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妾燕云》 正文 姻缘一 公元2017年9月4日星期一 周五我的车子限号,只能打车去单位。可一推开楼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地上的积雪足足有二三十厘米厚,停在路边原本五颜六色c型号各异的车子,统一换上了新装,白软软的胖了一圈,花圃里昨晚还开得娇艳艳的月季花,花瓣都落在地上,叶子上挂着积雪,惨淡淡的没有一点儿生气。我揉揉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刚9月怎么就下雪了? 我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竟然发现上面显示的接连三天都是中到大雪,可我分明记得,昨天是个大晴天! 我正准备翻看下日历,住在一楼的张阿姨手里牵着她家的小狗黑黑从门里出来,黑黑穿着马甲,四只脚上都套了鞋子,一看见我,就“汪汪”大叫起来。 “黑黑,是姐姐啊,怎么不认识姐姐啦?”我刚要逗逗黑黑,黑黑却刺溜跑到张阿姨身后,前腿拽着张阿姨裤子,示意她快走。 张阿姨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带着手套,拉着绳子,像没看到我一样,一边把黑黑往外拉一边和它说话,“黑黑,今天可真冷,早点儿回来行不?” 我更诧异了,心说这老太太今天是怎么了?往常看见我,亲热得很,还常给我送饺子送粥,今天怎么都不理人? 不过,我也没时间问个究竟,今年有个大会,我冲张阿姨和黑黑说声再见,冲进了雪地。 从我家到小区门口只有短短两三分钟,可感觉脚丫子都快冻掉了。我缩着脖子,剁剁脚,心想晚上一定得让谁送我回来,不然受了寒,大姨妈来时又得受罪。 小区门口的花圃里种了一棵大槐树,说它大一点儿都没夸大其词,因为三个成年男人都抱不过来,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的,很多老人都带着小孩在这儿乘凉,物业还给配备了椅子。我出去时,就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双鞋垫,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我从包里掏出几块钱放在老奶奶身前,又怕被风吹走,捡了块小石子压上了。 那个老奶奶先盯着我的脚,随后又看向我的脸,眼睛四周的肌肤明明已经老化得耷拉下来,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就像看中猎物的饿狼。原谅我这样形容一个可怜的老人,实在是她的眼神太过精亮,让我有些毛骨悚然的。 这时,我本来紧握着的风衣不知怎么散开了,一股冷风钻进来,冷得我直打颤,我刚要走开,那个老婆婆却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左手抻着我的手指尖看,随后摇摇头,“就差一点儿,可惜了。哎。” 老奶奶放开我的手,从地上拿起那几块钱塞到我手里,还推了我一下,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赶紧走,别跟着碍事了。你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看见我干吗呀?” 这老太太看着一把年纪,可劲儿还挺大。我被她推得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地上,刚想跟她理论理论怎么不识好歹,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辆车,又转念一想,她说不定是精神真有问题,也找不自在了,就自认倒霉往出租车跑去。 我坐上车,往窗外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我赫然发现,那个老奶奶不在了! 我伸着脖子前后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走得还挺快,没准假扮的呢。”最近不经常有假装老人碰瓷的嘛。 对于这件事我也没多放在心上,实在是因为今天有场硬仗要打。前两天公司的一个风头正劲的小鲜肉被记者偷拍到与“异性友人”同游新西兰,被爆出大幅度动作照片,一时之间舆论纷纷,跌破了公司给小鲜肉的清纯人设。 老板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提出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而小鲜肉工作室的负责人许姐生孩子去了,我和她关系又不错,就被老板抓壮丁,来帮他们一起做发布会。 上午的发布会还算顺利,下午也将新闻通稿给了几家大型媒体,之后,老板召开大家开会,先是把小鲜肉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遍,之后又撂下狠话给其他几个: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一律卷铺盖回家。 老板这次给记者们塞了不少红包,心里的气不好消,一个会足足开到晚上八点,结束时我已是饥肠辘辘。 小鲜肉万分歉意地表示要请我吃顿大餐,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回家,于是助理阿美就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路过车站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老奶奶,还是坐在槐树下,前面摆着一双鞋垫。“阿美,你看那个坐槐树下的老奶奶。”我指着窗外,阿美扫了一眼,“什么老奶奶,槐树下哪里有人啊?” “就那儿啊,在卖鞋垫的。” “燕云姐,是不是这两天累到你产生幻觉了,你看这大夏天的,你穿羽绒服c雪地靴干什么?” 我往身上一瞅,可不是?我穿着件奶奶那个年纪才会穿的款式老旧的黑色羽绒服,脚上登着一双粉色的雪地靴,靴筒上毛茸茸的,还挂着两个铃铛,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可是,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靴子,这靴子的款式,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才会喜欢,我又仔细看了看,脑海中涌现出早上的画面,赫然发现,这双靴子怎么那么像小狗黑黑脚上的,而身上的羽绒服也像是张阿姨的。 我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正想和阿美说,忽然,车窗前露出一张脸,张开血盆大口咬下了阿美的头。 我大叫起来,这一叫,人也醒了过来。 原来是个梦!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越想越觉得害怕,身上却黏糊糊的,出了不少汗。我掀开被子,想去冲个澡,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二 我拧着眉头拿过电话,对方欢呼雀跃地喊道,“燕老师c燕老师,请问谢容和陆柏南要结婚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谢容怀孕了对······” 什么玩意?!我一听到陆柏南的名字就啪叽挂断了电话,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我虽是陆柏南的名义上的经纪人,但只把握大方向c定个基调,这些琐事早就交给了几个小年轻。所以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把手机随手一扔,掀开被子,但脚还没沾地,几部电话接二两三地响起来,都是熟识的记者,纷纷向我询问谢容和陆柏南的事情。 我直觉不好,耐心地听完一通电话,终于明白:谢容和陆柏南结束法国甜蜜之旅,恩爱牵手现身机场。 我没有立刻否认,只是答复陆柏南此刻还在法国。随后打开电脑,看到陆柏南和谢容的名字高居热点榜首,点进去一看,尽是二人不同时间c不同地点被偷拍的照片,陆柏南这个死小子大概真的是挺高兴的,每一张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死小子!就知道不该放他自己去法国,又给我捅娄子,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脑中像住了一窝蜜蜂般,嗡嗡地吵得心烦易燥的,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早上乱七八糟的梦,我原本不是个迷信的人,可在娱乐圈这么多年,看的见的听的太多了,慢慢的就有些忌讳。我去冰箱拿了灌可乐喝下去,可心里的焦躁与慌乱没有半点儿纾解,更可怕的是,源头并不是陆柏南的事儿,而是这个梦,到底预示什么呢?就只是陆柏南和谢容的绯闻吗?虽然,这也很麻烦,但我总觉得有什么更严重的事儿要发生,但到底是什么,又摸不到头绪。 我静坐了一会儿,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却等来了老总的电话,让我赶快去处理陆柏南的事情,原则上保证没有损失,如果可能的话,借此机会宣传造势。 这一通电话,使我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情绪逐渐趋于平稳,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解决问题。 我打给陆柏南,就听那边传来陆柏南睡意绵绵,又略带埋怨的声音:“姐,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人家睡觉呢。” “睡个屁!”我火气上来,也没了顾忌,“你真和谢容搞在一起了?!” “姐,”陆柏南那边顿了一下,随后异常肯定地答道,“是的。我喜欢她,嘿嘿。” “喜欢你大爷!燕南你脑子是注水了吗?陆容是什么人,娱乐圈的牛鬼蛇神,一根头发丝都比你智商高,随随便便就把你啃得渣都不剩,你怎么敢惹她?!你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老实待着,我去找你,我去之前,谁的电话都不许接!”我一边痛斥陆柏南一边从柜子里拿衣服,忽地听电话那边一阵杂乱,继而又安静下来,“南南?怎么了?” “燕云你好,”一道温婉的女声传过来,“我是谢容。” 谢容是娱乐圈的传奇。出身名门,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却因不满父母安排的婚事,与家族一刀两断,随后凭借选美冠军踏入娱乐圈,不到五年就斩获影后,风头正劲后迅速息影,创办娱乐公司,短短几年间就冲到了顶峰,与她的东家星峰和百优三足鼎立。 这样一个女人,男男女女不管真心假意,自然趋之若鹜,谢容倒也大方,每次恋情都不藏着掖着,以至于媒体对于她的消息都懒得报道了。可这次的狂轰乱炸,显然因为陆柏南。 陆柏南是当红小生,而且人设为纯情,从未恋爱过,一心一意爱粉丝那种。 但实际上,陆柏南不是。他自小桃花运就好,上幼儿园时就知道偷二婶的戒指送给班上的小姑娘,这些年,真真假假的女朋友,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只是很多都因为他的工作性质以及我的要求,把他给甩了。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我是亏欠他的,但是,既然他当初选择走上这条路,就代表接受这样的安排,如果要过正常人的生活,结婚谈恋爱,那就不要当“爱豆”。 我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谢容位于京郊的别墅时。按响门铃后,陆柏南正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两颗紫红紫红的车厘子,哈巴狗一样对我摇尾巴,晃着我的胳膊,“姐。” 我极力克制自己暴打他的冲动,告诉自己,是亲堂弟,是亲堂弟,可看到陆柏南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仍旧忍不住甩开了他的胳膊。 “燕云来了呀。”谢容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虽不施脂粉,穿着睡衣,仍旧美的赏心悦目。作为一个女人,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我顾忌着谢容的身份,缓和了下面部表情,“谢董好,我弟弟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训他,改日再登门致歉。”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干涉我的生活好不好?”陆柏南拒绝道,“我喜欢她,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会分手的。” “这些事情我们回家再说。”我不想当着谢容的面和陆柏南争吵,一来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得罪谢容,二来我现在很累,没什么力气吵架,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在这段绯闻中怎么保护好陆柏南,另外,也不能便宜了谢容。 陆柏南就是个愣头青,读书时在三叔的学校,有三叔照顾着,毕业后我带着,为他处理各类人情往来,就跟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干长年纪不长头脑,本质上就是个愣头青,他一时间荷尔蒙分泌分不清东南西北要追求浪漫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理解,但谢容比他大七八岁,在娱乐圈浮沉这么多年,见过的牛鬼蛇神比陆柏南吃的盐都多,她没想到和一个比她小这么多的当红小生谈恋爱闹绯闻对陆柏南的事业会有什么影响吗?他们俩如果能一直蜜里调油走到最后,我绝对不会阻拦,可万一有一天分手,陆柏南没了事业也没了爱情,他该有多受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三 我们燕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能吃亏。在这段感情里,陆柏南的损失更大,我有必要让谢容为未来先支付点儿“保险费”。虽说陆柏南已不需要利用绯闻造势,但公司里不是还有一大堆小鲜肉呢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谢容可不是一般好的风,一定能送得又快又高。 心里有了计算,我精神也放松了些,看向小媳妇一样站在谢容身边的陆柏南也没那么烦了。 “燕云,中午想吃什么?”谢容问道。 我心里骂道:擦,老娘又没说要吃饭。可面上却还不敢造次,说道,“客随主便。” 陆柏南大概以为我同意了,欢快地扑上来抱着我一下,眼睛里星星闪闪的,炫耀道:“姐,我告诉你哦,容容做饭可好吃了,尤其是酱油炒饭,我能吃上三大碗。” 面对着这个傻弟弟,我实在无力吐槽,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谢容也不在乎,拉着陆柏南去厨房准备饭菜,我则趁机,选好角度拍了十好几张照片。 陆柏南说得没错,谢容做饭味道的确好,我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吃饱之后,脑袋就开始发昏,十分想睡觉,但总算还有一丝清明,记得正事还没完,于是又和谢容聊了聊,她也没有表现出一副极力想和陆柏南在一起的样子,只是告诉我,她很享受和陆柏南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也很特别,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想好的种种说辞都找不到出口,只能一个劲儿地喝茶。 “时间不早了,谢董我先告辞了,谢谢您今天的款待。”我起身告辞,谢容也没有挽留,只是提出想搭我的车回市里,我没有拒绝。 陆柏南打开后门,我扭头瞪着他,“坐前面。” “不要,副驾驶是狐狸精的位置。”陆柏南抛出梗,心安理得地坐在后面。 谢容不明所以,陆柏南兴高采烈地给她解释。 “为什么阿杜要在车底?”谢容问。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陆柏南唱了起来。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想把这个兔崽子塞车底去。 谢容听了却笑了起来,叮铃铃的,像个小姑娘。 周一照旧是全市大堵车,我们快三点才出发,路上又遇到一起车祸,进了三环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而且红绿灯一个连着一个,几分钟才过去一个,特别烦躁。 前面好不容易才显示了绿灯,我刚启动车,就见一个穿着灰色斜襟上衣的老太太拎着一个大袋子从车前出现,我急忙刹车,可还是听到了“咚”的一声响,震得我的心都发麻。我颤抖着手要打开车门,却见那个老太太又站了起来,拿着大袋子,逃一般走了,到了人行道时,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个老太太,不是我在梦里在小区门口卖鞋垫的吗?怎么,怎么又在这儿了? “姐,姐,你怎么了?绿灯了。”陆柏南从后面探过身子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才听到了后面车猛按喇叭的声音,一面发动车子一面望向人行道,哪有什么老太太,哪有什么大袋子。 “姐要不我来开吧。“陆柏南终于良心发现。 “没事儿,快到了。”燕云从后视镜往后看,却又见那老太太站在十字路口,朝东边拜了几拜,随后从袋子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沓沓值钱,放在地上的圆圈里。 “啊,是不是要鬼节了,这么多烧纸的。”陆柏南问道。 我刚想回答,就听听见后面传来谢容的喊叫:“燕云,小心!” 一辆逆向行驶的黑色轿车飞上了我们车的车顶,我眼前闪过一个轮子,“嘭”的一声,世界由黑变红再变白,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哭声,“姐,姐,你不要死,姐,姐,你坚持······” 忽而又有缥缈的歌声,“呜呼燕云,世缘情断,命终此时。于乎燕云,归我阴朝,魂兮魄兮,勿再流连。” 谁?是谁在那里?我感觉自己受伤不轻,不然怎么会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歌声悠悠入耳,我睁开眼睛,一条长长的红色物体垂在眼前,我抬头再往上看,赫然发现那物体的源头竟是一张血盆大口,惨白的脸上不知抹了多少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我,见我醒了,往袖中掏出一物。 陆柏南喜欢恶搞,每年万圣节,公司举办聚会,都是他办得最逼真。我本能地觉得这次又是他,不过,我这次出车祸,伤得这么严重吗?不省人事好几个月?我一边躲一边骂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陆柏南,你这个死小子,几天没教训你胆儿肥了啊!” 那人面色清冷,“还是个厉害角儿。” 我见陆柏南又挥着鞭子甩向我,不由得有几分气恼,这个臭小子简直是翻了天了,怎么能这么对待大病初愈的姐姐,我抬腿就往他腿上踹去,可奇怪的是,我明明看到踹到了,可脚下却没有实体的感觉。 我又踹了一下,又一下。 “陆柏南,你搞什么?再装神弄鬼的我生气了!”我吼道。 “呜呼燕云,世缘情断,命终此时。于乎燕云,归我阴朝,魂兮魄兮,勿再流连······” “陆柏南”的胳膊瞬间变长,仿佛石雕一般的宽厚手掌悬浮在我头上,让我感觉仿佛潜入深海,巨大的压力使得四肢百骸都快要崩裂。 我堵住耳朵,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可还没走几步,人就跌落在地,接着,听见“哗啦啦”一阵声响,一条手腕粗的铁链将我牢牢捆住。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扭了扭身子,只听见锁链悉悉索索的响声,“我在做梦吗?或者受伤太重撞鬼了?怎么醒不过来?”我想起了那天的梦,觉得自己是撞鬼了,“对,有咒语,那句话怎么说,怎么说?”我心中百转千回,可越急越想不起无意中看见的那条驱鬼咒语。 “你尘缘已了,还是早些上路吧。”“陆柏南”抬手在空中虚指,我被他指尖带动着站了起来,并像个木偶一样走到了他面前。 我惊诧地盯着眼前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果真和传说中一个形象,头顶“一生见财”长帽,一身白衣,红舌及胸。 白无常! 原来不是陆柏南,竟真的是白无常。 可是也太逼真了。 尽管是梦境,但我还是想改变下策略,不然在梦里被打一顿,等醒来之后也挺难受的。于是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可怜些,问白无常:“黑无常呢?我想让他来抓我。” 白无常答道:“他今日轮休。” 我动了动胳膊,见还能动,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他不来我不走。” 白无常上前要抓我起来,我赶紧跳起来,像奥特曼一样,胳膊交叠挡在前面防御,“别过来,我是燕赤霞嫡亲的重重重孙女,专门抓鬼的!” 白无常一头雾水,从怀里掏出一个好像铃铛的东西,在我面前摇了摇。 “我不走我不走。”我朝白无常大声喊道,“我这只是在做梦,你何必当真。快走快走,我要上班了。” 白无常似乎生气了,又伸长胳膊,只不过这次不是悬空,而是牢牢地按住了我的脑袋,我霎时动弹不得了,脑子也渐渐混沌起来,只听见他自言自语,“怎么会······?”他加大力度,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贴在我头顶,瞬间消失无踪迹。 我盯着他的眼睛,神智渐渐混沌,最后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四 等我醒来时,已置身人群中,只觉头脑沉重,眼睛也模糊不清。我往前方看去,两列整齐的队伍整齐划一地前行,规矩得好似部队,只是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时不时传来哀嚎声。 我旁边是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约莫十七八岁,个子比我高半个头,五官也端正,只是不太精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问道:“嗨,打扰了,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记得我是要去找陆柏南,他似乎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我为什么要去找陆柏南?陆柏南是谁?我找他做什么?我脑袋中一直在闪现一行又一行字,有时还有人影,可我却无法把它们贯穿起来,就连我自己是谁,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不清楚了,而且越想头越疼。 那女孩儿看上去也不甚清楚,左右打量片刻,哈哈大笑起来,之后肯定地说:“我死了。” 嗯?死了? 女孩儿青白的脸上染上几分神采,“我终于死了。” 我突然间浑身发冷,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女孩儿问道:“你不想死?呵,活着有什么好?我早就想死了,这下终于美梦成真了。对了,我叫赵孟书,你呢?” 我呆愣愣地看着赵孟书,两个熟悉的字从嘴里蹦出,“燕云?······应该是吧。” “你,失忆啦?”赵孟书咯咯地笑了起来,“真好笑,没想到这么偶像剧的情节,在死后遇上了。”赵孟书看着我,眼中满是期待,“啊,真是太高兴了呢,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再也没人管我了,哈哈,你高兴吗?”赵孟书似乎没打算在我这里得到回答,也没再搭理我,而是像说单口相声一般,自言自语起来,说到高兴处就咯咯地笑,没一会儿,就把白无常引了过来。 “啊,就是你,白无常,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阴曹地府吗?”赵孟书问道,她的声音很大,前前后后的人听到了,有低声哭泣的,有撒开腿就跑的,有怒吼的。 白无常长袖一挥,人群都安静下来,只听得一阵锁链哗啦啦地响。 赵孟书嘻嘻笑道:“白大人,不要生气嘛。对啦,燕云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对,就是那个失魂散魄。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白无常手指虚空在赵孟书脸前一点,她立刻安静下来,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前行。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都不敢造次了,除了行进中带动铁链声,再无人敢吵闹。 白无常却叹道:“范无赦,我要跟你换班!” 黑白无常,原来两人一起办事,白无常谢必安主阴,吸男子阴魂,散女子阴魄,黑无常范无赦主阳,散男子阳魄,吸女子阳魄,但配合了一段时间,范无赦觉得他作为一个鬼差,总是和“阳”性打交道,会有损修行,便想出个主意,由白无常值白班,他值夜班,白无常是个老实鬼,答应了下来。 但不知是不是他运气不好,还是他好欺负,他遇到的鬼,没有一个好抓的,他身上装备的武器越来越多,还常常动用武力才能安全地将重鬼送到城隍庙。而范无赦那边,收的大多是老弱病残,有些年轻气盛的,被他吓一吓就收服了,他也曾学着这样做,可却被一众鬼在城隍庙大呼小叫地告状,被城隍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白无常心有余悸,之后每次公干都万分小心,即使使用“暴力”也不敢再留有痕迹,就如此刻,他对一众鬼上了镣铐,封住灵慧之魄,等到了城隍庙前,就会立刻解除。到时有鬼大吵大闹,也与他无关了。 一路无事。 终于到达他负责辖区的城隍庙前,白无常给众鬼解除辖制,负责引领入庙的鬼差过来和他交接完毕,道声“辛苦”,随后领着众鬼去见城隍老爷。 城隍老爷座下文判官收了卷宗,让枷锁将军锁了众鬼送至洗心池,等到月末在一起送往阎王殿。 灵慧只魄被解开,意识也渐渐回归,我环视四周,见自己在一个偌大的石砌大厅里,四周的石壁上雕了有上百个凹槽,里面放着白色燃烧的蜡烛,尽管如此,大厅依旧不是十分明亮,看不清坐在正北方案子后面的人相貌,只能看见带着一定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宽大袍子,右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盯着我们看。 我当时就怒了:“燕南你这个死小子闹够了吧!”陆柏南本名燕南,进娱乐圈后,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够响亮,特意找个大师取了艺名。 那个人正要站起来,听我一喊,又跌坐在椅子上。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白头发老头,手里拿着一根笛子粗细的笔,指着我,细声细气地说道:“大胆!城隍庙也是你一个小鬼胡闹的地方,还不快快认罪。” 赵孟书往我旁边凑了凑,小声说:“那个燕云,你人都死了,就认命吧,别闹了,不然有你受的!”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不认命,我也不信,我不可能死,我还那么年轻,不过就是出了一场车祸,怎么可能死呢?我还没好好谈过恋爱,没有好好孝顺父母,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我怎么就死了呢?所以,不可能,老天不会这么对待我的,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对,一定是陆柏南在和我开玩笑。 我跳上台去,挥起拳头就往文判官脸上招呼,却不想,我的手直接从文判官脸上穿了过去。 我愣住,随后又抬起腿踹了下文判官的小腿,可依旧如故,脚下轻飘飘的,没有那种物体的实在感,好像空气一样。 我一边哭一边拳打脚踢文判官,“把我的命还给我,我不要死,不要死,还给我,还给我!” 文判官躲也不躲,直接命令枷锁将军迅速将我拷住,随后判官笔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变长,结结实实地冲我脑袋砸了下来。 “慢着!”城隍老爷喝住文判官,文判官收了判官笔,阴测测地说:“大人,鬼女桀骜不驯,待小人驯服之后再予您。” 城隍老爷不悦地哼了一声,文判官脸上青白交错,连忙退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城隍老爷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勾勾手指,“燕云,你过来。” 种种奇异已超出了我的认知,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倾向“我已经死了”,但我仍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倔强地仰起头,喊道:“陆柏南你和谢容那档子事儿我还没和你算账,你还敢捉弄我?被我逮住你就死定了。”可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竟然无声地哭了,但奇怪的是,我却感觉不到我眼泪的热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五 城隍老爷上身趴在桌子上,饶有趣味地掐指一算,“燕云,燕都人士,生于公元1987年10月25,卒于公元2017年9月4日,鬼节前日,车祸横死,怪不得戾气如此之大。” 我“哇”一声大哭起来,喊道:“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 “大胆!无知小儿竟敢对城隍爷不敬。”枷锁将军袖中飞出一副锁链锁住我,手持长鞭往我身上打去,我本能地想矮下身,却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动弹,那长鞭还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长鞭就如同电钻一样钻进了我的身体,我趴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散发着丝丝寒气,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我抬头,看见城隍老爷从台上走了下来,我想叫出声来,可嘴唇却哆嗦着吐不出半个字,过了一会儿,眼前也模糊起来,还没看到城隍老爷走到我面前,就晕了过去。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什么声音?好吵。是手机铃声吗?是谁给我打电话了吗?快醒来接电话,不要睡了,不要再待在那个梦里了,那不是个好梦,快起来,快起来。潜意识里我告诉自己,等到醒来时,先是感到浑身酸痛,我以为是车祸造成的,高兴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城隍老爷那张脸。 城隍老爷嘿嘿笑道:“燕云,醒啦?” 我看着头顶黄色的幔帐,低声问道:“我真的死了?” 城隍老爷点点头,“死了,死得透透的。” “我不相信,不是说,这个世上没有鬼吗?我真的变成鬼了吗?” “诶,生死轮回,天地常理。”城隍老爷挪着屁股坐到燕云身旁,嘿嘿笑道,“一世为人,不过悠悠数十载,却饱受饥饿c贫穷c苦痛c疾病,有何值得留恋?” “我还不到三十!我还有家人c朋友。” “诶,世人皆道蟪蛄朝生暮死,吾辈眼中,世人皆似蟪蛄,即使长命百岁,也不过是吾辈眨眼长短,况且死后功过称上论功过,多数之人都是要下地狱的,刀山c火海c油锅,无穷无尽的折磨······”城隍老爷往我身边挪了挪,用胳膊肘碰了下我的胳膊,“你既然有了今日的机缘,何不好好珍惜,嘿嘿。” 听城隍老爷的意思,当鬼比做人好。可是,我不愿意,我还想当人,我还不到三十岁,还有漫长的人生,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实现,还有很多遗憾没有弥补,我怎么能死呢? 我死了,我到底为什么会死?哦,是那场车祸。可我为什么会出车祸?是因为我去找陆柏南,是因为谢容留我吃饭,如果改变了其中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环节,我都不会死,我为什么要去找陆柏南啊,我为了他,牺牲了多少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此刻恨死了陆柏南,若不是他,她就不会外出,也恨谢容,若不是她挽留,她也许就能避开。但她更狠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死。 “诶,你命中有此劫数,又何须怨怪他人。”城隍老爷似会读心术,柔声安慰,并且还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躲开,冲城隍老爷大喊:“我就怪他,都怪他们!这对狗男女,我诅咒他们也早点儿······”可那个字,我却说不出口。我也明白,我根本就不恨陆柏南,只是心中的怨气需要找一个发泄口而已。他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我怎么会希望他死呢? “燕姑娘,”城隍老爷搓搓手,歪着脸凑到我面前,“你有气打我,快打我。“ 我兀自沉浸在自己悲痛里,对城隍老爷不予理会。 城隍老爷抓住我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喊,“重点儿,再重点儿!” 我楞了一下,到现在都难以接受自己已经死去化为鬼的事实,又要面对一个完全不似传说中那般冷酷无情,严重受虐倾向的城隍老爷,饶是我在娱乐圈见惯风浪,也为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折服。 但是,我也明确地知道我回不去了。我要在地底下开始我的新生活了,我一个新鬼,什么都不知道,也需要收集些消息。而且常听人们说地狱十八层,人死之后要在阎王殿评论是非功过,十有八九要受尽各种酷刑才能转世,还不知是人是狗。这城隍老爷好歹是个地方小官,瞧这副如饥似渴的模样,不知道压抑了几百年,那么自己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有利用价值的,不如就先在这儿待着,了解了地府的门门道道,再做打算。 我梳理出头绪,问城隍老爷:“我刚才想打判官,可却打不到,打你怎么就可以?” 城隍老爷笑嘻嘻地解释,“稍稍施以点儿法术就可以,姑娘你再试试。”说着又拉起了燕云的手往他脸上打了一把,果真是有形的。 我咬着后牙根,看着满脸期待的城隍老爷,轻轻锤了他一拳。我活着的时候是个守法良民,虽然生气时也想用武力解决问题,但都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想到,打人竟是这么痛快,好像自己心里的苦恼c烦恨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怪不得人们常那些家暴的男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实在是······会上瘾!我咽了下唾沫,在城隍老爷期待的目光中,揉了揉手,然后左右开弓,“啪啪“地朝他白净的脸上煽起了巴掌,夹带起呼呼的风声。 城隍老爷兴奋得身体都在发颤,呻y声绵长而高昂。我看他那副表情有点儿想歪,便停下了手。 城隍老爷仰着头,红唇微张,平复着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清明过来,双膝跪地,痛哭流涕地拉着我的手,“燕姑娘,你,你一定要嫁给我。” 我头皮发麻,又有点儿心酸。 活着的时候,读书时也有过心动,但那个时代家长和学校还认为是“早恋“,一天到晚严防死守的,仅存的一点儿好感也在时光的消磨中消失殆尽。毕业后一天到晚忙工作,接触的男人不少,可是,真真假假的,不敢相信别人,别人也不相信自己,大家都带着面具以保护自己的感情与金钱,说句话都再三斟酌,更别提表情达意要结婚了。 没想到,竟然有只鬼,会这么直白地求婚。问道:“鬼也能婚嫁?” “自然。”城隍老爷不断利诱,“老爷我,虽说是个芝麻小官,但保证你要啥有啥,比你在人间可舒服多了。” “真的?” “真的!豪宅c华服c珠宝c山珍海味,哦,丫鬟,你还想要啥?” “还真是官太太啊。”我感叹,“要是能还阳就好了。” “诶,还阳不行,那是要被分魂散魄的。”城隍老爷又威逼道,“我给你时间慎重思考,不过,你要是考虑不周,被送去了阎王殿,就你在阳间所作所为,拔舌挫魂没跑。” “拔舌?” “谎话连篇c搬弄是非c欺上瞒下······” “好好好,打住打住。”我撇撇嘴,我也知道有些事儿做的不光彩,为了自己的利益捧高踩低,也曾昧着良心陷害别人。可我觉得也有情可原啊,娱乐圈竞争力那么大,我不奋起就会被淘汰,所以种种作为也该是有情可原吧?再说,我受到的一直是唯物主义教育,哪里知道真的有死后c有来生c有阎王老爷的是功过秤。如果早知道,我肯定当一个道德标兵,天天站在路口扶老奶奶过马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六 “那燕姑娘这是同意了?” 我把利弊在心里一分析,发现答应城隍老爷几乎全是优势,我不禁唾弃自己一下下,都死了还追名逐利的,可我又想到,趋利避害是人类,不,应该是万物,天上c地下和人间万物的本能,我也只不过是审时度势而已。我不自在地扫了城隍老爷一眼,见他脸长得很白净,修眉清目的,倒是不难看,笑起来的样子与当红小生许志航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位城隍老爷格外好“满足”······我发现冲破心里的障碍,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问,老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你好歹也是一方鬼父母官啊,往你身上贴的男鬼女鬼肯定不少吧?为什么还没娶妻?” “娶了呀。”城隍老爷手掌摊开,一个的乌木盒子落在手心,他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给我看。 “这是什么?头发吗?”盒子分为上下两层,每层有又分为八小格,我从上面格子里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精美荷包,拉开,掏出里面的东西问道。 “是呀。”城隍老爷格外珍重地拿起摆在第一个的粉色刺绣荷包,摸了摸,又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口气颇为怀念地说:“我走的那年,素心才二十出头。她跟着我没享过一天福,嫁进来既要照顾一家老小生活起居,还要做针织女红贴补家用,可却没有一句抱怨,一心支持我。我好不容易高中,却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没和她说过几句贴心话,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却还拿着清廉当借口来掩饰内心的愧疚。哎······” 城隍老爷本名宋昭阳,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明正统七年,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先授翰林院编修,三年后委任南直隶松江府华亭知县,励精图治,清廉敬业,为当地百姓拥护。却不想但得罪了当朝大太监王振之义子,被处以极刑,行刑之时万民痛哭,苍天飘雪,阎王可怜他忠贞为民,授予他城隍之职。但却不知,经历了世态炎凉的宋昭阳,当了城隍爷之后,虽不是大奸大恶,但也学会了圆融变通,懂得了随波逐流。 我忽然有个疑问:宋昭阳这样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又深受封建思想荼毒建功立业的男人,尽管在地府当了个官,但终究还是对不能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而耿耿于怀,才故意寻找身体受虐,以消除心中的怨愤呢? 此刻,宋昭阳像极了一个对家人心存愧疚的“人”,我想着和他也算同病相怜,便好心地安慰道:“你也别难受了,都过了那么多年,再难受也没有用了。” 宋昭阳苦笑,“如果要是素心,绝不会这样说。” 我有点儿不高兴,口中便没有什么遮拦,“是啊,只可惜,那个温柔如水的素心,与你早就缘尽了。”是个女人就受不了现男友怀念前女友,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我虽然不喜欢宋昭阳,但好歹正在谈婚论嫁,而且为了日后站住脚,必须得让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宋昭阳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荷包,对我的话像是没听到一样。我心里更气,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对于宋昭阳而言,绝不是独一无二的,鬼那么多,满足他需求的很多。但是,宋昭阳却是我的救命稻草,去不去阎王老爷那儿,受不受罪,完全取决于他。于是我讨好地安慰他几句,在他脸色终于好看些后,问道:“那你当了阴间的官之后,没给素心添福添寿吗?” “我死之后,家人被流放漠北,素心没熬几月就过世了。” “啊?!”果真是好人没好命,祸害遗千年呀。 “不过,”宋昭阳忽然笑了,像个小孩子般得意,炫耀地说,“幸好我当时已是城隍,求了督城隍大人,给素心投在一户好人家。” “那你怎么不把她留下?” “我刚上任,畏首畏尾的,哪有那个胆子。哎,要是现在,我怎么会管那么多,早就和素心双宿双栖了。”宋昭阳悔恨不已,“即使她不愿和我在一起,也能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而不是一个穷知州。” 我吃惊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城隍老爷一职放在人间最多算个县长,而知州那可是省长c市长啊!他竟然还不放在眼里。如果他要竭尽全力,得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嗯,我现在不是抓稻草救命,是抱大腿求福啊!幸好刚才没有拒绝,真是太明智了。我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又问:“其他人呢?” 宋昭阳又打开一个荷包,“哦,这是小绿,最为可爱,但也最懒,说什么当人当腻了,投胎做一只宠物猫。 “这是丝丝,要当男人,主宰自己人生。这是······” 我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操作,投胎当动物c当草木,转化性别。我拿起一卷黄色头发,“这个,死了没多久吧?” “是啊,十六年前来的。跟了我三年,每天要这儿要那儿的,还偷了我的令牌出去鬼混,正遇上巡视的秦广王,跟人家跑了。” 绿帽子!我有点儿想笑,没想到这地府里也有男女偷情,我看宋昭阳并无不悦,胆子也大了起来,“你被劈腿了?” “不算是。鬼生漫漫,自应抛却纠结c痴缠,斗酒娱乐c驱车驽马c及时行乐,如若不然,那与人世有何区别?不嫌累吗?” 短短几字,对我却犹如当头棒喝。宋朝阳又说道:“在人世没能随心所欲地活一遭,当了鬼,有机会仍不把握,下辈子注定还要当个受苦受难的人。”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明白,他是故意气我刚才揭他的短呢,不由气闷闷地转过身。 宋朝阳嘿嘿一笑,往我身边靠了靠,明知故问,“姑娘生气了?” “没有。”我有气无力地答道,心想你睚眦必报的性格,我怎么敢生你的气,我只是气过去的自己而已。小时候我想做一名记者,读了新闻系之后,看着屏幕上光鲜亮丽侃侃而谈的师姐师兄们,又觉得做主持人好,便减肥c学习c交际,找机会进了电视台,之后又看娱乐圈的赚钱多,立刻辞职加入星峰当艺人助理,像照顾婴儿的保姆一样,24小时候命照顾艺人的吃喝拉撒,后来被老总看中调去经纪人岗位,又没日没夜地出差c宣传,脱发c长时间的失眠c没有任何假期,承诺了父母多少次的旅行,却没一次实践过,只好给钱给卡去补偿他们。我知道父母不在乎那些,也下过无数次决心,要多陪陪他们,可每次都会有情况让我不能离开,我只好再许诺下一次······我被自己逼上了“神坛”,又被其他人逼得下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姻缘七 我拥有了金钱c声誉与地位,可却不快乐,更不幸福,我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我自己。 不过,再后悔也没用,终究是回不去了,还不如吸取教训,继续前进,没有过好人世的三十年,在地府里过好几百上千年。我有这个信心,最主要的是有一个在人世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条件又需要我的男朋友。 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实践。连忙追问宋昭阳结婚的事儿。谁想,宋昭阳却讶异地看着我,“娶妾不需要什么仪式啊。” “什么?妾?合着您老人家刚才说半天,是让我来当妾,还是给个鬼当妾。” “是啊。”宋昭阳一副一所当然的样子,“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我的妻子,都只有素心一个人。” 我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一把推开城宋昭阳,一歪身,躺在床上,扯过龙凤被把头蒙上,双腿踢床吱呀作响。刚才的雄心壮志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自嘲:我就知道,我哪有那么好命,还想着在这里当个官太太作威作福,可没想到竟然是个连婚礼都没有的妾,而且这妾也不知道排第几号了。老天爷啊,你这是在玩我吗?! “姑娘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的。”宋昭阳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谁说我不愿意,不就是一个妾嘛。”我扯开被子,冲宋昭阳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个鬼了,哪有什么权利挑三拣四。” “姑娘还是不情愿。”宋昭阳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地看着我。 我瞪了他一眼,“少来欲擒故纵这招啊,在我这行不通。我愿意做妾是因为我有利可图,又不是真的看上你了。”既然如此,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还省得藏着掖着累心。 宋朝阳凑了过来,眼睛亮灼灼的,露出一口白牙,“姑娘真爽快。” “废话,不是你说的,要活得痛快潇洒点儿么。” 宋朝阳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燕云,“这个送给姑娘。” “这是什么?”饼干大小的黑色木块,连个字都没有。 “辖区的令牌,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在辖区内随意玩耍。” “真的?那,那个枷锁将军,还有黑白无常不会抓我吧?” “自然不敢。” 终于有点儿实际的好处了,我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狠狠地给了宋朝阳两巴掌,“那也就是免死金牌了。” “差不多。”似乎用力有些大,宋昭阳脸都红了,拿手一边揉一边答复我。 “哦,对了,有些事我们还是提前说明比较好。既然我是个妾,那你和我的关系也算不上夫妻关系,挺多是双赢的合作者。那么,我有几项要求要提出来。” “姑娘请说。“ 我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第一,你们虽然在地府,但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区别,有吃有喝有感情,恐怕也有那方面的需求吧?在我们那儿,这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在我不想做的时候你可不能勉强我;第二,我知道你们能给活人添福添寿,但这难免影响太大,我不会为难你,可是,照顾地府里的人应该没那么困难,我想求你帮我找到我姥姥,接她来我身边;第三,我不太习惯这房间的风格,能不能用法术帮我变成我住的房子的样子?” 宋朝阳笑眯眯地看着我,“三个?” “嗯,三个,是不是有点儿多?”我以为宋朝阳嫌多,连忙说道,“那就帮我找到我姥姥好吗?其他两个,不同意也没事,反正这里古香古色的,也挺好看,而且,做爱是夫妻交流的最好方式,挺好挺好的。” 我话刚说完,宋昭阳哈哈大笑起来,轻轻一挥手,古色古香的房间就变成了现代日式风,竟真与我人间的房子一模一样,我欣喜地这看看那看看,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放着我吃了半盒的抹茶千层,我打开盒子闻了闻,却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我拿着盒子到客厅,“这个怎么没有味道啊?” 宋昭阳解释道:“不是它没味,是你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罪孽还没有消除,是感受不到的。” 他说得玄而又玄,我却不愿意相信,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果真也尝不出味道,也感受不到温度。我有些伤心,但也明白不能奢求太多,便把咖啡端给了宋朝阳。 “哦,其他两个,你也同意吧?” “同意。” “你不把我交给枷锁将军带到阎王老爷那儿去,会不会惹麻烦?” “鬼那么多,少了一个两个,谁知道。为夫已经消了夫人的信息,金将军不会多事的。再说,他还不是偷偷欺男霸女。”宋朝阳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反倒是我情绪上有些波动,还以为地府是一个公平的地方,没想到,还是有权利的鬼就拥有一切,正因为如此,也庆幸自己同意给宋昭阳当妾是正确的选择。 “那白无常呢?是他抓我来的,他还有个名册,会不会有问题?” “白无常是个老实人,他还有112年就退休了,更不会惹事。怎么,夫人担心为夫?”宋昭阳不知何时对我换了称呼。夫人?我脑海中白光一闪,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不过我也没在意,也改了口,“老爷,我刚死,还想着我的家人,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们?” 宋昭阳面露难色,我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我早就看出,这位城隍老爷十足十的受虐狂,在地下不知憋了多少年,如今得偿夙愿,不说对她言听计从,也多少会给她点儿甜头。“死鬼,能不能?”我攥着宋昭阳的脖领子。 宋昭阳眼神轻飘,“好好。” 当熟悉的场景在眼前展现时,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我看到了我的妈妈和爸爸,看到了陆柏南和谢容,还看到了我的同学c同事和朋友······他们因为我的逝去而痛哭流涕,祈祷我一路走好。 “云儿啊,到了那边,就去找你姥姥,你们祖孙俩,也算有个照应。”妈妈摸着我的照片叮嘱道。 “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陆柏南你这个死小子,你要好好照顾我爸妈,不然我做鬼······”做鬼怎么样?我现在就是个鬼。可阴阳两隔,什么都做不了。 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拔舌一 刚死那会儿,我还残留着为人的习性,会饿会饿会困,可在亘古不变的地下世界,这些习性也渐渐远离我。我第一次发现不睡觉也不会困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关了灯,瑟缩在墙角。按照宋昭阳的说法,我身上还有着人世的罪孽,是没有感觉的,可我却闻到了泥土的潮湿气c经年累月的血腥气c腐烂的动植物尸气,它们交杂混合在一起,压迫着我的五脏六腑,环绕我左右,让我几欲作呕,然而我已经是一个鬼,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是难受。 宋昭阳公务繁忙,来我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往往是被打舒服了就离开,我虽然有令牌,可逛来逛去也无非是城隍庙这巴掌大的地儿,再加上洗心池c大殿等办事之地被限制,能去的地儿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处,去个三四次就腻烦了。 身边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开始长时间地待在房间里,回忆人世的点点滴滴以及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不会累不会困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太可怕了。 我记得国外有一档娱乐节目,是把人关在一间屋子里,谁待的时间长谁获胜。许多人跃跃欲试,都觉得那么好的事儿,不用工作,不用操心,只是待着就可以赚一大笔钱,真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儿。然而却没有想到,习惯了群居与丰富的娱乐生活的男与女,随着时间的流逝纷纷认输退出。 一个习惯了世俗生活的人,是无法忍受孤独的。更何况,我的这种孤独,还脱离了我原有的生活环境。 我突然了悟:宋昭阳那几个妾,为什么会离开。我甚至猜想,也许素心死后,被宋昭阳找到,最初是想和他在黄泉地下长相厮守的,可最终忍耐不了无边无际的虚空而选择投胎再世为人。一定是这样的,不然,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舍得离开呢。 我打了个冷战,感到自己要发疯了,而事实上,我已经开始有发疯的征兆,嘶吼c撞墙c摔东西,心里的暴虐分子越来越肆虐。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哪怕下刀山火海,哪怕受尽酷刑,我也不想孤独绝望地在这里“长生”。 决定了之后,我渐渐平静了些,但偶尔还是会疯狂地摔东西,除此之外,便是期待宋昭阳。只不过他今日公务繁忙,我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我也终于理解,电视剧里,后宫那些女人为何勾心斗角地争夺皇帝的宠爱,完全是因为孤独,那种孤独能蚕食人的理智和信念,使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态。 在墙上的“正”字写到第五个的时候,宋昭阳终于过来了。我像一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获得光明的盲人,激动得流下两行热泪。 我到房间换了衣服,不是平时那些套装t恤,而是宋昭阳那个时代女子穿的短褥和马面裙,低眉顺目地像极了那个年代的小媳妇。 宋朝阳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哼着小曲倒在榻榻米上,我喂了他一碗浓茶之后,坐在他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老爷,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宋昭阳打个酒嗝,“巡察使来了,嗝,夫人你,你不知道啊,这一任的巡察使,实在是,”宋昭阳伸手一比,“又吃又喝又拿的,饶是这样,还只是个中等。” 我当陆柏南经纪人时,没少和各类“牛鬼蛇神”打招呼,看宋昭阳这样,再结合他说的“巡察使”,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老爷这样勤勉,却遭受如此待遇,实在是不公平。” “呵,公平,阎王大人的功过秤都不一定公平,哈哈。” “老爷倒是自我解嘲,如果是我,肯定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宋昭阳面有戚色,“官大一级压死人,阴阳两界皆如是,想必你在阳间也有体会。” 我见谈话一直顺着我的预算发展,心里十分高兴,但又有点儿恐慌,怕惹恼了宋昭阳。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宋昭阳骂我不识好歹,把我丢到阎王老爷,或者让我魂飞魄散,这两个我都能接受。我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随后说道:“我倒是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老爷愿不愿意合作?” 宋昭阳脸红扑扑的,一听我这话,连忙起身,拉着我的手,恳切地说:“夫人快讲。” “老爷您曾说过,人活着太累,既然我死了,那就入乡随俗,坦白交易吧。”我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宋昭阳的表情,只见他先是面色冷峻,但渐渐地就有些松动,眼神也清明起来,揉着大拇指看着我。 “老爷不如先听我说说再做判断,答应不答应,都掌握在老爷手里可好?”见宋昭阳的样子,我已有了七八分把握,也不太着急了。 宋昭阳站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 我跟着他后面,坐到另一侧椅子上,说道:“阴阳虽然相隔,但大同小异,做得好不如写的好,写的好不如说的好。老爷您,虽然是一方父母官,但由于受生前思维及习性影响,只知道兢兢业业地工作,完全忽略了宣传工作的重要性。而我,最擅长这个。与其把我圈养在后院当一个满足老爷私欲的夫人,还不如利用所长,助老爷步步高升,到时候,老爷就会见识到一片新天地,肯定能遇到更多满足老爷的鬼。我助大人升官发财,大人将我收为幕僚。怎么样?” 宋昭阳站起来,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可见内心的煎熬,我深知话不能说得太多,便悠然地喝着茶。 宋昭阳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消停下来,站在我面前,消薄的唇蹙起,“你先说说怎么办?” 我见此,已是成竹在胸,没继续讨价还价,坦诚地说道:“大人需要多做宣传。” 我将计划和盘托出,宋昭阳虽对我有所不舍,但很快就被根深蒂固的雄心壮志所推翻,我们两人达成交易,但由于进入地府里的当“公务员”完全是在功过秤上定乾坤,我的累累罪行是不要当正式编制人员了,只能挂名个编外人士。不过,我对这些“名分”上的事儿已经不在乎了,得到实际利益好处才是正经。 我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样,扇动着翅膀在蓝天翱翔,欢快得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拔舌二 我习惯于先做好前期准备工作,这几日进进出出收集材料信息,不到三日,就了解了这间城隍庙的构造,对整个阴间也有了大概的掌握,在详细阅读了近些年的卷宗之后,我起草了第一期宣传材料,看得宋昭阳瞠目结舌。 “帝城信息。帝城城隍全体主动停休,多措并举力保鬼节治安。老妪横死变厉鬼,黑白无常三百里追踪。心相映c手牵手,首届联谊大会正式启动······这,这,这些我懂,但这是什么?联谊会?” “是呀,大人您看,”我自从摆脱了鬼妾的身份,对城隍老爷的称呼也变了,我拿着卷宗,连翻几页给宋朝阳看,“这鬼呢,按时按晌的送到阎王殿,每年四次,也就是说每一批鬼都要在咱们这里呆上几个月对不对?新鬼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府环境,有思念阳间c思念亲人的,有不服管教c骄傲不逊的,有形单影只c孤单寂寞的,难免不生事端,尤其是一些戾气重的,得添多少麻烦。若是有个联谊会,让他们跳跳广场舞,唱唱歌儿,看对眼的再谈个恋爱,不是就能转移注意力,便于管理了嘛。虽说各位将军和大人都有办法修理那些不听话的,可大人您不是说‘权利都是赋予的,不是天生的’,那就意味着能剥夺啊,他们如果到阎王大人那儿给您告状,一个两个还好说,多了就是众口铄金啊。”我所说绝非空穴来风,今日看的卷宗中,就有阎王大人命巡察使来审查宋昭阳的情况。 宋昭阳托腮,“那也行。既然我选择了和你合作,就该给你充分的信任。” “多谢大人。”我抱拳致谢。 宋昭阳叹气:“不管是成是败,总得试试,一成不变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帝城信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帝城城隍众鬼欢呼雀跃,尤其对联谊会感兴趣,枷锁将军c黑白无常和判官等一众鬼差在无事之时也会来参加。 宋昭阳每日美滋滋的,对我一通褒扬,我受了不少吃食衣物等赏赐,之后再接再厉,不过三四个月,帝城信息名声大噪,城隍老爷也受到了督城隍大人的表彰,并号召其他城隍学习先进。 回来之后,宋昭阳把督城隍大人的赏赐悉数送到我房中,我看来看去,无非是些钟鼓馔玉珍馐珠宝,也没什么奇特的,况且在地府里无牵无挂的,也不知道打扮给谁看,便随手拿了一两件玩,其余的全收拾起来,以备他人之用。 宋昭阳问道:“燕姑娘似乎有心事?” 我把一串珍珠项链缠到手腕上,答道:“过春节,想家了。” 宋昭阳笑道:“燕姑娘不必忧心,等过节之时,定会让姑娘见到家中之景。” “那就多谢大人了。对了,宋大人,可否问到我姥姥的消息?” 我心中一直记挂着妈妈的嘱托,也特意拜托宋昭阳找门路去问一问,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我心里愈发担心,生怕姥姥是到地狱里受罪去了。 宋昭阳面露歉意,“姑娘,我这次去面见督城隍大人甚为匆忙,只停留片刻汇报了工作而已,不过已请相熟巡察使留心查看,相信假以时日便可查询到。” 要不是我早已买通宋昭阳身边的文判官,得知他根本没有去查询姥姥的下落,还真的会相信他。我一直对宋昭阳有所防范,他又何尝不是防范我?我们两个,真不愧为合作伙伴,谁对谁都不信任,彼此都有所保留。但是,我所求的不过是和姥姥一起,并没有想要离开这里,我好几次直接或间接跟他透露过这一点,他却根本不理会,也许是我之前种种作为让他猜忌,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姥姥这件事上欺骗我。既然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冲宋昭阳微微一笑,“大恩不言谢了。” 宋昭阳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都不敢直视我,“姑娘今日好生客气。” “母亲嘱托,不敢忘却。”我回答道,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想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于是从案上拿出近日所编写信息给宋昭阳过目,宋昭阳逐条审阅之后,交代判官去张贴。 入了腊月,阳间为逝去亲人送来钱币,但宋昭阳说只有身上没有罪孽的人才会收到,像我这种身上带罪的,没到阎王殿接受审判的以及下了地狱接受惩罚的都收不到。而他,一个死了一千来年的鬼,早就没有后代给他送钱,只有阎王发的几辆过节钱,都不好意思去鬼市。 鬼市只在酆都城,生活在城里的鬼,每天都可以去,但城外的鬼,只能是有一官半职的,在每月初七,外加大小节日参加。有的城隍内部也有鬼市,只不过一个个鬼身无长物,穷得叮当响,开起来没什么意思。 我将宋昭阳这几个月送我的东西悉数拿出,分成几份准备送礼。城隍里的几位大神刚正不阿,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送;枷锁将军打过我,不送;白无常把我抓来,不送;黑无常,喜欢附庸风雅,送把宋徽宗的扇子;武判官,送把宝剑,三个文书最穷,每人动一锭金子;文判官,嗯,有求于他,我不喜欢的都送给他。 我找机会把东西逐一送了出去,大概真的是“穷鬼”,一个个都挺高兴,平时满身正气的武判官都对我笑眯眯的。我有点儿后悔没给八位大神准备礼物,心想他们没准也是道貌岸然呢,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给文判官的东西匀出来几份,文判官恰巧就过来了。 文判官先是和我寒暄几句,虽然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城”字。 我立刻会意,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并且把桌上已经分出的几小包又重新装到一起,“谢谢大人。” “燕姑娘这可使不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文判官话虽如此,但手却攥着钱袋不松。 我笑道:“这些是我孝敬大人的,大人知道,我一直在找姥姥的下落,如今知道她在酆都城,我就稍稍放心了,只是日后的事情,还要麻烦大人。”若是拒绝,我可是会伤心的。” 文判官嘻嘻笑道:“燕姑娘不必客气,我李家人最重感情,看到姑娘为了亲人这般挂心,我也是十分感动啊。” 我还是头一次听文判官说起他的前世,只不过现在满心都是姥姥,没有顾着问。 “大人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不要客气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文判官把钱袋塞在宽大袖中,凑近燕云耳旁,轻语几句,燕云听后点了点头。 越临近春节,城隍庙里众人越是忙碌,昨日xx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死伤无数,黑白无常与枷锁将军齐齐出动,带回来一群满身血污之鬼。 宋昭阳让文判官登记了名册后,送到洗心池去洗净尘世之迹,不想其中两鬼戾气颇重,联手抢走当值鬼差的钥匙,开了枷锁,吸食了洗心池里的怨气,体积倍增,不仅夺走鬼差令牌,并将无护身符的鬼差打得魂飞魄散。 也合该有事,洗心池原本两名鬼差当值,可那日一鬼差临时被文判官叫走,只剩下了一个倒霉鬼。 等宋昭阳得知消息赶到后,洗心池只剩几只老弱病残鬼的残魂破魄。宋昭阳冷不丁地想起了自己被斩那天的大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拔舌三 他命手下得力干将带着一半鬼差去抓两只逃亡鬼,枷锁将军一马当先,追了四十里地,终于找到二鬼踪迹,但却抵抗不住被重伤,幸好白无常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众鬼差与二鬼对峙,久久无法将其二人拿下,此时已出帝城界限,进入辽城,辽城城隍卢步秀对宋昭阳早已怀恨在心,表面上予以援助,暗中却下毒手,打散不少帝城鬼差。 宋昭阳万不得已,只好向督城隍兰之剑请求帮助,等到兰之剑手下干将将二鬼制服之后,宋昭阳和黑白无常等人因玩忽职守被兰之剑羁押。 文判官得到消息后,急得团团转,呼天抢地地一顿痛哭,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甩巴掌。 城隍庙里七司大神及干柳将军纷纷上前劝阻,阴阳司大神粗眉大眼,声如洪钟,拉住文判官的胳膊,“文兄,休要哭泣,快把缘由告诉我等,是福是祸,先想个对策才是。” 其他鬼将也在一旁附和。 文判官只得把事情来龙去脉简要复述一遍,惩恶司大神听后,横眉竖目,一掌拍向文判官胸口:“你好大的胆子,宋大人对我等向来不薄,你却听信区区鬼女,陷害大人,看我不劈了你。” 甘柳将军拦住惩恶司大神,“兄长使不得,文兄之事稍后再说不迟,先设法救出大人是正经,为弟先去将那女子擒拿,带着她一起去府城隍请罪。” 甘柳将军说完就去捉拿燕云,谁知还没出大门,就看见燕云泰然地走了过来。 “将军是找我吧?”我问道,“正巧,我也要找诸位大人呢。” 我话说未说完,就觉四肢已被枷锁捆住,左右两个鬼差,手持长棍将我举到大厅,一下摔在地上,钝痛还没有缓过来,棍子就如雨点一般,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来。 我活着时生活在大好时代,自小丰衣足食,偶尔有个病痛,哪里体会过肉体之痛,再加上阴间刑具着重练魂磨魄,疼痛与肉体不同,刚打了两下子,我眼前就白光顿显,三魂七魄飘飘零零如烟似雾的,最要命的是,魂魄并不是普通刑具就能打散的,要受够时日才能得以解脱。 我痛得在地上来回翻滚,心里骂道这群莽夫,但到底架不住棍棒,想开口求饶,可嘴刚一张开,棍子就打了上去,若是活人,肯定满嘴断牙。 “等等!”阴阳司大神突然出声喝止,四个鬼差齐刷刷地抬头看向甘柳将军,手下棍子却未停。甘柳将军示意后,鬼差才住了手。 阴阳司大神蹲下身子,手放在我头顶上方,只见三个红亮的斑点与七个蓝亮的斑点浮现在脑袋顶,其中一个蓝亮的斑点有其他的两个大。 阴阳司大神手又一挥,一行行字在众大神和将军面前流转,看到燕云的生辰八字时,他问文判官道:“文兄可知宋大人是否改过她的生辰八字?” 文判官道:“不曾。大神是说她?生辰八字和死亡时辰皆不符,不然宋大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下此等举动啊。” “那就怪了。”阴阳司大神沉吟道,“不过,真的只差一点儿,而且她七魄之一异常,我还以为若真是那个人,可以救大人一命。” 我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直在想解脱办法,虽然我在出手之前已想了应对办法,但完全忽略了这群蠢鬼,他们根本没按照我的计划行进作风如此粗暴,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顿痛打,让我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而我被打得懵了,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对策,心里又对他们多少有些畏惧,害怕自己真的被打得魂飞魄散,得不偿失,但又鼓励自己,事已至此,箭在弦上,我如果一直举箭不发,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倒不如博一次,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那个人,什么异常?我冷静下来之后,留意了一下诸位鬼将的对话,虽不清楚他们所指到底是什么,但猜测自己可能具有某些价值,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要试一试。我在心里祈求皇天后土各路英雄豪杰的批由,稳了稳心神,鼓起勇气说:“我有办法救你们大人。” 文判官右臂侧伸,一管长约三尺漆黑通亮的笔握在手中,身形一晃来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拿笔卡着我下巴,瞠目欲裂,“阴险小人,还想做什么?” “大人错了。当日宋大人和我达成协议,我助他升官发财,他给我自由并帮我寻找姥姥,可他明明知道我姥姥的消息却不告诉我,是他背信弃义在先,我只不过不再信任他,想凭一己之力实现自己愿望而已,怎么能称得上阴险?”万事开头难,第一个字一出口,后面的就顺遂许多,我振振有词,“而文大人您,我觉得我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 “还敢信口雌黄!”文判官手腕一转,判官笔抵到我印堂,刚要往下按,却被阴阳司大神拦住。 “文兄,救宋大人要紧,若是宋大人有个闪失,我们一干人等都脱不了干系,倒不如听听她如何计划,如若不可行,再解决也不迟啊。” “是啊是啊。”其他鬼纷纷赞同。文判官只好收了笔,但看我的眼神仍旧不善。 我向来得理不饶人,现在略微有了筹码,更是气盛,“文大人,你我各取所需,我给你钱,你给我消息,咱们只不过是交易,在交易的同时,你就该想到其中的风险。所以,这些不能算在我头上。” “够了!你有办法就痛快地说,不要东拉西扯。”阴阳司大神喝止我,他还没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鬼,一面感叹自己也许在城隍庙窝得太久不了解当今世事,一面又涌起些期待,说不定燕云真是那个人。 我此时已占先机,情绪也缓和了些,心说若是能出去一定加倍偿还今日受到的种种,然后把心中计划和盘托出。 文判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表示我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从没听说过犯了错还会受到奖赏,更何况还是督城隍大人的奖赏。增寿司大神面相最为和善,此刻胡子吹得翘起多高,连连说不可能。甘柳将军说自己是个只懂得行刑,宋大人指哪儿打哪儿的武夫,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凭几位大神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拔舌四 众鬼将嘁嘁喳喳地争论起来,只有阴阳司大神盯着我沉默不语。 我估摸着众鬼将之间最有心机的也是这位大神了,便坦然地与他对视,“大神要是觉得这个办法有风险,不如就给我改个八字?反正我听我妈说,我出生时出了点儿意外,不该那天生的。” “早了晚了?”阴阳司大神问道。 “晚了。”我赌了一把,当看到阴阳司大神略微舒展的眉头时,我估计自己是赌对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普天同庆。 帝城城隍,万鬼齐哭,惊天动地。 阎王大人正摆宴赏赐款待众位督城隍,众人把酒言欢,好不快乐,忽而喊冤之声传来,阎王大人从宝座惊坐起,召鬼差前来询问。 一鬼差禀告道:“大人,不知所为何事,帝城万鬼齐哭,八司大神敲鼓喊冤,众位将军手持武器,要兰之剑大人交出帝都城隍宋昭阳。” 兰之剑跪倒在阎王大人面前,辩白道:“大人,那宋朝阳治下不力,乃至两名新死之鬼吞吃掉洗心池戾气后逃脱人间,妄想还阳,扰乱多地秩序,且在抓捕期间,打死打伤数十名鬼差,因而被小人羁押收监。” 阎王大人反问:“若真如兰卿所言,那宋昭阳却有过错。但区区小事,何以致万鬼齐哭?宁文典,快快将相关人等带过来。” 宁文典专责传达阎王旨意,听到阎王传唤,立刻现身,将阎王大人冥旨收好,到马厩牵了匹千里马,即刻就来到了从县城隍庙前。 城隍庙前黑压压的一片鬼,震天的哭声如汹涌江水,一波高似一波,宁文典摇摇欲坠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一面稳住身形一面亮出金印,对为首的文判官和阴阳司大神说道:“阎王大人有令,尔等快快领旨!” 阎王大人?我心里一突,他们只是想闹得都城隍兰之剑前来,怎么阎王大人派人来了?不会闹过火了吧? 我想从宁文典脸上查询蛛丝马迹,不料一看就愣住了神:宁文典长得太秀美了!五官比例c长短c宽窄c大小,简直是按着标尺来的,虽然穿着宽大无形的黑袍,但看肩的宽度与腿的长度,身高绝对在一米八以上,身材也应该不错,只可惜面色和唇色都太过苍白,不然该是何等绝色。 我一双眼痴痴地盯着宁文典,脑中想着该把他往哪个方向打造,忽地双膝一痛,双手被别到身后,头上好似压了块大石头,几乎垂到胸前。我想看看是谁在暗算她,却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咒骂。 宁文典将来意说明,众鬼将皆冷汗淋漓,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可我还保持着“石佣”般地姿势,根本接收不到。 我感到右侧的气压有些变化,那个位置是阴阳司大神的,原来是他在暗算,真是个小人,每天板着一张脸,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在窝里斗!就不能目光放长远些,等到宋昭阳没事了再整治我吗? 我在心里把阴阳司大神怒骂一番,想着等我自由了,一定不让他有好果子吃。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他很快解了我的法术,但我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是不动。 文判官最先打破沉默,轻轻地咳嗽一声,我知道他在提醒我,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执拗脾气一上来,根本顾不了自己处境,甚至想大不了大家玉石俱焚,我也要出这口气。 众鬼将当着宁文典的面,又不能放肆,只好各自心里盘算,并祈祷燕云还有一分义气。 宁文典不了解情况,又将来意说明,并命令文判官c阴阳司大神c甘柳将军和增寿司大神与他去面见阎王大人,其余鬼将负责善后。 众鬼将叩头答喏。文判官几位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宁文典见了,说道:“诸位大人有话请到阎王大人面前讲,小人只是当差传话而已。”一句话,堵住了众鬼差的嘴。 文判官跪在宁文典马前,瑟瑟发抖,他多希望时光能倒流,那样的话,他不仅自己不会落入燕云的圈套,也会提醒宋昭阳不要把燕云留下,酿成大祸。但转念一想,事事皆有因缘,今日之事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个劫而已,躲了这个,还会有其他的,况且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若不是自己贪婪,又如何能找了别人的道啊。文判官心想好汉做事好汉当,他既然错了,理应承担责任,请求燕云一起去面见阎王大人,也该由事情终究因自己贪婪而起,鼓起勇气,跪在宁文典马前,请求道:“大人,小人地位微小,恐见了阎王大人失态,能不能让这个女子陪着?” 我无奈地看向文判官,心说这算哪门子理由,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判官的。 不过,宁文典已经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抬手别了下头发,双手扣在膝盖上,头朝右斜倾四十五度,压低嗓子,娇娇弱弱地说道:“这位大人,小女子燕云,乃是城隍庙一小小文书,两鬼脱逃之事小女子亲眼所见,较其他大人更为了解事情起始经过,万鬼齐哭也是因小女子所带起,因而恳请大人允许小女子觐见阎王大人,陈述事情始末。” 宁文典看向文判官等人,文判官等人纷纷作揖请求带我一同前去,宁文典便应允了。 宁文典唤来几批鬼马,文判官和阴阳司大神等鬼将各乘一匹,我不会,刚想问问文判官能不能和他同乘一骑,宁文典却把我带到了他马上。 我这下更紧张了,一路上既要琢磨在阎王大人那儿的应对之法,又要维持前倾的姿势,因为我发现自从见了宁文典,大脑就不受控制,离他越近,越浮想联翩,而且还记不住想的是什么,就好像进入了太虚幻境一般,整个人飘飘渺渺迷迷茫茫的。我努力往前蹭,都快骑到马脖子上去了,饶是一匹鬼马,也感觉到不舒服,仰着脖子嘶吼,要不是宁文典从后面拉了我一下,我极有可能被它翻下去。 “谢谢,谢谢。”我扭头对宁文典说,“那个,宁大人您能不能稍微松下手,我有点儿难受。” 我本来心里对宁文典感激涕零外加想入非非,尤其是他拉我的时候更是美滋滋的,还想着他接下来是不是要搂我的腰了,没想到,他一把攥住了我后脖领子,而且非常用力!我的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口水滴滴答答的,非常狼狈。我虽然是一只鬼,可也是要面子的呀。 宁文典根本不理我,只略微松了些力道,我虽没那么难受,但口水还是往外流,只好一路上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以求保住一点儿颜面。 终于马停了下来,我强力支撑着身子爬下马,然后飞快地跑到文判官他们那边,再不敢对宁文典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想起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曾对张无忌说,越美的女人越不能相信,我觉得她说得不完全正确,应该是越美的人越不能相信,不管男人女人。宁文典这个小白脸,心里太阴暗了。 但很快的,我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为我看到了阎王殿。不过,这哪里是阎王殿,分明是人间的上元夜:繁光坠天c月影潋滟c火树银花不夜天,歌声遥遥c舞娘翩跹,元宵争看采莲船。不远处,妆容姣好的女子披着极地的锦衣斗篷,颈间一圈浓密的狐狸毛,衬得脸面若桃花,身边长身玉立的公子猜中了灯谜,接过老板的递过来的一束梅花她,她摘了一朵别在发间,巧笑倩兮。 “额。”我忽然右腿一痛,双膝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刚要起来,就见文判官横眉怒目地瞪我一眼,随后老实地跪在地上。我见阴阳司大神等鬼差也跪了下去,本着不能当异动的少数,连忙也跪下了。 顿时,歌声消失,月亮隐去,挂着一串串灯笼的梅树幻化为八个二米多高的火炉,左右各四个整齐地排列在大殿的两端,恩爱甜蜜的公子佳人也不知去往何处,只剩下端坐在桌前,带着黑色幞头,脸孔被烛火映得蓝莹莹,五官看不太清楚的阎王爷。 “大人,一干人等俱已带到。”宁文典说道。 阎王爷眨巴眨巴眼,曲右腿踏在椅子上,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一般拨弄一边优哉游哉地看着跪在下面的鬼将们,“你们是一个个说,还是只由一个说?” 众鬼将目光交换,最终齐齐看向我,我心里一片平静,此时有些感谢娱乐圈培养了我强大的心里素质,尤其直面残酷现实的时候,往往比事情未发生时要冷静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拔舌五 我把事情始末简要叙述,开始时还很简单,渐渐地就采取了渲染的手法,最后还忱挚地表示:“阎王大人,我家城隍老爷兢兢业业c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之事,完全是意外,所以请阎王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家城隍老爷一个清白。” “嗯。”阎王大人眯着眼,把目光投在我后面。我看那他深情款款的样子,好奇心上来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见到宋昭阳跪在后面,只是神情萎靡。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事情结束后,再和宋昭阳理论吧。阎王大人问宋昭阳我所说是否属实,宋昭阳自然不敢说“不”。 阎王大人又问督城隍兰之剑宋昭阳平时业绩,兰之剑倒是个正人君子,对宋昭阳赞叹不绝,表明他所管辖区域的确是最稳定的,而且信息宣传非常好。 阎王大人对信息一事非常感兴趣,又问了兰之剑几句,并让宁文典也学习一下,转念又说宁文典为人古板,干脆让宋昭阳来阎王殿来工作,反正他在城隍庙待了几百年,也该提拔提拔了。 宋昭阳听到这里的时候,幸福得快晕过去了,怕阎王大人反悔,连忙领旨谢恩。 阎王大人又看阴阳司大神仪表堂堂的,当下又决定将他升任城隍一职。 众人谢恩后,阎王大人话题一转,“有功当奖,有过应罚。你等几百年恪尽职守,受到提拔乃是常理,但罔顾法理,追求义气酿成今日之祸也是不争的事实。宋昭阳身为主管,徇私c纵下c滥用职权,罚100棍,文判官贪赃,罚80棍,其余各罚50棍。燕云,”阎王大人顿住,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燕云,为人时一诽谤害人c说谎骗人,二挑唆他人c使人不和,三不懂敬畏c不孝父母,四糟蹋五谷c贪图享乐,五欺上瞒下c谎话成篇;成鬼后,不思悔改,播弄是非c煽动众鬼c扰乱秩序,罪行累累,不可宽恕,先入拔舌地狱,后至血池c刀具,好好修行去吧。” 我一时之间经没有反应过来,见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差走向我,才把阎王大人的话琢磨过来,我愤恨地抬起头,怒视着阎王大人,虽对地狱的认知虽不多,但也明白这是极其严厉的惩罚,我不服的是,事儿都是宋昭阳c文判官等鬼做下的,我只不过抓住了时机,如若他们无错,我怎会有机可乘呢?可现在,却要把所有过错都加诸在我身上,分明是“盗钩者诸盗国者诸侯”。 然而我要控诉时,却发现自己不但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不了,直接被两个鬼差拿钢叉叉起来,天晕地转后,已经来到了拔舌地狱,鬼差将公文交给管事,在他耳畔低语几句后便离开了。 管事个子中等,白白胖胖的,穿一件红色长袍,胸前袒露冒着油光,他悠闲地靠在长椅上,粗略地看了公文,喝来两个穿着褐色短袍,头戴黑色圆帽的鬼差,命他二鬼将我押解到到刑场。鬼差应了,一前一后拉着我身上的锁链往刑场走去。 我发现自己虽然能动,但依旧不能讲话。周围环境倒像是陵寝,泛着幽光的青岩石冒着寒气,凝结成水珠附着在岩石上插着的一层层手臂长短的剪刀上。 我顿时冷汗淋漓,不住地打着寒颤。也许是我走得慢没有跟上匀速前行的鬼差,缠绕在颈间的铁链哗啦啦被拉紧,我只觉喉间发痛,紧接着摔倒在地上。鬼差也不管我,兀自拉着铁链往前走,凸起的石头划过我的脸c胸c腿,又酸又痛,等到了停下来的时候,已经麻了。 停下来后,痛感又恢复了。我记得听宋昭阳说过,我这种没有受过刑罚的鬼,享受不了人间亲人送来的钱财食物,六感之中只剩下视觉c听觉和意识,没有味觉c嗅觉,触觉却被加倍放大,而且任何一点儿细小的伤痛都会被加倍放大。此刻我痛得直在地上打滚,但却流不出眼泪。 两个鬼差对我的疼痛视而不见,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用比我胳膊还粗的铁链把我捆好,一鬼拽着铁链的一头,腾空而起,像挂衣服一样,把我挂在三米多高的石柱上,手上的铁链自动地在我腰间缠绕一圈,也挂在石柱的钩子上。 我看向四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皆是石柱,密密麻麻的像石林一般,这边的石柱上没有鬼,再望远一点儿就能看见,有的赤裸c有的破衣邋遢c有的和我一样刚被鬼差带来锁上,窸窸窣窣地发抖,有的不知大祸将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而周围的气味,又腥又臭,比城隍殿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等等,气味,我竟然能闻到了? 我来不及琢磨其中的原因,就感觉自己双腿面条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这时,一个光头c赤裸上身c光脚,只穿着黑色宽松长裤的鬼差握着一把巴掌长的尖刀走了过来,在先前两个鬼差出示的公文上签了字,笑问道:“这个罪孽深重啊。” 两个鬼差嘻嘻笑着点头,“老弟辛苦,时辰到了我等再来。” 说完,转身不见了。 行刑鬼差左腿支在旁边一块正方形的石头上,弯下腰在石头东南边那角上磨刀,那块比其他地方明显地低了好几公分,磨得光滑圆润,不像是石头,倒像是块上等的美玉。 行刑鬼差叼着磨好的刀,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我记得有个词语叫步步生莲,说的是女子步态的轻盈,可我看他是步步生刀,而且刀上都是血,黑乎乎地凝固在上面,在阴风中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连求饶都忘记了,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掰开我的嘴,我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忽然又被钻心的疼痛刺激醒,我往下一看,只见行刑鬼差正拿着一把五齿的铁钳,我“呜呜”地摇晃着脑袋,大滴的汗珠和泪珠从青肿的脸上滚落下来,但行刑鬼差却没有半点儿怜惜之情,左手掐着我的双颊,右手握着铁钳往外拉,最后竟如一条毛毛虫一般,垂在下巴上。 行刑鬼差把铁钳放下,换了刀子,手托着我的舌头,慢悠悠地好似切豆腐丝一样,一刀又一刀,直到大半个舌头被切成丝落在地上才放下刀子换了铁钳。 铁钳c刀c刀c铁钳,拉c切c切c拉······行刑鬼差似乎不知疲倦,也不知厌倦,只在等待落在地上的肉丝又齐齐地回到我嘴里变成舌头那么一会儿才停下手,其余时间都在交错两个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鬼王一 时间浩然无涯,有鬼来,有鬼走,走的时候无鬼钦羡,因为那是下一个刑罚种类的开始,来的也无鬼乐祸,只是空间自动又延伸出位置,又多了个石柱以及一个行刑的鬼差而已。 我开始时意识还算清明,尚在心里咒骂阎王大人及宋昭阳,可渐渐地,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剩下疼,到最后,连疼都麻木了,但这时却又让我最为恐惧,因为麻木意味着我的舌头已经全部被割掉,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但恐惧也没有用,行刑鬼差还是会按部就班地执行,开始结束,结束开始,渐渐的,我已不知今夕何夕,前尘往事也无罅隙去追忆,行尸走肉般任他宰割了。 那天的事儿我已记得不甚清晰,我的舌头整被鬼差往外拉,忽然却感到疼痛停止了,我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发现鬼差脖子上骑着一个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分外可爱,他左手拿着一柄风车,右手攥着鬼差所剩无几的头发,呜呜啊啊地喊着什么。 “阿恒乖,快下来,我们去别处玩去。”一个女子把孩子抱下来,拿出手帕给他擦干净嘴角的口水,随后对鬼差说:“这位大人,对不起哈,我们家阿恒非要来这里,拗不住他,只好带他过来看看,给您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 鬼差呵呵陪着笑脸:“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小公子喜欢来随时可以过来,只是这污秽之地,不要脏了小公子和夫人的眼才是。” 那女子弯腰想抱起叫阿恒的小孩子,阿恒却不肯,迈着小腿,扑倒我身上,抱着我的腿仰头看着我。 女子惊呼一声,上前想抱开阿恒,阿恒却挣扎着,最后呜呜地哭泣起来,低头咬向女子的手腕。 女子吃痛松开手,阿恒犹不满足,扬起风车打向女子,女子一面躲,一面说:“阿恒,别闹了,再闹我叫你爹过来打你。” 阿恒顿时停下手,瞪着一双眼睛瞧着女子,脸颊鼓鼓的似乎在生气。 女子笑眯眯地蹲下身子,“阿恒乖,别生气了,我带你去找孟婆家的彩衣姐姐玩好不好?” 阿恒摇摇头,然后指向我。 “阿恒想和她玩?”女子问道。 阿恒用力点点头,期盼地看着女子。 “这,”女子有些为难,随后福至心灵,“阿恒啊,咱们先回家,回家问问你爹,看看你爹同不同意好不好?” 阿恒尚无回答,宁文典带着两个鬼差从东南方走了过来,见到女子说道:“阎王大人得知小公子和赵小姐驾到,特命属下前来,接两位去殿里一叙。” 女子呵呵地干笑两声,“啊?不用了不用麻烦大人您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哈。” 阿恒却不愿意,扯着女子的头发,呜呜地哭,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了里面细白的牙齿。 宁文典问道:“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看着好奇,想带回去。”女子拍着阿恒的后背平复他的情绪,“阿恒乖,回家我给你编小兔子好不好?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熟悉的歌声悠悠传入我耳中,我猛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华服女子时眼泪默然地流了下来。 女子长得很是周正,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灵动,我好想在哪儿见过一般。但我顾不上去确认了,求助的欲望死灰复燃,就算是我不认识她,我也要试一试,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我使劲晃动着胳膊,带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啦哗啦想。 女子被吓了一跳,抱着阿恒往旁边退了几步,阿恒“啊”地叫了起来,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狼,声音尖利而悠长。然而我却感觉到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浑身又热又燥,忍不住仰起头去符合他,而绑在石柱上的鬼们像感受到某种召唤,原本都耷拉着的脑袋慢慢地抬起起来,望着阿恒的方向跟着和了起来。 一干鬼差尽管捂住了耳朵,还是东倒西歪的,有的甚至倒在了地上翻来覆去打滚,宁文典较他们好些,但也脸色发白,他一把握住女子的手,喊道:“快让小公子闭嘴。” 女子似乎被宁文典的气势吓到了,愣愣地望着他,眼里水蒙蒙的。 宁文典又说,“我不是责备你,快让小公子不要叫了。” 女子擦擦眼睛,本能地用手去捂住阿恒的嘴,阿恒摇晃着脑袋,一层层细密的牙齿从女子的手指缝隙间探出,牢牢地咬住女子的手指。女子尽管吃痛,却不敢松开手,仍是好言好语地哄着:“阿恒乖阿恒乖,咱们带她走,好不好。”女子手指着我说。 我见她朝我看过来,不住地点头,她忽然叫道:“你是燕云!” 突然,我感到眼中一阵湿热,这才发现两行血泪从我眼中流出,我想答话,但伸到下巴的舌头怎么都吸不回来,只能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你还记得我?” 我摇头,复又点头,眼前人的影响在脑中闪过,但女子究竟是谁又想不起来,但我不想,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看宁文典都对她如此恭敬,想必是个大人物,若是相求,说不定可以带我出去。 “我是赵孟书啊,我们在路上,一起被白无常抓到城隍庙的呀。”赵孟书倒没有想那么多,放下已经松开嘴的阿恒,跳上石台,把我散乱的头发梳理到耳后。 我茫茫然地望着她,染着一层灰色的眼睛占据了大半张脸,却始终想不起来。 “宁大人,燕云她是我的朋友,c阿恒也很喜欢她,请问我能不能带她回灵隐呀?”宁文典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板着张脸,看上去就十分不好相处,赵孟书短短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说出来了。 只要说出来,就有希望。我默念赵孟书的名字,告诉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重获自由,一定加倍报答她今日大恩大德。可是现在,我的命似乎还掌握在小白脸宁文典手里。我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恳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鬼王二 没想到,宁文典这次答应得分外痛快。 赵孟书高兴地在阿恒脸上亲了一下,“阿恒乖,他们答应啦。”阿恒停止尖叫,嘴里层密的牙齿也消失了。 我身上的束缚顿时消失,舌头也恢复原样,我惊诧地看着身上的变化,激动得哭了出来。真好,不用再承受那些痛苦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阿恒晃晃悠悠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说:“抱。” 我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裙子的小不点儿,漆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弯下腰,把他抱在怀里,“谢,谢宝。” 阿恒搂着我的脖子,亲昵地在我脸上蹭了蹭。我闻道一股淡淡香气,鬼使神差地在阿恒脸上亲了一下,小宝宝的脸软软的,香香的,我忍不住又亲了一下。忽然一个场景在脑中闪现,我总觉得刚才的举动似乎发生过一般,可是在哪里,又实在说不清。倒是阿恒似乎很高兴,摇晃着胳膊,发出欢快的笑声。 宁文典不敢耽搁,带着我c赵孟书和阿恒直奔阎王殿。经过一个长长的暗道的时候,我看到有鬼差送新鬼过来,那个鬼一直低着头,长及腰部的黑发挡住她的脸,看不清样子,我却又觉得这幅场景也曾经历过,以至于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发呆。 “燕云,快点儿跟上呀。”赵孟书在前面喊了我一声。 阿恒也在我怀里折腾起来,指着前面咿咿呀呀地要我快走。我应了一声,想要再看一眼那个女子,却被阿恒捂住了眼睛。 就是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我却看到那女子转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燕云。” 嗯?她认识我?我连忙拉下阿恒的手,回头去看时,女子连带鬼差都已不见。我被接二连三的幻觉弄晕了头,只好安慰自己是受刑时日太久,精神恍惚了。 但事实上,我在拔舌地狱不过待了8个多月,我还以为得有数十年了呢,想到本来被判刑100年,不由更加感激赵孟书和阿恒。 “赵孟书,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总之,谢谢你。”我活着时,嘴皮子相当利落,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c见鬼说鬼话”,但大概在拔舌地狱受了刑,一张嘴一开口总感觉舌头在往下坠,感谢的话说得特别磕绊。 赵孟书却丝毫不介意,看着在我怀里睡着的阿恒,笑眯眯地伸手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你别和我客气啦,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有缘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报答我的机会大大的有。” 赵孟书洒脱爽朗,我挺喜欢这类型的姑娘,既好相处,办事也利索,我以前的有一个助理就这样,有啥说啥c直来直去的,比那些一味恭维c表面一副大公无私的人要好得多。 “哦,对了,燕云,我有几件事情要嘱咐你。”赵孟书一改刚才嬉笑,脸上有了几分凝重。 “你说,我一定按照你要求的做。”我赶紧保证,赵孟书救我也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再造之恩,我绝对不能给她惹麻烦。 “是这样的,刚刚在阎王殿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阎王大人之所以答应我的要求,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阿恒。他是小鬼王,阎王大人对他诸多忌讳,担心他闹情绪影响地府安宁,才会答应他一些要求。所以呢?”赵孟书冲我眨眨眼,“我们的首要工作就是要照顾好阿恒小祖宗。” “好的,好的。”小鬼王?是鬼中之王的意思吗?就我怀里这个睡觉还攥着我的衣服,一直流口水的小孩儿?我觉得怀中的分量有些压手,原本是抱着阿恒的,可胳膊不自主地就伸直了,但这样又担心阿恒睡得不舒服,于是复又弯曲,来来回回的,不知道什么姿势才好。 阿恒大概觉得不舒服,半睁开眼睛,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儿把他丢出去。幸好赵孟书眼疾手快接了一把,拉着我的胳膊又呈环抱的姿势,阿恒靠着我胸口,发出模糊的笑声。 “嘘。”赵孟书竖着食指伸到我嘴边,轻声说,“可别把他吵醒,不然哭闹起来我可哄不住。” “哦哦,好的好的。”我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有了计较。阿恒是小鬼王,连阎王大人都要礼让他三分,如果我好好照顾他,讨他欢心,是不是可以利用他的权势来向当初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抛下拔舌地狱受苦的阎王大人复仇呢? 我,不宽宏大量,也不以德报怨,我是睚眦必报的。 可奇怪的是,心里有个声音坚定且重复地呐喊着“不要复仇”,我不知道有多少声,但躁郁之气竟然平复下来。 那个声音似乎满意了,继而冷静地劝说我:当初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感恩戴德,才会沦落到拔舌地狱受刑。这次老天爷又一次给了我机会,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平安顺遂地度过残生,不能再贪得无厌地利用谁,不能要这儿要那儿了。 “你也不用那么紧张,阿恒还是很乖的,只是,他爹你可不要去惹。”赵孟书说道。 我探究地看向赵孟书,她手里捏着一朵曼珠沙华把玩,血红的颜色衬得她的手指玉白,她把花别到耳朵后,轻轻地冲我一笑,一派天真无邪。 可我心里却一直打鼓,我不知她是好心提醒我,还是故意警示我,于是答道:“不会不会,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看不清,那么也没必要把话说清,只表衷心就可以了。至于阿恒的父亲,我才不会去惹他。一来男人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二来我怕他,阿恒是个小鬼王,那他爹岂不是鬼王,是这地府的黑社会老大,乃是地下世界的实际主宰,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他面前使什么花招。 赵孟书捏着花柄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显然对我的回答表示非常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鬼王三 路上她告诉我,原本人死变鬼,先到城隍庙,再到阎王殿评判功过是非,有罪的进入各层地狱,德行高的则到酆都城。在酆都城修行够了,才能转世投胎,之后过奈何桥c喝孟婆汤c登望乡台,了却前世情缘。 “做鬼也不容易。”我有感而发。 “也未必。做人的时候有德行,不为纷杂世事所扰,秉持内心的清净与自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与地,中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做了鬼,阎王大人的公平秤会给你答案。现代人啊,”赵孟书看了我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讥讽,轻笑道,“就是太缺少信仰了,贪图今生享乐,不修来世祸福。”她耸了下肩,像刚发现自己讲了什么似的,后悔不迭,拖着我的胳膊,凑在我耳边,嘁嘁喳喳地说,“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的啊,你可别说出去啊。” 我虽对她刚才的“指桑骂槐”有些不舒服,但片刻就过去了,再说她所得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故作深沉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但我似乎也没有比她好多少,现在还是要仰仗她,于是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声儿都变调了,眼睛直勾勾的,“我不会我不会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们就是好姐妹。”赵孟书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从袖中拿出一枚巴掌大的通体漆黑缀着红穗子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神情恭肃。 我明明看她嘴角在动,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正纳闷呢,只见东南方有四个穿着棕黄色短袍的男人抬着一顶轿子飘了下来,站稳之后,后方两人把轿子前倾,前方一人掀开轿帘。我看得仔细,赫然发现,那个男人的右手只有大拇指一个手指,其余四指根部齐整整的,就好像是被刀剁下来一样,那男人注意到我的视线,撇了我一眼,把手缩进袖子里,头也低了下来。 不知为何,我心里难受得很,直到坐进轿子里还魂不守舍的,脑中闪现一个场景:一个男人左右握着一柄长刀,将自己的右手四指,沿着根本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血喷出有半人高。 “松手松手。”赵孟书急叫道,把阿恒从我怀里“抠”出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把阿恒给掐醒了。” 我回过神,见阿恒正坐在赵孟书腿上揉眼睛,而他的月白色的前襟上绣着的小老虎,一张脸皱巴巴的好似一只委屈的小猫,有些滑稽。 阿恒大概是没睡好,揉揉眼,憋着嘴巴要哭。赵孟书弯腰从躺椅下抻出木盒,里面是阿恒素日喜欢的玩物,有拨浪鼓把把手上镶嵌着玉石的桃木剑,一个成年人巴掌大的木马,上面还坐着一个咧嘴笑的小孩儿,小孩儿雕刻得十分逼真,哈哈笑着,嘴里七八颗牙。 赵孟书拿出拨浪鼓摇晃,“阿恒宝宝醒了呀?咱们马上到家了,先玩一会儿拨浪鼓好不好?” 阿恒推开赵孟书的手,两条小腿来回蹬身下的皮毛毯子,忽地,他的目光转向我,腿下的动作立时停住了,伸着胳膊,欣喜地看向我。 我不知阿恒何意,赵孟书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快抱啊。” “啊?” “抱阿恒哄哄他啊,没看他都伸手了嘛。哎呦,你怎么愣头愣脑的,简直······”赵孟书话还没说完,阿恒已窜到她身上,张开口露出层层细密的牙齿,张牙舞爪地要咬她。 “快,快把他抱下去,”赵孟书后仰着脖子,吃力地冲我喊,“他要咬我一口我可魂飞魄散了。” 我原本已经起身,但一听到魂飞魄散四个字,又坐了下来,实在是心里怕呀。但我又想到是赵孟书解救了我,我不能不仁不义,又想到阿恒对我还比较友好,于是站起来,倾斜着身子,哆嗦着伸出右手,准备如果阿恒要回头咬过来就连忙抽回手。 “天啊,大姐,快点儿!”赵孟书看我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他不会咬你的,快点儿抱走。” 我看阿恒的牙都已经触到赵孟书脖子了,一咬牙,手伸到阿恒前胸,轻轻一带把他从赵孟书身上抱下来。 阿恒就和变脸一样,当我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立刻笑眯眯地恢复成本来的模样,双手抱着我胳膊亲昵地蹭了几下,扭动着肥嘟嘟的身子往我怀里扎,我下意识地拍着他的背,他头贴在我胸口,手捏着我的头发,甜滋滋地睡着了。 “这个兔崽子,刚才吓死我了。”赵孟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要是被他咬一口,我得魂飞魄散啊。不过,他怎么这么亲近你啊,你是长得比我美c身上比我香还是胸比我大?”赵孟书盯着我胸部打量一眼,向后仰躺在毯子上,“好吧我承认,你胸是比我大,但是我带阿恒一年多了,他平时和我特别亲近,怎么你一来就变了,哎,真是有奶便是娘啊。”赵孟书揉揉胸部,喃喃自语,“赶紧疏通疏通筋络长大点儿。” 我也对阿恒不加掩饰的喜欢表示诧异,以前常听人说,小孩子最为敏感,能分辨出大人的态度,可我对阿恒,似乎也没有表示过特别的喜爱,只有畏惧啊。难道说这个小鬼头认为畏惧是喜爱?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我以后会好好伺候好阿恒的。 轿子轻轻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竟然也昏昏欲睡起来,但心里的警戒还是让我强撑着,可是赵孟书早就摊在榻上,睡得直流口水,手里还拿着什么。 我轻轻走过去,拨弄着赵孟书手里握着的东西,10厘米左右的长度,黑不溜秋的点缀着白点,燕云觉得有些熟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舔了一口,甜丝丝的,芝麻糖! 我不由笑了,心说赵孟书到底是个小姑娘,还吃阿恒的东西。等等,甜?我小心翼翼地从赵孟书手里掰下一小块芝麻糖放在嘴里,不但尝到了久违的甜味,还有股芝麻的香味。我竟然恢复味觉了,一年半,我有一年半没有这种感觉了。在城隍庙的时候,我虽然不用受刑,但无论是吃喝还是穿衣,都是冰冷冷的,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开始我还以为是宋昭阳故意的,质问后才知道,前世的罪孽没有受够惩罚之前,是没有味觉和嗅觉的,即使他可以将我藏在城隍庙里不受刑罚,却无法免除我身上的罪孽。然而现在,我能品出味道,是不是意味着她身上的罪孽已经消灭了呢? 我忍不住内心的惊喜,轻轻摇了摇赵孟书的肩膀,“赵孟书,醒醒呀,我有事要问你。” “啊!”赵孟书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阿恒,见他还睡在我怀里,没有异常,才打了个哈欠,责怪地说,“你大惊小怪的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看赵孟书睫毛上沾了眼屎,伸手要拿下来,却被赵孟书打开手,她只好摸了赵孟书手一下,热的,是热的。 “喂,我可不是蕾丝边啊。”赵孟书顾忌着阿恒,将已经伸出去要推开我的手缩了回来,站起来要避开,却忘记了是在轿子里,头装在轿子顶,“咚”一声,听上去特别疼。 我笑了出来,“疼对不对?赵孟书我告诉你,我有感觉了,我刚才尝到了甜味,而你是暖的,阿恒是暖的,我的手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鬼王四 赵孟书翻了个白眼,揉揉自己的脑袋,“大姐,你是不是蠢啊,我们要去酆都城啊,你要身上带着前世未偿还的罪,能进去才怪。哦,我都忘了,你是从‘后窗户’跳进城的,当然不知道。” 赵孟书拍拍她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进酆都城之前,要过清河,过了清河,凝气成体,有七情有六感,嗯,就和人差不多了。” “好神奇啊。”我傻兮兮地笑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身上的罪没了,就再也不会被抓到地狱受刑了!太好了!赵孟书谢谢你啊。” “切,赣头赣脑的。”赵孟书撇撇嘴,不再理会我。 我心里却十分快活,低头看着阿恒,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几下。 过了不多时,轿子停下来。二人出来,赵孟书把早就准备好的纸钱递给断了四指的男鬼,“大哥辛苦了,兄弟几个买些酒水喝吧。” 那男鬼却看了我一眼,尽管快速地就地下了头,但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喜色,不由觉得奇怪,眼睛一直盯在男鬼身上,男鬼反而把头低下,也没有接赵孟书的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赵小姐不必客气。”便和其余三个鬼扛着轿子飘走了。 燕云觉得男鬼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被汉白玉桥下冒着白汽的清河吸引住了,“我是要跳进去凝气成体吗?” 清河虽名为清,水却是黑色的,虽没有难闻的味道,但浓墨一样颜色遮挡了地下一切东西,让人本能地畏惧。不过,为了今后的美好生活,就是再畏惧,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赵孟书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抬着下巴,“你要愿意跳就跳吧,被下面的东西吃干抹净我可不管。”说完,板着脸走上汉白玉桥。 我怀疑赵孟书一定是没睡好,才会有些暴躁。可是,不是跳下去,是怎么办呢?喝一口水?我正琢磨着,赵孟书在桥上喊我,“直接走过来就可以了,笨死了。” 我连连拍着胸口,不敢相信凝气成体会这么简单。我试探着走上汉白玉桥,赫然发现,桥上的水汽丝丝缕缕地朝我飘过来,当第一缕接触到我的身体时,我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好像婴儿吸到的第一口乳汁,好像久旱的大地喝到的第一滴甘霖,我本能地加快了脚步跑上了桥,原本安静的清河沸腾起来,好似大海涨潮一般,远处的水汽一波一波涌过来,纠合到桥面上形成巨大的风圈,把我卷到其中,好似做泥偶一般,为我铸造出骨架c填上血肉,画上眉眼,梳好发髻c穿上衣服。 我听到血液由心脏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的声音,我闻到空气中清淡又潮湿的水汽味道,我看到了看到站在高大城墙下的赵孟书,她犹如传说中等待夫君的痴情女子,殷切遥遥地望向我。 清河安静下来,我缓缓走过汉白玉桥,来到赵孟书身前,“孟书。” 她轻轻地闭了下眼睛,两滴圆滚滚的泪珠掉落下来,“风太大了。” 胡说,哪里有风。但我的心满是重生的欢喜,无暇顾及她的解释多么牵强。我抬头看向城墙,只见足足有十米高的城门楼上,篆刻着“酆都城”三个字,周边有花纹,曲曲绕绕的,说是字也未为不可,两边石头墙上都有图画,可惜太高,看不太清楚。 大门口有八名鬼将把手,赵孟书将文书交给为首鬼将,鬼将从桌上拿出印章,往我额头盖了一下,随后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因为赵孟书已经交代,进了酆都城的鬼要在额头上盖章,也就是相当人世的身份证一样,印是银色的,普通的鬼看不到,不影响容貌,所以我也没有大惊小怪。 我们进城的时候,早市还没有散去,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挂着笑,有的挽着手去逛商场,有的凑在一起说话,手上还拿着瓜子,有的骑着马飞奔,看上去好不热闹,要不是街道和商场是古代的样子,我还真以为自己还阳了。 我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赵孟书不住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估计又在感叹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挖苦我,我猜想是她刚进酆都城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喂喂,大姐,你还没完没了了啊。都快到灵隐了,你还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看着也新鲜那看着也惊奇。”赵孟书终于忍不住了,拉着我的胳膊数落起来,“你看看你,嘴巴张得那么大,真没出息。” “呵呵,你别生气嘛,我真的是太高兴了,这里就像人间一样,不,必人间还好,你看大家脸上都笑嘻嘻的,像活在桃花源。你读初中时有没有学过《桃花源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就像这里一样,对不对?” 赵孟书把我拉到街道的拐角处,那里有些偏僻,没什么人,相对比较安静。她比我还要高半个头,低着头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燕云,到了灵隐,我无法随时照看你,所以你要记着,凡事不可强出头,懂吗?” “放心,我知道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般推心置腹地指点我了,乍一听,十分暖心。 赵孟书眉头微皱,低声说:“灵隐的确是酆都城的特别存在,你在这里可以活得像人世一样,但是这里也并非是桃花源,有它自己的规则。而你很幸运的,能够让小主人喜爱,这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可能是引火烧身之缘。” “嗯。” “我知道你活着的时候叱咤风云的,但在这里却要有个顾忌,懂吗?” “懂,我听你的。”我诚恳地点头,但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见到的欢乐场景,根本没把赵孟书的话听进去。 赵孟书轻笑,“你听我的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一个婢女,阎王大人那是客气才叫我声小姐,等到了灵隐,见了里面的十多位夫人,才是你要听从的对象呢。到时候,你若是犯了什么错,我的话可不管用的。” 赵孟书歪着头,半含着笑看着我。我立刻表态,“孟书,我燕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救了我,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我不管什么夫人,也不管什么灵隐的主人,只有你,是我永远不会背叛的人。”我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过,但也是真情实感,赵孟书救了我,我不会忘记她的大恩大德的。我不知道为何阿恒能这般亲近我,但假使真因此,而获得阿恒的鬼王父亲和鬼后母亲的信赖,当上阿恒的保姆什么的,我也不会卸磨杀驴,忘了赵孟书的。况且,赵孟书虽谦虚说她是个婢女,可她来了不过一年半,就能获得小主人阿恒的信任,连阎王大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也不简单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鬼王五 赵孟书噗嗤一笑,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别客气,谁让我们是同乡呢。” 我附和着赵孟书,也笑。 赵孟书伸手捏了下我的耳朵,微微笑了,“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就好了。” “嗯?什么样子?” “没什么,走吧。” 我跟着她东拐西走,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庭院前,门口十分古朴,连盆花都没有,赵孟书推门进去,抬眼就看到一处影壁,只不过光秃秃的一块石头,不像以前大户人家画个花鸟鱼虫或雕些图案。 我正四处打量,廊道拐弯处却转来一群妆容精致的侍女,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梳着羊角髻,手里端着紫水晶般的葡萄c挂霜的柿子c红艳艳的枣。 我活着时山珍海味吃过不少,但唯有一物百吃不厌,那就是冬枣,不管是刚上市大半个都是绿的,还是树上熟的红透了的,我都喜欢,又甜又脆的,吃上几个心情都会变好。 这个时候人间应该是吃冬枣的时候,我眼珠不错地看着侍女手上一颗颗鲜嫩欲滴的枣子,馋的直咽口水,真想抢过来吃个够。 那群侍女见了我们,纷纷行礼,“孟书姑娘。” “起来吧,公子今日可有过来?” 为首的一个侍女答道:“回姑娘,公子让人传话,说是晚间时候过来用晚膳。” “好,夫人在哪儿?” “楼待月过来了,和夫人在水榭闲话。”那侍女看了眼燕云,随即又低下头,“夫人说,姑娘回来了,先带着阿恒小公子玩耍一会儿,等公子过来再一起用膳。”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送些吃食过来,哦,除了阿恒素日喜欢的,再把这些也都送一份来。”赵孟书往她们手上扫了一眼,侍女连忙答应。“是。” 侍女们走了之后,我还在犯馋,赵孟书拖着我胳膊往前走,我们穿过一坐坐亭台楼阁,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三进小院,门口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在打纸牌,其中一个穿着麻布长衫,个子不高c身形消瘦,一个短发齐耳,穿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衣,蓝布裤子,中等身高,又白又胖。 两人见赵孟书回来,站起身,短发老妇人把牌一拢收好,笑呵呵地问赵孟书:“孟书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做了绿豆汤,在井里拔着呢,这就给你端一碗。” “何姨不忙,你和孙姨玩你们的,我先带阿恒去洗洗,见完公子再吃。”赵孟书笑着拉过我给两人介绍,“何姨c孙姨,这是新来的,叫燕云,你们叫她小云就行,以后和我一起住着。” “那感情好。”何姨看样子像北京四合院里的老太太,脸上总是挂着热情的笑容,格外让人亲近。她上下打量我,笑得眼眯成一条缝,“这姑娘看着穿衣打扮倒和你刚来那时有几分相似,没准也是咱们那儿的呢。”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阿恒特别喜欢,公子特意恩准让她过来的。”赵孟书说谎话不打草稿,把她和我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并且还给我找了不小的靠山。 两位阿姨听了,对望一眼,再看我时,目光就有些不自然,找个借口走了。 赵孟书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往里走,我跟在后面,见院子虽不及刚才路过的庭院宽敞,但布置得也有一番风味,中间一条可容两人通过的小路,铺着碎青石板,间或夹杂着各类各型的圆石头,两侧有连廊通往后院和正堂,茅草编的帘子卷了起来,用银钩挂住别在红色雕着万字纹的廊檐上,院里种着两棵美人蕉,一棵黄色棵红色,花开正艳,但看久了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妖异。 阿恒终于睡醒了,在我怀里扭了扭肉嘟嘟的小身子,还没睁开眼睛就咧着嘴要哭,我哄孩子的经验几乎没有,连抱阿恒睡觉的姿势,都是赵孟书亲自指导的,这时也想向她求救,可没料到,赵孟书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我贪图这两棵美人蕉开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而赵孟书也没料到我会跟丢吧。 阿恒眯着眼,手握得紧紧的,我怕他打我,连忙拍拍他后背,“阿恒宝宝乖,不要哭,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阿恒听到后,眼睛立刻睁开了,像是确认一般眨了两下,随后笑眯眯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发出“嘿嘿”的笑声。 我心想这么容易就哄好了?没想到我还有这本事。我试探着摘下一朵美人蕉,递给阿恒,“阿恒,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阿恒捏着翠绿的花柄,放在眼前瞧了瞧,随后就往嘴巴里塞,速度快得我来不及阻止。“阿恒,这个是花,不是吃的,不能吃,有毒的,会死人的,快吐出来。” 好在阿恒还能听懂点儿,他张开嘴,把花拿出来,炫耀般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不放心,轻轻捏着他的两颊想看看有没有残留,当看到阿恒口中细密的牙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他们都已经死了,咱们会再死呢?何况,阿恒还是小鬼王,就算把这两棵花都吃掉想必也不碍事。 我有些难过,阿恒还这么小,又这么可爱,怎么死的呢?是生病吗?古代医疗不完善,很多小孩子夭折,阿恒也是这样死掉的吗?那他的妈妈该有多难过。 而阿恒却不懂难过,懵懂地冲我笑。我握着阿恒的手把花举到他眼前,教他:“阿恒,这是花,是给我们看的,我们可以闻闻香味,把它们插到花瓶里,还可以戴在头上做装饰,但是却不能吃,吃了呢,会生病,会肚子疼,还会打针,嗯,你知道什么是打针吗?”我把花柄往我手背上扎了一下,“喏,这样就是打针,很疼的,所以阿恒不要吃这些花。” 阿恒似乎听懂了,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从我手中夺过美人蕉,把花往我头上戳。 我开始时还不明白,阿恒嘴里蹦出个“看”,我脑中灵光一闪:“阿恒是说我带着花好看,是吗?” 阿恒扑腾着胳膊,“看。” 我心里暖融融c甜滋滋的,越看阿恒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阿恒这下更高兴了,两条小腿也扑腾了起来,踹了我肚子好几下。 赵孟书到了后院进屋,摊在床上,眯着眼告诉燕云把阿恒放下睡觉没人应答才发现燕云没跟上,她第一反应就是燕云走丢了,如果是有人玩弄什么把戏,阿恒就会发现,他虽然刚1岁,但比燕云本事大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子扶苏一 赵孟书急匆匆往外跑,一不留神绊到了门槛,身体踉跄着窜出了两三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来个“狗吃屎”,却被一双细软的手给扶住了。 “大爷的,吓死我了。”赵孟书拍着胸口,气喘吁吁的,刚想再骂两句解解惊,却见赵季英身边不仅站着楼待月楼待月,还有一人。 “拜,拜见公子。”赵孟书跪在地上,以额贴地。 那人望向赵孟书,问赵季英,“这就是阿恒特别喜欢的那个侍女吗?” 赵季英敛首,答道:“回公子,正是。” “起来吧。”公子说。又问,“你叫什么?” “赵孟书。”赵孟书斜眼看向赵季英,明明她刚来的时候,由赵季英带着去见过公子,还和她说他以前有位故人也叫‘孟书’,怎么这会似乎又不记得了。 公子望着赵孟书的目光悠远深长,“有位故人与你名字相似。” “哦。”赵孟书心想这是失忆了吗? “公子,时候不早了,去用膳吧。”赵季英和楼待月似是见惯了这场景,丝毫不觉惊奇,“晚膳已经备好了,孟书,阿恒还在睡吗?” “哦哦哦,”赵孟书冲赵季英狂眨眼睛,“那个,那个······”在这里谁都伤害不了阿恒,但赵孟书还记得赵季英的嘱咐,公子不喜阿恒接触太多人,平时都是他亲自照顾。近些时候,他似乎有事,才托付给赵季英。“阿恒在前院玩呢,我回来给他拿点儿吃的,嗯,对,前院呢。”赵孟书“嘿嘿”笑着,只能期盼燕云和阿恒没有乱走,还在前院。 “哦,是不是阿恒在和你玩捉迷藏呀,走,我们快去看看。”楼待月拉起赵季英的手,笑嘻嘻地往外走。她素日和赵季英交好,两人常常一处谈话玩耍,和赵孟书也相熟,喜欢她随意的性子,看她支支吾吾的,心里想着怕是她又昏睡过头,骗阿恒自己在前院玩呢,但又担心公子生气连累了赵季英,连忙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赵孟书干笑着,只得带着三个人往前院走,正好看到阿恒手里握着美人蕉往燕云头上戳。 “燕······”赵孟书只是刚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公子制止。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在岁月悠悠长河中,一定有过,他的妻子,抱着幼儿,赏月看花。 “爹·····”阿恒似是感受到父亲的注视,回过头,看到熟悉的人,顺着我身子滑到地上,欢快地跑向他。 公子抱起阿恒,将他嘴角的渣滓擦掉,“阿恒在玩什么?” “爹,爹。”阿恒伸出白胖的手指指向我。 我早在阿恒跑向公子时就几乎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颤巍巍地就趴在了地上,连气都不敢喘。 “她是谁?看着眼生。”我听到公子问。 “在厨房里的丫头。”一个清脆的女声答道,忽又问道,“阿恒饿了吗?”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有似乎有某种魔力,引得我抬起头。我见赵孟书身旁站着三个人,为首的男人怀里抱着阿恒,一袭黑衣,应该是鬼王,他右侧两个绝世大美人,靠他近些的个子高挑,长脸,柳叶眉杏核眼,双唇粉嫩嫩的,此刻正拉着阿恒的手。另一个个子稍矮些,身量也瘦弱,五官分开看都不是很突出,但整体却十分协调,整个人有种人淡如菊的感觉,我估摸着,这位应该是赵季英,而拉着阿恒手的应该是楼待月。 阿恒拉着楼待月的手放自己的肚子上,嘴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表达自己很饿。 楼待月和赵季英都被逗笑了,一直冷冰冰的公子脸上也满是笑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着这一幕,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我的家人,我记得家里的相册里也插着这样的一张照片,在我比阿恒略大些的时候,中山公园的郁金香开得正好,爸爸抱着我站在花从前,妈妈倚在爸爸身边,三个人甜腻地冲着镜头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们呢?等到他们百年之后吗?和阿恒一家似的,在地底下团聚?那我可一定要伺候好阿恒,只有借助小鬼王的权势才能保证父母百年之后不会像她一样受刑罚,哦,对了,还有姥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轮回了,还是再哪层地狱?不不,姥姥那么善良,一定不会像她这般的,那么在酆都城吗? 我的思绪不可抑制地飘散,完全没有注意到楼待月一直在观察我。 楼待月和赵季英一直交好,不仅对赵季英手底下的丫头婆子清楚,连室内的物件摆设和花花草草都如数家珍。她看燕云哪是眼生,分明就是陌生,而且身上的衣服虽华美,但目光呆滞c脸上无光,不像刚死,倒像是刚受完刑,不知是赵孟书从哪里拐来的。她扫了一眼赵孟书,看她在公子背后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心想先把公子对付过去再慢慢审她。 事实上,赵孟书最早在她身边,原来跟着她的丫头转世去了,她从新进来的几个丫头中看中了赵孟书,跟着她有大半个月,有一次叫她去给赵季英松东西,赵季莹看她伶俐活泼,就问她要了过去。她想赵孟书可以魏老实木讷的赵季英解忧讨乐,可却没想到这个下丫头恃宠而骄,仗着阿恒喜欢和她玩闹,就越来越不像话,连赵季英的话都不听了。 楼待月十分不悦。她自认为不是个苛责下人的主子,但也绝不允许奴大欺主,她看上的是赵孟书懂事c伶俐,可不是让她给赵季英惹事去,如果要因为她带累了赵季英,她绝对不会姑息。 赵孟书却不知楼待月已对她有驱逐之心,一心想着如何转移公子的注意力,但更主要的是想找个机会,和赵季英坦白燕云的事情。哎呀哎呀,公子不是出去要几年才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啊。还有燕云,早就跟她说过要跟着自己跟着自己,竟然还乱跑,这下她玩“大变活鬼”了,她可怎么和夫人解释?况且楼待月老腻歪在夫人身边,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我见赵孟书焦急地冲楼待月使眼色,就又低下头,尽量不引起公子的注意力。 楼待月领会了赵孟书的意思,请公子去用膳,我刚要舒口气,就听阿恒冲着我“啊”了一声,“去吃去吃。” 我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心说阿恒不是让我跟着一起去吧。这个小鬼头怎么会这么喜欢我呢?难道真是因为我胸大?楼待月衣服宽松,看不出来,对赵季英我可是看得很清楚,特别平,一马平川的平,大概是太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子扶苏二 我正胡思乱想着,赵孟书已把我拉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走吧。” 我向她偷去询问的目光,她压低声音,迅速说了一句,“少说话!” 我使劲点头,跟着她去伺候几个“主子”。 我原以为午饭会非常丰盛,没想到,一个大圆桌子上,只有五个菜,而我只认识青菜和蒸蛋,其他三盘都是粥糊糊一样,看不出是什么,但尽管如此,在闻到菜的香气时,我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而坐着的三个鬼,似乎都不饿,只是来陪阿恒吃饭的,一个喂蛋羹,一个喂粥糊糊,一个喂水,把阿恒伺候饱了之后,公子就让丫头们把东西收拾下去,三个人在桌前喝茶。真是浪费食物!不吃给我吃啊,我好想当收拾餐桌的丫头,这样就可以把他们不吃的东西吃掉。 用完饭后,阿恒又缠着我玩,我把对小孩子的招数统统用尽,阿恒仍意犹未尽,即使我只是把他抱在怀里也是高兴的,只是手不怎么老实,一直往我衣服里伸,而且格外执着,即使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按住手,还是顽强地拉开我的衣服,伸进去,摸着摸着睡着了。 我看赵孟书脸已经瘪笑瘪红了,只是碍于公子在场不敢笑出声来。楼待月倒是挺善解人意的,让我和赵孟书把阿恒放到内室床上去休息。 赵孟书领着我进了内室,我把阿恒放在床上,小鬼王真不是浪得虚名,立刻就扯住了我的衣角,没办法,我只好坐在床上,陪着他睡觉,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桌子上的青菜和粥糊糊。 赵孟书坐到我身旁,头枕着我肩膀,问道:“你害怕啦?” “是呀。”我当然害怕,公子是其次的,主要是楼待月。她知道我不知道内室在哪里,故而让赵孟书一起过来。 “其实公子还好啦。” “嗯,我,我是觉得楼待月不喜欢我。”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心中的忧虑向赵孟书坦白,毕竟她是我这里最熟悉的人。 “楼待月,哎,你想多了吧。”赵孟书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楼待月才没那闲心思管你呢。她呀,就喜欢吟诗作赋c听歌唱曲,最不喜欢管闲事了。别担心哈。” 我真羡慕赵孟书如此天真无邪,所以快乐指数才会高。我不知道该怎么把楼待月举动之下的深意描述给赵孟书,她只不过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单纯大学生,看不清楚明白也是理所当然,可我在娱乐圈的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十来年,楼待月对我明显有敌意,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她没有在公子面前拆穿我,无非就是顾忌着我会连累赵季英,一旦公子离开,她会不会对我痛下杀手,毕竟我来得不明不白的。 我有什么办法自保呢?赵孟书吗?不,她只是个丫头。那,阿恒?我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恒,胖乎乎的小手还攥着我的衣摆,他的脸蛋圆鼓鼓的,睫毛很长,鼻子尖尖的,特别可爱。 “哎呀我说你就别乱想了,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哎,对了,你说阿恒这么喜欢你,莫非上辈子你是他奶娘?”赵孟书乐得呵呵的。 我对赵孟书的风言风语不予理会,赵孟书却来了劲,摇着我的肩膀问我对阿恒有没有母爱的冲动,想抱一抱c亲一亲。说实话,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宝,我当然会想亲一亲呀,可赵孟书显然好似个人来疯,我就说没有。她又问我,对公子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看她说得更离谱了,我连公子长得什么样都没看清楚,看着他的黑袍子就有下跪的冲动,简直勾起了我身体里还没有被清扫干净的封建奴性基因,如果这个也算似曾相识的话。 赵孟书撇撇嘴,推了我一把,“你这人真没劲儿。” 我对赵孟书突然翻脸感到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反驳。 赵孟书见我没反应,似乎很生气,又说我长得尖嘴猴腮的,肯定心眼儿多,说我胖c肥,怪不得没男朋友。 我懒得和一个中二病的小丫头计较,索性躺在床上听她抱怨,心想她说累了也就不说了,可没想到,我竟然没抵抗住赵孟书的磨叨,竟然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以至于醒来后还沉浸在美妙又难以言说的情绪中,我靠在床头,瞧着烛光,思索着不可知的未来,竟又有些倦意。 “你醒了。”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我认得,是楼待月。 我从床上下来,把睡觉时快卷到胸口的衣摆拉下去,模仿着古装剧中丫鬟见夫人的礼节,朝楼待月一拜,却听到楼待月一声轻笑,我不解地望过去。 楼待月坐在椅子上,从头上摘下钗,把爆掉的灯芯挑下去,蜡油顺着豁开的口子滑溜溜地流下来。她朝我勾勾手,我走近点儿,她问道:“我听赵孟书说你和她是同乡,路上遇到的?” “是的。”我心知楼待月这是来审她了,心里咚咚地打鼓。我本着“少说为上”的原则,打定了主意有问才答,决不能多说。 楼待月却不言语了,指了指茶壶。 我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还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谁知她却一连喝了三杯,喝完后拿手绢擦擦嘴角,“还是季英这里的茶好喝。”说完,朝我笑笑,起身走了。 我心里越发紧张,如果楼待月质问我为何来此,或是给我立规矩,或是给我警告,我都可以理解。但楼待月,竟然就问了一句话?“我听赵孟书说你和她是同乡,路上遇到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就单纯地问我和赵孟书如何相识的吗?一定不是,哪有这么简单。可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把那短短一行字拆开并去,可始终猜测不出到底有何“深意”。 赵孟书过来的时候,我正如一只陀螺,在地上转来转去思考楼待月的话中之意。 赵孟书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随后晃悠着身子c打着哈欠躺在床上,摊开四肢,命令道:“过来,给老子揉揉。” 我过去,拉过赵孟书的胳膊,认认真真地按摩,虽然没有什么技法,但胜在认真,揉完胳膊,又给她捏了捏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子扶苏三 我想赵孟书看我如此“乖顺”,心里有气也散干净了。果真,没多会儿,她就挥挥手,“行了行了。” “孟书,”我见她心情好了,便说,“刚刚,楼待月来过了。” “她说什么了?” “就说了一句。‘我听赵孟书说你和她是同乡,路上遇到的’?之后我答“是的”,她就没再说话,喝了三杯茶,走了。你说她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看你吓得那德行,不会把你再扔进地狱的,放心吧。”赵孟书伸长胳膊,手指点了下我的胸,调笑着说,“只要阿恒还把你当奶娘,就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阿恒呢?” “跟公子回去了。”赵孟书留出一片空地,拉我躺下。我躺下之后,她翻了个身枕在我肚子上,双腿抬起来,脚靠着墙,“燕云,你也知道,我就是灵隐的一个下人,就是一时看你可怜,再加上阿恒又喜欢你,才求阎王大人带你回来的。赵季英心地善良,我以为和她求求情,能让你留下······哎呦,你干嘛啊,疼死了。”赵孟书的双腿摔下来,她右手拉着被我起身带起来的头发,嘶嘶地吸着气让我赶紧松开。 我这才发现,赵孟书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缠到我衣服上的纽扣了,而且缠了好几圈,我起身时,带着头发被拉直,自然就会抻着赵孟书的头皮。 赵孟书恼怒地瞪着我,可或许是疼得狠了,她眼圈都红了,恼怒也没有什么气势。 我低头把缠在纽扣上的头发解开,中间难免不会伤及无辜,弄断一两根,又惹来赵孟书几声尖叫,“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才让你恩将仇报。”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揉揉吧。”我非常识时务地道歉。 “用不起。”赵孟书揉着脑袋,突然起身,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把上面的扣子给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随后抬起头,得意地看着我,那样子,活像是我姥姥以前养的一只大橘猫,每当把邻居家的猫打趴在地上,就是这么一副炫耀的表情。 我有些想笑,但却不敢真的笑出来,憋得很辛苦。 “过来,”赵孟书翘起二郎腿,冲我勾勾手。 我看她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估计刚才表情太放肆被发现了,便决定先发制人,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还夸张地晃动了两下身子,声音也可以地压低,“对不起孟书,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活着的时候,我身边没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全部都是为了资源c为了机会,利用我讨好我,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自然而然就对人多了防备之心,我原以为除了我的父母和姥姥,再不会有人无私地对我,可没想到,死了后,倒是让我看到你的善良与大义,我们萍水相逢,但你却能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感动吗?我告诉自己,如果能有机会出去,一定要竭尽所能地报答你,如果出不去,就等来世结草衔环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认为攻心之术就是夸赞加卖惨,这招对付人无往不利,我相信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鬼也不再话下。但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倒有些陷进去了,“孟书,我刚到这里,不熟悉环境,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会努力的。请你不要赶我走,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好的。” “哎呀哎呀,你干什么,别哭啊,那么一大把年纪,弄得我欺负你一样。”赵孟书看我哭得梨花带雨,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顿时有些过意不去,抻着被角给她擦眼泪,“我又没说要赶你走,虽说当初救你是一时激情,可我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在想怎么说服夫人,让你留下,也没想过要赶你走啊。喏,”赵孟书伸出手心,“你看,被夫人拿戒尺打了好多下,都疼死了。” 赵孟书的手不仅没有发肿,也没有红痕,白白嫩嫩的,十分柔软,还泛着丝丝香气,但我却知道,阴间的刑具实施完不会留下痕迹,但受刑时的苦痛却丝毫不少,“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揉揉。” 我原本是是客气一下,谁知赵孟书竟真的把手放到我手上,我只好轻轻地从上到下摸索几下,又低头吹气。 “好多了。”赵孟书抽回手,又拉着燕云躺在床上,身子慢慢地移动,脑袋又枕在了燕云肚子上。 我手伸到赵孟书脑袋上,给她揉揉刚才被拉疼的地方,揉着揉着就扩大到了整个头部,顺带捏捏穴位。以前姥姥活着的时候,她头疼感冒的,姥姥就这样做。 赵孟书享受地眯起眼睛,竟然感叹,“怪不得那些男人们喜欢做保健,的确很爽。以后也要常给我揉。” “没问题。”我答得很痛快,“只是不知道我的事儿······” “你放心好了,我都和夫人说了,夫人也允许你在这里待着。刚才你睡着时,有鬼差把相关公文手续都办好送过来,你也在酆都城入了册,30年后就可以投胎轮回去了。” “30年啊。”30年,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了。 赵孟书解释道:“因为你在人间活了30年,在酆都城也要相应地生活30年。” “这样。” “嗯。燕云,夫人说了,明日让我带你去拜见公子,对了,你觉得公子帅不帅?”赵孟书眼睛闪着光,翻身趴在床上,手托着下巴,一副小迷妹的样子。 我又回忆了一下见到公子的情形,还是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具体长什么样,我真没仔细看,“我牢记着你的嘱咐,没敢看。” “倒也是,你以前在娱乐圈肯定见多帅哥了,又有陆柏南那么一个漂亮弟弟,估计对美男都免疫了吧,不过,公子比他们都有气质。”赵孟书坐起来,不无遗憾地感叹,“我要能嫁给他当夫人就好了。” “你知道我的事儿?” 大概被我打断臆想,赵孟书有些不悦,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她脸色迅速转换,嘿嘿笑道,“我就是偷看了下鬼差送来的文书,你知道的,我们虽是同一个时代的老乡,可好歹也得了解了解嘛,对不对?” “对,你说的对。”我想反正都是个鬼了,反正鬼差都已经交接公文了,反正身上的罪孽都消灭了,活着时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儿知道就知道吧。 “好啦,不要生气嘛。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公子是谁吗?” 赵孟书期待地望着我。我摇摇头。 赵孟书神秘兮兮地吐出几个字:“扶苏,秦始皇的长子,公子扶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子扶苏四 “秦始皇?!”女人一听到八卦,总是特别有精神。我前一刻还有些伤感,此刻目光灼灼地,凑近赵孟书,“就那个被秦二世和赵高合谋害死的扶苏?哇,第一太子,据说他是个美男子啊,早知道多看两眼了。” “就是,而且我告诉你哦,”赵孟书手揽着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我只觉得她声音缥缈似轻尘,“他是个活人。” 活,活人?! 不是鬼?! 二千多年的活人?怎么可能啊?等等,难道真的有长生不老?难道秦始皇真的求仙成功了? 我心急如焚地向赵孟书求证,但她投下重磅炸弹后就不再理我,翻身去睡觉,无论我怎么叫她都不搭理。 我大概睡了太久,怎么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编写扶苏公子的长生故事,不知何时才睡去。 第二日,我醒来,赵孟书还在睡,我趴在她耳边叫她,赵孟书皱着眉头把被子掀开,一边起来,一边嘟嘟囔囔地散播起床气,“你怎么这么烦啊,这刚几点啊。” “已经7点了。”地府里没有阳光,也不存在太阳晒屁股一说,黑天白夜都燃烧蜡烛,有的蜡烛上有时间刻度,烧掉一节一个小时,我看桌子上的蜡烛标注在7那里,才肯定是七点。 “这么早?大姐,你是不是故意折磨我来的?”赵孟书生起起来,和人间的熊孩子一样,抬腿就把我往地下踹,并口出恶言,“滚出去滚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我无言以对,心说这个怂崽子这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初见时是可爱小甜心,再见时是救苦救难侠女,昨天是分享八卦姐妹淘,今天就要闺蜜撕逼大战了吗? 我心里无数头野狼呼啸着朝赵孟书扑过去,而我就是带头的那头,我们撕她的脸c咬她的腿,用带着勾的爪子扯她的头发,嘴巴上沾染着她的血,鲜红鲜红的,非常香甜。 幻想了一会儿,心情果真好多了,再看赵孟书,也不那么欠扁了。我站起来,倒了杯水给她,“喝点儿水吧。” 赵孟书发泄一通,气消得差不多,接过水喝了,然后下床把自己捯饬得锃光瓦亮的,之后对我说,“燕云,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懒,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收拾好,快点儿吧,一会儿夫人该起来了。” 这个臭丫头,又开始卖乖了,要不是你指挥我干这儿干那儿,我早收拾好了。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臭丫头估计是觉得好玩,正促狭笑着看我。 于是我赶紧把被子叠好,对赵孟书说,“您教训得对,小的一定谨遵教诲,努力改进。” “就是嘛,跟着姐姐,有肉吃。”赵孟书拍拍我的胸脯,刚要说什么,门却响了两下。 赵孟书伸了懒腰,“走吧,夫人起来了。” “这是信号?” “是呀。”赵孟书冲我嘿嘿笑道,“少见多怪。” 我翻了个白眼,猜她大概是真的醒了,才会又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看来以后她睡醒了,还是少惹为妙。 我跟着赵孟书顺着长廊到了前院,敲门进去,视线豁然开朗。不仅面积大,装饰得也清新素雅,赵季英和楼待月正面对着喝茶。 “拜见夫人,楼夫人。”我跟着赵孟书一起行礼,却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尽管如此,还是感觉到楼待月灼热的目光和x射线一般在她身上扫描。 “起来吧。”赵季英声音柔柔的,听声音就像个好脾气的,“燕云你来到这里,大家也算有缘,之前的事不要介怀,让孟书给你讲讲这里的规矩,再去见见院子里的人,我们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多谢夫人收留,燕云自当尽心尽力。”我赶紧表衷心,昨晚睡不着,我想了一肚子的话,可看赵季英明显没有听我诉衷肠拍马屁的闲情逸致,连忙改了话口。 我说完,略微抬起头,冲赵季英笑笑,却正看到她给楼待月倒茶,楼待月一双美目如含秋水,情意满满地看着赵季英,在她将茶杯递过来时,故意按着她的手不松开,眼神c姿态c动作,无不情意绵绵。 我脑中蹦出两个字:拉拉!娱乐圈中相好的男男和女女多了去了,我并不震惊,只是意外。 原来赵孟书口中的两位夫人“交好”,是这个“交”法, 怪不得,楼待月昨天帮我c审我,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啊。 赵季英和楼待月她们两个人若是这种关系,日后言语c行动要加倍小心才是,既不能在赵季英面前多晃悠,惹楼待月忌讳,更不能引楼待月注意,招赵季英反感。不过,她二人这样不顾忌,在丫头们面前眉来眼去的,是自认为天衣无缝还是大家心知肚明呢?赵孟书知道吗?还有,她们二人的丈夫,秦始皇的长子,公子扶苏知道吗? 扶苏,他在历史上只留下了只言片语,我记得听《百家讲坛》,王立群老师说,公子扶苏反对“焚书坑儒”,惹怒秦始皇,被贬到上郡监督蒙恬修筑长城,后秦始皇巡游途中驾崩,赵高c李斯合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命扶苏自杀。尽管蒙恬等人劝说,但孝顺的公子扶苏仍旧自杀,以致后世人常感叹,若是扶苏为秦皇,庞大的秦朝帝国不会二世而亡。 可赵孟书说扶苏没有死,那也就意味着他在自杀之前就吃了长生不老药,如果他活着,为何不告知忠心耿耿的蒙氏兄弟,为何不去找奸臣赵高和李斯报仇?当时蒙恬的长城军团有30万大军,如果起兵,必定能打败胡亥。到底是为什么,他放着人间的帝王不做,来阴曹地府当个见不得光的鬼王,还娶了这么多鬼夫人,不怕不怕耗阳气吗? 还有他爹秦始皇,是不是也没死,拿秦始皇陵当个障眼法,自己正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我脑洞越开越大,觉得自己就要解开人类未解之谜了。 心中的八卦之火一燃烧起来,就忘记了正事,把赵季英和楼待月都抛到了脑后。我叫住赵孟书,“哎哎哎,孟书啊,我问你点儿事儿,行不?”我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想去套套赵孟书的话。 “说。”赵孟书从赵季英那儿出来就拉着个脸,一路上都没和我说过话。我心说谁又惹这位姑奶奶了,饶是我久经风霜,也猜不透她的心思,看来以后得下点儿功夫琢磨一下了。 “哦,我是想问问你多大了?”我挽住赵孟书的胳膊,讨好地夸赞,“你皮肤可真好啊,好羡慕。”是个女人都喜欢听夸赞的话,因而我想都没想就对她一通赞美。 赵孟书眼珠子往上翻,宽大的眼皮下全是白眼球,“说鬼话!” 我也没想着简简单单就能把赵孟书攻克,但也没料到赵孟书会展示这个“绝活”,立刻抓住“不是优点的优点”大肆称赞,全然不顾自己刚失败,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变本加厉地吹嘘:“哇,你刚才真的好像一个鬼哦,吊死鬼,据说会翻白眼伸舌头的。真有意思,以后教教我啊,我就不行。”为了强调自己所言非虚,我扒着眼皮,努力往上翻眼珠子的,“你看你看是不是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生一 赵孟书不理我,径直往前走,她一双长腿嗖嗖几步就和我拉开了距离,我只好小跑着跟在后面,见她阴沉着一张脸,心里直打鼓,害怕惹怒她会将自己送回去。但我又自我安慰,赵季英已经同意我留下了,阎王大人也送文书过来了,赵孟书没权利送自己回去。哎呀呀,都是被吓怕了,要冷静冷静。 可赵孟书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开始回忆:我们一起出门时,高兴;去见赵季英时,高兴;见了赵季英后······我想起赵季英和楼待月,难道赵孟书喜欢赵季英?或是楼待月?嗯,她以前是楼待月的丫头,后来被楼待月送给赵季英,为什么呢?古代有夫人之间赠送丫鬟吗?似乎几部宫斗剧里都不涉及这个情节,啊,应该多多读些正史啊,不过,正史也没有啊,只有互赠小妾,秦始皇的父亲异人当初在赵国当人质,不就是看上了吕不韦的爱妾,后来吕不韦就割爱相赠了吗?那这么一来,难道是赵孟书爱着楼待月,楼待月爱赵季英,赵季英又爱赵孟书,向楼待月要了赵孟书,楼待月为了讨好心上人便将赵孟书相赠,谁知发现这个赵季英别有居心,为了夺回心上人展开激烈攻势抢占心上人每一分每一秒让赵孟书无缝可入,而赵孟书看她们两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觉得自己像个痴心错付的傻瓜满腔怒火无处释放把我当成出气筒······ 是这样吗?燕云佝顿时对赵孟书十分同情,看她的背影也格外孤寂,可她也没有什么宽慰失恋之人的鸡汤,要是陆柏南在就好了,这个臭小子最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我正琢磨着,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赵孟书已经停下脚步,她靠着廊柱,歉意地对我说:“燕云,我刚才不是对你,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我也觉得我有时挺烦的,以前陆柏南被我烦得不行就闹失踪,孟书,你知道陆柏南是我堂弟吧,要不要我说些他的秘密给你听?”我丝毫不觉得泄露陆柏南的秘密有什么不妥,就怕赵孟书没兴趣,“娱乐圈其他人也可以,有没有想听的。” 我谄媚地眨着眼睛,希望赵孟书能从中看到我的热切希望。赵孟书大力地搓弄我的脸颊几下后,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是我和你说扶苏的八卦吧!啧啧,真是受不了,眼睛都快飞入鬓角了,如果我不搭理你,你这个特别有毅力的女人该不会一直保持飞媚眼的姿势吧。我可不想和一个斜眼的老女人打交道。” “孟书,你真是太好了。”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让面部表情显得太过得意,可大概在拔舌地狱里受刑太久,我一激动舌头就会伸出来,滴答滴答还流着口水,活像一只见到肉骨头,但又担心害怕不敢上前的笨拙大狗。 赵孟书嫌弃地直撇嘴,掏出手帕按在我脸上,“脏死了。”话是这么说,但等我擦完嘴角后,还是从我手里拿过手帕,把低落在我衣服上的口水擦干净了。 我十分感动,用一种看心上人的眼神深情许许地望着赵孟书,在对方躲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后,瘪着嘴巴,委屈万分地说:“孟书······” “干嘛?!”赵孟书一边翻白眼一边呼噜呼噜胳膊,然后手指往燕云身后一指,“你,退回去一米。” 我没有动,一屁股坐在廊檐下的长椅下,冲赵孟书微微一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不是要和我说扶苏公子的事儿吗?” 赵孟书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世间生灵,仙c人c鬼,仙居天庭,鬼居地府,人在中间。生而为人,为蜗角虚名,为蝇头微利,忙碌挣扎,不过短短数载,苦难远多于快乐幸福;为仙者,长生不老,无苦无痛无悲无喜,不但法力无边,且掌众生之生死;然入地府,形体腐烂,空余魂魄,无涯刑罚,尚不及人。 短命但聪明的人类很快便洞察三者之间的天壤之别,有人行善积德,祈求来生能有个好去处;有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只管及时行乐,不怀千岁之忧愁;有人只争朝夕建功立业,祈求青史留名,也有人追求长生不老,渴望羽化而成仙。 长生c不老c成仙,对于芸芸众生格外具有诱惑力,他们倡导“无为”“自然”之道,推崇“游湖四海之外”“游湖尘垢之外”的境界,然而什么是“道”,什么是“法”,又有几人能说清,又有几人能明了。于是窥探众人心理的方士们,自称能访仙练丹,能精通鬼神,玄而又玄的言论让怀有希望的人深以为然,尤其是在人间就享受无尽荣华的贵族乃至天子c皇帝,他们希望,能永生享有至高无上权利和不尽荣华,吃丹药c虫草乃至人肉骨髓,派方士去传说中的仙山——蓬莱c方丈c瀛洲去寻找神仙。 “啊,我知道,徐福东渡是不是?”赵孟书说了半天,我终于能插上话了,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徐福找到长生不老药了对不对?” 赵孟书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凑近赵孟书,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扶苏不是鬼,是人吗?是秦始皇派徐福东渡的,秦始皇是扶苏的爹,他长生不老,肯定是徐福找到了长生不老之药啊。” 赵孟书扭头往向前方,那是酆都城的荒芜之地,名为荒芜,事实上却长着大片的曼珠沙华,甚至比黄泉路上的还要娇艳,红色的花瓣蔓蔓枝枝,花蕊上挂着团团簇簇的粉,被蓝莹莹的地火的映照得多了几分蛊媚,其中有一支长得教其他花要高,赵孟书摊开手掌一勾,那朵花就落到了她的掌心,她放在眼前看了看,似是不满意,又抛到了花丛中。 我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有些懊恼,觉得是自己刚才耍小聪明惹得赵孟书不太高兴。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赵孟书,才发现她的侧脸格外好看,额头饱满c鼻梁高挺,人中到嘴的线条缓和,安静的时候,眼里好像含着一汪秋水,有股诉说不尽的韵味。嗯,看多了还有几分与流量小花宋清清相似,我怎么以前没注意到赵孟书长得不错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生二 “冰玉散。” “嗯?”赵孟书突然蹦出三个字,前言不搭后语的,我问道,“什么冰玉散?” “冰玉散就是长生不老药,徐福为始皇帝从蓬莱仙人处求来的。可惜,始皇帝没来得及吃就死了,胡亥为篡夺皇位,和李斯c赵高篡改始皇帝遗书,逼迫扶苏公子自杀,却没想到他服用了徐福带来的冰玉散,反而长生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聊八卦要十分兴奋才对呀,可赵孟书面无表情,好似在读历史书般的语气是为何?我正琢磨着呢,却听赵孟书一声冷笑,“呵,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想长生的人都不得好死,想死的人活得生不如死,真是好笑啊。” 赵孟书扭头看向我,五官在努力构造出“笑”的形态,但却是阴测测的,刚刚还让我称赞的如含秋水般的眼睛,此刻竟有几分狠毒,和她稚嫩的容颜十分不符。 赵孟书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捏了下她的脸,极为轻佻地冲她吹了口气,“你害怕我吗?” 我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眼里满是恐惧。” “哈哈。”我站起身,习惯性地拉拉衣服,“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地方。好啦,不是说要去见扶苏吗?走吧。”我转移话题,心里却咚咚地乱跳。说实话,刚才的赵孟书真的让我感到了恐惧,她的眼神c她的表情,再加上她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倒是和苦情女子在历尽千辛万苦后,终于大仇得报有几分相似。 赵孟书哈哈一笑,也不知她活着时是不是跳高或跳远运动员,脚下跟踩了弹簧一样,腾空而起还顺带拐弯,像只大鹏鸟一样,呼扇着翅膀趴在了我背上,冲击力之大差点儿让我趴地上。我踉跄几步,扶着柱子才稳住身形,心里怒火中烧,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赵孟书歪着头,趴在我耳边吹气,“果真姜是老的辣。” 我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可小毛丫头对我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没个准星,我根本不敢贸然相信。于是装傻充愣说道:“孟书,我还真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活了二千多年的人,会不会不让我留下?你说,会不会啊?” 赵孟书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脸,疼得我差点儿没忍住要回击,幸好还有几分理智提醒我这也许是她的试探,我捂着脸,声音带着些哭腔,“你干吗呀?疼死了。” “哦,”赵孟书抱着胳膊微笑着看着我,“你看,现在才是害怕该有的样子。” 我不想和赵孟书展开争执,索性她也没有继续的打算,竟牵起我的手往扶苏居住的地方走。 酆都城的景貌我只在进城那天看过,赵孟书说我看的只不过是平日景象,没什么稀奇,鬼节才好玩,非常热闹,和人间的春节差不多。 扶苏公子居住的灵隐在酆都城的东南边,这里不像酆都城,满城的植物只有曼珠沙华,夫人们的院子里还可以种植自己喜欢的花儿c树儿,赵季英喜欢美人蕉,楼待月喜欢桂花,其他宋夫人c王夫人,有喜欢睡莲的c喜欢柳树的,据说以前还可以养猫养狗,但阿恒不喜欢,扶苏便禁止了。 “那他到底有多少位夫人呀?”粗略一算,提到名字的就有十几个人了。我不禁对这位扶苏公子十分佩服,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他老爹建立了庞大的秦代帝国,陵墓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而他,长生不老,又娶了一堆鬼夫人,这些夫人还什么年代的都有,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福气。 赵孟书朝我比划个“六”,“从他死后,每三十六年都要娶一个,你算算多少了?” “公元前200多年,到现在,2300多年,哇,60多个了。”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不能接受如此庞大的数字。“不过为什么要三十六年?” “秦朝人认为六是吉利。” “哦,那我是不是也要拜见其他夫人?”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过是一个靠关系进来的小丫鬟,又不是林黛玉进贾府,哪里需要拜见其他夫人。我偷偷地看了眼赵孟书,担心她会嘲笑我。果真,赵孟书面色凝重起来,她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见其他夫人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也担心哪天不小心招惹了其他夫人,给赵夫人惹麻烦。嗯,其实最害怕的是小命不保,我可真的不想再回地狱了。” 也许真是真假参半的话最容易让人相信,赵孟书没有再质问我,反而像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你也是个丫鬟啊,充其量是个受宠些的丫鬟,怎么保护我?况且,你又阴晴不定的,我哪里敢真的相信你。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着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赵孟书,我竟然有些相信她能做到。 “你不相信我吗?”赵孟书问道。 我暗叫不好,估计是自己不做人好久,忘记表情管理了,急忙补救,“我相信你。”我直视着赵孟书,希望能增加说服力。 赵孟书与我对视,看着看着,眼睛里竟有泪涌了上来,看上去特别悲伤。我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能傻站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头转过去,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随后对我说:“走吧,别让公子等急了。” “哦。”我跟在赵孟书后面,她忽然又站住了,“夫人们走了大半了,公子心善,到了年头,愿意投胎转世的都让她们去了,夫人们平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几乎见不到,你不用担心有宫斗剧的情节出现。”说完,又往前走去。 我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看着赵孟书的背影,她个子很高,绝对超过一米七,身材匀称,走路时腰杆很挺,从后面看特别像舞台上走秀的模特,可我看着而看着,却觉得这背影特别孤寂,而且伤心。 我明知道在一切都没有确定之前,不能对赵孟书交付真心,而且依照她这两天时晴时雨的表现,应该多加防范,可还是忍不住想起她在拔舌地狱救我的样子c在楼待月面前给我求情的样子,于是心下一软,竟快走两步,挽起了她的胳膊。我活着时也很少与人这样亲近,心里难免有些不自然,但无意见看到赵孟书嘴边浮起的笑容时,就再也不后悔了。 赵孟书真是越看越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生三 我们走了大概三四里地,路上少见他人,景致倒是不断变换,时而路过茅草屋,时而经过江南园林,小桥流水c林木葱葱,可惜我不懂古代的建筑,只是觉得这也不错那也好看,直到来到一处宽阔之地,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阿房宫赋》里的形容原来是真的,秦代的宫殿真是大气c大气c大气!我找不到形容词,只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同时又敬佩秦代工匠的高超技艺,也明白了秦始皇陵兵马俑为何会如此的壮观! 哎,早知道地府生活这么好,何必留恋人间呀。 “燕云,嘿,燕云,回神回神。”赵孟书瞧我傻愣愣的样子,又皱起了眉头,“你可千万注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少说c少看c少听,多做c多干c多劳,做一个低调c谦逊c认真的保姆。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惹事。”不知道,公子会不会让我住在这里?如果会,那岂不是要爽歪歪,这么大的房间,跑八百米锻炼身体完全没问题。 “好,你记得就好。”赵孟书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但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折腾我,顺着宽敞的巷道往眼前的大殿走去。我有心要追去问问,可她竟然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大殿门口。这时,紧闭的殿门吱扭一声缓缓打开,赵孟书双手提起裙摆,右腿已迈进去,她扭身往后望着我,冲我颔首一笑,笑容清丽淡雅,然而,那张脸,却又不像是赵孟书的。 我眨眨眼睛想看清楚,但却发现赵孟书就在我前方不远处。我吓出一身冷汗,这已经是我进入酆都城之后,第三次出现幻觉了,是谁在和我开玩笑,或是吓唬我吗?我边想边小跑起来,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一把抓着赵孟书的手,才安心了些。 我们到的时候,小鬼王阿恒正在闹脾气,把桌子上的东西摔了满地,自己就躺在汤汤水水上,伸着两条短粗短粗的腿做“空中自行车”,他的腿落地很重,把冬枣c葡萄和其他叫不上名字来的食物砸得稀巴烂,看得我十分心疼。哎,对了,我记得昨天赵孟书让人送水果过去的,怎么没见到啊?不会是她趁着我不在给吃掉了吧?我一会儿得问问她。 扶苏和天底下的男人一样,对于发脾气的幼儿束手无策,他蹲在阿恒身边,数次想抱起他,但都被阿恒踢开,最终他“恐吓”道:“再闹,爹就不喜欢你了。” 阿恒止住动作,半抬起头,眯缝着眼看了一眼扶苏,大概是看到他笑了,又闭上眼睛,哇哇地干嚎,在地上打起滚来,时不时地看一眼扶苏,忽然,小鬼头的眼睛望向了我,然后我就看见一团肉球冲我飞了过来,直撞在我的胸口,好疼。 我咬着牙抱住了阿恒,可他身上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东西,滑溜溜的,我手一松,又把他给摔地上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阿恒不可置信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又扭头看看扶苏,嘴巴慢慢地扁了下去。我心里还想着这下可惨了,惹了阿恒小祖宗,扶苏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去,怎么办要下跪求饶吗?我觉得膝盖发软。 可没想到,阿恒的眼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也没有像在拔舌地狱那样大喊大叫,只是抬着头,委屈地看着我。 我束手无策间,赵孟书已伸出胳膊去抱阿恒,“阿恒,对不起,摔疼了吧?哎呀,燕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给公子道歉。” “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手不知怎么回事,就松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忙活地道歉,又是弯腰又是鞠躬的。 “无妨。”扶苏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责备的意思。我看阿恒在赵孟书的安抚下已安静下来,就想先把地上破了的盘子碗收拾起来,别伤到阿恒,可谁知,刚捡起一片,就听身后雷鸣般的一声怒吼,吓得我手里的碗茬子又掉在地上。 阿恒的眼睛红通通的,嘴里又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白牙,甩开了赵孟书朝我走过来。 我吓得直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阿恒停顿一下,随后又往前走,我往后退,却不想滑了一跤,摔在地上,手正好摁在碗茬上,但我却感觉不到疼,只剩下恐惧:完了,阿恒牙都露出来了,他要咬我了,这下要魂飞魄散了!燕云,快求饶啊!我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可巨大的恐惧下,我连叫都叫不出来,更别提说话了。 阿恒站到我面前,正好和我平视,他拉起我的手放到嘴边,我以为他要咬,使劲地往回抽,但小鬼头力气很大,我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的手举到嘴边,然后伸出了粉嫩嫩的小舌头,在掌心被划开的伤口上吹了口气。随后,我看到,那几道纵横交错的口子神奇地愈合了。 阿恒放下我的手,随后跑到赵孟书旁边,抱着她的腿躲在她身后,但仍时不时地歪过头看我,活像一只想靠近但又怕人讨厌的小狗狗,可怜兮兮的。 这时,我已经确认阿恒不想伤害我,虽然我并不清楚刚才他那一嗓子是为何,露出满嘴的牙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拉拉他的小手,开始他还很别扭,往旁边躲去,可我再拉的时候,他就不动了,甚至把另一只也放在我的手上,我摸摸他的手背,在上面各亲一下,他就靠了过来,小脸蛋上也有了笑意,星星眼地看着我,满是期待。 我搂着阿恒,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也亲了一下,“阿恒乖,刚刚我误会了,我不是怕你哦,真的不是,只是,只是不小心的。”我不知道如何把我的歉意传达给阿恒,也不知道他这么小理解多少,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忘了刚才的事情,软软的手伸过来搂着我的脖子。 刚才我心思都在阿恒身上,现在精神松懈下来,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有人盯着我!而我身后,只有扶苏。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身上,不知是不是他活了上千年的缘故,我感到那的目光是有形的,好似探照灯,瓦数特别足,照久了,我都感到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生四 我深吸两口气,讪笑着在阿恒脸上又亲了一下,借此表明当事人已和好了,“公子,阿恒好乖哦,您看,他睫毛多长······”我原本还想再夸几句,可对着扶苏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突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天啊,我在做什么?我是下跪了吗?我,我,我竟然下跪了。我竟然像古装剧中的丫鬟婆子一样,用下跪这种方式来祈求对方的宽恕?我竟然已经入乡随俗到如斯地步彻底把自己投入到封建社会的怀抱了吗?不过,既然下跪这么丢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我心一横,假模假样地哭诉道,“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不要和我计较,不要把我送回地府,我一定当牛做马伺候阿恒和您,求求您了。”我说得声情并茂,甚至硬生生地挤下了两滴眼泪,可扶苏却始终漠然地看着我,脸上没任何表情。 看了半天戏的赵孟书终于有反应了,她凑过来,在阿恒身上摸了一圈,“哎呀,这衣服都湿了,要赶紧换下来。” 阿恒也蹦出几个字,“换,去,去。”他拉着我的手,看样子是要我和他一起去。 扶苏还是没有反应,我站起来,试探着说,“我和阿恒一起去换衣服,可以吗,公子?” 我牵起了阿恒的手,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的人说:“你陪阿恒去,你留下。” 谁去谁留显而易见。 赵孟书做贼一般,抱起阿恒就飞走了,阿恒大概以为是在做游戏,趴在赵孟书肩头拍着巴掌大笑。 “你是谁?”扶苏问道。 “我?叫燕云。”我小心地抬起头,一不留神,正和扶苏的目光撞到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直视扶苏,与宁文典的秀美不同,扶苏长得非常有英气,但在苍白面色的衬托下,整个人有几分阴郁的味道,如果要是换个肤色,再多笑笑,应该会是个讨女人喜欢的美男子。不过,即使这样,也没影响他广纳后宫啊,不是夫人十好几个。等等,他叫我留下是什么意思?看上我了吗?要我当他的夫人,当阿恒的后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同意吗?似乎我没有选择,毕竟他权大势大,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也没什么好羞涩的。可是,他和宋昭阳情况还不一样,宋昭阳的夫人都走了,而他身边还有十好几个环肥燕瘦的美人,我这么普通,身无长物,拿什么来争宠呢?会不会刚嫁给他就ga一ver了?不不不,不会,我没那么蠢,而且阿恒喜欢我呀,这不是最大的筹码嘛。我心里得意洋洋的,都已经准备好扶苏一开口就答应下来,却听他冷冰冰地说:“你站到那边去。” 嗯?扶苏指向东北角,面无表情。他见我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站到那边。” 我脚步很缓,警惕着一直盯着我的扶苏,可挪到东北角他指定的位置,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我望向扶苏,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沓卷宗。我估计那是我的前世过往,果不其然,扶苏问我:“你生于燕都?” 燕都?我估摸着是在说我家,在扶苏那个年代,我家的确是燕国。燕国?真巧,我姓燕,说不定是燕国王公贵族后代呢。 扶苏低下头看文书,脸色越来越差,忽地“啪”一声合上竹简,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棍递给我,递到我面前,“你认识吗?” 那跟棍子通体透明,一头尖一头粗,和我手掌长短差不多,我接过来比了比,问道:“这是筷子?” 话刚出口,手中之物就飞到了扶苏手上,他似乎对我的回答格外不满,胸口剧烈地起伏,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寒气,瞪着我的一双眼睛好像随时可能喷出火来。 我的腿又开始发软了。 “你去吧。”就在我要跪下求饶的时候,扶苏终于开了尊口。我在心里长出一口气,挪着小步往赵孟书刚才去的方向转移,就在我要出门时,眼前忽然闪现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真的不是吗?” 扶苏左手托着那根“筷子”伸到我面前,只见“筷子”尖的那头,蔓延出一缕缕白丝丝,它们好像有生命力般,向粗的那端生发,中间相触c交缠,拼凑出几个图案,又像字,又像花。 “我,我,”我看着扶苏,他的眼睛形状很漂亮,瞳仁水亮,睫毛浓密,阿恒的眼睛和他很像,笑起来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可我面前的这双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忧伤,哪怕只是轻微的碰触,都可以让它支离破碎。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看着这双眼睛,竟丝丝心疼,让我说不出否定的答案,我不想去毁灭他的希冀,不想看到它失去光彩。 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却不想他正想将“筷子”收回去,这么一来“筷子”的尖头从我左手中指上划过。我记得这根“筷子”被打磨得很圆润,即使是尖的那头也不可能划破东西,但我的中指指肚却出现了一个口子,一团白雾冒了出来,血液那般低落到“筷子”上,原本黑乎乎的“筷子”剥皮一般褪掉了黑色的外衣以及上面的图案,一根素雅c淡洁,泛着莹润幽光的白玉簪子展现在我眼前。 “这?”我好想在哪里见过,哪里呢?我从扶苏手上拿起簪子,簪子上渐渐显现一个个小红点,那些红点向滴落在宣纸上,慢慢地涨开,不到片刻便连城一片,很快就融合成一个大红球。我眨眨眼,红球已变成红色的帘幕,挡在我和扶苏之间,我看见他朝我张开双臂,激动又欣喜地喊了一句,“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是谁?谁在唱歌?依稀辩得,那是两个小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年龄不大,笑起来还带着几分奶音,娇滴滴的分外可爱,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没听过这两个声音,我想看清她们的样子,可似乎是在高山之巅,四周灰雾茫茫,淼淼水汽遮挡了一切。最终,笑渐不闻声渐悄,只余回音缭绕。 “等等!”我边叫便追,可在云山雾绕之间,看不清路,只觉脚下一轻,身子落叶般飘了下去,在坠落的途中,我看到山腰,露出一张脸,黑莽莽的,眼角眉梢镌刻着岁月的风沙,哀戚地看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生五 我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硕大”的眼睛,我眨眨眼,大眼睛也眨眨,仍旧沉浸在梦境余韵的我“啊”地叫了起来,顺带卷起被子缩着头。 耳边传来“咯咯咯咯咯”的笑声,还有人“哧溜”地爬了过来。我试探着把被子拉下一点点儿,看到穿着藕粉色短衫的阿恒咧着嘴朝我笑,手上还攥着半截香蕉,一下戳到我嘴边,“甜甜。” “阿恒自己吃,你娘不爱吃这个。” 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扶苏端着一个黑底镶嵌着红色祥云条纹的碗走过来,阿恒像条小蛇一样窜了过去,扒着扶苏的手,低头要喝碗里的东西。 扶苏轻轻挡了一下,“阿恒,这是给你娘的,你的在那边,乖,自己去喝。” 阿恒回头冲我咧开了小嘴,我以为又将看到几层密密麻麻的牙,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轻笑声,我睁开眼,阿恒已经坐在南边的椅子上,抱着同样的碗,咕咚咕咚地喝什么。 扶苏坐到床边,左手揽着我的肩膀将我扶起来,右手举着碗递到我嘴边,乳白色的液体泛着丝丝热气,散发出熟悉的奶香。“赵孟书刚刚送过来的,已经热过了。” 我回想起晕倒之前那一幕,结合梦境,估计扶苏不会害我。痛快地接过来,几口就把奶给喝光了,真好喝呀,又香又甜,估计加了些糖。 “那个,赵孟书呢?” “她回季英那边了。”扶苏把碗放到床边的黑漆小柜上,递过一个热手帕给我。“你若要问他,还不如问我。” 一下子就被拆穿了心思,我有些尴尬,但随即反应过来,顺势问道:“就凭一枚簪子,你就断定我是荷华?不觉得有些武断吗?” 我问得直接了断,甚至有些无理。若是在言情剧中,男主角这时一般会马教主附体般嘶吼,可扶苏却没半点儿不悦,从袖中拿出那枚簪子,“这是枚骨簪,荷华曾养过一只三足金乌名叫‘黑黑’,死后用它的第三足,萃以荷华之血制成。荷华死后,簪子失却了本来颜色,直到你将它解封。”扶苏说完,从袖中取出簪子递到我手上。 黑黑?我想起了楼下张阿姨的狗,其实它的名字是皮特,但我却总喜欢叫它黑黑。如果簪子的前身也叫“黑黑”,取名风格倒是和我有几分类似。我不懂饰物,可看着它泛出莹润之采,不由得多模了几下,没想到,一只黑乌鸦模样的头像竟然闪现了出来。 “黑黑已经沉睡了两千多年,可它仍然记得谁才是它的主人。”扶苏环着我的肩膀,在我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拖沓,以至于吻完,我才反应过来要躲开。 “荷华,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扶苏就像没看到我的动作一般,起身坐到我对面,长臂一伸,把我带到他怀里,情深意切地诉说道,“你是我的妻子,阿恒的娘,我们是一家人。虽然你现在想不起来,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好。” 可只凭一枚簪子,也不能断定我就是荷华。这句话我没敢说出来,但扶苏却答道:“不仅是凭借黑黑来断定,还有阿恒,他那般喜爱你,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拿黑黑来试你。” “阿恒喜欢我,也许我上辈子是他奶娘。”我觉得赵孟书当初的解释非常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扶苏松开我,低声笑道:“阿恒只喝过你的奶,你自然是他的奶娘。” 扶苏笑起来的样子神采飞扬,完全不复初见之时的颓唐与哀伤,这样的他,好似蒹葭丛中现玉树,又似珠玉落在瓦石间,气佳人清,莹莹灿然。 我竟然有些心动。 我立时自我怨怪,想我活着时身边也曾花团锦簇,也曾有小鲜肉暗送秋波c自荐枕席什么的,但我都和个金刚女菩萨似的不为所动。可怎么死了,看到一个男人冲我笑,就春心荡漾了呢?难道是地府里长得帅的男人太少,免疫力降低了?燕云你可不能这么没出息,我借着被子的遮挡,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总算能把视线从让我心慌气短的微笑之人身上移开了。 “可是······”,我刚说出两个字,扶苏已经接过话去,“可是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吧,阿恒也困了。” 天色不早?这里哪里有什么天色!黑天白夜都一样黑,只不过白昼时亮起的烛火更多而已。但小鬼阿恒却听懂了扶苏的话,挪着肥屁股从椅子上爬下来,打着哈欠走到床边,朝扶苏张着胳膊。 扶苏一把把阿恒抱起来,放到我旁边,随后自己也脱了鞋上来了。 “这,公子,我得回赵夫人那儿。”我掀开被子站起来,才发现这张床很高,我即使站着也没撞到头。 阿恒大概以为我在和他做游戏,竟然也站起来,搂着我的腿哈哈笑了起来。 “你回来了,阿恒多高兴。”扶苏靠在床头,脱下外衣放在一旁,“阿恒,快把枕头给你娘拿来。” 阿恒听了,松开手,屁颠屁颠从床里侧拉出一个长柱型的黑色枕头放到床头,又撅着屁股去拉被子,可他人太小,力气不够,打开了被子一角就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扭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心下一软,觉得今晚是如何都逃不出去了,还不如见好就收,再观察观察形势。 我蹲下身子帮阿恒把被子摊开铺平,扶苏也收拾好了,柔顺黑亮的带着弧度的头发散落在他肩膀,有点儿可爱。 “你睡里面。”我抱着阿恒站在床位,给扶苏腾出地儿挪动。 扶苏看我一眼,顺势在被子上滚了一圈,滚到里面,掀开被子进去了。 我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阿恒也笑,从我身上滑下来,照着扶苏的样子滚到了他身边,看看扶苏,又往回滚,我怕他摔到床下去,连忙躺了过去给他挡着。 阿恒滚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腻,我却觉得有些冷,只好也钻到被子里去,扶苏见了,把被子往我这边拉了一大截,并且把阿恒也抱进被子,躺在我们中间。随后,朝着床顶弹了一下,窗幔缓缓落下,隔绝了外面暖黄色的烛光。 无论当人还是做鬼,本身就对黑暗有所畏惧,再加上身处陌生的环境,身边躺着陌生的男人,我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会越过来。正想着,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拉住我的左手,搭在了阿恒的小肚子上,软绵绵的,而那只手,却是干燥宽厚的。 “你以前,就喜欢睡在外面。”黑暗中,扶苏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不似刚才的清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夫人一 我记得有位心理学家说过,人在放松的时候,声音会比平时绵软,趋向于婴儿。扶苏说这话时,就有几分阿恒声调的味道。我估摸着他是觉得找到了荷华,压在心里两千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才会这般轻松。 可我却不似他这般。我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黑人告诉我将计就计,既然扶苏把我当成了荷华,我就扮演好荷华的角色,在灵隐吃香喝辣;另一个小白人立刻举起道德大旗告诉我不能做个乘人之危的小人,要我记得前车之鉴,不然小心被扔回地狱受刑。小黑人很快跳出来,宽慰我已经摆脱了罪人身份,不会再受惩罚,况且,如果借助荷华的身份讨得扶苏欢心,就可以找到姥姥了。小白人怒骂小黑人是个卑鄙之徒,说扶苏等荷华等了两千多年,怎么能欺骗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荷华出现,我就是万劫不复。 “呵呵,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何天。”小黑人摇晃着酒杯,翘着二郎腿,不屑地看着我,“如果你不抓住机会,善加利用,就是个蠢猪!燕云,拿出你以往的魄力,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女王去吧!” 小白人哀戚连连,“燕云,你要知恩图报,是赵孟书把你从拔舌地狱救出来的,并在公子和夫人面前给你作担保。如果你要搅乱灵隐的平静,成功了皆大欢喜,如若失败,会连累赵孟书于万劫不复之地。” 赵孟书。我发誓过要报答赵孟书的。而且,扶苏那么喜欢荷华,带着阿恒,在幽暗无光的地府等了两千多年,我如果要欺骗他的感情,肯定罪行累累,转世投胎后不知要怎么凄惨呢。我不能那样。 “公子,我真不是荷华。”我扭头对着扶苏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阿恒也握着我们的手指睡得香甜,我没办法,只好等明天再和扶苏摊牌。 这一晚上,可把我折磨坏了。只要有点儿动静,阿恒就会动,紧接着,扶苏也会动,从开始握着我的手,到攥着我的胳膊,最后竟然搂着我的腰,吓得我不敢再动,僵着身子好不容易挨到阿恒醒来。 这个小鬼头,自己醒了,就开始扰人清梦,趴在我耳朵哼着没有词句的小调,似乎还流了口水,弄得我肩膀上湿哒哒的。我忍不住,睁开眼睛,阿恒见了,呼扇着两个肉胳膊就把我的衣服拉了下来,噘着嘴一下含住了我的xx,使劲吸了两下又松开,手握着摸了摸,又吸住了,而且越来越用力,小脸都冒汗了。 我的脸也在流汗,实在是太疼了!终于忍不住,“嗷”地叫了出来。闻声赶来的扶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捏着阿恒的嘴,“阿恒乖,不是和爹爹商量好,不能咬娘吗?” 阿恒真是个乖孩子,听了扶苏的话,立刻松开嘴,抬起头冲扶苏嘿嘿地笑。 看他这幅欠扁的样子,我恨得牙直痒痒。可最主要的,还是······我扭过身子,把衣服拉上去,只觉胸口火烧火燎的,也难怪会这么疼,都紫了,还有几颗小牙印。我记得我二婶说陆柏南小时候长牙就爱咬她,每次都被她狠狠收拾一顿,我当初还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咬成什么样,觉得二婶小题大做,可现在换了我,真的也恨不得把阿恒给抽走一顿。大爷的,太疼了! 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阿恒鼓着嘴巴凑过来,我连忙伸手挡开,却不想用力太大,把他给推倒了,阿恒“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扶苏扶起阿恒,“阿恒,不要以为你装哭,爹爹就不会打你,马上向你娘道歉。” 阿恒的哭声戛然而止,扁扁嘴爬到我面前,“吹吹。” 阿恒朝我吹气,我这才会意,他刚才似乎是想帮我吹气。“没事,没事。”我努力扯出一丝微笑,想让这对父子快点儿出去,我好想办法止痛,但阿恒却没听见一般,仍旧对着我的胸口吹气,奇怪的是,真的不疼了。 我想看看情况,但扶苏铁杆一样站在我面前,实在难为情宽衣解带。 “还疼吗?让阿恒再给你吹吹吧。也许你听赵孟书说过,阿恒是小鬼王,能治疗这些。”扶苏对我说。 “已经不疼了。”可这么一闹,我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赶快和扶苏坦白,昨晚想了很久,原本打算缓一缓再和扶苏说,但身边有阿恒这个不定时炸弹,我觉得我还是尽快坦白的好。 “荷华,你生气了吗?”沉默片刻,扶苏问我。 “没有,”虽说下了决定,但一要开口,我竟然觉得喉咙哽得难受,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要说,但是,“公子,我不是荷华。”我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你等荷华等了两千多年,也知道阿恒很喜欢我,如果我隐瞒下去,我在灵隐会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我不能骗你们,我真的不是荷华,我没有半点儿对她的记忆。” “我知道你接受起来很难,但你的确是荷华,给我点儿时间,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扶苏坐在床边,信誓旦旦。 “公子,簪子的事情我解释不了,但这世界上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我觉得不能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我是荷华。另外,如果我是荷华,你怎么没有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认出我呢?” 我们谈话的时候,阿恒很安静,坐在床上,时而看我,时而看扶苏,等到我说完的时候,他爬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去抓扶苏的手。 扶苏伸出手,握住我和阿恒的手,“我忘了,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忘了,但我没有忘记,我欠荷华一个答复。” “什么答复?” “等你想起来,我再告诉你。”扶苏弯弯嘴角,可笑容却有几分牵强与哀伤,“荷华,昨天是我太唐突了,你别介意,日后我会尊重你的决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起来。快起来梳洗吧,过会儿季英和待月她们要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夫人二 扶苏抱起阿恒往外走,眼看着他要出门了,我喊道:“公子你能不能保证,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真的荷华,让我安然无恙的离开?”我紧紧地攥着被子,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惹恼了他。 扶苏顿住脚步,头也没回,缓缓答道,“我保证。” 昨夜我和衣而眠,后果就是身上的裙子皱得好似干菜,我实在没有勇气这样出去见楼待月和赵季英,灵机一动脱下衣服,含了口茶水喷在上面,拉着衣服对着蜡烛烤,别说,成效还不错,只是速度慢些,我心下着急,多喷了几口水,竟然滴下了黄色的水珠。 “靠!宋昭阳送我的这是什么衣服?!”水珠落到干的地方,形成一块块湿哒哒的黑渍,于是一件衣服,有干的地方c有湿的地方,还有带着黑渍的地方,连要饭的都不会穿,气得我把壶里的茶水都泼了上去,随手丢在地上。 我在卧室里东看看西找找,可也没看到一件衣服,连能遮体的布都没有。布?我瞄到床帐,不由得暗喜。 帐子是黑色的,倒是符合我平时的着装风格,我拉下挂钩,却被帐子上冒出的金光闪花了眼。我揉揉眼睛,就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跃然眼前,孔雀是用五彩金线绣成的,栩栩如生,连长尾上的毛都根根分明,更别提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活得一般。它身姿优美矫健,修长的脖子高高扬起,似要振翅高飞。我拉下另一边床帐,果真,也有一只。而且放在一起看,情景又发生变化,两只孔雀好像在交谈一般,而且极其愉悦,脸上散发着浓浓的笑意。 真神奇啊。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不由得感叹一个小知县和大秦帝国第一太子的审美及财力真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心里的太平又在动摇,小黑人说反正连鬼妾都当了,为什么不能当夫人呢?小白人呐喊,扶苏是真情实意,宋昭阳是各取所需。哎,我叹口气,摸着凤凰的翅膀,打消了念头,连带着床帐都舍不得用。 不过,我很快发现,床帐竟然不是一层,我数了数,一共三层,中间那层手感非常柔软,很适合做裙子,可似乎有些厚,最里面那层是黑色的薄纱,手撑在里面对着蜡烛比了比,还不会透,做裹胸裙非常适合。 我正琢磨着如何把薄纱拆下来,门响了,“燕云,你在吗?” 是赵孟书的声音,我连忙从床上窜出去给她开门,赵孟书手上拖着托盘走了进来。“啧啧,你够豪放啊。”赵孟书用腿踢上了门,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夏天和我妈经常坦诚相对呢。”我看了眼托盘上的东西,眼睛不由一亮,按着赵孟书肩膀在脸上亲了一口,“孟书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还记得给我带衣服。” “别恶心我了,快点儿吧,夫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赵孟书让我穿衣服,她去打水给我洗漱。 我掀开托盘上红色的布,那枚叫做“黑黑”的三足金乌制作的簪子赫然映入眼帘,我把它小心翼翼放在一旁,拎起衣服,心里有些为难。 “哎,燕云,你还愣着什么?不会穿吗?”赵孟书端着水盆进来。 我以前常混迹片场,对古代的衣服有所了解,再说后来宋朝阳送给我的也都是古代女人的衣服,自然是会穿。只是,一来,这套“黑色礼服”显然和扶苏身上的是“情侣装”,我若真是荷华也未为不可,可我不是,却要在他一众夫人面前招摇过市,怕是不妥。二来,赵孟书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最争强好胜的,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可我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她心里就没点儿想法吗? “孟书,我好害怕,公子说我是阿恒的娘,要在各位夫人面前介绍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啊?”我试探地问道。 赵孟书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麻利地拣出里衣给我套上,“你是阿恒的娘,自然就是公子的夫人,以后在灵隐呼风唤雨的,连我也要仰仗鼻息,我可非常高兴呢。”她一边说一边给我系褒衣大裙的裙带,格外用力,我感觉腰都快断了。这个臭丫头。 “你告诉过我不要招惹公子。” “我告诉你,你就听啊,我说的话又不是金科玉律。”赵孟书把我按在椅子上梳头发,这次动作倒是轻柔很多,但也扯得头皮疼。 “我来吧。”我把头发挽成简单的丸子头,赵孟书把簪子插在上面。“孟书,你是灵隐我唯一相信的人,所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把证明自己不是荷华以及不愿意做荷华的想法都告诉赵孟书,“我只想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三十年,然后转世投胎去。” “当真?” “当真。” 赵孟书在我胸口敲了一拳,脸上绽放了笑容。“我对你说实话吧,楼夫人不想留下你,我没办法,只好来求公子,恰巧偷听到公子和阿恒说什么三足金乌簪子,于是我就趁着公子不注意,滴了阿恒的血在上面。我不确定阿恒的血能解封,也不确定时间合不合适,但是事证明,你还是很幸运的。” 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可我反而起了疑心,如果她所说为真,那未免太巧了。如果她所说为假,目的是什么?暗示我今日所得皆为她的“功劳”吗?如果那样的话,倒是符合人之常情。可那样一来,就意味着我真的是荷华。 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是什么意思?” 赵孟书明显一愣,但随即如常,“这是《诗经·郑风》中的一句诗,据说公子的母亲是韩国公主,韩国在战国七雄之间最为弱小,屡遭欺凌,为了苟延残喘,韩王安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各国联姻,公子的母亲嫁到韩国,姨母嫁到燕国,姐妹分离之时约定,若有一日诞下子女,以他们最喜欢的《郑风》为子女取名,并结为夫妻。公子的母亲十分俊美,深得始皇喜爱,不久怀有身孕生下公子取名扶苏,而她的妹妹却不像她那么幸运,入宫几年都不见君王面,后赵国进军燕国,秦国来救询问公子姨母的状况,燕王喜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女人,把她当做联系秦国的工具,始皇帮燕国,他就对她好些,始皇默许赵国侵略燕国,他就折磨她,儿子生病也无人救治,燕国一天天衰败下去,公子姨母被活活打死,一儿一女被驱逐出王城,当年荷华只有六七岁,带着痴傻的哥哥,沿街乞讨去秦国找公子的母亲,也得到了庇佑,长大后嫁给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夫人三 伴随着赵孟书的叙述,我好似穿越茫茫时空,看到了那些画面,逼真得好像我经历过一般。我忽然想起昨日梦中听到那两个小女孩的歌声,是扶苏和荷华的母亲们吗?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荷华的母亲,实在是太惨了。”我揉揉脸,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谁知,却有泪落了下来。 “荷华也比她母亲好不到哪儿去。”赵孟书把毛巾浸湿给我擦干净脸,“还不是一直受到李妃的欺辱,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 “李妃?” “嗯,扶苏的太子妃,廷尉大人李斯之女李因。” “那,”我按住赵孟书正在给我画眉的手,吃惊地问,“那荷华是个妾喽?天呐,我刚当完宋昭阳的鬼妾,现在又要来当扶苏的鬼妾了吗?呵,这玩笑开大了。” “怎么是鬼妾呢,公子可是个大活人。”赵孟书凑在我耳边提醒我。 “活人又怎样,还不是个妾。”我把三足金乌簪子摘下来,刚想扔到桌子上,可想着它是这么贵重,胆立刻缩了,小心地放在了托盘上。 赵孟书摇摇头,把簪子又插回我头上,“我觉得你关注点错了,妾不妾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不是我封建啊,在古代,妾没有任何地位,生下的孩子都要低正房嫡子一等。而现代呢,妾就是小三,人人喊打的,我活着时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死了之后突飞猛进给鬼,不,给人当妾,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赵孟书“噗嗤”笑了出来,“你给宋昭阳当妾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大道理。” “宋昭阳不一样,我们是交易呀,再说,我也要先站稳脚跟。” “大姐,我对你是万分佩服,竟然把自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赵孟书拍拍手,“行了,赶紧过去吧,别让夫人们等久了,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小妾。” “孟书,如果荷华真是个小妾,公子为什么大费周章找她?是不是对她才是真爱?”尽管不是荷华,但如今顶着她的身份,我心里对“真爱说”还是有所期待。随即想到那些小三们没准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又觉得有几分恶心。 “也许吧,公子对荷华的确是有情有义,但······”赵孟书朝我勾勾手指,我凑过去,只听她轻轻地说,“冰玉散的药效逐渐消失,公子身上也出现了天人五衰之兆,只有找到荷华,才能拿到余下的冰玉散,维持长生。” “天人五衰?” “他的器官逐渐衰老,记忆也慢慢消失······” 我想起扶苏说记不清荷华的样子了,有些相信赵孟书的说法。可是,她来这里还不到两年,怎么对扶苏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难道,她才是真正的荷华?!而她对扶苏,是报复?是打击?还是再续前缘来了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把打算要问赵孟书的问题咽了下去,决定先按兵不动,观察形势再做打算。 心事太重,面上就不会轻松。 这句话,适合我,也适合扶苏。 赵孟书带我去的大厅离扶苏的“寝宫”不远,照旧非常气派,整体以黑为基调,四角放着高大青铜器烛台,都是树的形状,枝桠很多,每一枝桠上都燃烧着小孩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饶是这样,大厅也不甚明亮,反倒是有种寺庙的烟火味,幽幽暗暗,神神秘秘的。扶苏坐在北面的位子,下首两列莺莺燕燕,身后各有个丫鬟,还有两列丫鬟在给莺莺燕燕们的桌子上布菜。 扶苏见我进来,走下三层台阶,各位夫人也都站了起来,我数了数,左右各六个位子,左边却一人,一共11人,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当然最出众的还要数楼待月和赵季英,这两人坐在右侧中间的位置,照旧挨着坐。 感情真好!我有些羡慕。 我昂首阔步走到扶苏面前,把手放在他递过来的大手中,并报以一个标准的礼仪笑,心说论做戏,我还是有几分演技的。 扶苏对我的举动有些意外,但随即调整好表情,又是那副意味高深的模样,拉着我,走上台子,把我安排坐在他旁边,阿恒立刻攥着我的裙子,爬到我腿上,两条小肉腿晃悠着,指挥赵孟书给他拿东西吃,别提多高兴了。 赵孟书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阿恒“嗯嗯”两声,她就能准确地拿起阿恒所想之物,并且及时地给阿恒擦去嘴上的残渣,若不是熟悉之人,绝不可能做到这地步。我越来越相信赵孟书是荷华,只有这样,之前的种种才说得通,至于她为何不肯承认,又如何设计让扶苏对我产生误会,我只有耐心地等待与观察。 扶苏向众位美人介绍了我,大家不但没有半分嫉妒之意,反而齐齐向扶苏祝贺,尤其是楼待月和赵孟书,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比打了粉底还粉嫩鲜亮,我还看到,两个人趁着举杯祝酒,偷偷地拉了拉小手。 为首的美人个子不高,但浓眉大眼,长得十分端庄,她充当了礼仪官,为我逐一介绍各位美人。她叫杜芜,出生于西汉时期,她旁边的孙思节则生于西汉末年,大概是经历了动乱,又黑又瘦还胆小,老半天就抬起过一次脑袋,丫鬟们动静大了她都一惊一竦的,手绞着手帕随时晕倒的架势,可惜了一张美人面。孙思节下面的姑娘叫张三娘,东汉人,出身农家,比孙思节要壮实至少两圈,小麦色的皮肤,眼睛细长,嘴唇丰厚,气壮如钟,有几分天后碧昂斯的味道,要是放在现代,参加个选秀节目,绝对有爆点。再下面的是晋代的王笺之,清新脱俗c风流婉约,有几分97版《红楼梦》林妹妹的韵味,我听她的名字与东晋大书法家,书圣王羲之相似,就问道:“王夫人,你可认识王羲之?” 王笺之轻柔笑道:“乃是家祖。” “怪不得落落大方,原来是名门贵族。”琅琊王氏素有“华夏首望”之誉称,古代两千多年,名门望族数不胜数,但像晋代王氏那样鼎鼎大名的,恐怕只有同时代的谢氏,没想到我竟然能看到嫡系的小姐,实在是三生有幸。我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想套套近乎,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两句像样的赞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夫人四 估计我的夸赞,王笺之早不知听了多少了,可她仍旧和风细雨地笑着,不愧为大家闺秀,使得我对她的好感加倍。 突然,我感到有人在背后杵了我一下,扭头一看,赵孟书拿眼神示意我,我朝扶苏看过去,扶苏却撇过了头。 这一打岔,我也不好意思再和王笺之套近乎,微笑着望向杜芜,听她继续介绍。 王笺之后面接连三位都是唐朝人,分别是唐太宗时期的崔盈年c宇文小星和中唐的路姜。路姜之后是北宋的欧阳叶叶,再之后是楼待月和赵季英,楼待月生于北宋,赵季英则是明朝人,这两个人所处时代,正是封建思想最为严酷的时期,也难为她二人能摆脱桎梏,倾心相应。 我听到介绍到明代,以为后面该是清代格格了,却还是个汉人女子,叫姚灵元,不施粉末,穿一件藏青色长袍,露出了一双还不及我手长的三寸金莲。 杜芜介绍完毕,扶苏说道:“想必大家已经明了,我已找到荷华。”他停顿一下,理所当然的,我认为该是我和他对视会心一笑的时刻,于是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过头,却不料他仍旧目视前方,全然没有看我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个毛病,只要是我打算做的事儿,一定得做!所以我支着胳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我就不信他感受不到。 大约过了五六秒钟,扶苏就看过来了,我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扶苏侧过身子离我极近,我还以为他要吻我,想着怎么拒绝才能不丢他的面子,却只听到一句低语:“如果你认为你不是荷华,就请不要对我微笑。”说完,立刻转身,又对着莺莺燕燕讲话去了。 切!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撇撇嘴,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不过就是想陪他演一场得偿所愿的戏,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东瞧瞧西看看,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忽然,阿恒抓着一颗枣子塞到我嘴里,仰着一张胖脸,“吃。”我摸摸他的脑袋,低头亲了他脸蛋一口。 这男人呀,还是小时候可爱。 我开始和阿恒一起吃东西,任由扶苏高谈阔论,直到那个叫宇文小星站起来说“我想离开”,我才把目光转过去。 接着,欧阳叶叶也站了起来,“感念公子多年收留,我也想离开。” “你不等了?”扶苏问道。 “不等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公子这般好的运气,1127年,我已经等够了。而他还没有出现,想必是尘归尘c土归土,或者羽化登仙了,不等了。”欧阳叶叶款款走到我这边,石榴裙随着她的步子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她在台前立定,朝扶苏轻轻一拜。 “公子,我也打算离开。”路姜也走了过来,和欧阳叶叶并排站着。 “公子公子,那我也走!”张三娘撸起袖子,抬起腿从桌子上跨过去,两步就跑过来,“我和路姜一起走。” 我的目光越过面前三人,望向坐在下面的美人们。首先就看到楼待月和赵季英交换眼神,杜芜坚定c王笺之喝茶c崔盈年低着头,姚灵元犹疑,孙思节拿手帕捂着嘴咳嗽,脸都红了,似乎是张三娘起身时动作太大,带起了风。 我借给阿恒擦嘴的机会,偷偷看了眼赵孟书,发现她正低头拿一根银签子拨灯芯,蜡烛烧得软绵绵的顶端被划开一道口子,呼啦啦流下一滩蜡油。 我又看向扶苏,他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心说兄弟,不行啊,连几个鬼夫人都摆不平,一个个要罢工离开,难怪会让自己的弟弟抢了皇位。 但显然扶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对杜芜说:“杜芜,你把四人的契书找出来,再找阎王大人,让他给她们安排去处。” “是,公子。” “算了,我去找阎王大人吧。” “是,公子。” “多谢公子。” 欧阳叶叶等三人坐回位子上,一个个低头用餐,连楼待月和赵季英也不撒狗粮暗送秋波了,四周非常安静,气氛十分可怕,我甚至觉得脖子后面阴风阵阵,不由得抱紧了阿恒。 用完餐,扶苏去找阎王大人,美人们也各回各家,我本想和她们说说话,尤其是楼待月和赵季英,可两个人似乎对我避之不及,一溜烟就不见了,我只好抱着睡着的阿恒小鬼王回寝宫。 “燕云,等等。” “孟书,你不是和赵夫人回去了吗?” “公子怕你不熟悉环境,让我来陪你几天。怎么,你不愿意?”赵孟书提高嗓门,脸也耷拉下来。 “我哪敢啊。”我拉着她的衣袖低声申辩,“快走,好多话要问你呢。” 我们回到扶苏的寝宫。我刚把阿恒放在床上,小鬼头就睁开眼睛,坐起来拉着我的衣服。 “阿恒宝宝,躺下睡觉觉。”我拍拍阿恒水红色的小枕头。 阿恒迷瞪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我和赵孟书,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恒,咱们一起睡觉觉好不好?”赵孟书脱了鞋子,歪身靠在床头,拿脚踹我后腰一下,差点儿把我蹬下去。 我只好脱了鞋子,躺在床边,阿恒见了,立刻也躺下了,只是把握着我衣摆的手挪到了胸部,身后立刻传来赵孟书压低的笑声。 “孟书,我有话和你说,你会不会唱催眠曲,快把阿恒哄睡吧。” “嗯。”赵孟书躺到里面,刚要开口唱,阿恒却呲牙咧嘴地冲着她低声吼了起来,手也从我胸部挪开把她往床头推,就是不让她躺在床里侧。 赵孟书见此,干脆跳下床,搬了凳子坐在床前,唱道:“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夫人五 这是儿歌?四个字四个字的,和“山有扶苏c隰有荷华”如出一辙,估计也是《诗经》中的,而且和轻柔幽静的曲风半点儿不沾边,时而婉转绵长,时而哀伤悲戚,如泣如诉倒像是深陷情网的姑娘对绝情的心上人倾诉衷肠一般,我瞟了眼赵孟书,果真,她的眼角都红了。这更加坚定了我对她是荷华的猜测。因为她是荷华,所以对扶苏没有认出她才伤心疾首,因为她是荷华,所以对扶苏三宫六院才黯然神伤,因为她是荷华,所以才对扶苏的事情才了如指掌,因为她是荷华,所以才会对阿恒没有半点儿脾气,所以才会唱这首古老的歌,也许,在二千多年前,在每一个或寒冷或温暖的晚上,阿恒就是听着这首歌······ 我低下头,发现阿恒果真睡着了,放在我胸部的手也变换了姿势,握着拳头举过脑瓜顶,鼓鼓的小脸看上去十分恬静。 可惜,那眉眼怎么看都不像赵孟书,不过也有可能,赵孟书在转世过程中变幻了容貌。 “孟书?” 赵孟书指指桌子,我轻轻起身,她则把床帐最里侧的黑纱帐放下来,这样能遮挡烛光。 我两人坐下,赵孟书熄灭了一直蜡烛,我才发现,这支三十多厘米高的烛台是个小姑娘的形状,扎着两只羊角辫,上衣到膝盖处,腰带上刻有纹路,两个胳膊高举过头,只不过手的位置是两个弯曲的灯柱,左手托着一个圆形的灯盘,右手拖着两个,但较左手的小些。小姑娘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嘴巴紧闭,表情庄严肃穆。 我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触感细腻温润,就好像上好的美玉。 “这是玉人烛台。”赵孟书开口说道。 “那我太佩服古人的智慧与技艺了,这么惟妙惟肖。” “少见多怪,还有更精妙的你没见过呢。”赵孟书“嗤”一声,满是不屑,刚才的温柔缱绻完不复见。 “你见过?” “当然,”赵孟书只吐出两个字就停下,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冷哼道,“你在试探我吗?” “试探?什么意思?”我装作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却感叹赵孟书反应好快,和她的年纪有些不符,除非她是一个活了千年的老妖精。我发现心里自从有了猜测,便什么事情都能往那个方向联想。 “我大学学的是历史学,了解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赵孟书解释道,但我更觉得她像是在说服我。 好一个历史学!我记得我读大会那会儿,真正安心做学问的已经少之又少,大家要么交际交友,要么实习创业,要么游戏玩乐,像她这样能背下诗歌内容的也有,但是能用古音唱儿歌的估计没有,虽说我国高等教育取得了长足发展,但也不会突飞猛进到这地步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打草惊蛇。况且,赵孟书毕竟对我有恩,是她把我从拔舌地狱救出来的,没有万分的把握,我都相信她是我的恩人。“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你还是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好了,你说我不是荷华,可公子又认定我是,晚上还要和我同床共枕,我昨晚都紧张死了,你说鬼生漫漫,公子又玉树临风的,我要对他动感情,岂不成了小三?”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到底想问什么?”赵孟书淡淡一笑,“燕云,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如实回答你三个问题,你帮我做三件事?” 我惊讶地看向赵孟书,她又说:“当然,如果你问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或者保证不了真实性,就不算数。” 三个问题?唯物主义有三个终极问题,托尔斯泰小寓言也有人生的终极问题,而我的三个问题,能问吗?该问什么?赵孟书会告诉我正确答案吗?我能帮她什么忙呢?我比荷华还要有能力吗?妈呀,难道我是大奶李因?那我们不成情敌了?不不不,不是这样,一定是别的关系。 “想好了吗?要不要玩这个游戏,机会难得哦。”赵孟书蛊惑道。 “再给我五分钟。”我伸手比划,“五分钟就好。” “可以。” 我打算去外面换口气,开张开门,就听到床那边阿恒喊了一声,他似乎是想出来,两只小手在帐子上拍打,正拍到对接处,直溜溜地窜出来了。 我刚想过去,却感到身边旋起一阵风,带着我往前趔趄一步,等我稳住身子,赵孟书已经把阿恒抱在怀里,阿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朝我这边探出身子。 赵孟书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意外,她走过来,把阿恒交到我怀里,“阿恒在你身上种下了追踪索,超出一定距离,他就会有感应。” 追踪索对我来说又是新鲜的词,然而我却不感兴趣,我脑海中不停地回放赵孟书刚刚的动作。太快了!我记得她和我说过,酆都城的鬼就类似常人,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我又想起宋昭阳给我讲过地府里鬼精,行动起来疾如风c迅如电,而他们,通常都修炼千年以上。 我心里“咚咚”地敲起小鼓,一把拉住要离去的赵孟书,“赵孟书,你到底是谁?” “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对。” “临渊。”赵孟书红唇微启,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过了五六秒,她淡淡一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答应,而且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我的,这让我很感动,所以你可以追加一个关于我的问题,不算在那三个之内。” 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着了魔,听赵孟书这么说,发昏的大脑渐渐恢复理智,想了想,问道,“你会伤害我c扶苏c阿恒一家人吗?” 赵孟书哈哈大笑起来,“荷华呀荷华,我原以为你想不起就会变了,可事实证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狡猾。放心吧,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纠葛,我不会伤害你们,一—家——人的!”她弯着小拇指揩去笑出来的眼泪,“真是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 阿恒在赵孟书怀里似乎不舒服,伸着胳膊要我抱他,我把阿恒抱过来,小家伙立即就喜笑颜开,手攥着我的衣襟,歪着头趴在我的胸口,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歌,一副对我全然依赖的样子。 我心里一阵莫名悸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思魂一 阿恒在赵孟书怀里似乎不舒服,伸着胳膊要我抱他,我把阿恒抱过来,小家伙立即就喜笑颜开,手攥着我的衣襟,歪着头趴在我的胸口,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歌,一副对我全然依赖的样子。 我心里一阵莫名悸动。 “你怎么不说话了?”也许是怕吵醒阿恒,赵孟书的声音很轻柔。 “没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问?” “是啊。”我有气无力地答道。我自以为是一个积极向上c越挫越勇,不会轻易认输的人,但此刻确认了身份,心里却空落落,好像缺了什么一样。都说人生如梦,可谁能想到鬼生更跌宕起伏,死了不到两年,除了在拔舌地狱那几个月还算安稳,其他皆如坐过山车,起起落落,难以掌控,倒不如就此离去,落得干净。可是,阿恒······我知道,从荷华的身份尘埃落定那刻,他便成为我不舍忘却的牵连,至于扶苏,不管他曾经和我有怎样的牵绊,不管他痴等两千多年,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也不过是往日风c旧时月,尚不足以记挂在心,更别提他的夫人们了。 “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履行你的誓言吧。” “你说。”我与赵孟书相识不过短短数日,我曾经怀疑过她,也曾经依赖过她c求助过她,但却在她和我就“问三个问题”和“做三件事”进行谈判后,我才开始相信她,即使在荷华这件事上,她对我有过欺骗和隐瞒。如今我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能帮她做什么。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相信我。” “嗯?”我还以为赵孟书有后话,可等了七八秒都不见她开口,不解地望向她。 “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相信我。” “赵孟书?” “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相信我。” 这······?我震惊得无所适从,错愕地看着她。赵孟书双手扶上我肩膀,目光温柔坚定,与我对视片刻后,问道:“你能做到的,对吗?” 扶苏快休息才从阎王大人那边回来,手上还拎着两包东西,阿恒朝他扑过去,抱着他小腿仰头喊“爹爹”,扶苏笑着摸摸他脑袋,单手抱起他,走了两步放在桌子上,“阿恒,快看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他打开其中一包,竟然是生日蛋糕,上面还有一个骑着木马的小娃娃,眯着眼睛拉着马绳,憨态可掬。阿恒“嘿嘿”地笑,随后一巴掌趴在小娃娃脑袋上,直直地将小娃娃按到蛋糕坯子里,在表面留下了五根短粗的手指头。 我被阿恒逗笑了,但同时鼻子也酸酸的,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出门回来,也常给我带好吃的,如今天人永隔,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阿恒似乎对我的情绪格外敏感,他回头看我一眼,随后从桌子上跳下来,扑倒我面前,歪着小脑袋摇摇我的手。 我蹲下身子,“我没事,快去吃蛋糕吧,看上去很好吃呢。”我拉着阿恒走到桌子前,从盒子里拿出刀叉切蛋糕喂阿恒,对扶苏明显要交谈的架势视而不见。 阿恒很喜欢吃甜食,吃完一块还要吃,我告诉他小朋友睡前吃甜食太多会长蛀牙,他眨眨眼不甚明了,我便张开嘴,指着自己的牙齿说:“有大虫子,钻进牙里,钻出黑窟窿,很疼很疼,要打针拔掉。” 阿恒“嗯”了一声,张开嘴,露出里面层层叠的小白牙,惹得我苦笑不得。自赵孟书说出真相,不过大半天,我已经好多次把阿恒当成人世的小孩儿对待了,不知这是不是所谓的“母爱泛滥”,总之,我就是不能接受他已经死去两千多年的事实。 我哄着阿恒洗脸洗脚,还用香茶漱了口,又给他换好睡衣,才抱着他一起躺到床上。 阿恒轻车熟路地拉过枕头,又像只肉虫子一样拉着被子角把被子铺好,之后钻进被子里。 我把他头顶翘起来的一撮毛往下按了按,也趟了进去。阿恒看里面的位置空着,坐起来,拍拍床,叫扶苏,“爹爹。” 我不想看到扶苏,闭上眼睛,可越是这样,越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放下床帐,从床尾弯着腰走到里侧,攥着长发掀开被子,他躺下来······咚咚咚,我不知道鬼有没有心,但我的胸腔里却有个东西,热烈地跳动着,弄得我的手心都冒了汗。 麻蛋!燕云,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不就是个男人,昨晚又不是没睡过,这么激动干嘛? 可是,昨晚我不确定他是我孩子的爹啊,哇,两千多年前,我和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啊,说不定就是在这张床上,看床帐上那两只大孔雀,多喜庆。 就算再喜庆,那也是为两年多年前的荷华,不是为你,你是燕云!你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呵呵,没有半点儿关系,你能做到吗?你刚刚明明都快扑过去了。 ······ 小白人和小黑人又打起来了,我被他们两个人吵得不得了,大喊道:“住嘴!” “姐,你让谁住嘴呢?” “嗯?”陆柏南的声音,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堵成停车场一样的马路,后视镜中,谢容和陆柏南一脸纳闷地看向我。 我?天啊?我使劲掐了一下我大腿,眼泪哗哗地流。天啊!太好了,我没死,我没死,我只是做了个梦,一个非常清晰的梦而已。 “南南,我告诉你,我······”我扭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柏南,却看到他瞬间睁大的双眼,“姐,小心!” “荷华,荷华你醒醒。”耳边传来一个男人轻柔的声音,我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忽地,身旁出现淡黄色的光晕,扶苏的脸跃然眼前。 原来是个梦。 “抱歉,吵到你了。” “你一直在叫南南。” “他是我弟弟。” “弟弟?”扶苏皱着眉,“我记得你有个哥哥,叫,叫什么,抱歉,我忘记了。”扶苏满是歉意地望向我。 “没事儿。”除了阿恒,我本能地拒绝与荷华有关系的一切人和事,没兴趣知道哥哥弟弟。 “荷华,你若挂念今世的家人,等到十五可以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真的吗?” “嗯。”扶苏点头,“有缘成为家人,也是前世修得的福分。” 我满心沉浸在能见到家人的喜悦中,掰着手指头算,发现今天才初五,就只有十天了。我又问扶苏一些关于“回去”的事情,才知道所谓的“回去”不过就是“托梦”,虽然不能和人世的聚会相提并论,但对于我来说,已十分知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思魂二 该说点儿什么呢?嗯,要让爸妈知道我过得很好,吃饱穿暖的。穿件好看的衣服,再摆一桌子菜,要不要带着阿恒,算了,他们别吓一跳,不过,也可以啊,他们一直都担心我的个人问题,现在告诉他们我有孩子了,他们是不是可以少点儿牵挂?哦,还有姥姥,先告诉妈妈,姥姥也过得很好,等到找到她,我们祖孙二人再一起回去看她,这样不算欺骗吧?还有,陆柏南那个臭小子怎么样了,还和谢容在一起吗?没被甩吧,如果被甩我要去吓唬吓唬她,给南南出气······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全然不知,扶苏怕我再做梦,守了我一晚上。 第二日我醒来后,发现扶苏和阿恒都已不见,只有赵孟书在房间里收拾,她听到动静,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我小声,又指指外间,我静耳倾听,隐隐约约听到“三日”“好处”等词。 “阎王大人派人过来,说三日后送宇文夫人她们走。”赵孟书低声说。 “这么快啊。这地府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听着,待会你求公子,说好歹姐妹一场,要送一送她们。”赵孟书说道,“我怀疑,她们四人当中,极有可能有李因,即使不是,也和她关系密切。” 李因是扶苏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大秦帝国鼎鼎大名廷尉李斯之女,嫁给扶苏之后只有一女,又记恨荷华深受宠爱,便与胡亥勾结,将阿恒练成小鬼王,只有找到她,才能解除阿恒身上永世不得轮回的枷锁。我不知道阿恒当小鬼王快不快乐,也不知道扶苏愿不愿意阿恒去轮回,但我站在荷华的角度,觉得她希望阿恒能够有长大的机会的,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应该开心自由地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在这黑漆漆的地下,享无尽孤寂。因而昨日听到赵孟书告知我阿恒之事后,我同意相信她,找到李因。 “你确定?” “不是很有把握,但你一来,她们便急着离开,不是很奇怪吗?” “但你不是说,李因或许也在找我,拿到余下的那颗冰玉散吗?如果李因在她们当中,不是更应该留下吗?” “你说的不无道理。如此一来,我们更要搞这个聚会了。” 据赵孟书说,徐福东渡从仙人处求得冰玉散三颗,出于一己之私,他留下一颗,将另外两颗献于始皇帝,始皇帝本想出巡之后,挑选黄道吉日服用冰玉散,却没想到,病死沙丘。之后赵高c李斯c胡亥三人合谋,伪造遗诏,迫使扶苏自杀,却不想,始皇帝身边忠心耿耿的宫人临湛,将冰玉散放入鸩酒之中,期待能保住太子扶苏之命。宫人临湛,正是赵孟书的前世临渊的哥哥,被胡亥五马分尸,李因又用法术使其魂飞魄散。正因为如此,我和赵孟书有相同的敌人。 “嗯。”赵孟书眼睛里闪着光,我竟然也有一丝当大侦探的欢欣雀跃,“你到时要引着她们多说话,我会暗中观察的。” “放心吧,别的我不会,说话我还是会的。”我像赵孟书保证。梳洗完毕后,出去见客,没想到是个老熟人,小白脸宁文典。远远望去,宁文典一袭白衣,坐在桌前,身后偌大的黑色殿宇映衬下,美好得仿佛一副淡雅清新的水墨画,走进了,他优雅地端起杯子放到唇边,喉结微动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又将杯子端正地放在桌上,侧过头,如漆似墨的眸子望过来,又似一副人物油画。可这样美的一个人,心却十分黑。我揉揉有点儿疼的脖子,这全赖他当初攥我后脖领子,我抬起胳膊,宽大的袖子挡住脸,偷偷摸摸地抹了下嘴角,幸好是干松的,没有像流下口水。 “燕夫人。”宁文典冲我点点头。 我露出八颗牙,“几日不见,宁大人好生客气,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像之前那么对我便可以。” 赵孟书杵了我后腰一下,低声说道:“关注大局。” “荷华,宁大人是依法而行,不要为难。”扶苏更是直接,干脆教训起我来了,我撇撇嘴,心说这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无论男女,天平都向他倾斜。 “宁大人才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呢,对吧?” “燕夫人所言极是。”宁文典答道。 我瞪着眼看向扶苏,扶苏低头浅笑,根本不理我。 赵孟书一边笑一边扶着我坐到扶苏旁边,阿恒蹬着小短腿跳进我怀里,伸出手在赵孟书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留下了五道浅白的痕迹。 我们都没有料到阿恒有此举动,等反应过来后,赵孟书连忙掐住了手腕,可那几道口子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c变大,她咬着唇,身子摇摇欲坠。 我心里的感动霎时被担忧代替,连忙站起身想要扶住赵孟书,却见一条白练飘来,直接缠绕在赵孟书的手上,宁文典扶着她坐下,对扶苏说:“扶苏公子,还请阿恒快为这位姑娘解毒。” 扶苏看向阿恒,命令道:“阿恒。” 阿恒眼睛滴溜溜地转,扭头看看我,又看看扶苏,忽地搂住我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我顿时有些心疼,拍着阿恒的后背哄他,“阿恒乖,爹爹不是说你,别害怕啊。” 阿恒哭得更来劲了,震得我脑袋里都有回音了。由此我估计阿恒是属于“人来疯”类的小孩儿,我想把他放下,凉一凉他,可小家伙手攥着我衣服攥紧,再加上他是为我出头,我只好抱着他,来回来去地溜,“阿恒乖宝宝,妈妈的乖宝宝,不要生气啦,妈妈最爱你了。”阿恒的哭声小了些,我见安抚有效,再接再厉地表扬,过了两三分钟,阿恒就不哭了,靠在我怀里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 “宝宝啊,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儿。孟书姐姐是妈妈的好朋友,她没有欺负妈妈。”阿恒直起身子看向赵孟书,赵孟书已倒在宁文典怀里,一团和她身体形状相仿的灰蒙蒙雾气从她身体上飘了出来,被宁文典抬手按了回去。 我想起当日进酆都城路上,赵孟书说被阿恒咬一口会魂飞魄散,以为刚才看到的灰色雾气不是魂就是魄,吓得腿都发软了。 阿恒似乎感受到我的害怕,拉拉我手指,指向赵孟书。我跑过去,阿恒站在赵孟书身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滴在赵孟书手背上,赵孟书手上缠着的白练发出“嗤嗤”的声音,化作青烟消失在空气中,而它包裹下的伤口眨眼间便愈合了。刚刚还气若游丝的赵孟书睁开眼,大口地喘起气来。 阿恒蹲在赵孟书身边,把自己咬破的手指举到她面前,见赵孟书没有反应,又往前送了送,眼看就要把手指头杵赵孟书眼睛里了,赵孟书大概是心有余悸,完全没理会阿恒只是求和好的意图,挪着身子往后躲,宁文典本来是扶着她坐在一个约十厘米高的软榻上,而且拿自己充当人肉靠垫,赵孟书当时整个人软绵无力全靠宁文典支撑,可不知宁文典什么时候躲开了,赵孟书硬生生地摔个四脚朝天,双腿抬起压到肚子上,眼看着就要不仅仅露出了白花花的大长腿,还要露出其它的,我连忙下意识地就伸开胳膊挡住了扶苏和阿恒的视线,还在想幸好古代人袖子宽,可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清冽的男声,“公子,三日后我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思魂三 哦,天,我怎么把宁文典给忘记了,赵孟书走光了,还不吃了我?我胆战心惊地望过去,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而躺在地上的赵孟书,看向我的眼神就跟小时候我偷偷打游戏被陆柏南举报后我看向他的一模一样,我有些胆寒,可又觉得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又不知道你没有穿亵裤,更不知道武艺高强的你会摔下去呀,不过,本着不要再雪上加霜的原则,我把躺在地上闭上眼s睡美人的赵孟书扶起来,对扶苏说:“公子,孟书受伤了,我照顾他一下,不如你先带着阿恒出去散散步c赏赏花?” 扶苏点头应允,阿恒却老大不愿意,迈着小腿跑到赵孟书旁边,呼哧呼哧地趴在她肩膀上给她吹气,赵孟书睫毛都得和蝴蝶的翅膀一样,我担心阿恒再吹吹她真要吓晕了,赶紧把阿恒抱起来,在他滑溜溜的脸蛋上亲了一下,“阿恒乖,和你爹爹出去玩一会儿。”我把他递给扶苏,尽管不愿意,但他却没有闹,只是神情有些萎靡。 “好了,他们出去了,起来吧。” “吓死我了。”赵孟书抚着胸口坐起来,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脸色还是青白的,“这个臭小子,我不过就笑了你一下,竟然挠我。” “阿恒也是护母心切,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我蹲下身坐在赵孟书旁边,心里暖乎乎的,我还以为最疼爱我的人只有我父母和姥姥,没想到,还有一个阿恒,他只不过一岁,就懂得保护自己的母亲,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他不会长大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好似被利剑狠狠扎了一下,更加坚定要要找到李因的念头。 “你不是开始不愿意当便宜老妈吗,这会儿开始得便宜卖乖啦?”赵孟书抻出被我踩到的裙子一脚,白眼翻得像要撅过去一般。我已经适应她时不时就抽疯c挖苦人什么难听说什么的性格,笑眯眯地建议,“因为我以前不知道,被一个小孩子全心全意依赖c信任c维护,这种感觉又神奇c有美妙。孟书,” 赵孟书站起来,掸掸衣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干吗?” 我看见一片指甲大小的白色物体从她右肩飘了下来,我捡起来,发现它状如雪花,闪着淡淡的银光,“这是什么?” 赵孟书小心翼翼地从我手心捏起那片雪花,手握着放在胸口,呢喃道:“他记得。”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滚落,看上去特别哀伤。 他是谁?宁文典?刚才只有宁文典接触了赵孟书,肯定是他!他们什么关系?我像我和扶苏一样吗?哇,清冷秀美武力高强不苟言笑的地府公务员,和脾气暴烈身怀惊天秘密的美艳女仆,听起来就分外凄美动人!真想问一问。可眼下,显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赵孟书暗自神伤,片刻后冷冰冰地对我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做,明日再来找你吧。”说着,和宁文典一样,飘走了。 “哎,赵孟书,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呢。”我追上去喊道,可回答我的只有大殿空洞的回音,悠长的c空灵的,仿佛来自悠远的岁月长河,席卷人世的是是非非之后,渐渐地归于寂静,阴风轻灵的身子,如水蛇一般,从大门c从窗间c从任何一个细微的缝隙钻进来,不但将岁月长河中留下的血腥与污垢的气味散落在大厅的每个角落,还吹熄了青铜烛台上一片蜡烛,只留下东南角的几支。我抬起手摇响扶苏昨晚送我的铃铛,一队穿着红色衣裙的侍女瞬间出现在我面前,“点灯。” “是。”她们齐声应答,立时分散到四面八方,敲击火石点上蜡烛,昏黄的带着点儿黝黑的烛光映照着她们白白的巴掌大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睛上是简约的几道睫毛,弯弯的柳叶眉,红红的樱桃小嘴,动作机械而僵硬,正是人间烧给故去亲人的纸人。 “回去吧,有劳了。”我再次摇动铃铛,把纸人侍女们送走,自己待着也无聊,索性回寝室写一写十五托梦要陆柏南给我烧的东西。等写完一看,大部分都是给阿恒的,内衣c睡衣c棉衣c短袖短裤,玩具c零食c奶粉,还有小娃娃,我记得以前见到远房的侄子有一个,一按按钮,会唱歌,会说话,特别有意思。 阿恒捧着一把曼珠沙华回来,见到我之后就往我怀里塞,我立刻表扬了他,找来一个合适的青铜瓶,把花插在里面,阿恒又抱起花瓶拿给扶苏看。 我把准备办送别宴的打算告诉扶苏,扶苏说道:“已为诸女安排好去处。” 我心说安排好去处是必然的,宋昭阳一个小小的城隍,都会动用权利给他的妾室们安排,但我关心的不是她们未来人归何处,而是鬼自何处来,于是问道“公子,你还记得荷华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扶苏诧异地望向我,眼中隐隐有些不悦。我说道:“我觉得荷华应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带着阿恒,苦等二千余年,幸好有他们相伴,无论时间长短,无论真情与否,她们总归带来过希望,也照顾过阿恒,如今她们要离开了,于情于理都应该送一送,才了得荷华一片感激之心。” 扶苏放下手中的茶盏,右手大拇指摩挲着上面的镂空花纹,“既然你觉得你不是荷华,为何要替她着想?”此时他眼中的不悦已消失殆尽,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忍之色,就连那两道剑眉也挂上了些微忧愁的青霜。 “你?”扶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嗯?我的手被扶苏握住,堪堪停在他眉间,我什么时候把手伸过去了?为了掩饰刚刚的窘态,我扯了个谎,“上面有东西,哦,是曼珠沙华汁水吧,你衣领上也有。”扶苏今日穿的是件天青色长衫,左颈那块有块指甲大小的暗色,要不是里面的白色亵衣,我还看不出是红色。 扶苏脸色瞬间变了,手掩着那块,眼神躲闪,活像一个被老婆发现衬衣上有不属于自己的唇印的偷腥男人,不过,看扶苏紧张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而不是像。 我悠悠然地喝茶,看蹲在地上玩得高兴的阿恒。 “如果你想好了,就做吧。”扶苏说道。 “多谢公子。”我微微一笑。 “荷华,你是不是生气了?”扶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没有啊。”我答。 “那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这里。”扶苏指着被曼珠沙华汁液打湿的衣领处,眼神中带着渴望。 “哦,肯定是阿恒玩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呀。”阿恒听到自己的名字,举着一朵曼珠沙华冲我笑。 “你还是不相信你是荷华,”扶苏无限失落,长叹一口气望着阿恒,“但你又这么喜欢阿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思魂四 我有心要和扶苏解释,但他却不再理睬我,但又坚持着午饭c晚饭一起吃。 晚上我抱着洗得光滑香喷的阿恒到了寝室,就见床帐放下一侧,扶苏脸冲着墙,黑发上绑着一条蓝色的布带,规矩地放在枕侧。 阿恒“哧溜哧溜”地爬过去,似乎对后背冲着他的爹爹有些不满,小胖手掰着扶苏的肩膀叫“爹爹”,直到他平躺下来才满意,又招呼我快点儿躺下,随后攥着我们的手放到他胸口,嘿嘿笑着睡着了。 我悄悄望向扶苏那边,他宽厚的手掌平放在阿恒肩膀,食指被阿恒握着,呼吸平缓,估计也睡着了。只有我,了无睡意,便东想西想。 重重帘幕密遮灯。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对时间的感知力似乎都被漆黑吞噬,我悄悄摸到床帐,摩挲着外面二层的边,掀起一道缝,星星点点的打经声传进耳朵,这是几点了?声音太小,我听不清,只好再将床帐掀高点儿,并摸出黑黑牌骨簪撑着,一道浅薄得发白的灯晕跃了进来,更漏滴滴答答,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究竟几点。 我正侧头看得聚精会神,忽地觉上身一重,阿恒的身子压了过来,平时背着抱着不觉得沉,这会儿可能压着我胸口了,喘气都费力了。我正想给阿恒调整好睡姿,却看到扶苏起身了,我赶紧合上眼睛。 扶苏双手分别伸到我脑后和腿弯处,用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把我抱起来了!我使劲闭着眼,可眼皮却不听话地抖动着,心也活蹦乱跳的。 扶苏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停顿了五六秒,之后才把我放在床里侧,又把阿恒从我身上抱下去放在我右侧,拉着我的手盖住阿恒的小手。 我一把握住扶苏要收回去的手,睁开眼睛。 扶苏倒没有过多惊讶之色,只是略微躲闪,更多地来自于被我撞穿的尴尬。看来刚刚我的预料是准确的,他的确知道我醒着的。 “是不是吵醒你了?”夜晚,扶苏的声音格外低沉,在加上地方比较敏感,我的思绪有些跑偏,担心声音会泄露心事,只能摇摇头。 “嗯,外面,有风。”扶苏仍旧维持着单腿跪着的姿势,低着头盯着枕头,支支吾吾地解释。 我咽了口唾沫,缓解下紧张的情绪,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把荷华抱到里面去的吗?” 扶苏点点头,快速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把头转过去,借着床帐偷过来的那抹光,我看到他眼中点点亮光,以及,脸颊的红晕?是红晕吧?他该不是害羞了吧? 我坐起来,大概姿势变化,吵到了阿恒,他和条肉虫子一样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要哭,我连忙拍拍他,把他抱到怀里,“阿恒宝宝,妈妈在这里呢,乖乖哦。”阿恒小手四处扒拉,够到一缕我的头发,攥着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你能给我讲讲荷华吗?”我指指枕头,本意是躺下说,扶苏却理解错了,把两个枕头都放到我腰那儿给我靠着,他也靠在床头,并且在看了一眼我俩的距离之后,往我这边挪了挪,虽然没有靠在一起,但起码缩短了半个枕头的距离,他身上还有股诱人的想起,闻得我的心又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记不清多少了,但那天,你说你要睡外侧,突然脑袋里就闪过一些画面。那时我们似乎不是在宫里,而是在很危险的地方,外侧能最先感知到危险,同时也相对危险,我们睡在一起,明明我是她的夫君,她却总想保护着我,选择外侧。我不想她生气,就等她睡熟之后和她换位置,第二日她起来前再换回来。” 这是我在这里睡的第三晚,前两次我总是在床里侧醒来,我还以为是扶苏和阿恒起来后,我翻到里面去了,没想到,是这样。 这应该是一个好男人吧?这就是一个好男人吧。我突然很羡慕荷华,虽然知道那是两千多年前的我,但还是很羡慕。但羡慕之意转瞬即逝,因为“与其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既然确定扶苏是一个好男人,就应该抓住他,不要让他离开。 对,就这么办!我的心情立刻舒朗起来。 “扶苏,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在“公子,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与“扶苏,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两个问句只见选择了后者,不管同不同意,先叫了再说,而且,我觉得扶苏八成会答应。 “嗯。”扶苏点头。 我赶紧剖白心迹:“很抱歉,我对过去种种都忘记了,刚来的时候,因为太过突然,对自己的身份始终持怀疑的态度。但我是真的喜爱阿恒,你也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也许这就是前世的羁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去想清楚c弄明白?” “我会和你一起,想清楚弄明白,阿恒为什么会变成小鬼王,你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扶苏说道。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酆都城吗?” “我记得,是阿恒找到的我。” 赵孟书似乎心情真的不好,第二天都没来,我只好自己行动,扶苏看我忙里忙外的,就叫来杜芜帮忙,没想到王笺之楼待月和赵季英,还有张三娘也来了。我们这夫人c那夫人互相问好后,我让杜芜安排事项,听扶苏说,之前也都是她在安排。 “张夫人,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晚上宴会开始我再叫你好不好?不然我们准备了好多惊喜,你都感觉不到,多没意思啊。”我把张三娘拉到一旁,悄悄和她说。 杜芜正经过,笑着说:“夫人,无需管她,三娘又反悔不想走了。” 张三娘搔搔头,嘿嘿笑道:“夫人,我不像欧阳妹妹她们,没有牵挂之人,去哪里都一样。” 我想起赵孟书的猜测,觉得有必要调整下怀疑对象,本来我俩觉得最有可能是李因或和李因扯上关系的是路姜,因为那天的聚会上,只有她一言不发,看上去极为有心计,而最不可能的就是憨厚的张三娘。可眼下,她却说不走了,态度值得玩味。我立刻答应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思魂五 “实在太好了。”张三娘又嘿嘿笑了,自动去厨房忙去了。 我看着大殿里正指挥着纸人侍女们摆花的楼待月和赵季英,走了过去,还是像之前那般,冲她二人拜了拜,“楼夫人c赵夫人。” “夫人。”楼待月应了,搬着一盆花,扭身走了。 赵季英歉意地解释:“夫人,你不要介怀,楼夫人她不过气公子把孟书调到您这里而已,绝没有其他恶意。” “我正要和赵夫人解释这件事呢,也想感谢您和楼夫人,若没有当初的收留,我和公子绝不可能相聚。”我笑道,“多谢。” 赵季英微微一笑,“夫人和公子姻缘未了,注定会相遇的。我去那边看看,先告辞了。” 赵季英走到楼待月身边,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楼待月又眉开眼笑了。 不得不说,杜芜办事麻利,两三个小时,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大殿也布置得和春晚现场一般,把烛台去掉一部分,换上了大红灯笼,地上四面摆着含苞待放的水仙花,碧绿的叶子c嫩白的花苞十分可爱,就是阿恒以为是吃的,揪下来往自己嘴里塞,一溜烟的功夫,已经把半边地上的花骨朵都揪下来了,为了防止其他花再遭毒手,我只好抱着他出去溜达,顺便看看赵孟书。 由于扶苏不喜欢太多的人在殿里,因而我们这儿除了扶苏c我c阿恒,就只有赵孟书一个人,其余都是纸人侍女,她一个人住在偏殿,我过去的时候,偏殿大门紧闭,我扣了两下青铜环都没人答应,便喊道:“孟书,你在吗?”可却始终无人应声。 忽然,阿恒抬起腿提了青铜环上的狮子像一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伸手指着里面。 “哇,阿恒,好棒呀。”我对阿恒的英武及时予以鼓励。 阿恒得意地从我身上滑下来,迈着小腿,挺着胸脯在前面带路,可一连找了五间房都没有人影,阿恒带着我继续往前走,我累得直敲腿,秦代的宫殿讲究规模巨大c雄伟壮观,前后相连得有百十来米,阿恒又力争把每间房每个角落都查一遍,看到喜欢的小东西还会往他袖子里塞,简直不是找人是寻宝,我提醒他几次,可小家伙还是乐此不疲,仍旧和只小警犬一样,这儿搜搜那儿看看。 到了第六间,阿恒像前五间一样,直接用短腿踹门,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踢开,大概是觉得自信心受挫,往后退了两步来个助跑,但还是没有开,房间反而消失了! 我想起宋昭阳随意改变房间布置,估计这间房子只不过是个意念产物,便抱起阿恒,对他说:“阿恒,我们回去吧,要吃饭了。” 阿恒伸手指着消失的地方,“没了。” “啊,和阿恒闹着玩呢。”我抱着阿恒往外走,在门口看到了赵孟书,她穿的还是前日的衣服,头发披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孟书,你没事吧?” “没事。去黄泉路上吹吹风c散散心c看看投胎的鬼。”赵孟书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毛骨悚然,这别致的散心方式,也只能她能想出来。 “宴会已经准备就绪,你梳洗下再过去吧。”我带着阿恒走回去,到了大殿,竟然发现赵孟书已经梳洗打扮整齐,正带着纸人侍女们往外端菜。 “你怎么过来的?”我喊住她。 “乘鬼马。”赵孟书直言不讳,“哦,忘了告诉你了。” 臭丫头,真是不讨人喜欢,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走路了。我撇她一眼,从围成一圈的圆环中找到我的位置,坐了过去。 扶苏说今日是女人们聚会,他在大家会不自在,便出去会友了。他的这位友人,姓徐名经,是一位山野樵夫,但博古通今,两人常秉烛夜谈,关系十分不错。 约莫半小时之后,各位夫人带着丫鬟侍女们香气袅袅地过来了,赵孟书冲我使个眼色,我会意一笑,等诸人都落座后说道:“各位夫人,今日相聚,一为送别宇文夫人c欧阳夫人与路夫人,二为感谢诸位多年来对公子与阿恒的照顾,相识虽短,情意却长,还希望诸位夫人切莫拘束,畅饮水酒,共度佳期。” 宇文小星c欧阳叶叶起身敬酒,路姜也跟上,只是不像她二人那般能言善语,只倒了声谢。 之后,各位夫人轮番敬我,一连五杯喝下去,我已觉头晕,剩下的几杯便含在口中,装作擦嘴角,都吐在巾帕上了。我吃了几口菜,缓解下症状,看着一个个低头吃菜的夫人,咳嗽一声,本以为她们都会抬起投来看我,谁知,只有张三娘一个人抬头,嘴巴里还嚼着东西,厚厚的两片嘴上都是油。 “各位姐姐,总是夫人c夫人的叫,多少有些生分,倒不如直呼名字更显亲热。”我努力摆出宫斗剧中正宫娘娘的“款儿”,“我们这么干巴巴的吃菜,也没什么乐趣,不如大家玩行酒令?” “是。”诸位美人齐齐答道,但接下来却无一人问“行酒令”的事儿。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群臭丫头连一点儿场面事儿都不做,更没想到,没有一只愿意讨好我的“出头鸟”。但这都不叫事儿,想当初,我带着的那群小妖精们给我整出多少幺蛾子,还不是被我逐一摆平,一个个的俯首称臣。我端着酒杯,装模作样地放到唇边,低垂的眼睛迅速扫了一圈,不由得笑了,原来,一个个的都眼观鼻c鼻观心,互相盯着呐。 “杜芜,你认为行酒令可好?”杜芜在扶苏身边久,号召力也强,擒贼先擒王,她表态了,其他人就会掂量一二。 “夫人,小女在人世时,行酒令乃是军中男子凯旋庆贺时的玩乐,小女一介女流,故不曾会,若夫人喜欢,还请指点。” 杜芜不着痕迹地把问题又抛给了我。我又问孙思节,“思节,你呢?” 孙思节张口就一阵咳嗽,片刻才用手帕挡着口,“夫人,小女一生颠沛流离,每日所求,只有温饱,这些达官贵人们的消遣,连听都不曾听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石榴红一 “夫人,小女在人世时,母亲管教甚严,平日跟着女夫子学习针织女红c相夫教子之道。” “哦,相夫教子之道,怪不得,公子夸你懂人伦c识大体,不如你现在给我们讲讲?” 王笺之表情一滞,显然没料到我会有此举动,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些警戒,“那小女就献丑了。” 其余诸人调转身子,齐齐看向王笺之,王笺之淡然一笑,从容不迫道:“相夫教子,即使对女子的定位,也是对女子重要性的肯定。相夫,小处着眼,照顾好丈夫的生活起居,大处着手,兼顾家族人情世故c礼尚往来。若为官,劝夫清廉,若经商,务必公正,若务农,则要勤恳······” 王笺之长得娇娇滴滴c弱柳扶风的,但自讲相夫教子的话题,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般,神情激昂c双目炯炯有神,好似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接触新思潮的女学生,战斗力一级棒!她旁边的张三娘,手托着腮,已经打起了盹,崔盈年百无聊赖地拿筷子沾酒写字,楼待月替赵季英捡去她绯色衣袖上沾染的菜叶子······ “《周礼·天官·九嫔》中说‘掌妇学之法,以教御妇德c妇言c妇容c妇功’,东汉曹大家做《女戒》,言,‘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工,不必技巧过人也·····” 说得真好!我让赵孟书给我拿来笔墨纸砚做记录,王笺之看过来,眼中闪过一瞬明显的错愕,我冲她眨眨眼,让赵孟书倒杯水给她喝,之后有不懂的还请教一二,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等到王笺之做完报告,我已记录十好几页纸,都快赶上毕业论文了。 “快十点了。”赵孟书趴在我耳边小声提醒。 我看在座的美人们,也都困恹恹的,张三娘趴在桌子上睡醒两圈了,只有杜芜和欧阳叶叶还坐得笔杆条直的。 “诸位夫人,今日相聚实在欢愉,以后我们每月都聚一次,赶上节日也聚,这样才热闹,这事儿,还交给杜芜来办。时辰不早了,大家回去歇着吧。” 我起身将她们送到门口,赵孟书拉着我,悄悄跟着崔盈年和宇文小星,就听宇文小星笑道:“你说燕云是何用意?” 崔盈年不屑道:“不过是忌惮咱们肖想公子罢了。” “那她应该找杜芜呀,倒是让王笺之挨枪了。” “笺之平时最为低调,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呀,刚开始燕云说话,都没人理她,可真有意思。”宇文小星呵呵笑道。 “大家能来到灵隐,说起来都是托燕云的福。公子为了找她,才每隔三十六年,将我们这些和她有相同生辰八字的女子带到灵隐,我们也才能避免地狱之苦。名义上,我们是公子的夫人,可事实上,我们不过是寄居客,仰仗的是公子的希冀与恩情,对公子有敬畏c有顾忌c有感恩,对她则不必。” “但不怕她告状?” “她没有那么蠢,况且,公子深明大义,最厌恶搬弄是非者。” 赵孟书看着我低笑出声,我瞪了她一眼,她冲我吐吐舌头,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忽然,她们俩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伸着脖子,把手放在耳边,还是听不到。赵孟书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声音突然就清楚了,就听宇文小星闻,“盈年,你为何不与我一起离开呢?咱们俩一起来的,相伴了这么多年,一旦分开,我真舍不得你。” “小星,今日离别,只为他日更好相聚,所以,不必伤怀。” “快走。”赵孟书忽然拉了我一把,我莫名其妙地望向她,她冲后面努努嘴,只见欧阳叶叶,手里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燕夫人。”看她的表情,似是特意来寻我,我让赵孟书先回去,过了竹林,找一处空旷之地,问道:“叶叶可是有事?席上看你,一直闷闷不乐。”上次见欧阳叶叶,她一身月白色,淡雅脱俗,今日上了妆,大红衣裙,艳丽得咄咄逼人,因而席间,我难免多看她几眼。 “燕夫人,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本想就此了断前尘往事,但自己终究是凡尘俗世之人,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情关,因而冒昧前来,恳求夫人。”欧阳叶叶说道。 “叶叶,你说吧,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帮。” “多谢燕夫人。”欧阳叶叶与我坐在廊下,向我讲述她人世故事。 她讲得缠绵悱恻,我听起来难免俗套。身为尚书之女的欧阳叶叶,春日时节,随母亲c嫂嫂去寺庙上香祈福,遇上大雨,便借住寺庙,娇小姐习惯了高床暖枕,睡不惯寺庙的硬床,晚间临窗听雨,鬼使神差地打开窗子,淡薄雨气中看到墙外一树石榴花,心动间吟诵前人诗句,“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欧阳叶叶红唇微起,一字一顿,哀婉c凄清c伤怨,道不尽闺中女儿的闲愁。 “无题?”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李商隐的诗。 “正是李义山,有唐诗人多如牛毛,家父独喜李义山,但恐影响性情,不让我们兄妹读。可越是禁止越是好奇,小时候,我常和兄长去父亲书房偷书,兄长读后说李义山尽是无病呻吟之句,可我却觉得美。那年我坐在窗前,满目皆是火红的石榴花,在青翠欲滴的绿叶间,像一个个火红的灯笼,美得好似上元夜,是那么耀眼夺目,我想起了这首诗,心中有无尽的哀伤。” 我心说这还不知缘由,欧阳修诗中写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上元夜是男女幽会的好时节,你想到上元夜,心里又哀伤,肯定是今年不见去年人,思春湿尽春衫袖。 然而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古代女子讲究礼义廉耻,尤其是经过昨夜王笺之的洗礼,更清楚了她们被腐朽的封建思想桎梏得是多么严重,于是便说:“想必景色极美。” “想不到燕夫人也是个知己。” “也,还有谁?” 欧阳叶叶脸上顿现一抹羞赧之色,“我吟完那句诗后,忽听墙外,有一男子道‘花中此物是西施,尢爱晴香入睡轩。清液荡尽凡尘色,颠倒青苔落绛英。’欧阳叶叶说完,绞着手绢,忐忑地望着我。 我倒是面露尴尬之色。难道欧阳叶叶不仅思春,还付诸行动了?看来我真是小看她了,一颗被封建礼教禁锢的灵魂,在天时c地利c人和的场景下,注定是放飞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深闺小姐私定终生后花园。我决定将“礼义廉耻”等抛开,单刀直入,问道:“他跳过墙头来见你啦?” 欧阳叶叶轻轻一笑,“若是早生一千年,或者晚生一千年,说不定就跳墙相见了。但当时,男女大防,怎可做那逾钜之事。” “不好意思,我,我胡言乱语,你可别挂在心上。” 欧阳叶叶轻轻抓过我的手拍了两下,她的十指尖尖,绵软务必,可见是个养尊处优的。“燕夫人,根本不会介意这些。你我相识虽短,我却知道夫人性情洒脱c不拘小节。” “那就好,我吧,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还是大家生活的时代不一样。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你们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石榴红二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但我似乎有些明白,欧阳叶叶丰衣足食的一生中,为何最后记得的竟然是与一个“陌生人”度过的半晚时光。“因为那是你唯一自由的一段时间,对吗?” 欧阳叶叶点头微笑,“三从四德,在家从父c出嫁从夫c夫死从子,我是女儿c是妻子c是母亲,但唯独不是我自己,只有那一晚,我以‘欧阳叶叶’的身份活着。” “所以你才会想等他?” “不是。我并非自愿来灵隐,只是因为八字与夫人相符,被城隍大人送过来。见了公子之后,我才知道我也可以像公子等夫人那样,等卢生,像那晚一样快乐地生活。但渐渐的,我又明白,我和卢生,与夫人c公子不可相提并论,那晚的快乐,也只是在寻常日子映衬下才显得与众不同,即使我等到了他,即使我们在一起,也未必能再找回当时的心境。” 听了欧阳叶叶这番极富哲理的话,一时之间,我竟有些词穷。同时又联想到扶苏,不知他有一天,对于荷华,也会产生“时移世易”的想法。 像是看穿我的想法,欧阳叶叶拉着我的手,亲切地安慰:“公子对夫人的感情不可同日而语,夫人慢慢就会知道了。”接着她摘下发髻中插着的一朵艳红之花,那也是她唯一的装饰物,对我说:“这朵石榴花,是卢生送我的,我要走了,不想带着前世的牵念,所以把它留给你。如果有那么一天,你遇到一个带着石榴花香气的书生,请你告诉他,‘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好,我一定带到。” 和欧阳叶叶闲谈间,不觉时光流逝,直到扶苏找来,才发觉已过子时。欧阳叶叶与我二人告别,但她先前所提灯笼已灭,扶苏便将他的灯笼交给欧阳叶叶。 酆都城的基础设施还不错,有类似人间的地灯,白天时全部点亮,晚间则有宵禁,一大半的都熄灭,灵隐也不例外。扶苏走在我右侧,可我看不清路,老是会被地上的花藤绊倒,便扯着他的袖子,跟在他后面,果然,稳当许多。 “你早就回来了吗?”我问扶苏。 “嗯,阿恒坐不住,不到半柱香就回来了,回来后又闹着去找你,幸好彩衣过来,和他玩大老鼠,这才老实下来。” “玩老鼠?他不怕吗?” “不会,阿恒胆子大得很。”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难想象,直到我走到殿门口,就见阿恒坐在一只足足有他两倍大的老鼠身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扬起一根皮鞭,往老鼠屁股上抽,老鼠便“嗖”地一下四处乱撞,阿恒手攥着老鼠耳朵,乐得哈哈哈地笑。 忽然,那老鼠一对滴流流的圆眼撞上了我,便撒开四支见状的腿冲了过来,我不怕老鼠,上中学时,还在教室里养过刚出生的粉嫩嫩的小老鼠,可面前这只浑身漆黑,毛看上去比马鬃还硬的家伙显然不再我接受范围,我提起裙子就往旁边跑,那老鼠却认准我一般,在后面追着我,忽地,我听见一声清脆的哨声,扭头一看,只见那只老鼠越变越小,最后竟如幼儿半个手掌大,被阿恒攥着尾巴拿了起来。 阿恒跑到我身边,把老鼠举到我眼前给我看。 我拍着胸脯连连喘气,原来是个纸糊的。 那个女孩儿也跑过来,从阿恒手里拿过纸老鼠塞在一个又脏又黑的布包里,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献宝般交给阿恒。女孩儿的刘海儿盖住了眼睛,但露出的下半张脸的皮肤没有半点儿生机,我这才发现,女孩儿凡是没被衣服遮盖的地方皆如风干的豆皮一般皱巴巴的,只不过遮挡在宽袍广裾之下,乍一看没有注意到而已。 “荷华,这个就是彩衣。彩衣,这是阿恒的母亲,你叫······”扶苏的话还没说完,彩衣就脆生生地喊了我一句,“娘!”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倒好,儿女双全了。我摸摸彩衣的头发,拨乱了她的刘海儿,小姑娘仰起脸,嘻嘻地笑,我喜欢这样亲人的小姑娘,想把她的刘海儿别到耳后,赫然发现她的眼睛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饶是我经历这么多,也心惊非常,手一抖,刘海儿又松散地盖住两个黑框框了。 我望向扶苏,扶苏摸摸彩衣的头,“彩衣今日不回去了吗?” “不回,婆婆说明日会有人去,顺便带着我就可以。我今日要和阿恒睡。” “好,那快去洗漱吧。” 扶苏说完,彩衣牵着阿恒的手,朝浴室的方向跑去,我担心她没有眼睛看不清路,想跟着看看,扶苏却制止了我,“彩衣可以照顾阿恒。” “可她的眼睛······” “放心,她能看到。” 然而我还是不放心,跟去了浴室,只见彩衣左手搂着阿恒的腰,右手撩水给他洗脸,边边角角都洗得非常到位,擦完脸还把脖子c手给擦了。等阿恒洗完,她把自己也洗干净,倒掉水后,把手伸到我面前,“娘,洗好了。” “你,看得到我?” 彩衣点点头,“看得到呀。” 算了,不必纠结过多。我洗漱好带着彩衣和阿恒回到卧室,扶苏已铺好床铺,我略一犹豫,爬到里面,接过阿恒和彩衣,只是阿恒不允许彩衣睡在我和他中间,还不等我说什么,彩衣就自己爬到最里侧,等我躺在枕头上之后,她偷偷地拉了拉我的手,悄悄地叫了一声“娘”,随后弯着嘴角睡着了。 第二日又是我最晚起来,洗漱好后去餐厅,却发现只有赵孟书和彩衣,便问道:“阿恒和公子呢?” “阎王大人来请,说有事相求阿恒,公子便跟着去了。”赵孟书摆好碗筷,凑在我耳边说,“待会儿你要借着送彩衣之机,到黄泉路上走一遭。” 我刚要问个究竟,彩衣便拉开赵孟书,把筷子递到我手里,“娘,吃饭。” 我扫了眼桌子上的菜色,顿时胃口全无,想着等见了陆柏南,得让他再给我烧些吃的来。 吃完饭,欧阳叶叶c宇文小星和路姜便过来等着阎王大人派使者来接,只是我没想到,这使者竟然是老熟人——宋昭阳。 “宋大人,好久不见了。”我摇了摇手腕,笑着望向他。 “燕夫人。”宋昭阳摸摸脸,嘿嘿一笑。 赵孟书把准备好的文书交给他,他对欧阳叶叶三人说道:“三位夫人,请上路。彩衣姑娘,孟婆大人托我带你回去。” “不要你,我要娘送我回去。”彩衣抓着我的手,撒娇道。 “娘?”宋昭阳望向我。 “宋大人,不可以吗?”我走过去,借着衣袖的遮挡,在他小臂上拧了一巴掌,窃笑道“大人不趁此机会,松松筋骨?” “这······”宋昭阳狡笑道,“燕夫人,下官奉命行事,还请夫人能够理解。” 我拧着圈掐宋昭阳胳膊,“大人,可是想好了?” 宋昭阳仰起头,呼吸渐渐粗重,脸颊上也染了丝丝红晕,看他这幅欲仙欲死的样儿,我不由得想起当初他的无情无义,完全置我生死于不顾,心里恼怒,便抬起腿欲往他胯下踹,不了赵孟书拦住了我,指着阿恒说:“你差不多得了,孩子们都看着呢。” 我一看,果真阿恒和彩衣都盯着我这边,彩衣还特意把刘海儿掀开,黑洞洞的眼眶里闪耀着八卦的精光,小嘴紧抿着,倒颇有几分狗仔队的风采。我看得好笑,拉过彩衣,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小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石榴红四 彩衣歪着头,忽地抱着我胳膊摇了摇,我以为她要和我说什么,便弯下腰,谁知,这小丫头按着我的肩膀,抬起腿就朝宋昭阳踢去,快c准c狠,宋昭阳一下就蔫了,捂着下身,弯下了腰。而这时,阿恒也冲了上来,对宋昭阳又捶又打,宋昭阳犹如一只大虾缩着身子抱着头,闷声求救,两个小孩子对视一眼,咯咯地乐了起来。 “夫人,救命呀,您去便是,再打下去,要误了时辰了。”宋昭阳喊道。 “彩衣c阿恒,停手吧。”我忍着笑,把两个孩子搂过来,每人亲了一下,未免阿恒小霸王吃醋,又多亲了他一下,阿恒便眉开眼笑了。 宋昭阳整理下仪容,唤来鬼马,带着欧阳叶叶三人乘马。赵孟书唤来轿夫,我将阿恒和彩衣抱上去,我上去时,那个缺少四指的轿夫立刻上前扶了我一把,“多谢。” 那个轿夫眼露喜色,低声道:“夫人客气。” 然而赵孟书却在身后咳嗽一声,轿夫低着头,声如蚊呐,“小姐请上轿。”他伸出手,却被赵孟书打开,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轿帘放下后,似乎就与世隔绝起来,我拿出玩具给阿恒和彩衣,让他们二人去旁边玩,我挪到赵孟书旁边,靠在她胳膊上,问道:“那个轿夫似乎很怕你,为什么?” “你闲事管得真多。” “哎呀,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聊聊天呗。”我摇着她胳膊,学彩衣撒娇,“好不好啊,孟书姐姐。” “他曾有负与我。”赵孟书看向我,眼神狠绝,大有除之而后快的架势。我打了个冷战,“那个那个孟书啊,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咱们,还是聊聊其他的吧。对了,你为什么叫我去黄泉路走一遭?公子是你支开的吗?” “我不过一个小丫鬟,有什么本事支开公子。” 赵孟书心情不好就会说话带刺,我只能冷她片刻,转身跟阿恒和彩衣做游戏,果真,不过十来分钟,赵孟书冷静下来告知我缘由了。 “让我引出李因?”按照赵孟书的说法,李因极有可能已经来到地府,但她隐藏在暗处,我们必须先发制人,转守为攻。 “李因为人诡谲,但拥护者却不少,若那三个女人中有她的人,绝对会想法设法利用最后的机会对我们出手,若她的人是留在灵隐的,估计也会有所行动。” “若都没有呢?”不是我不信任赵孟书,而是怎么看灵隐那几个娇弱的女人都不像李因那种勾心斗角之辈,尤其是欧阳叶叶,对连面都没见过的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上千年,不过就是个深闺痴情女子。 “你答应过我,会相信我的。” “我,我相信你啊,可是,我这只是合理的怀疑,每一种可能性都要考虑到。我当然也希望早日找到李因,可既然李因如你所说般奸诈狡猾,一定处处埋有眼线,绝不可能只是灵隐后院这几个女人,我们也不能把精力全集中在她们身上。” 赵孟书原本板着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握拳在我肩膀捶了一下,“我第一次觉得,你回来真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搂着赵孟书,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别把我想成白痴好不好?我其实很聪明的。” “不害臊。”赵孟书低笑出声。 我们两人推心置腹一翻,轿子也停了下来,我抱着阿恒走出去,未免赵孟书再生气,没理那轿夫。 不过我也没心思理会,完全被周围环境吸引,身后黄色的土地上盛开着铺天盖地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如燃大火,身前则是一条崩腾壮阔的长河,黄黑色的水翻腾不息,间或有人虫蛇鼠爬上岸,旋即又被浪头卷入水中,不见踪迹。河中间有一座桥,上下三层,上层红色,雕栏玉柱c华美异常;中层玄黄,无甚装饰,平平无奇,最下层黑色,凹凸不平c破败不堪,还有蛇虫从破损的地方爬上来窥视着我们。而河的那头,有一个石亭,冒出冉冉雾气。 “三位夫人,请上桥吧。”宋昭阳说。 欧阳叶叶c宇文小星和路姜朝我一拜,“多谢夫人。”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赵孟书说道:“那是奈何桥。上曾称桥,前世行善积德,来世非富即贵;中层称路,前世功过各半,来世芸芸众生;下层称过河,前世为非作歹,来世低贱凄苦。” “谁,是谁在我的地盘放肆多嘴?”一道温婉的女声破空传来,接着,一个白衣女子从河那头踏着河水朝我们走了过来。身旁的彩衣欢呼雀跃,朝女子叫道:“婆婆。” 孟婆? 不是吧?我原以为,孟婆是一个七老八十c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穿着麻布青衫的老太婆,谁想到,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美貌又仙气飘飘的女子。 “想必这位就是燕夫人了吧。”孟婆雪肤花貌,微笑的样子让人如在云端,心都飘了起来。 “嗯。”赵孟书碰碰我胳膊,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直视着孟婆,失态了。 “您好,我是燕云,敢问您怎么称呼?” “夫人不是猜到了吗?忘川河c奈何桥c望乡台c孟婆汤。” “孟婆大人。”我想了想,觉得这样称呼最好。 孟婆抬手掩口轻笑,眉眼弯弯,更填几分风韵,我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不然与如此超尘脱俗的大美女谈笑,该是何等没事。我扭头看向在场的唯一男人宋昭阳,他却像瞎了一样,正忙着跟孟婆的随从交接文书呢。 “孟婆大人,时辰到了。”宋昭阳说道,“三位夫人,该上桥了。” “汤已备好,大人毋须心急。”孟婆浅笑,拍拍彩衣的头,“彩衣,带燕夫人跟上。” “是,婆婆。”彩衣欢快地点头,从袖子里拿出脏布袋,翻出一条船扔到河里,那条船瞬间变大,只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格外单薄,我都怀疑能不能坐人上去,可彩衣却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娘,上船。” 已飘到河中央的孟婆听到彩衣的话停了下来,微微撇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敛起衣袖,踏水而行,美得好似一幅画,让我想起曹植描绘洛水之神所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石榴红五 “燕云,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拉着袖子擦擦眼角,感概万千,“太美了,没想到,传说中的孟婆竟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 “你,”赵孟书一副无语的表情,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说你脑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如果有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找到李因。” “亲,我半点儿以前的事儿都记不得了,你又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我拿什么想李因啊?还不如看看美人儿,还赏心悦目呢。”我呵呵笑道,摇摇阿恒,指着孟婆问,“阿恒宝宝,你看那个姐姐是不是比孟书姐姐好看?” 阿恒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赵孟书凑过来亲阿恒,“还是阿恒宝宝可爱。”但随即阿恒伸手把她推开,搂着我脖子,小贴心彩衣脆生生翻译,“阿恒说娘最好看!” 我心里像住进一个太阳般,暖融融的光充斥心里每一个角落,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 我亲亲阿恒,把他搂得更紧了,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心想我儿子真是越看越可爱。彩衣站在船侧,徒手掐住一只妄图爬上船的血糊糊物体,抡起来抛回河里,小嘴抿得紧紧的,厚重的刘海儿一起一落,似乎格外生气。我挺可怜这个小姑娘的,便朝她伸出手,“彩衣,过来,到娘这里来。” 彩衣揉揉眼眶,蹬蹬蹬跑过来,引得船吱扭扭晃悠,“彩衣,慢慢过来。” 赵孟书稳住船,还不忘责备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一家的,你又认儿又认女,我就像个老妈子在后面善后。” 我让彩衣坐在我右腿上,摸摸她的脸,竟然发现她眼眶中流出了血,我想掀开她的刘海儿看看,她却抬手挡住,浑身僵硬,像在戒备。我连忙改变了手势,摸着她的头安慰,“彩衣乖,娘不看了,别怕啊。”我搂着她,摸到手的却是一手骨头。 “行了行了,别母慈子孝了,看着恶心巴拉的。”赵孟书站在船头直翻白眼。 我见好就收,认真问道:“孟书,我们为什么不从桥上走?” 赵孟书答道:“只有从行使者和归乡之人才能从桥上走。” “原来这样。” 船无风而动,到达彼岸后被彩衣收起。岸上景物又有不同,飘飘渺渺皆是白茫茫的云气,连脚底之物都看不清楚,石亭就屹立在云气之间。孟婆道:“诸位请吧。” 从远处看,这亭子和人世公园里的亭子般大小,可走进去,却发现亭子大得没有边界,彩衣拉着阿恒去玩耍,赵孟书则带着我坐到亭子六边正冲南的那边。 自从坐上了鬼马,欧阳叶叶三人便没有言语,此刻,她三人像恢复神智般,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聚焦在孟婆身上,纷纷拜倒在地,“孟婆大人。” 孟婆指着石桌上的三个青翠色瓷杯,“三位夫人,望乡台上望故乡,忘情水后皆过往。请。” 欧阳叶叶率先登上望乡台,宇文小星和路姜跟在后面,我看着她三人脸上忽喜c忽悲c忽怨c忽怒,之后下台饮尽忘情水,百般情绪纷纷褪去,只剩下一双清明的眼睛,犹如新生婴儿,纯净无暇。 “去吧。”孟婆抬起衣袖,远方忽传来女子遥遥歌声,声音缥缈悠长,不绝入耳,但奇怪的是,却听不清各种所唱词语。欧阳叶叶等三人缓缓往东面走去,石阶打开,三人身影渐行渐远渐无踪,眨眼间,只余缥缈雾气,石阶恢复如初。 “有劳孟婆大人了。”宋昭阳任务完成,起身告退。孟婆冲他点点头,转头对我说,“夫人,也请回吧。” 送别欧阳叶叶三人后,心里怅然若失,回去之后忍不住把欧阳叶叶交给我的那支石榴花拿出来看,颜色还是那般娇艳,忍不住插在头上,忽然,那朵花颜色由红转黯,深红c紫红c枯黑,花瓣由外到内,层层坠落,就连里面嫩黄色的蕊珠也落到地上化成齑粉,只剩一根墨绿色的杆,上端一颗小小的圆珠,极为突兀,我摸着那颗圆珠,手指一痛,冒出的血染到珠身,珠子滴溜溜落了下去,从花粉上滚过。我视线追逐着它,直到它滚落到一双黑色靴子前停下。 扶苏捡起珠子,“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接过珠子,“欧阳叶叶临去前,留下一支石榴花,我刚才看着好看,就戴在头上,谁知,都化成粉末了。” “这颗珠子,也不像是珍珠,也不想玛瑙,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像是死鱼眼啊,有点儿灰有点儿白的。”虽说这样,但好歹是欧阳叶叶所托,我找了个锦盒把它收了起来。 身边有人陪,时间便飞快,转眼就到了中秋,白天我和扶苏带着阿恒,还有大灯泡赵孟书去鬼市,给阿恒买了兔爷c虎头鞋等物,又在城中著名饭庄好再来吃了午餐,几道普通粤菜,却要六两金子,和人民币近万元,不由得肉痛。 “这地府的物价够高的呀。”我感叹。 赵孟书答道:“地府原本就一片荒芜,除了曼珠沙华,什么都长不出来。一应器物全靠人间孝敬供奉,有孝子贤孙的,活得舒爽些,没有的,就只能等着每年的上元c中元c下元,由城中派给,省着些一年倒也无忧,若不满足,也可另谋出路。像这家好再来,老板曾是粤东首富,但生前乐善好施,广结善缘,死去后常受供奉,自己用不了就开了这家店。” “那还要价这么高?” “高吗?你知道现在冥币的最小面值吗?一万哎,每次家人都给烧一大沓子。” 哇,以后要让陆柏南给我多少点儿东西,日后闲了,做做生意也不错,还能扩张人脉,再建个“琅琊阁”,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李因,解放阿恒呢。我兴冲冲地把打算和赵孟书说了,却又遭到她一顿白眼。 晚上我又把灵隐诸位夫人招在一起,毕竟是中秋团圆的日子,但孙思节说不舒服,王笺之说她那个年代没有这个节日,崔盈年说是母亲忌日不宜宴饮,楼待月和赵季英倒是早早地来了,没坐几分钟,就找个借口离开了。最后,只有杜芜c张三娘c姚灵元c扶苏c阿恒c我和赵孟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朦胧一 酒过半巡,纸人侍女们也跳过舞c唱过歌,气氛便有些冷却,杜芜提议道:“公子c夫人,不如我们来对诗吧,每人说一句自己时代与‘月’有关的或轶事c或诗词c或传说。” “提议不错,荷华,你看如何?”扶苏看上去十分有兴致,但我却兴趣缺缺,这些春闺女子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如果有机会真想让她们见识一下现代的多彩生活。不过,事到如今也得入乡随俗了,尤其是我还有任务在身,我和赵孟书对视后对扶苏说:“当然好了。” 扶苏率先吟唱《诗经·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扶苏刚起头,杜芜就起身到大殿东边的编钟前伴奏。 编钟是由青铜铸成,我却没有想到,如此厚重的编钟,敲击出来的声音却清脆悦耳,与扶苏的歌声珠联璧合,完全不亚于现代音乐家的现场演唱,只是,杜芜眼冒幽光双颊飘粉,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看得人窝火。我顺着她的视线,把目光转移到扶苏身上,发现他竟然站了起来,身子半侧朝向杜芜,微仰着头,双目含笑,精巧的喉结随着声音的发出上下耸动,看着特别的性感,让人有种想摸一摸c亲一亲的冲动。 我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嘴唇。忽然,后腰处传来一阵刺痛,我扭头,赵孟书瞪着眼怒气冲冲仿佛要吃了我,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揉揉腰,老实地坐着听歌。 一曲完毕,杜芜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并敬扶苏酒,说能为公子演奏,三生有幸什么的。 我撇撇嘴,心说我昨晚还和你的公子同床共枕呢,那得几生有幸呢?心里正气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我低头看去,扶苏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端正地坐着望向前方,我心花怒放,微微移动手指与扶苏十指交扣,并用力握了一下,才有了心情对杜芜奉承一二。 杜芜似乎是看到了我和扶苏的小动作,眼神闪现些微落寞,但很快恢复精神,云淡风轻地用无名指将散落到耳畔的碎发绾到耳后,道:“公子说到陈风·月初一章,不由让我想起有唐诗人李太白所做《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李白这首《关山月》并不生僻,以前常听人朗诵,但我保证,杜芜绝对是最情真意切的一个,时而豪迈c时而低沉c时而伤感c时而哀婉,我正沉浸在情景中,互听身旁一人哈哈大笑,就见张三娘拍下杜芜的手,说道:“错了错了,你不是说个人说个人朝代的,但那个李太白,你说是唐代的,罚酒罚酒。” 张三娘一闹,把我仅有的一点儿闲愁给折腾没了,我没想到张三娘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儿,不由得笑了。 杜芜被人点出错误,也不急也不恼,款款起身,说道:“方才听公子说月出,便想到月出,实在该罚。”她端起酒杯,长而宽的青铜酒樽还未碰到唇边,就听扶苏说:“《关山月》一诗虽为唐人李太白所作,但实属乐府旧题横吹曲辞,乃汉人所作,且唐人用典多喜以汉喻唐,英雄之气c豪迈之情一脉相承,况今日实属家宴,不必拘泥,三娘也可捡喜欢的说。” “公子还有一点,《月出》乃思妇月下怀远,千年之后,当初思妇已不见踪影,但明月还是那轮明月,照耀着普天之下的悲欢离合,照耀着新的征人与思妇。”杜芜说得凄婉哀切,可我总觉得她心里并不如此,反而有几分“意料之中”的笃定,平白的惹人心烦。于是我说道:“听杜夫人一言,倒是让我想起了张若虚与苏子瞻,张若虚说‘江畔何人初见月c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c江月年年望相似。’是不是和夫人所想异曲同工之妙,能够因为隔代之知己?” “果真。”杜芜拿起手帕遮挡住大半张脸,我估摸着是不想让扶苏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得意,便继续说道,“针对这种‘多情’之人,著名文学家c书法家c画家苏子瞻先生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所以我们呢,就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夫人,燕云敬您。” 杜芜明显一愣,随后敛起神色,端着酒杯与我相碰,“先前只注意到夫人仙人之姿,没想到竟有惊世才思,杜芜敬您才对。”杜芜说完,连和三杯,之后殷切地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毫不吝惜地夸赞:“杜夫人,真是好酒量,你若是活在我们那个时代,肯定是酒桌上的常胜将军,真棒!你那里酒够不够,我还有,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拿去拿去。”我说着就把酒壶往杜芜那边递,杜芜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么公开的耍无赖,脸白惨惨的,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回神,竟然真的把酒接过去了,说道:“谢谢夫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原以为杜芜会和我辩论一二据理力争,可怎么就接过去了?我看了眼赵孟书,她冲我比个“一k”的手势,我看看扶苏,他也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倒弄得我有些不不好意思,低着头给阿恒喂粥糊糊吃。 “公子,夫人,我没上过学堂,不懂文绉绉的东西,我就讲讲小时候的故事吧。我记得那年我刚五岁,父亲带着全家老小入川,因为没有住处,就住在山里,采野果c吃树叶,母亲整日骂父亲,父亲气不过,便说能让人送米来,于是他就和我的两个哥哥,摘了许多石榴花,” 石榴花?最近怎么都是石榴花?我不由得更加注意起来。就听张三娘继续说:“他们摘了石榴花,都放在石槽里,捣出汁水,把家里的白布洗了染了好大一个圆,二哥爬上石榴树,把这块布挂在枝头,树底下烧火,火又大又旺,远远望去,那挂在枝头的布竟然和个红月亮一样,引得山下的人纷纷朝拜,第二天就有人上山,父亲穿着红红黄黄的大褂,带着黑帽子,告诉他们他是太上老君坐下弟子,因看到乡间百姓生活疾苦,特意渡他们脱离苦海,昨晚上的红月亮就是他下凡了,并指出其中一人身体不好,还给他拿了药吃。那些人走了之后,没几天就回来,说父亲是活神仙,父亲说自己不是神仙,是天师,可以教他们解除病痛之法,带领他们入道,只给五斗米便可,于是家里陆续有人送米过来,母亲再也不骂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