今日还是父皇盛邀之下才无奈出席。平日里晋王府都是闭门谢客,太子殿下尽可打听一番。” 大狐斐面容淡漠,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看来晋王殿下是不愿意给本宫一个面子了。” “非也非也。还请太子殿莫要误会。” 风永夜笑得坦荡,故意轻咳了几声,朝身后的太监挥手低语了几声。太监沿着人群之后又朝着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公公那处走去,大公公朝面色平静的皇帝通禀一声,后者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殿下,皇上准了。” 小太监匆匆跑来禀告,却见风流不羁的男子早已披了白裘大摇大摆地出了宫门。而身处首座的皇帝,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幽深,是不容猜透的心思。 风永夜裹着披风在宫内随处闲逛着。他回帝京已几月,始终不喜这过于繁华旖旎的气象。或许是少年时便浸染了边关的寒气,他总是觉得这些暖如春风的宫宴,与他格格不入。 至于父皇曾隐约透露的心思…… 他亦视而不见。 宫中大小侍卫婢女都认得这位大昭尊贵的皇子,他在宫中一路畅通无阻信步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宫殿门口。 “挽霞宫?” 似乎是父皇安置给那东篱皇子的寝宫吧。 思及方才大狐斐那极富深意的表情,风永夜不禁有了兴致。 这东篱皇子,在众臣面前故意作出一副与自己亲近的模样,是生怕自己还不够高调吗? 这条宫巷左右无人,大部分随东篱太子的侍卫都去守卫那场繁华的宫宴去了。风永夜身子一探,便潜入了这座漆黑幽暗的深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