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听雨》 正文 第一章 定亲 林府书房,当朝大学士林兆元不安的在屋内踱来踱去,坐在一旁的夫人宋氏不明所以,问道:“老爷,什么事情这么苦恼?” 林兆元道:“今日早朝,皇上提起了太子大婚的事,说大肆选秀铺张繁杂,想从近臣的闺秀中选取品德良淑者,册封为太子妃。” 宋氏一听,低眉思索起来,先太子妃过世有七八年了,太子宫中一直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太子如今二十八岁,这太子妃的确该议一议,宋氏问到:“皇上的口风如何?可有属意的人家?” “问了陈府千金的年纪,还问了我们家以宁回来多久了。” 宋氏这下知道了自己的丈夫为何忧心忡忡:“看来皇上是想从两位大学士府上挑一个姑娘当太子妃了。老爷,我不想让以宁嫁进宫里去,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不得。” 林兆元走到宋氏跟前,安抚道:“夫人放心,我会想办法。” 其实林兆元心中一点数也没有,与自己同为大学士的陈念和陈大人,寒门出身,刚直清廉,膝下只有一女,才貌双全,温婉贤淑。皇上如今一怕太子耐不住性子,二怕外戚权势过盛,照理说,陈大人家的千金更为合适些,只怕皇上惦念林家的财力,想拉拢林家也未可知。 林家本是杨州的望族,世代为商者多,做官者少,林以宁的祖父算是林家做官做的最大的,官至三品尚书。先皇驾崩,新皇继位,他深感一朝君主一朝臣,致仕回乡。弘武六年,也就是新皇继位的第十六年,林以宁的祖父去世,皇上知晓此事,从宫里派了人来吊唁,还下了道特诏,说什么感念先皇恩德,如今天下太平,林大人功不可没,赐林家三代免举入朝。在旁人眼里也许是好事,可是林家人却觉得无可奈何。 林兆元一共兄弟六人,并无姐妹,他排行第五,哥哥们都是生意场上的高手,而自己和六弟无心商贾,一个潜心研究学问,手不释卷,一个就爱舞枪弄棒,江湖恩仇,都是富贵公子,清贵闲人,圣旨传到林家,大家都说,老五是不二人选,哥哥们走不开,做生意已经很忙了,老六半年也不见个踪影,看皇上的意思是林家必须得出一个人,于是大家抹着眼泪,把老五一家送走了,那个时候以宁还没有出生,以宁的哥哥林以安才三岁。 眼下皇上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几句话内有乾坤,前朝后宫纷纷躁动不安起来。 第二日,林夫人就进宫见了敬贵妃,这位敬贵妃与林家有些渊源,虽说面儿上往来不多,看着不甚亲厚,但是其中多少有些文章。 林夫人与敬贵妃说了不想让女儿进宫的想法,敬贵妃很是理解,她自己在宫里呆了许多年,妃嫔之间的争斗见惯了,换了自己也不愿把女儿送进宫里,且不说伴君如伴虎,就是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把戏也让你如履薄冰。 贵妃道:“太子的亲事非同小可,皇上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夫人不想让女儿入宫,我倒有一个想法。” “娘娘请讲。” “把以宁许配给我们家瑮儿吧。” 林夫人低眉不言,敬贵妃继续说:“林家上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姑娘,自然疼爱得紧,如今皇上的想法你我都能猜到一二,林家不稀罕做什么皇亲国戚,但是拦不住皇上惦记。夫人一定清楚,皇上想拉拢林家,联姻是最好不过的方法。我若为瑮儿求亲,就说他们情投意合,皇上还能让以宁去做太子妃吗?” 林夫人依然不答话,敬贵妃说的不错,林家世代经商,说富可敌国或许有些夸张,但林家的生意遍布天下,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是不可小觑的,皇上深知林家的底细,这几年明里暗里也得过林家不少好处,看来这次是想借儿女婚事,彻底把林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敬贵妃又说:“夫人想想,皇上在朝堂上就那么随口一问,可如今,除了那几个姓萧的,还有谁敢娶以宁?” 林夫人知道,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只怕女儿嫁到皇家受委屈,不幸福,为人父母总是为子女百般操心。 林夫人道:“娘娘,我们林家三代只有阿宁一个女孩子,不仅是我和老爷疼,大伯c小叔全拿她当宝贝疙瘩。她在下一辈儿里面是最小的一个,上头都是哥哥,全家都惯着,她从小身子就不好,不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什么规矩礼数,半点也没有学过,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她一辈子都别受什么委屈。您觉得她嫁进王府合适吗?” “清姐,林家于我有恩,我总不会恩将仇报吧。” 林夫人深深的看了敬贵妃一眼,从座位上起身行大礼:“妾身代林家谢过贵妃娘娘。”敬贵妃急忙扶住她,说道;“清姐,私下里这般大礼,万万使不得。” 听着敬贵妃这声清姐,林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好久没听你这么叫了。好了,事儿也定了,我这就走了。” 贵妃道:“好,代我向五哥问好。静喜,帮我送送林夫人。” 回去的路上,宋木清想了很多。女儿还在襁褓之中时身子就极弱,多少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周岁,那时候真是有钱无处使,一家人真是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肺来救她的命,后来被她六叔带到南山,由两位高人抚养。将以宁养大的两位师父性子很古怪,不许家里人进山探望,早些年只有老六能时常去看看。女儿及笄的年纪才回到家中,的确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唉,回家才两年不到,匆匆定下婚约,拖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自己心中真是有千般的不舍啊。 回到家中,林夫人将此事与丈夫细说了,林老爷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上下都有交代,七王爷萧瑮相貌品行都令人放心。 没过几天,皇上赐婚的诏书就颁下了,东阁大学士陈念和之女陈氏,温婉淑德c娴雅端庄,着封为太子妃,以正储行,以兴宗室,赐于下月初十,良辰吉日完婚。文渊阁大学士林兆元之女林氏,秉性纯善,灵慧柔嘉,恰当婚龄,着赐婚于七皇子萧瑮,以成佳偶,祈为良缘,另择吉日完婚。 当天,林兆元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寄回杨州老家的,一封用信鸽送去了南山,信中向两处告知了以宁定亲一事,南山那边回信很快,只有一个“善”字。 杨州林府,林家老大c老二c老三c老四,聚在书房讨论侄女林以宁的婚事。 老大林兆南道:“老五的信你们都看了,阿宁许配给了七皇子,周王。这个王爷,算是个文武全才吧,亲事是订得仓促些,好在人不坏。” 林家老三林兆言问:“大哥,那王爷是敏之的儿子?” 老四林兆毅答话:“老三,人家现在是贵妃了,闺名可不要随口叫了。” 林兆南复又说道:“阿宁结婚是我们家的大事情,虽然婚期还没定,但是不是该着人进京,和老五商量商量阿宁结婚的相关事宜啊?” 林兆言道:“那是自然。我们林家的姑娘嫁人,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老五府上能有几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林兆毅说:“还有阿宁的嫁妆,总要给她运到京城去。早年给她写信,我还说等她长大了,要给她盖个大房子呢。唉,一眨眼,小丫头竟然要嫁人了。” 老三道:“老四,这是喜事,你伤感个什么劲。” 林兆毅说:“阿宁和我感情最好,我舍不得。” 听到这话,老三跳了起来:“阿宁和你最好?老四你做什么美梦呢!阿宁分明和我最亲!” “我不和你争辩。大哥,这次不管谁去,我都要同去,我既答应阿宁给她盖房子,我就得给她盖一个。” 老大说:“你是得去,把你媳妇儿也带着,她做事向来细致,能帮上忙。二弟,你一直没说话,你觉得该怎么安排?” 老二林兆信说:“就我和老四去吧。” “二哥,我也要去。你怎么不让我去!” “你留下,家里的事情难道要丢给大哥一个人嘛。”被林兆信一说林兆言也不言语了,“对了,兆风近来可有消息,阿宁的亲事他可还知道了?” 林兆南答道:“两个月没见他了,他多半住在山上,这事儿老五肯定要告诉阿宁的两位师父,想来老六应当也知道了。” 林兆信点头道:“恩。我这就给五弟回封信,让他早些打点一下,大哥,这两日你拟一下嫁妆单子,让大嫂和老四媳妇儿清点好。东西准备齐全了,我和老四就出发。” “好。” 林家这一代兄弟感情很好,所以并没有分家,各有其位,各司其职。老大林兆南算是一家之主,管着整个从南到北的生意;老二林兆信聪明过人,是林家的大脑,把握着一家的经济;老三性子直爽,生活上有些不拘小节,但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毫不含糊,称得上有勇有谋;老四林兆毅早年师从一流的匠人,于园林屋宇建造方面颇有造诣,又善勘风水,林家各处的房产以及土地房屋方面的生意,全由老四一人管着;林兆元虽说是个书痴,但精于人情,和妻子宋氏一道打理着林家在京城的铺子;老六常年不在家里,但一直是林家暗中的一股力量。各凭各的本事吃饭,谁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标准,老五为官稍有些不同,但也是用着自己的俸禄。林家能世代富裕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人和二字。 且说九月初十,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很少有人还记得先前的太子妃当年才貌惊人,太子萧琛因为她的去世,意志消沉了很久,甚至传言,皇上曾一度想要废除太子,却因为重重阻力,不了了之。时间最能治愈伤口,如今的太子,又是那个衣冠堂堂,文质彬彬的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成亲 林以宁在十八岁这一年嫁给了天历朝的七皇子,周王萧瑮。 今日的京城,热闹得有点不像样子。震耳欲聋的锣鼓,跳动的鞭炮,漫天飞舞的彩花,林大学士府上的千金和王爷的婚礼,怎么可能没有看头,说十里红妆是一点也不夸张,林府大宴,王府大宴,路过的乞儿都能讨杯酒喝,好像所有人都在为这件事情高兴。 这边洞房里,新郎官儿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进房里竟一下子瘫倒在外间的榻子上,动弹不得,喜娘努力想让他起来给新娘揭盖头,这合卺酒也还没喝呢,可他醉得厉害,转眼就在暖榻上呼呼睡着了,林以宁没办法,吩咐道:“都出去吧,等王爷稍微清醒一点我会叫他揭盖头的,酒我们自己也会喝,嬷嬷不用担心,留雪海在这伺候就可以了。”众人无法,只得都出去了。 看到大家都走了,林以宁揭了自己的红盖头,对雪海说:“雪海,赶快帮我把头饰都卸了。好沉啊。”主仆二人在梳妆台前忙活起来。 雪海问:“小姐,姑爷还在外边榻子上躺着呢,怎么办啊?” “我得先把这满头的东西都摘掉才能伺候他啊。一会儿你去给我打盆水来,跟门口守着的那些人说,王爷让领了赏就回去休息,不必一直站着。你也回屋休息吧,这儿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早点睡觉,明天还得进宫呢。” “好,有什么事儿您就叫我。”雪海虽然很担心自家小姐,但也按照吩咐做了。 这会儿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林以宁帮萧瑮解了喜服外袍,发现衣服上被洒了很多酒,觉得奇怪,喝个酒怎么衣服上沾了这么多,下意识的探了他的脉,很平稳,不像酒醉之人,不禁苦笑,这王爷原来是在装醉。林以宁给他脱了鞋,挂好衣服,转身拧干了脸盆里的棉帕,帮王爷擦了擦脸和手,象征性的问了一句:“王爷口渴吗,可要喝水?”萧瑮没有答话,打算一直这么装下去,这会儿醒了才尴尬呢。以宁倒了一杯茶,在桌子边坐下,喝了一口,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知道王爷没醉,不过这样也好,我有许多话要对您说,如果您醒着,我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以宁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实我自小长在山野,回家来没多时,今儿又嫁进王府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不然我恐怕就得进宫了,我家里嘱咐了我好些事情,哪件先说哪件后说,我不大记得起来了,我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了。恩王府送到林家的彩礼和宫里赏赐的东西,这会儿应当都已经抬进王府的库房了,我的嫁妆我自己收管,我想王爷也不会有意见。王府的大小事务,原本是谁管着那就还由谁管着,我既是没这个本事,也是没这个心思管这么大一个王府。还有这个不是我家里交代的,是我自己要和你说的,以后王爷如果要纳妾,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用太顾虑我。我嫁给王爷是父母之命,王爷娶我大约也是听从皇上和贵妃的安排,所以,我不一定能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当然我也不会要求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只是我们既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王爷可以当我是朋友,闲来无事可以找我喝茶赏花。至于有没有情分做夫妻,还是交给天命,好不好?” 以宁转头看着萧瑮,并不期待他能做出回应,只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他眉头微皱,似乎的确是因为醉酒而不舒服,以宁却瞧得出他是在思考,刚才自己说的一番话,是有些惊世骇俗,需要点时间消化,起身走到榻边,一边给萧瑮盖被子,一边说:“您或许觉得我奇怪,可我说的话于你于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要是觉得可以,明儿就给我回个话,您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和我说,凡事好商量。您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进宫。委屈您今晚在外屋睡了,我在里屋,您有什么事儿叫一声就成。”说完便往屋里走。 萧瑮悄然睁开眼睛,用胳膊支起头,看着林以宁进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一定要尊重c善待这位林家小姐,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万事随她,萧瑮本以为自己娶了个刁蛮的娇小姐,今晚装醉原是想试探她的脾气,没想到这位林家小姐,不仅聪明得体,还体贴细致,说的话别有一番见识,也不知是真的与众不同,还是在耍心眼。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夜相安无事,两个人都睡得不大好。萧瑮很早就醒了,起身之后悄悄的向里间张望,看见以宁也醒了,正坐在床边发懵,这应当是自己与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说了一句:“天色还早,困得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以宁一惊,回过神来看着萧瑮,摆手道:“不用了,只是” “什么?” “呃,现在我该做点什么?”以宁特别尴尬的挠了挠头,补充道:“以前在家,早上起床就我一个人,我不用下人伺候,自己穿衣洗漱就好,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你,我也不知道你们府上什么规矩。” 萧瑮问:“不用下人伺候?” 以宁点头,解释说:“我从小到大习惯自己来了,不太会使唤人,要叫人服侍你吗?还是应该我服侍你啊?”以宁很心虚,自己实在不想伺候一个大男人穿衣洗脸,不过父亲的起居一直是母亲亲自打理的,自己初为人妻,生疏得很。 萧瑮很惊讶,又觉得很好笑,眼前的姑娘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难道林家在他出嫁前什么也没教她?不过从昨天晚上她说的那一番话来看,的确也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这会儿还早,不如和她聊聊,萧瑮说:“时辰未到,到点了下人会来叫我们起床,会进来伺候更衣洗漱,你不用操心。” 以宁感叹道:“啊是这样,果然是王府。” “林府不是这样?” “我们家啊,嗯好像也是这样,也有不这样的。” “好像?你昨儿才嫁到王府,今天连家里的规矩都记不清楚了?” “我在家都是随我自己的心意。” 萧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真不知道林家这闺女是怎么养的。 就在这时,王府的丫鬟敲门了:“王爷c夫人,该起身了。”以宁瞬间一阵紧张,抬头看着萧瑮,萧瑮低声对她说:“昨晚你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往后就先那么着吧。现在嘛,你赶紧先去把身上的喜服脱了。” 林以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夸张的红嫁衣,昨晚实在太累,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顿时觉得这王爷很靠谱,三两步跳进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萧瑮走到床边坐下,叫了一声:“进来。”王府的丫鬟们走进来,捧水的捧水,捧衣服的捧衣服,井然有序。雪海也是与她们一同进来的,看见小姐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就在屏风外站着。 以宁整理好里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萧瑮已经洗漱好在穿衣服,谁都没话,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宁实在受不了这样静谧气氛,对雪海说:“你起得可真准时,正合点儿。” 雪海一边帮林以宁梳头发,一边回话:“小姐,我学过王府的规矩,知道什么时辰该起床。” 以宁问:“什么时候学的?” 雪海道:“早先夫人就请了王府的嬷嬷来教,这次小姐成亲跟着过来的下人都学了。” “我怎么不知道,娘怎么没让我一起学啊。” 雪海在以宁耳畔小声说:“那几天小姐在杨州,夫人说,学规矩是为了守规矩,小姐又不用规规矩矩的,不学也罢,重要的事情我们在边上提醒着也就明白了。” 以宁撇了撇嘴,小声说道:“知我者娘也。” 萧瑮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林以宁的一举一动,她努力想保持端庄,却时刻显得生疏,让萧瑮有些忍俊不禁。 待他们俩穿戴好走出卧房,外间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萧瑮的随侍方佺已候在那儿,等着向主子汇报进宫的行程。 萧瑮和以宁坐下吃早饭,以宁认真听着方佺说话,今儿进宫,先要去寿康宫给太后奉茶请安,等皇上下了朝,还得去皇后的坤德殿给皇上皇后奉茶,最后要去敬贵妃的桢杺殿请安奉茶。 以宁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就是嫁入王室的不好,若是寻常人家,在一处一并请安奉茶不知多省事,今日却要大费周章的跑三个地方,深知宫里讲究,但也无奈,只希望这几座宫殿不要相隔太远,便问道:“王爷,这三处离得远不远?” 萧瑮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太后身子不好,她老人家要静养,去太多人不好,我母亲与皇后关系不太融洽,坤德殿离桢杺殿也远,往后少不得要进宫,这次去就当熟悉熟悉路了。” 以宁点头,在外人眼里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以后少不得要出去给王府撑脸面,即便自己不喜欢也得为王爷考虑。身为皇子的妻子,是该稍微了解一下宫里的情况,不过贵妃和皇后关系不好这样的话,真的可以这么直白的讲出来吗? 吃完早饭,王府一行人就出发进宫了,请安奉茶赏东西,太后赏了一对如意,夸以宁长得标致,人也乖巧。以宁想象中的太后应该已经两鬓斑白,没想到却很年轻,叫以宁十分意外。在坤德殿也是中规中矩的请安奉茶,以宁第一次见到了皇上皇后,皇上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一直微微笑着,问了萧瑮两句北边的战事,皇后的确是母仪天下,打扮很庄重华贵,保养得也好,和以宁说了不少话。 皇后道:“林家这姑娘,我听说回京里没多时,林夫人还说孩子没见过大场面,我看着倒是蛮端庄大方的嘛。” “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问:“平素可是跟你娘学的针线?你母亲巧手一双,京城里可是无人能及啊。” 以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实在粗笨,自幼身子也不大好,不曾习过女工,针黹之事从不过问。” 皇后稍稍顿了一下,笑说:“富贵人家倒也无妨。听说你上面都是哥哥,家里是不是只教你读书认字,不当女儿教养啊?” “回皇后娘娘的话,字是认得几个,书却没读过几本,琴棋书画一概不通。”以宁如此说完也稍稍觉得不妥,但是实在不想和皇后继续讨论这些。 皇后听了有些招架不住,赶忙岔开了话题:“而今身体如何呀?还吃药吗?” 以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回京之后身子好多了,药偶尔还在吃。” “嗯,要好好养身子,老七还要你操持后院,生儿育女呢。”以宁掩面而笑,这样讲话可真累,脸都快笑僵了。 从坤德殿出来,以宁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想到还要去桢杺殿,不禁又紧张起来,敬贵妃是萧瑮的亲娘,自己正经的婆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性格,好不好相处,正想着,就听见一旁的萧瑮问:“累吗?” “还好。” 萧瑮道:“这里去桢杺殿有些远,我们走慢些,这一路风景不错,若你觉得累,前面有个亭子,我们走走歇歇,应当就不会太累了。” 以宁戏谑道:“王爷倒挺会疼人的。” 萧瑮轻笑,也不接她的话:“你真的只是认得几个字?我怎么看你院子后头那阁楼像是个书阁啊。” 以宁道:“看啊,女子出门不易,看书最能消遣时间了。” “那怎么回皇后娘娘说一概不通呢?” 以宁道:“懒得应付,再说了,跟她又不熟,讲那么多干嘛。” “想的倒明白。”萧瑮心里其实很赞赏她的做法,对于一些人,的确无需多言,应付应付也就罢了,又问,“你身子哪里不好?” 以宁道:“我好了才回来的,早几年就断药了。” 萧瑮笑道:“编瞎话骗皇后,你胆子可真是不小。” 以宁很调皮的扁了扁嘴,得意的笑了笑。 “一会儿到了我娘那儿,便不必这么拘束了。” 刚刚看萧瑮还阴沉着脸,这会儿竟然一直笑嘻嘻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一样。这一路的风景的确不错,再加上萧瑮一直和自己说话,桢杺殿一会儿就到了,和别的宫殿不一样,桢杺殿一点也不富丽堂皇,但是很精致,一草一木都别出心裁,敬贵妃在宫门口等着,远远的就看见两人过来,有说有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萧瑮看见自己的母亲,快步走过来,叫了一声:“娘。”敬贵妃不应,却是挽着以宁说:“你叫的我都听腻了,我要听阿宁叫我。” 林以宁灿然一笑,怪不得爹爹说自己一定能和婆婆相处好,原来自己的婆婆这般可爱,玩笑道:“还没能叫您一声敏之姑姑,而今该和王爷一样,叫您一声娘了。” 敬贵妃扶着阿宁直笑,说:“你母亲记性可真好。” 一旁的萧瑮不明所以:“娘,您不是说你们没见过吗?怎么好像还有什么故事?” 以宁低头,笑而不语,等着敬贵妃给萧瑮解释。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敬贵妃和林家的关系,看来萧瑮也不是很清楚,现在两人成了亲,敬贵妃或多或少会给两人说说吧,也许知道得多些,两个人相处起来更容易。 贵妃道:“阿宁的四伯很小就拜在我爹,也就是瑮儿你外公门下学艺,我们从小就像兄妹一样,后来我母亲去世,父亲伤心不已,不久也走了,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阿宁的四伯,他把十岁的我带回了林家,林家人真的待我很好,后来娘和你父皇相遇被带进了宫,甚少和外面联系。直到阿宁的父亲来了京城做官,我才又见着林家人。那会儿你妹妹刚没了,我成日郁郁寡欢,阿宁的母亲时常进宫陪我,后来她怀上了阿宁,对我说,敏之啊,太医说我这一胎像是个女孩儿,等她出生,长大一点,我天天带她进宫陪你玩儿,教她叫你一声敏之姑姑。哪知道阿宁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我们竟然到今天才见面。”敬贵妃很慈爱的看着以宁,说来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的孩子,心里却觉得无比亲切。 两人在桢杺殿用的午膳,和敬贵妃聊了许多,回去的路上,两人总算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安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萧瑮问:“宫里赏的东西,你还是不要?” “不要。” 萧瑮不解:“为何不要?” 以宁伸出左手,给萧瑮看自己手上的镯子说“贵妃娘娘赏的镯子给我吧,我看着喜欢,旁的东西我留着也没有用处,无非是放在库房里落灰,而且东西是赏给王府的,不是给我的,还是放进王府的库房比较合适。” 萧瑮心想,林家本家是做生意的,钱财方面仔细些也正常,她倒不是个爱财的。 “镯子本来就是我娘送给你的,你收着便是。”母亲一向很珍爱这个镯子,一定是很喜欢以宁才送给她的吧,便又补充了一句:“往后人前人后,都随我叫娘吧,不要再叫贵妃娘娘了。” 以宁点头,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镯子,轻轻的问:“你本来还有个妹妹?” 萧瑮沉默了一会儿,几乎无声的“嗯”了一句,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是不愉快的经历。以宁刚想作罢不问了,萧瑮又开了口:“我妹妹,还没出生父皇就起好了名字,叫萧玴,玴儿出生之后母亲特别高兴,疼爱得不行。她周岁刚过不久,皇后在坤德殿宴请后宫妃嫔,那时我妹妹生着病,母亲挂心,找了各种借口想离席,却都被皇后找理由搪塞了,母亲原本住的落微宫失火,静喜姑姑拼命只救出了我,玴儿却没了。” 以宁有些不知所措,能够想见敬贵妃当时的痛苦,也能感觉到这件事给萧瑮的打击很大。怪不得敬贵妃会和皇后决裂,这事儿大约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以宁小声道:“我不该问的,惹得你伤心了。” 萧瑮苦笑着说:“旁的人也不敢问。我没什么,苦了我娘。” 以宁点头,不再说话,和玴儿相比,自己不知幸运了多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竟然有些想家了,真没出息。 回到王府,以宁就回西苑休息了,萧瑮径直去了书房,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得不得了。 晚上萧瑮去西苑休息时,以宁早就睡下了,暖榻已经铺好,外间的桌子上有一壶温水和几盘糕点,晚饭只是对付了几口,这会儿是有些饿,萧瑮坐下吃了几块糕点,吃完就睡了。 两人和昨夜一样,一个在床一个在榻,相安无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正室 第二天一早,林以宁起床的时候萧瑮已经走了,以宁洗漱好,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看见桌子上有信札,拿起来一看是萧瑮留的:方氏温驯,齐氏聪慧,凡事悉与吴叔交代。军中急召,三两日不得回。 “雪海。”以宁叫了一声,雪海从外面走进来,以宁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走的很早,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王爷已经出门了。”以宁点了点了头,大概是有要紧的事情,还记得给自己留字条,看来是个挺仔细的人。 以宁问:“早间可有什么事吗?” 雪海道:“刚东边来人,说两位侧夫人要来拜见夫人,问小姐可有空闲。我说王爷嘱咐让小姐多睡一会儿,不如等小姐起身了,再派人过去请。” “那就着人去请吧,把吴管家也请来,我一次都见了省事儿。” “好,我这就叫人去。” 没多一会儿,吴管家就先来了。 吴管家行礼道:“本来昨个儿就该来给夫人请安的,王爷吩咐说您已经歇下了,结果这会儿才过来。还请夫人恕罪。” 以宁道:“吴管家说的哪里话,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怠慢的地方,您不要觉得我无礼才好。” “您这么说,真是折煞老奴了。” “我听王爷叫您一声吴叔,那我也跟着这么叫了。” “是。” 以宁道:“我得先给吴叔赔个不是,我还没进门儿就给您添了不少事儿,我家里执意要给我修新房,您可没少受累吧?” 吴管家又行了一礼说:“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说来这事儿还真是委屈您了。咱们这王府,东边儿是主院,当时王爷搬进来的时候,西边还没完全修好,府里的女主子就只有一位侧夫人,便安排住在东院了,后来又一位侧夫人进府,按理说应该安排在西边,但是那位夫人进府比较仓促,要整饬西边的院子不大来得及,东边倒是有现成能住的院子,我想着就先安排在东边,日后再搬。王爷一向不管后院的事情,就按我说的办了。您和王爷的婚事刚定下来没多时,我们府里也开始着手分院换房的事情。林家派人过来商量修新房,主事的师傅看到主院住着两房夫人,很不高兴,再一看到西边的院子荒得厉害,怒气冲冲的就回去了。后来还是林家四老爷,亲自来看过,说东边西边无所谓,结婚是喜事,不必扰得人心烦忧。修葺建造都是林四老爷管的,老奴实在也没帮上忙,更别说受累了。您没觉得我办事不利,老奴心里就很受用了。” 以宁道:“吴叔过谦了,往后也少不了麻烦您的。王爷这次出门,好像有几天才能回来,他有没有和您交代什么。” 吴叔道:“王爷今儿早上出门前吩咐我,把府里的事情都给您讲讲,他不在的时候凡事都听您的。” 以宁点头说:“您和我大概讲讲吧。” “咱们府里,大事儿当然是王爷做主,后院儿的事情多是二位侧夫人拿主意。方夫人性子沉静些,所以齐夫人管的事情多。账房c库房c厨房等等都有专门的人看管,各院的人员分配c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着规定来。咱们王府这么多年,都是井井有条的,没乱过什么事儿。” 以宁频频点头,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府更是与寻常人家不同,只有事事循规蹈矩,才不会乱套。 正说着,丫鬟进来通传:“夫人,方夫人c齐夫人到了。” 吴管家退到一边,方氏c齐氏一前一后进了屋。 “给夫人请安。”两人齐声,向林以宁行礼。 “两位姐姐不必多礼,快坐下吧。”其实以宁此刻内心十分局促,从前不受这些礼仪的拘束,成个亲四处给人行礼,现在又有两个比自己年长的姐姐要向自己点头哈腰,这样的日子难捱啊。 以宁看吴叔还站着,又说:“吴叔也坐下吧。” 这边吴管家刚坐下,雪海沏好了茶端来,以宁正想着聊些什么,方氏先开了口:“夫人院子里真是好景色,我从外头一路过来,还以为是在花园子里呢,这会儿都快入了秋了,您这儿蔷薇怎么开得这般好。” 以宁道:“姐姐谬赞,都是花匠的功劳。” 方氏问:“吴管家也在这儿,是不是在和夫人交代府里的事情?” 吴管家微微起身回道:“回侧夫人的话,正是。” 方氏道:“从前总是齐妹妹一个人忙,我不爱插手,这下夫人您来了,齐妹妹能轻松点了。” 齐氏笑而不答,自顾自得端起茶杯喝茶。阿宁听出方氏话中有话,再想想刚才吴叔所言,大概这王府后院是齐氏一人独大。这样更好,若这家里没人能管事儿,倒还麻烦了。 以宁道:“昨天我和王爷还商量来着,他觉得我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儿,这府里大小事务就不往我手里交了。还请两位姐姐和吴管家多担待。” 方氏和齐氏都很意外,一听之下都只顾看着阿宁出神,方氏有些心领神会的意思,不再追问。齐氏急问道:“夫人的意思是一切照旧?” 以宁道:“是这话。府里虽多了我这一房人,但是我这里上上下下都不与公中相干。” 齐氏表情微妙,淡笑着问:“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只是,我多问一句,是怎么个不相干法,您院里一应开销可从公中支取?” 此话一出,惹得方氏和吴管家直皱眉头,齐氏再如何精明也不该在这样的小事情上面发问,且不论以宁为何不愿接手王府后院,人家正房夫人刚进门,非但没有收回侧室手上的权柄,还大有听之任之的意思,这开销哪怕以宁当真不要,管事的也不该不给。 方氏看不过眼,抢白道:“齐妹妹这话说的造次,夫人不打理府里的事务便不是夫人了?内宅由你把持,王府就是你的了?府里的供给开销,花的可是你的钱吗?” 齐氏当然知道不能苛亏了哪一房,尤其正房,如此一问,不过是想告诉林以宁,想与公中毫不相干那是不可能的,她辩驳说:“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随口一问,还请夫人不要介怀。”才说了几句话,气氛就这样差了,林以宁并不想听她们争辩。 以宁道:“齐姐姐问得好,我也喜欢凡事清清楚楚的。雪海,我们院里一共有多少人?” 雪海道:“回夫人的话,我们院里随您陪嫁来的贴身丫鬟有四个,花匠师傅两名,小厮四名,厨房管事是李氏夫妇二人,还有粗使丫头三个。除此十五人,王府分派下管教嬷嬷两人,使唤丫头六个,小厮六个,套车师傅一人,总共也是十五人。两头加起来一共三十人。” “算上我就是三十一个人,还真不少。” 雪海继续说道,“昨天夫人已经和王爷商量好了,我们从林府跟过来的一干人等,月例年例,四季衣物,吃食供给,打罚买卖,全是我们院里的事情,不与院子外面相干,府上派到我们这里的,在院中之时我们一视同仁,但是来去自愿,依然听从王府调遣。我们既是王府的下人,在座的都是主子,主子有吩咐我们定当全力侍奉,不敢懈怠,但是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自然一心先做好我们院里的事情。我们十几个随嫁,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请二位夫人,各位服侍的姐妹多多指教,雪海这里先给二位夫人c给姐姐们行礼了。” 雪海福身,后头几个丫头都一起跟着行礼。 方氏笑说:“好伶俐的丫头,都起身吧,往后一个屋檐下生活,自然是互相照应的。” “谢夫人。”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没多时方氏和齐氏就各自回去了,吴管家依然留下,继续和以宁说话:“夫人,老奴听您和两位侧夫人说了这会话,有件事不太明白。” “您问。” “不接手内宅倒也罢了,何苦连您房里的一应开销也自己承担呢?王爷也应允了吗?” 以宁道:“我还没同王爷细说,不过他一定不会反对。我这样做的原因,和您说说也无妨。其实我哪里懂得这些门道,都是我母亲嘱咐我这么做的。我嫁进王府,陪嫁很多,我要是掌了权,那我手里就是两份家私,管的好也倒罢了,要是出点什么问题,别人就要说我以公谋私了,干脆不管为妙。我娘还说,人最容易在钱的问题上起纠纷,我连银钱的牵扯也断了,就能真正关上门,过我自己的日子了。以后我院里开销一应我自己出钱,这才能免了后患,不生瓜葛。” 这一番话听得吴管家频频点头,深以为是,林家这样大的手笔,自然是要护女儿在夫家一切平顺,如此这般当真叫人感叹啊。“老奴受教了,往后诸多事情,还请夫人指点了。” “吴叔过谦。时间不早了,要不您就在我这用饭?” “不了不了,后面还有事情要去吩咐,老奴就不叨扰了。” “那我不耽误您。雪海,帮我送吴叔。” “是。” 前头雪海送吴管家出门,这边青烟c碧荷几个丫头摆了饭,以宁早上起得晚,没吃早点,这会儿着实饿得紧,只想好好吃点东西。雪海送过吴管家进来,见饭已摆好,问说:“小姐,梧桐在哪儿呢,怎么吃饭了也不过来。” “我也一直没见着,你去找找,她来了我们再吃。” 雪海出门,也不往哪间屋子里去找,只抬头往树上c屋顶上寻,原来这个丫头名唤梧桐,自幼习武,武艺高强,平时无事,卯时便会起来练功,她练功有个习惯,爱在高处练,从来没在低处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门路。这不,她这会儿在书阁顶上打坐呢,雪海远远儿的看见她了,唤道:“梧桐,梧桐,吃饭啦,小姐等着呢。” 梧桐闻言,从那阁楼顶上三两步跳下地来,走到雪海跟前作揖,说:“烦劳姐姐寻我。” 两人并肩往回走,雪海责备她道:“今天第一次见东院的两位夫人,交代了许多事情,你如何自己偷闲跑出来了。” 梧桐赔笑:“姐姐莫怪,我寻到一处极好的地方,下次带姐姐去,且当赔罪。” “你说的好地方,可就是书阁顶上?” “姐姐慧眼,正是呢。” 雪海笑说:“那里当然是好地方,是我们家里四老爷特意修的观景台,小姐就喜欢看个星星月亮什么的,你倒是得个练功的好地方。” “托小姐洪福。” 说着,两个人进屋来,洗了手,坐下来吃饭,大家正要开动,梧桐突然放下碗筷,说:“小姐且慢,梧桐尚有事情禀报。” 以宁饿得很;“什么事情,你快说。” 梧桐道:“小人今晨将我们院里所有的屋顶都察看了一番,发现厨房顶上有几片瓦不牢,要修,否则雨天要漏雨的。” 以宁还以为什么大事,直说“不急。” 五人吃饭,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天歌 且说那天,吴管家从林以宁院中出来,找府里几位管事的还有几个老家人说了许久话,与他们说了夫人的打算,众人心中都纳罕,王爷娶得这是哪路子王妃,不过倒也省事儿,没了新官上任烧的三把火,大家都不必惶恐了。从前,府里没有正房,就按着进门的先后,方氏为大夫人,齐氏为二夫人,如今有了正房,自然是以正房为尊,依次往下排就是了。大家又闲聊几句便散了。 那天见了吴管家和东院两位侧夫人之后,林以宁将院中一干人等做了安排,又花了两三天时间把家里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归整了,几天下来也累得够呛。所以这天,以宁早早用了晚膳,做了会儿针线,还没上灯就睡下了。 见以宁已经休息,雪海几个躲远了自己玩闹,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这小丫头一个人站在门口没趣,就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打瞌睡,晕晕乎乎的,竟然没看见屋顶上一个人影跳下来,一闪身进屋子里去了。 来的这人高约七尺,清瘦异常,乘着月色能看出他眉眼端正,容貌清秀,一身青色粗布衣裳,黑色的鞋子上沾了不少尘土,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他来到房中,解开包袱放在桌子上,自斟了一杯茶饮下,搬个凳子坐在以宁床边,也不叫她,就静静盯着她看,傻傻的发笑。此人姓谢,名天歌,将以宁养大的两位师父,就是这位谢天歌的父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天歌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她天生好动,性情豪迈,加之自幼习武,所以时常男儿打扮,除去身边亲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女孩儿。 以宁翻了个身,感觉床边有人,以为是雪海来上夜灯,呢喃道:“我都睡了,还点什么灯。” “你看看清,我是谁。” 以宁醒过神来,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她立即翻身下床来,把天歌紧紧抱住。 天歌笑说:“好啦,我衣服怪脏的,快回床上坐着去。” 以宁不肯松手,问说:“你怎么今天才来?” 天歌道:“帮我师父办了几件大事,耽误了。” “事情都办完了吗?” “只剩最后一件。” “什么?” “来找你啊。” “能留多久?” “不走了。” 以宁高兴得咯咯直笑,把她抱得更紧。 许久,天歌复又说:“阿宁,我爹娘还有我师父,让我给你带了几样东西。” 以宁这才直起身子,问:“什么东西?” 天歌起身走到桌边,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以宁点了一盏灯,拿过来放到桌子上,屋子里亮了许多,她才看到天歌穿的衣服,旧的不成样子,原本的青色已经洗的泛白了,腰带磨得已经翻出碎布来,她心疼得抓住天歌的袖子,问:“怎么这样旧了还穿?” 天歌满不在意的说:“别人做的我穿不惯。” “这几年你就没添过一件衣裳?” “没有,我爹娘也没有。” 以宁感到自责:“早知道,我临走前多给你们做几套了。” 天歌把桌上几样东西摆好,口中道:“不怨你。” 以宁依然有些自责:“往后我就知道了。” 天歌拉她过来说:“你快看看,几个老人家都给你捎了些什么。”以宁这才转移了注意去看桌上的东西。 桌上有一卷画轴,一个木匣子,一个灰布袋子和两封信,以宁一看就知道木匣子是大师父的,画轴是二师父的,袋子是玄空大师的,两封信一封是大师父有话,另一封是玄空师父有话。 她先拿起画轴来问:“二师父给的什么画?” 天歌道:“我爹说,这幅画挑个好时间给宫里的老太太送去。” 以宁不解:“宫里的老太太?太后?” “应该是吧。” 以宁将画卷展开,竟然是观音图,画上没有落款,只画角有一个章——篆体的一个“谢”字,以宁认得那是二师父唯一仅有的私印。 以宁问:“这幅画看着有年头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从前见过吗?” 天歌道:“还真没见过,家里几时藏的这幅观音像,我们俩竟然没翻出来过。” 以宁问:“二师父就没有别的话带给我?” 天歌道:“没了,就是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以宁慢慢卷起画,念叨:“他们大人啊,故事特别多,从小到大,他们给我们讲了那么多事情,居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天歌笑笑,伸手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是一对墨玉鸳鸯佩,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些东西都是给以宁的新婚礼物,问道:“你嫁的这个王爷,怎么样?” 以宁拿起鸳鸯玉佩把玩,回答说:“挺好的。” 天歌点头不再多问,又去解那灰布袋子,里头的东西像是一把钥匙。 天歌问:“阿宁,这是钥匙吗?” 以宁转头看过来:“像是钥匙,不过比我见过的都要大些,玄空师父没说这是什么?” “他就说是宝贝,要你好好收着。” “那我好好收着就是了。”说着,以宁将几样东西装好,连同两封信一起,小心地收进柜子里面,一边收一边问天歌:“你说这次来要久留,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就留在我这?” 天歌道:“既然来了京城,我自然要好好玩乐一番,你这里好歹是王府,我进出不方便。我想开个酒馆,这两天就要出去转转,到时候本钱恐怕得跟你拿了。” 以宁问:“那你这两天住在哪儿?” 天歌道:“客栈。” 以宁点头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银两我有的,要多少直接跟我讲就行。开酒馆虽说不难,也有些门道,你多看看,我也帮你问问。” 天歌嬉笑着把以宁搂在怀里,玩笑道:“我的好宁哥儿,往后在这京城里,你就是我的靠山了。” 以宁伸手轻轻推她:“耍贫嘴。你饿不饿,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天歌道:“不用了,我回客栈随便吃点儿,我偷摸进来的,还得悄悄走,不想让人瞧见。” “好,我不留你。” 两人又略坐了一会儿,天歌便走了,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有人来过,只有梧桐一个人见到,天歌前脚刚走,梧桐就进了以宁屋里,以宁正准备灭灯,见她进来便知来意。 以宁道:“你看见她了?” 梧桐确认小姐无事,回道:“回小姐的话,看见了。梧桐冒昧,敢问小姐,来者何人?” 以宁笑说:“她就是天歌呀,我时常和你们说的那个天歌。” 梧桐了然:“小姐时常提及谢公子英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梧桐毫不掩饰内心的敬佩之情,以宁觉得好笑:“你连她面也没见上,就知道不同凡响了?” 梧桐道:“小人惭愧,谢公子来时并没有察觉,待他离开,我正巧在屋外,才见一抹身影,立时便不知去向,可见谢公子武艺远在小人之上,不得不服。” 以宁道:“下次她再来时,我介绍你俩认识,让她指点指点你,保管你武艺突飞猛进。” 梧桐面露喜色,连忙作揖道:“那便多谢小姐了。” 以宁伸手去扶她,“你呀,早跟你说,在我身边不必这般拘礼,你怎么总也不改呢?” 梧桐道:“小姐莫怪,小人受师父教导,自幼便是如此,改不了的。” “罢了罢了,早些休息去吧,我这就睡了。” “梧桐告退。” 第二天一早,以宁寻思要给天歌裁两身衣裳,让青烟从库房里寻了两匹黛色的缎子,一匹竹青的缎子,正和青烟c碧荷两个商量着要裁什么样式,雪海打外头回来,见桌上放着几匹布料,问道:“小姐,这是在准备明日的回门礼吗?” 以宁道:“回门礼不是早就备下了嘛,这些布是我要做衣服用的。” 雪海走近了仔细看看说:“我看这颜色,不像是小姐自己要穿,是要给姑爷做吗?” 以宁故作神秘的说:“不是给王爷做的,你猜猜我给谁做的。” 青烟和碧荷已经知道是要给谁做,只管捂着嘴笑。 雪海不明所以,猜说:“老爷?” 以宁摇头。 “少爷?” “不是。” 雪海低头思索了一番,便猜到是谁:“哦~,是天歌少爷!” 以宁点头道:“你们几个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见她嘛,她这次来京里要待许久,总能见上,也算遂了你们的心意。” 雪海摸了摸桌上的布料口中说:“一早上吴管家派人来,说府里备好了回门要带的东西,我想着到底是回门,怎么也要照看姑爷的面子,就和吴管家说好了,明天就带王府的那份礼回门,小姐觉得可还妥当?” 以宁道:“也在理,王爷今天赶得回来吗?” “吴管家说,大约傍晚前能到家,应该要在我们院里用晚饭。” 以宁点头,对青烟说:“青烟,你去厨房,跟李婶说王爷傍晚到家,就在我们院里吃晚饭” 青烟应声出门,往厨房去了,雪海又说:“小姐,这几匹布是不是先收一收,晚些王爷回来,要是知道小姐你给别的不相干的男子做衣服,该要生气了。” 以宁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自己常常和她们讲起从前在山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她们天歌是女儿家,倒是说了天歌如何英俊潇洒,如何风流倜傥,引得这几个丫头总也觉得天歌是“美男子”。也罢了,等她们见了面再自己分辨去吧。 以宁道:“天歌是别的不相干的男子?那你们一口一个天歌少爷的,叫我哥都没这么亲切。” 雪海道:“我们亲切不妨事啊,小姐是已经成了亲的人,总要想想姑爷。” 以宁道:“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雪海点头不再多说。 吃完早点,以宁想着,王爷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到家,该另外准备些茶点才好,于是到厨房来找李婶,李婶正在和几个小丫头用小石磨碾米,以宁瞧着好玩,也过去凑热闹。 以宁问:“难道家里没有面,还要现碾?” 李婶道:“小姐不知,今天这顿晚饭才算小姐和姑爷正经吃的第一顿晚饭呢,我们老家的习俗,一定要蒸四种馅的方糕,用新米现碾成粉,取个‘欣欣向荣’的意思,这碾米的磨子c蒸糕的笼屉要用旧的,是盼着‘长长久久’。” 以宁问:“是哪四种馅啊?” 李婶道:“是枣泥c花生c桂花c莲子四样。” 以宁觉得好笑,说:“怎么又是这四样,吃饭睡觉还离不了了。” 李婶笑说:“就是图个好兆头,我保证这方糕做的好吃,小姐尽管放心。” 以宁听到好吃就很高兴:“好啊好啊,赶紧蒸出来我尝尝。” 李婶道:“小姐莫急,等姑爷到家来,这糕点自然就蒸好了。” 以宁道:“他要是不回来,我还吃不上了?” 李婶道:“别的东西倒罢了,这‘早生贵子糕’可不得等着姑爷一起吃嘛。” 李婶此话一出,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以宁自己又有点害羞又觉得好笑,只管低头转磨盘,不去理她们,一时又想起自己来厨房是吩咐茶点来的,放下手里的活儿说:“不许再笑了,被你们闹得我都忘了正事儿。” 李婶也不再玩笑,问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 以宁道:“做完午饭,厨房再做几色点心,做那种不怕放凉了的,也不要太甜,万一王爷回来没到晚饭的点儿,也有点心就茶。” 李婶问:“就什么茶?” 以宁想了一下说:“三花茶吧,兑点梨汁,秋天喝好,他赶路回来也解渴。” 李婶道:“那我饭后蒸些如意糕,不大甜,放凉了吃也爽口。” 以宁点头,在厨房又玩了一会儿,便回去琢磨做衣服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瞎忙 这天吃过午饭,林以宁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穿过游廊在自己小花园里玩了一阵,觉得无聊就想逛逛王府,她来这许多天了还没正经逛过,于是带着雪海c梧桐两个出了院门。 从她院子出来,往前没多远就是王府的花园,穿过花园是王爷的书房,这里是萧瑮日常起居的地方,再往前就是王府的前院了,以宁并不想往前去,就继续往东边走,雪海在一旁提醒说:“小姐,再往前走就到二夫人的院子了。” 以宁道:“是嘛,要不要去她院里坐坐?就这么去是不是太冒昧了?” 雪海c梧桐两个有点奇怪,以宁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这会儿竟然主动要去别人院里坐坐,怪哉怪哉。 以宁瞧她俩的模样不禁好笑,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位方姐姐人不错,都走到人家门前了,不进去打个招呼太失礼了。” 说着就往前走,正巧这天方蕴香就坐在院里绣帕子,以宁一进去就看她坐在石凳上,专心致志的做事,好像嗓子不太舒服,时不时的咳嗽两下,还是方蕴香身边的丫鬟先看见她,赶紧小声提醒她说:“夫人,大夫人来了”,一面又向以宁行礼:“小玉给夫人请安。” 方蕴香回过神来,放下手上的活计,站起来就要行礼,被以宁拉住:“姐姐不必多礼,我向来不讲究这些,”又对小玉说:“小玉姑娘也起身吧。” 以宁拉方蕴香坐下,说道:“我出来散步,走到姐姐门前,就顺道进来问声好。姐姐受凉了吗,我刚刚听见你咳嗽了。” 蕴香道:“没有受凉,就是嗓子不太舒服。你来的真巧,我平常午间都会睡一会儿,偏偏今天就是不困,屋子里闷闷的,外头还有些风,我就坐在院子里绣帕子,你说要是我在睡觉,你岂不是白跑进来了。” 以宁道:“是我冒失,不过也赶巧儿了。” 方蕴香见她行事说话俏皮,眼里满是的淘气,知道以宁就是寻常的小姑娘,一时很愿意和她亲近,所以关切的问她:“刚吃完饭的功夫,你怎么溜达到我这儿了?” 以宁道:“我中午吃多了,散步消食呢。” 蕴香问:“东西都收好了吗,明天就是你回门的日子了。” 以宁回:“都收好了。” 蕴香问:“王爷几时到家?” 以宁回:“吴叔说,要到傍晚。” 蕴香道:“今晚一定在你那儿吃饭的,要备好。” 听方蕴香如是问如是说,以宁心里很开心,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她的确是个可交的,笑着答道:“姐姐不必操心,这些我还是懂的。” 方蕴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就把你当小孩子了。” 以宁笑说:“姐姐的心意我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以宁拿起蕴香在绣的帕子看看,问道:“姐姐喜欢兰花?” 蕴香道:“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这上等的绢丝,得绣兰花才配得上。” 以宁问:“那姐姐喜欢什么花?” 蕴香道:“我喜欢梅花,小的时候,我家庭院里种了一棵梅树,那是我童年少有的美好记忆了,所以我一向喜欢梅花。” 以宁道:“那姐姐名字里所蕴的香就是梅香了?姐姐可有小字吗?” 蕴香摇头道:“没有。” 以宁道:“按理说字号该是长辈亲朋相赠,我不敢说赠姐姐一字,却知道一个很好的,姐姐不妨听听,喜欢的话就当是自拟的。” 蕴香来了兴致,直说:“快讲来听听。” 以宁道:“梅卿。” 蕴香低声念了两遍:“梅卿,梅卿,很好听。” 以宁继续说:“我小时候见过一幅画,画上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的梅花开得特别好,那画上就写着‘寒夜不得眠,为寻梅卿来’一句,我当时就觉得梅卿二字特别好听,一直记着,原来是给姐姐预备的。” 蕴香笑说:“被你说的,我也想瞧瞧那幅画了。” 以宁道:“原画可能有些难,不过我都记得,哪天闲了就摹画出来给姐姐看。” 蕴香道:“好啊。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当真想瞧呢!” 以宁道:“忘不了,等我忙过这一阵,立马就画。”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以宁要走,蕴香问她:“这会子还早,你要不要也去心檀院里坐坐?” 以宁心中并不想去,便说:“我这就回去了,还有事情要做。” 蕴香知道她不想去,说:“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傍晚在门口迎王爷的时候可不要说来过我院里,她心思细,我怕她多想。” 以宁不解:“还要在门口迎王爷?他难道不识路吗?” 蕴香道:“他是一家之主,他在外辛劳了许久,我们做妻妾的在门口迎他是本分啊。” 以宁道:“王爷在军营忙了好些天,回家来也是一路奔波,当然是想赶快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服,好好休息一下啦,难道是想在家门口和一群女人寒暄吗?” 被以宁这么一说,蕴香也觉得很有道理,认真的点了点头,以宁继续说:“总之我是不会去门口迎接的,反正他今晚一定会到我院里来,明天一定会来姐姐院里看看,也会去齐氏院里看看。” 蕴香眼眉低转,笑说:“那我也不去了!乐得自在。” “这就对啦,好了,叨扰姐姐许久,我这就回了。” 蕴香正要叫小玉送送,以宁摆手说:“不用送了,我知道怎么走。”说完就起身,同雪海c梧桐两个翩然而去。 蕴香呆呆的看着以宁远去的身影,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小玉说:“看来,以后的日子要有趣起来了。” 小玉问:“夫人是觉得大夫人很有趣吗?” 蕴香道:“你不觉得她有趣吗?” 小玉道:“小玉觉得,夫人好像人很好的样子。” 蕴香呢喃道:“对,她很好。哎呀!”蕴香突然惊呼。小玉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夫人?” “她坐了这半天,也没给她沏杯茶,小玉你该打,我忘了,你也忘了。” 小玉一时也想起来,直拍脑袋:“夫人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蕴香道:“罢了罢了,可不许有下次了。”小玉连忙点头。 这边以宁回到自己院中,厨房的小丫头麦苗儿坐在假山亭子里等她,见她回来招手叫到:“小姐,上边来,我有话要问呢。” 以宁顺着石阶走上去,回道:“什么话,问吧。” 麦苗儿说:“刚刚我和小荞两个在准备茶具呢,小荞说就用小姐寻常泡茶的那一套青釉,我觉得那套太素了,茶房现成有一套釉里红四君子,我想用那个,小姐觉得哪样好?” 以宁道:“就这点事情还特意跑过来问我啊,你们俩猜拳,谁赢了听谁的呗。” 麦苗儿撒娇说:“哪有这样的,您就选一套吧。” 以宁看她样子可爱,说:“就听你的吧,不过下次你俩再争,可得听小荞的啊。” 麦苗儿笑说:“下次一定听她的。” 以宁想起刚才蕴香说嗓子不舒服,就嘱咐麦苗儿说:“你们一会儿捣了梨汁,再用冰糖煮一个梨。” “好嘞。”麦苗儿领了话就回了茶房,以宁回到自己屋里,梧桐不在,雪海c青烟c碧荷三个人在打扫收拾屋子,青烟在正厅摆布东西,碧荷在偏厅小书房里收拾,雪海在卧房,拿着抹布把桌子板凳擦得锃亮。以宁看她们忙忙叨叨的样子好笑,也不去理她们,把屋里的窗户支起来,拿了本不知道谁的诗集,在窗边的藤椅上躺下,翻起书来,这本诗集是在杨州一个冷摊上淘来的,不知是前朝哪个文人自己写的起居录,记的都是日常琐碎的事情,里头大多是打油诗,读来很有意思,比如这一首: 七月已过八月来,今日夫人罢炉台。 叫我男子备饭食,急刹吾等读书才。 幸有佳邻张老汉,教我西街买酒菜。 夫人嗔我太懒惰,笑把夫人拥入怀。 想来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节,往下又读到一句“秋来日气爽,合窗风也凉”,又想到刚才和蕴香闲聊,她说屋子里闷闷的,就叫雪海过来。 “雪海,你过来。” 雪海放下抹布,走进里屋:“小姐什么事情。” 以宁坐起身子,问道:“咱们屋里,这两天不开窗户的时候,会闷闷的吗?” 雪海仔细一想,回道:“不闷啊,这秋高气爽的,虽然午间还有点热,但是屋子里一点也不闷的。” 以宁道:“那你说方姐姐屋子里怎么会闷呢?” 雪海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下次再去,小姐进二夫人房里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以宁点头,刚躺下继续看书,突然外面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进来通传:“夫人,夫人,王爷回来了,这会儿刚进了门,应当去书房换件衣服就过来了。” 以宁又坐起来,嘀咕道:“这么早,不是说要到傍晚嘛。”对来的小丫头说,“我知道了,下去吧。” 听了这话青烟就往厨房去了,以宁带着雪海c碧荷也往后头走,去了茶房,麦苗儿和小荞已经把茶具c花茶c梨汁都准备好了,炉子上一边煮着水,一边煮着梨,以宁亲手用茶勺舀了两勺金银花,两勺白菊,两勺茉莉进茶壶,伸手向炉子上拎起热水壶向茶壶里缓缓倒,并不倒满,盖子盖上一小会儿,将茶汤倒掉,再往茶壶倒沸水,倒到未及壶口的位置,将盖子盖上。 雪海一向也知道自家小姐喝茶淡,但是这样的泡法会不会太淡了,便问道:“小姐,几样花只放了这两勺,茶会不会太淡了。” 一旁小荞解释道:“雪海姐姐有所不知,入秋以来,三花茶是常喝的,这几味既是茶也是药,不能泡浓了,再加上小姐要兑了梨汁喝,茶太浓就喝不出梨汁的甜了。” 雪海点头,心里默默记住,以宁见她若有所思,对她说:“这里头讲究多着呢,你要是想学,平常多来和麦苗儿c小荞玩玩,不出半年,你也是个行家。” 麦苗儿笑说:“可不能便宜了她,我要她给我奉茶拜师才肯教。”小荞c碧荷在一旁直笑,雪海躬身对麦苗儿说道:“先生在上,受小徒一拜。”碧荷打趣她:“你这腔调,和梧桐一模一样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也不忘了手上的活儿,麦苗儿托着茶壶,小荞托着几个杯子,碧荷捧着盛梨汁的玉壶小春甁,就往前头屋里去了,以宁吩咐雪海把煮好的梨给蕴香送去,自己又到厨房来,青烟已将点心装在白底红釉鸳鸯纹的花口盘子里,用食盒装上,就要往前去,以宁凑到李婶跟前,调笑道:“李婶啊,我的‘早生贵子糕’已经回来啦,您的晚饭准备得如何呀。” 李婶道:“小姐,您前头跟姑爷喝茶去吧,我这里忙着呢。” 以宁道:“好好好,您忙着,我喝茶去了。” 说着就往外走,回到屋里坐下,等着萧瑮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归来 那头萧瑮一路进门,去书房换了身轻便衣裳,并不急着往后院去,叫方佺研了墨,他先把这几日军中要紧的事情记了下来,西边和北边几个国家不安分,戍边的军力不够,营中现役的军人良莠不济,这些是安邦定国以来一直存在的问题,虽然眼下一时打不起来,但要是再不重视,等到战争爆发的那一天可就晚了。 萧瑮写完合上册子,吴管家进来说了会儿话,对于以宁把家事撇的一干二净的事情,萧瑮并不意外,听完,他就和方佺往西苑去了。 以宁坐在桌边等了有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自己斟了一杯茶在喝,抬头看见萧瑮走进来,也不站起来,拿手撑着头,嘴角微扬,眉眼带笑,说道:“给王爷请安,几天不见,王爷一向可好啊?” 萧瑮在她对面坐下,微微笑着回答:“我可头一次见到有人坐着请安。” 以宁见他嘴唇微干,知道他回来这会儿功夫还没喝水,伸手提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回他的话说:“今天算是给您开开眼,以后您就习惯了。” 萧瑮举杯喝茶,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的杯杯碟碟,打趣她说:“你这一桌子真是喜庆啊,哪里找的,也不是一套,红得这样齐整。” 以宁道:“我哪里知道她们哪儿翻摸出来的东西,单看都挺好看的,摆在一起倒俗了。” 萧瑮口渴,喝完了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看盘子里的如意糕晶莹剔透,拿起一块来吃,一边吃还一边夸:“要我说你院里的这个糕点师傅啊,比宫里的都强。” 以宁笑说:“大概是你宫里的吃惯了,新口味吃着新鲜。” “兴许吧。”萧瑮抬手又喝完一杯茶,指了指桌上的春瓶问:“这里头装的什么?” “梨汁。” “你喝的梨汁?” 以宁伸手把萧瑮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往杯子里倒了小半杯梨汁,又倒了半杯茶,小心拿起来放到萧瑮面前,说:“我喝的这个,尝尝。” 萧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花香梨香满满,甜而不腻,爽口异常。 以宁问:“好喝吗?” 萧瑮点头道:“好喝。” 以宁还怕他喝不惯,听他说好喝便觉得很高兴,笑着问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傍晚吗” 萧瑮道:“本来中途还要去驿站取样东西,我交代别人去了,到家就早些。” 以宁道:“这几天是不是很累,一会儿早点吃晚饭,吃完了就洗洗睡下吧。” 萧瑮点点头,以宁唤雪海进来,吩咐道:“你去厨房跟李婶说,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吃晚饭。”吩咐完就进了里屋。 萧瑮听到这话不再吃糕点,跟着以宁一道进屋,抬头看到窗下放了一张藤椅,顿时满心的疲惫往四肢涌来,他径直往窗边走去,假装不经意地拿起藤椅上的书,顺势躺下就翻起书来,正好翻到以宁今天读的“七月已过八月来”那一页,询问道:“这位先生倒是有趣,不知是何人?” 以宁道:“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应该就是寻常的读书人,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不在了。” 萧瑮又问:“你从哪儿寻来的这书?” 以宁心里一直把这件事情当做一段奇遇,见他这般问,有心跟他好好讲述一番,于是拖着凳子在他跟前坐下,说道:“我前年在老家的时候,我五哥带我出去玩儿,路过一个书摊,挺热闹的一条街,就这个书摊上没人光顾,我看那卖书的小生长得瘦瘦弱弱十分可怜,就走过去想买他的书,我走近一看呐,难怪他的书摊没人光顾,他卖的书都是皱巴巴的旧书,有的一看就是被水泡过,墨都化的认不出字来,看那材质字样也不像是古董,我就问他:‘这位小先生,你摊子上的书这样旧了,如何能卖得出去?’你猜他回我什么?” 以宁回头问萧瑮话,萧瑮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说话,一时语塞,沉吟道:“他说了什么?” 以宁继续说:“他说呀:‘我不是在卖书,我是要帮这些书的主人找个知己。’原来这些书并不是他的,我便继续问他书主人是什么人。那位小先生对我说:‘去年我在这里摆摊卖枣,有位老先生赶着车,刚巧从我这里路过的时候,从车上掉下一筐子书来,我冲出去帮他捡起来,他就要把书都送给我,可我并不识字,老先生见我在这做生意,就托我把这书篓子放在一旁,要是遇上愿意买的人就卖了,或是送了,我就把书篓放在一旁与枣同卖,我的枣都卖光了,书也没卖出去。眼下农闲,我干脆每天过来,专心摆这书摊子,想帮老先生找到一位知己。’我一听就去认真翻了那书,先不说文章如何,字儿写得相当俊秀,我看着喜欢,就全部买下了,修修补补,一共整理出了十七本,闲来看看,真是有意思得很。你看这” 以宁回头想给萧瑮指书中有趣的地方,却发现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见他没有反应,看来的确是睡着了,以宁起身走到床边,拿了毯子过来给萧瑮盖上,看到窗户开着,怕他吹风受凉,就俯身轻轻将支起的窗户放下,其实萧瑮还没有睡沉,朦朦胧胧之间知道以宁俯在自己身上,他眯着眼睛能看到她的侧脸,小巧精致的鼻子,嘴唇微咬,耳朵上没有坠子,头发散着垂下来,玉色的衫子上绣着竹叶,一只手撑着窗沿,一只手关窗户,细嗅之下,她身上有一股似苦微甜的淡香,有点像是甘草的味道,不是说不吃药了嘛,怎么身上还是药香呢,醒来之后问一问才好。想着想着,萧瑮就睡着了,以宁端着糕点盘子出去,轻轻关上了门。不出所料,方佺就站在门口,看到以宁出来,立马俯身行礼,以宁小声对方佺说:“王爷睡下了,不如方大人也去隔壁耳房休息一会儿吧。” 方佺道:“谢过夫人,卑职不敢。” 以宁本来不想劝他,可是看到他眼睛熬得通红又心生不忍,说道:“这会儿当真有什么事情要你做,也得你有精神啊,王爷我守着,你放心去休息吧,他一醒我就叫你。雪海,你带方大人去耳房,”以宁一边跟雪海讲话,一边把手里的糕点盘子递过去,“服侍方大人吃点东西。” 雪海接过盘子答道:“是。” 方佺见推辞不下,就跟着雪海往耳房去了。 雪海引路:“方大人这边请。” “有劳姑娘带路。” 雪海领方佺进了左边耳房,碧荷上了茶,摆了几样瓜果点心就出去了,雪海一面帮方佺斟茶一面讲道:“我们丫鬟值夜都是睡在右边房里的,这一间还没有人来休息过,床褥摆件儿都是新的,方大人尽管放心使用。”雪海说完就出去了,方佺一人坐在屋内,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间屋子不大,左手是床右手是榻,中间香案上摆着一座白瓷三足博山香炉,两边供着时鲜瓜果,墙上挂着稚子春睡图,床边立着一架竹编插屏,榻边是如意百宝架,整间屋子小巧精致,看着很是舒服,他喝了茶又吃了几口点心,吃完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天色渐晚,以宁将外屋的灯点上,坐在灯下一边缝衣服一边等萧瑮醒过来,她手上缝的这件府绸的寝衣,本来是母亲嘱咐要给王爷做的,不过眼下天歌比较缺衣物,所以她就改小了,紧着先给天歌做,反正王爷也不差这一两件。 缝了许久,她觉得腰背怪酸的,直起身来活动活动,抬头看见萧瑮倚在墙边抱手看着自己,以宁微微一惊,见他睡眼惺忪,头发也有点乱了,笑着问道:“饿不饿?” 萧瑮点点头,以宁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走到门口叫青烟去厨房传饭,转身回屋来,把屋里的几盏灯都点亮了,见萧瑮还站在那儿,便说:“过来坐啊,稍微再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以宁先开口道:“我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你说。”萧瑮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静静等她的下文。 以宁道:“我有个姐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在京里只认识我一个,往后时常要与我走动的,她从家里出来,给我带了许多东西,自己却什么也没带,我少不得要给她置办,只是她日常在外行走都是男子装扮,我给她做的衣裳都是男装,我怕你误会,所以知会你一声。” 萧瑮抬眼,想了一想,微微点头道:“刚刚你手上那件寝衣也是给她缝的?” 以宁道:“本来是给你做的,不过我看她比较缺,这件先让给她,好不好?” 萧瑮道:“给她就是了,干嘛费事给我做。” 以宁道:“我娘嘱咐我一定要做的,说怕你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萧瑮轻笑道:“本来想说不必给我做了,这样一说你还真得给我做一身,我也看看你的针线。” 以宁道:“我手艺可差的很,只够做几件简单衣裳。” 萧瑮道:“你们姐妹感情再好,如何这些都要你亲力亲为?交给下面人做就是了。” 以宁道:“要是能交给别人做,我才懒得动呢,等以后你们认识了,你才知道她的脾气。” 萧瑮问:“第二件事呢?” 以宁正欲开口,雪海几个就上饭来,以宁也帮着摆碗布碟,口中说:“这事儿是我想跟你商量,明日回门,按王族礼制,我家里人都要在门前立迎,还要向你我二人行礼,你也知道,我回家来时日不多,未曾在父母跟前尽孝,若是再让我父母向我弯腰恭身我实在受不下,可否明日,只依家法,不论国规?” 萧瑮道:“应当如此的,是我疏忽了,方佺。”方佺应声进来,萧瑮吩咐道,“你立即派个人去林府,告诉林大人,明日与夫人归宁,不必依国礼立迎拜接,一切按民间章法,由我二人磕头奉茶,请林家二老不要拘束。” “是。”方佺领了吩咐出去。 以宁本来还怕他为难,没想到他还打算磕头奉茶,也不知道说什么,唯有道谢:“多谢你。” 萧瑮轻笑:“你嫁给我,把我家里的长辈都跪了拜了,这下我去你家却要你家里长辈向我行礼,哪有这样的事情,我再如何是王室子孙,也是晚辈,我当如此,你不必言谢。” 以宁道:“我父亲说你是王族里少有的君子,果然不假。” 萧瑮笑道:“哈哈,我自幼从军,‘君子’二字真是难得听到。就这事儿吗?” 以宁点头道:“嗯,都说完了,咱们吃饭吧。” “好。” 这顿饭并不多丰盛,就是家常的样子,并无油腻荤腥,肉都用水焯过几次,去掉腥腻再入菜,几样小菜是萧瑮平日最爱吃的,还有一道酸笋鸡肉羹,口味细腻又爽口,糕点更是精致,萧瑮在军中不是吃得太荤就是太素,正想吃些可口的家常饭菜。这院中诸事真是常遂人心。 萧瑮正想着,以宁又开口说道:“对了,你常在我这里留宿,总睡在外间不好,我把我房里的大柜子拆开分立了,南面墙边给你新置了床榻,虽然榻子简单些,但是铺板c被褥都是选的最好的料子,保管舒服,你今晚先试试,有不合意的地方再跟我说。” 萧瑮道:“好,还是你想的周到。” 以宁笑说:“如今我算寄人篱下,再不周到些岂不是要招人怨了。” 萧瑮正色道:“我既娶你为妻,这一方屋檐便是你的,何谈寄不寄。” “我说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萧瑮笑笑,两人吃饭,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归宁 八月初五,周王妃归宁,周王特命免除一切王室礼节,以平民之礼叩见林氏长辈。 吃过饭,林以宁和母亲坐在花园说话,萧瑮和林家老爷在书房说话。 林家的花园很是特别,并无几株花草,多是灌木矮树,出入以松篁为界,小路石铺生苔,溪上无桥,只横着一根枯树长木,到深秋多雾的天气,小小园中颇有深林之气,极见清幽。 林以宁与母亲坐在溪边平整的石头上闲聊,林母问她:“你们两个人,处得来吗?” 林以宁并不想隐瞒母亲,据实把新婚那天晚上和萧瑮说的话告诉了母亲,听到两人以朋友之道相处,林母并不惊讶,反而放心:“我也料到了,难得王爷讲得通。王府的人都见过了?” 以宁道:“见过了,管家和两房侧室都见过了。” 林母问:“他还有一个儿子,也见了?” 以宁摇头:“没有,我不大想见,小孩和大人不同,他们内心脆弱,容易受伤,我既然无心打扰他们生活,何必让孩子知道我呢。” 林母道:“也好,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以宁道:“娘,我进宫的时候跟皇后娘娘说我自己针线不会c诗书不通,可能外头都要传我一无是处了,您和爹爹可不要觉得我丢人。” 林母乐了,掩口笑说:“皇后肯定慌了,想夸你都找不到词。哈哈,可惜我没看到她的样子。对了,见过你婆婆了吧。” 以宁道:“见过了,娘娘对我很亲厚。” “娘跟你说,以后王爷要是对你不好,你只管进宫跟你婆婆告状,她自然帮你,绝不护短。” 以宁笑说:“若有不顺意的时候,我就回来住,反正这里才是我家,那里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散呗。” 林母道:“乱讲话,成亲才几天,有话往好处说说,王爷到底不错,再上哪里找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呢,娘许你任性,却不能妄为,有事先问问他,如此这般可也不可,人家既然敬重你,你也要以诚相待,以礼相待,知道吗?” “我知道,娘尽管放心。” 林母道:“别的都不管你,没事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往后逢年过节都要进宫,王府虽近,也不是说回就回的,娘过段日子不见你心里就难受,得空千万回来,啊。” “好,我一定常回来。” 母女二人东说西说一直没停,此时萧瑮与林父也在林家书房说话。两个男人都不是善谈之人,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头,萧瑮是晚辈,自当主动:“岳父大人近来可忙?” 林父道:“也就是修书复典的事情,按部就班而已,不忙。军中近来如何?” 萧瑮道:“尚且安稳。” 林父问:“常去营中吗?” 萧瑮道:“秋训事宜都已安排妥当,有一阵子不用常去。” 林父轻轻点头:“嗯,没几天就中秋了,你二人新婚,宫里中秋宴要去的吧。” 萧瑮道:“是,按例定要进宫的。” 林父道:“她少习礼仪,进宫你多携带携带。” 萧瑮道:“岳父大人言重了。” 林父道:“我林家祖训,向来理大于人,若说有例外,只在我这个女儿身上。她不是在是非中长大,所想所做大有不同,往后你们二人携肩并进,家里万事好说,多商量便是,若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互相担待,我有忧虑,只因宫中人心复杂,你千万护她,宫里的是非曲折有理难言,明里无事,暗流涌动,你自己千万要有数啊。” 林兆元一番话,既是嘱咐萧瑮照顾女儿,也是在提醒他,虽然太子早立,但是宫中各方势力争斗不断,皇上既然曾经有过另立之心,就说明太子的位置坐得并不稳当,太子不见得会有多少动作,就怕皇后暗里出刀,萧瑮在军中地位高,敬贵妃在皇上心中有分量,一向为皇后所不容,如今皇上尚且护得住,往后一切难说。林兆元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如今女儿嫁入皇家,不怕也怕了。 萧瑮自然明白岳父的意思,大家都是聪明人,萧瑮也并不绕弯,直言道:“岳父大人放心,我的志向只在军中,宫里纷争无意参与,若是麻烦上门,自然有应对之法,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有家小都护不周全的道理。” 林兆元轻笑点头,回说:“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以后朝下,你我关系止于翁婿,明白?” “小婿明白。” 说完要紧话,林兆元和女婿扯起了家常:“你以后在家里,多少还是要防着阿宁一些。” “哦?此话怎讲?” 林父笑说:“她最怕无趣,平日里有几个嗜好,你再与她熟悉些便知道了,若事先告诉你,倒没意思,就当个谜题,留给你自己解去吧。” “此题可难吗?” “不难,不难。” “小婿一定留意。” 林父又问:“你二人今晚可留宿吗?” “今晚还有些公务,不留宿了。” “好。我听闻,你好似对书画有些研究?” 萧瑮道:“谈不上研究,只是仰慕几位前辈高人,收藏过几幅名作,再多也无了。” 林父道:“既生仰慕之心,便有风雅之意,你来,我有两幅画送你。” 林兆元引萧瑮走到案边,桌上放着两个长条锦盒,林兆元指着盒子说:“左边的是前朝名士吕辰日大师的东山行旅图,我祖父与他是旧友,此画是他亲赠,当世难得的真迹,你当妥善保管。右边一幅虽是仿作,但是据闻所仿的是谢晋元大师的兰竹图,此画鲜有见过真迹者,这幅据传最有原意,你若不弃,只管收下。” 萧瑮内心颇吃惊了一番,回道:“小婿怎敢言弃,这两位大师是小婿最为敬仰的前辈,我家中所藏已经算是珍品,只是与您这两幅相较,实在不值一提,岳父大人当真舍得?” 林兆元笑道:“我既赠你,岂有不舍之理,你当真喜爱,这两幅画才不算可惜。阿宁也没有见过,你回去记得与她一同赏看。你还有事,就早些回去吧。” 萧瑮恭恭敬敬的拿起两盒,向林父拜谢说:“多谢岳父大人赐画。” 回去路上,萧瑮依然亲手捧着锦盒,时而抚之,面露喜色,以宁看他的样子好笑,问道:“什么东西,高兴得这样。” 萧瑮道:“岳父大人知我所爱,赠我名画两幅。” 以宁问:“我父亲的藏画,少说也有百幅,我没见过的比见过的还多,名目倒是知道不少,不知是哪两幅?” 萧瑮起了玩心,说道:“既然夫人知道些名目,不如猜一猜是哪两幅。” 以宁眉眼低转,笑说:“白猜我可不猜,猜对了可有好处?” 萧瑮问:“想要什么?” 以宁道:“若是我猜对了,中秋宫宴可以不去吗?” 萧瑮稍想了一下,面露难色,回说:“你不愿去,我无意强迫,只是祖制如此,夫人若是不去,我怕皇后小题大做,责难于你。” 以宁无法:“唉,好吧,看来是逃不掉的。也罢,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见以宁有些失落,萧瑮有意哄她:“不如这样,你若猜对,中秋后我陪你回林府住几日。” “当真?” “当真。” “好,那,我可要认真猜了。”以宁细思之下,悠悠说道,“我爹与人礼来,从未赠过书画,他跟我说过,世俗之道,作画在技,藏画在利,但有品德,二者皆从心而论。他既送画与你,我想意在劝勉。” “劝勉?岳父大人并未言明,若果真是劝勉之意,当是哪两幅画?” 以宁道:“以我愚见,富贵之家不可荒懒,权功之人不可失节,当是东山行旅图和兰竹图,对吗?” “夫人事先果然不知?” “哈哈哈哈,”以宁大笑道:“看来是猜对了,家父的心意我一向能猜透,所谓心有灵犀,就是如此。” 萧瑮点头,原来岳父所赠两幅画中还有如此深意,以宁适才一番推论之言也是发人深省,他一向敬重林大人才学,今日如此,心中的尊敬之意更甚。以宁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聪慧过人,知事明理,真是难得。 萧瑮正想着,以宁又说:“我猜对了,过了中秋,你可要同我归家。” “那是自然。” 以宁道:“你人真好,贵为王亲,毫不倨傲,统战掌兵,面无戾色。我可以真心把你当做朋友,平易相处吗?” “不是大婚当夜就说好了嘛。” “那我可以不尊你为王,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 “那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跟你直言不讳吗?” “当然可以。” “那我在你家中不循常理,恣意处事,也可以吗?” “只要不出格,随你心意。” “嗯”林以宁沉吟道:“我父母家人宠我,是因为血亲,我师父们和天歌对我好,是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义,你我虽然囿于婚姻,但是相识尚浅,而且你身份高贵,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包容我?” 萧瑮道:“你的诉求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谈不上包容,我身边除去兄弟就是下属,真正能不论尊卑交友的,几乎没有,你虽是女儿家,但是行事作风与众不同,你既然大方言明,我若是不尊重你,倒显得我没有气量风度了。” 以宁点头道:“好,我很欣赏你,我林以宁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往后萧兄但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萧瑮乐了:“萧兄,哈哈哈哈哈,你这几句倒像是江湖儿女的做派。” “是嘛,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成。” “自然明白。到家之后,你先随我去书房,岳父大人特意叮嘱我,要与你一同看画。” “好,那先去书房,随后你处理公事,我再回院准备晚膳。” “你怎知我尚有公事?” “你在军中数日,昨日匆忙赶回,明天便要上朝,若是没有公务,今日何须早早回府。” “是了,夫人冰雪聪明,是我多此一问。” 不多时,马慢慢停下,两人回府,一同去了萧瑮的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盼头 以宁随萧瑮来到他的书房,房内两面立书架,窗下设案,左右各有玄门通往内室,想来一间置物,一间起居。 萧瑮一进房门,立时打开锦盒,小心取出画轴挂在壁上,入神细看起来。以宁不觉稀奇,只是看了看那幅兰竹图便不再细看,自寻位置坐下,静静等着萧瑮看完。 过了一会儿,萧瑮终于想起以宁尚在屋内,转头问她:“夫人以为如何。” 以宁道:“都是珍品。辰日大师的画作自不必说,寸笔千仞,意境高远,形神相得益彰。” 萧瑮点头,又问:“那这幅呢?” 以宁道:“这幅虽是仿作,不过已经极其形似,摹画之人定是亲眼见过原作的。” “哦?夫人如何这般推断?莫不是” 以宁点头:“嗯,我见过真迹。” 萧瑮略有些吃惊:“世传晋元大师此画早年作为赌约输给了临风山庄的庄主,此画入庄,世人再无缘一睹,夫人小小年纪,如何见过?” 其实,这位谢晋元大师不是别人,就是将以宁养大的高人,以宁自记事以来就叫他二师父,而晋元大师的妻子,就是以宁的大师父。二位的身份连以宁的父母都不知道,以宁更加不会对萧瑮明言,至于这幅画,以宁自小就见过的,从来没有落入他人之手,世间传言不知从何而起。 以宁道:“因缘际会吧,我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不过我所言非虚,爱信不信喽。” 萧瑮心中存疑,但不深究:“信,哪有不信的道理。” 两人赏看画毕,以宁就先行回西苑了。 晚上吃饭的空档,以宁想起天歌想要开酒舍的事情,自己对京里实在不熟悉,这事情还得向萧瑮打听。 吃完饭,萧瑮并没有再回书房去,两个人就在外间坐着说话,以宁问他:“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没什么要紧的。” “我向你打听个事情啊。”以宁一边说话,手上仔细的剥着一个通红透紫的李子。 “什么事情?” 以宁问:“京城里各坊间酒楼茶社,王爷可熟悉吗?” 萧瑮奇怪:“酒楼茶社?问来做什么?” 以宁道:“我上次跟你说的我那个姐妹,她有意在京里落脚,想开家酒馆,自谋生计。” 萧瑮道:“要是谋生计,千万种买卖可做,女子开酒家,怕是不易吧。” 以宁道:“她自有主张,我不过帮她打听一二。” 萧瑮点头,那位姑娘想来也是奇人,遂回道:“这个不难,我九弟萧玖,最是不学无术,这两日他跟一群浪荡子弟去郊外打猎了,等他回来,我与你引见引见,这些事情他最了解。” “好,那就先谢过王爷。”以宁手上的李子剥好,伸手递给萧瑮,萧瑮笑着接过,一边吃一边问道:“你家里产业很大,就不曾涉及此处?” 以宁道:“早年间好像也有经营酒家,后来我曾祖父的一位兄弟,因为沉溺酒色英年早逝,我曾祖心痛不已,立下重规,不许我林家后人再涉足此业。” 萧瑮笑了:“那你帮人家打听,算不算涉足啊?” “当然不算。再说了,先人不自律,这后果为何要后人承担,一人有过,他已然自食其果,旁人当引以为戒,而不是因噎废食。” 萧瑮觉得她说的有些见地,问道:“是你一个人这么想啊,还是你家里人都这么想?” 以宁道:“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萧瑮道:“你五哥在青溪坊的聚福楼有股,这事儿你家里知道吗?” 以宁一口李子在嘴里,听到这话一下被李子汁呛到,咳嗽起来,萧瑮拿桌上棉帕擦了擦手,起身过来轻轻帮她拍背,待她咳嗽稍稍缓些才坐回去,微微淡笑着说:“慢点儿,谁跟你抢了。” 以宁急问:“咳咳,王爷,咳,王爷怎么知道?这事儿我家里只有我知道,五哥谁也不敢讲,咳咳,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萧瑮故作高深:“我也是因缘际会,无意间知道的。” “是了,你位高权重,自然眼目众多,京城里的事情大概只要你想知道都能知道,是不是?” 萧瑮道:“我可没特意打听,只是和你定下婚约之后,林家的事情多少会仔细些。” 以宁道:“你可帮他保密啊,我大伯要是知道肯定饶不了他。” 萧瑮道:“怎么说也是舅哥,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还能到处宣扬吗。聚福楼可是声名在外,怎么不直接去问问你五哥,倒向我打听。” 以宁说:“聚福楼开了短短几年就成了京城里第一闻名的酒家,这背后要付出的人力财力可想而知,我五哥不常在京里,想来他不过是有股,具体掌事的另有他人,问他是问不出所以然的。” 萧瑮觉得有理:“也是。过两天我闲了,倒可以带你出去转转。这两年市井繁荣,宵禁放得宽,可以玩乐的去处多得很。” 以宁闻言很是开心,说:“那我可盼着您诸事顺心,最好明后天就闲下来。” 两人说说笑笑,没在意把一盘李子都吃完了,早有丫头端了水来给二人洗手,萧瑮先洗,洗完了就坐到榻边,歪着身子翻书,以宁洗过了也走过来,探头瞧他看的什么书,一看是什么治国之道同于立身云云,顿时没了兴趣,萧瑮抬头看看她,不禁笑了:“手洗干净了?” “嗯,洗干净了。” 萧瑮凑过来,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笑说:“手洗干净了,就可以不擦嘴了?” 以宁霎时羞愧不已,脸涨得通红,她拿手捂着嘴,细声碎语的说了句:“我这样子一定丑死了。”一边说一边跑进里屋去了,萧瑮捧着书,只是“哈哈哈”的大笑。一直到晚上睡觉,以宁都蒙着头,不理睬萧瑮。萧瑮一笑以宁吃花了嘴不知道擦,二笑她羞愧难当,面脸通红的模样,乐了许久,仍然意犹未尽。 第二天萧瑮一早就进宫去了,以宁早上醒来,看他不在,先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床上空荡荡的,又觉得有些失落。 收拾好了出来,雪海几个早等她起来吃早饭,几个人吃完了,立马拿出前些日子挑好的布料,就要着手给天歌裁制衣服,样式商量定了,以宁进里屋去拿自己平日常用的剪刀,她正找着,天歌从窗口跳进来,以宁吓了一跳,赶忙捂着嘴巴,怕自己叫出声,缓了半天才小声怪她:“吓死人了你!” “嘘,别让外头人听见,我就来看看你。” 以宁道:“我在给你裁衣服呢,不出去看看?” 天歌摆手:“不看了不看了,你拿主意就行。” 以宁问:“诶,你说开酒馆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你自己什么想法?” 天歌道:“这些天我把城里跑遍了,你们这附近生意好得很,就是盘不下店面,北边人少但是环境好,南边人多,就是地段复杂,难以抉择,我再转转。” 以宁道:“我如今身份不方便随意出去,王爷说,等过两天闲了可以带我出去转转,据说他弟弟还是行家,你先别急,等我先见见,有主意再跟你商量,好不好?” 天歌道:“再好不过了,你拿主意才好呢,我懂什么。” 以宁道:“你要开的,倒叫我拿主意,难道等店开了,还要我管?” 天歌笑说:“我自然要慢慢学的,就看你什么时候教成了。” “还有这样皮厚学生,为师先打你个痛快。”说着就去捏天歌的鼻子,两人闹作一团玩了一会儿,天歌听到脚步有人进来,连忙拜别:“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以宁点点头,看着她闪身又跳出窗外,想起自己是找剪刀来的,又去柜子里翻找,青烟进来问道:“小姐,还没找到吗?” “嗯,不知道搁哪儿去了。” 青烟道:“不找了吧,先将就用着,准在哪儿呢,过两天不找它,自己就跑出来了。” 以宁听着话在理,就不再找了:“怪我收东西不上心,总是随手一放,记性又不好。” 雪海问道:“是那把柄上坠了玉的?” 以宁点头:“是那把,你们瞧见没有?” 雪海几个都想了一下,还真没见过,就说:“回头我们来找,小姐房里的东西向来是我们收拾,您自己找不着也是有的。” “好,回头再说吧。”以宁不再多想,认真裁起布来,雪海倒上了心,一把剪刀是不值什么,不过这把剪刀是小姐从娘家带过来的物件儿,上面的坠子是个羊脂玉牌,镂刻着“锦绣天成,福泽绵延”八个字,真是在哪儿找不着就罢了,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丫头顺走了倒不好,眼下无法,雪海暗自留了个心眼儿。 这天散了朝,萧瑮又同皇上在存希堂聊了许久,朝上,萧瑮表明了要重整军容,早作布防的想法,丞相和太尉都极力反对,认为天历朝国威已立,周边小国不敢轻举妄动,目前的边防足矣安定,不应该白白耗费国库以充军资,皇上表面赞同丞相c太尉说法,但是心中也有隐忧: “瑮儿,近来如何对边关之事如此不放心?” “回禀父亲,边关并无不妥,只是我朝安邦已久,军中人心过于散漫,这些年西番王励精图治,国家大有强盛之意,我是担忧彼国野心遂起,若是突然来袭,以我朝现在军力,难以抵挡,与其事到临头幡然醒悟,不如早些警惕。” 皇帝频频点头,说道:“朝中反对之声太大,寡人不宜明里支持,你换个名头行事,如何?” “父皇英明,秋训之后,儿臣与上将军商定计划,再请父皇定夺。” “好。”公事谈完,皇帝又关心起儿子的私事,“新婚,如何?” 萧瑮笑笑,回道:“很好。” 皇上笑说:“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叫她常进宫来,多陪陪你母亲,你母亲喜欢女孩儿。” “儿臣知道。” “好了,去给你娘请安去吧。” “是,儿臣告退。” 今天一过,萧瑮算是忙完一阵,有日子可以做自己的事情,这几天先带着以宁在城里逛逛,过了中秋还要同她回娘家待些时日,人家常说的日子有盼头,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解腻 从宫里出来,萧瑮早早回了家,换了衣服,他先去齐氏房里坐了会儿。齐氏知道他今天一定会过来,所以早收拾利落等他,桌上摆着精致点心,还特意让儿子萧沐不去书房读书,而是坐在屋里练字。 萧瑮过来,先看了萧沐的字,萧沐今年八岁,聪颖过人,今年初才延请老师开始念书习字,大半年下来竟然已经像模像样,但是孩子还小,总这样拘束着也不好,萧瑮就对带她的奶妈子说道:“写完这张就领着公子出去玩会儿吧。” “是。” 奶妈带着萧沐出去,萧瑮才坐下来,齐氏给他沏茶,说道:“沐儿开蒙已经算晚的了,王爷不多督促他学习,怎么反而纵他玩乐?” 萧瑮举杯饮茶,这几日在以宁那儿喝惯了淡茶,乍一喝口浓茶,顿感苦涩无比,不禁蹙眉,勉强咽下,便放下杯子不再喝了,回齐氏话说:“以后读书的日子多呢,小小年纪老是这么拘着,磨没了性子才不好。” 萧瑮说完,依然觉得口中苦涩,伸手拿了块糕点吃,这一口只觉得又甜又腻,难以下咽,萧瑮不禁微微摇头,索性扔了糕点,擦了擦手,不再去碰桌上的东西。 齐氏看在眼里,小心问道:“不合王爷胃口吗?您再尝尝这盘,是您平日喜欢的茶饼。” 萧瑮道:“是我没什么胃口,你不用忙了。我这阵子不常在家,家里有什么事情没有?” “没什么事儿,就是” “有话就说。” “夫人院里的开销不从公中支取,这事儿王爷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齐氏小心地说:“按照夫人自己的说法,好像连下人的月例也不支,妾身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倒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们府上还有各种节礼人情的事情,妾身想着到底是照常送呢,还是一概免了?” 萧瑮想了一下,要是照常给以宁送,她一定是不要的,但是不送自己心里实在过不去,她是嫁给自己为妻,又不是客居于此的亲戚,哪有开销自己承担的道理,于是吩咐齐氏说:“夫人房里的一应开销,该公中出的一分不许少,照样支出来,只是不要往夫人房里送,送到我这儿,我替她收着。” 齐氏心中失望,本来以为可以免了这一项,没想到萧瑮这样安排,也罢了,到底人家是正室,拿什么和人家比呢,于是答应道:“如此倒好了,妾身也不必特别计较。” “别的没什么事了?” “没有了。王爷可留下用饭?” “不了,我还要去二姐院里,你忙吧,我这就走了。”萧瑮起身就往外走,齐氏也笑不出来,只是起身行礼:“恭送王爷。”看着萧瑮走远了,才叫人进来收拾。 萧瑮口中的“二姐”就是方蕴香,方蕴香比萧瑮大三岁,从萧瑮四五岁开始念书起,就在萧瑮身边服侍,因在家中行二,萧瑮自小就叫她二姐,萧瑮不到十五岁就开府出宫了,那时候方蕴香是他身边唯一的近身侍女,自然抬了身份,一同出来,萧瑮和方氏的感情很深,关系也很特别,有点像姐弟,也有点像朋友,在以宁嫁给萧瑮之前,萧瑮更喜欢和方氏相处,至于齐氏,有点像意外也有点像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萧瑮并不能给她感情,所以尽可能多的给她权柄,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萧瑮到蕴香房中,看到她在和丫头理线,见他进来,蕴香连忙要起来请安,萧瑮摆手,示意她坐下不必起身,蕴香一边忙一边和萧瑮说话:“王爷今天回来得早。” “没什么事情,早点回来歇歇呗。” “往心檀院里去过了?” “去过了。” “沐儿最近长得可快了,几天不见就变个模样。王爷过去可看过沐儿功课?” “才几岁,有什么功课可看的,刚认字的岁数。” “也是。前几天夫人来过,跟妾身聊了一会儿,我看她还挺孩子气的,王爷长她几岁,可要让着一点儿。” 萧瑮不禁笑了:“我这才几日没归家,你们两个就好到一处了?聊了多久一会儿,怎么脾气都摸清楚了?” 蕴香道:“我们女儿家相处,也讲究缘分的,不合眼缘呢,多聊无益,合眼缘呢,一见如故,我看她呀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是没聊多久,不过一个人值不值得深交,几句话就明白了。” “是嘛。”萧瑮在屋子里转悠,看到桌上有几幅蕴香练的字,拿起来看看,不解,问道,“我看你写了好几张都写着“梅”c“卿”两个字,也不成句,什么意思?” “是以宁赠我的表字,好听不?” 萧瑮点头道:“好听,不单好听,还有神韵,很适合你。” “我也喜欢得很,本来能识得几个字就挺高兴的,她赠我一字,倒觉得自己风雅起来了。你猜猜这两个字哪里来的?” 萧瑮想了一下没想到什么典故,问道:“哪里来的?” “是她小时候见过的一幅画,画上有一句诗,诗里有‘梅卿’二字,知道我喜欢梅花,就赠给我了。” 提到画,萧瑮来了兴致:“还有这事,什么画?又是一句什么诗?” 蕴香道:“画的名字倒没问,她只说得空会画出来给我瞧,等她画好了,王爷向她讨来看看就是了。诗我记得,是‘寒夜不得眠,为寻梅卿来’。” 萧瑮略回味了一下:“不知道这样一句配的是什么画,还真有些引人遐思呢。” 蕴香道:“下次再绣帕子,我就想把这两字绣在帕角,寻常用的手帕都是绣花花草草,绣字上去,不仅别致,还俊气。” “难怪你喜欢她,一个小字就这样和你心意。” “古有一字成师,今有一字定友,我们这也算雅趣了。” 蕴香整理完绣线,亲手给萧瑮沏了茶端到他面前,问他说:“晚饭哪里吃?在这儿吃,还是过去?” “和你一起吃,吃完了过去。” “好,要不要叫人去厨房看看今天吃什么?” “不必了,按定例上吧。” “好。” 王府晚饭定例,无客时是四菜一汤一羹,素菜看时令,至于汤羹鱼肉全听厨房主事安排,主子有特别的吩咐另说,有客的时候也另说。这天例菜中有一道蒸青鱼,知道王爷在这边用饭,厨房又加了一道炖牛腩和一道虾炙,萧瑮难得和蕴香吃顿饭,怕吃得不高兴扫了她的兴致,所以吃了很多,吃完了觉得口中腹中腥腻无比,略和蕴香聊了几句,就从她院中出来,往西苑去了。 以宁听说萧瑮在方姐姐院里吃晚饭,以为他今天不过来了,早早收拾停当上床,白天缝了好久的衣服,她早有些累了,躺着没多时就有睡意,半醒半梦里听见丫头给萧瑮请安的声音,以为听错了,又听见萧瑮的声音说要茶,以宁一下子醒了,起身出来一看,果然是萧瑮过来了,以宁问道:“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萧瑮回道:“晚饭吃的太腻,难受得很,想灌杯浓茶解解。” “这么晚了还要浓茶,要不要睡了?青烟,回来。”以宁喊住要去泡茶的青烟,问她说:“从家里带回来的山楂还有吗?” “没有了,都捣了酿酒了。” “我们中午吃的木瓜还有没有?” “木瓜还剩了一个。” “你去把那个木瓜弄来给王爷吃,再用凉水化一勺蜂蜜,一起端过来,动作快点儿。” “是。” 青烟转身出去,一小会儿就端了托盘又回来,把一盘木瓜和一杯蜂蜜茶放下就又出去了。 萧瑮将一杯水一饮而尽,又吃了几块木瓜,才觉得心中舒服许多,以宁同他坐下,端起水壶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说:“晚上吃的什么,就这样难受?” 萧瑮一边喝水一边对她说:“别提了,王府厨房的厨子只怕都是傻子,菜乱上一气。” 以宁道:“你家里的厨子用了也有年头了吧,以前没在家吃过饭啊,怎么今天说人家不好了。” 萧瑮摇了摇头,深感无奈,抬头看见以宁只穿了里衣,问道:“夫人已经睡下了?” “刚要睡着,你就过来了。” “是我莽撞了,夫人莫怪。” 以宁笑了:“是我睡得早,不知者不怪。我以为你就在东边过夜了呢,都在方姐姐屋里吃晚饭了,还跑过来做什么?” 萧瑮道:“我明天就得空了,想着就带你出去逛逛呢,正巧老九回来了,我跟他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去,晚上过来跟你说好了,你心里有个准备,明天一起出去也方便。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在你这,我睡得安稳。” 以宁觉得好笑,打趣他说:“王爷您是说,在两位姐姐房里睡不安稳?有什么睡不安稳的呢?” 萧瑮知道她想歪了,也不辩驳:“快些进去吧,只穿了一层,别再受凉,我去洗洗,你先别睡,我还有话问你呢。” “好,您快点儿啊,我转眼就困了。” 萧瑮利索洗漱好,进来屋内,以宁倚在床边发呆,看见萧瑮进来,连忙问道:“王爷还有什么话要问?快些说吧,我有点困了。” 萧瑮坐在自己榻边,正好和以宁对面儿,他一边整理衣袖一边问道:“‘梅卿’二字,你是从哪幅画上看见的?” 以宁想了想说:“嗯我那会儿还小呢,不大记得是什么画了。” “是你在山里的时候?” 以宁点头,又说道:“我答应方姐姐要画给她看的,你感兴趣,我哪天画好了一定叫你一起看。” “画起来费时吗?” “可大一幅画了,要费好些功夫呢,我一边画还要一边想啊,心急不来,最近我手上还有活儿,安心等着吧。”以宁说着打了个哈欠。 萧瑮看在眼里,不再多问:“不急不急,你慢慢来,我就是随口问问。” “没有别的事情啦?” “没有了。” “好,那咱们睡觉吧!麻烦王爷灭灯,我先睡了。” 以宁困得厉害,躺下去没多时就睡着了,萧瑮起身,拿小铜盖子盖灭了两盏灯,自己摸黑上了床,闭上眼睛躺在榻上,能听见以宁轻轻地一呼一吸的声音,萧瑮觉得奇妙,笑着也进入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九爷 第二天一早,难得的是以宁先起来了,她悄悄站在萧瑮榻边,见他睡得还很沉,就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吩咐丫头们进出说话都轻些,没事儿的就躲远些,让萧瑮多睡一会儿,他也有段日子没睡这么久了。 待到萧瑮醒来,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以宁和雪海几个坐在院前花园假山亭子上说话做事。 萧瑮起身,里间外间都没有人伺候,他也不恼,披了件衣服,信步走出来,以宁眼尖先看到他,探头叫道:“王爷睡好了?” 萧瑮找路上去,丫头们都起身请安,雪海领头想退到一边,萧瑮阻止道:“不必退下,忙你们的吧。”丫头们闻言也就依然坐下做事。 以宁没有起身,萧瑮走过来站到她身后,看到她头发双鬟后束,耳上无饰,穿着一件月白色双鹤纹窄袖深衣,宽带束腰,端庄大气,行坐方便。萧瑮一边看着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你院里人够散漫的,屋里屋外一个丫头也见不着。” “王爷别怪她们,是我叫她们走远点的,就怕吵到您好梦。” “是嘛,这下我醒了,又怎么说?” 以宁抬头看他,只见他衣衫未整,发髻微乱,知道他尚未洗漱,于是放下手上活计站起来,口中说:“走吧,今儿就让她们玩去,我来伺候您。” 萧瑮也不推拒,笑着说:“那就劳烦夫人了。” 以宁叫雪海几个午饭好了再过来,就和萧瑮一起出了亭子,进了屋,以宁果然伺候萧瑮洗脸梳头,这时,正好萧瑮书房的丫鬟送衣服来,因为萧瑮平常起居多在书房,所以他的衣服每天都有书房的丫鬟送过来,知道王爷今天要出门游玩,丫鬟送来的是一套深蓝近黑的文绣衣裳,虽是便服,但是长衣宽袖,累赘得很,以宁正要去拿了给萧瑮穿上,萧瑮却来了脾气,对着送衣服来的的丫头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谁叫你送这种死气沉沉的衣服过来。” 丫头吓坏了,连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婢不知,只是按照往常的规矩拿的,王爷恕罪。” 小丫头吓得不轻,说话都在打颤,以宁第一次见萧瑮发脾气,也惊到了,连忙轻声解劝道:“哎呦,不合意再去换嘛,凶什么,看把她吓的,你说,你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拿去。” “我昨天特意嘱咐,今天要和你一道出去,却给我拿这种衣服过来,这也不是她们头一次这么自作主张了,一个个都是睁眼瞎,不知道看着你的衣式给我搭也罢了,这种衣服穿着,站不是坐不是的,这般蠢笨,再不骂,下次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呢。还不去换!” “是。”那丫鬟又磕了个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以宁的穿着,她出去之后,萧瑮依然不解气,埋怨道:“不得力不得力,我府上养的都是什么人!” 以宁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发火,王爷凶起来蛮吓人的。” “吓着你了?” “我就是惊到了,又不是我做错事儿,吓着我什么。你也真是的,下人不得力,好好调教就是了,犯不着这么生气,她们吓坏了是一回事,气到自己倒不好了。” 萧瑮摇头叹道:“唉,不比不知道,我府上这些伺候的人,做事一点不讲究,跟你家里带来的人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我从来不苛责下人,他们倒越发放纵了。” 要说聪明机灵,以宁手下这几个丫头的确出众,从家里带来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的确没有一个不得力的,萧瑮这般说,以宁也替他们高兴,并不谦虚:“别说王府,就是宫里也挑不出几个,要不是他们跟着,我家里哪儿能放心。” “唉,再想法子吧,能怎么着呢。” 以宁心中一动,问他说:“诶,我问你,你是就这一阵子常在我这儿呢,还是往后一直常在我这儿?” 萧瑮听这话问得奇怪,不解其意:“这话怎么说的?” “你先回我话,嗯是不是有点难说?” “这有什么难说的,自然常在你这儿了。” “要是这样,你大可以放些衣物在我这儿,我房里还有柜子空着,放在我这不仅方便,还好打理,你说呢?” 萧瑮当然觉得这个主意好,笑说“求之不得,多谢夫人了。” “行,下午我们出去,我叫青烟c碧荷着手就办。” 萧瑮点头,这时候拿衣服的丫头又进来,这次拿的是和以宁身上一色的云鹤纹素锦长衣,以宁拿了仔细给萧瑮穿上,萧瑮一边套衣服一边跟以宁说:“咱们中午不在家吃了,我们赶紧收拾好了出去,和老九约在聚福楼吃午饭,别晚了。” “好。” 不一时,两人出门,车早套好了在门口等着,萧瑮和随侍方佺c吴山三个人骑马在前,以宁带着雪海和梧桐两个上了车,车行过两三条街到了聚福楼门口,萧瑮下马,过来搀以宁下车,以宁戴好面纱,扶着萧瑮的手下来。 一行人进店,店小二自然识得是王府的车架,连忙上来招呼:“给王爷请安,给夫人请安,九爷已经到了,小的领二位上楼。” 听说萧玖已经到了,萧瑮问道:“老九来了有多久了?” 小二回话:“回王爷的话,刚到一会儿。” 两人上楼,小二推开雅间门,萧玖迎出来,口中叫到:“七哥,”又看到萧瑮身后的以宁,连忙伏下身子作揖:“萧玖给嫂子请安。” 萧瑮笑笑走进去坐下,以宁慢他一步,先对萧玖说:“王爷快请起来,不必多礼。” 萧玖起身,跟在以宁身后走回桌边,三人坐下,萧玖亲手给二人沏茶:“今天第一次见嫂子,这顿饭权当是我的见面礼,就全点嫂子爱吃的菜,七哥没意见吧。” 萧瑮笑笑,问以宁说:“你来点吗?” 以宁摘下面纱,小声回道:“你们点吧,我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萧瑮听了点点头,对萧玖说:“你看着点,我和你嫂子都不挑。” “七哥这么说,那我就点了啊。”萧玖说完给小二吩咐了几句,又转头来问:“嫂子,喝酒吗?” “当然。” “可有喜好?” “这时节,桂花酒最好。” “好,那就桂花酒。” 以宁低头喝茶,萧瑮在她耳边小声说:“看来夫人还懂点酒。” 以宁低头浅笑,回说:“实不相瞒,小女子嗜酒如命,不过想多活几年,不敢贪杯。” 萧瑮知道以宁这话一半是玩笑,一半是真心,想来的确是爱酒之人。萧玖看到两人耳语,打趣道:“早知如此,我也带位红颜知己一道来了,哥哥嫂嫂眼里可还有小弟吗?” 萧瑮回道:“你的红颜知己没有百个也有数十,你要带哪一个来啊?” “七哥,瞧您这话讲的,小弟我第一次见新嫂子,您这么说,嫂子怎么看我啊。嫂子您别听我哥乱说,我正派着呢。” 以宁掩面直笑,对萧玖说:“他只是面儿上损你,背地里和我提起你,总是赞不绝口。” “哦?七哥还会夸我?夸我什么?” 以宁看了一眼萧瑮,回说:“他说你杂学旁收,是个妙人。” 萧瑮被以宁这句逗乐了,萧玖知道大概不是好话,说道:“我就当是夸我的啊。嫂子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尽管问吧,兄弟知无不言。” 以宁道:“是了,差点忘了正事。我有个朋友想在京里开个酒馆儿,现在看呢,青溪坊这里地段虽好,但是难有店面,除了我们这边,九爷觉得可还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哎呦,嫂子您就别称我爷了,这不是折煞我嘛,您要是这么叫,我可就不敢说了啊。” “那就叫九弟?” “哎,这就对了。嫂子那位朋友,想开个什么样的酒馆儿?” “都有些什么样的?” “嗯有的就像这聚福楼,富丽堂皇,菜香酒香,楼下有曲儿,楼上有景儿,自然来这吃饭的非富即贵,这是一种;有的门楼别致,环境清幽,这样的地方酒好,茶更好,但是地方极其难寻,多是文人雅客爱去;若说街上寻常的酒家,环境好些的,布衣平民去得,王孙公子也去得,环境差些的,自然就是吃饭果腹的多,喝酒谈事的少;再有就是粗俗之地了,卖些劣酒,流俗聚集的地方。” 萧瑮也仔细听他说着,见他说完,意味深长的问道:“再没有别的了?” 萧玖知道他这是又要开自己玩笑,也顺着他说:“还有一种,那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了,这种地方只卖一种酒,叫做‘花酒’,不是什么正经去处,不提也罢。” 以宁听了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萧瑮也不说什么,就继续问萧玖话:“就是最寻常的那种酒家,亦俗亦雅的去处,倒不知道北市更好还是南市更好?” 正说着酒菜就齐整的上全了,萧玖说:“嫂子,咱们先吃,容我细想一下,咱们一边吃饭我一边慢慢给您说。” 三人先互相敬着喝了一圈酒,萧玖吃了两口菜,又开始慢慢讲道:“北边儿吧,人少,但是那边有湖有山,风景极佳,若能开在游苑坊,靠着皇家狩猎的园子,那里来来往往倒有些生意,要是做大了,再有嫂子这层关系,说不定还能赚皇家的钱,北边别的地方倒罢了,就是这个游苑坊可以去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店面,愿意一年里头有几月清闲,那是个好去处。” 以宁听着有理连连点头,见萧玖酒杯空了,帮他斟了一杯酒,萧瑮赶紧喝空了自己的酒杯,以宁看见自然也帮他满上,继续听萧玖分析:“再讲南边儿,出了南门就是街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就不跟嫂子说了,左边有穆清坊,右边是盐市街,穆清坊我最熟,我呢就是章台浪子,按理说在那种地方经营寻常酒家生意不会多好,但是男人多的地方,也不会太差,盐市街呢,就一个好处,有钱人特别多。我觉得啊,我说的几处地方都不错,就看嫂子这个朋友中意哪里,和哪块地方有缘了。” 以宁听完不禁感叹:“九弟的酒可没白喝,偌大一个京城了如指掌,我这事儿问你算是问对人了,省了多少功夫。” “嫂子说话我爱听,来,小弟敬嫂子一杯。” 以宁和萧玖喝了一杯,心里在盘算着这几处地方都好,若是能找着个离王府近的再好不过了,借着酒兴提议道:“不如这样,咱们吃完了时间肯定还早,就去离这儿最近的一处逛一逛,行吗?” 萧瑮先答应道:“随便你想去哪儿,左右我都陪着。” 以宁朝他感激的笑笑,又看萧玖,萧玖回说:“嫂子想去,我还能不领路嘛,要说离这儿最近的是南市,穆清坊和盐市街就挨着,咱们下午就去那儿呗。” “好,那就麻烦九弟了。”以宁举杯又想敬萧玖一杯,却被萧瑮拦住不许她再喝,以宁无法只有乖乖吃饭喝茶,看兄弟二人对饮聊天,三人正好吃到中午的日头稍弱,一行就往南市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逛街 萧玖吩咐把车架留在南门外,大家下马步行,沿着南大街往里走,这里果然热闹,道路两边商铺林立,小贩众多,同样繁华却与青溪坊大有不同,就拿酒家来说,青溪坊内一条街上最多两三家酒楼,每家都是高楼阔宇,华丽非凡,步入其中更是别有洞天,而这里百步之内就有两家,门楼虽小,但干净整齐,在门外就能看清门里景象,照这样式开起酒家,成本不高,不愁生意,经营起来也不费事,若是酒菜上再费点心思,做得别致些,不必多少时日就能盈利,以宁心中看好此处,就不知道天歌如何决断。 走着走着,以宁就看到了自家的胭脂铺子,不禁多看了两眼,萧瑮并不知道这是林家的铺子,只以为她女儿家想逛,主动说:“难得出来,就进去看看呗,我从来没进过胭脂铺子,也让我开开眼。” 萧玖也附和道:“走走走,出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七哥恭维恭维嫂子不是。” 说着一行人进了在水阁,以宁平常很少用胭脂,偶尔点点也就是自家制的最寻常的颜色,但是胭脂盒子往往精致,摆在梳妆台上格外好看,以宁不时也会买些,尤其现在林家的胭脂铺子都是以宁在管,一有什么新鲜样式,都要以宁看过了店里才开始卖,所以进了店里,萧瑮和萧玖两个看得比以宁还要认真。 掌柜的亲自出来接待他们,以宁躲在萧瑮身后给尹掌柜使眼色,掌柜的会意,并不表明以宁的东家身份,就当是一般贵族夫人招待,尹掌柜还假模假样地给以宁推荐新品:“夫人您看这款,是本店新上的红纱帐,它粉质细腻,香气沁脾,颜色虽淡,但是极为提色,淡妆若素,最适合日常使用。” 以宁浅笑着点头,这歀胭脂别的倒罢了,香味最是不俗,以宁想到之前尹掌柜送来看时,只有雪海不在,就叫雪海过来:“雪海你来,你闻闻,香不香?” 雪海过去仔细嗅了说道:“好香,和寻常脂粉的味道不大一样,加了什么?味道有些熟悉。” “去年端午,我们喝的什么酒?” 雪海恍然大悟说:“哦~菖蒲酒,这是菖蒲香,上品上品。” 萧瑮和萧玖闻言也拿了来闻,只觉得好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以宁又和雪海说:“喜欢不喜欢?” 雪海回道:“喜欢。” 以宁凑在雪海耳边小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上次送来我就给你留了,是我忙忘了,晚上回去拿给你,她们几个都不喜欢,不识货。” 雪海闻言笑了,也低声回说:“还是小姐疼我。” 中秋快到了,以宁有心给自己院里的女孩儿们送点礼物,既然在这儿了,就送胭脂也不错,于是看了一圈对掌柜的说:“掌柜,我要这种点唇的紫茉莉c这种抹颊的苏方木,两盒一套,用九种不同颜色花纹的锦盒放好,多长时间能包好?” 尹掌柜道:“夫人不必在此等候,我们店里晚些就派人给您送到府上,您晚上回家的时候,东西自然已经送去了。” “如此最好。”以宁朝雪海努嘴,示意她悄悄把钱付了,众人出门去,雪海故意落后一步付钱,尹掌柜犹豫:“雪海姑娘,咱们小姐在自己铺子里买东西也要付钱吗?” “尹掌柜您糊涂了,每样东西进出都要记录的,小姐买了九套就是十八件,算上咱们在水阁的锦盒,锦盒里附赠的锦袋,样样件件都是有字有据,记录在案的东西,不付钱,您这账怎么记,难道写东家自取一十八件?今日拿几件,明日拿几件,您要是次次详细记下还好,但凡有一次疏忽了,到每季清点货物c整理账簿的时候都是麻烦,付钱了就可以走日常流水账,我也就是顺手,给您省了许多麻烦事儿,您说是不是?” “是,是,小姐英明,雪海姑娘慢走,代老身向府里几位姑娘问好。” “一定,您老留步。”说完就快步跟上,又走到以宁身边。 萧瑮有些不解,对以宁说道:“咦,奇怪,怎么没叫我付钱?” 以宁还没说,萧玖抢白道:“这个好懂,像这样的店铺,贵姓人家都是一家一个账本,到年底了把账簿送到府上一并清算,做的是长久的买卖。我要问嫂子一句,买这么多是何用处?应该不都是自己用吧。” 萧玖所说一家一个账本的算法的确很多,京城里贵族遍地,如此做法的确方便,但是这样到底有风险,所以也不是所有做贵族生意的店铺都会这么做,林家就是如此,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只认钱不认人,林家毕竟不是扎根京城的商户,没必要在这儿留下多少累赘。以宁懒得去解释这些,只当默认萧玖所说,回答他另一个问题说:“这不是要到中秋了嘛,给院子里年轻姑娘们备点节礼。我身边这四个不算,院里小丫头正好九个。” “嫂子出手真是大方啊,在水阁的胭脂可不便宜。” “既是节礼,自然要挑好东西了。” 萧玖又问:“小丫头送胭脂,那小小子呢?院里一定还有嬷嬷,这些人送什么?” 以宁道:“他们好说,直接给钱就行了,送东西他们还不一定乐意呢。女孩儿的心思我好明白,旁的这些人叫我怎么猜去。” 萧瑮和萧玖都笑了,几个人在前头有说有笑,后面跟着的也忍不住聊起来,先是吴山对方佺说:“咱们这位夫人,对下人够好的啊,难得出来,自己不买东西,倒想着给丫头买。” 方佺回道:“夫人的确心善。” 吴山道:“我看不止是心善,你看她和身边的丫头,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姐妹呢,哪里像主仆啊。” 梧桐耳尖听到,转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就把刚才二人说的话小声又讲给雪海听,雪海听了笑着跟梧桐耳语说:“他们要是听见我们小姐那些惊世骇俗的话,还不吓死了。” 青溪坊可逛的就是这一带了,往西去就是各家青楼歌坊,所以一行人就出了青溪坊,往东去了盐市街,以宁猜到西边是什么所在,就问萧玖说:“九弟,我有一事问你。” “嫂子尽管问。” “你爱去西边儿,你七哥常跟你去吗?” “这个问题啊~”萧玖故意拖长语调,朝着萧瑮挤眉弄眼,“七哥,你说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 萧瑮说:“自然是如实回答。” “来过一次。” “哦?” “我骗着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被我骗过。” “那次喝酒了吗?” “喝了,嫂子放心,七哥他就只喝酒了,别的什么也没干。” 以宁笑着看看萧瑮说:“我也不是不放心,就是随便问问,心里有个数。” 萧瑮追问说:“有什么数了?” 以宁道:“我院里也埋了几坛花酒,都是我亲手酿的,你要是喜欢喝那里的花酒,我那几坛子酒你就喝不到了。” 萧瑮笑说:“哈哈,还好我自重,不然就错过夫人的好酒了。” 谈笑间,以宁看到街边一家茶舍十分特别,盐市街是富商云集的所在,道路两边的屋宇都十分气派,三四层的都是寻常,六七层的高楼也有不少,这家茶舍矮矮一间,在两座高楼之间显得极为简陋,仔细看去,舍内有一个老婆婆在炉边看火,里面没有客人,只有孤零零两张桌子和几张板凳,正好以宁也累了,就指着茶舍说:“我们走了也有一会儿了,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如何?” 萧瑮和萧玖顺着以宁指的方向看去,萧瑮知道以宁眼里常有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并不奇怪,萧玖犹豫地问到:“啊?这间?嫂子受累,咱们再往前走两步就是祥瑞茶坊,这小地方,如何能让嫂子委屈。” 萧瑮说:“别废话了,就这儿。” 七个人进去,正好把两张桌子坐满,老婆婆热情招待,先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热水,殷勤问道:“几位贵人要喝什么茶?小店简陋,只有龙井和瓜片,贵人都尝尝?” 以宁答道:“好,那各来一壶。” 等茶的时候,萧玖好奇问道:“嫂子为何执意要来此间?” “我也不知道,你容我先问问。” 以宁问那老婆婆说:“婆婆,您这茶馆儿开了有多久了?” “好多年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就记得从前我才嫁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方。” “是嘛,那可够久的了。” “可不是嘛,你看看外头,现在都是高楼了,谁能想到以前是那个模样啊。” “是呢,我打外边儿走过来,就您的茶馆最显眼。” “哈哈哈,还显眼呢,这一条街啊,就属我的茶馆最破了。我天天在这儿坐着,好几天,就你们来喝茶。” “店里生意不好,您怎么还乐呢?” 老婆婆给他们沏茶来,手里忙嘴里也不闲着:“不瞒您说,我也不指着这个生活,如今我儿子也当了官了,我家里条件不错,可是我啊,闲不下来的命,老头没了,心里难受,就守着这个茶馆儿,白天在前面看店,晚上就在后面睡觉,我有手有脚,一个人过得挺好,在我儿子家里啊,不自在。” “您这里小小一间,左右邻居就没说要把您这儿买下来?” “要买的人多呢,是我自己不愿意,在这儿住着啊,就感觉我家老头子还在一样,这里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垒起来的,我舍不得。” 以宁听了心里泛酸,看到老婆婆眼里也是泪光闪闪的,赶紧问了别的话:“您儿子做的什么官啊?” “农丞,我就知道这么一个官名,就是管种田的,我儿子就是农丞。” 以宁心下了然,农丞可不是管种田的官儿,管的是全国盐业的生产c分配和转运,难怪这一间小小茶舍能在高楼林立的盐业街生存下来,谁敢来拆了农丞大人家的老宅? 萧瑮和萧玖也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这也算是奇遇了,他们二人可是经常能见到农丞大人,谁能想到眼前这位老人家就是他的母亲呢。 以宁又跟老婆婆说道:“婆婆,您这茶叶是好茶叶,可是您的泡出来的茶就差了点。” “不就是水烧开了往壶里倒嘛,不然怎么泡?” “这个也不难,您以后泡茶之前啊,把茶叶用温水洗一下再泡,那就好喝多了。” “真的?” “您不信晚上就先试试,要是不管用,您就当我没说。” “好,我晚上试试,要是好喝,你下次来,我请你喝一壶。” “一言为定啊。” “我老太太从不食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玉牌 且说以宁一行人在盐市街的一家简陋茶馆喝茶,以宁教老婆婆,泡茶之前先把茶叶用温水洗一遍,梧桐不解其意,小声问雪海说:“梧桐有一事不明,还请姐姐指教。” “你问。” “小姐为何教老人家洗茶?我从未听过如此说法。” 雪海笑了:“你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梧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回说:“甘味不足,涩味尤甚。” “老婆婆质朴,给客泡茶,茶叶的分量用的很足,水又是寻常的井水,我们喝的是第一道茶,茶叶的味道还没出来,水的味道也不出众,自然不好喝,要是告诉婆婆,把第一道倒掉,续了二道水再给客人上,老人家一定觉得浪费,舍不得,说是洗一遍倒无妨,这样一来,再泡的茶是不是更容易出味儿?” “原来如此,姐姐果然聪明,梧桐受教了。” “哪儿是我聪明,是小姐聪明。” 方佺和吴山两人听了也不禁点头,一路上没敢和女眷说话,这会儿坐在一桌上喝茶也忍不住聊两句,吴山问道:“二位姑娘是哪里人。” 雪海答道:“我们林府上都是杨州人,我父亲是我们家老爷进京来做官一道跟过来的,所以我是在京城出生,梧桐打小儿是在杨州林府长大的。” 吴山又说:“姑娘在京里长大,说话怎么还有南音。” “是嘛?我可是头一次听人说我讲话有口音,”雪海转头问梧桐:“我们说话,和他们不大一样吗。” 梧桐回说:“姐姐恕罪,梧桐耳拙,听不出。” 雪海道:“大概是我们家里都这么讲话。您二位跟着王爷有年头了吧?” 吴山回道:“十几年了。” “都是前辈高人啊,以后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两人以茶代酒,互相饮了一杯。 雪海的性格极其爽快活泼,跟人交往,多聊两句就能熟络起来,比起忸忸怩怩的不知可爱了多少,再加上聪明干练,办事得力,一直是以宁身边最受用的丫头,她会处世,性格也好,所以大家也都服她爱她。以宁对待自己身边这些丫头向来亲近,主仆之别早已淡化,她们情同姐妹,互相知心,既让人不解,也让人羡慕。 茶将饮尽,一行人辞别婆婆,继续闲逛,出门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一群白日豪饮的纨绔子弟,为首的几个醉得不轻,下人扶着才勉强能走,道路并不多宽,以宁对萧瑮说:“咱们让让吧,要是磕碰上,就是一场是非。” 萧瑮闻言将以宁护在身后,一行人让在路边,等他们过去才又并肩往前走,萧玖感叹说:“你说这是什么年头,我们两个人,虽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好歹也是堂堂两个王爷吧,走在路上还要给一群无赖让路了,怪哉怪哉。” 以宁笑说:“这可不是简单让路而已,这是避祸。人家脸上写着‘我不好惹’,咱们能躲则躲呗。” 那群人吵吵嚷嚷的过去,雪海本不想多看,无意间却瞥到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玉牌很熟悉,雪海心中一沉,连忙对梧桐说:“梧桐,刚才那行人里,有个蓝衣黑帽的,他腰间的玉牌我看着眼熟,你说是不是我这几天一直想着,看错了?” 梧桐道:“姐姐莫慌,这个不难,容我去看看。” “那群人看着就不好惹,你千万小心。” “姐姐放心。” 梧桐落后跟过去,以宁看到问雪海:“梧桐哪儿去?” 雪海回道:“好像落了东西,回头找找。” 以宁听了倒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梧桐跟着那群人,伺机而动,走了一段,那位蓝衣黑帽的男子终于走到了人群边缘,梧桐快步走上去,假装无意的撞了那人一下,手飞快探向腰间,把那玉牌扯了下来,那人有点醉了,反应有些迟钝,待要发作,已经不见了梧桐的踪影,梧桐在小巷里停下,仔细看了那玉牌,正面刻字,背面是林家玉牌特有的祥云图案,连系玉牌的挂绳流苏都没有换,别的还有可能相似,这个流苏,还有上面的结扣是小姐自己亲手打的,梧桐认得的确就是小姐剪刀上系的那块,心中知道不妙,必须仔细盘问那人东西从哪儿得来,于是又追上去,拦住那个人说:“公子请留步。” 那人被拉扯很是不悦,但是转头一看是个模样俊俏的丫头,又轻浮起来:“姑娘拦住我,有何贵干啊?” 梧桐将手中玉牌给那人看:“适才小女子走于公子身后,忽见此物坠落,不知可否是公子物件?” 那人也不细看,伸手来抓,口中连说:“是我物件,是我物件,姑娘有心。” 梧桐无意将此物归还,手上虚晃一下,又问道:“小女见此物分外好看,不知公子从何得来?” “我也是见它好看,才从我家当铺里拿出来佩戴,果然好物,今天就叫我遇上好姻缘。你若喜欢,本少爷就当个定情信物送给你了,小娘子以为如何?”那人说着,伸手就要搂上梧桐,梧桐笑着让开:“公子莫急,您家当铺是哪家当铺?小女要问个明白才敢相许啊。” “哈哈哈,你记着,隔壁那条街有个张记当铺,就是小爷的产业,这下可以让爷亲个嘴了吧。” 那人凑脸过来,梧桐一掌将那人打昏,扔下几两银子当是赎回玉牌,自己闪身跑了,身后家丁想追却早已追之不及。 梧桐跟上来,以宁问她:“丢了什么?找回来没有?” “小姐挂心,找回来了。” “那就好。”以宁看梧桐脸色沉重,知道有事,所以不再多问,他们一直逛到天黑,实在累了,随便找了家店简单吃了晚饭,等到这天逛完了街市,打道回府的时候,以宁才在马车上询问梧桐:“刚才干什么去了?板着脸做什么?” 梧桐早和雪海详细说了,雪海看她依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只得自己给以宁说:“小姐上次不是找剪刀嘛,那把剪刀八成是丢了。剪刀上挂的玉牌,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男子系在腰间,以为看错了,梧桐就去确认,结果当真就是,那枚玉牌是被当了,那男子是当铺的少东家。” 以宁听了直皱眉头,梧桐生气地说:“姐姐用词未免太小心了,如何是丢了,是被盗,被窃,堂堂王府,鼠辈横生!” 以宁倒被她这几句逗乐了,笑说:“看把你气的,多大点事情,也不小声点,被王爷听到该生气了啊。” 雪海道:“小姐还笑,我们来王府才多久,扒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日子,这就开始偷咱们东西了,你说是穷疯了还是偷惯了,我也气呢,不过还得想法子查,这人不查出来,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以宁道:“这还用查什么,肯定不是我们家里来的人,王府派来的十五个人,一个不留,全遣出去就是了,正好我也嫌人多。” 雪海说:“这样倒是省事儿。” “胆子也真够大的,还没摸清我的脾气就敢偷东西出来典当,这个人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这事儿咱们先不说出去,中秋到底是喜庆日子,节礼也照样给他们,等过了中秋,我跟王爷细说了这事儿,就把他们都打发了吧。”雪海和梧桐点头,梧桐又想起那枚玉牌已经追回,就从袖中取出递给以宁,以宁看着玉牌发愣,叹气道:“唉,你收着吧,想来是和我无缘的物件儿,我不强留它。” 梧桐闻言就又收了回去。 晚上回到王府,在水阁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以宁屋里了,趁着萧瑮去洗的空档,以宁吩咐雪海说:“这东西你拿到你房里去,小荞c麦苗儿和汤圆儿的你先拿给她们,王府的那六个丫头,你中秋前一天再给她们,咱们院里其他人,中秋前一天,每人发一两银子,你事先称好了放着,到日子发就行,记得告诉他们,十五那天咱们要进宫,我们一走,他们就没事儿了,爱上哪儿上哪儿,也告诉青烟c碧荷,她们俩要出去的话,记得千万把柜子锁好,门窗都关好了。唉,我说的我自己头都痛了,简直琐碎死。” 雪海笑说:“小姐在家里能享清福,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在这里可就难了。” “我要是成天计较这些,没两天我就要老了。” 萧瑮正好进来,就听见这一句,问说:“计较哪些啊?” 以宁回说:“还好我聪明,一来就把王府的事情都推了,我现在连我自己院子里的事情管的都头痛。” “出什么乱子了?” “没有,大概是想到中秋要进宫,说两句话就想发火。” “无名火?” 以宁点点头说:“大概是日子近了,内心烦躁。”她说的时候没在意,说完了后悔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但愿他没听懂吧,不过萧瑮是何等人物,早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她了,以宁躲闪不及,满脸通红,拿了衣服就赶紧跑去洗漱了。 以宁并没有躲掉萧瑮的一场好奇。 她洗完了澡回来,萧瑮已经躺在榻上,以宁以为他睡了,没想到她刚一坐上床沿,萧瑮就支起脑袋问她:“你的日子都是按时到吗?” 以宁本来还害羞的,他这样大大方方的问,以宁倒觉得没什么了,男人好奇女人,人之常情,给他讲讲也没什么不好,于是答道:“挺准时的,前后也就差个三两天。” “会不会不舒服?” “会,会很难受。” 比起好奇,萧瑮更担心以宁身体,按照她说的时间,中秋那天,正好是她不舒服的时候,可是宫宴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她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萧瑮对以宁说:“要是我们进宫那天,你正好不舒服,你就告诉我,实在熬不住就装晕,咱们早点逃出来。” 以宁没想到他是担心这个,甜笑着对他说:“原来王爷是担心这个,我以为你是在好奇女子的密事呢。” 萧瑮复又躺下,口中说:“我可不是在好奇女子,我只是好奇你。睡吧,累坏了今天。” 他说完就渐渐睡了,以宁听到他最后一句,有点心神荡漾,这句话实在有点好听,见他睡了,以宁也灭了灯睡觉,脑海里想着,究竟怎么装晕才比较真实可信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赴宴(上) 转眼中秋,这几天以宁身上不大舒服,懒懒的不想动,所以哪儿也没去,专心在家里待着,给天歌做的几身衣裳都成了形,萧瑮嘴上没说什么,就是三天问了七八次,怎么还没做好。他天天来,天天看见她摆弄这几件衣服,心中对衣服的主人颇有微词。 这天早上,以宁和萧瑮一前一后起来,想到今天要赴宫里中秋宴,以宁随便吃了点东西,吃完了就和雪海几个准备两人进宫要穿的礼服,萧瑮在藤椅上躺着假装翻书,其实一直听着以宁和丫头们说话做事。 雪海又叫了声“小姐”,萧瑮听到也不说话,重重地翻了页书,以宁向雪海摇了摇头,朝萧瑮努努嘴,雪海会意,改口道:“夫人,王爷的礼服只拿过来这一套,要不要去书房再选选?” 以宁看了看眼前这套,绛紫菱纹,好看归好看,只怕颜色出挑了些,就问萧瑮:“王爷看这套好不好?要不要我去书房再看看?” 萧瑮一向不注重这些,隐约觉得以宁不大中意这套,就说:“你叫丫头去书房,只留下几件日常穿的,别的衣服全拿过来吧,拿过来了你再挑。” “全拿过来?” “不行吗?柜子满了?” “位置倒是有,全拿过来您是打算专房之宠呢,还是拿我这儿当书房啊。” 萧瑮道:“不都是一个意思嘛,得你这么个清静地方,我何苦老住冷冰冰的书房,暖香红帐胜过孤鬼在旁。” “你打算在我这儿扎根啦?往后在东边儿过夜也来我这儿取衣服?成心给我找不痛快?”以宁嘴上这么说,转身就吩咐青烟c碧荷去书房,把萧瑮衣服都拿过来, 萧瑮还是假装在看书,口中问道:“我在东边过夜你心里会不痛快?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连纳妾的事儿都不在乎呢。” 以宁道:“我那会儿那么说,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多管你什么,我给你绝对的自由,希望你也别管我,可是你现在成天在我这儿,衣食住行全要我管,这话就得另说了。” 萧瑮放下手上的的书,仰头问道:“怎么个另说法儿?” “我还没想好呢,想好了再给你讲。” “行,夫人慢慢想。”萧瑮又捧起书,这回认真看起来。 趁着等衣服的空闲,以宁坐在梳妆台前翻着首饰盒子,和雪海讨论一会儿绾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雪海问:“夫人,今天束发还是扎髻?” “衣服挺碍事的,梳个简单点的圆髻就行了。” 雪海又问:“发饰呢?” 以宁在几个首饰盒里看了半天,不知道选哪件,心里想着等衣服挑好了再看,就对雪海说:“发饰等下再挑吧。” 萧瑮不知道什么走到她身后,伸手随便打开一个匣子,指着里面一支石榴石镀金步摇说:“我看这个就挺好,你是新婚,该打扮得喜庆一点儿。” 以宁回道:“王爷您也是新婚啊,这个步摇我借给您,您也戴上喜庆喜庆?” 萧瑮笑说:“我这不是看你挑半天没结果,帮你出主意嘛。” “王爷真是眼尖,这么多首饰一下子就选中了我最不喜欢的一件,这些一步一响的首饰我从来也不戴的。” “挺好看的,干嘛不戴,放着多可惜。” 以宁撇嘴道:“这些个事情,您就不要管了吧。” 萧瑮呵呵儿的笑笑,背着手走开,站在打开的几个衣柜子面前,想着他是不是也可以帮以宁挑一件儿。被萧瑮这么一闹,以宁倒选好了头饰,挑了一对贴翠桂枝华胜放着。 这时候青烟领着几个小丫头拿了衣服过来,先把王爷当季的礼衣全拿了来,碧荷还在书房收拾王爷余下的官服c便服c戎服等等。 以宁仔细选了一下,觉得这件黛色绣了月白风清图的最好看,霞色的滚边扫去了布料的沉重感,整件衣服大气又不显得沉闷,以宁知道萧瑮不会多看,就定下这件,别的都收进柜子里了,萧瑮见她挑好了,指着柜子里一件云霞纹绣衣说:“我也给你选了一件,就这件,你看如何?” 以宁走过来看了一下,笑说:“这次没乱挑,我心里想的也是这件。” 两人相视一笑,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开始准备出门,以宁带着那幅要送给太后的画,想着今日宫宴太后一定不会出席,得找个时间去太后宫里走一趟。 上了车,以宁有点不放心,怕宫里规矩大没时间去太后那儿,就问萧瑮说:“筵席什么时候开始啊,我们这么早进宫,就得在一个地方坐着吗?” 萧瑮道:“中秋宴都是月升时分开始,这儿进宫先去我娘那儿,皇子进宫早,都是先陪陪母亲,到了入席时间自然有人来通传,掐着点进宫的也大有人在。” “那就好,一会儿我要去太后宫里一趟,有点东西要送给太后,可以的吧。” 萧瑮道:“送什么东西?太后宫里向来不收礼的。” 以宁道:“这个我知道,不是我要送,是我二师父的东西,让我交给太后,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萧瑮问:“就是山里的师父?” 以宁点头“嗯”了一声。 萧瑮又问:“难道你这位师父还和太后有交情?” 以宁道:“我也不知道,天歌也不知道,他们没人说,我们从哪儿知道去,让我送东西我就送呗,反正也就是跑一趟。”萧瑮点点头不再多问。 进了宫,以宁听萧瑮的话先去了寿康宫,送完东西再去敬贵妃那儿,晚上宴席是在临月阁,离桢杺殿不远,离寿康宫远得很,趁着现在天亮去一趟,晚了路不好走。 萧瑮本来要跟着以宁一起去,以宁觉得以太后的性子,多个人不如少个人,就没要萧瑮跟着。 到了寿康宫,太后身边的单嬷嬷在宫门前坐着,看到以宁过来,起身行礼,以宁不敢受礼,忙扶起来才说话,以宁问道:“嬷嬷怎么坐在这儿呢?” 单嬷嬷道:“太后头疼病犯了,今天中秋,来的人多,叫老身在门口守着,好生还礼。” 以宁知道太后这是不想让人进去,于是说:“太后病着,我们小辈就不叨扰了,”从雪海手里接过画,“我这里有样东西,烦请嬷嬷一定帮我转交给太后。” 单嬷嬷接过盒子,口中应承道:“夫人放心。” 以宁又从梧桐手上接过几包东西说:“之前听贵妃娘娘说,嬷嬷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在配药吃,我也不知道孝敬些什么,就给您带了些人参和虫草,嬷嬷千万顾着点自己的身体,我们不常在宫里走动,太后全仰仗您照顾。” 单嬷嬷也不推辞,笑着接过,谢道:“多谢夫人费心。” 单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别人送礼她向来是不收的,不过太后与敬贵妃亲厚,所以对周王府向来照拂些,这位周王妃年纪不大,人却是相当懂事又机灵,这样一看,倒是比新封的太子妃讨人喜欢。以宁也没多聊,东西送完了就往桢杺殿去了。 宫里和外面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宫墙特别高,这样显得路又狭窄又压抑,虽然每条路都能看到头尾,但是走在其中却有如何也走不完的感觉,骄阳当空,却好似照不到这里,以宁走过一条又一条这样的路,看不到一点生气,还好,当初没有进宫。 以宁又拐进一条宫巷,终于在路边看到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她走过去蹲下,静静看了一会儿,叶薄茎细,白色的小花差不多只有米尖那么大,人不觉有风,她却在颤抖,以宁不禁为她叹了一口气:“唉。” 雪海问道:“小姐叹什么气?” “我可怜这花。” “花儿有什么可怜的?” “这里又阴又冷,她心里一定难受坏了。” “它又不是人,它能知道什么。” “花草向来是天地间最有灵性的,人只知道阳光暖和亮堂,他们却能靠阳光生长,雷霆风雨,他们最能感知,她好容易在这宫墙缝隙里活下来,但是维持生命需要的一切都缺少,难道不可怜吗?中秋一过,她还有几天可活呢。” 被她这么一说,雪海和梧桐也跟着伤感起来,愣在边上不知道说什么,以宁却一下子站起来,笑着说道:“不,我不应该可怜她,你们想想,她是一个女孩儿的话,她已经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活出来了,虽然孤独,虽然贫穷,但是她依然开花了,抬头挺胸,毫无畏惧,她不可怜,她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花!” 雪海和梧桐面面相觑,小姐这情绪转变得真是太快了。三人继续向前走,以宁心情大好,依然说着话:“我跟你们说,我们都应该像那朵花一样,惜命,而且努力,不需要别人浇灌,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开花结果,就是最了不起的” 以宁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身后一道宫门内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朝太子萧琛,从这里进去再走几步就是太子所居的华文殿,这里鲜少有人过来,萧琛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过来躲躲,今天倒是遇到个有趣人物,萧琛没有看到那女子面貌,只记住了那抹霞色的身影。 以宁到敬贵妃宫中时,看到萧玖也在,她坐到敬贵妃身边,小声问道:“娘,九弟怎么在这儿?” 敬贵妃把以宁拉到一边,避开萧瑮和萧玖两个人,告诉以宁说:“玖儿娘亲去的早,他自小是在我宫里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兄弟两个那么好,看来是打小在一处长大的缘故。” 贵妃叹道:“唉,都是我养的,可是一个太无趣了些,一个又十分聒噪。” 以宁笑了:“哈哈,无趣的那个还好,并不十分无趣,只是聒噪的那个太聒噪了。” 两个人笑到一处,敬贵妃又给以宁讲了许多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什么萧玖尿了床还说是萧瑮尿的啦,萧瑮和萧玖比射箭被弓弦弹伤了脸啊,还有萧玖说长大要嫁给七哥,诸如此类的事情,婆媳俩笑得前仰后合,远处萧瑮和萧玖看到,只觉得这婆媳两个关系好,却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萧玖说:“七哥,你说姨娘和嫂子聊什么呢,笑得那样儿,一个贵妃,一个王妃,还有点端庄,有点贵气吗?” 萧瑮道:“管她们聊什么呢,乐呵呵的多好。” 两人略看了几眼,就继续聊男人之间的话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赴宴(下) 宫宴开始,临月阁下舞乐响起,各方人物纷纷入场。 皇帝的宝座c宴桌设在临月阁的高台上,皇后在侧,下面的小宴桌东西向延伸排开,各亲王郡王在右,后妃公主在左,皆按照封号等级安排先后坐位,右边第一席是太子,然后是忠王c肃王,在皇帝的一众兄弟中,这两位王爷的地位最高,萧瑮在第六席,前面是五皇子韩王萧玝,六皇子吴王萧珣,萧玖在萧瑮左边。 皇上与皇后的仪驾过来,阶下众人起身恭迎,皇帝坐下说:“都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此时月已东升,典酒官给皇上斟了酒,皇上举杯讲道:“今天是中秋佳节,一家团圆的日子,大家一同喝一杯,就不必一一向我敬酒了,赏月为要。”皇上举杯,众人也一同举杯,共此一饮,酒席正式开始。台下演奏的舞乐是宫内典乐司新作的佳曲,名曰奔月,舞女身姿曼妙,乐曲绵转悠长,众人或赏月,或赏舞,或饮酒,或玩乐,各自闹开去了。 以宁本来应该跟在萧瑮身边,但是和敬贵妃聊得正欢,婆媳两人不愿分开,她就跟着敬贵妃坐了,萧瑮自然是希望以宁坐在自己身边,与她讲话最是开心,分开了,吃东西都没有味道,远远看过去,她却笑得特别开心。萧瑮不禁想,两人相处也有些时日了,在她眼中,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她不愿与自己同席,究竟是真的与母亲聊得正欢,还是在逃避自己?喝了两杯闷酒,又在想,两人名曰夫妻,实际上只是朋友交情,自己怎么会如此在意她呢?细思之下,萧瑮突然明白,其实自己并没有把她当作朋友看待,潜意识里她就是自己的妻子,并且自己非常喜欢她,可以说已经深深被她吸引了,之所以苦恼,不过是因为在以宁心中,自己不过是不得不相处的人,或许是个还算不错的男人,但是要作为丈夫看待,只怕还差得远。想到此处,萧瑮不禁又举起了酒杯。 萧玖见七哥不大高兴的样子,干脆叫人把自己的桌子和萧瑮的桌子拼在一起,兄弟二人对饮倒还好些。 萧玖问道:“七哥,怎么闷闷不乐的?” 萧瑮道:“没什么,就是心里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了?” 萧瑮自饮一杯,远远的又向以宁看去,她一颦一笑仿佛都印在自己脑海里一样,萧瑮苦笑着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唉,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萧玖一听觉得不对劲,这可是情诗啊,七哥从来也没为感情的事情伤过神,萧玖哪里能猜到萧瑮思念的就是眼前人,以为萧瑮心中另有所属,却迫于皇威娶了现在的嫂子,若是这般,两个人实在都有些可怜,萧玖小声问道:“嫂子知道这事儿吗?若是七哥心中另有所属,我觉得还是与嫂子言明吧,我看嫂子并非无情无理之人,七哥同她好好说,或许能得两全呢。” 萧瑮不知道他嘀哩咕噜的在说些什么:“说什么呢你?” “七哥刚才所吟的,难道不是月下怀人的情诗?” 萧瑮轻笑,又饮一杯说:“我的确在思念某人,只是我心中所属,不是别人,就是你嫂子。” 萧玖不解:“刚刚不还好好的嘛,什么时候吵的架?” “没有吵架,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萧玖笑问:“人都是想不明白愁,七哥你想明白了怎么也愁啊,想明白什么了?” 萧瑮道:“在我眼里,你嫂子和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她尊重我,照顾我,不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而是因为她想要我一样的尊重她,起码在感情上,她想要的是绝对的平等,这种平等让我感到陌生,既吸引我,也让我,无从下手。” 萧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问道:“总之,七哥是喜欢嫂子的,对吗?” 萧瑮点头,萧玖又问:“七哥你有没有问问嫂子,她对你是什么感觉?” 萧瑮摇头,萧玖说:“那就先去问问呗。若即若离,患得患失,这是女儿家才会有的心思,嫂子真是有本事,七哥,你这样可是被我嫂子拿住了啊。” “她要是愿意拿,我乐意得很。” 萧玖叹道:“七哥,以前我带不坏你,这以后只怕是更难了。” 兄弟二人笑笑,又聊别的去。 此时,以宁正和敬贵妃聊到下午去太后那儿的事。敬贵妃道:“单嬷嬷就坐在宫门口拦着?” “嗯,都不是坐在里面,是在外面的大门口坐着,我看那样子,礼也是不收的,我去的时候看到不知是哪位娘娘从那儿出来,带过去的东西都带回来了,不过我的倒是收下了,我还给嬷嬷带了点名贵药材。娘,太后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贵妃道:“我悄悄给你说,太后身子骨好着呢,她就是躲事儿,宫里宫外有几个是真孝顺啊,还不都是有事儿求着太后。早几年太后偶尔还管管,后来烦了,就老是推说身子不好。” 以宁点头道:“我看太后和您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太后宫里的人对我都挺和善。” 贵妃道:“从前我住的落薇宫和寿康宫挨着,我经常去太后那儿蹭吃蹭喝,她老人家无聊的时候,也爱找我下下棋什么的,深宫里头,日子难熬着呢,那么多年陪伴之谊,自然与旁人不同。” 以宁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是敬贵妃心头的伤疤,不能再深聊了,忙给贵妃斟酒布菜,隔着人影幢幢看了看萧瑮,看到萧玖把两人的桌子拼在一处,觉得好笑,就指给贵妃看:“娘,你看九弟,他把自己的桌子和咱们王爷的拼到一处了,还好我没过去,我要是过去了,他岂不是没位置了。” 以宁收回目光,无意之间觉得对面仿佛有人在打量自己,心惊之下又觉得自己看错了,低声同敬贵妃说道:“娘,对面首席坐的,可是太子和太子妃?” “是啊,这个太子妃就是和你一道圣旨赐婚的陈昭华,陈念和大人家的千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对面有人打量我,兴许是看错了吧。” 贵妃道:“是也不奇怪,当初你们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宫里没少拿你们两个作比较,只是京里妇人圈子没人见过你,这个陈氏是太子妃,也算有点才学吧,人人都夸她好,也就是恭维皇后,我看着不过尔尔。许是她在看你呢,看就看呗,咱比她也不差。”敬贵妃说着捏了捏以宁的脸,满脸喜欢,以宁害羞着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哎呀,我跟皇后说我什么也不会来着,她们更加要觉得我比之不及了。” 敬贵妃笑说:“静喜跟我说了,那天可把皇后惊着了吧。” 以宁道:“我也是说实话,女工比不上我娘,才学不及我爹万一,差不多就是一窍不通。” “要你做什么女工,别的你想学就叫瑮儿教你,再不行就请个师父,你现在年纪小呢,有多少学不会的,关键是人可心不可心,这个太子妃进宫没多久呢,已经把太后得罪了,也是厉害。” 以宁有些惊讶:“啊?什么事儿啊,她进宫一年还没到吧,能见过太后几回,怎么得罪的?” 贵妃道:“今年年头的事儿了,寿康宫后头有一片梅园,那里的梅树好多都是先帝和太后亲手种的,太子妃大概玩的时候从那儿经过,也没多问就折了许多,好巧不巧,被太后撞见了,气得骂了两句,你做错事情,道歉就好了,太后是长辈也不会为难你啊,她大概觉得自己受了屈辱,扔下梅花就走了,太后心疼梅花,自己一枝一枝捡起来带回宫用瓶子养起来,也没刁难她什么,就叫她以后别往寿康宫去了,你说她是不是不讨喜。” “可能是年纪还小吧,又是家里独女,父母肯定惯的。” “不说别人的事情,你和瑮儿还好吧?” “好着呢。” 敬贵妃乐了:“有多好?我明年能抱孙子不能?” 以宁羞得脸通红:“哎呀,娘,这种事情不好着急的。” “我不急,跟你开玩笑呢,你们两个也不要急着要孩子,你才十几,这么早生娃娃对你身子不好。” 以宁小声道:“娘,这种事情,还是我们私底下说吧。” 贵妃笑道:“哈哈哈,是我没在意,你们两个人好,我就放心了。” 以宁点点头,心中还是觉得是那位太子在看自己,但愿是多虑了吧。 而太子萧琛,的的确确就是在看以宁,他认得以宁身上的衣服,见她坐在敬贵妃身侧,不确定她究竟是何人,便悄声问身边的宫人道:“坐在敬贵妃身边的女子是谁?” “回禀太子殿下,是周王妃。” “老七的夫人?前一阵子新婚的那个?” “正是。” 萧琛冷笑,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了,两个女人选一个,自己娶的是孤傲执拗又无趣的那个,偏偏另一个春风洋溢,笑靥如花,这是自己命苦,还是以前做错了事情要受惩罚?萧琛又记起往事,心中郁郁难平,不管不顾得喝起酒来,太子妃在旁劝了两回,见劝不住,也就冷脸旁观,不再管了。 到宴席结束,萧瑮喝得也有些多,萧玖把他交到以宁手上,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嫂子,我七哥不太会喝醉的人,他心里有事才这样的,您回去和他多聊聊,他心里事儿多,有时候真的不太会表达,您好好照顾他,多疼疼他吧。” 以宁不大明白萧玖为何这么说,只有答应道:“我知道了,你和我们也不同路,快点回去吧,不早了。”萧玖帮着把萧瑮扶上了车,自己也就回去了。 以宁叫雪海和梧桐也上了马车,坐在车内,萧瑮整个人倒在她怀里,口中喃喃地说着“头疼”,她一只手扶着萧瑮,一只手帮轻轻帮他揉着额头,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以宁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叫道:“方佺,外面怎么了?” 方佺回道:“夫人,前面是肃王爷的车驾,好像马惊了,连车都撞坏了。” 以宁连忙问道:“人没事儿吧?” 方佺回道:“人没事儿。” 以宁又问道:“肃王爷一行有几人?可有女眷吗?” “三人,除了王爷只有一位侍从,一位马夫,没有女眷,也没有骑马出来,三人同车。” 以宁想,他们出来的晚,这会儿路上肯定没有别的车了,从这走回去,只怕也要天亮了,于是拿了主意对方佺说:“方佺,你和吴山两个把马借给肃王爷府上,告诉王爷,我府上有女眷,不便让出马车,只能帮这么多,你们俩受累,在车沿上委屈坐一会儿,还行吗?” “是。”方佺利落答应,就听到他和吴山下马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二人回来,方佺回禀道:“夫人,马借出了,肃王爷叫小人转告‘多谢’。” “好,你们两个也上车吧。” 方佺道:“不了,跟着就行,我们再上车,马就拉不动了。” 以宁道:“你们两个辛苦了,真是对不住。” “我二人职责所在,夫人不必介怀。” 马车又向前动了起来,回到家,以宁先帮萧瑮擦洗,这次他倒是真的喝醉了,想起新婚夜,以宁觉得又生气又好笑,想着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王爷一番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观雨 早上,萧瑮被雨声吵醒,听着动静,雨一定下得很大,他坐起身来,只觉得头疼无比,以宁不在,屋子里显得又空又静,萧瑮自己穿好衣服出来,以宁也不在外间,门口守着的丫头看见自己就跑开了,萧瑮以为她是去叫以宁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丫头端着早饭又过来了,还没等自己问话,丫头就说道:“给王爷请安,夫人早上起来之后就去了听雨阁,吩咐奴婢在这守着,等王爷起来给您上醒酒汤,您吃完早点,要是寻夫人的话,就往听雨阁去,夫人说今天一天都会在那儿。” 萧瑮一边听一边喝汤,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晌午。” 萧瑮又问:“夫人去了有多久了?” 青烟道:“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青烟出去,也不敢走远,想着一会儿王爷吃完了还要进去收拾,就在屋前回廊下坐着,伸手出去接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玩儿,玩了一会儿,听见拐角墙根有人在说话,青烟悄声站起来躲着,仔细一听是院里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小声问:“红香姐,你真偷,拿了吗?” “什么东西啊?” “夫人房里的剪刀啊,是不是就是你藏在枕头下面的那一把?” “你嚷嚷什么,小声点儿,是又怎么样。” “夫人屋里的雪海姑娘,一直在找呢。” “找就找,还能找到我头上啊。” “万一被发现了呢,这可不是小事儿!” “反正坠子我已经当了,你不说,谁能知道,夫人还能为了一把剪刀搞个天翻地覆嘛,找几天就不找了呗,你给我闭嘴,听见没有。” “我自然不会说的,姐姐还是把那剪刀扔了吧,万一被抓到,被打被骂都是轻的,再被撵出去就不好了。” “你就吓死了,多大点儿的事情。不过我跟你说,这位新夫人可是有钱的主儿,就剪刀上一个不起眼的坠子,当了十五两!本来三夫人调我来这边我还不乐意,没想到一来就发了一笔财。” “我看夫人挺好的,过中秋还给我买了那么贵的胭脂,想来也不是小气的主子,姐姐你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知道了,知道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青烟听到,赶紧回到房里,随手拿了针线筐子,假装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闷头往前走,在拐角处撞见刚才说话的两人,笑着招呼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玩儿去吧,下这么大雨,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必在这守着,啊。”说完哼着曲儿往后头去了,看清了两人的模样,青烟也顾不上收拾不收拾桌子了,径直就往听雨阁去,顺着游廊走过去,看见小姐趴在二楼的窗沿上,雪海c梧桐还有碧荷也探着脑袋,一看见她,四个人都朝她挥手,叫她赶紧上来。 以宁最先看出来她不大高兴,问道:“怎么啦,王爷难为你了?” 青烟回道:“没有。小姐,咱们丢的那把剪刀,是一个叫红香的丫头偷的,坠子也是她当掉的,她和另一个丫头说话,被我听见了。您不是说,过了中秋就要清人嘛,赶紧清吧,我听着,那丫头不仅胆子大,好像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了,另一个丫头劝她,她还不思悔改,振振有词,这种人可留不得。” 雪海说:“我就奇了怪了,王府的丫头都是哪儿来的呀,怎么还有这种人?” 碧荷问:“叫什么名字来着。” 青烟回道:“红香。” 碧荷又说:“我之前和我们院里两个嬷嬷闲谈,听她们说起过这个人,好像原本是三夫人房里的丫头,因为是从将军府跟过来的,三夫人一直对她挺好的,我也不明白怎么就派到我们这儿了,是不是故意的?” 以宁开口道:“有意无意咱们也不好猜,我要是随意处置怕伤了别人的面子,这事儿还得跟王爷商量。” 雪海道:“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跟王爷说呢?我觉得还是早点解决了好。” 以宁道:“本来想过了中秋就告诉他的,昨儿九王爷跟我说,王爷最近心里有事儿,要不再缓缓吧,咱们这点小事情,先别烦他了,看他昨天醉的那个样子,多可怜啊。” 谁知以宁刚一说完,就听见萧瑮的声音:“不必缓了,直接拖出去卖了吧。” 几个人吓了一跳,看着萧瑮从楼梯走上来,雪海几个连忙行礼请安,知道两个人有话说,就都退下。 以宁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瑮回说:“有一会儿了,这事儿我刚刚都听到了,不必顾着谁的面子,直接打发了吧。” 以宁见他已经知道,就把话讲开了:“我是想。把王府指派下的人都遣了吧,我这里用不上这么多人,我也打听过了,这十几个人,没有外面新来的,都是从各个院抽调过来的,就让他们回原处去,好不好?” 这样倒是干脆,不过萧瑮还是有点担心,问道:“你院里人真的够用吗?” “够的,我这儿没什么事儿。” “真对不住,叫你遇上这样的事情。” “也不能怪你啊,你自责什么。” 萧瑮道:“你事事顾着我,我却帮不上你什么。” 以宁笑了:“王爷您刚才不就帮我撑腰了嘛,要是您不帮我,我就不能按照自己心意处置了呀。” “别老是您啊您的,在你面前我就是萧瑮,不是什么王爷,咱们不是说好的嘛。” “好,你不爱听,以后我就不这么说了。” 萧瑮走到窗边来,也把身子侧着倚着窗,雨水从眼前不断落下,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向窗外看,近处有几株翠绿的芭蕉,芭蕉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前面的房子和侧面的绿叶,雨点落下,水珠跳动,波影重重,还能听到清脆的落雨声,远看能看到王府花园和湖中的一大片莲叶,笼罩在雾气氤氲之中 以宁见他看呆了,笑问道:“怎么样,景色不错吧。” “景致绝了,在这儿赏雨的确享受,难怪你要在这待一天。” 以宁道:“这里景致虽好,但是还是局促了些,从前我在山里的时候,雨下得大了,整个山谷都回荡着雨声,雨水像帘子一样唰得一下子从天上垂下来,我和天歌坐在家门口,就看见碧波潭的水越涨越高,越涨越高,有时候风大,雨点子就像会跑一样,一个劲儿跟着风的方向,山上的树林也向那边倒,一会儿风停了,又往这边倒,就像水波似的,那景致才大气,雨水降落的声音,瀑布坠落的声音,溪水流淌的声音,风的声音,树木摆动的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我和天歌能一直听,一直听,兴奋得都睡不着觉。” 萧瑮静静地听着她说,想象着她描绘的画面,突然产生了一种很悲凉的感觉,她在天地山水之间长大,如今却被困在这小小的王府,她心里是不是很想念以前的生活? 萧瑮小心问道:“在山里,是不是过得很开心?” 以宁低头笑说:“我在山里十几年,没有一天是不开心的。” 萧瑮又问:“是不是很想回去看看?” “嗯怎么跟你说呢,我的想法和我两位师父很像,常人可能很难理解,如果我没有办法永远留在山里,我是不会偶尔回去看看的,回去看了又怎么样呢,我依然要继续面对这里的生活,我偶尔会和他们通信,知道他们近况,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我不在,天歌不在,他们就能专心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了,我也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清风尚能寄相思,何惧同心而离居。你说是不是?” 萧瑮一时间的确很难理解,但是又觉得有道理,只是无言的点了点头,以宁又说:“我师父们从小就告诉我,我还有父母家人,他们要我自己选择,是留在山里还是回家,我想了很久,我最终选择回来,因为对我父母来说,我实在太重要了,他们为了让我活着,已经付出了很多,回到家里,作为林家人活下去,是我应尽的义务。回家之后我也过得很开心,我家里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接触到许多新鲜的事物。嫁给你,一开始我是很怕的,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你,不过和你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很好,我想我可以试着把你当做相伴一生的人处处看看,你有这个打算吗?” 以宁笑着看他,萧瑮不知自己听到的和心中所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都点顿住了,确认道:“你是说,你觉得挺喜欢我,愿意,把我当做丈夫,你愿意试着做我的妻子,而不是朋友,对吗?” 以宁浅笑着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来,可以的吧。” 萧瑮心中欢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咯咯傻笑着直说:“好,好,可以,可以。”他怕吓着以宁也不敢抱她,只是拉起她的手,紧紧得握在自己手中,萧瑮笑了很久,以宁又说道:“这些都是我心里话,王爷有心事也可以和我说说,哪怕我帮不上什么,说出来心里总归舒服一点啊。” 萧瑮依然陷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以宁无奈,只好晃了晃胳膊说:“我跟你讲话呢,你听见没有?” 萧瑮这才抬头问:“什么?你说什么?” 以宁道:“昨天你喝醉了,老九把你交给我的时候,说你心里有事儿,叫我多疼疼你,什么事啊,把你难过的那样?” 萧瑮道:“你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就是他一直灌我酒,我没他能喝,就醉了呗。” “真的?” “真的,我有话还能不跟你讲嘛。” 以宁这才放心,又问他:“起来吃过东西没有?头疼吗?” 萧瑮回答:“吃过了,不疼了。” 以宁又想起昨夜肃王借马一事:“昨晚上回来的时候,肃王爷的车驾在前面坏了,我让方佺和吴山把马借给他了,方佺和吴山两个人是走回来的,你一会儿安抚安抚人家。” “有什么好安抚的,他们身强力壮,走这点路不在话下。” “随你吧。哎,我问你,肃王爷昨天怎么是一个人赴宴的,像老九这样没有大婚的就算了,他怎么孑然而坐?” 萧瑮道:“王叔鳏居多年,所以孑然一身,先王妃走得早,王叔感念至今,即便膝下没有子女,也并未再娶。” 以宁听到直感叹:“王室鲜有深情至此的人物,肃王,真是教人敬佩。” 萧瑮道:“王叔早年可是叱咤角色,只是王妃去世之后,沉寂了许多,他是太后从小带大的,和父皇的感情很深。” 以宁问:“肃王爷府上,难道连一房侧室也没有?” “没有。” 以宁又是一阵感叹:“你看看,这才是真男人。” 萧瑮有些惭愧地说:“在娶你之前,发生过很多事情,有些真的是我无法控制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了。” “哼,谁管你啊。我肚子饿了,下去陪我吃饭。” “好。” 听雨阁一楼放着两张方桌,南北两面开门,前门进出,后门檐下垒了炉子,可以烧水煮茶,热菜热饭,以宁下来和几个丫头一起忙活着热了几样饭菜上桌,就和萧瑮吃了午饭,几人当真在听雨阁待了一天,晚间回去的时候,雨也正好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肃王 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本来萧瑮答应以宁带她回家过几天的,被这场雨下得耽误了许久,到这天,终于放晴了,以宁早上起来就和几个丫头忙忙叨叨,准备着回家,家里自己的旧东西也没带过来多少,最终都是在给萧瑮收拾。 忙了一阵都收拾妥当了,突然有小厮进来通传,说肃王爷登门拜访,萧瑮有点意外,这位王叔很少与外面往来,今日亲自登门,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借马的缘故,萧瑮赶紧穿好衣服往前院来迎接,待到萧瑮出来,肃王爷已经在正厅坐着了,丫鬟刚上了茶,萧瑮进门先是赔罪:“王叔好等,侄儿来慢了。” 肃王回道:“无妨,无妨,我来之前也没有知会你,你可有事忙,我来得可唐突?” 萧瑮道:“不瞒您说,侄儿正在与夫人收拾行囊,准备与她回娘家过几日。” 肃王有些不好意思:“是嘛,看来我确实来得不巧。我也不耽误你,今天来就是还你府上的两匹马,我看你那天醉得不轻,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萧瑮道:“侄儿那天的确喝多了,夫人告诉我,我才知晓的。” 两人正说着,以宁院里的小厮丁白进来了,丁白给肃王请了安,问了好,对萧瑮说道:“王爷,夫人吩咐,左右不急着家去了,千万留肃王爷坐坐,吃了饭再走。” 萧瑮知道以宁的心思,一定是想与肃王爷结识结识,听了这话便向肃王问道:“夫人特来相邀,王叔可愿赏光?” 肃王犹豫之间,丁白又讲道:“夫人说,下了这么久的雨,人也该出来晒晒,想就在园子里摆桌,趁着秋风未凉,日头还暖的时候小酌一番,桂花正是香的时候呢,月前酿的糯米黄酒也熟了,若是错过岂不可惜了嘛。” 肃王笑说:“这是你们夫人说的,还是你自己个儿编的啊,我刚坐下你就来了,你们夫人就安排好了?” 丁白道:“夫人吩咐了两句,小的又加了几句,小的嘴笨,请王爷莫怪。” 肃王道:“去吧,告诉你们夫人,本王留下来用饭。” “是,小的告退。” 肃王到底是性情中人,况且今日是来道谢,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萧瑮听到王叔愿留一叙,邀他去园中走走,:“王叔,不如我们这就往花园中晒晒去?” “好,走。” 穿过前堂,到了园中,两人沿着小路边走边聊,肃王问:“我看你清闲日子倒多,军中无甚事情?” 萧瑮苦笑道:“校尉有实权,都统也有实权,我领个校尉都统的闲职,再忙也有限,何况我若是太卖力,朝中又要议论纷纷,反而是清闲一点好。” 肃王道:“想得倒明白,早年我还和你岳父夸过你,说你年纪不大,万事却看得清楚,没想到你就做了他女婿了。” 萧瑮道:“王叔与岳父大人还是故交?” 肃王笑笑回道:“老交情了,林大人府上从前也是常去的,里里外外我都熟得很,就是,一直只是听说有个女儿,从来没见过,说是打小儿送到山里养的,当真如此吗?” 萧瑮道:“的确如此,内子胎里就有些不足,在山里长到十四五岁,身子好了才回家的。” 肃王问:“你们成亲也没多久吧,怎么想起来要回娘家住几日?” 萧瑮回说:“她家里记挂,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陪她回去住几日,我想着也正好和岳父c舅爷请教请教学问。” 肃王道:“你有这心,想来和侄媳感情挺好。” 萧瑮笑答:“甚好。” “生在皇家,能得个如意媳妇不容易,千万珍惜啊。” 萧瑮点头道:“侄儿受教。” 穿过王府花园,再过一片矮松就到了湖边,萧瑮与肃王站在湖边的亭子里面,看到湖里零星还有一两朵开败的荷花,荷叶倒还绿着。 以宁想蒸荷叶饭,就叫梧桐和青烟去摘几片荷叶,两个丫头划着小船,摘完了叶子不急着回去,就在湖里玩闹起来,先是青烟撩了水珠子轻甩在梧桐脸上,梧桐起先也没有反击,就只是笑笑,青烟又拨了一下,梧桐躲不过,用船桨轻轻划了水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浇到青烟脸上,青烟嗔道:“好啊,我闹你是杨柳枝,你还一大瓢,梧桐你真坏。” 梧桐道:“姐姐莫怪,梧桐万事认真,玩闹也不敢儿戏。” “我手里也有船桨的,看我一招。” 青烟正欲回击,梧桐起身一跃,立于湖中石上,笑着对青烟说:“既然姐姐有船桨,那梧桐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她就凌空而起,踏着荷叶与石墩,几步回到岸上。 肃王起先没有在意,只觉得两个丫头好玩,待看到梧桐样貌,却再也挪不动步伐,他死死盯着梧桐的背影,这女子,怎么和宛仪长得如此相似! 萧瑮见他呆在原地,不知缘故,轻声唤道:“王叔,王叔。” 肃王依然在震惊中难以平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收回目光,问道:“刚刚那个,叫梧桐的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 萧瑮回道:“是林府随嫁来的,好像身上有些功夫。” 肃王点了点头,扶着亭中石桌笑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在石凳上坐下,萧瑮看他有气无力,满眼含泪的样子不知所措,连忙问:“怎么了王叔,哪里不舒服吗?” 肃王摆手道:“无事,无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还是如此悲痛,唉。” “何事叫王叔如此痛心?” 肃王抹了一把眼泪,回道:“刚刚那位梧桐姑娘,与我夫人长得有些相似,我有些恍惚了。” 萧瑮不知如何应答,也在凳子上坐下,过了半晌肃王才又说道:“这事儿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对侄媳谈起,她们还小呢,我怕她们知道了,心里不自在。” “侄儿知道了,王叔莫要多想,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肃王苦笑道:“我这身子,早也是个空皮囊了,还有什么伤不伤的。起来吧,咱们去那几个楼阁看看,”肃王抬手指了指以宁院子后头的两个楼阁,“这样式,一看就是林家老四的手笔。” 萧瑮惊奇道:“王叔与林家四伯也相熟吗?” 肃王答道:“我喜欢站在高处,心里烦闷的时候总会去永福寺的塔楼上坐坐,前几年我心血来潮,想在家里盖个高楼,求着你岳父与我联系联系他家老四,到底是厉害人物,我求了他一年多才给我腾出手来,盖得倒快,一个月就盖好了,比永福寺的塔楼不知好了多少,既不招风,也不积尘,我特意跑到杨州去谢他,一起喝了两回酒,也算是个知己吧。” 萧瑮道:“说来惭愧,林家几位叔伯我都没有拜见过,看来要找个时间去杨州一趟了。” 肃王道:“肯定要去的,算起来她家里根基是在杨州,不过是有一房在京里做官,嫁给你还是远嫁了。” 萧瑮笑着点了点头,说话间两人就到了西边院落,没有进以宁的院子,而是从两边游廊直接走到了听雨阁,晴朗天气,这里的景色稍微逊色了一点,不过依然不失小巧精致之感,梧桐树的叶子开始落了,水池里有一两片半黄半绿的叶子飘着,听雨阁前后门都关着,显得这处地方更加狭窄幽深,极像江南小巷里的某户小姓人家,走过听雨阁就能看到后面更高的一座阁楼,三层略高,黑柱玄瓦,门上有匾,写着“云汇楼”三个大字,两边门楹上有一幅对联,写着: 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生而不说死而不祸。 两人在楼外转悠,楼左有一水潭,半弯着向右延伸,使得云汇楼两面临水,潭水甚清,波影重重,潭中有怪石,或立或卧,石边聚了些浮萍,与石上青苔交映,楼右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其间略有些黄叶,知是秋意正浓。 早有人来告诉以宁,萧瑮和肃王到后面观楼来了,以宁想着萧瑮对自己这里也不甚熟悉,就叫丁白过来,吩咐道:“你去给二位爷引引路,知道是我自用的楼阁,他们大概不好意思进去,你看,他们要是有兴致,就带着上楼转转。” 丁白过来依然先请了安,讲道:“夫人怕王爷不知道楼里机巧,特命小的来引路。” 萧瑮点点头,知道以宁这是许他们进去一观,肃王问道:“这楼里有什么玄机没有?” 丁白回道:“也算不得玄机,就是构造精巧些,”丁白说着推开门,引两人进来,“云汇楼看着是三层,实际上有四层,三楼是暗层。一楼辟为三间,正中最是宽敞,前后均可开门,从后边出去就是映月潭,因为不大在此停留,所以屋里边没有什么陈设,左边上楼梯先到二楼再到四楼,在三楼不停,右边直接通到三楼,四层顶上,屋子略小些,只有一间,外边四面空出来修了观景台。” 肃王叹道:“天底下恐怕只有林老四能造出这样的楼来,你快领我上去看看。” “是,王爷随小的来便是。” 三人略看一阵,最终上到观景台来,只觉得四下万物,尽收眼底,清风阵阵,顿时叫人胸襟大开,肃王玩笑道:“我倚栏远眺,好似能看到我家里景象了。” 萧瑮笑道:“远得很呢,哪里就瞧见了。” 玩了一会儿,差不多到午饭时间,正巧三个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有丫头来通传,饭已经预备好了,请两人移步花园里用饭。 以宁院里众人忙活着,已经在湖边亭子里的石桌上摆好杯盘碗筷,这里地方宽敞,风景也好。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因为喝的酒已定下,这一桌饭菜并不难张罗,四样下酒菜,凉拌海蜇,蒸切卤肉片,辣浇白片鸡,水煮嫩笋,又炒了几样时鲜蔬菜,蒸了一个甜南瓜,再剥两只螃蟹,摆上蒸好的荷叶饭,就齐全了。 萧瑮请肃王上座,自己和以宁分坐左右,席上未免说一些寒暄的话,几杯酒下肚,也就聊开了,肃王道:“宁丫头我问你,你书阁门楹上‘得而不喜失而不忧’一联,是你自己选的还是你四伯与你选的?” 以宁道:“没有特意选,杨州我家里的小书房也是用的这一句,我四伯就给我照搬过来了。” 肃王又道:“小小年纪,以此为劝,是不是太清闭了些?” 以宁回道:“我家里一向不忌讳这些,就是觉得有理,心境要平和些才能得长久,故而用得多。” 肃王和萧瑮都点头,肃王又道:“你的云汇楼果真精巧,我那儿也有个楼,比你这格局是比不上的,不过更高一点,风景倒好,也是你四伯盖的,哪天你和瑮儿两个没事,到我府上去玩一玩。” 以宁道:“王叔相邀,我二人哪敢推辞,哪天王叔有兴致,只管叫我们去就是了。” 肃王不好与以宁对酒,和她喝了几杯就与萧瑮把酒言欢起来。席间,雪海过来撤盘子,还把以宁的酒杯撤了,不许她多饮,以宁会心笑笑,在她耳边嘱咐道:“梧桐最喜欢喝这糯米黄酒,你不许我喝,千万多筛一些给她喝。” 雪海点头去了,萧瑮看到雪海拿走了以宁的酒杯,放了心,肃王耳中却只听到了“梧桐”两字,假装没有在意,心里也记住了她爱喝这样的酒,三人吃饭不题。 用完饭,肃王又留下吃了茶,到日斜时分才回去。以宁本以为肃王是个寡言少语之人,没想到十分热络善谈,也许是和父亲有交情的缘故,言语中与自己很是亲近,同自己聊了许多,全然不是中秋宴上冷若冰霜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无眠 这天晚上,以宁忍不住和萧瑮讨论,以宁问他:“肃王爷,本身性子就是这样善谈吗?” 萧瑮歪在自己床上,想了一下说:“说起来,从我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王叔说这么多话,从前也就是在太后那儿遇见过几次,没怎么聊过,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性子。” 以宁道:“按理说,送还马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叫家下人送来就是了,你说他为何亲自跑一趟?来之前也不送帖子,要是赶巧我们都不在呢,早上他迟一步,我们可就回家去了。” 萧瑮道:“还马可能的确是顺道顺手,我们不在也能还了,你院里人过来留饭,他还犹豫来着,还是说看在岳父大人面上,不好冷待我们?” 以宁坐在镜前,一边梳头一边想了一下,对萧瑮说道:“说起这个我就更奇怪了,我父亲好友不多,凡是有交情的我都知道一点,尤其我和你订婚之后,我母亲有意无意之间向我透露了许多人情关系,大概是为了方便我以后处事,就连宫里边,娘和哪儿哪儿关系好,哪儿哪儿关系不好,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从来没听他们说过和肃王府有交情,可是你听肃王讲的,好像和我家里很熟的样子,是我家里瞒着,还是肃王爷夸大了呢?” 萧瑮道:“这就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了,要不明天咱们到你家去,你再问问。” 以宁点了点头,又说:“我听肃王言语之间的意思,好像有意与咱们府上来往,你不是说他很少与外面往来嘛,难道这顿饭倒教他对你我另眼相看了?想不通,想不通。” 萧瑮撂下手中的书,思前想后,还是和以宁讲了:“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多心。” “你说。” 萧瑮道:“今日在湖边,王叔看到梧桐,颇震惊了一会儿,说是,和已故的夫人长得十分相似。” 以宁听到,还在梳头发的手冻住了一般,眉头不禁皱起来,也不言语,就呆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又问萧瑮:“他看到梧桐的时候什么模样?怎么跟你说的?” 萧瑮想了一下,把肃王当时样子,说心里难受,还有怕她们不自在的话都与以宁说了,以宁不听还罢,一听之下心中不安,将手中的梳子放回妆台上,口中喃喃讲道:“我跟你说,我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别说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不委屈她们,就是从小在家里也没有吃过什么苦,个个识文懂字,一心待我,我心里只拿她们当姐妹,当朋友,如今在王府,我总想着,只怕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为所欲为了,我自己有些事情受了委屈不怕,忍一忍也就过去,但是她们不行,有人敢欺负她们,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在这里,只有我是一心护着她们,一心对她们好的,我不能让她们吃亏,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萧瑮点头,问:“你是怕,王叔对梧桐有意?” 以宁道:“他的心思,还不够清楚吗?你做他侄子二十几年了也没多熟,我与他更是初次见面,他根本就不是跟我们两个熟络,是见到梧桐之后才有意来往的,他动了什么念头,你也该猜到了。是我不好,不该留他吃饭,我本来觉得他是重情重义,世间少有的好男儿,不过是想认识认识,没想到还惹出事了,是我不好”以宁心中觉得牵连梧桐,感到很自责。 萧瑮宽慰道:“这事儿,还不好说呢,未必就是坏事。” “但愿吧,起码现在,他在我心里,还不是个坏人,我只求他,求他不要做什么,我觉得不好的事情。” “嗯,别想了,睡吧。” 以宁点点头,到床上躺下,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半夜,她依然无法入眠,披了件衣服,悄步从房里出来,走到书案边坐下,今天的月亮很亮,屋里面被照得雪白,桌上的书散乱放着,之前整理的十几册基本都看完了,如今都是萧瑮在看,还有最后几本,这位先生的妻子生病了,以宁看得难受,再也没有往后翻,不知怎的,就想看看最后一页,最后一篇会是什么,她借着月色找到最后一本,翻开来看,字字清晰: 九月廿二日,夫人仙逝,无钱治丧,贱卖旧屋,临别坐于堂前,恸哭无泪。 堂前寂寞坠秋露, 月照当年言笑处。 当年言笑人不回, 化作今日瓮中灰。 这往后,再无它作,这位先生的生活不是从有了妻子开始的,但是妻子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诗了,以宁心中想到肃王,这十几年他饱受丧妻之痛,今天看到梧桐有多么震惊可想而知,他还算是冷静的,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吓到梧桐,也许可以和他好好聊一聊,听听他内心的想法,就像萧瑮说的,未必是坏事。可能自己对二师父讲的卞叔平的故事记忆太深,有点先入为主了。 以宁正想着,窗外有一个人影闪过,不用想也知道是天歌,天歌走到以宁身边,看她愁容满面,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以宁看到天歌,心里好受了一点,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 天歌道:“我先问的。” “没怎么,就是睡不着,王爷在屋里,我怕吵到他,就出来坐一会儿。” 天歌知道以宁的性子,有事绝对不会瞒着自己,她不愿意讲多半是别人的事情,在桌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劝道:“就是神仙还有个三灾八难的呢,人活着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怪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以宁点点头,又问她:“这么晚来,有事儿吗?” 天歌从怀里掏出一支镂刻牡丹白铜钗,递到以宁手上说:“我今天在路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就给你买了。” 以宁接过去,仔细看了,笑着赞道:“真好看,”说着用这根钗子把头发挽起来,转过头给天歌看,“好看吗。” “好看。” 以宁问:“天歌,你记不记得以前二师父老讲的那个卞叔平。” 天歌笑道:“哈哈,当然记得,无恶不作卞叔平。” “你记不记得当王爷的卞叔平。” “记得,就是好色贪淫,四五十岁了还要强娶人家小姑娘做妾的那个嘛,太坏了,还把人家的父亲母亲抓起来,小姑娘不愿意就要杀了人家父母,啧啧。” “你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比这更坏的还有呢,不过世上总归是好人多过坏人,你说对吧。” 以宁道:“要是有一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边,你说我该怎么办?” 天歌想了一下,回道:“嗯你要是特别想帮助人家小姑娘呢,就花钱求人,把小姑娘救了,实在没办法,你就告诉我,我去把强抢民女的人杀了,不就结了。” 天歌说的挺认真,以宁也没当是她是玩笑,把她抱住说:“你真聪明,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这下不愁了?” “嗯。”以宁点点头,依然抱着天歌。忽又想起酒家的事情,以宁起身来告诉天歌:“酒家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就在南市的穆清坊或者盐市街盘店吧,离我这里不远,那里也热闹,不愁没生意,在那里典个两层临街的楼,大概要个百十两银子,我先给你一百两,有合适的也能先付了定金,给多了你来去不方便,不够再问我拿,行吧?” 天歌道:“好,今儿起,你就真是我的财主了。” 以宁道:“这钱就当是我日后雇凶杀人的酬劳。” 天歌道:“哈哈,你要是没人要杀,不是便宜我了。” 以宁站起来,拿手轻轻拍了拍天歌的脸蛋儿说:“养着你呀,我乐意。”说完转身走到墙边,把墙上挂着的一幅惜时图撩开,原来这里有个暗柜,以宁从里面拿出一个漆木盒子,打开来取出两锭金子,又把盒子合好放回去,走回来交到天歌手上,天歌玩笑道:“我可记住地方了,以后就自己取了啊。” 以宁笑回:“倒好了,给我省事儿呢。” 天歌问:“怎么放这儿呢,也不落锁。” “我算到你这两天要过来,特意放在这儿的,这一处就是偶尔会放些银两,要不每次用点儿都要开几层锁,烦得很,再说,谁还能寻摸到这儿啊。” “手脚不干净的人,清出去了?” “王爷亲自打理的,现在我院里都是家里来的人。哎,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啊?” “之前来过,听见小丫头说的。那天,那人在你屋里,我就没进去找你。” 以宁听她这话说得好笑,问:“那人?那人是谁呀?” 天歌用手指了指对面屋里说:“你说还有谁啊,叫萧什么来着?” 以宁说:“萧瑮,玉字边,然后覀(yà)下边一个木。” “哼,管他叫什么名字。” 以宁道:“我挺喜欢他的,我想,和他好好相处。” 天歌道:“喜欢总比不喜欢省事儿,随你好好处还是坏坏处,别让人欺负就行。” 以宁点头,天歌抓住以宁的手号她的脉,以宁不做声,让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天歌号完点了点头说:“还不错,下了几天雨没受凉。天气要越来越冷了,有什么地方要去的赶紧去,越冷就越不能出去了,知道没?” “嗯。”以宁又点点头。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聊了很久,直到以宁困了,天歌才又从窗边走了,让以宁回去睡觉,临睡前,天边已有些泛白,以宁想着,大概回家的行程又要耽搁一天了吧。 她渐渐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山里,是自己和天歌还小的时候,天天缠着二师父讲故事,那时候大概日月星辰c山河湖海的故事都讲完了,天歌闹着要不一样的故事,跟二师父讲道:“爹,我老是听娘说,外边坏人多,您和我们讲讲坏人的故事吧。” 二师父想了一下,讲道:“嗯,好吧。从前有一个坏人,他的名字叫卞叔平,卞叔平是一个强盗,他无恶不作。有一次,他在山头上打劫,路过一个非常贫穷的人家,他们身无分文,但是卞叔平依然不放过,将这家人身上仅有的干粮c衣物全部都抢走了,害得这家四口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好了,讲完了,坏不坏?” 以宁和天歌异口同声道:“坏死了!” 从那以后,两人就老是要听坏人的故事,二师父就会讲: “从前有个坏人,名字叫做卞叔平,卞叔平是一个贪官,他无恶不作” “从前有个坏人,名字叫做卞叔平,卞叔平是一个小偷,他无恶不作” “从前有个坏人,名字叫做卞叔平,卞叔平是一个花和尚,他无恶不作” “从前有个坏人,名字叫做卞叔平,卞叔平是一个王爷,他无恶不作” 总之,二师父讲的所有坏人都叫卞叔平,不知道是真有其人,还是二师父随口捏造的人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太后 早上,萧瑮醒来,知道以宁昨天睡得晚,就没有吵她,也没有在屋里洗漱,起来就出来了,在书房换了衣服,又回到西苑来,独自一人在亭子里坐着,方佺和吴山在远处站着,不敢上前打扰。 雪海觉得奇怪,过来问:“王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方佺回:“不知道。” 吴山猜测道:“最近没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雪海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呢,总不会是半夜吵的吧,我看夫人睡得挺安稳的,依夫人的脾气,要是吵架了这会儿就回家去了,哪儿还能睡得着。” 吴山又说:“今儿该去林府了吧,昨天要走要走了又没走成。” 雪海回道:“没数呢,夫人大概昨天睡得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王爷要是起身,还请两位大哥告诉一句,饭已经备好了,要是饿了知会我们一声。” 方佺回:“好。” 吴山道:“行,忙你的去吧。” 雪海谢过他二人就去做事了,没多一会儿,二门外的小厮永和进来,听说以宁还在睡觉,只有过来给王爷通传,永和道:“给王爷请安,宫里边来人,请夫人进宫去一趟,是太后宫里的内侍来请的,马车就停在门外候着呢。” 萧瑮问道:“太后宫里?” 永和回道:“的确是寿康宫的内侍官,已经请到北厅坐着了,您看,是不是叫夫人起来。” 萧瑮想了一下,吩咐道:“我先去前面招呼,问明白什么事情再说,先不要叫夫人起来。” 永和应诺去了,到屋里找着雪海,又跟雪海说了这事,雪海纳闷道:“太后派人来接小姐进宫?怎么接二连三的,都是些稀罕人物呢。” 永和道:“门房的人来说,我也确认了几遍,没错儿,就是来接咱们小姐,连姑爷也没提。” 以宁翻身间听到厅里有人说话,叫道:“雪海。” 雪海应声进来:“小姐醒了?” “没呢,跟谁说话呢,什么事儿啊。” 雪海回道:“太后派人来接小姐进宫说话,王爷前头去了,吩咐我们先别叫您。” 以宁听到,赶紧起来穿衣,口中说道:“太后还能平白无故叫我进宫嘛,肯定是有事情了,不管是急事缓事,长辈都亲自来叫了,晚辈能耽搁?赶紧把我叫起来才是正理,知道的晓得是王爷太惯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怠慢长辈呢。” 雪海心里也是要立马叫小姐起来的,但是知道王爷是好心,出去叫青烟打了水来,让永和往前边去,告诉王爷和宫里来的人,夫人换了衣服就来,又进来帮以宁梳头发,一边梳一边问道:“小姐昨夜是不是睡晚了?” 以宁答道:“嗯,天歌过来,我们俩聊了一会儿,我差不多天快亮了才睡。” “天歌少爷每次来都不让我们瞧见,什么时候能见上啊。” 以宁笑说:“有缘自会相见。” 雪海说:“是不是昨儿晚上天歌少爷来,被王爷看见了呀,王爷不会误会了吧,今儿早上自己一个人在亭子坐了老半天呢,也不讲话,怪吓人的。” “是嘛,回头再问他吧,我看昨天王爷睡得挺香的啊,而且我和天歌是在最西边厢房里面讲话,不能吵到他吧。” 雪海又问:“小姐,天歌少爷的事情,您和王爷说了吗?” 以宁回道:“说了,我天天缝衣服,不说也禁不住他问啊。” “那还好,不过半夜见面,是不是不太好啊,到底” “到底什么?男女有别?”以宁低头笑笑,“好啦,都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嘛。咱们赶紧走吧。” 以宁收拾好了,就跟雪海还有梧桐一起往前去了,因为来接的内侍官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所以萧瑮并没有问出什么,好在以宁已经醒了,送她上了车,萧瑮又嘱咐了两句:“太后问什么话,如实答就是,她老人家还是很疼我们小辈儿的,要是晚了就别想着去母亲那儿了,赶紧回来要紧,听见没?” “晓得啦,回去吧你。” 萧瑮笑着对以宁说:“等你回来吃饭。” 以宁笑问:“午饭还是晚饭?” “管他午饭晚饭,总之我等你回来才吃呢。” “等着吧,饿死你。”说完就放下了帘子,萧瑮敲了敲车,对车夫说:“师傅,走吧。”马车就向着宫里去了。 车上,以宁对雪海说:“我看王爷的样子挺正常的,没瞧出心情不好的样子啊,早上是没睡醒坐着发呆来着吧。” 雪海道:“唉,姑爷的性子也太难捉摸了一点。” 以宁道:“哪儿啊,我觉得咱们王爷挺好的。” 梧桐附和道:“小的也觉得王爷甚好。” 雪海对梧桐说:“小姐没瞧见就罢了,之前打发人的时候,你和我就在旁边看的,王爷的样子特别凶,什么叫不怒自威,我算是见识到了,三夫人站在旁边,吓得一句话不敢讲,梧桐你不觉得吗?” 梧桐道:“不吉不迪,劓殄灭之。” 雪海问:“小姐,她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以宁笑了:“梧桐说啊,对那样心肠不善,行为不端的人,就该那么凶。” 雪海轻轻掐了梧桐一下,假意责备道:“坏东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要气死我啊你。” 三人笑着闹了半天,以宁忽得想起肃王的事情,问两人道:“你们觉得昨天那个肃王爷怎么样?” 雪海道:“在长辈里面算是和善的吧。”梧桐点头。 以宁说:“谁问你们这个,我是说样貌如何,气度怎样,听咱们王爷说他今年四十有二了,他妻子去世十年都没有再娶,家里连侧室都没有。” 雪海道:“乖乖,还有这样的人物!看着也就不到四十的模样吧,长相不如咱们姑爷,但是也不差了。” 梧桐道:“称得上谦和有礼,气度非凡,遥想当年,定然是翩翩君子” 以宁道:“却也是可怜之人,想想这样的人物,孤苦终老,还真叫人有点不忍呢。”雪海和梧桐也都点了点头。 说话间,车就进了宫门,因为是太后宫里的车驾,所以不必下车步行,一直到寿康宫门口,以宁才下车来。 进了太后寝殿,以宁自然先跪了请安,太后从榻上起来,让她在竹席上坐下,以宁坐下,看到上次自己送过来的画就放在面前的案上,太后柔声问她:“案上的画,是你送来的?” 以宁点头答道:“是。” 太后又问:“这幅画,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又是为什么要给我送来啊?” 以宁道:“此画是我师父所画,并非小女要送,是我师父叫我代为转交。” 太后听到,起身走到以宁身边坐下,她情绪有些激动地拉着以宁的手说:“就是,把你从小养大的师父?他叫什么名字?” 以宁有点吓到,愣了一下点头道:“是把我养大的师父,只是师父名讳,恕小女不能告知,师父自代,不能向山外的人随意提及。” 太后不怒反笑,自言道:“是他做派,是他做派,”又对以宁说,“那画是他的画吧,那印也是他的印,对吧?” “是。” 太后道:“好,那就对了,那我就知道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臭小子,总算还记得我。” 这下以宁倒糊涂了,她问道:“太后明白什么了,能否和我说说。” 太后摸了摸以宁的脸,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十分亲昵的说:“傻丫头,你想想你师父姓什么,我姓什么。” 以宁想了一下,二师父姓谢,太后也姓谢,以宁似乎有些明白:“难道,太后是我二师父的亲人?” 太后点了点头道:“我是他,这世上唯一仅有的姐姐。” 以宁点了点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师父真是一个字也没有讲过,她看到太后眼中泪光闪闪,轻声说道:“师父他过得很好,身体很健康,每天都很开心。” 太后问道:“他夫人也还好吗?” “好,她是我大师父,他们两人很恩爱。” “他们,有孩子吗?” “有,有一个女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非常非常厉害,是世上最好的人。” 太后忍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以宁从袖中拿出帕子来帮她擦眼泪,她哭了一会儿又笑了:“吓着你了吧,我这是高兴呢,我快二十年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知道他过得不错,我就安心了。” 以宁心里知道,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也不敢问,就扯到画上:“师父叫我送画来,想来就是要报平安的。” 太后道:“不是报他平安,是保你平安,他知道你嫁入皇家,叫我千万护着你。” 以宁又去仔细看了看那幅画,如何也看不出这层意思,太后道:“他画这幅观音像的时候才十岁,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本来要送给母亲做生辰贺礼的,没想到,我们的父亲被奸佞所害,谢家三十几条人命,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们两人侥幸逃脱,为了报仇,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苦苦支撑,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了名噪一时的画家,助我进宫当了妃子,我们两人报了仇,他就和宜笑走了,临走前跟我说,要是哪天穷得连孩子也养不起了,就叫孩子带着这幅观音像来找我,叫我千万给口饭吃,别让孩子饿着。” 以宁听了鼻子酸酸的,二师父讲过很多故事,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一段,想想他每天都乐呵呵的样子,以宁心疼得厉害,她也跟着太后哭了起来,太后也帮以宁擦了擦眼泪说:“他把这画给了你,不是叫我护着你,难道是叫我把你喂饱了吗?”以宁破涕为笑,太后搂着她说:“傻孩子,别哭了,告诉我,你师父怎么叫你啊。” “师父都是叫我宁哥儿。” “好,那我以后也叫你宁哥儿,我来想想,你该怎么叫我呢,我是你师父的姐姐,你可以叫我一声姑姑,可是在萧家呢,瑮儿又是我的孙辈,你说该怎么好呢?” “这个好办,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叫姑姑,有外人的时候,我就不叫,行不行?” 太后咯咯笑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真聪明。” 其实,太后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太后也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太后身边时间比较久的也只有肃王一个而已,能够成为太后,一来是先皇的正宫,二来当今圣上的生母早亡,他能够登基,少不了太后的支持,实际上太后的年纪比皇上也大不了几岁,这在皇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凡人丁兴旺,几世同堂的家族都会有这样年龄与辈分之间的尴尬。 以宁在太后宫里待了许久,两人约定,这件事情只是两人之间的秘密,绝不对别人说起,直到傍晚,以宁才从宫里出来,回家的时候,正好也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娘家 以宁到家,萧瑮果然在等她吃饭,自己其实不太饿,而且困得很,但是想到他已经等了一天了,也就坐下陪他吃点,萧瑮少不得要问,太后叫她进宫什么事情,以宁道:“没什么事情,我中秋不是送了一幅画给太后嘛,太后喜欢,来接我去聊了两句。” “就这事儿?什么画呀,这么喜欢?” “观音像,太后不是礼佛嘛。” 萧瑮道:“那难怪了,信佛的人是把这些东西看得挺重。” 以宁点点头,只是拿着筷子偶尔夹点米粒放进嘴里,萧瑮看到问:“没胃口?” “嗯,在太后宫里吃了不少东西。” “要不就先洗洗睡吧,别坐着了。” 以宁摇头说:“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没事儿,我等你吃完再去睡,不差这一会儿。” 萧瑮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以宁在旁边说话:“我到今天天亮了才睡,昨儿夜里,一开始睡不着,后来天歌过来,我们聊了好长时间。” 萧瑮道:“夜里我醒了一会儿,听见你们说话了。” 以宁并不惊讶:“是嘛,耳朵够灵的。” “早上起来,我一直在想,我需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让你像依赖她一样依赖我,你们之间有一份默契,让我觉得无所适从,我是你的丈夫,却不如你的姐妹知你心意。” 以宁笑了:“这可不好比,我和她打小就认识,抱在一起长大的,十几年里面从未分开过百步以上,你我才认识多久,要心意相通还早得很呢,这种事情怎么好着急的。” 萧瑮道:“就没有什么捷径吗,比如肌肤之亲什么的。” 以宁拿筷子指着他说:“好啊,露出真面目了吧,还没得到我的心,就想得到我的人,美得你。赶紧吃,吃完了我要睡觉去了。” 萧瑮傻傻笑了两声,低头吃饭,他很喜欢以宁这么跟自己说话,这样才没有距离感,十几年怕什么,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个十几年,还有天长地久呢。 这一夜无话,两个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早起,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了林府,耽搁了这许多日子,本来可以回家多待几天的,这下也不知能住几日。 到了林府,林家的管家早在门口接迎,林家的管家就是雪海的父亲,以宁一直叫他顾伯伯。 进了家门,以宁吩咐雪海几个自己玩儿去了,雪海和青烟是一家子都在这里的,余下几个虽然家人不在这里,但是也都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上次回来仓促,这次就让她们好好玩玩去。 给父亲c母亲请了安,以宁就领着萧瑮来到自己房中,她的居室和王府的构造差不多,就是屋子小一点,中间是正厅,左右各两间,最右边一间是卧房,稍有不同就是卧房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暖阁,以宁身子极不耐寒,冬天一般都是在暖阁里睡。她这里软榻香枕,绢帐细垂,毛织铺地,茜纱蒙窗,进门珠帘响,抬手扑鼻香,壁上挂着游春图,梳妆台上摆着百宝箱。其他的陈设倒没什么,一眼看着就很舒服。以宁指着暖阁对萧瑮说:“晚上我睡这里,”又指了指床,“你睡这里,恭喜你,终于可以睡床了。”萧瑮笑着点点头,背手看了一会儿。随后以宁又带着他四处逛,逛到花园的时候,听到廊上有人叫:“小妹。” 以宁回头,看到哥哥过来高兴得跑过去:“哥,我回来了。” 以安道:“上次你归宁,我有事不在家,没生哥哥气吧。” 以宁摇头:“没有,我知道哥哥新升了官儿,忙得很。” 以安道:“过去吧,别让妹夫一个人站着。” 以宁笑了:“哟,我都把他忘了。” 林以安走过来,萧瑮恭身道:“问内兄安,一向可好吧。” 以安道:“妹夫快请起身,不敢受王爷此礼。” 萧瑮道:“在林府上一定要如此的。” 以宁道:“哥,你就由着他叫吧,出了咱家的门可就占不到这便宜了。” 以安笑道:“妹夫是知礼尊长的贤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在园中信步游走,以安问以宁说:“过两天大哥要过来,郊外的庄子出了点事情,你知道吗?” 以宁回道:“大哥哥亲自来,那就不是小事了,下边没人来报啊。” 以安说:“倒不是咱们家的庄子有事,之前京兆府抓到两个西番人,身上没有文牒,各州郡也没有录名,盘问之下知道是从边郊的农庄混进城的,这事可小可大,我给家里说了,大伯就叫大哥过来看看,小心为上。” 以宁点头,以安又问萧瑮:“正好妹夫在家,我也想问问,如今西北局势,究竟如何。” 萧瑮道:“不像面上那么平和。” 以安和萧瑮,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两人一聊起来就没个完,以宁不爱听,就去找母亲说话了。直到晚饭时分,一家子坐下吃饭,两人才不聊了。 晚上,萧瑮和以宁各自躺在床上,以宁有些睡不着,就想和萧瑮聊聊:“你睡了吗?” 萧瑮回:“没呢。” 以宁问他:“咱们回家住几天?你歇了挺久的了,入冬前要忙一阵的吧。” 萧瑮道:“我只怕住个三两日就要回了,不妨事,你愿意在家里待着,多住些时日也无妨,等我忙完一阵子再回来接你就是了。” 以宁很心动,但是按照世俗礼仪,新婚女子不宜在娘家久住,丈夫陪着还好,要是只有自己,住久了,母亲也要赶自己走的,于是说道:“三两日就三两日吧,你回去我也随你一道回去,如今你起居都在我院里,我不在,院里就只有几个小厮和厨房有人,怪不方便的。” 萧瑮道:“从前在书房也是住惯的,就这几日还捱不下了。要是我走之前,你大哥还没来过,你就等你大哥来过了再回去吧,若是错过,又不知道到何时能见呢。” 以宁心里觉得他实在体贴,又有些抱歉,说道:“回去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萧瑮笑说:“是该补偿我,一个人住书房可是怪冷清的。” 以宁道:“说起来,家里还有二姐姐和齐氏呢,怎么不见你往东边去啊,你就没点什么需求?” 以宁这话,露骨得惊人,萧瑮听着吓了一跳,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以宁嬉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儿子也有了,难道还不明白这回事情?” 萧瑮支吾道:“呃嗯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以宁道:“只能说世间将这些事情妖魔化了,个个讳莫如深。” 萧瑮不知道如何回答,先是反问以宁道:“你一个小姑娘,问我这话,就不怕我兽性大发?” 以宁道:“你不会的,你说过你会尊重我,虽然偶尔嘴上轻薄了些,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以宁正说着,就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萧瑮不知何时侧卧在她身边,她吓得坐了起来,靠在角落里:“你干嘛,我问了玩儿的,你别闹啊。” 萧瑮躺好,闭上眼睛说:“生在皇家,很小就能接触到这些事情,我也就是顺其自然,不过如今,我心中认你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会再与别人如何。至于需求,我自己管理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希望你不要让我自己管太久吧。” 以宁稍稍放松戒备,小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萧瑮道:“离你太远了我睡不着,躺下来吧,你也说了我不是那种人。” 以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在他身边躺下,离他有一点点距离,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挨着睡觉,以宁的心砰砰乱跳,她一躺下来,萧瑮就闻到那股熟悉的甘草香,终于想起来问:“你身上是什么香?” 以宁自己闻了闻:“闻不到啊,哪有什么香。” “像是甘草的味道。” 以宁明了:“啊,甘草味儿啊,我打小心气虚,脾胃不好,甘草是常用的,不过久服有毒,大师父就把我贴身穿的衣物放在甘草汤里煮,到现在也是这样的。” “难怪,我以为你还在吃药呢。” “如今生病了才吃呢,日常不吃了。” “嗯,那就好,不能生病”萧瑮渐渐睡着了,以宁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就睡了。 早上以宁醒来,萧瑮已经起来了,有个男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就像放了个炉子在旁边,暖和得很。萧瑮起来先去给岳父岳母请了安,正好以安无事在家,两个人就在以安房里下起了棋,一边下一边聊起来。 以安问:“阿宁还没起来?” 萧瑮回:“还睡着呢。” 以安笑说:“小妹自来有些嗜睡,妹夫不介意吧。” 萧瑮道:“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无事的时候也爱睡觉。” 以安道:“之前她还担心过,怕夫家人嫌她懒惰。” 萧瑮笑了:“我看她胆子挺大,还会担心这个。” 以安说:“刚开始讨论她婚事的时候,她愁的什么似的,老是问我‘为什么自己的终身大事要别人来决定呢?’,我试着告诉她,在这里就是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想不通了,为什么自己的终身大事要别人来决定呢?后来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皇室,在我们家,她的事情一定可以自己做主的,我就告诉她,因为皇帝想与林家做亲,我们家没办法推辞,她就明白了,她说,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是杀人不用偿命的人,之后就不再问什么了,我爹娘跟她说什么,她都是乐呵呵的就答应,不知怎的,我看着反而难过起来。” 萧瑮正要落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心里清楚,从岳父大人进京,到阿宁嫁给自己,皇上多少有些私心盘算,自己看得出不稀奇,林家人知其意也不稀奇,阿宁一个小姑娘也看得透彻,足见她心思不浅,以安继续说:“小妹聪慧,能识人于微毫,但是她太重感情,有很多事情太为别人着想,反而累了自己,妹夫若是怜惜她,还请真心待她。” 萧瑮道:“内兄善言,萧瑮谨记。” 以宁起来寻到书房,看两人在下棋就没有打扰,雪海问道:“小姐,你觉得少爷和姑爷下棋,谁会赢啊?” 以宁想了一下说:“这一局嘛,应该是姑爷会赢。” 雪海道:“少爷的棋艺高超,老爷都说难逢敌手,我觉得一定是少爷赢。” 以宁道:“要不咱们俩打个赌?” 雪海道:“赌就赌,我要是赢了,就要那根玳瑁雕花寿字簪,小姐肯不肯?” 以宁道:“你也真敢要,那可是天歌送我的东西,好,答应你,要是我赢了,你就跟着王爷先回王府去,让我在家里多待两天,行不行?” 雪海道:“行,也不难,反正我觉得我赢定了。” 两人就坐在以安书房外等着,待到萧瑮和以安散了棋局,雪海耐不住跑到门口问道:“请姑爷安,请少爷安,不知方才一局,是少爷赢了,还是姑爷赢了?” 林以安道:“是我输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雪海听到就不高兴了,以宁在院子里哈哈大笑,萧瑮不明所以,以安倒是知道了,对雪海道:“你怎么还敢跟她打赌,又输了什么?” 雪海道:“没输什么,就是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以安看萧瑮还是不明白,解释说:“她们俩在打赌,赌咱们俩这局棋谁赢谁输,显然,阿宁觉得你能赢。” 以宁慢慢走进来,看了眼棋盘,萧瑮赢得还挺辛苦,以安笑着教训她:“你就别老是欺负她们了,人家也不容易。” 以宁笑笑,也不说话,就拉着雪海走了,雪海看到梧桐几个,把刚才这事儿跟她们说了,青烟问:“小姐,你怎么就料定咱们少爷会输呢?” 以宁回说:“他们两人第一次下棋,我哥一定会探探对方棋艺如何,如果觉得不错,是个对手,就会输给对方,表示尊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说,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 碧荷说:“雪海,你又被小姐摆了一道,少爷有这样的规矩,咱们哪里能知道去。” 几个人都笑了,又玩了许久才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大哥 这两天,萧瑮和以宁都是在一张床上睡的,以宁觉得这是两人关系飞跃发展的表现,萧瑮心中窃喜,但依然觉得不够。 到萧瑮要回王府的这天,萧瑮心中有千般不舍,但是不得不回去,雪海拖着青烟和自己一起跟着王爷回府,梧桐和碧荷依然留在以宁身边。 萧瑮前脚刚走,以宁的大哥林以宏就来了,他来的时候,以宁正在给他收拾屋子,听说他到了,以宁赶紧收拾好了屋子到前面去见他,林以宏比以宁大很多,比起别的几个哥哥,他对以宁尤其好,以宁出嫁,归到她名下的庄子,有几个就是林以宏拿自己的庄子添的,知道以宁喜欢吃桃子c李子,还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种了几亩桃李,每年给她送。 林以宏这次过来办事,本来不打算进城里,但是听说小妹在家,就特意提前一天过来,住一晚上再去办事不迟。 以宁进得厅来,母亲在上首坐着,林以宏正准备喝茶,以宁在以宏身边坐下说:“大哥一路辛苦了。” 以宏笑着看她:“来啦。” 以宁点点头问:“家里一向都好吧。” 以宏道:“都好。” 以宁道:“大哥来得不巧。” 林以宏放下杯子,笑问:“怎么不巧了?” 以宁说:“昨个儿爹爹在家,哥哥在家,王爷也在咱们府上,今天大哥来,他们有前有后,都忙去了,家里除了娘,就只剩下我了,可不是来得不巧嘛。” “哈哈,巧得很,我就是来瞧瞧你这个鬼头,他们在家不在家也没什么妨碍。给大哥瞧瞧,胖没胖。” 以宁站起来给他瞧,自己也看了看说:“好像没胖,身上的衣服还大了呢。” “怎么,在他家吃不饱?” 宋氏笑了,说:“哪儿能吃不饱啊,大概之前老是跑东跑西的,晒黑了。” 林以宏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黑了点,黑点好,不然看着病歪歪的。” 以宁反而不高兴了,撇嘴说:“本来就不好看,黑了就更不好看了。” 以宏道:“谁说你本来就不好看了,好看着呢。” 以宁拿手撑着脸直笑,宋氏对以宏说:“老大,你别听她的,谁敢说她不好看啊,她就是想听你夸她,多大的人了,就喜欢听好话。” 以宁笑说:“人人都喜欢听好话,谁喜欢听坏话啊。” 宋氏道:“就你歪理最多,给你大哥屋子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正巧之前下雨,这两天天好了,屋子都开了通过风,被褥也都刚晒了,我刚看顾伯伯已经叫人把大哥的东西都送过去了。” 以宏道:“劳烦小妹了。” “可有奖励没有?” 以宏笑着伸手拍了下以宁的额头说:“我说你是个鬼头,假也不假,能少你什么,院子外那车上都是给你带的东西,自己去看看吧。” “多谢大哥。”以宁没说完就拉着梧桐和碧荷出去,以宏又转头对宋氏道:“我母亲给五娘带了几匹尺头,说是家里时新的花样,京里还没有呢,也在车上,一会儿叫人给您送到屋里去。” 宋氏道:“每次来都带多少东西,费这个劲呢。” 以宏道:“也就是顺手了,反正也是来一趟。” 宋氏道:“你就晚了一步,王爷早上刚走了,不然还能聊两句。他是个好孩子,在咱们家一点不拿王爷的派头,对阿宁也好,以后有机会和他多认识认识,你们都是年轻人,容易谈得来。” 以宏道:“那是自然的,还仰仗他照顾小妹呢。” 宋氏道:“去跟你妹妹玩儿去吧,别跟我在这儿坐着了。” 以宏笑着应诺去了,到前院,看到梧桐和碧荷一边一个坐在马车沿上,以宁在车里面,一个一个拆包裹看。以宏过来说:“都是些小玩意儿,零零散散的,都放在车上别拿下来,等你回王府的时候,连车子一起带回去得了。” 以宁道:“大哥就是贴心,这都帮我想着了。这么多东西,全都是带给我的吗?” 以宏走近,指了指装着布匹的那个包裹说:“这个是五娘的,叫人送过去吧。” 以宁听了把包裹递给碧荷,碧荷又递给车下的小丫头,小丫头拿了包裹就往后面去了。 以宁翻看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把缂丝梅雀图的扇子,从车上下来站在以宏身边,一边轻摇扇子一边赞道:“大哥,这把扇子太好看了,可是现在天气渐渐凉了,不然我真想时时把它拿在手里。” 以宏道:“大哥可没有倒转季节的本事,这个我帮不了你。” 以宁拿着扇子把玩,满眼喜欢的说:“不妨事,不热我也拿着,不扇风呗,谁叫她这么标致,这么美丽呢。” “我给你带了一车东西,你就看上这把扇子了?” “那哪儿能啊,我都喜欢着呢,而且东西太多了我还没看完呢。” 以宏道:“也是,回去之后慢慢瞧吧。” 以宁问:“大哥送我这些东西,我光是自己收着怪没意思的,可以挑一两件给别人做礼物吗?” “送你的就是你的了,也不是特意给你挑的什么,就是随便带点好看好玩的,给你当个摆件或是解解闷的,我还管你摆在哪儿嘛。” “不管怎样总要先问过大哥嘛。” 以宏道:“妹夫是不是管你管得挺严啊,怎么变得如此小心起来了。” “没有啊,他不怎么管我。” 以宏皱眉问道:“不管你?” 以宁知道他听岔了,解释道:“不是不管我,是不管束我,挺护着我的,大哥不用担心。” 以宏背手道:“我不担心你,你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两个人边走边聊,走到花园亭子里坐下,梧桐和碧荷上了点心和茶,以宁问以宏道:“大哥明天去庄子办事吗?” 以宏点了点头,以宁继续说:“中午爹爹和哥哥回来,你们好好谈一下,究竟怎么个情况,我之前听哥哥说好像是有外邦人混入,这样的事情千万小心处置,有什么难办的可以捎信来问问王爷,父亲虽然位置高,但是到底不大议政的,哥哥能接触到的事情也是有限。” 以宏听了直点头,说:“你这么一讲,我真觉得没见着妹夫有点可惜了,现在想想,好多事情当面聊聊才好。” “这有什么难的,大哥下次来,直接去王府找他呗。不过最近大概不行,他要忙一阵子呢。” “嗯,是啊,入冬前的确好多事情要烦。你打算在家待多久?他忙完了来接你?” 以宁回:“明天就回去了,就是要和大哥见一面才留下的,不然就和王爷一道走了,娘说刚成亲没多久,不好在娘家久待的,而且王爷也要人照顾,外面再怎么忙,家里还是有个人说说话比较好。” 以宏笑道:“有点大人的模样了,那小子福气不浅。” “那是,能娶到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以宁在家里跟他大哥玩了一天,且说这天萧瑮从林府回来,换了衣服就去了上将军府邸,与上将军商议练兵的事情。 上将军刘成其人,生于将门,骁勇无比,足智多谋,更有一份成熟睿智,无论治世乱世都能成为国家可以依靠的力量,也因此深得皇上的信任与重用。萧瑮自幼在军中,除了已故的大皇子萧玮,刘成将军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 此番练兵一事,虽然萧瑮自己绝无私心,但是难免被人揣测,皇后太子一党是绝然不会让周王手中多出一支亲军的,因此要成事的话,一则要谨慎行事,二则要想一个能够得到众臣支持的名头,这就要和上将军好好商议了。 为防隔墙有耳,萧瑮与上将军谈事多半是在上将军府的练武场,两个人或刀戈互对,或拳脚互搏,总是一边打斗一边谈事,今天两人比的是剑术,一时看不出胜负。 萧瑮道:“我将此事与父亲说了,他已经同意我行事。” 上将军侧身躲过萧瑮一记劈剑,问道:“可有密旨?”抬手又向萧瑮刺来,萧瑮跃起躲过,答道:“尚未请旨,待议定了,再请不迟。” 上将军截剑而来,并不说话,萧瑮见招,活把握剑,身体向后,剑在手中似要向后甩出,躲过上将军一剑立时又拿稳转身,上将军不待回头,萧瑮已将剑刃抵住上将军颈边,笑道:“将军输了。” 上将军转过身来笑道:“老了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招式灵活了。” 两人收剑,萧瑮又问:“将军以为,此事如何?” “得好好想想啊,太子一派定会阻挠,不能落到军力不能提升,你还受到打压的地步。先看看秋训的进展吧,若是形势乐观,此事还不必着急了,要是情况太差,也许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萧瑮点头道:“明天我和将军一同前往。” 上将军摆手道:“明天我先过去,你缓一两日再行,最好进宫去一趟,让宫里知道,皇上叫你来督查秋训,你常来我府上,却从没有今天来,明天又与我一同出城过,要办成事情,还得小心为上。” 萧瑮点头,自己果然还是不如将军周全,上将军道:“走,再去比比射箭,这次我一定赢你。” 这场比试两人未分输赢,说起射箭,上将军的是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萧瑮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如今颇有些赶超的意思,这让上将军很是高兴,一来爱徒终于可以出师,二来自己也有可以较量的对手,实在是人生幸事。萧瑮的一身武艺一半靠良师,一半是因为他自身天赋高,又肯吃苦,不过他很懂得藏拙,不太在人前显露,上将军府成为少数几个他既能显露又有人可以比试的地方,上将军对他而言,既是良师又是益友。 每次从将军府回去,萧瑮都很开心,不过今天,回家的这条路显得格外长,想到以宁不在家中,萧瑮的心里空荡荡的,所谓的相思之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回到家中,萧瑮洗了澡依旧到以宁屋里去,躺在自己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这几天与她同床而卧,说没有起歪心是假的,不过为了以宁的一颗真心,自己还是忍住了,枕着她的香味,睡得异常踏实,想到这里,萧瑮干脆起来,躺到以宁床上去睡,闻着熟悉的味道才渐渐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素帕 早上,萧瑮起来打算进宫,青烟帮他拿好衣服,要帮他穿上,萧瑮却说要自己穿,青烟就退下了。萧瑮自己穿好衣服,看到柜子门没有合上,走过来要关好时,看到柜子里面一半是以宁的衣服,一半是自己的衣服,两个人的衣服挨着,想到这几日在林府的亲昵,萧瑮笑得失了神,又看到自己的衣服上边有一方水蓝色的绉纱帕子,萧瑮记得这是以宁上次找东西的时候随手放在这儿的,他把帕子拿起来看了半晌,按着上面的印子小心折起来,然后放进怀中贴身带着,这下心里才舒服一点,萧瑮觉得自己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进宫和皇上讲完事情,萧瑮就去了敬贵妃宫里,因为和萧玖约好了,所以萧玖也在桢杺殿等他,两人陪敬贵妃吃了饭,就一道出宫来了,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西边天空火红一片。 萧玖问萧瑮:“七哥,回家吗?” 萧瑮觉得以宁大概还要在家里待两日,回去没意思,就说:“不回,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去吧。” 萧玖笑道:“稀奇稀奇,七哥向我约酒,真是难得,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情?” 萧瑮回道:“没有,就是想出去走走。” 萧玖问:“那咱们去哪儿喝?” “找个清净地方吧。” “上次和嫂子喝茶那条街,有家酒楼不错。” “好。” 到了酒家,两人楼上坐着,萧玖在萧瑮对面坐下,就看见他衣襟里面有东西滑出,指着问道:“七哥,胸口放的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了。” 萧瑮低头看,手帕的一角露在外面,赶紧伸手拿出,重新折好了又放回去。 萧玖用极其疑惑的眼神盯着萧瑮看,半晌也不说话,萧瑮问他:“盯着我看什么?” 萧玖摸了摸下巴,问道:“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那是一条,女子的手绢吧。” “是你嫂子的。” 萧玖问:“难道是定情之物?这帕子未免朴素些了吧。” 萧瑮道:“不是。” 萧玖更为震惊道:“七哥偷拿嫂子的手绢自己用吗?” 萧瑮道:“瞎讲什么,睹物思人,不懂吗?”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七哥你”萧玖竖着兰花指做娇羞状,看的萧瑮直翻白眼,低头喝酒不理他。 萧玖笑笑又说:“嫂子不在家吗,七哥怎么落到睹物思人的田地?” 萧瑮道:“我陪她在林家住了几天,自己先回来了。” 萧玖问:“嫂子人在杨州呢?” “不是,在学士府。” 萧玖道:“我以为嫂子回杨州林家了呢,敢情就是朱雀巷的林家啊,七哥,朱雀巷离你府上有半个时辰的路吧,这么远,难怪要睹物思人了。” 萧瑮道:“你懂什么。” 萧玖笑道:“我还真就不乐意懂。” 萧瑮道:“该你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又聊起了正事,萧玖问:“七哥明天就去平城吗?” “嗯,明天去。” “我听说平城大营有皇后的人。” 萧瑮冷笑道:“哪儿没有皇后的人啊。” 萧玖问:“固兵这事儿,王家会从中作梗吗?” “难说,他们虽然急吼吼的要争权,但都不是糊涂人,孰轻孰重,应当还有思量,我猜,他们不会拦着这事儿,却不想让我主持。” 萧玖问:“就不能做的密不透风,不让他们知道嘛。” 萧瑮摇头道:“这可不是几个人坐着商量的事情,平城大营有三万多人,我就是挑个一半一半又一半还有好几千呢,若是遮遮掩掩,更像我图谋不轨了,倒不如就让他们知道,只是不能知道全部就是了。” 萧玖道:“我要是那帮人,累也累死了。” 天色渐晚,两人酒也阑了,话也聊得差不多,就起身准备回去,萧瑮在走在前面下楼去,萧玖跟在后头,刚下了两层台阶,迎面上来一位面貌清秀,气度非凡的公子,虽然衣着简单,但是难掩他出尘之姿,不过是举足上行的几步就能看出他丰姿清奇,抬眉垂眼间极见风流潇洒,那少年抬头看到萧瑮,淡笑着微微颔首,与两人擦肩而过。 萧瑮心中一沉,他这身姿隐约间倒和以宁有些相似之处,京城中何时多了这样一号人物?正想着,萧玖在身后赞叹道:“好个少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酒楼的掌柜正好在阶下站着,听到萧玖这话回道:“九爷不知,刚刚上去这位是小店的新东家,我们老板心力有限,不想再操持这里的生意,就把店盘出去了,再过不久,小店就要改姓儿了。” 萧玖又问:“你们这位新东家,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啊?” 掌柜回道:“名姓小人还不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是杨州人。” 萧玖听了对萧瑮说:“七哥,杨州好风水啊,养出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是仙人之姿。” 萧瑮笑道:“赶巧了吧。”也不多想,就回家去。 话说这天,林家老大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送了林以宏出门,以宁也收拾好了,辞别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一行人就回了王府。 到王府,以宁回到自己院子,雪海告诉她,王爷一早就进宫去了,昨儿晚上也是在这里歇息的,以宁并不细问,几个人把从林家带来的东西都拿进屋子里,好多东西以宁都放在家里没有带回来,林林总总还是放了满满一桌,以宁从中挑出一对玉灵芝花插,一个白玉四足笔筒,对雪海说:“雪海,帮我把这几样东西送给三夫人去,就说上次遣人的事情给她添麻烦了。”雪海领了吩咐就去了,以宁想着,也要给二姐姐送点什么才好,就挑出了一个白玉嵌碧的九格果盘,在里面装了些玛瑙手串,翠玉指环之类的小物件儿,放在一边,对梧桐说:“我一会儿去二姐姐院里一趟,等雪海回来,你们叫上小荞她们,把桌上的东西尽管选你们喜欢的拿走,剩下的东西,你们看着归置,分几份给院里其他人每人送一点儿,我在那边玩一会儿才回来呢,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啊。” 梧桐道:“小人与小姐同去吧。” 以宁道:“不用,我自己去,你们玩儿吧。”说着就抱着玉果盒往蕴香院中去了。 以宁到蕴香院中,蕴香在屋子里做针线,见她来了赶紧叫她屋里来坐,小玉上了茶,以宁把怀中的果盒放到桌上,对蕴香说:“二姐,这个果盒送你。” 蕴香看了赞道:“呀,好漂亮的东西,这么贵重的礼,我可不敢收。” 以宁道:“不值什么,姐姐只管拿了用。” 蕴香不再推辞,揭开盖子来看,里面还摆满了各式小物件儿,蕴香道:“你要不说是果盒,我还以为是个首饰匣子呢,又拿这些来做什么。” 以宁道:“是雪海说不能送个空盒子,叫我带两样东西给小玉她们玩玩,姐姐回头再给她们吧。二姐,我上次跟你说,让你搬到前面东苑里住,你想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和王爷说?” 蕴香低头,有些踌躇的说:“还是,不要了吧。” 之前以宁听到蕴香说屋子里闷的时候还没大在意,后来仔细看了才知道,蕴香现在住的院子不是正正经经的一处院落,只是主院东苑后面的抱厦,又在前面框了院子来住,屋小窗低,四季不大进风,早晚不见太阳,冬天冷,夏天热,以宁看不过,就叫蕴香干脆搬到前面大院子去住。听到蕴香不愿意,以宁问道:“为什么不去住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蕴香道:“从你住进西苑,心檀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那院子呢,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王爷说,我不知道也罢了,现在知道她想住,又何必跟她抢呢。” 以宁道:“她现在住的华柳苑不是挺好的嘛,只比东苑小了一点点吧,她为什么想着要搬?” 蕴香道:“可能因为偏了些吧,进出怪远的。” “这也没多远啊,搞不懂。姐姐当初进府的时候怎么就给自己挑了这处地方呢。” 蕴香笑道:“这里离书房近嘛,我们没从宫里带多少人出来,那时候府里的丫头多是新买的,还不顺意呢,王爷住在书房,一开始都是我打理照顾,除了东苑就只有这里最近了。” 以宁道:“王爷也是糊涂,他就看不到姐姐这里院落小嘛,他也时常来的吧,他自己住着就不憋屈嘛。” 蕴香笑了:“他能来几次啊,来也就是吃顿饭的功夫。” 以宁问:“从前也不常来吗?总归过过夜吧。” 蕴香掩面笑笑,知道以宁心里想的什么,跟她说道:“你不知道,我和他呀,很早开始就不在一起过夜了。” 以宁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 蕴香道:“你也知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在我心里边,他作为弟弟的分量比作为丈夫的分量要重很多,当初贵妃娘娘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侧室,一辈子在他身边照顾他,我就想啊,我已经习惯了在他身边照顾他,而且我和家里早就失去联系了,如果我不跟他一起出来,又能去哪儿呢。进府的第一天,就是我们成亲的第一天,连天地也没有拜,没有嫁衣,没有红烛,喝了杯酒就洞房了。那之后他就在书房扎了根儿,偶尔也是我去书房,他从来不来我这里过夜的。后来心檀进了府,我也就不大去书房了。” 以宁听着她和萧瑮的以前,突然觉得这些经过对蕴香真的不公平,以宁问她:“二姐,你喜欢王爷吗?” 蕴香低头想了一下,回道:“当然喜欢,他是我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帅气,最优秀的,而且,他是我的丈夫,是我一辈子的依靠,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所以对我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互相喜欢,互相依靠,只是我们两个人并不相爱,我更多的只是姐姐而已,他的个性我很清楚,他如果爱上一个女子,一定会全心全意,不顾一切。本来心檀进府的时候,我以为他爱上了心檀,还在大皇子丧期的时候他就把心檀接进府了,王爷和大皇子的感情很深,他在大皇子丧期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找不到别的理由解释这件事情。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对心檀很冷漠,虽然他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心檀,他们之间还有沐儿,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她很是疏离,我到今天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以宁静静地听了一会,觉得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又觉得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遂说道:“二姐,我们在讨论你住处的问题呢,是不是扯的太远了。” 蕴香笑道:“怎么还没绕开,其实王爷之前就跟我说过,空着的院子,只要我看着合适都可以搬去住,是我自己在这里住惯了,懒得搬。” 以宁道:“看来还得我找个时间,压着姐姐搬才好,姐姐这也不计较那也不计较,都是苦的自己。” “好啦,等你压着我吧,我是没这心力。” 以宁轻拍了一下桌子说:“好,回头就跟王爷说,我一定帮二姐争取到东苑,今年就在大房子里过年!” 以宁和蕴香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去,天色渐渐晚了,以宁吃了饭,在屋里一边看看账本货单一边等萧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离家 以宁等得都困了,萧瑮还没有回来,想到他一天忙到现在肯定又累又饿,以宁拿了煮茶的小炉子,在炉上温着一大盅碗菜粥,等他回来正好有东西吃。 又过了许久,萧瑮终于回来了,这时候以宁院里的丫头都休息去了,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屋里的灯还亮着,萧瑮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心开始砰砰得跳起来,他慢慢走进屋里,看到桌子上温着粥,心中更加雀跃,走进里间,以宁果然已经回来,在床上,面朝里躺着。 萧瑮也顾不得衣服干净不干净,就从后面把以宁抱住,以宁本来已经有点睡着了,被他吓了个激灵,回过身正要骂他,看到他傻里傻气的笑着,又没忍心骂出口,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啦。” 萧瑮依然抱着她,不愿撒手,以宁问道:“你身上怎么一股酒气?我以为你是忙公事到现在,原来快活去了是吧。” 萧瑮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今儿就回来,我不想独守空闺,就和老九出去喝了几杯。要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早就家来了。我好想你。” 以宁有些害羞的笑笑:“谁信你,这才多久啊,还想呢。” 萧瑮也不说话了,只管抱着她,过了一会儿,以宁看到他衣服也没换,忙挣脱开坐起来,嗔道:“你赶紧给我下去,衣服都不换,脏死了。” 萧瑮这才干笑两声爬起来,乐呵呵走到外间,自己盛了一碗粥来喝,以宁也下床跟出来,坐在桌边看着他喝粥,萧瑮吃着东西也不忘和她眉来眼去,眼神一下子也不想挪开,萧瑮道:“我明天,就要去平城了。” 以宁问:“军营?” “嗯,平城大营。” 以宁心中有些失落,问:“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 萧瑮吃完了,放下碗,低头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要去多久,所以” 以宁等着他的下文:“所以什么?” 萧瑮拉着凳子,往以宁身边靠了靠说:“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样我就不必忍受相思之苦了。” 以宁有些惊讶地问道:“一起去?女眷可以进军营的吗?” 萧瑮道:“不进军营,咱就在城里住着,大营还在平城郊外呢,我白天出城,晚上进城,没事的时候还能带你在周围转转,平城一面有山一面有水,风景极佳,你肯定喜欢。” “真的可以吗?” “当然,明天上午咱们好好收拾一下,下午再启程。” 以宁笑道:“还好我今天回来了,不然就要错过出去的机会了,王爷,真是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带我出去走走。” 萧瑮拉着以宁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过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你哥告诉我,以前你在家,无论想去哪里都有人陪着你去,如今你成为周王妃,凭空多了许多枷锁,皇室规矩太多,连我自己都心有抵触,我不想你因为嫁给我而过上死气沉沉的日子,所以我想尽我所能,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我要去不错的地方,也带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成了我的妻子而失落,对吗?” 以宁盯着萧瑮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迷死人,以宁心想,一定要给他个奖励才好,于是探起身子在萧瑮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飞快的跑进屋子,口中说道:“我先睡了。” 萧瑮先是愣住了,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两人的第一亲是以宁主动的,萧瑮高兴,又觉得错失了良机,刚才要是抓住她说不定还能缠绵一下。 萧瑮懊悔得拍了拍脑袋,就起身洗漱去了。待他洗完澡,以宁已经睡着了,萧瑮本来怕吵到她,想就在自己榻上睡的,不过想想,好不容易才能在她身边躺下,再前功尽弃了不好,于是还是拿了枕头被子,小心翼翼的在以宁身边睡下。萧瑮躺下来,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睡的榻子,心想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它给拆了吧,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萧瑮和以宁两个人收拾东西,以宁带雪海和梧桐同去,叫她们俩也收拾自己东西去了,以宁一边叠衣服一边跟萧瑮说:“我昨天去二姐姐那儿玩了一会儿,我劝她搬个院子住来着,她那儿太小了。” 萧瑮道:“我之前就跟她说过,挑好地方了吗?” 以宁说:“我想,就让二姐姐搬到东苑住吧,离得近,搬起来方便,你看行吗?” 萧瑮道:“那个院子是你的,你做主就行。” 以宁不解,问说:“这家里里里外外不都是你的嘛,那个院子怎么是我的了?” 萧瑮说:“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主院,可不就是你这个正房夫人的嘛,你不点头,谁敢住那屋。” “是嘛,原来是这样,你这么说我就有底气了,我一会儿就安排人打扫去,等咱们从平城回来,就让二姐搬进去。” “你自己看着办吧。” 以宁又想起齐氏也想住东苑的事情,又问萧瑮:“我听说三夫人好像也想搬到那院子来着,我给二姐住了,她会不会跟二姐置气啊。” 萧瑮想了一下回道:“就是二姐不住也轮不到她,有什么好气的。” 萧瑮这么说,让以宁想起昨天蕴香说的一番话,他果然不太喜欢齐氏,可是这中间,又有许多事情讲不通,算了,以后再问吧,于是说道:“你既然肯了,我就安排人收拾院子了啊,万一三夫人不高兴,还请你哄哄,别让她难为二姐啊。” 萧瑮笑道:“借她个胆子,看她敢不敢。” 以宁笑笑,让青烟把丁白叫了进来,丁白来后,以宁吩咐他说:“小白,我和王爷要出去几天,我不在的时候,咱们院里的事呢,你就问青烟和碧荷,另外我还有一件差事要你做。” 丁白道:“小姐尽管吩咐。” 以宁继续说:“东苑要收拾出来让二夫人住,我不在这几天,你受累,领着徐范c永和还有承光,你们把院里院外全都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地方要修要弄,有的话就叫人来修,哪里要花费银子,直接跟青烟或是碧荷支取就行。” 丁白问道:“那边院子落锁没有,我们直接就能进去吗?” 这事儿以宁还真不知道,萧瑮听到出来跟丁白说:“要是有锁,你就去找吴管家,跟他说是我嘱咐的,他自然明白。” “是,小的明白。”丁白领了事出去,以宁又跟青烟说话:“我们不在,家里就托付给你们了。” 青烟道:“小姐放心。” 以宁又道:“下次出去就带你们,好不好。” 青烟笑说:“咱们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因为这个闹脾气啊,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好好玩儿。” 以宁点了点头说:“等小白他们把院子整修好了,你去二夫人院里,叫上小玉她们,把东苑好好打扫一下,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子,要是实在脏乱,你就让丁白他们先打扫一遍,你们再去,等我回来再犒劳你们,行不。” “好啊,那就等小姐回来吃大餐喽。” 以宁安排好事情,雪海和梧桐也收拾好了,吃了饭,一行人就要出发之际,以宁担心天歌过来,怕她差钱,就在小书房惜时图后面的暗柜里又放了些银子,这才安心离开。 宫中。 周王府一行人刚出了城门,就有人来禀报皇后,说周王前往平城大营,带着夫人一同前往。 皇后道:“看来老七是动了真情了,陪她回家住不说,现在出门都带着。” 来人问道:“会不会是周王有别的打算,带着女眷只是掩人耳目?” 皇后细细想了一下,对身边的宫人说:“去把太子给我找来。” 此时,太子正在自己宫中看书,看的也不是什么周正书,都是些乱文野史,不成体统,皇后宫中来人,他就扔下书,往坤德殿来。 太子进来先给母亲请安道:“儿子给母后请安。” “起来坐下吧。” “母后叫儿子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道:“老七今天去平城了。” “父皇叫七弟督查秋训,他当然要去平城的。” “太子觉得他当真就是去督查了?” 太子道:“是父皇下的命令,七弟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父皇的意思吧。” 皇后道:“他之前在朝上说,想要加强边关兵力布防,重整军容,此事没有后续,你就安心吗?” 太子道:“父皇已经否决此事,怎么能说没有后续。” 皇后怒道:“糊涂!老七和皇上密谈了好几次,你真当此事这么简单嘛,他背后肯定还会有动作,这你都看不出!” 太子道:“这又不是坏事,说到底是为了国家,有何不可呢?” 皇后叹息道:“太子,你好好想一想,若是老七趁此机会培养一支亲军,你该当如何。” 太子道:“母后,七弟他从小就在军中,他若是想培养亲军,你我是拦不住的,但是这么多年,他连兵权都不要,他做的还不够吗?为何母后还要处处针对他呢?” 皇后冷哼道:“本宫不是针对他,是针对所有对你位置有威胁的人。” 太子无法,只得又问道:“母后叫儿子来,不会是为了训斥儿子一顿吧。” 皇后喝了口茶,悠悠说道:“老七去平城,把他夫人也带着一起去了,我要你带着昭华,也去平城,你也去督军,让昭华盯着周王妃,我就不信他真是带着夫人去玩儿的。” 萧琛心中原本不愿意,但是听到老七是带着夫人去的,心下一动,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抹霞色的身影,太子道:“儿子自己去便是,带着太子妃多有不便。” 皇后道:“女子是不能进军营,老七一定会把女眷安顿在平城内,寻常人肯定不能轻易靠近周王府女眷所在,昭华是太子妃,她最好跟周王妃亲近,你自是在军中看着老七,让她时刻跟着老七媳妇儿,你是虚,她才是实,明白吗?” 太子道:“是,儿子明白了,儿子即刻回去收拾,明日一早便启程。” 皇后挥手道:“你去吧,告诉昭华这事儿,然后让她来一趟,本宫再嘱咐她两句。” 太子道:“母后放心,儿子已经知道母后心意,一定同昭华仔细交待,母后就不要劳心了,我们都知道轻重。” 皇后道:“你知道就好,千万仔细。” “是,儿子告退。” 回到自己宫中,萧琛到太子妃陈昭华屋里,冷着脸对她说:“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太子妃问道:“去哪儿?” “平城。” 陈昭华心中暗暗高兴,成亲以来,太子与自己的关系时好时坏,尤其最近,偶尔喝醉了才会对自己非常温柔,但是更多时候,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要带自己去平城,两人第一次一起去那么远的的地方,昭华有些兴奋,但还是小心的问道:“去多久?去做什么?” 太子道:“不知道多久,去玩儿。” 昭华听到更高兴了,笑着说:“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陈昭华很开心,因为她一直期待着和萧琛的感情能够变好,萧琛心里也非常高兴,他就要去和那个女子见面,和她交谈,和她言笑,这种期待让心如死灰的萧琛看到了一点生活的光彩。但是前路究竟如何,大家都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平城(上) 平城内,萧瑮带着以宁在一家客栈的后院住下,太守听闻此次周王家眷随行,连忙赶来,邀请周王和夫人到太守府上安置,太守道:“下官恳请王爷与夫人到鄙府上安歇,这里人来人往,既嘈杂也不方便,我府上虽然不大,总归清净些。” 萧瑮拒绝道:“大人有心,这后边环境不错,就不去大人府上叨扰了。” 太守见劝不动只好说:“王妃有任何需要,王爷只管随时吩咐,下官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恕罪。” “本王无意惊动府下,大人不必挂心。” 送走太守,萧瑮到后院来,以宁带的东西不多,这会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他过来,以宁问道:“走了?” “走了。” “消息传得倒挺快,刚下车就来了。” 萧瑮道:“都是厉害角色,他不出差错,我也懒得跟他们有瓜葛。” 以宁问道:“这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小巧又安静。” 萧瑮道:“多亏了老九,早几年他偶尔跟我过来看看,不乐意住在营里,就在城内典了这间院子。前面本来是个生药铺子,楼下做买卖,楼上住人,这两年药铺生意做大了,搬到临街去了,我也是今天过来才知道变成客栈了,倒没有之前安静。” 以宁道:“也挺好了,托老九的福,回去好好谢他。” 萧瑮笑道:“不用谢他,钱都是我出的,要谢谢我。” 以宁弯腰恭身,手摆在腰下,果然行礼道:“多谢王爷思虑周全,让妾身有个好地方安歇。” 萧瑮笑着扶她起来:“夫人真是折煞我了,快起,快起。” 两人说说笑笑玩了一会儿,萧瑮陪着以宁把小院子里外看了一遍,才扬鞭往军营去,留下吴山和另外两个随从照应。 平城大营在平城郊外,是出了京畿第一个屯兵过万的营地,这里地形复杂,山水相接,既是护卫京城的重要关口,也是练兵练阵的好地方。萧瑮年少时,常跟在大皇子萧玮左右,是在边关的军营中长大的,后来萧玮意外身亡,萧瑮深受打击,慢慢不太参与边关军事,将重心放到日常练兵上,平城大营是上将军麾下,萧瑮自然常在此处。 到了营下,正是士兵们训练的时候,萧瑮上到高台上看了一会儿,上将军也在高台上,看到萧瑮上来,上将军招呼道:“来啦。” 萧瑮“嗯”了一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上将军道:“你看一会儿吧,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高台之下,目之所及约有上百人,队伍整齐,动作划一,但是大多数士兵出招绵软,叫声无力,也说不上是在应付,人人都很认真,但就是不见气势。萧瑮看到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将军道:“怪不得他们,每天除了三餐和睡觉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重复一样的事情,而今的训练,只能帮他们保持体力,国家长治久安,这是好事。” 萧瑮和上将军一同下了高台,萧瑮道:“不变不行啊,以现在的训练模式,只能练出一群人肉盾牌。” 上将军道:“我与几位将军谈论过此事,他们也有些想法,不过那些,都是军营里玩惯的把戏,不能把这么多人都调动起来,在想到妙计之前,只能暂时如此了。” 此时,以宁带着雪海和梧桐在住处附近闲逛,想买的东西还真不少,虽然靠着客栈,但是以宁还是想自己准备饭菜,院里有锅有灶,只要买了柴薪油盐,就可以自己做饭了,萧瑮生活上虽然并不是特别讲究之人,但是吃东西还是挺挑剔的,好在他口味和以宁比较像,而且日常吃的清淡,自己既然跟过来了,就不想让他吃外面的东西。 逛了两条街,就差没看见卖柴的人,大概这会儿都卖完了回家去了,吴山道:“不如夫人和两位姑娘先回去吧,属下跑远点儿找找,要是没有,晚上先和前面客栈买些,或者明日再开火也是一样的。” 雪海也说:“是啊,这都下午了,难买到呢。” 以宁也不想找了,正想说回去,梧桐却看到前面药铺门口有一位大爷在卖柴,就拉了拉以宁指给她看,以宁笑道:“还是梧桐眼尖。” 几个人走到药铺门口,买了大爷的柴火正要回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兵卒急匆匆跑进店里,大声唤道:“姜郎中何在!姜郎中何在!” 看店的掌柜迎出来说道:“军爷莫急,姜大夫在里间诊治病患,军爷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催他过来。” 那人不跟掌柜废话,一把推开他闯进去,嚷道:“姜大夫,速速与我去吧,营中多人误食毒物,军医看顾不过来,再晚怕是不好了,您快与我去吧!” 里面郎中听到,给看诊的病人写了药方,背上药箱就和那士兵一道走了,两人连走带跑,很快就走远了。以宁一直看着他们,心中犯起了嘀咕,王爷眼下就在营中,不知他知不知道此事。不消细想,一行人就回去了。回了小院,以宁先到屋里卸了面纱,然后就忙忙叨叨得收拾起了厨房。 晚上萧瑮回来,以宁正巧做好了饭菜在等着他,见他回来就跑去厨房盛饭,萧瑮看到桌上有炒葵菜,荠根焖肉,豆腐羹,拌甜瓜,豆叶汤,还有酥饼,看着模样就知道是家里做的,不是外面买来的,再看以宁盛了饭过来,她额上有汗,袖子卷起,腰间系着宽襜,萧瑮看见她的模样又喜又恼,说道:“干嘛费事自己做饭,瞧这一脸的汗,晚风一吹再受凉。”说着,走过去拿帕子给她擦汗,以宁并不在意,笑说:“我也就是图好玩儿,在家哪有我亲自下厨的份儿。快坐下来吃吧。” 萧瑮洗了手,就坐下吃饭,以宁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萧瑮吃得停不下筷子,赞道:“不错,有点本事,不像是新手啊。” 以宁得意道:“那是,从前在山里,我和天歌比灶台高就开始做饭了,她烧火,我做菜,也快有十年的手艺了。”以宁说着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萧瑮想着她刚才的话,用手比了比说:“比灶台高也就这么点儿吧,那才多大,你两位师父就忍心叫你们做饭?” 以宁道:“没办法,大师父不会做饭,二师父做饭太难吃了,我和天歌想吃好吃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师父们看我做的还不错,索性就把做饭的任务交给我们了。” 萧瑮听了不禁心疼起来:“那不岂不是很累,每天有一半时间都围着灶台转悠。” 以宁回想了一下说:“其实还好,有的时候几天才做一回饭呢,都有东西吃,山腰上有个南山寺,寺里的玄空师父是天歌的师父,他不会让我们饿着的。” 萧瑮道:“我以为你在山里就是养病呢,没想到还要自己过生活,这么苦,身子怎么养好的?” 以宁笑了:“苦?哪里苦了,自己做饭就是苦吗?你应该去过过那种自耕自炊的生活,一点点小的成就都能让你感到满足,当然你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也很了不起,不过生活嘛,只有自己动过手才知道何为得来不易,才知道珍惜啊。” 萧瑮点头,想起两个人坐着一起吃李子那天,以前吃这些东西,都是丫头剥好了,连核都剔干净才端上来,那次和她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学着她的样子自己动手弄来吃,感觉的确有些不同,吃到最后,手也脏了,嘴也脏了,却一点也不厌烦,那种新奇感觉,到今天都还记得,如果有机会,也许真的可以体验看看,只要有她在身边,再清苦的日子都会有意思吧。 萧瑮又问:“你大师父懂医术还是二师父懂医术?” 以宁道:“大师父懂医术,玄空师父也很厉害,经常给山下的人看病。” 两人吃饭,偶尔聊几句,快吃完没吃完的时候,方佺进来说道:“禀王爷,京里来消息说,太子携太子妃也往平城来了,大概今天晚上或是明天一早就到了。” 以宁道:“这是跟着我们来的呀,太子来做什么?” 萧瑮吃完,放下碗筷说:“哼,能来做什么,看着我呗。” 以宁道:“还要他亲自来?把太子妃也带着?” 萧瑮道:“大概是皇后看我把你带着,以为我要耍什么花样,让太子有样学样地跟过来,叫太子妃接近你呗。” 以宁听了心里直打鼓,问道:“那咋办,她要是来和我套近乎,我该怎么办啊?”以宁拿手推了推萧瑮的胳膊,问他该怎么办,萧瑮道:“能咋办,陪陪笑脸,说说好话呗。” 以宁撅着嘴,不大高兴的说:“出来玩儿的,怎么还遇上这档子事情,要是她来找我,我心里不高兴,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得罪她,你可别怪我。” 萧瑮笑嘻嘻地说:“行,你随意,看不惯就骂,受不了就打,不就是个太子妃嘛,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以宁被他逗乐了,轻捶了他两下:“就嘴上能。” 萧瑮认真说道:“当真来找你,就随便应付应付,反正我带你过来就是来玩儿的,也不用防着她什么。” 以宁点点头,跟雪海几个收了桌子,雪海他们一直在家里的,萧瑮回来之前就吃过了,方佺几个后回来的还没吃,以宁帮着弄给他们吃了,才洗手进屋。 萧瑮吃完一直在屋里看文书,以宁进来看他满面愁容,问道:“问题很棘手吗?” 萧瑮合上册子不想再看,揉了揉头叹息道:“事情倒是不急,是我心里急,早一日定下,就好一日啊。” 以宁走过来站到萧瑮身后,用手轻轻帮他按头,想起今天在药铺前看到的事情,轻声问他说:“听说今天军营里面有多人中毒,有这事吗?” 萧瑮有些惊讶的问:“消息传得这么快?” “我也是碰巧知道的,有军官到药铺去找郎中,我正好在门口听见了。怎们样,严重吗?” 萧瑮道:“就是一帮兵卒子贪嘴,在山上弄东西下来吃,毒还挺厉害的,十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差点没救起来。” 以宁道:“山上野物多,难分辨,就没交代他们要小心?” “人太多,哪里个个都能管住啊。” 以宁又问:“军医很少吗?十几个人也顾不过来?” 萧瑮道:“随军的医官有四五个,另外懂些医术药草的医工也有许多,只是各自擅长不同,医术有高有低,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请了当地的郎中才知道毒物为何,怎么解法。” 萧瑮按照实情给以宁讲了,他没有在意,以宁倒留了心,不过这会儿萧瑮实在累了,以宁就敦促他洗洗睡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平城(中) 早上,快到巳时,以宁轻轻把还在熟睡的萧瑮摇醒,侧着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王爷今天不必去营中吗?” 萧瑮转身,把以宁抱住说:“不去。” “真不去假不去?” 萧瑮道:“真不去,带你出去玩儿。” 以宁听到,高兴得坐起来:“那就别睡了,咱们起来出去吧。” 萧瑮闭眼装睡,赖皮道:“我还没醒呢,要夫人亲我一口才肯起来。” 以宁二话没说,在萧瑮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推他说:“这下肯起来了吧。” 萧瑮睁开眼仔细盯着她看,这女子,不简单,亲了人毫不害羞,还拿眼睛直勾勾得盯着自己,萧瑮一个翻身起来,拿手托着以宁的后脑勺,就朝她唇上欺来,以宁先是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粉拳紧握,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感受着他的嘴唇,和自己越来越烧的脸。萧瑮吻了一阵,慢慢松开她,看到她脸颊羞得通红,把头垂得低低得,邪里邪气地说:“把爷伺候好了,多的是你的好处,听见没有。” 以宁抬脚用力踢了萧瑮两下说:“赶紧给我起来!” 萧瑮捏住以宁的脚说:“轻点儿踢,我骨头硬,别把脚踢疼了。”说着还揉了两下,以宁抽回脚,假意愤愤然下床穿衣服去了,萧瑮这才笑呵呵儿的起来。 两人收拾好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萧瑮正扶着以宁上车,太子一行的车驾却从南边过来,以宁看到,小声对萧瑮说:“现在赶紧跑还来得及吗?” 萧瑮无奈地叹气,摇了摇头,以宁只好扶着他又从车上下来。 那头儿,太子打马在前,到了客栈门口,下了马就走到萧瑮跟前,萧瑮也不行礼,叫了声“四哥”,以宁以及她身后的众人都行礼道:“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手略抬,道:“都起来吧。”眼睛掠过以宁,看她头发半盘半束,戴着面纱,一身藕色衣裙,外面套一件同色略深的直领襟褂子,眼睛盯着萧瑮肩头,并不看自己,她的手还被萧瑮攥在手里。 萧琛收回目光,对萧瑮说:“巧了,七弟也住在这儿吗?” 萧瑮并不回答:“不知道四哥要来平城,也没去迎接。” 萧琛道:“无妨。父皇叫我也来看看,我这就来了。” 萧瑮问:“四哥怎么不直接去军营?” 萧琛指了指后边的马车道:“带着太子妃一起来的,先找地方安顿,你们也住这儿吗?” 萧瑮道:“后头还有个小院子,我们住那儿。” 两人说话间,太子手下的人已经将客栈里面安排妥当,把为数不多住店的客人打发走了,又把楼下一些喝茶闲聊的人清空,这间客栈俨然成了太子的平城行宫,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只能招待太子一行人了。 太子手下的人过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客栈内已安排妥当。” 太子点了点头,那人退下,太子并不急着进去,也不叫太子妃下马车,而是继续和萧瑮说话:“七弟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萧瑮道:“今天没什么事情,正要带夫人到城外走走。” 太子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一起去啊。” 以宁听到,捏了捏萧瑮的手表示抗议,萧瑮忍住笑,对太子道:“四哥长途跋涉,一定累了,还有女眷,我看还是先安顿好了,休息一日吧。” 太子道:“不累,累什么,这才多远,你我兄弟难得在宫外一聚,此等良机怎容错过。来人,将行李全部卸下。” 萧瑮见他这般知道推脱不掉,只能说:“那我与夫人先行一步,四哥不急,慢慢过来便是。” 说完就将以宁扶上马车,透过面纱,看到她撅着嘴不高兴,萧瑮拿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小声安抚道:“忍忍,啊。” 以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萧瑮帮她把车帘放下,自己上马,在前先行。 两队车马出了城,在城外山水相接的地方停下,以宁下车来,看到山水相依,晴空万里的景象,不由得赞叹道:“真是好景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水面微微波澜,倒映着山c天空和云朵,群鸟飞过,能听到鸣声回旋。 太子夫妇二人也走过来,两个同诏订婚的女子,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宁能看出太子妃面有倦意,见她没有戴面纱,以宁也暗自将面纱摘下,她今日穿的小袖衣服,没处可放,只有拿在手上,萧瑮看到,把她面纱拿过来,卷起放进自己袖中,放好了依然拉过她的手攥着。 他二人这些动作都被太子夫妇看在眼里,太子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而太子妃看了,心中只有羡慕,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两人感情甚好,自己与太子成亲还早一年,从不曾如此亲密,陈昭华不禁看了看萧瑮,又看了看太子。 萧瑮道:“我就打算在这湖边走走,走到头,有石阶上山,听说山腰上有个凉亭可以歇脚,四哥是自便还是同往?” 太子道:“跟了你一路了,哪有分开的道理,一同走吧。” 堤岸边草木丛生,有一条人走出的小路通往湖边,湖边碎石成路,有些狭窄,不好四人并行,太子一直和萧瑮说话,以宁就落后一步走到后面来,太子妃也给他二人留出空间,和以宁并行,太子妃先开了口和以宁说话:“这里真是漂亮。” 以宁回道:“是呢。” 太子妃又说:“像我们这样,能有机会出来走走,真是难得。” 以宁只好又说“是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瑮回头来看以宁,以宁冲他笑了笑,萧瑮也冲她笑笑,继续转过头和太子说话。 太子妃又看到两人浓情蜜意,实在忍不住说:“你们感情真好。” 以宁有点不好意思得笑笑说:“还好。” 太子妃看着萧琛的背影,有点怅惘:“说起来我们两个挺有缘的,你和我是一起定的婚,你记得吧。” 以宁点了点头,太子妃又说:“也不知道在这儿能留多久,我们俩住得近,要相互照应才好。” 以宁道:“那是自然。” 萧瑮和太子在前走,太子道:“军中的事情我一向不怎么管的,这次来也就是看看,七弟不用因为我感到不自在。” 萧瑮道:“四哥言重了,四哥贵为储君,自然要了解军务,我怎么会不自在呢。” 太子笑笑,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讲讲就是客套客套,太子问道:“七弟同夫人要在此停留多久?” 萧瑮道:“没数,或许过几天就走了,或许多留一些时日,还看营中的事情多不多。” “秋训成果如何?” 萧瑮并不隐瞒,如实回道:“整体上还行吧,我个人不是很满意,正在和上将军商量,想调整日常训练的方式,将士们都没什么兴致,练也是白练。” 太子探问道:“之前你想加强边防的事情,父皇没准?” 萧瑮道:“没准,我和父皇谈了好几次,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固边的事情皇上的确没准,准的是强兵之事,萧瑮也算如实说了。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上山的石阶之下,萧瑮和太子再无话可谈,也知道以宁在后边肯定闷得难受,看要上山了,就走到以宁身边问她:“累不累?” 以宁笑着回道:“还好。” 萧瑮又问:“上山吗?” 以宁道:“都走到这儿了,当然要去的。” 两人也不去管太子夫妇,以宁挽着萧瑮,就往山上走去。太子自然与太子妃同行,陈昭华主动和萧琛讲话:“妾身方才与周王妃聊了几句,我看她还挺腼腆的,都不大敢跟我说话。” 太子嘱咐道:“多和她走动走动,别摆你太子妃的架子,你们女儿家好说话,多了解了解她。” 陈昭华点头,心中明白,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出来,应该是想从周王妃身上下手,盯着周王,难怪他从皇后宫里回来就急着来了平城,一定是皇后娘娘如此安排的。陈昭华是家中独女,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加上有些才学,自视甚高,被册封为太子妃之后,多了许多称赞巴结的人,更让她目下无尘。进了宫,面对众多长相c才华c地位c宠爱c权势都在自己之上的人,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的高傲在宫里变成了笑话,变成了无知,也倔强过,也任性过,可又能如何呢?再加上和太子感情的不顺,身为太子妃诸多严苛的要求,不到两年时间,她就变成了在太子面前小心翼翼,唯皇后是从的“合格”太子妃,这里景色迷人,她却无心欣赏,只想着如何能和周王妃走近,如何从她口中探听消息,如果,如果当初是她成为太子妃,今时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一行人很快上到山腰,果然看到一座亭子,顺着水痕石路拐过去,再上几级台阶,就是一座四角华盖的亭子,里面有石桌石凳,四周可坐,石柱已有些斑驳,勉强能认出上面题的一联: 游遍山水心无厌,览尽草木眷弥深。 陈昭华小声念出这两句,口中说道:“可见建造亭子的人,是个醉心山水的游士。” 太子点了点头,也看了一会儿就进去坐了,萧瑮和以宁依然站在亭子外面,萧瑮看亭子上的字儿眼熟,以宁看这句诗眼熟,两人都看呆了,萧瑮小声问以宁:“你看这字,像不像辰日大师的字?” 以宁道:“有些像,但是好像拘束了一点,少一分洒脱。” 萧瑮道:“会不会是,年轻时候写的?” 以宁琢磨了一下说:“有可能。哎,这两句后面,是不是还有两句?” 萧瑮摇头道:“不知,句子我不眼熟,就是看着字儿有点熟悉。” 太子见他二人不进来,叫道:“进来坐会儿啊。” 两人不暇细思,走进亭中坐下,太子这才有机会细细看看以宁,他虽假装无意,但还是被萧瑮察觉,萧瑮站起来眺望山下湖水,用身子将以宁挡住大半,以宁看他站起来自己也站起来看山下,对萧瑮说道:“原来这亭子是临山而立,周围树木葱荣,就这一处无甚遮挡,也是巧了。” 太子硬是插话进来说:“无巧不成书,无奇不称景嘛。” 亭内无人回应他,气氛很是尴尬,太子并不气馁,继续和萧瑮搭腔:“七弟,你方才一路与我所说,我略想了一下,现在不是战时,想调动将士的积极性,无非两样,一是名,二是利,日常训练c定期比武中表现优异的人,或赏金或封官,还怕他们不努力吗?” 萧瑮转身道:“平城大营人数众多,此番做法开始可能会有用,久而久之,只会让受赏的人不服众,努力却无法受赏的人变得消极,更多的人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冷眼旁观。” 太子干笑两声,萧瑮也知道这样说话不太不给他面子,于是又说:“今日是出来玩的,先头已经说了一路的公事,头也疼了,那些事情先放放,赏看风景要紧。” 太子道:“对对对,赏看风景要紧。” 以宁本来是真的在看风景,没有管他们,看到气氛实在不好,有意缓和道:“我记得早上出来带了两壶酒,如此美景,怎可不饮一杯。”以宁说话间,雪海和梧桐已将酒壶c酒杯并几样下酒小菜摆上桌子,四人围桌坐下,把酒闲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平城(下) 忽然起了一阵风,以宁打了个寒颤,萧瑮关切的问她:“冷吗?” 以宁摇了摇头,她不是冷,是心里突然有一阵不好的感觉,她回头朝身后的密林看了看,心中不安,总觉得林中藏了人,梧桐也有同样的感觉,不禁朝以宁身边靠了靠。 以宁附在萧瑮耳边轻声告诉他:“我感觉林中有人,怕是不妥。”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是无比敏锐的,以宁刚说完,亭子外面闪过一道人影,太子身边的护卫立刻有人去追,方佺几个机警起来,并不去追,而是进了亭子里面,护在萧瑮身边,太子身边护卫更多,亭子外,四面都站了太子的人。 以宁有些害怕,萧瑮一手握着剑,一手搂着她,观察着四面究竟埋伏了多少人,上山来时并没有异样,眼下四周应该人数不多,这里离军营很近,山下也不会潜伏太多人,想到这里萧瑮稍微放心了一些。 太子也知道不对:“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七弟,你带着弟妹先走,我们留在这里目标太显眼了。” 萧瑮不傻,此时若是自己轻易脱身难免徒增嫌疑,最好的办法还是跟在太子身边,一起转移,所以回道:“四哥,我们一起走,他们人数不多,分散开反而不好对付。” 太子听到点了点头,立刻走出亭内,并不看太子妃一眼,只有护卫在太子妃身边,护着她出了亭子。太子刚一出去,四面有利箭射出,外面的护卫有几个一时不妨,被箭射中,以宁意识到对方是当真索命来的,对梧桐说:“梧桐,护好雪海!”自己则是贴紧萧瑮,跟着他的步伐移动。 对方应该原本设想将他们困在亭中,用箭矢,想要谁的命就取谁的命,但是亭内的人及时察觉,快速移动,弓箭再难得手,一群黑衣人从林中跳出,前面拦住太子去路,后面断了萧瑮的退路,看来是一群死士,人数要比太子和萧瑮的护卫更多一些,这方还有女眷,不知能否赢敌。 前面太子很快杀出重围,往山下去了,萧瑮身边众人也利落处理四面敌手,血光四溅,以宁不禁皱眉垂眼,梧桐护着雪海在前,方佺和吴山一前一后护着萧瑮,眼看到了山下,再行一段就可以上车,方佺往前护着梧桐和雪海先上了车,萧瑮和以宁正上堤岸之时,倏忽间草丛里袭出两人,一左一右,长剑直指以宁和萧瑮,萧瑮不曾思索,一剑刺向左边袭击以宁的黑衣人,吴山眼疾手快,立时攻击右边那人的手臂,却被他躲过,剑刃正好划破萧瑮右臂,长剑从以宁面前略过,萧瑮不顾伤口,依然抬手,斩下了那人手臂。 只是刚才一瞬,以宁立刻发觉剑上有毒,眼看萧瑮受伤,她又急又怕,立刻封住萧瑮肩头穴位,解下束发的带子绑住伤口上方的动脉,害怕毒液侵入,低头帮他吸了几口毒血吐出,动作极快,快到萧瑮来不及阻止,生死就在眼前,以宁一下明白过来,这伙人根本就不是冲着太子去的,而是冲着萧瑮来的,她面露狠色,并不上自己的马车,而是扶着萧瑮上了太子的车驾,冷脸对太子说:“太子殿下,您车里宽敞,王爷受了伤,还委屈您容他一程。” 太子道:“这话说的,快教七弟坐下。” 以宁扶萧瑮坐下,从他怀中掏出帕子要帮他按住伤口,萧瑮拉住她的手腕阻止道:“不行,这是你的帕子。” “你嫌伤的不够重是吧!”以宁说完抽出手,帮他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打着帘子对车外的方佺吩咐:“方佺,刚刚受伤的人,让他们坐那辆马车走,你让雪海和梧桐先帮着止血,她们俩都会,刚才被王爷断了手的这个人,挑断手筋脚筋带回去,把他的嘴给我堵严实了,不许他自尽。现在立刻去平城大营。” “是!” 放下帘子,以宁坐定,马车就出发了,她一只手依然帮萧瑮按着伤口,让他自己把手臂抬起来,自己另一只手去探他的脉,心率略快,又扒开萧瑮的眼睛看,瞳孔没有扩散的迹象,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柔声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萧瑮伸出舌头,颜色正常,以宁又问:“呼吸还正常吗?有没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的感觉?” 萧瑮笑道:“还好,死不了的。” 以宁看他并无明显中毒的迹象,稍稍放心,听到他还在开玩笑,以宁终于控制不住,掉下泪来,抽泣道:“你还开玩笑,我都快吓死了,你干嘛先护着我啊,他剑再高一点你人就没了,你还笑。” 萧瑮抬手帮她擦眼泪:“吓着了吧,我这不好好的嘛,我不护着你,你不是就没了。” 以宁赌气道:“没就没,拉倒。” 萧瑮学以宁的样子,鼓着嘴说:“那可不行,我受不了。” 以宁破涕为笑,又检查了萧瑮的脉象,心率渐渐稳定下来。 太子问道:“七弟,伤得如何?” 萧瑮转头回道:“无妨。” 萧琛看到以宁唇边有血迹,又问:“弟妹也受伤了吗?” 以宁低头并不想和太子搭腔,萧瑮代她答道:“没有,就是吓得不轻。四哥还好吗?太子妃有没有伤到?” 太子这才回头去看太子妃,问她:“没事吧?” 陈昭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直到太子问话才缓过神来,答道:“我没事。” 以宁并不去管他们,只一心盯着萧瑮的伤,过了一会儿,她看伤口不再出血,对萧瑮说:“你自己按一会儿。”萧瑮自己按住,以宁将绑在他大臂上的发带松开,自己用手稍稍按住上方,车子正好进了平城大营,车到军医营帐前停下,萧瑮和以宁下车进去包扎,太子和太子妃也下车来,站在外面。 上将军过来见过太子,询问事由,太子道:“本王今天早上才到的,落了脚就和七弟一起,到城外湖边游玩,没想到在山上遇袭,老七还受了伤。” 上将军问:“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太子摇头,这时方佺给上将军递了眼色,上将军会意,对太子说:“太子殿下受惊了,先到前面营帐中休息吧,属下去看看周王殿下。” 士兵领着太子和太子妃往前面主帐中走去,看他们走远,方佺对上将军说:“上将军,这伙人,应该是冲着王爷来的,活捉一个,已经带回,眼下我们的人看着,还没有审问。” 上将军道:“好好看着。”说完就进了营帐中来看萧瑮,军医已经帮他包扎好,以宁在帮他穿衣服,看见上将军进来,以宁恭身行礼:“见过上将军。” “夫人多礼。”又问李医官,“王爷伤势如何?” 医官道:“多亏处理及时得当,无甚大碍,已经缝合,伤口略微沁入些毒物,但是并未深入,服一剂解药,这两日多饮些水就无事了。” 上将军不禁皱眉:“还中毒了?” 萧瑮道:“是夫人察觉到剑上有毒,及时帮我吸出了毒血。” 医官道:“多亏了王妃精通医理,不然,王爷此番要多受不少罪啊。” 以宁道:“李大人过奖了,我只是略懂一二,哪里敢说精通,万幸没有中箭,此时还能坐着说话,总算是逃过一劫。” 萧瑮握住以宁的手,示意她放宽心,转头对方佺说:“抓来的人看紧了,我亲自审。” 方佺道:“已经按照夫人吩咐的办了,人就在王爷的营帐中,吴山带人看着。” 萧瑮道:“走,去我营帐。” 从军医处出来,萧瑮对上将军说:“还请上将军去和太子坐会儿,这次遇险,时机有些玄妙,恐怕不简单。” 上将军道:“明白,放心。” 说完上将军就前往主营帐中,又叫上了其他几位将军和校尉等一并进去,将军中诸事与太子细话。 萧瑮到自己营帐中,在座位上坐下,以宁久不见雪海和梧桐,想她们应该在照顾那几个受伤的护卫,就想去找,萧瑮拉住她:“你坐着,丢不了,叫个人过去,她们忙完了带过来就是。” 以宁道:“我也想去看看,你身边的人也有受伤的,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萧瑮道:“这种事情哪里还要劳动你,那么些医工难道是吃闲饭的。” 以宁又说:“你要审犯人了,你看那个人,样子多吓人啊,我不敢看。” 被抓的人断了一只手臂,做了止血处理,但伤口依然可怖,加上手筋脚筋断了,瘫在地上,嘴里塞了东西不能出声,若不细看,断然不会觉得是个活人。 萧瑮笑说:“刚才不是挺果决的嘛,怎么这会儿气势下去了。” 以宁道:“那不是气得嘛,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瑮问:“因为我受伤,杀人的心都有了?” 以宁害羞,不想理他,站起来就要出去,萧瑮伸手又把她拉回来,从左手袖子中拿出她的面纱递过去:“戴上再出去。” 以宁接过面纱戴上,小声对萧瑮说:“你好好审,我猜多半和太子有关系。” 萧瑮点了点头,对吴山道:“吴山,带几个人,跟在夫人身边,别走远了。” “是。”吴山应声,带了几个人就随以宁去了,以宁自然是去找雪海和梧桐,此时她二人在帮受伤的护卫包扎伤口,军中的医工到底都是男子,手重,虽然他们并不都是周王府的护卫,但是两人心慈,知道小姐和姑爷没有大碍之后,就一直在这儿帮忙。 以宁撩开帘子进来,二人看到齐声叫她:“小姐!” 里面其他人知道她是周王妃,能行礼的行礼,不能动的也都请安道:“夫人万福。” 以宁走过去,先摸摸雪海的脸,又去摸摸梧桐,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你们都没事。” 雪海问道:“王爷的伤还好吗?” 以宁道:“还好,”又问或坐或卧的护卫,“你们都还好吗?” 王妃亲自来关心,伤得再重的人,也都笑着说:“无事。” 以宁放心不下那个肩部中箭,伤得最严重的护卫,医官刚刚帮他拔出箭,血还没有止住,一个年轻医工在旁边站着,帮他按着伤口。 以宁看了他的伤势对医工说:“看来,箭拔出的时候又伤到了,这样按着不行的,用干净的棉布沾了止血药塞进去会快一点。这些布都煮过吗?” 医工点点头,以宁亲自动手,将止血药和纱布塞入那人伤口,和那护卫说道:“会很疼,忍一下。” 那护卫疼得龇牙咧嘴,依然硬气的说:“方才拔剑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以宁笑道:“真是有胆魄,不过太疼的话,还是叫出来,心里好受些,何苦一直忍着呢。” 那人听到先是一愣,心下觉得有理,接着便“嗷嗷”叫了起来,以宁手略重些,他就叫得更大声了,逗得旁边受伤的人都笑了,他自己也笑说:“果然叫出来舒服些。” 以宁又叮嘱:“乐归乐,可都悠着点儿,别让伤口崩开了,到时候乐极生悲,怨不得我啊。” 一群人说笑了一阵,倒把伤痛丢了一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真相 一边,帐内,萧瑮冷面坐着,也不急着审问犯人,先和方佺说话,方佺假意嘀咕:“这群人,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再如何小心,刀剑总归无眼,万一真伤了太子,岂不是闹笑话。” 萧瑮冷笑:“太子要是受伤,不是更能洗脱。” 方佺道:“我看太子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这群人的来路。” 萧瑮道:“应该是刻意瞒着的。” 方佺点了点头,萧瑮站起来,慢慢走到抓来那人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蹲下来跟那人说话:“你现在,一定想要个痛快,是吧?” 那人睁开眼睛,盯着萧瑮看,萧瑮也看着他:“你们跟了我很久了,应该知道我什么脾气,你要是老实说,我不但会给你个痛快,连你一家老小,我也能救出来养活,你的命不值钱,这宗买卖很划算,你明白?” 那人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家小,原本毫无波澜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萧瑮一开始的确不知道这次遇袭谁是背后主使,但是最后行刺的这两人,身手很是眼熟。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萧瑮外出,时常被人跟踪,抓了一个,盘问了很久才知道,是王家的人,还得知王家有一支神秘的暗卫,人数众多,个个武功高强,只听从王丞相一人调遣,王丞相是皇后的父亲,两人一人把持朝堂,一人把持后宫,是京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养暗卫并不稀奇,但是培养数量庞大的死士,实在叫人胆寒。 萧瑮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自然不敢妄动,跟了这许多年,互相之间都有些了解,但是因为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并不捅破,萧瑮也懒得追究。 这人的身手就和那群人极为相似,萧瑮也就查了个。 天下哪有多少心甘情愿为他人卖命的人,王家都是靠挟持这些人的家小,来操控他们,凡血性男儿,大多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家人生命,眼前这位热泪盈眶的“壮士”也不例外,他的父母妻子都在王家名下的田庄生活,自己活着,他们就能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有吃有喝也有活儿干,自己死了或者失踪了,他们依然无法摆脱王家的控制,甚至会过上比以前更不如的生活,周王的提议的确让他心动,他知道周王向来是说一不二之人,可是以眼下的情势,周王已经知道自己是哪方人士,自己就是和盘托出又有什么用呢? 萧瑮也知道他心中犹豫什么,站起来从方佺手上接过一块玄铁的方形物件儿,放在那人眼前给他看,那人看到惊骇不已,久不出声的他惊讶到连连闷叫,萧瑮沉声道:“看来,你认得这东西。” 萧瑮站起身,方佺过来,拿出了塞在那人口中的东西,那人呜呜咽咽,口中不断叫着:“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这人口中的燕王殿下,就是已故的大皇子萧玮,萧瑮给他看的玄铁令牌是当年燕王殿下五百亲军——玄铁军的身份象征,当年这五百人跟随燕王南征北战,个个是以一抵百,膂力惊人的勇士。八年前,萧玮北定狄国,大胜之际却遭暗袭,萧玮身亡,五百亲军有一半人如同蒸发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萧瑮追寻多年,这几年才渐渐查出些眉目。 萧瑮道:“本王想知道的,不是今天的事情,皇后的这点把戏,瞒得过太子,却瞒不过我,你给本王好好讲讲,当年怎么回事情,本王就给你个痛快,至于王氏庄园,本王自然说到做到,你还有什么顾虑?” 方佺拖了凳子过来给他靠着,那人想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当年燕王殿下,组建玄铁军,只以武功才智为凭,不论地位出身,凡考核通过者,皆能入选,五百人里面,有世家子弟,有普通士兵,更有不少战俘奴隶,其中有我们两百多人,自小吃王家饭长大,十几岁就从军,既为国效力,也是王家的耳目。我们这些人都受过非人的训练,这样的考核自然能轻松通过。在玄铁军的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像人的几年。燕王殿下是天降英才,他与我们同生死,共进退,保家卫国,所向无敌,但是他越厉害,对太子的威胁就越大,北狄一战之后,王家决心要铲除异己,勾结齐将军,谎称赤底有北狄遗兵,率兵五千,在山谷围困殿下,我们二百多人,早得到命令,不得前往赤底,所以” 萧瑮听到追寻多年的真相,心中悲凉,大哥一生光明磊落,正直无私,没想到竟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亲军之中有半数人有异心,萧瑮觉得大哥很可悲,又无比可怜,最后竟然失声笑了出来,口中喃喃道:“大哥啊大哥,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英雄不问出身,这就是你说的以德服人!” 沉默半晌,萧瑮问:“你可还有话说?” 那人道:“王家死士虽多,但是大多无奈,王爷若要成事,可从人心下手。丞相府深不可测,即便我等不见光的人都无法探知,轻易,不要妄动。” 人之将死,他这几句话倒有点意思,大概是对燕王心怀愧疚吧。萧瑮吩咐方佺:“问明白他家里情况,就送走吧。”说完就从营帐中出去。 此时,太子依然被困在主营帐中,萧瑮找到以宁,正好她和雪海还有梧桐三个人忙完了,站在营帐外面洗手,以宁洗好了抬头看见萧瑮,笑着走过来问:“审完了?” “嗯,”萧瑮拉过她的手看看,“手洗干净了?” 以宁正反翻了翻手掌给他看,说道:“洗干净了。” 萧瑮笑着抬手,帮她擦了擦额头上蹭上的血迹:“手洗干净了,脸就不顾了?” 以宁并不闪躲,由着他帮自己擦,口中嗔道:“那两个丫头也不告诉我,诚心想看我出丑。” “她们是好心,特意留给我来。” 以宁咯咯笑了起来,萧瑮心中抑郁难受,想和以宁聊聊,于是问她:“咱们去那边走走好不好?” 以宁问:“去哪边?天都黑了。” “不走远,就往那边训练场走走,那边人少。” “好,你等下,我和雪海她们说一声,省得她们找。”以宁过去和雪海交待了,过来拉起萧瑮的手就走。 军营里的灯比起外面的异常得亮,就是没什么人的地方,隔不远也有灯台,这会儿都点起来了,有种分外壮丽的美感,两人拉着手走路,一开始都不说话,以宁知道萧瑮心情不好,柔声问他:“怎么了,审得不顺利吗?” 萧瑮道:“我亲自审的,哪有不顺的道理。” 以宁问:“知道了真相,但是一时无从下手,所以才不高兴吗?” 萧瑮道:“是知道了一些,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可是心里空荡荡的,比起知道真相的愤慨,我心里更多的,是为有些人感到不值,明知道那些个肮脏的事情,明知道那群人丧尽天理,居然选择光明磊落的活着,宁儿,我为他不值。” “你说的,是神武大将军燕昭王殿下吗?” 萧瑮点了点头,以宁知道,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听敬贵妃说,萧瑮从小就和大皇子感情很好,他十岁迁出后宫,要住进敏勤宫的时候,大皇子正好封王开府,他时常往燕王府跑,三两日不回宫里也是常事,燕王领兵征战他也时常跟着,燕王在萧瑮的心目中,比皇上的位置更重。 以宁不知道怎么劝他,随口问道:“你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燕昭王殿下?” 萧瑮回想了一下,答道:“嗯他是大哥,他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很好,和宫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是真心对我们好,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摔倒了,他就站我边上,对我说‘老七,你要自己站起来,不能哭,你是个男子!’我果然自己站起来,一下子都没哭,结果没走几步,我就晕了,他抱着我就往太医院跑,太医说,我磕到脑袋了,伤得还挺重,结果他那个急啊,一直守在我边上,还哭了,我大哥从马上摔下来,骨头断了都没掉过眼泪的人,那次怕我出事儿,急的哭了,反而是我娘,一直劝他,说没事儿的,男娃娃,哪有小时候不磕磕绊绊的。从那以后,我就认他是我大哥,特喜欢跟着他。” 以宁也想起了自己的大哥,跟萧瑮说:“我大哥对我也特别好,虽然所有的哥哥对我都很好,但是我大哥尤其惯着我,我以前犯傻,问过我大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大哥说,老大就是同辈里面的头儿,自己做什么c说什么,下面的弟妹都会有样学样,大哥做不好,下面的弟妹就会找借口,大哥也不如何,为什么偏要我如何?若是老大做得好,弟妹就会觉得,你看大哥如何如何,我也要这样。他觉得,他对我好十分,其他的哥哥也会想着要对我好十分,这样才是对的。你想想,燕昭王殿下也是这样的一个大哥,他努力做到最好,成为天下第一好的哥哥,就是想让你们也能像他一样,正直,勇敢,无愧于天地。政治是没有办法不肮脏的,大家大国,不可能不出奸人,他如此这般,只是不想让国家的心脏全部变成黑色,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他直到死去,也依然是最磊落的人,是世间最好的大哥,他虽然已经走了,但是也影响了很多人,让他们有机会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不是吗?” 萧瑮笑笑,口中念叨:“对,我该为他感到骄傲。” 以宁轻抚他的肩头:“心里要是难受,要是想他,就去看看他,陪他喝点酒,醉一场,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萧瑮点头,以宁又问:“抓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萧瑮道:“没撑住,死了。” 以宁浅浅叹了口气:“这些人,有时候做这些事情也不是本心,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我知道,方佺他们都有数。” 两人走着,以宁看到前面有一座高台,感到新奇,指着高台对萧瑮说:“咱们上那上边去看看,好不好?” 萧瑮哪有不从的,只是说:“晚上黑,上去小心点儿,你扶着我走。” 两人一会儿上了高台,以宁觉得离天上的星星更近了,伸手去够,萧瑮觉得她傻气,可是看她高兴的不得了,也伸出手来陪她一起朝着天上划拉,两人乐成了一团。 远处,太子终于脱身出来,听说抓来的那人路上死了,就一心想找以宁和萧瑮聊聊,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好容易远远地看到他们两个,跑近了想搭话,却看到二人依偎在一起,浓情蜜意,太子本不想打扰,却鬼使神差一般,悄悄走到了高台之下,藏身于阴影之中,偷听两个人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妙思 且说这晚,太子伏在高台之下的暗处偷听以宁和萧瑮说话,太子并非一向如此行径,只是关心则乱,今天看了以宁狠厉和娇俏的一面,更加让他觉得这女子非同一般,心生向往。 只听以宁说道:“有件事情,我想了半天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萧瑮把手搭在她肩上:“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宁认真道:“经了这两天的事情,我真的觉得,懂点医理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要上阵杀敌的将士们,刀箭之伤,有时候并不难治,只因为错过了良机,要是第一时间好好处理,就能争取到很多时间,救回不少人命。还有之前发生的中毒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他们不认得,要是认得谁还会去吃呢。我想着,可以从每天训练的时间里面,抽出一个时辰,让医官去教他们如何处理伤口,如何辨别草药,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学,学的好了就教给更多,这些都是保命的要领,不怕他们不用功,若有一些学成,也是终身受益的好事。他们总是只动身体,不动脑子,最后学习的能力都退化,才老是觉得没意思,每天有点改变,总能让他们兴奋一下,相对来说,学习的时间和训练的时间都是新鲜的,一个医官教一百号人,这一百个人里面哪怕只有一半学得好,也就多了五十个老师,不用多少时间,军营里面大多数人都会最基本的应急,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萧瑮低头不言,思索了半晌,以宁以为自己的想法太幼稚,有点泄气地说:“是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萧瑮趁她不妨,一手搂过她的腰,让她和自己贴近,深深看着以宁的眼睛说:“你说,你是不是老天爷派来给我解忧的仙子,怎么那么聪明呢。” 以宁知道自己说的话并非没有用处,高兴道:“把你美的,你做了什么好事,仙子就要来帮你?” “我没做什么好事,就是仙子思凡,看我是个人才,要留在人间和我成双入对。” “呸,谁看你是个人才。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萧瑮哪肯放手,搂在怀中亲了够,把以宁羞得头也抬不起来,整个人飘忽忽的,下台阶都是萧瑮半抱着下来,一时想起他胳膊上有伤,以宁才清醒一些,镇定下来自己走。 太子躲在阴影地方大气不敢出,直躲在跟着的侍卫身后怕被看见,但还是被萧瑮察觉,萧瑮走过去,看着身影隐约有些像太子,叫了声:“太子殿下?” 萧琛看躲闪不过,挪步出来,干笑了两声说:“出来走走,一时找不到路,烦劳七弟带个路,咱们一道回去。” 以宁皱了皱眉,对太子的印象又大大不好,但不去理会他,三人同行,以宁只躲在萧瑮怀里,一言不发,太子问道:“七弟何时回住处去?” 萧瑮道:“这就走。” 太子问:“今日这般凶险,是不是在营中留宿一夜稳妥些?” 萧瑮一笑:“不瞒四哥,我在营中向来不大好睡,今天受了这遭,实在想安安稳稳睡一觉,我不信那帮贼子就敢再来,所以还是想回城里住处。” 太子点头:“好,那我与你一道回去。” “四哥身份贵重,当真不在此留一宿吗?” 太子笑笑:“我也不信那帮贼子还敢再来。” 萧瑮道:“那好,四哥,你叫齐了人就在营前等我吧,我去和上将军说几句话就来。” 太子应了声“好”,就去了自己刚才待的营帐,太子妃等一干人等都在那营帐中。 萧瑮找到上将军,与他说了以宁方才跟自己讲的一番话,上将军赞道:“夫人好见识!只是军中没有这样大范围实施过,不知道能不能行通。” 萧瑮道:“我想着,先找几个资质不同的人,试着教教看,若是能教会,这法子真是一举多得的,若是不行,我们也能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总能找到合适的法子。” 上将军道:“好,我连夜布置下去。王爷明日来营中吗?” 萧瑮摇了摇头:“不了,明天要是能避开太子,我就与夫人先行回去了,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着秋训的成果,重新定个训练法子,这下有眉目了,这里我就不操心了,回京去还有不少事情要烦神呢。” 上将军知道王爷与太子遇袭不是小事,回京去自然有一番计较,也就不留他共商:“王爷一路小心,这里情况,我一定亲自安排,定期上禀。” “有劳将军。” 以宁因为一天担惊受怕的,这会儿终于放松了精神,在车上就睡着了,靠在萧瑮身上,所以睡得还挺安稳。 车到了客栈门口,太子夫妇在前先下了车,在门前等着和周王夫妇再道别两句,萧瑮不想叫醒以宁,轻轻抱着她就下了车,并不想和太子再啰嗦,给雪海递了眼色,雪海明白,走到太子夫妇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妃娘娘恕罪,我们夫人路上犯了心口疼的毛病,王爷急着带夫人进屋里吃药去了,还请太子殿下c太子妃娘娘饶恕不敬之罪。” 太子摆手道:“无妨,无妨,你们夫人状况如何?” 雪海回:“老毛病了,吃两颗药丸,睡一觉就好了。” 太子点头,太子妃道:“那你赶紧服侍去吧,转告王爷,我们也就歇下了,不必挂心。” “是。”雪海讲完,就从一旁小巷进去,进了院门,又进了房中,王爷已经把小姐安置好了,问了王爷还有没有吩咐,萧瑮说没有,雪海就回了隔壁厢房,和梧桐两个收拾收拾也睡下。 萧瑮自己小心脱了衣服,左右今天是累极了,也不去管洗没洗,胡乱就睡下了,方才没什么胃口,一直不想吃东西,到这会儿却有些饿了,和以宁成亲以来,这好像是萧瑮第一次挨饿,再饿也抵不过睡神,萧瑮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天待亮未亮的时候,以宁就被萧瑮肚子叫的声音吵醒了,想到自己昨天在车上就睡着了,再看看自己和萧瑮的样子,想来昨晚回来,应该没洗就睡下了,以宁猜到,大概是王爷想让自己好好睡,就没叫醒自己。 以宁心疼他受了伤,昨晚还粒米未进,于是轻手轻脚地起来,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又慢慢穿好鞋袜,悄步到厨房来,好在之前买了些东西,还剩下点肉,做个肉汤,把酥饼热了,再熬点红豆粥,先让王爷对付吃饱了,回头再出去找些好东西给他补血气。 以宁想好了,刚开始动手没多久,雪海和梧桐两个也洗漱好了过来,进了厨房看到以宁已经把红豆泡下,肉也洗干净切好了,雪海惊讶地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以宁看到她们起来高兴的了不得:“我正愁没人给我烧火呢,还好你们起了。” 雪海卷好袖子过来帮忙,梧桐去井边打水,打了两桶水够用,就去烧火,雪海又问:“小姐睡得好吗?” 以宁道:“前半夜还好,后半夜简直吵死了。” 梧桐探头说:“怪哉,为何我不曾乱耳?” 以宁笑说:“是王爷肚子饿了,咕咕直响,我睡在旁边,那声音跟有人叫唤似的,一阵儿又一阵儿,我实在睡不着了,这不就起来给他做饭嘛。” 雪海和梧桐听了都笑了,雪海道:“也难怪,昨儿还是在山上吃的点东西,之后我们还得空吃饭了呢,王爷一直忙着。” 以宁道:“精神一直绷着,哪里吃得下去,光是饿也倒罢了,王爷还受着伤呢。” 雪海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这里东西不好买,王爷又要吃药,又要进补的,总觉得不方便。” 以宁道:“我也不想在这儿久留,本来挺好的地方,以后想起来恐怕只有心惊肉跳了,好山好水一点儿没记住。” 雪海道:“是呢,好容易出来一趟,就出去玩了一回,还有个丧气鬼巴巴跟着。” 以宁被她逗乐了,但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说话小声一点,再被前面的人听了去。” 雪海吐了吐舌头,也小声回话:“他也算样貌堂堂吧,不说话的时候,看着也挺贵气的,可是就是叫人不舒服。” 以宁乐了:“我猜,你是看咱们王爷这种威风凛凛的看惯了,再看那种文质彬彬派的不打眼。” 雪海道:“那可不是,咱们家里的少爷,王爷平常的时候,哪个不是书生模样,可比他顺眼多了。” 以宁打趣她说:“那样的人物咱们雪海都瞧不上,不知道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郎君啊?” 雪海脸红说:“小姐又拿我寻开心。” 以宁正色道:“我心里是舍不得你们,可是你们渐渐也到年纪了,我再怎么舍不得也要为你们以后想想啊,这种事情没什么可害羞的,你们哪天有了中意的,或是心里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只管跟我说,我知道了也好帮你们瞧着,你们说是不是。” 雪海道:“小姐自来心疼我们,我们心里有数的,再说了,就以小姐的慧眼,这种事情哪儿能瞒得过。” 以宁笑道:“那是。我从前也没问过你们,你们也大了,想过没有?” 雪海道:“人嘛,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差能差到哪里去,我只求就近找个年纪相仿,大体可心的,依然能留在小姐身边就行,要是离了小姐,倒不如不嫁的好。” 以宁道:“傻话,就近也难找到配得上你的,难道还为了我,把一辈子耽误了。” 雪海听了心里难受,连忙把话头转到梧桐身上:“咱们也问问梧桐,我最好奇的就是她。” 以宁问她:“梧桐,你自己想过吗?” 梧桐愣了一下说:“不曾想过。” 以宁又说:“那你现在想想呢。” 梧桐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师父自幼教导,长幼有序,尊别有别,文从心,武从力,四体不可荒废,五谷不能挥弃,万事皆循纲常,唯有婚姻可不从常理,先有天意,后从人心,梧桐以为,姻缘之事,只在天,不在人,随缘造化,我又如何去想,如何去猜呢。” 雪海道:“小姐,你瞧瞧她,怎么就是改不掉这叽里咕噜的毛病呢,这一堆话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以宁笑道:“她这是说,管他谁呢,我才不去操这个心。” 雪海道:“那不就等于没说嘛。” 以宁道:“她这话看似是空话,实际上有些道理,有些事情的确是很玄妙,难以言说的,有时候想想,若不是命中注定,人海茫茫,怎么就这几个人聚到一起了呢,缘分呐,妙就妙在说不清楚,但是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梧桐附和道:“小姐说的在理,梧桐正是此意。” 以宁说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萧瑮的样子,也不知道他醒来没有,吃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以宁对雪海说:“我去看看王爷起来没有,”又对梧桐说:“梧桐,粥煮的差不多了,你少放些柴火,人就出来吧,别在里面看火了,炕得难受。”说完,以宁转身就出了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回京 以宁从厨房出来,却看到萧瑮在廊前台阶上坐着,以宁惊呼道:“怎么坐在这儿啊,地上凉不凉!” 萧瑮站起来,傻笑着说:“我饿醒了,过来找你。” 以宁过去帮他理了理衣服,又看了看伤口说:“那怎么不进来叫我,干嘛坐在门口吹冷风。” 萧瑮道:“坐这儿听你们说话,好玩儿。” 以宁白了他一眼:“哪里学来的毛病,趁早改一改。” 萧瑮撇了撇嘴,肚子又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饿坏了,咱吃点儿啥?” 以宁道:“这里没什么东西,就给你做了肉汤,熬了点粥,你将就吃了,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 萧瑮问:“粥熬得多不多?” 以宁道:“挺多的,给方佺他们都带了,还有饼呢。” 萧瑮点头:“行,一会儿招呼大家都吃一点,吃完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回家?这就走了?你事儿都了了?” 萧瑮道:“事情我都交代给上将军了,他来办我放心,我人在不在这儿都是一样的,反正我受伤了,回去躺着也没人敢拦,在这儿还要跟太子胡搅蛮缠,干脆回去,再继续待着,你心里也不好受。” 以宁听了连连点头道:“好,好,都想回去呢。你进屋去吧,我这就弄给你吃。” 一院子的人特别迅速的都吃了早饭,没多一会儿收拾好东西,牵马的牵马,套车的套车,没等太阳全升起来,院子里就已经人去屋空。 等到前面太子起来,哪里还能看到一个周王府的人,太子听闻后边院里的人全都不知所踪,猜到萧瑮大概是回家去了,不怒反笑,对身边的亲信王巾凡说:“几个兄弟里面,我最服的就是这个老七,从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就是有脾气,有个性。” 王巾凡问:“那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呢?” 太子道:“还不明白嘛,老七就是带着夫人来玩儿的,公事可都没瞒着我,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大概是没有兴致了,就回去了呗,母后就是多心,还来那么一出,把人家都逼跑了,咱们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王巾凡道:“您如何知道昨天的事情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太子冷笑:“我又不是傻子,母后的算盘敲得响,昨儿那事,老七要是没了最好,要是没成功,老七也查不出是谁干的,何况我也身处险境,难怪到我们这边,而我呢,没事就罢,但凡有一点不好,她就能给老七扣上一条罪状,十有就是说他想谋反,不过是死几个下面的人,这么低成本高回报的事情,她肯定觉得特别值。” “皇后娘娘也是为太子殿下谋划。” 太子叹息道:“是,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坐上那个位置,我的兄弟连优秀一点都不行!” 王巾凡劝道:“等到太子殿下足够强大的那一天,皇后娘娘就不会再这样了。” 太子摇头,自嘲说:“巾凡啊,别傻了,除了母后,还有外公呢,他们巴不得我就是个傻子才好呢。” 巾凡道:“凡事,还是多往好处想吧。” 太子道:“不知怎的,我最近老是梦见小时候,梦到大哥还在的时候,大哥带着二姐,三姐,我,还有老五和老六,我们在宫里的练马场上放风筝,那时候老七才刚会走路,摔着跟头也要跟着我们,跑啊,笑啊,那时候多好啊,天也蓝,草也绿。你再看看现在,在他们眼里,我还算是个哥哥,我还像个人吗?” 窗户关着,屋子里面不大亮,太子坐在桌边垂着头,叹着气,看上去特别落寞,巾凡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退出去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呢。 太子妃起来,看不见太子便找了一会儿,找到这边,见太子身边的侍卫在门口站着,问道:“殿下在里面吗?” 巾凡道:“在。” 太子妃就要进去,巾凡拦住说:“娘娘,殿下说,想自己待一会儿,您还会不要进去吧。” 太子妃听到皱了皱眉,心中不悦,却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想去后边看看周王妃在做些什么,结果听说后边已经人去楼空,心中更是不快,把手上的杯子狠狠摔了,怨道:“哼,好大的气派,昨天等着跟她道别,叫个丫头就来打发了,今天不声不响连人影也不见,这是什么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平白受气!” 太子正好站在门前,听见里面她在发脾气,也是不高兴,推门进来冷脸道:“待不住你就走,何曾拦着你了!” 太子妃知道自己失态,连忙起来赔罪:“妾身一时失语,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进屋拿了佩剑,临走前对她说:“你不用总是在我面前装贤良,你自在一些,我还能高看你一眼。”说完就出去了。 其实,太子并不是一开始就对陈昭华如此冷漠,如果没有前仇宿怨,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对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太过苛责,最初的时候,萧琛还是很怜惜她的,因为成为太子妃,意味着她会失去很多以前很容易得到的欢笑。 新婚之际,两人相敬如宾,陈昭华很努力的想要走进萧琛的内心,偶尔夜谈,昭华会对萧琛说:“妾身知道,太子殿下以前经历了很多事情,妾身不敢说能抚平殿下的伤痛,但是妾身愿意倾听,虽然如今身份,国大于家,但是夜深人静,左右无他的时候,妾身只是殿下的妻子。”萧琛听了她的话很感动,那段时间,能和她说的话都会同她讲。 有一次,皇后又找了个什么由头羞辱太子宫中的一位良娣,原本太子宫中有两位良娣,这两人一个叫潇潇,一个叫湘湘,是先太子妃齐心榛的陪嫁,她们两个知道些先太子妃去世的内情,皇后一直想要除掉这两人,但是太子一直拼死护着,湘良娣之前不幸染病去了,只剩下潇良娣一人,那天把潇良娣从皇后宫里带回来,太子难受了好一阵子,晚上他对昭华说:“我知道做太子妃已经很辛苦,但是我对你还有一个请求,我宫中的潇良娣,她们是先太子妃身边的人,原本身世就很可怜,太子妃走了之后,母后不大容得下她,老是变了法儿的折磨她,你当是帮帮我,不要为难她,要是母后找她麻烦,千万帮着她一些,行吗?”陈昭华满口答应,太子还以为她当真是贤淑之人。 可是没过多久,潇良娣怀孕了,太子很高兴,自己年纪不小了还没有孩子,他一直想尝尝成为父亲的滋味,因为怀孕,皇后也没有再特别为难潇良娣。但是陈昭华却露出了狰狞的一面,把这个孩子害死了,虽然陈昭华年纪还小,没经过什么事情,很容易就受了旁人唆使,但是她一颗恶毒的心让太子看了个明白,陈昭华以为这件事做的密不透风,但是世间哪里有真正藏得住的真相呢? 从那以后,太子才渐渐对她失去了怜惜,而陈昭华得罪太后的事情,更是让太子对她失去了仅剩的一点耐心,先帝和太后在太子心中的分量很重,未曾在父母亲那里得到过的亲情感受,很多是先帝和太后给予的。 而每每看到潇良娣,太子就没有办法不讨厌陈昭华,潇良娣本来就是在苦苦的熬日子,有了这个孩子,她重新燃起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每天都在多一点快乐,多一点欢笑的时候,被人夺走了支撑,她因此大病一场。 中秋那天,太子去看她,潇良娣已经病了很久,瘦得没了模样,太子心有不忍,她却反过来安慰太子说:“殿下不用难过,孩子没了是妾身福薄,妾身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的,也不会想不开。虽然活着很艰难,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小姐走之前,也嘱咐我们,要我们好好活着呢,妾身会把病养好了,然后好好儿的,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那天,太子心里特别难受,在角落里面一个人站了好久,后来周王妃从门外路过,说着“要惜命,要努力,要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开花结果”的一番话,才让萧琛心里好过一点,却也让萧琛深深难过,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的一个人?这肯定就是报应了。 且说萧琛从客栈出来,策马到了平城大营,昨日遇袭,自己有不少护卫受伤,虽然不是近身跟着的人,但是都跟了自己好多年了,萧琛过来,一是看看他们,二是叮嘱他们养好了伤再回京,切莫妄动。 到了他们休息的营帐,太子撩帘进去,他们正聊得热闹,见他进来,众人不再说笑,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琛摆手道:“免礼免礼,都坐下吧,别站着。” 众人不敢造次,等太子落了座才纷纷坐下,太子问道:“昨日匆忙,也没来得及看你们,都伤得怎么样?” 其中一个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老杨伤得重些。” 太子道:“我特意过来嘱咐你们,伤得重的,别急着回去,稍微养两日再说,不然路上再发起来,不值当。” 老杨猜,大概就是自己伤得最重了,回道:“是,属下遵命。” 太子道:“你们在这里不大熟,留两个下来照应照应他,军医那里我自然会过去招呼,换药什么的还要劳动他们。” 众人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又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呢,一里外就听见笑了。” 其中一个护卫道:“回禀殿下,方才小的伤口开了,去找医官给看看,回来我就想不通,我伤得最轻,也没怎么动作,怎么就我的口子开了呢,再一想,难怪了,昨天周王妃殿下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一直在这帮忙,他们都是人家包扎的,就我是医工包的,不开我的开谁的。” 众人又笑了一阵,太子问:“昨天周王妃还过来了?” 老杨道:“可不是,亲手给我止的血,长得天仙一般,心肠还好,难道是菩萨转的世?” 有人打趣他说:“白天在山上,是隔得远看不清,后来王妃殿下过来,可一直带着面纱呢,你看清了吗?如何就知道长得天仙一般了?” 老杨道:“我老杨就说是天仙一般,如何。” 太子笑道:“好了,有这闲心斗嘴呢,人家到底身份尊贵,你们心里感激也不要老是挂在嘴上,我这就走了。” 众人应诺,太子抬脚要走,一个护卫终于还是没忍住,拉着太子问道:“太子殿下,属下就问最后一句,您是近处看过的,那王妃殿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旁人也想知道,都起哄让太子说,太子笑道:“的确是天仙一般的模样。”说完就出去了,留下帐里众人直说“果然”。 太子安排好了这一众人,又去昨天玩的湖边饮马,昨天多好的机会,才跟七弟夫妻两个好好说了一会儿话,没想到就出了事情,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太子坐在湖边石头上,无声地叹着气。 萧琛没在平城多待,次日一早就和太子妃一道回了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打赌 且说萧瑮和以宁到了家,两人都挺累的,回了西苑,刚喝了口茶缓缓,以宁赶紧帮萧瑮换了药,换药的空档,先是吴管家过来见过,吴管家出去,青烟和碧荷两个又进来回话,东苑都检修收拾的差不多了,没有大的坏处,略有几处不好的地方,丁白他们几个自己动手都弄好了,院子里面叫小花匠何丛仔细整了一遍,以宁院里几个小厮都有些手艺,所以没费什么银两。回头叫上二夫人那边的人,把屋里洒扫一新,挑个好日子搬过去就成了。 以宁听了夸道:“我也就是一去一回的功夫,你们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真是叫我省心,回头想讨什么只管跟我说。” 青烟道:“我们何曾缺过什么,到乔迁之日,夫人请二夫人多贴几两银子,请我们都吃一桌酒席就是了。” 萧瑮听到笑说:“这有什么难的,哪天选好了日子告诉我,你们也别管费多少,像模像样摆上几桌,我来做东。” 青烟道:“王爷的话咱们记下了,挑好日子一定跟您禀报。” 青烟说完话就和碧荷两个出去,雪海进来通传,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外面候着,知道王爷受伤,过来看看。 以宁道:“赶紧请进来吧。”换过药,伤口的样子已经没那么吓人了,以宁给萧瑮包的漂漂亮亮的,穿件宽敞衣服,也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以宁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说:“我帮你遮掩好了,你自己可别忘了,抬手用劲都轻着点,听见没有。” 萧瑮笑笑:“你放心,能要你喂,我绝对不自己吃。” 两人从屋里出来,方氏和齐氏已经坐下了,雪海给两人各上了一盏茉莉雀舌茶,看到萧瑮和以宁出来,两人起身行礼:“王爷万福,夫人万福。” 萧瑮挥手让她们起来,就和以宁在上首坐了,方氏看萧瑮气色还好,动作也利索,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没想问受伤的事情,齐氏很关心,问道:“王爷伤到哪儿了?怎么样了?听说是遇袭,查出何人所为没有?” 萧瑮先不言语,端起杯子来喝茶,喝了一口才发现,杯子里面是玫瑰怀菊露,从前在宫里也是喝过的,只觉得甜腻异常,女儿家喝的东西,今日这杯却是芳香扑鼻,清甜可口,一时被这味道迷住,多喝了两口,把齐氏的问话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以宁架不住,代他答道:“是右边胳膊伤到了,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了,不需多少时日就好了。行刺的都是些死士,哪里能查得出元凶,当时太子和太子妃也在的,大概宫里会有计较的吧。” 齐氏又问:“太子和太子妃怎么去了平城?这伙人是去行刺太子的吗?” 以宁道:“我们哪里知道去呢,左右不是去玩儿的。那伙子人什么目的我也不清楚,吓也吓死了,还管这个。” 蕴香问道:“你没事儿吧,太子夫妇可有伤到?” 以宁道:“我没事儿,他们也没伤着。” 萧瑮饮完一杯,只觉得不够,屋子里一推人,乌泱泱的看着难受,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本王没什么大碍,要是没什么话,就都回吧,还有事儿呢。” 两人知道萧瑮这是在逐客,看他没事也就放心了,没再多说就回去了,倒是蕴香身边的小玉留下跟青烟讲了好久话,两人是在商量打扫东苑的事情。 待人都走了,萧瑮看以宁杯里的茶也就喝了一口的样子,端起来就自己喝完了,以宁看到问:“这么渴呢?” 萧瑮摆手道:“不是渴,是觉得这个茶好喝。” 以宁觉得好笑:“小荞还说要给你上红糖茶,是我拦着换了玫瑰露,真想把她叫过来听听,这丫头一开始倔的不肯换,说王爷一定不喜欢玫瑰露,早知道跟她打个赌,让她给我做一盘银丝卷了。” 萧瑮问:“怎么,她做的格外好吃吗?” 以宁笑说:“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典故,从前在家的时候小荞就时常在厨房,跟着李婶学了一手好厨艺,做糕点的本事也没拉下,只有一样,如何也学不会,就是银丝卷,李婶做银丝卷和外面不大同的,要把里面的银丝拉的极细,蒸出来的时候还不能化了,最是见功夫的一样糕点,小荞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从来没有成功过,每次做都赌气,说再也不去烦这道银丝卷了,可是过不久又会去试一次,我们几个老是拿这个逗她,谁跟她打赌赢了,就会要她做这个。” 萧瑮乐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家嘛,做不出来自己心里肯定怄死了,还被你们笑。” 以宁争辩道:“我们可不是笑她,就是怂恿她多做几回嘛,说不定哪次就成了呢。” 萧瑮道:“也对,下次你们要是再有分歧,提前知会我一声,保管叫你赢。” 以宁得意的说:“那可不用,我都是靠真本事赢,和她们打赌我可没输过。” 萧瑮问:“你们之间老是打赌吗?” 以宁道:“多好玩儿啊,我可喜欢玩这个了,以前在山里边我们就是这么玩,输了的人就要去捡柴,我和大师父一起,天歌和二师父一起,我和大师父总是赢的,所以我俩从来没有捡过柴,也没有烧过火。” 萧瑮道:“说得我心痒痒,这会儿有点啥能赌的没有,咱们俩也来赌一局。” 以宁拍手道:“好啊!你想玩什么。” 萧瑮环顾四周,看屋里一个丫鬟也没有,对以宁说:“就猜,那几个丫头,一会儿谁先进屋里来。” 以宁问他:“你觉得是谁?” 萧瑮道:“我觉得一定是雪海。” 以宁摇头道:“正好,我觉得是青烟。不管另外几个,雪海比青烟先来就是你赢,反之就是我赢。咱们赌什么呢?” 萧瑮沉吟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就你赢了随你,我赢了随我,如何?” 以宁道:“反正不许叫我做坏事就行。” 萧瑮道:“那是一定的。” 说完两个人并肩坐在榻子上,萧瑮搂着以宁,两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盯着门口看。 过了好一会儿,青烟进来了,以宁高兴得跳起来,跑过来搂着青烟说:“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 青烟吓了一跳,看到王爷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走进里屋去,青烟缓了口气问道:“小姐,干嘛呢这是?” 以宁笑得停不下来,伏在青烟肩头一边喘一边说:“我我和王爷打赌,看你们几个一会儿谁先进来,你先进来我就赢了,哈哈哈哈,从家里带来的那一罐子蜜饯,你全拿去吃吧,我要好好奖励你。” 青烟笑道:“哟,还有这样的好事情,我可不客气了。” 以宁道:“拿去拿去。” 青烟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小姐先缓一下,我说件正事儿,刚才和小玉聊了半天,我们两个商量着,这两天就把院子收拾出来,眼看着一天冷过一天了,早一日搬过去就早些安稳呢。” 以宁道:“行,你们安排,我和王爷明天进宫去一趟,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二姐搬好了,我们一起在她院里热闹热闹,出去这一趟,倒叫我念起家里的好来,姐妹们一处坐着,就是光做活计也比出去担惊受怕的强。” 青烟想了一下说:“看来这次出去,小姐吓得够呛啊,都说出这种话来了,若是叫夫人听见,只怕要担心了。” “可不就是吓得够呛嘛。”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青烟才出去,以宁进里屋来瞧瞧萧瑮,看到他赌气一般歪在自己榻上翻书,以宁过来问他:“怎么,王爷不服吗?” 萧瑮叹气道:“唉,哪敢不服啊,愿赌就要服输,我只是在担心,只知道输了,却不知输了什么。” 以宁道:“你放心,绝不少你一块肉,我这会儿没有想法,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萧瑮撂下书问她:“你打赌真的就从来没有输过?” 以宁想了一下说:“好像真没有诶。” 萧瑮摇头道:“不好,不好。” 以宁纳闷了:“什么不好?” 萧瑮道:“这人呐,好胜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比如我这会儿输了,我就想着,下次一定要赢,但有时候运气这个东西,更加微妙,我猜,我就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咯。” 以宁掩口笑说:“你有这觉悟,不和我赌就是了,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 萧瑮道:“这种事情,有时候就像小荞的银丝卷,失败了就赌气,过一阵子,又想再试试,万一成了呢。”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我明天就和小荞说去,你也开始打趣她了。” 以宁和手下的丫头好,萧瑮是清楚的,但是萧瑮自己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加入到她们之间的玩闹,这种感觉不可说不奇妙。 晚上,以宁临睡前到小书房来,打开暗柜的匣子来看,里面留给天歌的四锭金子还剩下一锭,她应该是来取过了,这么说她已经找好了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具体什么个情况,要多久时间店能开起来。 正想着,天歌就来了,以宁急问:“地方选在哪儿了?” 天歌先不言语,把以宁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脸摸摸,脖子摸摸,胳膊摸摸,然后拉起她的手来听脉,老半天才放下来,以宁知道,她这是听说了遇袭的事情,担心自己身体,安抚道:“我没事,好好儿的。你快和我说说,店面盘在哪儿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天歌道:“在盐市街,现成有个酒家,老板顾不过来要卖,我就典了来,换个名字就行。” 以宁问:“换个什么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了答案,二师父最是爱喝酒,山里没处沽酒去,他就研究自己酿酒,没几年,竟然成了行家,加上山里泉水清冽甘甜,酿出来的酒十分好喝,他觉得自己了不起,酿出的酒就是神仙也喝得了,就给自己酿的酒取名叫醉仙酒,不管是用的什么酒曲,只要经了他手的酒,都叫醉仙酒。 以宁道:“醉仙居,好听得很,那里环境如何,当不当得起这个名字?” 天歌道:“正要问你呢,如何布置才能当得这个名字?” 以宁想了一下说:“要是暖和的时节还好说,干干净净,门窗开敞,以白纱蒙窗,白纱不要钉牢,让它风来自动,碗筷杯壶都选用一色素净纹样,后边再种几杆竹子,意境也就有了。只是这里秋冬严寒,再冷一些门窗就要上帘子了,人人求暖和还来不及,也难营造什么意境,只弄得干干净净,门框窗框上挂些碎玉就好。” 天歌道:“这样倒也省事,醉仙二字一看就知道是卖酒的,有好酒才是要紧,那里原本就是挺清净的地方,只把用的杯杯碟碟换了我顺眼的就行。” 以宁点头说:“那就费不了什么事了,什么时候开张?” 天歌道:“干脆一了百了,只把门头换一下,明天就开张吧。” 以宁惊呼:“明天?这么仓促?我明天要进宫去的。” 天歌笑道:“别讲究那些凡俗礼节的东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来,左右我也就是开着玩儿的。” 以宁点了点头,天歌又说:“我这就走了,你早点睡吧,我刚听你的脉,有点心悸,晚上要是睡不好,明天千万煎一剂四君子汤喝了,听见没有?” 以宁道:“听见了,啰嗦鬼。”天歌笑笑,闪身就走了。 晚上,以宁睡得很好,自从有萧瑮在身边,以宁睡得好很多,似乎有点找回从前在山里和天歌一起睡的那段时光,天歌的身子也特别暖和,让人觉得很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女簪 早上,以宁起来坐着梳头,萧瑮已经穿戴好了,在屋里瞎转悠,以宁也不去管他,自己低头挑选首饰,忽然想起之前萧瑮说自己的首饰好看,转头看看萧瑮,他头上戴的布冠玉簪,一时起了坏心,忍笑问道:“王爷可还记得,昨儿跟我打赌输了?”萧瑮“嗯”了一声。 以宁道:“王爷是不是说过,输了就随我?” 萧瑮一挥手:“尽管说吧,本王堂堂男儿,还能耍赖不成。” 以宁从匣子里面找出一根蝶恋花的金簪,仔细看了看说:“我还记得,上次王爷说我的首饰好看,我这个人吧,一向大方,既然王爷喜欢,我就割爱赠与王爷,您今日就用这根簪子关髻如何?” 萧瑮朝以宁手上看去,那是一支粉花红蝶的金簪,的确好看,但是分明就是女簪啊!萧瑮内心挣扎了一番,叹息道:“没办法,输了就是输了,过来吧,给爷换上。” 以宁笑嘻嘻走过去,先把金簪插在自己鬓边,一手扶着萧瑮的布冠,轻轻把原本上头的玉簪拿下来,再把金簪给他插上,理好了拉着他走到镜前,满意的说:“瞧瞧,多好看啊。” 萧瑮道:“我只戴了给你看吧,这戴出去像什么样子。” 以宁道:“只有我看见有什么意思,就是要你戴着出去的,不过我想,王爷这样进宫去,少不得要招人笑话,这样吧,您勉强忍耐戴一天,晚上回来我送你一件宝贝,当是补偿,怎么样?” 萧瑮听到又不好意思:“原就是我打赌输了,该着如此的,怎么能又要补偿,罢了,我就丢这一日丑吧。” 两人一同出来,就要进宫去,先是被家里小丫头们笑了一阵,进宫去,又被遇见的宫人c内官都看到,萧瑮也不去在意他们,只管自己一本正经的往前走,有人见礼也不睬,以宁只好一路笑,一路跟这些人招呼。 到了敬贵妃处,恰好皇上也在,两人请了安坐下,敬贵妃过来萧瑮身边看他的伤势,却先看到了他头上的蝶恋花,贵妃纳罕道:“瑮儿,你伤到脑袋了吗?” 以宁差点被茶呛到,听到贵妃如此说再也忍不住,把昨晚打赌,王爷如何输了,今早上自己一时兴起,叫王爷换上这根簪子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把皇上和敬贵妃都逗乐了。 皇上说:“就说哪里看着别扭,原来是头上有花样。” 萧瑮自嘲道:“我这算不算是彩衣娱亲了?” 贵妃道:“鬼丫头,这种点子也就你能想出来了,偏又叫咱们王爷拒绝不得,你看看他那委屈的模样儿。” 两人陪在皇上和贵妃吃了饭,又说了会儿话,之后皇上和萧瑮去了存希堂,他们走了,敬贵妃悄悄和以宁说:“昨儿太后宫里边来人,跟我说,你要是进宫的话,告诉你到寿康宫去一趟。” 以宁道:“不说我也要去呢,怎么还特意派人过来嘱咐。” 贵妃道:“本来也没什么,瑮儿伤到了嘛,太后关心也是有的,不过单嬷嬷特别说,叫你过去就行,太后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 以宁道:“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想关心关心我们,又不想让别人看见呗,省的有些人知道了,说太后偏心。” 贵妃笑了:“太后本来就偏心,还怕人知道嘛。” 以宁也笑说:“也是,那我这就去了,叫她老人家等着不好。” 贵妃道:“行,你就去吧。” 今儿雪海家里有事情,以宁就叫她回去忙了,进宫来只梧桐一人跟着。到了寿康宫,太后摆着一小桌子点心正在等以宁,看她来了,叫左右的人都退下,让以宁安心吃点东西,以宁坐下就吃起来,口中问道:“姑姑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饱?” 太后笑道:“与皇上同席,你肯定不自在,哪里能吃饱。” 以宁咯咯笑了两声,太后看她吃得急,忙给她倒了杯茶,口中说:“慢点儿,都是你的,没人抢。” 以宁又想起来梧桐压根也没吃什么,对太后说:“我拿一盘给梧桐吃,她中午也没吃上什么。” 太后道:“叫进来一起吃就是了,不妨事的。” 以宁道:“那丫头脾气倔着呢,只有我在也罢了,太后也在,她断然不肯同坐的。”说着就端起一盘绿茶酥,又给她夹了几个糯米团和云片糕,端出来给她,梧桐再三再四推说不要:“小姐,太后宫中,梧桐不敢造次。” 以宁劝道:“刚路上都听你肚子叫了,就随便吃一两口压压饿,咱回家去还要到晚上呢。” 梧桐还是不肯,太后看不过,也出来劝:“这孩子,我这里有老虎嘛,就要你巴巴在这儿守着,你要么进来和我们一起坐着,要么自己找个清净地方慢慢吃去,这话是我说的,你听也不听?” 梧桐这才慢悠悠伸手接过以宁手中的盘子,行礼道:“多谢太后恩典,多谢小姐。”说完自己找地方吃东西去了。 太后和以宁复又进来坐着,太后嘀咕道:“我怎么瞧这孩子有些眼熟呢。” 以宁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轻皱着眉说:“上次肃王爷看到她,说和先王妃长得有些像。” 太后恍然道:“我说呢,这么眼熟,的确是有些像宛仪,”太后转头看到以宁一脸担心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怕肃王乱来?” 以宁小声说:“也不是,这事儿我心里老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太后道:“肃王不是糊涂的人,向来有分寸,别怕,你有话不好跟他说,只管告诉我,我的话他多少还听。” 以宁点头:“我心中也是很敬佩肃王的,我想,以他的品性,话还是好说的,姑姑先不用操心。” 太后点点头,又问起了平城之事,以宁一五一十都和太后细说了,又跟太后讲起和萧瑮打赌的事情,自然笑作一团。 方才梧桐听了太后的话,这会儿坐在门外廊下吃东西,知道她是周王妃身边的丫头,加上梧桐最是处处守礼的一个人,太后宫里的宫人都拿她当自己人,来去都笑着招呼,吃了两口,梧桐心里没了防备,干脆专心吃起来,最后两口吃的急了,有点噎住,正想去哪儿找点水喝,面前有人端来一杯茶,梧桐以为是哪位好心的姐姐给端来的,道了句:“多谢姐姐赐茶。”然后就满饮了一杯,抬头再看,却是肃王爷站在面前,梧桐愣了半晌,手上还拿着茶盏就福身行礼道:“见过肃王殿下,殿下万福。” “起来吧。” 梧桐直起身子却不敢抬头,肃王从她手上拿过茶杯,问道:“怎么坐在这儿吃东西?” 梧桐恭敬回话:“回王爷话,太后知道奴婢先头未能果腹,赏赐点心,奴婢不敢逾越,故而在此。” 肃王点点头,又问:“你们夫人在里边?” 梧桐道:“回王爷话,夫人正与太后说话。” 肃王道:“她们说话本王也不好打扰,左右是等着,不如你和我说会儿话?” 梧桐道:“王爷问话,奴婢不敢不言。” 肃王问:“我听你说话,好像有些口音,你是哪里人啊?” 梧桐道:“奴婢是杨州人,或许说话有些南音。” 肃王道:“是了,林家府上多是杨州人。那你父母是在杨州还是京里?” 梧桐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奴婢并无父母,生而为孤,是师父抚养长大,奴婢师父乃杨州林府的先生,自是在杨州,不在京里。” 肃王并不知道这些,以为问到了她的伤心事:“不好意思,本王不知,你还有此等辛酸身世。” 梧桐笑回:“无事,奴婢并不以此为悲。” 肃王道:“你在京里孤苦无凭,难道就没有伤心过?” 梧桐道:“王爷此言差矣,家中姐妹亲厚,万事夫人做主,如何能说孤苦无凭呢。” 肃王本来还想可怜她几句,她这一笑倒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无所知,话锋一转又问道:“听说你有些功夫,是也不是?” 梧桐道:“奴婢自幼习武,是有些功夫。” 肃王问:“我看林家上下没有武才,你的本事是和谁学来?” 梧桐道:“便是奴婢的师父。” 肃王还想再问,听到身后有人叫梧桐,转身一看是周王妃从太后殿中出来,梧桐听到小姐叫声,向肃王行了一礼就走到以宁身边,以宁过来见礼道:“侄媳见过王叔。” “不必多礼。” 以宁起身对肃王说:“太后与侄媳说了一下午的话,这会儿已经倦了,叫侄媳带话出来,让王爷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下次再叙。” 肃王听到点了点头,想着难得见到周王妃,有些话还想和她说说,便邀道:“本王有些话实在想说,今天在太后宫里也方便,可否能请侄媳借一步说话。” 以宁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便给了梧桐眼色,叫她在外等着,自己和肃王在花园亭子里说话。 肃王道:“本王家中有一张琴,早年断了琴弦,本来无意再续,只是之前在周王府上看到有上好的鸾胶,我有意借来一用,不知能否续音?” 肃王这话说的明白,以宁没有办法一口回绝,因为这不是自己的事情,没有立场回绝,肃王如今先和自己说,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口把这话透给梧桐,以宁想了一下说:“侄媳府上并没有鸾胶,只有上等的蚕丝,蚕丝和蚕丝有相似,并不稀奇,但是看着像,拨出的声音未必像,每根丝都有自己的个性,再如何相似,弦音都有不同,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丝线自己决定的,王爷若是想续,侄媳可能不大赞同,若是王爷真心觉得侄媳家里的线好,不妨自己去听一听,看她的弦音合适不合适,如果王爷亲自听了依然觉得合适,丝线自己也愿意做琴弦的话,侄媳才肯点头,对她们我向来珍惜,不想她们成为谁的替代,既然王爷得缘见到,侄媳并不小气,不会藏着掖着,但是那到底是宝贝,侄媳不会轻易相赠,还请王叔体谅。” 林家这闺女果然不流俗,她这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梧桐和宛仪长得相似不假,但是性格大大的不同,以宁是想让肃王自己和梧桐相处,真心实意地喜欢上梧桐,并且梧桐也喜欢自己的话再有此念。肃王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但是没想到,周王妃的要求是如此的苛刻,却也是如此的真诚,是啊,如果单单因为长得像就把她娶回来,对她也太不公平了,于是肃王道:“侄媳言之有理,受教了。我便如你所说,依你之言行事,不惑之年还能得遇此事,已是人生大幸。” 以宁道:“我有迟疑只在这两样,一是相似,二是年纪,想了很久,觉得年纪倒在其次,相似才让人叫屈,若是王爷有真心,侄媳才能没有顾虑。” 肃王道:“本王知道,你是真心为她,眼下远在我之上。” 以宁道:“多谢王叔体谅。” 各自回去,梧桐一路好奇,觉得这个肃王很是奇怪,以宁和萧瑮说话,知道平城的事情皇上在查,看来皇上也想拿住些王家的把柄,不知道能不能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春宵 回到家,萧瑮倒不急着拿下头上的簪子,缠着以宁说:“夫人不是说,我戴着一天就给我一样宝贝补偿,是何宝物,拿来瞧瞧。” 以宁道:“王爷不是说不要,愿赌服输的嘛。” 萧瑮在藤椅上躺下:“这会儿又想要了,给不给?” 以宁拿了钥匙去开柜子门,拿出一个匣子放到桌上,将里面那对墨玉鸳鸯佩取出来,口中说:“之前我看你揣着我的帕子,以为你是一时拿着急用的,没想到你就是揣着,我想想,的确从来也没送过你什么,这是我大师父新婚的时候给我捎来的玉佩,看着寻常,但也是传了好几代的东西,背面的‘日月同光’四字,一阴一阳,正好是一对” 以宁越说越小声,萧瑮走过来从后面把她搂住,脑袋搁在以宁的肩头,捧起她的手,看着她手上拿的鸳鸯佩,笑着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之物?” 以宁点点头。 萧瑮接过一个握在手心,但是依然这么抱着以宁,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从受伤以来,不敢大动,也有好几天没有正经洗个澡了,夫人可否愿意,帮一帮为夫。” 以宁点点头。 萧瑮又说:“左右也是进去一遭,不如一起洗?” 以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抿嘴笑,萧瑮知其意,猛地把她抱起来就往浴堂去,那屋里早已热气氤氲,烟雾缭绕,萧瑮把以宁放在高凳上,双手撑在她身子两边,两人双额相抵,萧瑮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小声问以宁:“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以宁依然只是点点头,萧瑮笑了:“平时挺能说的呀,怎么今天就变成小哑巴了。” 以宁终于开口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萧瑮坏笑:“来,不,及,了。”说话间已将以宁外衣剥下,两人共赴浴池,这一晚谁也逃不过这一场春风: 芙蓉粉面,冰雪玉肌,杨柳腰肢盈手握,纤足酥酥不能提,看他贴唇去,手旖旎,来来又去去。教她眉间蹙,朱唇启,高高复低低。香汗又淋漓,难平息。今日起,做个交颈鸳鸯共戏水,千年万载不分离。 到次日早上,两人依然同枕共衾,交颈叠股而眠,一直睡到中午时分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萧瑮先醒了,心中正美滋滋的时候,看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微微渗出了血,怕以宁看到担心,也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萧瑮就悄悄起来想自己换药,解开容易,想再包上却如何也不趁手,正要叹息,以宁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纱布,轻轻帮他包扎起来。 萧瑮道:“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自己醒了。怎么不叫我,干嘛自己弄。” 萧瑮道:“怕你看到难受。” 以宁假意生气:“你这样躲着我,我看了才难受呢。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想知道,军营里的事情我闹不明白,你说说,作为你的妻子,我还能知道你多少事情。我是个好说话的,不该我知道的我不问,但是该我知道的你一个字不许瞒着,不然有你好看的。” 萧瑮佯装害怕:“昨天将我吃干抹净,今天就露出真面目了,我当是个娇滴滴的娘子,原来是个母老虎。” 以宁顺手掐着他不放,疼得萧瑮直求饶:“疼,饶了我吧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不敢,不敢说夫人是母老虎了。” “还说,要死啊!”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玩累了才罢。 到下午,以宁整理给天歌做的几件衣服,只差配的腰带没绣好,下次过来就好让她拿了穿了,还有给两位师父和玄空师父做的棉衣也都收了尾,得想个法子给捎过去才行。也不知道天歌的醉仙居是什么模样,要去看看才好,想到这儿以宁问萧瑮说:“你明儿有事没有?” 萧瑮正在看棋谱,听她问话想了一下说:“没什么事情,和老九约了要见。” 以宁问:“你们约了哪儿见?” 萧瑮道:“紫石街。” 以宁并不知道在哪,只问:“和盐市街离得远不远?你明儿出去,能不能捎我一段,我去盐市街走走。” 萧瑮道:“顺路,那就一起去吧。” “好啊,你要是愿意就陪我去走走,我要去找一间酒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萧瑮问:“什么酒家,还要找?” 以宁道:“是一家新馆子,未必就开了,所以得找找看。” “是你那个姐妹开的?” “嗯。” 萧瑮不解:“你们之间不是通气儿嘛,怎么还要你自己找去?” 以宁道:“我不是怕她还没开张嘛,她说只换下门楣,不去操心别的事情了,我就是去瞧瞧。” 萧瑮道:“行呢,明天一起去看看呗。” 到了次日,萧瑮带着以宁出门,在紫石街路口和萧玖汇合,萧玖在那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哥嫂过来忙迎过去,看七哥藏着右手不大用,就知道伤在哪里,问道:“七哥,胳膊怎么样。” 萧瑮道:“伤得挺深,昨儿还开了。” 萧玖担心的问:“在家里怎么还开了,嫂子,你是不是虐待我七哥?” 以宁知道萧瑮的伤口怎么开的,也不说什么,直拿白眼看萧玖,萧瑮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你问你嫂子做什么。” 萧玖道:“开个玩笑。嫂子今天怎么同来了,是不是知道咱们要去紫石街,不放心啊?” 听他这么一说,以宁就知道那是什么去处了,笑说:“我可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我就是搭个顺风车,到这儿我也识路了,你们玩你们的去,我逛我的,老九,你拉好你七哥,千万别叫他来找我。”说完转身就走了。 萧瑮抬脚就要跟上,却被萧玖拉住:“七哥,嫂子叫咱们玩咱们的去,你怎么还要跟着。” 萧瑮道:“盐市街新开了一间酒家,你不去看看?” “哦?新酒家,那是得去瞧瞧。” 结果两人就都跟着以宁往盐市街去了,以宁边走边找,萧玖在后面跟萧瑮嘀咕说:“七哥,嫂子找的那家新店,是不是咱们上次去的那家,那家不是说要换老板嘛,除了那家我可没听说这街上要有新店。” 萧瑮想起以宁说只换下门楣的话,心中也觉得极有可能,点头道:“十有。” 萧玖又问:“嫂子为何要找这一家?莫非是旧相识?难怪了,那位新东家看着就非同一般,是不是林家哪位少爷?” 萧瑮道:“安心跟着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人又行了一段,路过上次喝茶的简陋茶馆,那位煮茶的婆婆老远就认出以宁他们几个人来,早迎出来招呼道:“贵人,贵人,快进来喝杯茶。” 以宁笑着走过去:“婆婆还记得我?” 婆婆道:“忘不了,多亏你教我洗茶,如今我的泡的茶,滋味比先前好多了,生意也好多了,婆婆答应请你喝杯茶的,快进来坐吧。” 以宁并不推辞,几个人进去坐下,以宁小声对萧瑮和萧玖说:“你们是不是有意拉拢农丞大人,暗里叫人来光顾这里了?” 萧瑮道:“我可没有。” 萧玖道:“是我,这事儿也瞒不过嫂子,嫂子怎么知道的。” 以宁道:“这里生意哪是说好就能好的,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我又不要拉拢什么人,农丞大人最不赞成自己母亲在这做生意,巴不得没人来喝茶,叫她娘关了铺子回家去才好,你这样不是和农丞对着干嘛,不怕人家恼你多管闲事啊。” 萧玖道:“要我说,人家老太太不愿意回去,多半是有原因的,要么母子不和,要么婆媳难处,若是顺心如意,谁不乐意享福啊,农丞大人想是还没看清,我帮衬生意也是为了老人家开心不是。” 以宁道:“总有你的道理,别让人家瞧出端倪,老太太可是傲骨牛脾气。” 婆婆上茶来,萧玖挤眼,点了点头,婆婆给以宁斟茶道:“姑娘你尝尝,是不是好喝很多。” 以宁低头喝了两口,夸道:“好喝,清香许多。婆婆,您泡的茶,您儿子喝过没有?” 婆婆端了两盘茶点上来招待他们,听到以宁问的话,笑着答道:“喝过,怎么没喝过,不过就是不喜欢,越有钱越讲究呗,媳妇儿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大让他吃得随意了。” 以宁又问:“您儿子时常来店上看看吗?” 婆婆愣了一下,明显没有刚才兴致高,回以宁说:“他呀,忙得很,来也是叫我别开店了,我也知道他孝顺,可是宅子里住着,真的不自在嘛。” 以宁大约猜到了,笑说:“看来,您儿媳妇是个厉害角色啊。” 婆婆也笑了:“你这孩子倒晓得事情。” 以宁道:“得,茶也用了,我们过后还有事呢,不在这儿耽误您生意了,您得了空闲啊,也回家去看看,您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官儿,要是叫同道知道他不孝顺母亲,面子可挂不住。” “哎,你们慢走啊,常来坐坐。” 告别婆婆,一行人复又走了一会儿,果然走到上次萧玖和萧瑮喝酒的那家馆子,酒旗c招牌都已换了新的,几人驻足门前,萧玖念道:“醉仙居,嫂子找的果然是这家吗?” 以宁仰头看着醉仙居三字,微笑说:“是这家。” 几人进入室内,萧玖看到店内少了几张桌子,显得比之前空了一些,通往后院的门开着,正好框住后边一片红松桧柏,走近两步还能看到院里爬满葡萄藤的架子,环顾一周,柱子栏杆,窗户门框,桌子凳子,全都擦洗一净,楼上无人的雅间门窗都敞开,站在楼下能听见碎玉相击的声音,知有风来。 萧玖道:“有点儿意思,是比之前雅趣不少。” 掌柜走过来招呼:“二位爷,楼上请吧。” 以宁问道:“掌柜,你们东家可在店里吗?” 掌柜道:“回夫人的话,我们东家在楼上,只是他轻易不见客的。” 以宁笑说:“在就行。” 说完就提着裙子上楼,三人坐下,小二要上茶,以宁拦道:“小二哥,莫要上茶了,先随便上点果子蜜饯来吃吧,我们得要空会儿肚子。” 小二应诺去了,萧玖问道:“嫂子,这家的老板是你林家哪个哥哥吗?” 以宁道:“不是,是打小儿一起玩的伙伴。” 萧玖拿眼睛瞅了瞅萧瑮,笑说:“哟,是嫂子的青梅竹马啊,嫂子都亲自到这儿了,怎么也不出来见见。” 萧玖话刚说完,门外有人进来说:“自然要出来见见,二位王爷安,请夫人安。” 只见来人身着象牙白的高领宽缘直裰,脚上一双黑布靴子与腰带同色,腰间无佩饰,头上无冠,只一根白铜簪子,眉眼微动似带笑,站立不动若有风。 雪海和梧桐在里面简直看呆了,雪海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问梧桐:“这位想必就是天歌少爷了?” 梧桐点了点头说:“果然,惊为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暗访 且说以宁一行人到了醉仙居,天歌过来,把雪海c梧桐两个迷得神魂颠倒,以宁看她们两个的样子实在好笑,再看萧瑮和萧玖,也是目不转睛地瞧他。 萧瑮和萧玖上次只是与天歌擦肩而过,今天仔细看了依然觉得比之不及,待回过神来,天歌已经坐到以宁右手边的空位上,口中说道:“在下谢天歌,是夫人的好友,也是这家店的主人,往后还请两位王爷多多光顾了。” 萧瑮即便事先知道天歌是女子,此刻也还是看不出破绽,心中只是暗暗庆幸,若她当真是男子,只怕也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萧瑮道:“谢兄不必拘礼,既是夫人故交,没有不相互照拂的道理,早年间,夫人多蒙谢兄照应,还请受萧瑮一礼。” 萧瑮抬手行礼,天歌只是笑笑,萧玖道:“谢兄真是生得好模样,我空长了这许多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兄这般风流人物。” 天歌道:“九爷谬赞,皮囊而已,再好看也没什么用处。” 萧玖又说:“怎么没有用处,就以谢兄的人才,跟我去紫石街走一遭,保管你收一车的汗巾簪花,若说这世上真有人喝花酒不用花钱,大概就是谢兄这样的人物。” 天歌笑说:“昨日在婉春阁,南风姑娘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萧玖惊呼:“谢兄竟是南风姑娘的入室之宾!只是常听人说‘南风歌一曲,醉死也温柔’,未曾得缘一见,竟不知谢兄初来乍到,已然讨得南风姑娘欢心,佩服,佩服。看来你我是同道中人,小二,上酒来,我要与谢兄喝几杯。” 萧瑮反而看不明白,小声问以宁道:“这位,当真就是你那个,姐妹?怎么和九弟意趣相投?” 以宁反问:“有何不可?她自来就是这般性子,难道不妥?” 萧瑮心中觉得不好,却不敢多说,只听萧玖又说:“今日我和七哥也要去那边院里坐坐,谢兄若是不弃,不如同行,我也沾谢兄的光,见见南风姑娘,可否?” 天歌道:“只怕今日不行,过后我还有些事情,九爷恕罪,下次专门请九爷去婉春阁一叙,定请南风姑娘一见,如何?” 萧玖道:“是我性急了,谢兄莫怪。” 以宁道:“是我的故交,不知道还以为是你的朋友呢,天歌你要先谢谢老九,你说开店,我就是向他打探消息来着。” 天歌正要言谢,萧玖抢白道:“嫂子若是早介绍我二人认识,此刻就是十家酒馆也开好了,谢兄,你说是也不是。” 天歌干笑两声,抬手摸了摸下巴,以宁知道她不想再聊,便说:“你快忙你的去吧,别听他在这吵吵了。” 天歌起身告辞,多看了以宁两眼,以宁点了点头,天歌就放心去了。天歌出门去,萧玖依然还在念叨:“嫂子,当真是你青梅竹马?” 以宁道:“我骗你做什么,这还能有假。” 萧玖小声道:“我要是你啊,要么婚前私奔,要么婚后偷情。” 以宁听到直翻白眼,萧瑮听着却是颇有意见,抬掌就向萧玖劈去,萧玖躲过,口中连说:“七哥,不敢这么用劲啊,胳膊还伤着呢。” 以宁道:“是你自己口没遮拦,找打。” 三人在醉仙居吃了饭,以宁来看过也就放了心,所以吃完饭就回去了,萧瑮依然和萧玖在外面逛游。 萧瑮与萧玖去紫石街也并非是去喝酒寻乐,萧玖只说来这边有正经事情,萧瑮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路上,萧瑮问他:“拉着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萧玖道:“之前太子追到平城去,没和七哥一起回来,是吧。” “是,他晚我一天去,晚我一天回。” 萧玖压低了声音对萧瑮说:“听说太子回来,没安心在宫里待着,偷偷在婉春阁梳笼了一个唱的,眼下就养在紫石街街尾的一个院子里,好像是要包下的意思。” 萧瑮道:“听谁说的,怎么还包上了,父皇最反感这个,他有这个胆子,皇后也许?” 萧玖道:“瞒得那叫一个严实,皇后未必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萧玖道:“这就显出我惯玩风月的好处了吧,被包的这个姑娘名叫子夜,我也没见过,出来唱的头一天就被太子瞧上了,如今养在小院里面,白天晚上不给出来一步,外头人也不给进去,她有个好姐妹叫悠梦,和我有些交情,担心她的安危,怕太子玩儿得野,求我帮她打探打探,别出什么事情。” 萧瑮问:“她怎么认出就是太子?” 萧玖道:“她是不认得,正好让赵国公家的老三看到,还撞见太子身边那个姓王的护卫,错不了。” 萧瑮道:“咱们先别往他小院那儿过,让太子的人看见起疑心,晚上去婉春阁问问,太子向来不是风月场中的人,如此冒险行事,定有原因。” 萧玖道:“我正是这么盘算的。” 这会儿天还没黑,二人随意走进了一家名为石器轩的铺子,进去才知道是一家做古玩买卖的店,掌柜不在店里,只有一名年轻伙计在柜台,看到二人进来,忙出来招呼,那伙计道:“姑爷好,九爷好,掌柜的不在,二位爷先随便瞧瞧。” 萧玖听到他口中称萧瑮为“姑爷”,知道是林家的铺子,笑道:“从前只是听说嫂子家有点产业,没想到咱们随便进一家就遇见,可见传言非虚。” 萧瑮倒不觉得意外,这地方来往的多是有钱有闲的人,好东西不消多放,转头就能卖出去,虽然日常看着没什么人进出,但是东西能卖出去才是要紧,林家人选地方还是有些眼光的。两人随意看了一会儿,萧瑮闲问道:“你们掌柜的哪里去了?” 伙计道:“店里新收了一件古玉,来历有些不详,掌柜的往总号去问了,还没回来。” 萧玖道:“你们掌柜的亲自去问,看来是件稀罕物啊。” 伙计道:“小的也就是打眼看了一下,瞧着像是外邦的东西,看掌柜的模样,应该是件好物。” 萧玖又问:“你们总号在哪儿?也叫这个名儿吗?石器轩我只知道你这一家啊。” 伙计小声道:“旁人我是不敢说的,只因为姑爷是自家人,九爷也不生分,我才敢告诉,我们总号是子虚阁。” 萧瑮和萧玖听到都是吃了一惊,子虚阁,店如其名,世人只知道名字,并不知道这家店究竟在何方,只有传闻,世间珍奇,没有子虚阁不知道来处去向的。先帝在位时,有一南方小国进贡了一套陶器,有碗有罐,还有陶制的泥人几座,满朝上下无人能说出此物年代详情,怀疑南国人的诚意,急的南国使者要求子虚阁的人出来一鉴,宫中的确无人识得,可是子虚阁向来知其名不知其所在,如何能找到子虚阁的人呢?皇上只好发了榜文,请子虚阁的人入宫鉴宝,后来果然有一名自称是子虚阁人的老先生进宫,不仅认得那些陶器是上古之物,连南国人祖上掘坟盗墓的不光彩历史也知道的详细。那位子虚阁的老先生,出了宫就再也找不到去向。 如此神秘的所在,竟然是林家产下,萧玖又问:“这子虚阁究竟在哪里?” 伙计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萧瑮记下,有心回去问问以宁,别的倒也无妨,就是听说谢晋元大师的画作,有一半藏于子虚阁,另有一些为临风山庄所有,若真是如此,有生之年或可一观。 到了晚上,萧瑮和萧玖去了婉春阁,自然是在悠梦姑娘房中,屋里另有一位无思姑娘,太子过来的那天她就在太子身边,也些许听到些话。悠梦在自己屋中备下酒菜,萧瑮和萧玖两人倒没什么心思吃饭,坐下来就开始问话。 萧玖问:“悠梦,那位子夜姑娘是什么来路,怎么被太”一想直言太子不大好,又改口,“怎么一下子就被老四相中了?” 悠梦不知道,拿手推了推无思叫她说,无思道:“我也奇怪呢,那天我们是坐在楼上的,从我那位置,连子夜的眉眼也看不清楚,隐隐约约能看到下半张脸,子夜唱得是好,琵琶也弹得漂亮,只是传到楼上也听不太仔细,那位公子在我边上,从坐下来看到,眼睛就没离开过她,酒只喝了三四杯的样子,跟我说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楼下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了叫子夜,他就让我不用陪着,把妈妈叫上来,妈妈去了也没多少时,那位公子就进了子夜房里,早上我再问,子夜已经被赎了身子,跟那位爷走了,咱们院里的身价可不是寻常人出得起的,那人面也生,我还以为是外地的大商户,看上子夜讨她做一房小妾,所以才急急带走的,怎么又听说没走啊。” 悠梦小声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好事,还替她高兴呢,可是又听赵三爷说,是宫里的人,子夜眼下在街尾的巷子里住着,我悄悄过去想看看她,叫人赶了出来,我心里就觉得不好,从前宫里出来的人,仗着有势力,行事总比别人猖狂些,要骂就骂,要打就打,我就怕”悠梦越讲越是害怕,泫然欲泣的样子叫人可怜。 萧玖看到,柔声安抚说:“你不必太担心,那人我知道些,不是欺凌女子的人品,他院子守得牢不为别的,就是怕有人知道张扬出去,宫里规矩大,要是被抓到不是件小事情。要是叫咱们查出来他做了什么荒唐事情,我保管他自己也好不了。” 悠梦听到心里好受了一些,对萧玖说:“这事儿我也就能跟九爷说了,您要是愿意帮帮咱们,也算悠梦的一片心意没有白费。” 萧玖听她这般说没了正形,端着酒杯凑到她面前调笑说:“你要是肯喂我喝了这杯,也算爷对你的一片心没有白费。” 萧瑮看不惯他的轻浮模样,只和无思继续说话:“无思姑娘,可知道后来妈妈过去,和那人说了什么。” 无思姑娘低头细想了一番说:“我是留心的,那位爷别的什么也没问,只问了子夜的身价儿,因为子夜还是清倌儿,妈妈要的价可是吓人,那人眉头也没皱就付了,别的真没说什么。那人倒是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我离得远也没听清,约莫说的是什么只有三分像,什么人疯了什么的,真是没有听清楚。” 萧瑮细细想着“三分像”几个字,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阵不是滋味,想起在平城的时候,太子总是拿眼睛觑看以宁,萧瑮不由得握紧了拳,眉头深锁。 再看王府,以宁吃完饭归家,知道天歌晚上会过来,把给她做的几套衣服整理好了放在小书房,又去东边儿跟几个丫头一起布置了一会屋子,东苑卧房里本来有一张楠木八步大床,浮雕四季花,十分好看,是和二姐姐现在睡的榉木床一起打的,与其搬来搬去费事,不如把这张擦洗干净就用,反正那张已有两根柱子不好了,以宁想,大概问了二姐也是一顿推脱,干脆就做了主。眼看东苑就收拾停当了,二姐那边小玉看着,也把东西陆续都搬过来了,只等个好日子,把妆奁衣物搬过来,再摆两桌酒庆祝一下,就算是定了。 晚间,以宁等着天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萧瑮也不回来,以宁一恼就先睡下了。她睡着了天歌才提了一壶酒来,天歌见她睡着了也不叫她,自己出来,飞身上了以宁卧房的屋顶,一边半躺着喝酒,一边赏月,等萧瑮回来和他说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保护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堂前阶下被照得盈盈发光,萧瑮步入院中,抬头就能看见屋顶上有一人撑头卧着喝酒,身上笼罩着一层月光,分不清是人是鬼。 天歌仰头喝尽壶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了才看到萧瑮回来,远远的站着,已经看到自己。天歌道:“请王爷上来一叙。” 萧瑮认出是谁,叫方佺不必跟着,自己也踏着柱子上了房顶,天歌看他功夫还挺好,赞道:“王爷身手不错。” 萧瑮道:“谢兄在此等候可是有要紧事情?” 天歌道:“王爷方才,可是去查子夜姑娘的事情?” 萧瑮十分意外,他以为此事并无太多人知道,问说:“谢兄如何知道?” 天歌道:“这本来是你的家事,我并不想管,只是阿宁在平城身处险境,让我不得不去查查太子,刚开始查就知道了子夜的事情。” 萧瑮一听之下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但是并不深究,只说:“眼下要弄清楚缘由,恐怕要和子夜姑娘见一面才好。” 天歌道:“我下午去看了子夜,她人没事儿,太子好吃好喝的养着,大概你看到她的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天歌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布,上面是她见过子夜后摹下的小像,她画的并不十分相近,但是也有分。 萧瑮看后又递还给天歌,沉默不语,若是遮住眉眼,这位子夜姑娘细看之下有些以宁的影子,看萧瑮不说话,天歌道:“就算你心里膈应,这事儿也得心平气和的和太子好好说道说道,他不要脸,但是别影响到阿宁,你是她的丈夫,自然有你护着她,我就不插手这事了。” 萧瑮道:“多谢。”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半晌,天歌复又说道:“有件事情,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跟你说一说,你听了不要不高兴。” 萧瑮道:“谢兄但说无妨。” 天歌道:“阿宁如今,身子是好了,但是内里还是比寻常人差些,我想劝你,能不要孩子,就不要孩子吧。” 萧瑮听到有些吃惊,自己倒是还没有考虑孩子的问题,第一次有外人和自己谈起这个话题,萧瑮并不知道如何作答,天歌继续说:“她的身子,后来都是我顾着,本来她要回家我是不赞成的,可是想想她家里挺惯着她的,也就少了顾虑,但是你家里,情况就太复杂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要是想她长命百岁,就得少叫她生气,别让她伤心,她要是想走,我能立马带她逃到天涯海角去。” 萧瑮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女子吗?” 天歌笑说:“我是女子,但不是你们世俗定义的女子,在我这里,我只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喜欢的,男也抱女也亲,我不喜欢的,男也打女也骂。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萧瑮听了点点头,想了一下又笑了,天歌问:“你笑什么?” 萧瑮道:“我本来觉得,如果你是男子,宁儿一定看不上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包括我在内,即便她为了家族嫁给了我,也不会与我生情。不过这下我想通了,你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根本不是世俗可以困住的,但是她爱的是我,不是你。” 天歌有些苦涩的笑笑:“是啊,你能明白就好,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否则我饶不了你。”天歌说完就起身下了房顶,萧瑮后脚跟着,两人都要进屋,萧瑮却拦住她问:“谢兄还进屋做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吗?” 天歌道:“我进去拿我的东西。” 天歌闪身进了小书房,拿了衣服出来,萧瑮还站在门口,天歌冷着脸对他说:“我来来去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拦我,我心眼可小着呢,你给我记清楚了。” 萧瑮满不在乎的进了屋,关好了门,特意还用门栓把门顶好,屋里以宁听到关门的声音,知道是萧瑮回来,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并不理他,萧瑮也只是轻手轻脚,洗洗就睡下了。 这天,萧瑮叫了萧玖到府上说事情,萧瑮跟他讲了天歌去见子夜的事情,萧玖听了很是生气:“当真是因为这个?” 萧瑮道:“你还不知道他嘛,这几年被王家摆布得狠了,只敢在这些事情上面叛逆叛逆了。” 萧玖道:“要是说像心榛姐也罢了,他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心思?” 萧瑮道:“统共就见过那么两回,这种事情上哪说得清道得明。” 萧玖问:“那就由着他?不管管?” 萧瑮低头喝了口茶,觉得不好喝又扔下,想了一下说:“我们暗里一直在和王家较量,太子不可能不知道,他心里巴不得我们能扳倒王家,我们也盼着他能和王家决裂,所以眼下,这事儿我们只能帮他瞒着。不过我不想你嫂子知道这种事情,明儿还得进宫去,和他好好谈谈。” 萧玖点头道:“也是,还是七哥思虑周全,换了我真想拿麻袋套他,好好打一顿。” 萧瑮笑说:“我也想啊,要不下次他再出宫来,咱们找人几个人试试?” 萧玖听到瞬间摩拳擦掌起来,坏笑道:“这可得好好计较一番了,他身边那几个亲信也是厉害角色,不行,我真得好好谋划谋划。” 萧瑮道:“行,你好好想想,七哥心里这口恶气,就指着你给出了。” “包在我身上。” 萧玖正要问饭在哪儿吃,外面有丫头通传道:“王爷,夫人院里的青烟姑娘过来送茶。” 萧瑮道:“进来。” 青烟应声进屋,把两盏枣茶放在二人面前,将原本的茶杯收走,上了茶立在一旁说:“禀王爷,夫人知道齐王殿下过来,特命奴婢过来告诉,要是在家里吃饭,就往咱们院里去,厨房得了两尾好鲈鱼,正好拿来招待。” 萧玖道:“在家吃,在家吃,这还不在家吃嘛。” 萧瑮道:“回话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是。”青烟行礼,正要出去,又被萧瑮叫住:“之前说二夫人搬院子的事情,日子还定了吗?” 青烟道:“回王爷的话,定下了,就是明天搬,夫人说明天一早,起来就搬过去,收拾个半天也差不多了,下午就在屋里和院子卷棚里面摆几桌酒,我们两院的下人都过去,一起热闹一天。” 萧瑮道:“正好明天我有事不在家里,你们不必有顾忌,好好玩一天,我说了做东,落后称了银子交到你手上,你尽管支使,不够跟我说了再添,多的你们就自己留着喝茶。” 青烟道:“多谢王爷体恤。” 青烟走后,萧玖笑问:“看来嫂子和二姐关系不错啊,七哥有福。” 萧瑮道:“你嫂子不是与人交恶的性子,二姐比她大了有十岁呢,只拿她当个小妹看待,这两人能处不好也怪。” “对了,七哥之前不是得了两幅好画,快拿来给我开开眼。” 萧瑮道:“拿给你看可以,你和你那帮朋友喝高了吹牛,可不许给我讲出去,再教人惦记上。” 萧玖道:“哟,就这么厉害?” “辰日大师的真迹,周润山临摹的兰竹图,你说厉害不厉害。”萧瑮起身去取画,萧玖在后面跟着,嘀咕道:“七哥,再这么下去,除了子虚阁和临风山庄,你这儿就要是江洋大盗最眼热的地方了,子虚阁找不到,临风山庄也没处寻去,你这儿门朝哪儿可是好找得很呐,是不是多派几个人守守?” 萧瑮道:“只要你别给我口没遮拦的,没人能知道。” “七哥放心,我嘴巴是轻飘,但是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还晓得。” 两人在书房又待了一阵,到西苑来人传饭才出来,因为萧瑮伤还没好,所以以宁不给他喝酒,上桌的也都是些增气补血的食补菜肴,萧玖饱饱吃了一顿,饭后在园子里走了半天才舒坦,吃了茶他依然跟萧瑮坐着,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以宁问他:“你这是打算在我这儿再吃顿晚饭?” 萧玖笑说:“嫂子要赶我走啊,您这儿人美茶甜,我哪里舍得走。” 以宁看出他是有意赖着,想了想问他说:“你是不是有话要问?你只管问吧,别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像你。” 萧玖愣了一下,自嘲道:“叫嫂子看出来了,那我就问了啊。” 以宁点点头,萧玖开口问道:“七哥有没有问嫂子子虚阁的事情?” 以宁看看萧瑮,萧瑮说:“没问呢。” 萧玖道:“我和七哥那天去了石器轩,石器轩的伙计说,子虚阁是嫂子家的产业,是真的吗?” 以宁笑了:“就想问我这个?是真的,怎么了?” 萧玖道:“子虚阁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怎么就那么厉害?究竟有没有个准确地方啊?” 以宁道:“它的厉害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有的,多少代人兢兢业业打拼出来的,子虚阁里的师父,研究一件器物,从它的质地成分,到历史渊源,何人造的,何人要的,经历了何事,易过几次主人等等等等,都要一一详查,记录在案,也有师父走遍山川,寻访各地,记地方面貌,记人文历史,甚至记谣言传说,至于工匠师父,研究各种手艺技巧更是不用说的,好几辈人专心只做子虚阁里的事情,如何能不厉害?与其说它无迹可寻,不如说是无处不在,凡是我们家有些资历的老师傅,大多是子虚阁人,它不像是一个铺子或是一个地方,更像是一群人的代称,所以没有一个准确的地方。” 萧瑮和萧玖听到都十分感叹,萧玖赞道:“林家人这想法,这魄力,果然有些格局。难怪一代胜过一代,不得不服。” 以宁道:“你们家才叫有些格局呢,而且也没有一代不如一代啊。” 萧玖道:“嫂子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好好活着是第一要紧的,有些事情撇得越干净越好,就是这样也还多的是难处,别说苦心孤诣地做点好事情,就是守住祖宗的基业也不容易呢。” 萧瑮道:“你嫂子说你今儿不像你,还真是有点不像啊,怎的这么正经起来。” 萧玖笑道:“这不是话赶话嘛。我还有一事要问呢,嫂子,你那位青梅竹马的谢兄弟,有点儿意思,我有意和他结交结交,嫂子给我说道说道,行不?” 以宁道:“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自己琢磨去吧,我就是把你夸上天,她也未必愿意搭理你,怎么和她结交你得自己想法子。” 萧玖有点泄气,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不再多说:“行吧,不早了,我准备回去了。” 萧瑮起身来送他,以宁道:“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你了。” 萧玖走两步又折回来说:“今日多谢嫂子款待。” 以宁笑着说:“多礼了。” 萧瑮极不耐烦的拉着他走,口中念叨:“你今儿是怎么了,还懂起礼来了。” 萧玖边走边说:“我不得讨好讨好嫂子啊,嫂子一高兴随便赏我点什么都是宝贝。” 萧瑮教训他:“瞧你那出息。” 萧玖道:“我怎么了,我不能巴结嫂子啊,就准七哥你巴结,不准我巴结?” 萧瑮道:“你再给我胡言乱语的试试。” 萧玖道:“我可没乱说,嫂子现在是七哥的心肝肉,我连巴结都不行了?” “找打你。” 两人一个教训,一个顶嘴,吵吵着出西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乔迁 这天,萧瑮一早进宫去了,以宁一起来就换了小袖衣服到东边来帮蕴香搬院子,过来的时候蕴香正好也起来了,看着几个小厮把梳妆台和衣服箱子抬出来,这会儿屋里面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显得空荡荡的,蕴香对以宁说:“在这儿住久了,心里真是有点舍不得。” 以宁道:“舍不得也有法子,就把这里改改布置,变个书房或是绣房,咱们闲的时候就聚在这里做事,把这儿专门当成咱们姐妹玩乐的地方不也挺好的嘛。” 蕴香点头道:“你就是有法子,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以宁拉着她往外走:“二姐赶紧过去那边看看,小玉她们几个费心了好多时日,我去看过了,保管你满意。” 小玉道:“夫人说错了,奴婢没费什么心,都是青烟姑娘她们忙的,我没能帮上什么,心里实在惭愧呢。” 青烟笑道:“是咱们院里撺掇你们搬的,自然要尽心尽力了,不然叫人家说我们只会耍耍嘴皮。” 雪海点了点她:“可不就是嘴皮子厉害,丁白他们几个,谁没吃过你的教训。” 青烟辩说:“我能白教训人嘛,他们做事不利落才挨我说的,要不是我催着,二夫人总要再拖些时日才能搬进东苑呢。” 蕴香笑了,过来挽着青烟的手说:“姑娘辛苦了,多谢你为我劳累,晚上我好好敬你几杯。” 青烟忙行礼:“夫人折煞我了,分内的事情,何谈谢呢,我不是邀功,就是被雪海说急了。” 青烟不好意思,倒惹得大家都笑了,这边再没有什么东西要搬,大家就又一起到了东苑。东苑和西苑的构造很像,从垂花门过来先有一个小花园,进去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屋子也是五间式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东苑这儿没有两边的耳房,不过有个阁楼,阁楼的窗寮里外有三层,冬天可以做暖阁,夏天可以避暑。以宁的西苑被她四伯改建得更像江南一户人家,意境与王府正统主院的庄严整齐大不一样。 今天天气格外好,收拾妥当东西,大家都不愿意那么早进屋去,就在院子里几处坐着晒太阳闲聊,有的坐在屋檐下,有的坐在回廊边上,以宁和蕴香两个人搬了椅子在外面坐着,以宁舒展着腰身说:“要在院子里摆个石桌才好,要不然都没地方坐下。” 蕴香道:“本来有个,被我抬到后边去了。” “那倒不用置办了,再抬回来就好。要不这就叫几个搬过来吧。” 蕴香道:“不急,那桌子凳子都是青石的,重得很,过两天找个轮车再拖吧,这会儿都歇下了,懒得再动。” 以宁点点头,这时分日头还挺晒人,以宁觉得热,就把外面深色的褂子脱了,又觉得阳光刺眼就侧过身子,闭着眼睛,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脚抬起来耷在椅子边儿上,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舒坦得不得了,阳光暖暖一照,人就昏昏欲睡起来。蕴香再跟她说话,她只能听到音儿,口中不自觉的哼两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雪海几个和小玉她们坐在远处聊自己的,也没察觉小姐睡着了,蕴香发现她睡着,先是觉得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么着也能睡着,她站起来悄步走到雪海身边,小声说:“阿宁睡着了,你去找块毯子来给她盖上,”又对小玉说,“你领着大家到园子里玩儿去。”雪海和小玉两人领了吩咐各自走了,青烟要开始忙活晚上摆酒的事情,蕴香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和青烟一起去了西苑厨房。 本来坐满了人的院子,一下走得空落落的,只剩下以宁一个人蜷缩在椅子里,清风拂过,撩起她的碎发和衣角,空中飘飘荡荡落下一小片缃色的梧桐叶子,正好停在以宁肩头,颤巍巍似落不落,在她青白的衣服上面,就像一只黄蝴蝶,远瞧着更衬得她肤白如雪,仿佛在画中一般。 再说宫里,萧瑮去父亲母亲处都请了安,十分难得的去了太子的华文殿,太子当然非常惊讶,不过还是规矩招待,在偏殿书房摆了茶,和萧瑮说话。 萧琛问道:“七弟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坐坐?” 萧瑮抬眼看了看四周,萧琛会意,挥手叫宫人都退下,萧瑮才开口说:“四哥在紫石街养了个人?” 萧琛喝茶的手顿住,不知道萧瑮知道几成,只得干笑道:“我还有些防备来着,还是让你们知道了。” 萧瑮微微笑着说:“瞒得过谁,也瞒不过老九啊,四哥,不是我说你,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那么严防死守的,反而招人猜忌,没人看着,谁能知道是四哥你养在那儿的。” 萧琛道:“我也有我的道理,你知道我母亲向来有手段,我怕她知道了,反而害了她。” 萧琛说到这里,萧瑮突然冷了脸,眼带寒光的看向太子说:“你要是真怕害了她,就不该动这心思。” 萧琛被萧瑮这么盯着,心中有些慌了,看来他十有已经心中有数,萧琛想装作没有明白他话中深意,但是又有些羞愧难当,一时苦笑道:“老七,四哥心里苦啊。这么多年,没有几件事情是顺心如意的,在宫里有人看着,在外头也有人看着,父亲不喜欢我,母亲事事管制我,就连枕边人也不好对付。我也不想在外面那般,白白落人口实,但是,老七,你也替四哥想想,我不像你们,不管外边怎样,家里总有个能说话的,你看看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我就是,就是想有个跟人说说话的去处,这样也不行吗?” 萧瑮抚摩着指尖老茧,沉默了一会儿,说:“四哥,咱们兄弟走到今天,谁都不容易,谁都不简单,我知道你骨子里知道自己姓萧,所以还愿意叫你一声四哥,还愿意,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我今儿来也不为别的,你想在外面养什么人,干什么事情,只要不犯着我,多少我都不会管你,但是有一句话,我的人,我的事,你最好连一点儿心思都别动,你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有些手段,我不是不会,只是不用,四哥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琛侧着耳朵听着,手扶着桌子,眼睛定定的看着桌角,面无表情,内心一番挣扎之后,萧琛道:“七弟这话,讲得再清楚不过,我自然听明白了。难怪大哥在世的时候最喜欢你,你的性子和他最像,有什么说什么。”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大哥吧。”萧瑮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就出去了,太子妃在门口偷听,一时不防,正好被萧瑮看见,陈昭华躲之不及,慌张行礼:“见过周王殿下。” 萧瑮看看太子妃,又看了看屋内依然坐着的太子,对太子妃说:“娘娘多礼了,太子殿下近来有些心事,娘娘要是真有心,与其在这里躲着,不如多和四哥好好聊聊吧。”太子妃嘴角抽动,扯着脸皮笑了笑。 萧瑮出了宫,和老九去了醉仙居,萧瑮是想让以宁她们好好玩玩,萧玖就是想见天歌去的,醉仙居的生意比先前好了一些,这样环境好,酒又香的小众地方,向来受到文人的喜爱,来喝酒的人多了,却没有先前嘈杂,可见主家的用心了。 说回王府里,以宁蜷着睡了一会儿,起来只觉得脖子酸疼,腰也疼得厉害,活动了一下,院子里没什么人,就雪海在一旁守着自己,又看到屋里和卷棚里大桌子都已经摆好了,屋里摆了两张圆桌和一个小方桌,卷棚里也是两张大桌子和一张小桌子,女眷自然是在屋里,卷棚里就是给男人们准备的,这会儿,想来大家都在厨房忙活呢吧。 天色渐晚,以宁也帮着忙起来,青烟早叫人买了几坛好酒放着,但还是问以宁说:“小姐,晚上喝什么酒?” 以宁尝了青烟买的竹叶青:“哪里买的,还挺香。” 青烟道:“是咱们王府后边街上的一家店,铺子虽然不打眼,东西是真好。” 以宁又舀了一酒勺喝,意犹未尽地放下说:“这酒烈了些,就给他们小子喝吧,咱们筛了之前酿的山楂酒来喝,那个好喝,也不上头。” “好嘞。” 没到天全黑下来,以宁院里的人和蕴香院里的人差不多就都入了席,还请了吴管家和王府几位老家人c管事嬷嬷过来吃酒。饭菜都是西苑厨房准备的,是按照林家摆宴的礼制来的,中间一道膳汤是鸡丝燕窝汤,周围五道热菜:冬笋焖肉c五香鳜鱼c陈皮牛肉c炒时蔬c荷叶鸡;再外面又有小碟是几样酱菜:麻辣乳瓜片c糖醋嫩姜c酸辣黄瓜c甜酱萝卜c香辣尖椒;另有干果蜜饯各四样,每人面前有一碗红豆黑米粥,小荞c麦苗儿c汤圆儿还有李婶四人先没有入席,待到大家都喝了粥,吃了些东西,她们撤了粥碗上酒,又上了鸡丝豆苗c珍珠鱼丸c素炒鳝丝c清蒸时鲜c烤山鸡等等几样菜,菜齐了她们才进屋上桌。 林府的规矩,宴客第一轮菜是不给上酒的,要到吃完了粥才上酒,本来大家忙了一天都饿了,先吃东西没什么话,到三杯酒下肚,男人女人都开始聊起来。 卷棚里,以宁院里的人和蕴香院里的人混着坐了两桌,他们老辈的几个都是上座,小辈儿的左右陪着,大家纷纷给几位老管事敬酒,喝了几杯,王府总管车马的老刘头感叹道:“咱们在王府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些场面的,这样的酒席还是头一次吃到,老李我问你,咱们桌上的这些个菜,真的和主子桌上的一个样儿?” 李叔笑道:“这还能有假,菜单子是我亲手写的,就是喝的酒不一样,咱们喝的上好竹叶青,夫人她们喝的是自己酿的山楂甜酒。” 以宁院里的花匠周师傅说:“老刘你不知道,这酒席啊是按照咱们林府上的规矩摆的,林家不允许苛待下人,别说节庆时候吃的酒宴一样,就是平日里的饭食也是一个锅里出来的,咱们院里,如今也还是这样呢。” 老刘道:“难怪之前从你们院里出来的小子想回去,做派比咱们王府还大气呢。” 吴管家说:“那也是没办法,咱们府里多少规矩是宫里头传下来的,没法自己做主不是。” 库房的焦叔不大赞同的说:“其实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宗家法一代传一代,总有不适应的时候,要是老那么守着死规矩,也没什么意思。就说我们库房吧,宫里头皇上的私库是三个人管着,统共四把锁,有三把锁,这三个人手里各有一把钥匙,还有一把在皇上手里,咱们王府库房,规模没法儿和宫里比吧,也是三个人管着,也有四把锁,有时候拿样东西,如何也找不着人,上面不急着要呢,还不怕,有时候急着要的时候,真是一肚子火气,老李,我问问,你们院里库房是怎么个管法儿啊?” 李叔道:“这个别问我,你们问丁白。” 众人看向丁白,丁白身边坐着二夫人院里的小厮钱益,钱益拍着丁白的肩膀笑说:“哟,我以为小白和咱们一样呢,原来还是个管事的?” 丁白拱手道:“钱兄弟这话说的,咱们怎么不一样呢,李叔在我们院里啊,主要就是管的厨房这块儿,别的事情不大过问,说问我不过是因为咱们几个日常在夫人身边听吩咐,知道的多一些,我才几个年纪,哪里管得到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吃酒 接着说卷棚里爷们儿喝酒说话。 丁白说完,焦叔急问:“你快说说,你们库房怎么管的?” 丁白道:“咱们院里的库房有两种,一种放的是日常用的c摆的器具,一种是放珍奇宝物,都只有一把锁,钥匙有几把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平时都是雪海姑娘和青烟姑娘拿着,大多数时候要拿什么问这两位姑娘就行,夫人要拿什么自然也是这二位姑娘着办,两位姑娘不会都跟夫人出去,所以我们没遇见过要拿东西找不到人的时候。我们院里东西少,要紧的东西更是不多,而且夫人身边的几位姑娘,个个儿精明能干,一个人抵得过几个人。再说,王府的库房肯定要慎重些,焦叔不必恼,老规矩有老规矩的好处,您那儿左右不会差东西不是嘛。” 焦叔叹气:“唉,是不会差东西,就是会受气。其实王爷也是有自己私库的,那咱们是管不到的,公中的库房要紧是要紧,可也没到这程度,三个人要是不同心,那也不抵一个人呢。老吴啊,夫人院里不是差个套车的师傅嘛,你和王爷说道说道,把我调到夫人院里套车去好了,我也省的老是和那两个置气。” 老刘摆了摆筷子说:“要去套车也是我先,你怎么还抢上了?” 众人都笑了,吴管家说:“越老越没正经,白让他们小的笑话。” 李叔也玩笑说:“你们要是女人就好了,我家老太婆总也舍不得院里的小姑娘,粗活儿累活儿不大让她们做,你们要是老妈子,来我们院里干些活儿倒好,保管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众人又是一阵笑。 说起小姑娘,年轻的小伙子们来了兴致,二夫人院里的玳全问身边的何丛:“夫人身边的几位姐姐可都是杨州跟过来的?她们说话和府上其他人不一样,就是骂人也好听。” 何丛道:“都是老家的人,不过有的打小就进了京,有的后来才进京。” 这话被以宁院里的永和听见,永和道:“你是没当真挨过骂,她们凶起来能把你吃了,她们厉害主要厉害在长得好看,还有本事,要不说咱们家里风水好呢,你去杨州林府瞧瞧去,随便一个丫鬟都是好模好样,水灵灵的。” 二夫人院里另一个小厮王瑁也凑过来:“真的假的?” 何丛道:“虽然永和平时说话老是不着调,但是这话说的不假。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我们家里女孩子少,打老太爷那辈儿起到眼下,就只有咱们夫人一个女娃娃,家里下人,生了儿子不怎么样,要是生了女儿,几位老爷还有夫人们,是很高兴的,都会额外赏赐,咱们家的姑娘都是读书认字的,专门有女先生教,吃的穿的用的,比小门户家的小姐还要好,模样气质自然不同一般。” 隔桌的徐范也加入讨论:“你们问问赵老三就晓得,他家里两个姐姐,可比他金贵多了。” 几个人又哄着赵承光叫他讲讲,承光道:“有什么好讲的。” 徐范说:“我们在杨州的时候,承光的爹爹,我们都叫他赵老伯,赵老伯老是说啊:‘我这辈子,本来养两个闺女就够了,结果又生了个儿子,白添累赘。’” 大家都是不解:“赵老伯为什么这么说呢?” 承光自己接过话来说道:“我两个姐姐生来聪慧,同府中一众姐妹一起教养,算是比较出挑的,人人夸赞,是我父母亲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我大姐人好看,也能干,最要紧是管账的一把好手,后来咱们家里的二夫人做媒,许给了杨州赫赫有名的人家,我二姐在府里也是管着许多事情的,只有我没什么出息,读书读书不行,做事也就那样儿,我爹娘老是打我骂我,大姐二姐护得我一时,护不了一世,要不是小姐心疼我,把我从老家带到京城来,我指不定怎么被我爹奚落呢。” 丁白道:“咱们家里的姑娘,大多就像承光两位姐姐一样,多少都有点本事,所以普遍嫁得都好。” 众人连连感叹,谁要是能娶上那府里的姑娘,岂不是捡到了宝贝一般。 屋里,女孩儿们也渐渐喝开了,这会儿大多三三两两玩了起来,有猜拳的,有玩同数的,也有行雅令的,几位嬷嬷吃饱喝足,蕴香就先送她们回了,之后只剩下李婶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李婶站起来拍了拍手说:“大家老这么散着,一会儿就没趣了,咱们难得聚这么齐整,不如一起玩个击鼓传花,我来击鼓,花儿到谁手里谁就要讲个笑话,好笑嘛就喝一杯,不好笑,就罚三杯,你们要不要玩?” 以宁带头说:“好,我要参加!” 大家纷纷响应,于是就把桌子拼了,围坐一圈,雪海料到会玩这个,早备了一朵红绸花和一面手鼓让小玉放着,小玉起身进屋拿出来,把花儿给了蕴香,手鼓交给了李婶,李婶说:“好了,咱们这就开始。”说完就转过身去,“咚咚咚”的拍着手鼓,鼓声忽快忽慢,大家都嬉笑着紧张传递。 “咚。”鼓声戛然而止,第一轮,花落在麦苗儿手里,麦苗儿又高兴又紧张:“哎呦,怎么第一个就轮到我,要说个什么笑话呢。”大家都催她快说,麦苗儿就想到一个,挥手叫众人不要吵闹,慢慢说道:“有一个教书先生,名叫郑道,某一天他给他的学生讲《老子》,《老子》开篇的第一章第一句是‘道,可道,非常道’,学生们听了不敢诵读出来,因为要避开老师的名讳,大家挤眉弄眼,小声嘀咕,老师看到他们在下面讲话,生气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学生们商量好了才开始诵读道:‘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气的先生扔了书就出去了。” 麦苗儿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没听过的都笑了,雪海她们是听过的,就不觉得好笑,麦苗儿生气说:“你们几个坏东西,不给我捧场,待会轮到你们,我也不笑。”说着就把面前斟好的三杯酒,一杯一杯喝完,李婶笑她:“我还没说要你喝几杯,你自己就认输了,怪到谁。” 麦苗儿从桌上拿起绸花说:“废话少说,咱们接着玩儿。” 以宁偷偷给李婶递眼色,指了指蕴香,李婶会意,这次没有转过身,就站在桌边拍鼓,正好花到蕴香手里的时候,鼓声就停下了,这下不止以宁有兴趣,蕴香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开始起哄,她们从没听过主子讲笑话,蕴香不知如何是好,害羞地说:“我只喝酒吧,我不知道什么笑话。” 小玉拦说:“不行不行,拿到花儿就得讲,不好笑才是罚三杯呢,夫人不说就是耍赖。” “小玉姐姐说得好!” 蕴香嗔道:“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 以宁道:“战场还无父子呢,咱们酒桌上也不分里外上下。” 蕴香被闹得没法儿,只得说:“我只知道一个,是从前不知道什么地方听来的。说是有一个人,经常被他妻子殴打,有一次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就钻进床底下,如何也不肯出来,他妻子在床边叫道:‘你快给我出来!’那人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说不出去就一定不出去!’” “哈哈哈,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嘛,就是胆小鬼。” “果然有这么惧内的人吗?” 蕴香看大家都笑了,安了心,说:“我可只饮这一杯了吧。” 大家嬉嬉笑笑玩了好几轮,最后都累了,哄着令官李婶,叫她最后讲一个笑话,李婶说了个“信一半”的故事,讲的是有一个人初次到并州去,别人跟他说:“并州人最喜欢说大话,什么事情都要夸大一倍,所以他们说的话,你只能信一半。”那人记住了,终于这天,他来到了并州,遇到一个当地人,寒暄之后就聊了起来,那人先问道:“先生贵姓?”当地人回答:“免贵姓陆。”这人听了心想:看来是姓三。又问:“您家里住几间房?”当地人说:“五间。”这人想:那就是两间半了,那半间可能是养狗养猫的吧。又问:“您家中有几房妻妾呀?”当地人答道:“只有妻子一人。”这人十分意外,心想:这世上,原来真有人和别人伙一个老婆! 众人听了都乐了,说李婶是最没正经的一个长辈,这会儿已经丑时过半了,好几个丫头都吃得醉醺醺的了,以宁和蕴香也都红着脸,蕴香道:“叫她们别收拾了吧,赶紧去睡了,明天醒了再起来收拾,他们卷棚里边还喝着呢,就别管了,明天一起弄吧,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儿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以宁趴在蕴香肩头,只是傻笑,蕴香没法,看她几个丫头里面就只有碧荷和梧桐还清醒些,对梧桐说:“梧桐啊,你受累,把她们都弄回去睡觉吧,你们小姐就交给我了,今儿晚上就在我这睡吧,省的你们还要把她抬回去,碧荷你留下来,也在这儿睡吧,就和小玉在外间儿挤挤。” 梧桐道:“多谢夫人体恤。”说着把雪海和青烟一左一右抱着,就出去了,小荞几个相互扶着也跟着梧桐往回走,碧荷帮着小玉把她们院里的人安置好了,再回来,蕴香和以宁两人只擦了手脸,就一起倒在床上睡了,碧荷在里面帮二人盖好被子,小玉也把外间的榻子铺好了,忙了这一圈两人真是累得够呛,没说两句,就都昏沉沉睡着了。 卷棚里,先是几位老的撑不住,各自先回去了,年轻的一帮闹不够,后半夜还在喝,聚在一起或是斗酒划拳,或是赌猜骰子,疯了个够,最后干脆就在卷棚里面打了通铺,都躺下。承光醉得最厉害,躺着一直念叨什么“大才大用,小才小用”,玳全觉得好笑,问丁白:“他念叨什么呢。” 丁白笑说:“那是他以前在家里不得志,小姐劝她的话,说人生下来总归是有用处的,大才大用,小才小用,不去做那些无谓的比较,日子舒坦才最重要呢。” 玳全连说了几个“有理”,灭了灯,胡乱睡下了。 萧瑮回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但是知道东边还没消停,就自己默默睡了,半夜里听到院子里有响动,以为是以宁她们结束了回来睡觉,连忙起身出来,开门接她,没想到只是梧桐抱着两个醉鬼回来,萧瑮问她:“夫人呢?” 梧桐道:“回王爷的话,夫人不胜酒力,有些酩酊,二夫人怕有不妥,照顾夫人在东边睡下了。” 萧瑮心想,看来是喝疯了,没人看着就不知道少喝一些,也罢,难得而已,又问:“身边留人没有?” 梧桐道:“碧荷姐姐留下照看了。” 萧瑮点点头,挥手让她去了,自己又独自进屋躺下,翻了几次身才又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打架 次日早上,永和第一个醒过来,觉得肚中难受,实在憋不住了才翻身起来想去净房小解,站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口干舌燥,走路也走不稳,脚下虚一步实一步。好不容易跑到净房,解决完事情,永和依然觉得脑子昏沉沉的,想来肚中还有些酒,要再睡一会儿才好,走到园子里,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也没觉得哪儿疼,爬起来坐到假山石头上歇了一会儿,看假山后头正好有一块石头平整可卧,他索性不走了,倒在石头上就睡着了。 晨风还凉,永和一个寒颤,睡不安稳却懒得动弹,恍惚之间听到打北边儿来了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 一个人说:“沈六哥早,哪儿去?” 沈六道:“早,往书房送银子去。” “送什么银子?” “小武你日子过傻了吗,今儿是放月例的日子,也能忘?” “哦,对对对,可是往书房送谁的呀?王爷身边的人,月例也是三夫人放的?” “那倒不是,我送的是西边夫人院里的月例。” “哎,不对呀,夫人不是不从公中支银子的嘛。” 那沈六冷笑了一声说:“哼,也就是说的好听,她两手一甩,家里什么事情也不管,还不是怕遭人口舌才说不从公中支钱使,背地里教唆王爷跟我们夫人要银子,这样不用操心又能拿到银子,不是精明人还真想不出来这法子。” 小武道:“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每个月都是我送,一个月也没落下过。要不怎么说人家厉害呢,明里一套,背后一套,面儿上多大方和善的样子,其实最是算计的主儿,听说她们家里就是商户,自古无商不奸,都是有道理的。” 永和在假山背后听见,气得清醒过来,王府这些人竟然在背后这么编排自家小姐,永和想冲出去和他们理论,但是又怕生事儿,捏着拳头咬牙忍着。 小武将信将疑的说:“不能够吧,照你这么说,就不是好人了,咱们王爷可是明眼人,就能宠成那样儿?” 沈六突然压低声音说:“王爷再怎么英明,他也是男人不是,你看看她们院里那些个姑娘,哪个不是有模样有身段的,这叫啥,这叫俏一窝,专一哄男人,把王爷哄好了,还有多少不是言听计从。你看,打那房进府,王爷还去别处嘛。” 沈六猥琐的笑笑,永和听到再忍不住,从假山后面出来大声骂道:“扯你娘的屁,沈六,你个秃毛的老光棍,你娘的再说一句试试!” 沈六和小武先是唬了一跳,沈六很快回过神来:“哟,是夫人院里的吴大人啊,您怎么躲在这儿偷听人说话呀。” 小武小声劝道:“六哥,别说了。” 沈六不听,这边永和也稍微冷静了一点说:“沈六,我告诉你,我们夫人的确没从公中拿过一分钱,你手上的钱送到哪儿我不知道,但是从来没进过咱们院里,你自己心里龌龊,别以为别人跟你一样,你少在这里挑拨是非,败坏夫人名声,还有我们院里的姑娘,没有一个是你得罪得起的,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沈六挑衅道:“你们主子要是行得正,干嘛把王府分派的人都赶出来啊,还不是做贼心虚,有本事做,却不让人说,是呀是呀,你们是正房,自然能一手遮天。” 沈六提到这个,永和更是清楚起来,早就听说过这个沈六和之前偷东西的红香有些首尾,最是个心胸狭窄,举止下流之人,他说话这么难听,大概也有他相好的缘故,于是说:“好么,既然您自己提起来,我也和你说说,就当着小武的面儿,我清清楚楚告诉你,我们院里没那么多事情,倒是王府地大事多,所以才叫他们都回了原来地方,但是只有一个人,是做了丑事被撵出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沈六你的相好红香,要说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小武你趁早不要和这种人废话了,哪天连累到自己还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沈六倒急起来,扯住永和道:“放屁,人都被你们撵出去了,还不是随便你们怎么扣屎盆子。” 永和冷笑道:“哼,沈六,我吴永和对天发誓,要是你的那位相好红香没做丑事是我诬赖她,我吴永和天打五雷轰。怎么样,你敢不敢对天起个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你胡诌的,要是你瞎嚼的,你就眼生疮,手脚全烂掉。” 沈六听了火起来,动手打了永和一拳,永和哪里肯服,两人瞬时扭打在一起,一旁的小武慌了,上去拉两人:“别打了,六哥,有话好说,永和,永和,别打了。” 那两人哪里肯罢休,越打越狠,眼看就见了血,小武赶紧跑到东苑里叫人,看卷棚的门开着,进去吼道:“不好了,你们永和跟三夫人院里的沈六打起来,你们快去看看。”他进去推了推丁白,丁白酒还没醒,根本没听清楚他嚷什么了,只是挥手叫他出去,小武又跑到三夫人这边叫人,叫来了人,都是和沈六沆瀣一气的,不劝架,也不管什么是与非,只帮着沈六打永和,急的小武又跑到东苑卷棚来,这边丁白清醒了一些,问身边的徐范说:“刚刚来的那个人是谁?说什么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徐范摸了摸脑袋说:“听到永和的名字。” 承光跟何丛腾得坐起来,异口同声道:“不好!”几个人匆匆出来,正好和小武照面,小武拉着他们往花园去,口中说:“快些吧,再不去,永和就要被打死了。” 慌得这几个飞也似的跑过去,过去看到几个人围着在打永和,哪里肯饶,上去就是大打出手,永和满脸是血,坐在旁边喊道:“你们才来,你们都死了才过来,人家把我们小姐说的一文不值,说我们院里没有一个干净人,今天不跟他们见见真章,咱们在这王府是过不下去了,打!” 丁白几个看到永和被打的这个样子,又听见是对方出言不逊,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哪个能忍!两伙人打得难分难解。 小武见事态越来越坏,不知道怎么办,想着去叫吴管家,刚跑出园子就看到了碧荷和小玉,总算是见到能说上话的人了,碧荷看他慌慌张张的,问道:“怎么了小武?” 小武道:“见过二位姑娘,夫人院里的小厮和三夫人院里的小厮打起来了,我正要去找吴管家呢,没个有威严的,他们肯定是不会罢手的。” 碧荷看到小武的紧张害怕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在哪儿,领我去看看。” 小玉也在后面跟着说:“我同你一起去。” 碧荷跟小玉过来,看到永和满脸是血的瘫在地上,旁边一群人扭打在一起,骂声不堪入耳,碧荷同小玉一边看永和的情况,一边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丁白几个见到碧荷过来,有点想收手了,可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丁白手上一顿,让对面的沈六钻了空子,抬脚狠狠踢过来,碧荷见他们不停手,要过来拉架,丁白躲过,碧荷却没能躲过,沈六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碧荷身上,碧荷都没来得及叫,倒在地上就昏了过去,众人这才慌了,都住了手,小玉惊叫着跑去看碧荷的情况:“碧荷,碧荷,你怎么了!”看她眼睛动也不动,小玉吓得哭了起来,对一旁的人吼道:“都瞎了吗,快把人抬家去,找郎中去啊,快去叫郎中!” 丁白立马过来背上碧荷,何丛和承光架着永和,徐范跑出去叫郎中,小玉道:“先都抬到咱们屋里去。” 沈六一群人也都伤得不轻,眼见惹了大祸,都赶紧跑回了自己院里。 蕴香和以宁两人这会儿刚醒,正躺着聊心事呢,就听见外面一阵慌乱,小玉哭着跑进来说:“夫人,您快出来看看,碧荷受伤了。” 以宁睡在里面,翻身起来,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鞋也没穿就跑出来,碧荷被放在榻子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以宁心中一沉,颤抖着过去摸了她的脉,还好,还在跳,以宁轻拍着她的脸叫她:“碧荷,碧荷。”又转头问小玉:“她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小玉道:“永和他们和三夫人院里一帮小厮打架,碧荷去拉,被沈六一脚踹在肚子上。” 以宁听到,先不管他们为什么打起来,跟小玉说:“小玉,你过来帮帮我,把碧荷的衣服解开,我看看她的伤。” 以宁上了榻子,跪在碧荷身边,解开衣服,看到右边胁肋已经开始淤青,她搓热了手伸进去摸了摸,可能有点伤到骨头了,贴到她脸旁听了听她的呼吸,还算顺畅,胸腔应该没有伤到,以宁又对小玉说:“小玉,帮我把她扶的稍微坐起来一点,可能伤到骨头了。” 碧荷半坐半卧,以宁帮她穿好衣服从榻上下来,把她右边胳膊悬吊起来,用软枕垫着,这时候碧荷稍微转醒,因为疼,也说不出话,只是哼唧哼唧的。碧荷睁开眼睛,看见小姐就坐在旁边,还挤出一个笑脸来,可是因为疼痛,表情实在太难看,以宁忍不住掉了眼泪,柔声说:“疼了吧,他们打架关你什么事情,要你去劝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谁心疼你?” 碧荷道:“这不是还有还有小姐心疼我嘛,小姐别哭,我没事儿。”碧荷想抬手帮以宁擦眼泪,却举不起手来,以宁连忙嘱咐:“别动,别说话,小心着点儿。” 以宁请小玉帮忙看着碧荷一点,自己正要往正厅去,蕴香把她拉住,帮她把衣服穿好,扣子都扣起来,又叫她穿鞋,以宁随便一套,说:“我先出去看看那些,还不知伤得怎么样呢。” 以宁出来,那几个人齐整整地跪着,头垂得低低的,永和伤得重,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凳子,以宁也不说话,过去蹲下要看他的伤,永和捂着不让看,说:“小姐,小的下贱身子,不劳您亲自看,我的伤看着吓人,都是皮肉伤。” 以宁冷面道:“手拿开。”永和只好慢慢拿开,以宁看了他头上,脖子上,和肩头上的伤,问:“脖子能动吗?”永和动了动脖子,以宁又问:“腰能动吗?”永和动了动腰,“腿能动吗?”永和又动了动腿,看来的确多是外伤,以宁站起来对丁白几个说:“把他弄回去躺着吧,叫个人在门口等郎中。” 丁白他们先是不敢动,以宁有些生气了,说:“我说话没用是吧。”他们几个才站起来,过来把永和架上,歪七扭八的往外面走,以宁看到他们脸上身上也都多多少少有伤,一阵心软,又嘱咐道:“郎中来了之后,你们也瞧瞧,别大意。”何丛在最后,听到小姐这话,转身来说:“小姐,今儿这事情,我们是冲动了些,但是” 以宁摆手道:“回去吧,我知道你们,这事儿我过后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生气 丁白几个带着永和走了之后,以宁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什么打这么厉害,她伸手把鞋子穿好,正要进屋去,却看到小武战战兢兢在门外缩着,就叫他进来:“小武,你进来。” 小武进来,跪在以宁脚下,以宁先吓了一跳,王府也没这么大的规矩啊,问道:“你跪着干嘛,站起来说话。” 小武并不起来,依然跪着说:“夫人,小的,小的” “有话你就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小武道:“小的知道,小的一直在边上。” 以宁道:“你不用害怕,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小武道:“早上沈六哥往王爷的书房送银子,我看到就和他聊了两句,他说送的是夫人院里的月例银子。” 以宁疑惑:“我院里的月例?” “是,沈六说,夫人表面上不管事,不从公中支银子,其实背地里教唆王爷,让王爷跟三夫人要,不用操心还白拿银子,说您最是精明会算计,还说,还说” 以宁心里知道肯定还说了些混账话,对他说:“没事儿,你告诉我,我知道不是你说的,不会怪在你头上。” 小武犹犹豫豫还是告诉了:“说什么无商不奸,您院里姑娘,俏一窝哄着王爷。” 那就难怪了,听到这话,永和肯定是没忍住,小武又继续说:“他们打起来,我立马先到这边院子里叫人,想是昨天晚上都喝高了,他们开始没反应过来,我又去那边院里叫人,没想到,过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越打越狠,后来丁白他们再过去,也是收不住了,才有了碧荷姑娘受伤的事儿。” 小武说完,徐范领着郎中进来,以宁看到对小武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你这会儿先别回去,就在这院里待着,沈六那帮人可能会找你麻烦,你要当心。” “哎。”小武起来,就在院里坐着,他的确怕沈六找他麻烦,所以哪儿也不敢去。 徐范是去林家的医馆请的大夫,他特意请了一位女大夫一位男大夫,男大夫已经往西边看永和去了,这位女大夫进屋给碧荷诊治,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应该只是骨头有些裂了,大夫开了敷贴和汤剂的方子,以宁看过妥当,就请刘大夫回去叫人配好了送来,蕴香道:“怎么好叫人家送过来,让小玉跟过去取好了。” 刘大夫道:“二夫人不必劳动,咱们医馆姓林,再说碧荷妹妹有伤,以我们的交情,尽心也是应该的。” 蕴香道:“原来是阿宁自己家的医馆,我不晓得。” 刘大夫笑笑,仔细看了看蕴香,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对以宁道:“左右是过来一趟,请两位夫人坐,我来请个平安脉。” 以宁的脉向来不给别人号的,听刘大夫这么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于是说:“我不用了,前两天刚看过,二姐姐你坐下,叫刘姐姐给你瞧瞧。” 刘大夫把着蕴香的脉,仔细看她,的确是面色过白,双颧过红,身体瘦弱,寻常人或许不觉得哪里不好,不过一诊之下,才知道内里不调十分严重,还有些血瘀之症。 蕴香看刘大夫脸色不大好,心中有些害怕,问道:“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刘大夫道:“夫人借一步说话。”蕴香心里害怕,拉着以宁一起进了里屋,刘大夫问:“敢问夫人,月事可是时常不准?” 蕴香红脸道:“是经常延后。” “量期如何?” “时多时少,时长时短。” 刘大夫点了点头说:“无碍,就是有些不调,开个桃红四物汤久服,能好的,夫人不用担心。只是有一事,我看夫人的脉象,似乎有些沉积,想来此症有些时日了,之前就没有看过吗?” 蕴香道:“看过的,宫里的御医一年也会来请几次脉,几年前吃过一阵子药的,不见好,御医说不打紧,不吃药也没什么妨碍,就没在意了。” 刘大夫听到只是点点头,不说什么就要走了,以宁送她出去,路上刘大夫和以宁嘀咕:“小姐与这位二夫人关系很好嘛?” 以宁道:“很好啊。” “您回头还是问问,宫里来的那位御医只怕有些问题,女儿家这些病症,一旦发现就要长久吃药调理的,什么医者能说出‘不吃药也不打紧’这种话,这毛病瞧出来,吃个三四月的药就好了,这样成年累月不管,到眼下总要一年不断才能好呢,我只看二夫人脸色就能瞧出不妥,那位请脉的御医,要么是故意不说,要么就是滥竽充数。” 以宁有些心惊,点头道:“此事恐怕不简单,可能要细细计较,唉,怎么一事接一事呢。” 刘大夫解劝道:“王府不比咱们家里,有些事情就是难说,事归事,小姐千万有话好说,别动气,伤到自己身子不值当。” “我晓得的。” 待以宁送完刘大夫回来,雪海几个起来,知道事情,都赶过来了,萧瑮也听说,过来坐在正厅里和小武说话,以宁看到他只当没看到,进屋里来,雪海和梧桐正商量着怎么把碧荷送回她自己屋里,以宁进来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怕她疼。” 碧荷忍痛道:“没事儿,我忍忍就回去了,总在这儿给二夫人添乱不是。” 蕴香道:“说的什么话,你就是在这养着也不打紧,还是先不要乱动吧。” 以宁道:“得回去的,先不说麻烦不麻烦姐姐,在这里,碧荷自己心里就不安生,怎么养病啊。” 碧荷道:“就是这话呢。” 以宁过去扶住碧荷,柔声说:“来,咱们先坐到榻边来,慢慢的,先坐着稳一下再站起来。” 雪海道:“碧荷是面前受的伤,背不得,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一坐小抬轿子,把碧荷抬回去吧。” 青烟道:“我这就去拿过来。” 蕴香听到,对小玉说:“你叫玳全他们跟着去,夫人院里的几个都受了伤,让他们跟青烟姑娘去拿了轿子来,一会儿送碧荷姑娘回去。” 以宁扶着碧荷,感激的看看蕴香说:“多谢二姐。” 蕴香道:“傻子,谢什么。” 榻边,碧荷刚坐稳了,提气想要开口说话谢谢蕴香,胸中却是一滞,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全吐在以宁身上,以宁并不躲,反而更紧地搂住她,怕她倒下去,众人惊呼着涌上来,以宁摆手道:“不打紧,是刚才抬过来的时候,心里淤的一口恶血,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以宁看她模样实在可怜,没忍住又红了眼,从雪海手上接过手绢,轻轻帮她擦着嘴边的残血,雪海心里也难受,转过头去靠着梧桐,偷偷抹了眼泪。 不一会儿,青烟就拿了轿子过来,碧荷坐上去,雪海和梧桐左右扶着,就这么回了西苑。 以宁出来,萧瑮看到她衣服上都是血,心里紧了一下,连忙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以宁不理他,扭头就走,萧瑮过来拉住她,又问:“不是你的伤吧。” 以宁瞪着他,狠狠甩开萧瑮的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里去,萧瑮猜到,月例银子这事儿多半惹她生气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消气,虽然心里没底,但依然跟着她回去。 回了西苑,以宁进屋拿了干净衣服就去洗澡,再回来的时候,萧瑮依然在屋里坐着,以宁在梳妆台前坐着梳头发,屋里异常安静。 过了许久,萧瑮吞吞吐吐的说:“我刚才去看过永和了,他,他们几个,都受伤了,永和伤得最重,只怕只怕要养些时日,碧荷怎么样了?” 以宁不答话。 萧瑮又说:“早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你放心,你院里的人不会白挨这一场的。” 以宁依然不答话,只是梳头,发尾的结怎么也梳不开。 萧瑮道:“你院里的月例的确是我叫那边送到书房的,我知道你不肯要,就是想帮你收着。你要是生气,随你打我骂我,别自己憋着。” 以宁用力想把头发梳通,结果却扯得她生疼,一气之下,她狠狠地把梳子拍在桌上,梳子断成了两截,以宁气得抽泣起来,萧瑮应声过来,半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看,还好没有划破,抬头看到她在哭,萧瑮自责极了:“你放心,那些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以宁终于开口道:“我跟你说了我不要,就是不要,谁稀罕那点银子,你倒好,跟在后面扯我的腿,你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能不能直说,用得着这样害我嘛,四五个人围着打永和一个,把碧荷踢得吐了血,这就是你王府的下人,编排我们还不够,看他们的气焰,是要叫我们全死了才好呢,好啊,好啊,等碧荷好一点我们就走,我们回自己家去,省得在这儿招人厌,挨人打。” 以宁哭着说了这番话,连连抽泣,脸气得通红,说完了眼泪还是不住地掉,萧瑮心疼,捧着她的脸帮她擦眼泪:“是我不好,我不好。”以宁转身不要他擦泪,萧瑮却站起来把她抱在怀里,以宁抬手打他,她拳头又小又轻,萧瑮用自己的手包着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身上砸,口中说:“这样才解气,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混蛋,打死了不多。” 这几下打得重,以宁连忙把手抽回来,赌气道:“我有处解气呢,他们受的委屈哪里解去。” 萧瑮道:“我只能给你一个人打,他们有气,我把那院里的人绑了给他们打就是了。” 以宁哭得有些头晕,加上这半天心力交瘁,上了床面朝里躺着,她哭了多久,萧瑮就搂着哄了多久,一直软言软语的认错,中间萧瑮下床来端了一回茶给她喝,她不肯起来吃饭,萧瑮也陪她饿着,过了许久,以宁哭得累了就渐渐睡着了,萧瑮这才轻手轻脚出来,吩咐雪海好好守着,自己就往齐氏院里去。 上午出了事情,沈六几个自觉不妙赶紧逃回自己院中,向齐氏告知了这件事情,中间少不得要为自己开脱,还说对方胡搅蛮缠在先,齐氏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情双方都有责任,就是罚也是两头的事情,不能说那边的人伤得重些,就是这边没有理,齐氏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强装镇定,但还是害怕,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瞧出王爷对夫人极其宠爱,以前王爷从来不管后院的事情,但是上次却亲自处置了红香,这次问题更严重,只怕是逃不过了,大不了就把沈六推出去,少一个心腹又如何,这事情也是他自己多嘴惹出来的,算是咎由自取。 齐氏心中有了主意,让参与打斗的几个都站在院子里,吩咐他们说:“王爷一过来,你们立马跪到地上,沈六你躺下,假装伤重,我不知道那边具体什么情形,不过你们恐怕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沈六道:“夫人,您要给我求情啊,我们跟那边儿打起来,都是为了您,您要是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要冤死了。” 齐氏皱眉道:“我自然会给你们求情,有用没用,还看你们自己的运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处置 萧瑮到了华柳院,看到院里众人跪的跪,躺的躺,知道是做戏,心中冷哼。他走进正厅坐着,齐氏过来行礼道:“王爷万福,这些人闯了祸,妾身正在教训呢,听说夫人身边有人受伤了,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萧瑮端着茶不喝:“你这么有心,怎么不过去看看?” 齐氏道:“妾身是想着,处罚了这起子无事生非的下人,再过去负荆请罪呢。夫人那边,没事吧?” 萧瑮放下茶盏问道:“躺着的那个就是沈六?” 齐氏不语,外面沈六歪歪斜斜起来跪下说:“小的就是沈六,身子不大好动,请王爷恕罪。” 萧瑮问:“夫人院里的月例,每月都是你往书房送吗?” “是小的送。” 萧瑮又问:“那从书房到西苑,也是你送的?” 沈六一时语塞,磕头道:“王爷恕罪,小的也是胡乱猜的,随口那么一说,没成想就让夫人院里的人听了去了,小的不是成心的,王爷恕罪呀。” 萧瑮道:“除了这话,你还说些了什么,你在本王面前说一遍,本王也听听。” 沈六哪里敢说,只是支吾道:“小的,小的也伤得不轻,这会儿实在想不起说了什么混账话了,后来永和也说了两句不好听的,我们才打起来的。” 萧瑮点点头:“没关系,你想不起来,自然有人替你记得,本王也听过了,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最后问你一句,碧荷姑娘重伤,是你踹的吧?” 王爷并不发火,只是问些别人肯定已经告诉了的事情,这叫沈六心里更害怕,此时他已经有些抖了,但是依然辩解说:“小的,小的真不是有意,姑娘过来劝架,那会儿,那会儿已经打的红了眼,小的实在是没瞧见呀。” 萧瑮听到他鬼叫,不耐烦的说:“别号了,晦气。你身后那几个,都是今天去打了人的?” 沈六不敢回答,身后的几人也不敢吱声,齐氏道:“王爷,妾身已经教训过他们了,马上就让他们到夫人院里跪着去,要打要骂随夫人便,这几个崽子就是年纪小不通事理,沈六叫他们干嘛就干嘛,自己没有主意的,小子气盛,有个龃龉难免动手,常言还说不打不相识呢,这事情,罚一罚,叫他们知道错,也就了了吧,你看看他们,个个也都受伤了。” 萧瑮冷笑,撩了撩衣袍道:“你这话有意思,沈六叫他们干嘛就干嘛,是本王这王府沈六做主呢,还是你这华柳苑沈六做主?年轻气盛,就能把人往死里打?照他们这打法,是要跟鬼做相识,还是自己赶着投胎去啊?” 齐氏听到,心下知道不妙,只怕这几个人是保不住,于是说:“妾身知道,是自己平时太放任他们了,他们这般目中无人,妾身也有责任,这几个人妾身是不敢留了,沈六自打妾身进府以来就在我院里,还请王爷看在奴的面上从轻发落,后面那几个,虽说在妾身院里听使唤,但也都是王府的人,但凭王爷处置吧。” 萧瑮道:“本王最是公允的一个人,后面那几个,打架生事,去管事那里每人领二十大板就是,为首的这个嘛,喜欢乱说话,乱动拳脚,把他这几处不好的地方卸了,送回家去吧,王府不养这种废物。” 沈六听到,瘫倒在地上,想求饶只是说不出话,外面方佺吩咐人把他们都架走了,萧瑮依然坐着,齐氏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过了半晌,等到外面清净了,萧瑮才对她说:“你当初进府的时候,本王是不是明白跟你说过,只要你不生事,老实待到沐儿束发的年纪,本王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你记得不记得?” 齐氏没想到王爷会提及此事,小心回道:“妾身,记得。” “这些年,本王没有亏待过你们吧。” 齐氏道:“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 萧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本王怕你忘了,所以再提醒你一回,你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有沐儿在,当初你来求本王的时候,自己亲口说的,只求保命,不为其他。看在沐儿面上对你宽容大方,你自己别忘了身份,把你的人管好了,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直接给沐儿换个娘还容易些。” 萧瑮说完,冷脸出去,齐氏吓得腿软,扶着椅子坐下,这么多年,她把儿子当做筹码,在周王府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方氏最是个不争不抢的主,这许多年,她仗着手里有些权柄,敛财谋私,萧瑮也是知道一些的,萧瑮只当是她为了儿子将来打算,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这番警告,希望她能有所醒悟,有所收敛。 萧瑮又回到西苑,路上对方佺说:“趁这次事情,把齐氏院里的人都换了吧,你仔细选一下,挑些信得过的。” “是。” 萧瑮进了以宁屋里,她却不在床上,萧瑮心中一紧,慌慌张张跑出来,抓住雪海问:“夫人呢?夫人哪里去了?” 雪海被王爷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连忙福身道:“天歌少爷过来,夫人领着去看碧荷的伤了。” 萧瑮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说:“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雪海觉得奇怪,又觉得好笑,进了碧荷屋来就对以宁道:“小姐,王爷打那边儿回来了。” 这会儿天歌正运功帮着碧荷顺气,以宁站在旁边看着,转头对雪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雪海拍了拍嘴,又小心出去了,以宁跟着出来问她:“怎么了,他找我了?” 雪海道:“王爷回来,看您不在屋里边儿,紧张兮兮地问我您在哪儿,看王爷那样子,生怕您不在家了一样。” 以宁道:“哼,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怕我不走嘛,等着吧,碧荷好些咱们就家去,天天在这,倒叫他过得舒坦。” 雪海道:“小姐这话说的,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王爷头上啊,再说王爷也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小姐还是不要跟王爷置气了,咱们回去还不是白白折磨王爷,倒叫那些个歪心的人高兴了。” 以宁轻轻拧她:“好啊你,这才多少日子,开始帮着他了是吧,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这待着,省得我还要嘱咐人看院子。” 雪海噘嘴道:“人家说好话,小姐也不听。” 以宁道:“我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雪海问:“早上这事儿,咱们怎么说?” 以宁道:“不用我们烦神,他们王府的下人,自然让王爷处置去,他心里有数,不会叫我们院里的人白遭了这一场的,你想想那个三夫人,人也不怎么聪明,行事还泼辣,王爷肯定要趁此机会跟她计较计较的。” 雪海想了一下说:“我看三夫人是母凭子贵,王爷年纪不小,只有一个孩子,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以宁道:“我就奇了怪了,王爷当初是怎么和齐氏好上的。” 两人说着,梧桐过来开了门,以宁和雪海不再说话,进屋来,青烟正在给碧荷盖被,天歌站在一边放袖子,梧桐给天歌端了一杯茶,天歌笑着接过,坐下喝茶,以宁过来小声问她:“碧荷睡着了?” 天歌道:“点了她的穴,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众人从碧荷屋里出来,一起往以宁屋里去,青烟拉着雪海说悄悄话:“闻名不如一见,这下我算是明白了。” 雪海哂笑着问她:“明白什么了?” 青烟道:“碧荷这伤受的值,我看她一直迷迷糊糊的,要是知道是谁帮她疗伤,保管立马就好了。” 雪海道:“最高兴的还是梧桐,我们能怎么呢,她还能求小姐,叫天歌少爷教她武功。” 青烟道:“这个死丫头,早知道,我打小也练武去。” 雪海道:“你们这点儿心思啊,赶快藏藏好,白叫人家笑话。王爷还在咱们院里呢,那边没人,我得先去告诉去了。” 雪海说着快步往前去,王爷还在屋里坐着,雪海进去说道:“回禀王爷,夫人和谢公子过来了。” 萧瑮点了点头问:“谢公子今儿过来,是她自己来的,还是你们院里有人去请的?” 雪海道:“我们院里没叫人去请。”雪海知道天歌少爷之前就常来,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看到他本尊,王爷这么问,会不会是有些介意小姐和天歌少爷的关系呢? 雪海刚站在一旁想着,以宁和天歌就携手进屋来了,以宁看到萧瑮,不理他,问天歌说:“留下来吃晚饭吗?” 天歌道:“不了,我和王爷说几句话就走,你刚不是说要去找二夫人说事儿嘛,就去吧。” 以宁道:“好,你帮我转告王爷,我就在那边院里吃晚饭了,晚上请王爷自便吧,我不管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天歌进厅来坐下,雪海给两人上了茶出去。天歌问萧瑮:“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瑮道:“让谢兄见笑了,夫妻吵架,常有的事情。” 天歌冷笑道:“那几个人怎么处理的?” 萧瑮道:“带头的打残了扔出去,另外几个,各二十板子。” 天歌道:“下人的胆子都是主子给的,这道理,王爷应该明白吧。” 萧瑮道:“我一直当谢兄是江湖儿女呢,怎么,宅子里的事情,你也懂些?” 天歌道:“这点浅显道理再不通,也没法出来混了。不跟你扯这些,听说你跟太子谈过了,谈得怎么样?” 萧瑮道:“话我讲明白了,这两天他大概会有些动作,我昨日去了醉仙居,没见着谢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萧瑮道:“能不能在太子动手之前,把子夜姑娘找个好地方安置?怎么说也是和宁儿有些缘分,要是流落了,我心里不安,与其看太子动作,我还是想请谢兄帮忙。” 天歌道:“这个不难,我身边正好缺个人手,把她弄出来跟着我就是了。” 萧瑮道:“那最好不过了,多谢。” 天歌道:“这两天我过去看看,找个合适日子下手,办好了再知会你,你有心,看着点太子,别叫他在我之前有动作。” 萧瑮道:“这个我知道。还有一事,想跟谢兄请教。” “你说。” 萧瑮道:“宁儿为了今天的事情,哭了半日,想是被我气到了,之前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没事儿吧?” 天歌道:“哼,你也好意思问我。这个不碍事,好好睡两天就找补回来了,你自己长长记性,她自己虽然懂些调整,但是这样生气最损心脉,万一”天歌想到什么,有些犹豫,萧瑮追问:“万一什么?” 天歌叹息道:“我希望这种情况永远不要发生,但是如果哪天,她遇见什么事情,难受得心口疼,你千万立刻找到我,那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瑮问:“谢兄行踪飘忽,不知如何找寻?” “阿宁自己知道,你提醒她就是,不必问我。没事我就走了。” 萧瑮起身相送,天歌出了门,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萧瑮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一旁方佺问道:“王爷,这位谢公子究竟什么来路?” 萧瑮道:“不知道,只知道是夫人的好友。” 方佺道:“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不知” “不知是敌是友?放心,是夫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玉梳 以宁到了蕴香院中,她们正好传饭,以宁坐下和蕴香一起吃饭,这是她今天正经第一顿,饿是饿了,却不敢多吃,吃完了饭,蕴香问她:“还在跟他赌气呢?” 以宁道:“老跟他笑嘻嘻的,真当我是没脾气的人了,二姐你说说,我是不是白受的冤枉,还连累到我院里的人,他就是万恶之源。” 蕴香笑说:“也是,他也该罚,除了你也没人能治他了,不过他的性子也强,别和他倔久了。” 以宁道:“我晓得的。对了,刘姐姐给开的药送来没有?” 蕴香道:“送来了,真是周到,一剂一包,煎法儿c服法儿c要注意的哪些c不能吃哪些,详详细细全写好了,御医也没这么仔细。我还要问你呢,诊金药费怎么算,这是我自己的病,不好不给的。” 以宁问:“送了几剂来?” 蕴香道:“一大包呢,得有一个月的量。” 以宁道:“早得很,刘姐姐跟我说,二姐身上的病症拖得有些久,除了经期和前后的几天,一个月有十几天要吃药,怎么样也要吃个半年余呢,等姐姐身上情况好些,看吃了多久的药再算钱吧,眼下哪里算得清楚。” 蕴香道:“吃这么久?哎哟,又得费许多银子。” 以宁道:“我看了方子,没什么贵重的药材,怎么说也是我家的店,不会叫姐姐花费太多的,把病根治了才是要紧,宫里的御医是省银子呢,省的有用嘛。说起来我还要问,姐姐从前看病吃药是什么章法,药是自己抓还是府里给抓?” 蕴香道:“看病都是御医看的,我没有过急症,所以没叫过外面的郎中,药是自己抓,不过咱们府上有专门煎药的地方,也有专门煎药的人,但这也算是私密要紧的事情,久了都自己院里煎了,没人往出送的,我也没留意过,不知道煎药的地方还在不在,只怕早已荒废了。” 以宁又问:“宫里来的御医,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吗?” 蕴香道:“我隐约有些印象,从前是一位很老的太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换了个年轻的,就知道姓高,人有些胖,好像这几年都是他了,再没换过人。问这个做什么?” 以宁道:“就是随口问问,这位高御医也是个荒唐可笑的,哪天进宫得跟娘说说,这种人走路都得避着。” 蕴香道:“那么多大夫,医术有高就有低吧,以后避着就是了,最好一辈子也不用和大夫见面了才好呢。” 以宁笑道:“姐姐好好保重,自然健康长寿。” 蕴香道:“对了,沈六那帮子人怎么处置的,你晓得没有。” 以宁道:“已经处置了?还没人告诉我呢。” 蕴香附在以宁耳边说了几句,把那几个人的情况跟以宁说了,以宁听到只是点点头,蕴香问:“是不是罚得有些狠了,虽说是罪有应得,但是这样做,又叫人记恨不是。” 以宁问:“已经打了吗?” 蕴香道:“还没呢,好像说先关三天。” “那不就得了,王爷说是这么说,到动真格的时候,我叫个人过去求两句情,自然就没有这么狠了,他们要是有心肝,还会记着我的恩,咱们王爷知道轻重。” 蕴香笑说:“了不得,一个做的叫人猜不透,一个什么不说全知道,你们聪明人真是不给我们凡夫俗子留活路,还好没跟你们作对,不然早叫你们吃干净了。” 以宁按着蕴香的肩膀,凑过去说:“我吃过鸡肉牛肉猪肉,却还没吃过人肉,来,给我咬一口尝尝。” 蕴香看以宁当真想咬一口,立马笑着站起来往屋里跑,追了一阵子两个人都累了,蕴香问她:“不早了,点灯送你回去?” 以宁撒娇道:“好姐姐,再留我一晚吧,这会儿回去,王爷肯定要问东问西的,烦也烦死了,我要冷静两天才能好好和他说话呢。” 蕴香道:“你个贼丫头,我说怎么一劲儿叫我搬地方呢,原来就是想着自己有个宽敞地方躲人,这里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我敢不留你嘛。” 以宁得意道:“姐姐不知,我能掐会算,料到今时今日有事,所以早为自己铺好了路。” “厉害,厉害,赶紧叫个人回去告诉一声,省的王爷等着。” 以宁跑出去跟梧桐说:“梧桐,回去跟王爷讲一声,我今儿也在二姐这里睡,叫他自便,晚上你就在碧荷屋里睡吧,你睡得浅,她有个什么动静你能听到,跟雪海和青烟也说一声,叫她们也不要服侍王爷了,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梧桐应诺去了,没多时青烟就过来,以宁知道她们总会有个过来守着的。小玉和青烟一道铺床,小玉笑说:“我今年好运势,夫人身边几个俊俏姑娘,我已睡了一半儿了。” 青烟笑着推她说:“能别逗我嘛,人家心里还为碧荷的伤难受着呢,少开些没荤没素的玩笑,小心嫁不出去。” 小玉道:“我是没愁过这个,怎么,你愁啊?” 青烟只管打她,以宁和蕴香进来看见,也不管她们,坐到镜前卸了钗环就上床了,青烟和小玉里外闹了一阵子,青烟进来问话:“小姐就睡了吗?” 以宁道:“大约聊一会儿就睡了,你们也别闹了,上床躺着吧,再晚该冷了。” 青烟道:“我拿了些竹叶茶过来,给小姐泡一杯吗?” 以宁道:“泡一杯吧,这会儿喝差不多。” 蕴香问:“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喝。” 以宁道:“安神茶,姐姐吃药呢,可不敢乱喝。” 蕴香道:“你喝,我就尝一口行不行?” 以宁笑道:“尝一口倒是可以。” 以宁在这边院里歇下,萧瑮依然点着灯在屋里坐着,没有以宁在身边,他真的很难睡下,今儿谢天歌在的时候就该问问怎么哄她是好的,要那没用的自尊做什么呢,明天还要进宫,又是一天见不着,想想自己也是可笑,本来是想帮她把月例银子收着,逢年过节时候用她的名头布施穷人,或是捐了香火,虽然是小事,但也算用心为她积点功业,没成想弄巧成拙,反而添了许多错处,她这性子,这些小事情还当真不能瞒她,想想她说的话也是有道理,银钱上的事情,一分一厘都要说清楚,你自己磊落,谁也不知道,稍有点不对,人家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也能说出你的不好,做人有时候很难,难在说不清,人心里面想什么,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还难在不潇洒,别人在背后说你,好听的不好听的你都想听,听到不好的心里还难受,听到说错的就想争辩,这一争辩就容易出事儿啊。听听这道理讲的,不愧是我的夫人。萧瑮就这么愁一会儿美一会儿的睡着了。 这几天,萧瑮一直是早出晚归,一来是要进宫,留意太子动向,二来是上将军回城,给自己细说了平城的事情,平城新训的成果很好,以医练兵的方法,不仅调动了将士们的积极性,还提高了兵丁素质,有一些还真是学医的好苗子,过些时日,军中又要出些不一样的人才。 只是情场失意,叫萧瑮这些天有点食难下咽,明明天天回家,却要睹物思人,以宁给的那枚墨玉佩都快被他摸得发光了,她晚上都在东苑住,白天自己不在家,晓得的知道是以宁跟萧瑮置气,不晓得的还当两个人冷战呢。 这天退朝之后,萧瑮同上将军在皇上的书房议事,向皇上详细呈报了平城的情况,上将军有意劝皇上在军中广泛推行此法,但是皇上似有顾虑并没有同意,只是对平城取得的进展很是高兴,赏赐了许多金银宝物给平城有功的将士,皇上听说此计是萧瑮想出的,对他大加赞赏,问道:“瑮儿,可有什么想向为父讨要的,尽管说来。” 萧瑮道:“儿臣职责所在,不敢要什么赏赐。” 皇上笑道:“你不要,为父也是要给的,”说着吩咐宫人道:“把寡人新得的那套玉器拿来。” 宫人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白玉朱雀纹佩一件,莲花纹玉碗一对,朱雀玉灯一盏,半月莲花纹玉梳一把,远观似雪,雕镂精微,的确好物,别的倒也罢了,那一把玉梳叫萧瑮实在移不开眼神,宁儿那日生气,生生把自己用的木梳子拍断了,这一把分外好看,这玉的成色,和宁儿脖子上带的玉锁倒像,正好讨来给她用。 萧瑮道:“父皇赏赐,儿臣却之不恭,儿子只拿这一把梳子,其他几样,我为母亲讨个巧,父亲哪天去母亲宫里,带给母亲把玩把玩倒好。” 皇上笑说:“不知道该说是你们母子心意相通还是你我父子心意相通了,寡人看到这几样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你母亲,今日也是赶巧儿,先拿出给你了,不过你单单要这把玉梳做什么?” 萧瑮也不遮掩,直言道:“前几日与夫人拌嘴,不小心把夫人的梳子碰坏了,好几天没跟我说话,讨个好的回去请罪。” 皇上道:“寡人看那丫头就是个鬼灵精,不像小器的孩子,为一把梳子就跟你闹几天?” 萧瑮道:“是儿子做错了事情。” 皇上道:“难怪呢,诚心认个错儿就是了。” “儿子知道。”萧瑮只拿那把玉梳,放在怀中,想着今儿晚上一定把她捉回来好好谈谈。 从宫里出来,上将军邀萧瑮去聚福楼喝酒,萧瑮本想着早点回家,但是除了上将军,还有从平城回来的几位将军和校尉,难得在京里聚一聚,萧瑮实在不好推辞就去了。席间几位将军一直灌萧瑮酒,军中的将士多是豪爽之人,与他们喝酒萧瑮也向来干脆,很少推三阻四的,只是今日萧瑮心中有事,实在不愿意多喝,肖将军道:“王爷一向爽快,怎么今天老是推拒,莫非是之前受伤还没好利落?” 萧瑮干笑道:“伤已经没什么了,就是有些心事。” “哦?王爷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我们虽是粗人,不过胜在人多,或许能出点主意呢。” 上将军道:“你们不知道,王爷烦的是家里面的事情,你们能出什么主意,少灌他点酒才是帮忙呢,不然回去,又要被夫人骂咯。”众将士一阵笑,如今平城大营谁人不知周王妃是个厉害角色,也不怪王爷会惧怕。 小刘将军道:“家里有事情那就更应该多喝一些,喝个烂醉,管他乱七八糟的呢,醉了就没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就这么你劝一杯他敬一杯的,萧瑮喝了不少,心想也罢,宁儿最是心软的一个,喝醉了回去,或许她看自己可怜,明儿就消气了呢。这么想着,萧瑮倒是放开来喝了,左一杯右一杯,一直到一桌子人倒了大半才散。 方佺和吴山架着萧瑮上车,萧瑮口中一直不停的说着“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错了,宁儿,别哭了,我心里难受”之类的话,身边人听到都哭笑不得,王爷这回可是被“折磨”得不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酒疯 萧瑮喝醉了到家,他自己倒是识路,一径儿往以宁院中走,进了院门就一直嚷嚷:“夫人,夫人,我得了一样好东西,你快来看看,夫人。”以宁屋中灯是亮着,但是只有雪海在屋里,也不知道萧瑮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指着雪海说:“你,你去,把夫人给我叫回来,天天不着家,给我叫回来。” 萧瑮的样子有点凶,雪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支支吾吾地说:“王爷,王爷喝醉了,赶紧歇下吧,这么晚了,夫人也睡下了,有话,有话明天再说吧。” 萧瑮听到先不做声,腾得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往东苑跑,雪海急了,叫方佺赶紧拦着:“方佺,把王爷拦着,夫人不在东苑,赶紧拦着。” 方佺把王爷拦下,萧瑮听到雪海说的话,又回头来盘问雪海:“你说夫人不在东苑,那在哪儿?” 雪海道:“家里有些事情,夫人白天回家去了。” 萧瑮听到慌了,抱着方佺说:“不好了,宁儿不要我了,她丢下我回家去了,丢下我回家去了!” 雪海劝道:“王爷,当真是有事才家去的,夫人说了,明天就回来了,要是丢下您,怎么我们还在呢,早也一起家去了呀,您别闹了,赶紧睡吧,明儿眼睛一睁,夫人就回来了。” 萧瑮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明天就回来了?” “真的,奴婢怎么敢骗您呢。” 方佺扶着萧瑮在院里站了一会儿,萧瑮迷迷糊糊的,拿手捂着心口呢喃道:“可是我,可是我有话跟她说,今天就想跟她说,我,我等不到明天了,方佺。” 方佺回道:“属下在。” 萧瑮道:“备车,去林府。” 方佺还在反应之际,萧瑮已经走出了院门,方佺无法,只好跟上去,又叫了吴山几个,这半夜里,一行人往朱雀巷去了。 到了林府门口,吴山下来小心地敲门,夜深人静,再打扰到周围四邻实在不好,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萧瑮急了,自己晃晃悠悠下来,“咣咣咣”拍着大门嚷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小婿深夜造访,实有唐突,还请岳父大人开门,岳父大人!” 周围几家的狗都被吵醒了,个个儿狂吠起来,方佺心知不妙,立刻上来制止王爷,想要捂住他的嘴,却总叫王爷躲开,两人几乎扭打在一起,门口闹了一阵,里面终于有人出来开门,开门的是门房的顾二叔,提着灯笼,睡眼朦胧的出来,问道:“不知来者是何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走出来一看是周王殿下,连忙又说:“姑爷,哟,这三更半夜的,姑爷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林府的人被吵醒了一半,萧瑮醉醺醺的在厅上坐着,林老爷和夫人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结果萧瑮还笑嘻嘻得站起来拱手行礼:“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有几句话要跟夫人讲一下,深夜叨扰,实在抱歉。”他恭身行礼,但是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在地,还好方佺在旁扶着。 林老爷问道:“怎么回事儿?” 吴山道:“王爷和夫人,之前因为什么事情闹得不大愉快,好几天了还没有和好,今天王爷喝醉了,非闹着要过来,还请林大人恕罪。” 林母对林父道:“女儿回来也没提这事儿啊,我看王爷的样子,应该吵得还挺厉害呢。” 林父道:“你看他醉得这样,没事也有事了,都愣着干嘛,送到小姐屋里去吧。” 这边几个人架着王爷正要往外走,就听见以宁过来问话:“怎么了,谁来了?” 萧瑮听到以宁声音,推开众人出去,扑倒在她身上,以宁慌乱中扶着他但是招架不住,两人双双跌倒,萧瑮也不起来,跪在地上,抱着以宁说:“宁儿,回去吧,我再也不瞒你事情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以宁道:“你起来,先起来再说。” 萧瑮从怀里拿出那把玉梳子,拉过以宁的手,把梳子放在她手心说:“你的梳子坏了,这是我从父亲那里讨来的,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我宁愿你打我骂我,别不理我行吗。” 以宁捏着拳头轻轻打他:“喝酒,又喝酒,跑到我家来耍酒疯,赶紧给我起来。”又对身边的人说,“都站着干嘛,过来赶紧把王爷扶起来。” 众人上前来扶,萧瑮却不让人近身,挥手嚷道:“不要你们扶我。”他依然跪在地上,眼神可怜的看着她,以宁叹气道:“好啦,我扶你,赶紧起来。”以宁亲手把他扶起来,萧瑮咯咯儿笑了,搂着她的胳膊不放。 以宁起身来,看到父母,哥哥,六叔还有一众家人都被吵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对爹娘道:“爹爹,娘,六叔,王爷向来有分寸的人,今儿是喝醉了才胡闹的,我代他道歉,打扰大家休息,实在不好意思,”又转身对一众点灯站着的家下人说:“对不起大家,打扰大家休息了,都回去歇着吧。”众人纷纷退下,林母对以宁说:“你也扶着王爷回屋去吧,喝得也是够多的,闹了一场还不清醒。” 以宁道:“酒醒了再教训他。”说着半扶半拖地拽着回屋了。 以宁的六叔,林家老六林兆风今日在府上,以宁回屋后,他笑道:“我难得来一趟,还赶上这么一场好戏。” 以安道:“还真没看出来,咱们王爷骨子里面这么荒唐。” 林母道:“跟你妹妹正好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以安道:“小妹就是乖觉些,可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情,娘,您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应付隔壁的冯夫人,欧阳夫人,对门的章夫人,后门的周夫人,他们几家的狗,可都还叫着呢。” 林母不高兴,林父笑了,拍着夫人的肩膀说:“无妨,无妨,就照实说。” 林母道:“怎么照实说啊,不要顾着女婿的面子了。” 林父道:“他自己嚷得最大声,还想别人帮他瞒着呢,你就照实说,咱们闺女还威风呢,省的京城那起子爱碎嘴的妇女老说我们家女儿配不上周王。” 林母笑了:“你怎么知道她们议论什么?” 林父笑笑往屋里走,口中道:“她们讲话声音太大,不想听也能听见。” 大家都散了,以宁把萧瑮安置妥当,他睡了,自己却没了睡意,就坐在床边看着他,手里拿着他刚刚给自己的玉梳,真漂亮,晚上看着盈盈有光,想起之前生气拍断的那一把,手心生疼,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个,这几天冷落他,他心里肯定憋闷坏了吧,以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下巴上有硬硬的胡渣,不就是几天没过问嘛,就懒得这样,胡子也不管了。以宁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捏了捏他的脸,摸了摸他的睫毛,玩的高兴了,自己一个人咯咯傻笑,附在萧瑮耳边说:“我原谅你啦,其实本来也没怎么怪你,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的人被欺负了嘛,你想想碧荷多可怜,永和多可怜,他们肯定疼死了,就是为了护着我,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我不想去跟那些人理论,生出许多瓜葛,也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做主,晾着你,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阳奉阴违。” 以宁小声说着,并不知道萧瑮已经有些醒了,以宁起身去要灭灯,却被萧瑮用力拉了回去搂在怀中,以宁抬头,就看到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笑着看着自己,以宁道:“好啊,你又是装的对不对。” 萧瑮一个翻身把以宁压在身下,说:“不是,我刚刚有点醒而已,大婚那晚过后,我再没跟你装过,我答应你,以后也不会,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管有什么话,好话坏话,都跟我讲,不要不辞而别,突然消失,不要不跟我讲话,好不好?” 虽然姿势暧昧,但是萧瑮讲话的表情实在太认真了,让以宁情不自禁伸手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以宁柔声问他:“他们,都走得太突然了,对不对?” “嗯。” 以宁把他紧紧抱住说:“今天是六叔来,我才家来的,我六叔长久在江湖上行走,我很难才能见上他一面,我给山里的师父们一人做了一件棉衣,要是不给六叔,请他帮忙捎过去,天歌就要专程跑一趟,本来送过来就要回去的,又听说平城有人回京,我想你八成要晚归,就没急着走。” “嗯。” “你知道自己今天出了多大的洋相嘛,明儿左邻右舍肯定要到我家来问的,你也真是,这大晚上还跑过来,瞎折腾人。” 以宁还要说他两句,耳边却传来他均匀的呼吸,看来的的确确是醉了,就醒了那么一小会儿,真是够厉害的,只听了自己想听的,别的什么都不管了。以宁抱着他翻了个身,这家伙真是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睡舒服了,以宁躺下想睡,只是左右睡不着,怕翻身吵到他,干脆就起来了,点了灯走到书房,说要画给二姐看的那幅画,差不多要画完了,那幅画原本是没有上色的,后来有一回,二师父一时兴起,又把画拿出来,在那一片梅花上点了彩,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颜料,淡淡的红色特别好看,许多年也没有变色。以宁在自己书房里找了几种红色的颜料,想着白天的时候试一试,得选个最相近的才好,翻翻找找,拿出来几色,又翻到几本画传,萧瑮懂画,这几本书可以借给他看看,这几本书还是从山里带回来的,都是天歌手抄的,二师父收藏的都是孤本,他自己特别宝贝,多摸两下都不行,天歌就抄了来给自己看,以宁抚摸着书上天歌隽秀的字,怎么自己就写不好字呢,以宁还算聪明,学东西都挺快的,就是字总也写不好,天歌随手写的都比自己认真写的好看,到后来干脆不愿意写了,反正写出来也是被别人笑话,以宁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提笔只画画,不写字,在山里还好,几乎没有要写字的时候,在家里开始学看账了,老是想拿笔记点东西,以宁不想写字,硬生生用脑子都记下,实在不行的就自己说,叫雪海写,这么多年,以宁差不多已经只会认字,不会写字了,也是因为这个,以宁很敬佩字写得好看的人,看到工整清秀的字,总是会多看两眼。 以宁随意翻书,在灯下不大看得清楚内容,就粗粗看着书上的画,突然划过去一幅,以宁觉得特别眼熟,又翻回去仔细看,这画上画的好像就是平城郊外那座不知名的山,以宁捧着书靠近灯光,看到画下面的小字:点翠山游吟,游遍山水心无厌,览尽草木眷弥深,不惜昏旦去人远,但恨朝夕莫与同。下面又有一排更小的绯色字:山水草木不如我,昏旦朝夕与君同。 以宁看了不禁莞尔,原来那座山叫点翠山,亭子上的对联的确是辰日大师的亲笔,后面果然还有两句,这红色的小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口吻,想来一定就是辰日大师的妻子了,真想立马叫萧瑮起来看看,不过还是等到明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画传 第二天,萧瑮伴着宿醉的头疼起来,是在宁儿的房间,她人却不在身边。萧瑮出来找,房门关着,四下还很安静,走进书房,看到以宁趴在桌上睡着,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来的,萧瑮走过去想把她抱上床睡,手刚搭在她肩膀上,以宁就醒了,揉着眼睛问他:“醒了?” “嗯,怎么趴在这儿睡,我抱你回床上睡啊。” 以宁舒展了一下筋骨说:“不睡了,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以宁从桌上抽出那本画传给萧瑮看,说:“你看看,这画上画的是什么地方。” 萧瑮仔细看了说:“这不就是平城山嘛,这首诗,这首诗就是我们在山上看到的那首!你这又是什么宝贝?” 以宁道:“这是辰日大师的行吟画传,世间流传的只是他所著的后半部分,这本是前半部分,大多是他老人家年轻时候游访名山的画作。” 萧瑮道:“原来平城山还有个名字叫点翠山,亭子上的对联果然就是辰日大师手笔,你还说自己不是仙人,凡人从哪里能得来这样的宝贝。” 以宁笑说:“这可不是我的,是我二师父的收藏,你手上这本是天歌帮我抄的摹本,原本我只是翻过两次,二师父舍不得不给我们乱摸。” 萧瑮问:“这画也是临的?” 以宁道:“那当然,画得好吧,我跟你说,天歌厉害着呢,这上面一笔一划,和原本一个点儿也不差,字也都是照着原样临下来的,天歌写字是真好看,不管谁的字她都临得像,这上面的画,除了最后两幅是我画的,别的都是她画的。” 萧瑮听到不禁翻到最后去看,一直知道宁儿会画上两笔,没想到技艺如此高超,谢兄笔下已然极见画功,以宁这两幅不止有形,连气韵也兼而有之,比谢兄的临摹更有灵魂。 以宁见他看得入神,以为他是因为喜欢辰日大师才如此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辰日大师,还有晋元师父?画画出名的人那么多,你似乎对这两位情有独钟。” 萧瑮道:“我很小的时候,在宫里总是听到有人说‘江山社稷’,我就去问母亲,什么是江山社稷,母亲说就是江河山川,土地庄稼。我见过土地庄稼,却没见过江河山川,就想知道江河山川什么样子,从那时候我就会找很多山水画来看,宫里多得是名家画作,我最喜欢这两位师父的作品,一定是心胸宽广之人才能画出那般意境高远的画,后来听到很多两位大师的传说故事,他们都是在最负盛名的时候退隐,抛弃一切名利,选择了隐居生活,可能因为我自己做不到这么果断吧,所以觉得他们二位实在是太有个性了,我内心一直对自由有一种渴望,我很羡慕他们能够从心所欲,人嘛,总会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贵,总是会,羡慕别人的人生,欣赏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皇家,我就想拥有他们那样的人生,恣意,潇洒,传奇,所以才会对他们的作品这么痴迷。” 以宁认真听着,早看出他是个不流俗的,今天才知道,他心里还有个不羁的梦想,也许比起老九的玩世不恭,萧瑮才是真正被身份困住的人,只是有一点,他说辰日大师和二师父恣意,潇洒,那还是因为世间把他们的故事传得越来越离奇了,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不仅仅是因为潇洒才选择隐居,以宁道:“哪里有人是生来寡淡的,大多都是看透了,体悟了,才不在乎的,你还没看透,贸贸然去隐居,多半也忍受不了那种寂寞,选择最合适自己的生活方式才是要紧的,你羡慕别人的人生,也有人羡慕你的人生,人呐,大多不知足,贪恋太多才会不自由,俗话说,小隐在山林,大隐在市朝。重要的不是人在哪儿,而是心在哪儿。” 萧瑮微笑着看她,宁儿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脑袋,哪里懂的这些道理,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还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以宁被他盯得有些害羞,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萧瑮拉过以宁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说:“我这心里啊,看不透的事情太多了,就得你这样的小老太太在我边上叨叨叨,叨叨叨,我才能明白些事情。” 以宁抽手打他:“好大的胆子,你说谁是小老太太。” “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结果成天吃你教训,你说你像不像小老太太。” 以宁噘嘴道:“哼,懒得理你。”说完,起来去拿昨天晚上找出来的红色颜料,萧瑮问:“这是要干嘛用的?” 以宁道:“我在找一种红色的颜料,那种颜色我留意挺久了,找不出很相似的,昨天晚上我睡不着,把以前用过的几种找出来,想今儿试试颜色的。” 萧瑮问:“什么样的红色?” 以宁拿了一张纸遮在一碟朱砂红上,透过纸看能看到淡淡的红色:“大概像这样,红得很淡,但是质感还很厚重,而且经久不变,我猜师父是把珊瑚磨成粉上的色,我试了好几次都调不出来。” 萧瑮道:“我那儿有几株红珊瑚,回家去找出来给你,朱砂赭石工艺再好也没法儿和珊瑚比的。” 以宁道:“那不是浪费嘛,我又不是搞什么大作,实在不行,随便哪种就凑活用了,也就是几笔的事情。” 萧瑮道:“叫你用你就用,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萧瑮道:“二姐搬到东苑去,屋子不是大了嘛,她喜欢珊瑚盆景,把那几盆给她搬过去摆着肯定好看,总比放着落灰强,你稍微折一点下来研了画画,顺便的事情,画也是送给她的,她不会恼。” 以宁道:“嗯,这主意不错,一举两得。” 萧瑮道:“走吧,咱们起来请安去,干脆吃了饭再走。” “好。” 两人收拾好了出来,正好林兆风要走,以宁过来问道:“六叔今天就走吗?为什么这么着急?” 兆风道:“手头有点事情。” 以宁道:“王爷还在呢,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萧瑮附和道:“是啊,昨夜唐突,还未向六叔请罪。” 兆风笑道:“何罪之有,我很欣赏你,本来我还替我们家阿宁担心呢,皇室规矩大,我怕她受不了,经了昨夜的事情,我想,再差还有你在前面挡着呢。我真的就走了,吃饭有什么要紧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萧瑮垂头笑笑。 以宁道:“好吧,麻烦六叔帮我捎东西了。” 林兆风点了点头,跟哥哥嫂子道了别就走了,也是个来去如风的人,根本来不及送他。 以宁和萧瑮陪着林家二老用了午饭,听说早上左右邻居都来问昨儿晚上怎么回事,林母当真如实说了,说小夫妻两个吵架,王爷喝醉了,以为以宁生气了回娘家,半夜跑过来找人。萧瑮还嫌讲得轻了,应该把跪着道歉那段儿也告诉告诉,这样大家才能知道以宁是个狠角色,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吃完饭两人没再多留,就回了王府。 萧瑮盯了太子几天,他都没有动静,好巧不巧,今天萧瑮没进宫,太子就出宫来了,先去了京兆府一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到天黑了才出来,出来自然还要到紫石街走一遭,那天和萧瑮谈过,萧琛知道,子夜是不能继续留在身边了,但是自己实在有些不甘心,今天出来就是想再去见见她,好好道个别,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也算善始善终吧。 晚上,穆清坊的人很多,车驾难行,萧琛就下马来步行,没成想却被萧玖撞见,萧玖看到太子知道他肯定有事儿,叫手下天福去子夜的院子看着,自己上前来和萧琛周旋。 “哟,四爷,今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找酒喝?” 萧琛干笑道:“呵呵,就是来逛逛。” 萧玖靠近太子小声说:“四哥,咱们兄弟两个在这儿遇上,真是千载难逢啊,怎么样,赏我一个脸,找地方一起喝一杯,如何?” 都到了这里,再推说有事也是借口,萧琛无法,只好答应:“这地界儿我不如九弟熟悉,就烦你带着我见识见识了。” 萧玖笑道:“瞧您这话说的,这片儿我岂止是熟啊,跟我府上没两样。” 两人说话间进了婉春阁,妈妈看到萧玖,热情地迎出来,走近了也认出了萧琛,妈妈道:“哟,原来这位贵人是九爷的朋友啊,我说呢,出手那么大方,一定不是寻常公子,九爷,今儿怎么说,您带了朋友来,是要清静还是要热闹啊?” 萧玖道:“妈妈糊涂了不是,小爷要是寻清静,来你们这儿做什么,悠梦在吗?” 妈妈道:“在呢在呢。” 萧玖道:“就在悠梦屋里给爷摆一桌,日常跟我说得上话的,没事儿的都给我叫来。” 萧玖扔给妈妈一锭银子,妈妈笑着福身应诺,早有人去知会悠梦姑娘了。 没多一会儿,萧玖领着萧琛上了楼,进了屋,悠梦姑娘c无思姑娘c绮喻姑娘c闻欢姑娘c清音姑娘,齐齐福身请安:“见过九爷,见过四爷。” 萧玖摆手道:“都坐吧,爷什么时候要你们规矩请过安。” 悠梦道:“九爷今天有客,咱们姐妹不敢在四爷面前失礼,也不能叫九爷丢了面子不是。” 萧玖搂过悠梦夸道:“会说话,会做事,没有白疼你。” 无思道:“上回在四爷身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九爷的朋友,招待不周,还请四爷见谅。”说着举杯敬他,萧琛笑笑,满饮一杯。听到无思如是说,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上回买了子夜的贵人,但是大家并不捅破,心照不宣。 绮喻问:“九爷把我们都叫来,想玩点儿什么?总不至于就这么干坐着吧。” 萧玖道:“那不能够,我这位朋友是个雅客,咱们今儿不乱来,就联诗,怎么样?” 绮喻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九爷这位朋友,酒量如何。” 萧琛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萧玖,萧玖道:“四爷,咱们这儿联诗呢是这么个玩法,我起一句,喝一杯,接下来大家挨个儿联一句,只要和我这句的意境联上就行,不用出下句,咱们也不多讲究工整平仄,反正就是随心随口,大家轮一圈,每人也是一句一杯酒,不过起句的人,每句都要评一下,有喜欢的句子,还要对饮一杯,玩法很简单,左右就是拼酒,四爷觉得行不行呢?” 萧琛骑虎难下,这一桌除了老九,在坐的都是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姑娘,要是推辞,不是白白丢脸嘛,于是说:“有何不可,几位姑娘都是风华人物,还请不要笑话在下才疏学浅。” 悠梦道:“四爷谦虚,今日您是主客,不如首句就您来出吧。” 萧琛环顾四周,见窗外挂着灯笼,随口说:“窗外一盏红灯笼。”身边的清音早给他斟好一杯酒,萧琛说完举杯饮下。 萧玖道:“哎呦,张口就来啊,容我想一下,呃”萧玖看到太子的两个侍卫站在屋里面,指着他俩说道,“有了,门里两棵碍眼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花酒 萧玖联了第一句,是“门里两棵碍眼松”,萧琛抬头看了看,屋里只有自己的两个随侍站着,萧玖身边的人并没有跟进来,笑着评道:“他们初来乍到,也是不懂规矩,”萧琛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出去吧,门口站着。”那两人颇犹豫了一阵才出去了,萧玖道:“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要赶他们出去的意思。” 萧琛举杯对萧玖说:“老九这句联得一般,不过我起的也是一般,这杯酒当是我自罚了。”说完仰头饮下。 悠梦道:“该我了,窗外一盏红灯笼,它同我同客不同。” 萧琛评:“姑娘妙思。”并不多话,又饮一杯。 无思道:“姐姐这句好,倒提醒我了,窗外一盏红灯笼,隔纱隔雾意朦胧。” 萧琛评:“不错,有画意,敬姑娘一杯。” 到绮喻,她看了萧玖一眼说:“窗外一盏红灯笼,恨君来去太匆匆。” 萧玖笑道:“看我做什么,我就差没住在你们院里了。” 萧琛道:“大约是你有些厚此薄彼了,”又举杯对绮喻说,“以姑娘才貌,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绮喻笑笑,与他遥遥碰了一杯。 闻欢回头看了看窗外的灯笼,先喝了酒,笑说:“窗外一盏红灯笼,任意随风自飘动。” 萧琛评:“姑娘一定是豪爽人物,在下佩服。”又是一杯。 最后到清音,她就坐在萧琛身边,抬头看到飘动的风筝倒伤感起来,柔声道:“窗外一盏红灯笼,倚立无凭北风中。” 这句一出,桌上一时无话,萧琛看了看清音,手握着酒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玖道:“不好不好,一点儿也不应景,快自罚三杯,扰了大家兴致。” 萧琛道:“恐怕姑娘有心事,我替姑娘喝三杯,祝愿姑娘,以后事事顺心。” 萧琛果然喝了三杯,反叫清音不好意思,陪着又喝了几杯。如此联了两圈诗,萧琛就喝趴了,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悠梦问道:“九爷,倒了,怎么办?” 萧玖过来晃晃他:“四哥,四哥,”确认他真的醉了,把他搬到床上放着,对几位姑娘说,“我心里对他有气,不好亲自动手,你们帮我摆弄摆弄他,当是帮爷解气了。” 清音问:“我瞧这位爷人还挺好的,哪里惹到九爷了?” 萧玖道:“这就别问了,你们用的半半的胭脂,穿旧的衣服,都拿出来给他扮上,回头爷再给你们置办,捉弄他的机会,这辈子恐怕就这一回,你们可劲儿玩吧。” 悠梦问道:“万一回头怪罪下来,怎么办。” 萧玖在屋里另一面的椅子上坐下,端着茶喝了一口说:“怕什么,我就在这儿坐着,谁敢问你们的不是。” 几位姑娘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嬉笑着开始动手了,没多时,就把萧琛打扮成了一个俊俏的丫头,萧玖坐着喝茶,看戏看了个够,后悔今儿没把七哥叫上。 正闹着呢,外头有人急急推门进来,是太子身边的人,天福也跟在后面进来,那几个侍卫看到太子的模样,对屋里的几位姑娘吼道:“放肆,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好大的胆子!” 几位姑娘退到萧玖身边,萧玖道:“你嚷嚷什么,没见过人喝花酒啊。” 巾凡拱手道:“殿下恕罪,出了点事,在下一时情急。” 萧玖放下茶盏,问:“出什么事儿了?” 巾凡不答话,倒是天福附在萧玖耳边小声说:“太子妃不知怎的跑到子夜姑娘院里去了,把子夜姑娘打了。” 萧玖问:“子夜人呢?” 天福道:“让醉仙居的谢老板带走了。” 萧玖问:“怎么带走的?” 天福道:“邪门儿呢,我也没看清楚,人就被救了,那身姿,小的猜是谢老板。” 萧玖点了点头,谢兄应该是受七哥嘱托,太子妃怎么也跟着闹起来了,看来太子在宫里是腹背受敌啊。 那边,王巾凡怎么也叫不醒太子,萧玖道:“来人,去盛一大碗酸汤来,顺便提点冰水。” 悠梦吩咐小丫头去拿,几个姑娘要走,却被萧玖拦着:“都哪儿去啊,就在这儿待着,出去了你们妈妈还得叫你们接客,都坐下歇歇,爷给的银子够你们清闲的。”几个人齐声答谢,在萧玖身边坐下聊天。 刚出去的小丫头拿了酸汤和冰水进来,萧玖吩咐道:“巾凡啊,你把酸汤给你们主子灌下去。” 王巾凡自己先喝了一口,无事,才把萧琛扶起来喂下,众人在屋里等了半晌,萧玖站起来,拿了冰水走到床边,一下子浇在萧琛脸上,萧琛猛然醒来,瞪着眼睛盯着萧玖,萧玖轻笑转身,把盆扔给王巾凡说:“醒了。” 王巾凡冷脸,说不出一个谢字,只是扶起萧琛,对他说:“禀殿下,太子妃去子夜姑娘院里闹了一场,子夜姑娘被劫走了,看守的侍卫都被点了穴,太子妃也被打晕了。” 萧琛听到不禁恼火,起来就往外走,王巾凡死命拉住他不给走,萧琛怒道:“你干什么?” 王巾凡道:“您,先换身装扮吧。” 萧琛低头看看自己,扯掉了身上蓝蓝粉粉的衣服,找到镜子,看到自己可笑怪异的模样,萧琛狠狠瞪了萧玖一眼,萧玖只是微微淡笑,看他用力擦了一会儿,带着残妆气急败坏的走了。 萧琛匆匆来到子夜院里,门口的守卫见他过来,纷纷行礼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萧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守卫道:“太子妃过来,属下不敢阻拦,太子妃好像打了子夜姑娘,闹了一阵,突然有一个男子闯入,点了属下几人的穴道,把子夜姑娘带走了。” 萧琛问:“看清什么人没有?” “来人蒙着脸,看不清。” “太子妃呢?” 守卫道:“在屋里,被打昏了,还没醒过来。” 萧琛进屋来,陈昭华身边的宫女跪着,屋里乱七八糟,是陈昭华方才胡闹的时候摔打所致,墙上挂的萧琛给子夜画的画像,被撕得粉碎,散落在地上,萧琛面无表情的蹲下,把地上画的碎片一页一页捡起来,床上陈昭华转醒,缓缓坐起身来,却看到太子在捡地上的画,陈昭华对跪着的宫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殿下有几句话要说。” “是。”屋里人都出去,把房门带上。 屋里两人一时无话,陈昭华冷眼看着太子的动作,问道:“太子殿下,妾身想不明白,妾身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这么惹您讨厌?” 萧琛冷哼道:“作为太子妃,你勉强称职。” “那为什么,您宁愿在外面包养风尘女子,也不愿意多和我说一句话呢?” 萧琛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走到她身边问道:“谁叫你来的?” “没有人叫我,是我自己来的。” 太子道:“你好歹也是太子妃,怎么这么不顾脸面,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陈昭华仰头道:“您贵为太子,也不顾什么脸面了,我还要顾什么?” 萧琛问:“你打她了?” “对,我狠狠扇了她两个巴掌。” 萧琛抬手打了陈昭华两个巴掌,她没有坐稳倒在床上,萧琛道:“你给潇潇送药的时候,你我的夫妻情谊已经断了,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你只要扮演好太子妃,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会把你怎样,母亲叫你做的事情,跟我无关的,你只管听从,跟我有关的,请你直接忽略,你愿意告诉我也好,不愿说也罢,别做就行,你都当成耳旁风是吧,就这样,还想要我怜惜你?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陈昭华痛心道:“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呢,我是一个女人,在我心里,你首先是我的丈夫,作为一个妻子,嫉妒丈夫别的女人,难道是错的吗?我就该容忍你的所有背叛和不忠吗?太子殿下,我们成婚才多久,你先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现在又违反宫规在外面养女人,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嘛!” 萧琛道:“嫉妒?陈昭华,你太会为自己找借口了吧,你那是残忍,是阴毒!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我今儿在这最后跟你说一次,从今往后,你再敢插手我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陈昭华近乎绝望的冷笑道:“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太子殿下,您知不知道,觊觎兄弟的女人也是一种毛病,您怎么就改不了呢?” 萧琛一把抓过陈昭华的头发,戾色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保证,你活不长。” 陈昭华笑道:“太子殿下放心,妾身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以后,妾身如果又不小心做错什么事情,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弟妹的面子上,饶恕妾身,不然妾身这张嘴可就管不住了。” 太子把陈昭华摔回床上,自己转身出去,留下陈昭华一人在屋内,伏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陈昭华心里明白,从今往后,两个人之间就再没有半点情义可言了,她既感到茫然无措,又觉得一身轻松 醉仙居。 谢天歌带子夜回了醉仙居,子夜还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坐着,天歌拿了药出来,帮她嘴边,脖子上,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口擦了药,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天歌笑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有人叫我来保护你的。” 子夜问:“子夜无亲无故,怎么会有人要保护我呢。” 天歌道:“帮你赎身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子夜点头:“是太子殿下。” 天歌道:“太子为什么帮你赎身,你知道吗?” 子夜道:“殿下没有明说,但是,我大概猜出一些。” “你说说看。” “好像,好像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位故人。” 天歌道:“我把你带出来,就是因为这位故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子夜点头,问:“公子这样贸然带我出来,不怕太子追究吗?” 天歌道:“太子妃都闹出来了,他大概没空再管了,”天歌听她这么问,心中有了顾虑,问她,“难道,你已经爱上太子了?” 子夜笑说:“怎么会呢,虽然他也算是我的恩人,但是我自幼在勾栏长大,不会这么轻易爱上什么人的。” 天歌道:“你如今已除了贱籍,就不要再回那里了,以后就跟着我,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公子愿意带着我,那您就是我的天,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干什么的?” 天歌道:“这间酒楼就是我开的,以后,我会教你武功,找人教你算账,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给你打理,行吗?” 子夜笑了:“听着,像老板娘,公子要娶我做妾吗?” “我来去自由惯了,没想过要娶妻纳妾,怎么,想嫁给我?” 子夜道:“看公子模样,想嫁给您的女子一定很多,不知道伤了多少姐妹的心呢。” 天歌道:“你早些知道也好,人跟着我就行,千万不要把一颗心给我,省得到头来伤心,我也没有办法。” 子夜又问:“那,我们,一起睡吗?” 天歌道:“这屋就给你了,我住到隔壁去,睡吧,不早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子夜又问:“有机会,可以去见见公子的那位朋友吗?” 天歌笑笑说:“再说吧,你先安定下来,以后有机会,就带你去见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等雪 转眼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以宁屋里,里外门窗都挂上了两层暖帘,别的院里还没有开始烧炭,以宁屋里的熏笼已经开始暖了,没办法,她怕冷得厉害,天气一冷,就常躲在屋里不出来,成天窝在床上看书,怀里抱着手炉,脚下还有脚炉,惬意舒服得很,连带着萧瑮都不大愿意出去。 十月初三这天是蕴香生辰,以宁一大早就起来了,想着把画好的那幅画卷起来,她起来先到西厢书房,之前折了萧瑮一点珊瑚,磨得很细很细,把画上的红梅点了,今日再看,果然就是比寻常的颜料好用很多,仿佛就是纸上开出的淡红梅花一样。萧瑮也跟着起来,走到书房,看着桌上的一大幅画说:“了不得,这么大一幅,你都是在哪儿画的,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过。” 以宁道:“我在云汇楼上铺了纸画的,桌上放不下,我都是趴在地上画,顶上那间屋子正好空着。” 萧瑮仔细看了会儿画,以宁问他:“你看,拿这个给二姐姐庆贺生日,够格儿吗?” 萧瑮道:“你换一样送,这个给我行吗?我早猜到你说的是谢晋元大师的夜访寒梅图,没想到还真是,你知道你这画拿出去能卖多少银子吗?” 以宁问:“值多少?” “起码五百两,要是有人抢,还有的涨。” 以宁不信:“真的假的,逗我开心呢吧。” “你不信啊,拿到你自己店里去,让掌柜的估估看,我还说的保守了,什么叫物以稀为贵,晋元大师的画为什么连仿作也贵呢,就是看过的人少,看过的人里面,能画出来的更少。” 以宁道:“那就好,我还怕送不出手呢。” 萧瑮道:“我说真的呢,二姐生辰,你就送点实在的东西,再不行包一包银子送送也是好的,这幅画让给我,你要我拿什么换,你随便说。” “不稀罕,你不是说这画值点钱嘛,值钱的就是实在的,我就送这个了,你说什么也不行。” 萧瑮看过,以宁用红绸把画绑好,口中问道:“晚上你过来吗,你不是说要把那两盆珊瑚送给二姐嘛,你不给她搬过去?” 萧瑮道:“去呢,她生日,总要去喝两杯酒庆贺一下,我先出去一趟,晚上回来我过去的时候再叫人搬吧。你一早就过去?” 以宁点头道:“嗯,有日子没去了,今天早点,多陪她玩一会儿。” 萧瑮嘱咐道:“她屋里肯定没咱们这暖和,你把手炉抱着,里面再多穿一件,千万别冻着。” “晓得啦,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琐碎了。” 萧瑮笑道:“老夫少妻,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以宁道:“你是说自己老了,还是嫌我不懂事?” “哎呦,我哪儿敢嫌您不懂事儿啊,谁不知道周王家有悍妻,周王在家里大气也不敢出哟。” “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啊,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耍贫嘴。”以宁拿了画转身就走了,出门看见雪海过来,吩咐道:“你们看着王爷吃早点吧,我去二姐那儿了,你们忙忙也早点过来。” 雪海问:“您早上不吃了?” 以宁道:“我去二姐那随便吃点。”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以宁跑进蕴香屋里,蕴香正在吃早饭,放下手上的画,以宁就坐下手捂在粥碗上取暖,口中说:“外面好冷啊。” 蕴香道:“怎么这么早过来,吃了吗?” “没呢。” 蕴香对小玉说:“小玉,再拿一副碗筷来,”又对以宁说,“正好送来的粥多呢,喝一碗。” 小玉拿了碗筷过来,以宁自己盛了粥喝,看了看桌上的早点,说:“厨房的人糊涂了,也不送碗面来,姐姐今天生辰,早上应该吃碗长寿面啊。” 蕴香道:“讲究那个呢,晚上吃也一样。” 以宁道:“如今姐姐这儿也宽敞了,不如自己开伙吧,王府的厨房我看着不大像样,王爷跟我抱怨过几次了。” 蕴香道:“我就是不想费那个事儿,自己搭个小厨房,说是方便,可是又要费银子,我不像你,都是使自己的钱,我积蓄不多,要用还得跟王爷开口,我不高兴。” 以宁道:“他的银子就该给姐姐花,有什么不高兴要的,能攒下钱的差事都在齐氏手里,您再不好意思跟王爷要,守着那点儿月例,叫自己过的苦叽叽的,何必呢。” 蕴香玩笑道:“我过得已然拮据了,你还要来蹭吃蹭喝,吃了我的东西,还说我不好,唉,难做人啊。” 以宁笑说:“我不好我不好,今儿是姐姐的好日子,别唉声叹气的。本来只带了画做贺礼,这下我倒又想起了一件。” 蕴香问:“什么?” “锦绣阁要开分店,我就破例让姐姐投点钱,入个股,每年赚点红利,总比一分一厘攒钱有赚头,怎么样,这个贺礼实在不实在?” 蕴香道:“你呀,老是说我心好,你自己才是心最好的一个,什么好事情都带上我,我以后,拿什么还你?” “姐姐这话就说岔了,我为你着想,不是因为我心好,是因为我们两个交情好,既然我们俩交情好,又说什么还不还的呢,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还要长久在你这白吃白喝呢。” 蕴香笑道:“好,以后不说了,喝粥吧。” 以宁在蕴香屋里待了一天,晚上摆了一小桌酒,萧瑮过来,三个人一桌吃饭,喝了几杯。萧瑮命人把那两盆珊瑚搬过来,以宁仔细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被自己折了的那角,问道:“诶,怎么看不到我折过的那角了?” 萧瑮也不知道,看了也说:“咦,怪了,自己长好了?” 雪海道:“早上何丛送了一盆水仙到夫人屋里,正好看见了,在那蹲了半天,是不是他修过了。” 萧瑮过去仔细看了,果然,原本缺失的口子被修成了新芽状,赞道:“这小子有点本事啊。” 以宁笑说:“我倒忘了他有这个手艺,早该叫他来看看的。” 萧瑮回到桌边坐下:“他这个手艺,在这儿做个花匠,屈才啊。” 以宁撇嘴说:“你又跟我废话是吧,二姐你来评评理,上次跟我说丁白机灵,在我这屈才,想让丁白跟着他,现在又说何丛在我这屈才,怎么,我这不能有能人是吧。” 蕴香道:“还不是因为他身边得力的少,不然怎么眼红你的人呢。” 以宁道:“不是我吹牛,你就是亲自去说人家也未必答应,何丛的父亲是闻茝堂的掌柜,何丛以后是要子承父业的,人家才不稀罕跟着王爷做苦差呢。” 蕴香叹道:“看来,我不止得巴结你,连你院里的人都得巴结着,再过几年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三人又言笑了一阵,晚上以宁和萧瑮回去,外面起风了,异常刮脸,萧瑮怕以宁冻着,就拿自己的鹿皮裘把以宁裹着,搂着她往回走,路上以宁问他:“你不冷吗?” “我不怕冻,又喝了许多酒,身上暖着呢。”以宁把手从领口伸出来摸了摸萧瑮的手,果然很暖和,玩笑道:“真好,来世我也要做个不怕冻的男儿。” 萧瑮笑说:“那不行,你要是做了男儿,我哪里找妻子去。” “你来世要是还想和我做夫妻,就只能投胎做个姑娘了。” 萧瑮道:“行,我记住了,回头跟主命司的人好好说说。” 以宁玩笑道:“到底是王爷厉害,我在那儿可没有熟人。”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屋,屋外的寒冷立时就消失了。 进了冬月,天气越发叫人不敢出门了,天歌来了几回,嫌以宁屋里火墙太暖,怕她从屋里出去一下子受不了,暗中嘱咐雪海几个不要由着以宁性子,把墙烧得太烫,萧瑮在以宁屋里待惯了,出去总要适应半天,就这样还怕她冻着,晚上睡觉总是把她搂得紧紧的,总觉得她手脚冰冷。 冬月廿六日,萧瑮不在家,天歌带着子夜过来,以宁第一次见到子夜,本来还想不通,为什么天歌会带个人在身边,见到了才明白,是个漂亮又俏皮的丫头,柳叶细眉,眼含春水,两腮胜雪,朱唇带笑,雪海她们都说长得像自己,以宁倒觉得子夜姑娘的样貌在自己之上,再过两年张开了,只怕是个大美人儿,以宁问天歌:“你自己好进来,子夜也是跟你翻墙头进来的?” 天歌道:“这丫头聪明,那些小把戏一学就会,我说今儿会下雪,非要跟着我出来。” 以宁听到要下雪很开心,问道:“真的会下雪吗,会下多大?” 天歌道:“小不了,总在饭后就要下了。一会儿咱们去云汇楼顶上,笼个火盆坐在屋里,就等着下雪,怎么样?” 以宁道:“好啊好啊,也把梅卿姐姐叫上,我们带些点心和下酒菜,正好在火盆上烫酒喝。” 一行人嬉嬉笑笑,乌泱泱上了云汇楼,笼着火喝酒,身上都暖暖的,左右屋里吹不到风,大家干脆就把门打开了,天色虽然有些阴沉沉的,但不知道怎的就是觉得天地之间很亮堂,喝着酒,说说笑笑,天歌突然来了兴致,说:“今儿开心,趁着酒兴,我教你们一套剑术,梧桐,子夜,你们两个好好看着,这套无尤剑法最是考究悟性,我只舞一遍,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本事了。” 天歌飞身出屋,抽出腰间的软剑,以宁在自己酒杯中斟满酒,挥手扔出去,天歌用剑接住,说:“宁儿,帮我念念心法。” 外面天歌手中一动,酒杯飞向天空,以宁悠悠开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居善地,心善渊,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此为前段,以防守为要,天歌手中长剑舞动,若有似无,动作时快时慢,不见脚下用力,身影却是忽高忽低,似有分身一般,最神的就是她根本不用看酒杯在哪儿,就能让它一直在空中和剑上跳动,大家看呆了,正在这时,天空中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以宁口中依然念着后段,力道渐强,成为攻势:“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纷飞的雪花有如乱琼碎玉一般,天歌在如玉碾碎的天地之间舞剑,简直像是仙人下得凡间,就是看不出剑术出神入化,这画面也算是千古一绝了。 天歌收剑,弹指又将酒杯递还到以宁手里,以宁接过,杯中还有几片雪花,以宁仰头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饮下。天歌进屋来,笑问梧桐和子夜:“看清多少。” 梧桐摇了摇头,子夜道:“只觉得好看了,刚刚就像坐在蓬莱岛上一样,哪里还像在人间。” 天歌又问:“那心法呢,记住几句。” 子夜摇了摇头,梧桐道:“记了。” 天歌点头笑说:“宁儿老跟我说,梧桐看着迂腐,其实是有慧根的,这么一比,果然不假。” 子夜有些不服气,替自己辩解道:“实在是公子太好看了,惹得我分心才没记住的。” 旁边几个丫头都笑了,的确人太好看,哪里还有心思记什么剑法口诀,蕴香道:“子夜这话不假,我们不懂什么武功剑术的都看入迷了,这雪就像为你下的一样。” 天歌笑笑说:“姐姐过奖了。” 以宁道:“咱们还是看雪吧,雪花儿该生气了,被这里一个人抢了风头。” 看着外面茫茫大雪,隔夜,天地只怕要银装素裹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目击 连着下了两天雪,城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歌很少见这样壮丽的雪景,夜里睡不着,跑到周王府云汇楼上赏雪,这会儿已经没有雪花飘落,除了刺眼的银白,就是北风“呼呼”的声音,天歌就那么立在那儿,感受着宇宙盈盈,天地苍茫。 忽然,天歌耳朵微动,听到身后有人过来,转头一看,原来是梧桐,天歌笑问:“你也睡不着?” 梧桐走到她身边,说:“晚来风急,有些难眠。” 天歌道:“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梧桐自然愿意:“不知少爷意欲何往?” 天歌问:“你脚力如何?” 梧桐回:“只怕,不及少爷万一。” 天歌笑了,搂着梧桐说:“无妨。”说完就从云汇楼上飞身起来,踏着屋顶,几步出了王府,一直到皇城最外面的城墙上才停下,天歌立在城墙上,放开梧桐对她说:“站在这里,能看到半个京城,我听说你喜欢在高处练功,有没有到这里来看过?” 梧桐看着城墙下的世界,雪白,静谧,平时走过的道路,这样看不过是一条延伸的线,房屋绵绵不绝,一直排列到天边,大雪覆盖下,看不出哪家贫,哪家富,高大的树木,即便换上银装也依然庄严肃穆,看久了,天地开始发出一种诡异的蓝光,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天歌拿手在梧桐眼前晃了晃:“不能这样盯着看,眼睛会受不了的。” 梧桐回过神来,低眉道:“小人失礼了,未曾来过。” 天歌道:“宁儿一直让我提点提点你,说说看,你想学点什么?” 梧桐道:“凡我想学,少爷都会教吗?” “当然,不过我这么人没什么耐心,包教不包会。” 梧桐问:“少爷的轻功,易学吗?” 天歌轻笑说:“料到你想学这个,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种功夫不是教出来的,是练出来的,一要练气,也就是内功,每天要吐纳打坐至少一个时辰,意守丹田,一刻也不能乱;二要练目,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要目行千里,眼前,四下,甚至身后都要能清楚,三就是行功了,待内功练到基本稳定的时候,开始每日负重,行走跑跳。我只要教你一套吐纳心法,一套行步法,就算你悟性高,凭你现在的底子,也要几年才能练成,你觉得划算吗?” 梧桐道:“如何不划算,即便不能学成,内里也有长进,梧桐习武十几年,未曾得遇高人,今日得少爷面授,三生有幸。” 天歌点了点头说:“不错,是个能吃苦的。把你带到这里,算是帮你挑了个练功的地方,这里是宣阳门城楼,视野极好,”天歌抬手指了指,“往前是朱雀门,再往前还有南门,篱门,你每日在此打坐,练习眼力,等你能看清朱雀门外每一户人家,就可以开始练步子了,在城里来回跑跑,从宣阳门到篱门,从篱门回你们王府,勤加练习,应该差不了。” “好!” 天歌道:“今天晚了,我带你逛一圈咱们就回去了,你挑个不高兴的日子开始练功吧。” 梧桐笑问:“为何挑不高兴的日子?” “高兴的时候,坐不住。” 天歌从城楼上跳到一棵树上,回头招手,叫梧桐跟过来,梧桐很少无依无凭的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有些害怕,天歌道:“别怕,我不是在这儿嘛。” 梧桐壮着胆子过来,脚下有些不稳,但是勉强能够站住,心里很是开心,天歌笑说:“你看,没什么问题。练轻功,有一个要领,就是心空,无惧,若是害怕,永远行不远,反正摔不死,有什么可怕的,是不是。”说完就背手继续往前,梧桐小心的在后面跟着。 两人快到青溪坊的时候,天歌远远看到一户人家突然亮起了灯,小小院落竟然密不透水的围了一圈人,天歌警觉起来,觉得一定有事,拉着梧桐隐在屋顶背面,观察那伙人的举动。 院子外面陆陆续续有马车进出,众人从马车上一箱一箱地搬东西进屋,不知搬的是什么,竟然如此劳师动众。 梧桐问:“少爷,可是有事?” 天歌道:“行迹古怪,肯定不是好事。” 天歌侧耳,仔细听那帮人说话,他们凡有交流,都是侧身耳语,极其小声,但是天歌依然听到一些,梧桐耳力向来好,也听到一些,问:“少爷,他们所讲是何种语言?” “西番话,汉人打扮,说的竟是西番话。梧桐,一会儿你先回去,我进去看一下他们搬的是什么东西。” 梧桐道:“少爷小心行事,梧桐在此等候,若有万一也好通传。” “你自己小心。”天歌说完,悄声走到更近的屋顶之上,落入此院隔壁一户人家的院中,一墙之隔,天歌看到里面竟有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不知是这帮西番人乔装打扮,还是朝中有人与他们勾结,天歌看准时机,扶墙而上,揭开侧面的屋瓦,待搬东西的人关门离去,天歌掷出袖中的银丝锦套索将上层的箱子打开,只是打开,天歌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箱中装的竟是火药,这帮人究竟想干什么? 天歌查探清楚正欲离开,这户人家的家犬突然狂吠起来,引得那帮人留心这边,天歌躲藏在灌木中,并未被发觉,远处看着的梧桐却是提心吊胆,为了引开视线帮助天歌脱身,她故意飞身起来,让院中众人看到一抹身影,那帮人都是各中高手,立刻有人追了上去,天歌心知不妙,不再上屋顶,在巷中街上飞奔起来,希望能追上梧桐,天歌方向计算得不错,追了三四条街,看到梧桐正与三人缠斗,天歌上前护住梧桐,她肩头腹下受了伤,有点难以支撑,天歌小声对梧桐道:“你跑进右边巷子里去,看到最高的一堵墙,自己翻身进去,那里是肃王府书房前的花园,千万躲好,后面还有人追。” 梧桐无暇多想,立即向巷中跑去,天歌困住眼前三人,十几招将他们打倒在地,正要上前封他们的穴留待后问,那三人却齐齐举刀自尽。蹊跷,太蹊跷了,后面又有官兵模样的人追上,天歌只有先藏身。 那群官兵模样的人追到此处,看到这三人皆是自尽而亡,知道目击者并未落网,便利用身份之便,挨家挨户搜查起来。 梧桐翻身进了肃王府,这里说是花园,却无可藏身之处,梧桐无法,只有悄步进了王府书房,在书架角落躲着,梧桐并不知道,一门之隔就是肃王的寝榻,近日心事重重的肃王,一直躲在书房研究棋谱,不许人靠近,不许人打扰,自梧桐进屋开始,肃王就有所察觉,但不知来者何人,肃王只是起身来,躲在门后,手中握着剑,谨慎防备。 梧桐虽然疼痛难忍,几乎昏厥,但是神志清醒,也意识到里间门后有人,梧桐觉得自己失血过多,大概是活不成了,心中坦然,对门后人说道:“先生莫怕,在下,并非贼人,只因目睹奸人密事,无意间躲避至此,若有人穷追,先生大可将我交出,无需多虑,在下将死之人,绝不拖累先生及贵府上,若是在下,终被奸人所害,还请先生,请求先生拜会周王府上,将在下死讯,告与周王妃殿下,万讫先生垂怜,转告王妃殿下一句,万事无不尽,梧桐,梧桐先走一步。” 肃王早觉得声音耳熟,门外之人竟是自己无可奈何,思虑已久的女子,肃王赶紧推门出去,她已经昏死过去,连忙将她抱起置于自己床榻之上,看到她身负重伤,肃王疑惑万分,但又不敢声张,只得寻来药箱,亲自帮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这种时候,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这边肃王刚帮梧桐处理好伤处,她失血过多,但是性命无碍,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肃王着实想不出,这深更半夜,她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正在此时,府上的家丁来敲门:“王爷,王爷。” 肃王先不理,待门外又叫了两回才问道:“何事?” “回禀王爷,京兆府兵丁方才敲门,说有重犯流窜,隐匿在附近,要进来搜一搜。” 肃王道:“这种事情还来问,你带人巡查一遍,有就交出,没有就告诉无人闯入,不就行了。” 门外人道:“属下是这么说的,查看了一圈,并无不妥,就如实告知了,但是那兵丁,非要亲自进来搜。” 肃王也不生气,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我府上若想救人,不必如此遮遮掩掩,叫他们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要想进来搜查,进宫问皇上拿了令牌再说,” “是。”那人应诺去了,很快又折回来告诉,“回禀王爷,那帮人已经自行离去了。”肃王并不答话,来人也就退下。 肃王坐在床沿,不时伸手探探梧桐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还好。 翌日清晨,梧桐醒来,艰难坐起身,看到自己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四下环境干净整洁,不失格调,知道自己还活着,梧桐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幸甚,幸甚,还活着。” 肃王一手端着粥,一手端着药进来:“昨夜听你交代后事,以为你不怕死呢,现在听来,还是觉得活着好?” 梧桐看到肃王先是一惊,低头一想,是了,这里是肃王府,看来救了自己的就是肃王了,连忙行礼道:“给肃王爷请安,王爷万福,可是肃王救奴婢于危困?” “这里还有别人吗?” 梧桐道:“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日后定当” “好了,那些都是后话了,先吃点东西吧,要喝药。手能动吗?” 梧桐接过粥碗,慢慢拿起勺子吃起来,是捡回一条命来,可也欠下大恩,不知天歌少爷现在何处,以少爷身手,一定已经脱险了,这会儿应该在周王府吧。 肃王看她表情凝重,端着药碗坐到床边,柔声问:“想什么呢?” 梧桐道:“奴婢在想昨夜之事,与奴婢同行,还有一人,不知眼下何在。” 肃王问:“要本王帮着找找吗?” 梧桐道:“多谢王爷挂心,是位极厉害的人物,不劳王爷烦动。” 肃王点头,又问:“你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为何会遇到如此凶险的事情?” 梧桐知道肃王是可信之人,所以并不隐瞒:“昨夜风急难眠,外出闲逛之际,无意间撞到一群人深夜动作,打扮如常,却是外邦人,十分可疑,本在暗中观察,奴婢有些莽撞,让他们发现,才有后事,敢问王爷,昨夜奴婢昏迷之后,可有人追寻至此?” 肃王道:“京兆府的兵丁来寻了一趟,不知道是寻你们,还是你说的那帮可疑之人。” 梧桐点了头,小声说:“只怕,只怕大有文章。” 肃王接过她手上的粥碗,又把药碗给她,梧桐接过,没等肃王拿来桌上的蜜饯,就已仰头将药喝尽,肃王见她喝药如此痛快,有些惊奇,将蜜饯递过去,梧桐摇头道:“无需此物,奴婢尚能耐住。” 肃王问:“不嫌苦吗?” “人生百味,有何可嫌?” 肃王笑说:“你怎么像个得道的高人。” “王爷说笑了。” 肃王道:“也难怪,你主子就是个难缠的,本王早料到,你多半也不简单。” 梧桐有些不解其意,说道:“小姐蕙质兰心,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并不难缠,时常听人说奴婢迂腐,却未曾听过不简单三字,王爷可能有些误会,咳,咳。” 梧桐急于争辩,有些动气,肃王本想和她多聊,看她如此虚弱只有作罢,对她说:“药里有安神的东西,你先躺下睡会儿吧,咱们再聊。” 梧桐躺下,没多时就睡着了。肃王就在旁边看着,如何也挪不开眼神,这样相似的脸庞,性子却是完全不一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密谋 话说天歌昨夜躲过搜查,看到那群官兵并未能进到肃王府,这才安心往周王府去。 此时天边刚刚泛光,事关重大,天歌顾不了许多,进了以宁屋中,叫醒了相拥熟睡的两人。 看她面色沉重,以宁吓坏了,连忙起身来问:“怎么了?” 萧瑮起来穿了件衣裳,又拿了衣服给以宁披上,坐在床边等着天歌开口,天歌道:“昨夜我带梧桐出去,我们在青溪坊外的苔花巷,看到一群西番人深夜搬东西,约有几十箱,那帮人守得太严,我只在屋顶上略察看了几箱,里面都是火药。” 萧瑮低头沉思,天歌继续说:“梧桐被他们发现,有三个身手极好的人追杀她,我将那几个人打倒,想绑了盘问,但是他们都自尽了,梧桐受伤躲进了肃王府,结果,竟然是京兆府的兵丁在搜查,我再回去,死人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苔花巷的东西,已经全部转移。” 以宁急问:“梧桐怎么样了?” 天歌道:“在肃王府,我看了一眼她的伤,若是救治及时,应该无碍。” 以宁追问:“救治及时,什么叫救治及时,她要是闷声躲着,就没救了?” 萧瑮转头握着以宁的手,安抚道:“别急,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肃王府上一趟,她不会有事的。”以宁只有点点头。 天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以前京兆府一直是肃王统辖,如今虽然是忠王在管,但是要弄清京兆府如今的势力,恐怕还得从肃王身上下手,我去追查那帮西番人,若有线索,自会通知王爷。” 萧瑮道:“多谢谢兄知会,我想谢兄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天歌道:“闲着也是闲着,”又对以宁说,“我有分寸,梧桐那丫头不会有事的,她是大富大贵的命,肯定要遇些劫难的,你别慌。”以宁拉着天歌的手说:“我知道了,你也小心,查不出来就算了。” 天歌“嗯”了一声就走了,萧瑮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看似闲云野鹤,却对朝中事情如此熟悉,连十几年的前尘往事也知晓,究竟是何方神圣?不暇多想,他就和以宁起来,准备去肃王府。 以宁一边帮萧瑮系扣子一边说道:“还得先着人下个帖子,那边肯定有人盯着,我们贸贸然去,凭空惹嫌疑。” 萧瑮道:“已经让丁白去了。” 以宁道:“你怎么最近老是差使小白啊,真想要过去跟着你?” 萧瑮道:“没有,多让他见见世面,跟着你我也放心。” 以宁道:“那你不能厚此薄彼,他们几个你都得提携。” 萧瑮笑说:“我心里有数。” 两人吃了早点,丁白拿了回帖,肃王爷说今天正好空闲,请周王带着王妃过去坐坐。两人听了就带上拜礼往肃王府去。 到了肃王府,大家心里都有事,没多寒暄就在书房坐下了,以宁进屋,看到梧桐在睡觉,坐在榻边看她,萧瑮和肃王萧松在外间议事。 萧瑮先仔细把昨夜的事情与肃王说了,接着问:“侄儿敢问王叔,如今这京兆府,怎么个情况?” 肃王道:“我不理事少说也有十年了,怎么来问我?” 萧瑮笑道:“侄儿以为,京兆府是各方势力都要插手的一处,其中盘根错杂,难以看清,与其去找别人,侄儿还是更愿意相信王叔,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王叔直言。” 肃王轻笑:“你有本事在王家的人手上做手脚,怎么不在京兆府花花心思,还是说你那个做京兆府长史的舅子就是你的眼线?” 萧瑮道:“内兄为人刚正,并非侄儿眼线,京兆府情况复杂,侄儿原本以为,他们各方牵制,不需多虑,现在看来,还是侄儿思虑不周。” 肃王道:我既有心与你府上来往,自然要有些诚意,京兆府右扶风李全是我以前的部下,往后你有事情直接去问他,就不要跑来问我了,京兆尹是皇上心腹,不会是他,昨夜来敲门的兵丁,拿的是右扶风的令牌,不过这么明晃晃的亮出来,多半是左府在行事,那边有王丞相的人,也有韩王的人。” “老五?” 肃王冷笑道:“没想到吧,京兆府的水竟然已经这么深了。” 萧瑮道:“当务之急,要清楚那帮人意欲何为,进了腊月,宫里大宴小宴不断,若不小心,怕有大祸。” 肃王道:“火药就是用来炸的,费尽心机,在京城里藏那么多火药,目标很明显了,就是要炸皇宫。丞相如今得势,又有皇后c太子两张牌,他有的是心力慢慢玩儿,如此勾结西番,铤而走险,一定是急了,所以” 萧瑮低头,小声念叨:“五哥,为什么?” 肃王道:“这个,就要问老五了。你是要接着查,还是直接把事情捅到皇上那儿?” 萧瑮沉思不语,以宁从里屋出来,站到萧瑮身边对肃王说:“为今之计,两头都不能落下,侄媳斗胆,还请王叔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我们王爷身份尴尬,若是他去说实在惹人嫌疑,韩王那里交给咱们王爷去一探虚实,既然王叔有诚意,侄媳也不妨相告,昨日与梧桐一道的还有一个人,那人有些本事,在帮我们追查那帮西番人的底细,真相就在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宫里不能出事。” 肃王笑道:“老七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还没有你媳妇痛快。” 萧瑮干笑道:“毕竟是有求于王叔,侄儿是在思忖如何开口,实在惭愧。” 肃王道:“本王既然知道事情,就难逃干系,应允你们就是,屋里的丫头,你们打算如何?” 以宁道:“肃王府外眼线众多,此时还不宜将她带回去,侄媳再求王叔一事,可否将梧桐暂留府上养伤?” 肃王道:“求之不得。” 以宁听到,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又说道:“梧桐会有此番经历,想来是天意,还请王叔,看在两府情谊上,代侄媳好好照顾,侄媳感激不尽。” 萧瑮听她如是说,不禁握住她的手安抚,肃王看在眼里,轻笑着回到:“有些事情就是命定的,就像你们两个,恰好是一对,是吧。” 以宁道:“万般如何,还看个人造化。” 三人正说着,屋里传来梧桐的咳嗽声,以宁立刻跑进去,肃王也要入内,却被萧瑮拦住,萧瑮道:“王叔,还是让她们两人单独说会儿话吧。”肃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就和萧瑮又退回堂里待着。 屋里,梧桐看到以宁,强要起身见礼,以宁过来把她按住,说:“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疼吗?” 梧桐笑道:“疼。” “哼,这回不嘴硬了。肃王府外面人有些杂,我和肃王说了,先留你在这儿养伤,过些时日等你行动方便了再回去,你好好在这儿养着,不要烦心别的事情了,有天歌呢。” 梧桐道:“谨遵小姐安排。” 以宁又嘱咐道“你记住,肃王救了你,这个人情是周王府欠的,自然有我们王府来还,你自己心里不用太介怀,安然处之就是了,听到没有?” 梧桐笑道:“小的知道,想来此事,关系重大了。” 以宁看到梧桐额头微微有些出汗,从袖中抽出帕子帮她擦汗,柔声说:“好像有些发热,早上吃过药了?” 梧桐道:“已服过。” “你现在还虚弱得很,赶紧再睡会儿吧。”以宁帮她掖好被子,又帮她号了脉,见她又浅浅睡着了,才悄步出去。 以宁出来,对肃王道:“梧桐又睡下了,她身子比一般女子气热些,只要外伤快些好,内里就不会太虚,王叔若要帮她进补,不要太过。”肃王点头。 萧瑮道:“宫中,还烦请王叔跑一趟了。” 以宁和萧瑮从肃王府回来,以宁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萧瑮问她:“还在担心梧桐?” 以宁点头道:“她在王叔那里,我既放心,又不放心,你说,他们两个算是有缘吗?” 萧瑮道:“你不是说了嘛,这是他们自己的造化。平日什么事情都是一下子就能想明白,这回怎么老是想不通?” “有些事情简单,一眼就看穿了,没什么好寻思的,但是这事儿吧,太难说了,我就是怕她委曲求全,几个里头就是她最不会为自己打算,我怕她吃亏。” 萧瑮笑道:“你这么护着,她想吃亏也难。” 以宁撇嘴道:“干嘛笑话我,我就是护短一点嘛,谁还没有毛病了。” 萧瑮道:“喏,自己承认是毛病的啊,可不是我说的。” 以宁道:“我发现最近跟你说话,老是被你带的每个正形,我问你,韩王那里,你怎么打算的?” 萧瑮道:“自然是,劝他不要妄动了,五哥母家与丞相一派颇为不和,他也算吃了很多年的苦头,如果是他,我还是想保下他一条命来,不能因为一时心迷,做这些有的事情。” 以宁道:“那就要好好说了,到今天这步,他应该谋划已久了。” “嗯,我知道。” 那天晚些时候,肃王就进了宫,皇上知道西番人密谋为害京城,怒不可遏,下令加强皇城守卫,并令肃王暗中彻查,肃王自然料到皇上会如此安排,至于查出什么结果,还得等周王与韩王聊过才能定夺。 天歌追查时,发现那批火药此时已经转移到一个商铺的后院,那个地方面上的老板是一个姓袁的,其实为韩王府总管邵伯希所有,天歌还在一个西番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很陌生的纹身,她把那标记画在纸上,探访了好几家古董玉器行都没有问出眉目,终于在石器轩遇上了认识的人,石器轩的掌柜拿出了一块玉佩,那玉佩上的花纹与天歌所画一模一样,掌柜也是问了子虚阁的人才知道,那是西番王亲卫独有的标记,世人鲜有认识的。天歌知道后立即知会了萧瑮。 萧瑮觉得事情再清楚不过,就去了韩王府上,他们兄弟虽不亲近,但是年少时的情义在,并无太多嫌隙,萧瑮开门见山,与韩王讲了此事,韩王起先佯装不知,但是萧瑮不仅掌握了火药的去向,连京兆府的事情都一清二楚,韩王自然无法继续装傻,强硬道:“我并非与西番皇庭勾结,只是买了西番的高手行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萧瑮问:“五哥想杀谁?” “太子,皇后,丞相。” 萧瑮道:“心还不小,难怪要通敌叛国了。你有本事把火药运进来,自然能运出去,如何不得不发了。” 韩王道:“老七,外面还不知道,我外公已经不行了,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我要是这会儿不行事,等我外公没了,真的没人能牵制丞相一党了,到那时候不是就更没机会了嘛。” 萧瑮道:“五哥,朝中牵制丞相的一直都不是许家,而是父皇,我说句不好听的,许大人没了,还有冯大人,章大人,丞相的根基很深,不是说倒就能倒的。” 韩王道:“你是怕我成事吧,老七,没想到你心思也够深的。” 萧瑮听到,不禁冷笑,从袖中拿出一幅图,上面画的就是那些西番人身上的番文标记,韩王不听劝,萧瑮讲话也不再客气:“这个标志,是西番王亲训的死士才会有的纹身,那帮人什么来路,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凭这个,就能治你个死罪,你这个事情,我不费什么力气就查明白了,你连我都瞒不住,还想着要成事?你这个样子,不过是白白落人口实,受牵连的是你母亲和许氏一族。火药当真点起来,你是想制造混乱,杀几个人,可是在父皇眼里,就是逼宫啊。” 韩王不语,萧瑮继续说:“我顾念兄弟情分,也看在许大人为官清正的份上,想给你一条活路,这事儿宫里面已经知道了,不过和你有关系没关系,也就是一念之间而已,五哥自己掂量吧。” 这件事情最终没有落到韩王头上,因为西番人的确想借机图谋不轨,奏折上,那些京兆府的兵丁都是被钱收买,没有提及韩王,这件事情只是激化了天历朝和西番的矛盾,两国局势越发紧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暂别 西边局势紧张,朝廷决定加固边防,由平城c永安c金固三处调兵过去,周王随军,并代上巡视边关。 这几日,萧瑮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以宁有时能等到他,有时等不到他,但是每天都会帮他在炉子上温一盅碗粥,或是甜粥,或是菜粥,肉粥,羹粥,几乎每晚都不重样,萧瑮每天回来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她休息,一个人坐在外间,把以宁准备的粥喝完,洗洗上床,在她半梦半醒之际温存一二,就安心睡去,一早醒来,又要轻手轻脚的离开。 这天晚上,以宁一直等着他,也不在床上躺着,就坐在桌边,守着炉子发呆,萧瑮回来看到她坐着,很是心疼,柔声问:“怎么坐在这儿?” 以宁笑着帮他盛粥,说:“再不等着见你一面,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模样了。” 萧瑮坐下喝粥,看她面上在笑,眼里却有泪光,问:“已经知道了?” 以宁点点头,萧瑮把以宁拉过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搂着她说:“这一趟过去,恐怕年前是回不来了,真是对不起,你我第一个新春,不能在你陪在你身边。” 以宁搂着他,靠在他肩头说:“先有国,才有家,你是堂堂王爷,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萧瑮捏了捏她的脸,说:“想这么明白,还哭什么?” “谁哭了。” “还想抵赖,眼睛还红着呢。” 以宁把萧瑮搂得更紧,说:“我们两个第一回分开那么久,你说我心里能不难受嘛,你还没去呢,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萧瑮亲了亲以宁的额头说:“曾经呢,有个人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清风尚能寄相思,何惧同心而离居。你我同心,日子捱一捱就过了,嗯?” 以宁点了点头,萧瑮道:“与其在这儿坐着,不如”萧瑮抱上以宁,闪身进了屋中,把以宁放在床上,自己三两下脱了衣服,腻在以宁颈边说:“宁儿,没有你,我这个把月要如何熬过啊。” 以宁微微仰头回应着萧瑮的吻,稍有喘息的机会,娇声道:“趁现在,好好珍惜,过了今儿,只怕又要拾起你那自己管理的本事了,啊” 屋里春光暖,娇声颤,君将别,妾心难安,无奈连指尖,千般又流连;青丝多缠绕,不分辨,家国事,郎心有苦,口中不能言,揉骨入心间。 萧瑮去了边关,以宁偶尔会闷闷不乐,雪海几个时常从王府后面的街市上沽些好酒来,以宁尝到佳酿,还会和她们言笑几句,一来二去,雪海她们倒和卖酒的小哥常普熟络起来,常普是酒家的小二哥,高高瘦瘦,为人很是真诚可靠,酒家是他舅舅的产业,他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带他投奔娘家,他为舅舅工作,在酒家后面的两间屋子里与母亲生活,他舅舅吝啬,只给很少的工钱给他,因此他母子二人过得十分清苦。 这天傍晚,天色已经黑了,往常都是青烟传饭的,今天偏偏就是雪海过来,厨房后边的角门被人拍的“咚咚”直响,雪海和汤圆儿听到,吓得心里发慌,雪海道:“这是谁啊,我去看看去。” 汤圆儿拉住她说:“还是叫李叔去开吧,怪吓人的。” 雪海道:“李叔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别怕,我去看看。” 雪海过去开了门,刚看清来人是常普,他就嗵得跪在地上,口中道:“雪海姑娘万福,小人走投无路,特来求府上帮忙,我母亲突发急症,小人无钱请医,特来府上借些银两,为我母亲请医看病,小人日后必定肝脑还报。” 雪海听到,立刻对汤圆儿说:“汤圆儿,你去前面告诉小姐一声,我跟着常普去一趟医馆。”说完扶着常普起来,两人出去,雪海道:“前面街上有我相熟的医馆,你同我去,一道请了大夫去你家。”常普自是感激涕零地跟着。 雪海请了林家医馆的大夫来给常普的母亲看病,他母亲是突发中风,大夫施了针还开了药,雪海自掏腰包付了诊金和药费,大夫推拒着只收了药费,没有收诊金,常普去取药的空档,雪海还帮忙留下照看了一会儿他的母亲,这屋里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东西,所以显得干净也不乱,寒冬腊月,除了那几床粗糙的被子,再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雪海也知道这世间有许多贫苦的人,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这样真真切切的看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待常普回来,雪海问他:“你舅舅也算是个殷实的商户,怎么叫你们连看病的钱也拿不出?” 常普道:“不瞒姑娘,入冬以来,我母亲已经病过几回,和舅舅借过几回银子,还没有还上,这回再去找他,他连门也不给进了。” “竟还有这样的人,就算不顾念亲情,你每日为他辛苦劳作,一个人当几个人使,他却如此苛待你,你还为他做什么事呢,趁早另谋一份差事的好。” 常普道:“小人在京中无依靠,何况当初舅舅收留我们也是有恩于我母子,就算是为了报恩,也该尽心的。” 雪海道:“你看看你尽心的结果,为母亲看个病还要如此求人,亏得我认识你是谁,不然早也耽误了。” 常普苦笑着回道:“姑娘心慈,小的攒够银两,一定先还给姑娘,往后府上有事,只管差遣,小人绝无二话。” 雪海道:“银子算了,不值什么,以后有事找你做就是了,你不用记挂着,一心侍奉你母亲吧。” “谨遵姑娘吩咐。” 雪海走后,常普熬好了药喂给母亲,却看到雪海落在母亲枕边的帕子,想追出去还给她,可是人家姑娘早也走远了,常普捏着素白的帕子,怅然若失的站在自家门前,真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人还良善。 雪海回来,几个丫头都在以宁屋里坐着等她,她一回来汤圆儿就拉着她问:“那位小二哥的母亲,怎么样了?” 雪海道:“我去请了张大夫,说是中风,眼下是稳住了,不过,老太太身子已经很差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看命数了。” 众人唏嘘,青烟道:“那位卖酒的小二哥,人还挺好的,听说与母亲相依为命,过得十分清苦。” 雪海道:“他舅舅收留他们,可劲儿差使他,却只给两间破屋住,一个月的工钱连吃饭也不够,我在那屋里坐了一阵,门窗通通进风,连个帘子都没有,也烧不起炭,去前面熬个药还要看掌柜的眼色,他好模好样的,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呢。” 以宁道:“雪海,回头寻些过冬的物件儿出来给人家送去,这样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就罢了,知道就得帮帮。” “是,我心里也想着呢。” 年关将近,希望苦寒之中的人们能安安稳稳过个年吧,以宁心中又想起些事情,嘱咐雪海道:“雪海啊,你明天让丁白去问一问,咱们府上有多少人跟王爷去了边关,问问这些人家都在哪里,你和青烟还有丁白他们几个,受累跑一跑,去给这些人家送点年货,也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雪海点头应“好”,青烟道:“这事儿不难,问吴管家一准知道,咱们问了,看看人数再商量准备些什么。” 以宁道:“嗯,你们看着办。” 碧荷道:“小姐,我也和她们一起忙吧,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以宁笑她说:“人家躲清闲都来不及,你还要找事做,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还是要我一个人把桌上的账本全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乖乖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碧荷拍着脑门儿说:“是我忘了,还有那么多账要看呢。” 以宁又想起梧桐来:“唉,王爷不在家,我不好去肃王府上,也不知道梧桐怎么样了。” 碧荷宽慰道:“不是让丁白送过东西去嘛,听说肃王对她照顾有加,应该挺好的,以梧桐的身骨,再过些时日就能回来了,小姐不用太担心。” 以宁笑着点了点头,聊了一会儿就进屋躺着去了。 雪海问了吴管家,跟着王爷去边关的除了方佺和吴山,还有个人,一一问明了家在何处,在京中的自然由雪海安排人送节礼,有两个家在异乡,以宁都想办法着人送去了银两,吴山家中是雪海送去的,他家父母和他的娘子都很感念王妃,儿子去了边关,主家人这般有心也算是一份安慰了。 青烟去方佺家里送节礼的时候倒是吓了一跳,按照吴管家的说法,方佺家里应该有一位老父亲,但是青烟在门口敲了半天也无人应门,隔壁邻居说,这个院落好几年都没有人住了,青烟以为找错地方了,可是一问之下,这家人的确是姓方,青烟心中疑惑不已,只是这件事情眼下也无从知晓了,等方佺自己回来再问问吧。 肃王府。 “奴婢伤势见好,明日便可回府了。”梧桐如是说,肃王在旁翻书的手顿住了,假装无心的问:“不疼了?” “并未痊愈,尚有些疼。” 肃王道:“那就继续在这儿待着,你这么回去,本王不好和你主子交代。” 梧桐道:“奴婢回去便自行交代了,何劳王爷交代?” 肃王岔开话题:“你跟你主子说话,也是奴婢奴婢的吗?” 梧桐道:“小姐不许奴婢如此自称,多以小人代之。” 肃王道:“本王生平也不喜奴婢二字,你跟本王说话,最好也改改。” 梧桐不明所以,问:“不知王爷,喜欢哪两个字?” 肃王遥看着她说:“我喜欢,梧桐。” 梧桐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觉得自己多想,垂头道:“梧桐谨遵王爷吩咐。” 梧桐再抬起头来,竟没察觉肃王何时起身,已在自己榻边坐下,连忙往里躲了躲,肃王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王爷,不妨直说。” 肃王笑笑,柔声道:“你,和我已故的妻子,长得有些相似。” 梧桐并不意外,前些时候还见过与小姐相似的人呢,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总会有相似,问道:“不知有几分相像?” 肃王道:“分。” 梧桐笑了:“果真吗?还有这等奇事?” “是吧,你也觉得意外。” 梧桐道:“听闻王爷与先王妃感情甚好,初见梧桐之时,必定吓坏了吧。” “我与你说了此事,你想的竟是这个?” 梧桐不解:“否则该当何思?” 肃王轻笑道:“你们小姐可是一下子就猜到了。” 梧桐道:“小姐冰雪聪明,无人能及。” 肃王道:“我与她说过,想要娶你进府。” 梧桐有些惊讶,一时不知所措,盘腿坐直了身子,难怪小姐之前那么嘱咐,原来是怕自己心中感念恩情,答应肃王什么,想到这个,梧桐反而笑了,说:“我们小姐一定没有答应,还要王爷好生与我处处,是吗?” 肃王微惊,道:“你们主仆,相互倒了解。” 梧桐道:“梧桐此前鲜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伤病之躯,左右无事,还真有空好好思量一番,王爷年纪虽大,但不失是个人物,此事若成,还是梧桐高攀了。” 肃王失声笑道:“世间奇女子都同你们一窝吗,你小小年纪,如此谈论此事不会害羞吗?” 梧桐道:“王爷之意,难道不是和梧桐好好谈谈?” 肃王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不到一点宛仪的影子,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是可以区分开来的,他此刻的心跳的的确确是为了眼前这个梧桐,而不是为了某个像宛仪的女子,肃王问:“你会,嫌我年纪大吗?” 梧桐道:“若是对王爷动情,必然不会因年岁犹豫。” 肃王拍腿道:“好!睡下吧,在我府上再多养些时日,我也放心些。休要多言了。” 梧桐只有撇嘴道:“遵命。” 肃王出去,梧桐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此人,还算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闺怨 闺中岁月,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情,闲聊,针线,诗书,以宁偶尔去蕴香那里坐坐,更多时候就是在屋里,想着给萧瑮做点什么,之前给他做却改了给天歌的寝衣,裁好了在缝,想着他是正月里生辰,又打好鞋样,要给他做一双玄色缎的鞋,虽然绣活不好,还是想亲手给他绣个荷包,他不在的日子里头,倒把女儿家的傻气都憋闷出来。 除夕夜,宫里大宴,因为周王不在,敬贵妃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允许周王府的人不必进宫守岁,皇上还赐了几道菜,一壶御酿。肃王不在家,梧桐终于钻了空子从肃王府溜回来,晚上大家都在蕴香房里,两院的人一起玩玩闹闹,摆了大桌子痛快喝了半宿的酒,到了更岁交子的时候,外面鞭炮隆隆,烟花照空,醒着的大家都出来看烟火,互道着“吉祥如意,新年大吉”,睡了的就是从旧年睡到新年。 以宁也站在屋外看烟火,直勾勾地盯着天上,蕴香出来,看她有些醉意,就扶着她说:“阿宁,新年好啊。” 以宁笑道:“二姐新年好。” 蕴香问:“站着发呆,想什么呢?” 以宁低头,竟然掉下泪来,哽咽着说:“二姐,我好想他。我也想念父母,我也想念山里的师父们,可是想他的时候,我就会哭,怎么会这样呢?” 蕴香道:“傻丫头,因为你爱他呀,从前天天在跟前,一下子离开这么多日子,心里肯定会难受的。” 以宁又问:“那他也会这么想我吗?” “会的,那边苍茫萧肃,他不想念你,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以宁笑道:“二姐,你真好。” 蕴香搂着她,两人一起看天边的烟火。两院的人在一起,也算周正过了个年。到大年初二,以宁又进宫去给太后c皇上皇后和敬贵妃拜年请安不题。 边关来了消息,可能因为天历朝的军容与西番王想象的大不一样,西番王主动投诚,愿意和谈,大家都不愿意打仗,能够和平共处自然是最好,因为要和西番的王子公主一道进京,萧瑮的归期依然不清不楚。 浑浑噩噩又过了几日,这天以宁在小书房里看账本,手边正好摆着一本闺阁诗传,随手翻翻,之前看过只是略有感慨的诗句,这会儿却是字字入心: 得酒两三坛,深埋桑根间。 待君归来时,复启共欢颜。 与君离别日,饥饱难分辨。 举箸不知味,抬手泪连连。 青纱帐里冷,骄阳当空寒。 昏昏暑气沉,梦君到乡关。 喜而忽坐起,却是云烟散。 莫笑奴痴傻,何曾离君前。 一日复一日,春夏恍惚间。 往后翻翻,看到的都是这样愁绪满满的句子,这一首: 昨日盼,今日盼, 不见君归,却见雨阑珊。 秋荷残湖里,冷雨打窗前。 这一首: 风骚千杯文人客,栗米斗升妇人家。 君幕江东一载半,奴有相思千斛多。 又一首: 翠花钿,金丝钗,我怜你匣中岁月长,鬓边簪。 冷月对,高墙拦,谁知我殷勤痴相公,何时还? 难道没了男人,女人的生活就只有黯淡了吗?以宁不想再看,把书合上,轻轻扔到一边,这些诗怎么就这么应情应景呢,看得人心烦意乱,以宁情不自禁地抬手研磨,没等自己反应过来,纸上已经歪歪扭扭地写了几遍:谁知我殷勤痴相公,何时还? 字实在是太难看了,以宁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扔掉,纸团飞出去,却被人接住,以宁抬起头,却看到萧瑮一身戎装站着,以为自己眼花了,叹着气揉了揉脸,那边萧瑮展开纸团,看到上面的字,眼睛都笑没了,口中道:“巧了,你相公我,今日还。” 以宁指尖松开一条缝,愣神坐着,萧瑮两步走过来,俯身吻她,以宁感觉到唇间的炽热,把萧瑮的脸捧住定定看了看说:“原来是真的。”说完又笑着凑脸过去,接着吻他,以宁紧紧搂着他,一刻也不想松开,两人腻了半天,萧瑮的衣服越穿越少,一身戎衣回来的他,这会儿只剩下一身里衣,和以宁两个相拥躺在床上。 以宁道:“我以为你回来,我总能提前知道个信儿呢。” 萧瑮道:“大部队还在后面,我等不了,快马加鞭先回来的。” 以宁道:“算你有良心。” “宁儿。”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你知道嘛,我在定西郡的时候,每天在心里要叫你无数遍,可是你听不到。” “不,我都听到了,我夜夜做梦梦到你,梦里面你就是一遍一遍地唤我。” “回家真好。” 以宁问道:“西番的王子和公主,也进京了?” “嗯,大约后天进城。” 以宁又问:“公主来做什么,来和亲吗?” 萧瑮道:“不离十吧,反正不是来玩儿的。” “这个西番王真是有意思,原先不是挺嚣张的嘛,怎么一下子又是休战又是和亲的。” 萧瑮道:“嗯,比较复杂,最主要是他们内部出了点问题,再有就是我们把西番王自信的间谍势力清干净了。他心中肯定忌惮。” 以宁问:“这个不简单啊,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清干净的?”萧瑮道:“我和五哥做了交易,让他把在京的西番势力全部剿灭,其实也算是他自赎,我呢,待许大人百年之后,帮他把许家的大部分势力收拢到他手里,这买卖不亏,我就答应了,大哥还帮了不少忙,若不是他,京郊的事情断不会那么利落解决。” “大哥?是我大哥嘛,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络的,我怎么不知道?” 萧瑮笑道:“早开始互通有无了,你不知道罢了。” 以宁道:“也好,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让你给大哥捎信就行了。” 萧瑮道:“有事直接找我就是了,还麻烦大哥做什么。” 以宁撇嘴道:“我们家的事情,找你做什么。” 萧瑮道:“这么见外呢,难道还要我冠妻姓以表忠心吗?” 以宁咯咯直笑,说:“林萧氏,哈哈哈,好听好听,要是哪天你打算不做这操心烦神的王爷了,咱们出去随便开个什么店,就叫林萧氏,怎么样?” 萧瑮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可能不做这个王爷呢,自己是皇上的儿子,生下来就是王,血脉的联系是无法割断的,口中只是说:“干嘛等以后,想开就开呗。”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他二人新婚中又小别,自然是糖里掺蜜,火上浇油,连着几日不出房门。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皇上在宫中宴请西番使臣,西番王妹嘉云公主册为云妃,两国长安,久歇戎戟。 萧瑮自然要去的,因为除夕宴二人没有一道进宫,以宁也跟着一起赴了宴,西番的王子带了一队西番的乐师来,以宁听不惯,不想在大同殿待着,就和梧桐去了太后宫里。肃王看到,推说酒多了要出去醒醒,也跟了过来,以宁进了太后寝殿里,肃王就把梧桐拽出来说话。 肃王道:“身上还没好利落呢,怎么就跟出来了?” “回禀王爷,奴婢好的差不多了。” 肃王板脸道:“才几日,跟你说的话都忘光了?” 梧桐连忙改口道:“梧桐伤已大好,王爷不必挂心。” 肃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给梧桐,说:“这是本王命人调配的益气补血丸,早晚各一粒,你记得服用。” 梧桐接过来,拱手谢道:“多谢王爷体恤,梧桐敬受。” 肃王道:“你跟你小姐多说说,太后年纪大了,这宫里没有她老人家可心的,叫她多进宫来陪陪太后,你跟过来,我们二人也有地方好说话。” 梧桐听到先是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就拿眼睛瞪着肃王道:“王爷素来稳重,今日这话怎的如此轻浮,只为与我见面,便要梧桐做那种左右主子的小人吗?” 肃王心想,这丫头凶起来样子挺狠啊,不过她说的也在理,自己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能在她面前如此不庄重,于是敛了敛声音说:“你倒教训起本王来了,哼,想教训早日嫁过来再说,眼下你资格还差些。” 梧桐转身不再理他,肃王觉得话说重了,又安抚了两句:“本王不是那种意思,你心里明白,本王心中从未看轻你。”梧桐转过身,只是偷笑,不想搭理他。 大同殿的宴席差不多散了,萧瑮往这边宫殿来接以宁,想走近路从御花园过,却在御览亭被太子妃拦住。萧瑮本不想与她啰嗦,冷言道:“娘娘自重,夜色深了,本王还有事情。” 陈昭华道:“周王殿下不必紧张,我只是有一件事想问问殿下,那位叫子夜的姑娘可是殿下的人带走的?” 萧瑮道:“不是。” 陈昭华问:“那位姑娘,殿下一定见过,是吗?” 萧瑮道:“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陈昭华轻笑道:“没什么,就是怕有些事情殿下不知道,所以来提醒两句,周王妃可是差点就成了太子妃的人,我想她心里一定对太子颇有好奇,就像我时常忍不住好奇殿下一样,”陈昭华稍稍向萧瑮靠近,萧瑮自然闪躲,陈昭华又说,“命运有时候,挺会捉弄人的,一下子,全错了。” 萧瑮道:“娘娘自己在这里感伤吧,本王还要去太后宫里,接夫人回家。” 萧瑮甩袖走了,心中懊悔不该为了省几步路就从这儿走的,接上以宁,两人回家路上,萧瑮把在御花园遇到太子妃的事情同以宁说了,当然没有细说她的话,所以以宁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太子妃如此行径是为哪般,问道:“她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看上你了?” 萧瑮道:“不能够吧。” 以宁道:“你比太子高,比太子英俊,很有可能是看上你了。诶,你说,她要是真有这心思,那岂不是随你摆布了,说不定她还能帮你监视太子呢。” “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 以宁道:“本来是玩笑话,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萧瑮有些不高兴的说:“你就可以忍受我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 以宁道:“如果是真的当然不行,不过我知道是假的呀,你不是常和我说,要成大事,有的选择只能是无奈的嘛。” 萧瑮有些生气的沉声道:“可是利用他人感情,就是不择手段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以宁看出他不高兴,但是他这话就像在说自己不择手段一样,以宁不觉得自己有错,辩驳道:“以仁制仁,以暴制暴,这些话都是你给我说的,来者明显不怀好意,我说假以利用又有何不可?你早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单纯美好的人,我自来问心无愧,不代表我不会狠心,不会手段,你自己行事的时候颇有一套,我不过言语两句你倒苛责起来,您是大丈夫,也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萧瑮不言语,再说就要吵起来,到了王府,以宁也不要他扶,闷头就下车回了西苑,晚上也一直不理人,虽然没有把萧瑮赶下床,但是也不看他,只给他一个冷冷的背,萧瑮回想两人车上说的话,心里觉得不好,大概是伤到宁儿自尊心了,不过她把自己推向别的女子,自己心中也是气闷不过,却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两人就为这不相干的几句话,置了几天的气,这回她倒不往东苑躲了,就是白不理人,叫萧瑮心中有如猫挠一般,有苦难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生辰 说来也是巧,每次两人闹点矛盾,萧瑮总要忙几天,早出晚归的。以宁心气稍微顺了,想到没多久他就要生辰,也就不想再和他别扭,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和他谈谈,结果天还没黑的时候,萧瑮就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以宁心中又腾起了一股火,是不是看自己容易心软,每次吵架都拿这招来哄骗自己。把他扔到榻上不想管,以宁就皱着眉头出来了。 雪海道:“小姐,还是进去守着王爷吧,先头吐过了,这会子恐怕难受得紧。” 以宁有些怨气的说:“是他自己要喝的酒,关我什么事。” 雪海又说:“肯定是心里烦闷才喝的了,刚刚吐成那样了,还扒着外头的门不肯进来,说要吐干净了再回家,不能让宁儿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能再惹宁儿生气了。” 以宁鼓嘴道:“知道我会生气还这样。” 以宁正想要进屋去了,看到吴山站着要出去不出去,在门口颇踌躇了一阵,以宁问他:“吴山,是不是有话要说?” 吴山进来回话:“夫人莫要责怪王爷了,今日是燕昭王殿下冥诞,两位殿下生辰离得近,从前总是一并过的,今日一早属下随王爷去了皇陵,王爷一言不发,喝了半日的酒,谁劝也不听。” 以宁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吴山说:“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以宁进屋来,帮萧瑮把外衣脱了,把手脸擦干净,他口中喃喃说着:“大哥,下次带我媳妇儿一起来,大哥,我怎么老是惹她生气呢。” 以宁摸着萧瑮的脸,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既然这么怕惹自己生气,有些话怎么就不好好说呢,是不是自己自尊心太强了?今天这种日子,应该陪他一起去的,有自己在身边,他多少会好受一些。以宁喂他喝了点茶,又把被子烘暖了给他盖好,看他睡稳了,以宁才放下心来,出来吩咐雪海:“雪海,你去库房里寻些白蜡烛,多拿些出来,咱们屋里点上,最好能点一夜的那种,你吩咐下去,把过年时候留下的彩灯红绸都收一收,不要再挂着了,帮我把丁白叫进来。” 雪海出去,没一会儿丁白进来,以宁跟丁白说:“小白,你去抬一张小香案出来,放在院子里面。” 丁白问:“小姐,这是?” “燕昭王殿下生忌。” 丁白知道不是小事,特意搬了最好的一张梨花木小香案出来,以宁亲自捧了一个青玉花耳的香炉,跪在案前点烛焚香,摆放奠礼,还将前日太后手抄的心经念了几遍,他已经去了这么许多年了,不知道如今是在天上还是地下,或者已经重入轮回,继续流转了,以宁还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只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所有,任何,都不想失去。 夜里,萧瑮醒过来,看到屋里烛火通明,有些不知道时辰,在榻上坐了半天,以宁睡得浅,他一动就醒过来了,看他呆坐着,以宁问:“醒了?” 萧瑮嗓子难受,咳了两下又忍住,问:“什么时辰了?” 以宁起身来给他倒了杯水送到嘴边,说:“寅时刚过。” 萧瑮并不接杯子,就着以宁的手就把茶喝光了,问:“怎么还点着蜡烛?” 以宁道:“怕你半夜醒过来看不着路啊。” 萧瑮笑笑,看到点的都是白色蜡烛,知道是以宁特意让点上的,笑了笑说:“大哥要是知道你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妹还想着他,肯定高兴坏了。” 以宁钻进萧瑮的被窝,萧瑮搂着她帮她把被子盖好,以宁问他:“早上干嘛不叫我一起去?” 萧瑮道:“天太冷了,不想让你受罪。” 以宁道:“你心里头这么为我打算,怎么嘴上不饶人,连不择手段这种话也讲出来了。” 萧瑮道:“你不明白,我在气什么?” “你在气什么?” “你想想看,换了我跟你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我也知道,想在朝中立稳脚跟,肯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但是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你们,更不要说利用你们些什么,我希望你爱我,能够像我爱你一样,只想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别人一根头发也碰不得,更不会自己把你往外推了,明白吗?” 以宁点了点头说:“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平城的事情我也怕了,而且我总觉得太子对你不怀好意,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让我心里发毛。他地位比你高,又有皇后和王家的势力支撑,你想对付他,真的得好好想想办法。” 听到以宁这么说,萧瑮知道她那些想法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有的,而且她对太子的注视是有所察觉的,宁儿细腻和敏感的程度并不比自己浅,想完完全全的保护她,让她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要更加小心才好,萧瑮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对付太子,相反,我是支持他的,自始至终,我们面对的敌手都是皇后,是丞相一党,太子的敌人也是他们,所以某种程度上,太子还是盟军呢。” 以宁明白过来:“原来太子对皇后,对王家也有异心啊!也是,照现在的情势,他和傀儡也没有什么两样,看来这位太子也不简单呀。” 萧瑮笑道:“宫里人人都会演,人人都演得好。” “那你说陈昭华又是演的哪出?我在平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和太子的感情不大好,太子对她冷冰冰的。” 萧瑮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以宁道:“你可别小瞧了闺中这些姑娘,心思细起来能把你吓死,她和太子过得不好,就会生怨恨,怨谁呢总不会怨自己不够好吧,好一点的就怨天道不公,怨自己命苦,扭曲一点儿的就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她可一直记得我和她是同诏订婚的,现在她过得不好我过得好,她就会觉得是我的这份幸福原本是属于她的,因为我她才过不好的,不然她大半夜拦着你做什么,肯定是让我们两个人也生嫌隙。” 萧瑮叹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挺灵活啊,她那点儿小算盘肯定敲不过你。不过,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当初是你进了宫,会怎么样?” 以宁道:“我从来没想过,我家里是不会让我进宫的,我娘和我说过,如果不是因为你很好,我家里都准备重新把我送回山里去了,皇上那里自然有别的方法交代,不过断然不会让我进宫,你也明白,我家里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我想,可能你我姻缘是命中注定的,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萧瑮先只是咧嘴笑,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 “就最后那两句。” 以宁问:“我说什么了?” 萧瑮扶住以宁的脑袋说:“你好好想一下,好好想一下。” “嗯我说你我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这句?” 萧瑮道:“老九老是笑我,说万没想到,我还是个情种,从前我也觉得,自己不会遇到所谓的爱情,不会有爱到入心入骨的女子,不过遇见你,我就全信了,从前我总也觉得日子不就是一天天过嘛,你一来就变了,变得像模像样,有滋有味的。” 萧瑮低头去看她,以宁已经睡着,萧瑮把她轻轻放好,让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就起来了,闻闻身上全是酒气,宁儿竟然能在自己怀里睡着,真是难为她了。 萧瑮裹了衣服出来,看到庭院里的小祭台,走近了看,香炉下面压着一卷经,最上面写着:呈至神武大将军燕昭王殿下殿前。是宁儿亲手写的几个字,虽然不好看,但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心,萧瑮笑着自语道:“大哥,你看到了,我说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不是吹牛的吧,你要是真的在天有灵,除了保佑你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要是还有闲心,也佑佑我的宁儿,保佑她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别的神灵我都不信,就信你,行不行?” 到了萧瑮生辰这天,两个人一早先去了敬贵妃那儿,孩儿出生是母亲受难的日子,一定要先拜谢母恩,才好庆祝岁涨的。 如今去贵妃那儿总是能见到这样的画面:以宁和贵妃两人聊得特别欢,落下萧瑮一个人坐着,要是萧玖也在还好些,萧玖不在,萧瑮就只能呆坐着,没法儿插进婆媳俩的对话。 贵妃问:“上次看你拿的那方浅海棠色帕子呢,挺好看的,怎么老不用了?” “海棠色?哦,那条,王爷说纹样不好,不许我用了。” “什么纹样?” “落花流水。” 贵妃笑道:“他还管这个?够有闲心的。” 以宁道:“只有他不想管的,没有他挑不出错处的。” 萧瑮听到走过来问:“说我什么呢?” 贵妃道:“谁说你了,边儿去,”又对以宁说:“下次进宫带过来,我叫人把花样子描下来,我看着喜欢。” 以宁道:“不用费那个劲,我都记得呢,这就能画出来。” 婆媳两个又凑到书案边,去画花样,以宁道:“家里最近流行一种半边莲的花样,我觉得好看,也给您画下来吧。” 贵妃道:“好呢,宫里的花样难有我喜欢的,倒是你用的我常看着亮眼。” 以宁笑说:“我知道为什么,宫里的花样多是老气横秋的,娘还年轻,自然和我喜好相近。” 贵妃笑得合不拢嘴,拿帕子掩着口说:“哈哈,你呀,就会寻我开心。” “说的真话呀,不是玩笑。” 从宫里出来,以宁问萧瑮:“今天是你生辰,你想怎么过?” 萧瑮想了一下说:“嗯,往年都是和母亲吃顿饭就算过了,最多再去和老九喝两杯。今年嘛” “怎么过?” 萧瑮道:“想,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去走走,怎么样?” 以宁道:“好啊,去哪儿?” 两人正好走到宫门前,方佺牵马过来,萧瑮帮以宁理了理衣服,将她外面连帽的狐裘衣系好后,自己翻身上了马,伸手对以宁说:“把手给我。” 以宁知道他要干什么,笑着把手伸过去,萧瑮一个使劲儿,就把以宁拉上马,将她箍在怀里,转身对方佺说:“本王与夫人出去走走,不必跟着。”说完就策马走了。 两人一直出了篱门外,在灵虎湖边停下,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两边枯萎残败的芦苇竖着,白色,灰色,枯黄色,在灰灰蓝蓝的天地之间延伸开,好似一幅水墨。 萧瑮扔了马,拉着以宁,两人小心的走上结冰的湖面,以宁道:“哇,好好玩儿,这冰够结实吗?” 萧瑮笑着扶住她说:“别怕,够结实,跳都没事儿。” 以宁咬唇浅笑,起了坏心,用力推了萧瑮一把,没想到萧瑮没有跌倒,反而是她自己滑出去老远,跌在冰面上,以宁觉得好玩儿,笑着说:“你怎么站得这么稳,不公平。” 萧瑮跑过来扶她,以宁还是不甘心的去拽他,她力气小,根本拽不动,萧瑮为了逗她,顺势倒下,压在以宁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萧瑮坏笑说:“就这么想让我倒在你身上?” 以宁脸红道:“只是想要你跌,可没要你跌在我身上。” 萧瑮在她脸上啄了两口,就站起身来,半扶半抱着把她拉起来,说:“地上凉呢,快起来。” 萧瑮搂着以宁,两个人在冰面上走走滑滑玩了半天。以宁问他:“怎么想起来带我来这儿?” 萧瑮说:“谢兄跟我讲说,你成天窝在家里也不好,要动动才行,冬天偶尔也要微微出汗。” 以宁道:“今儿可是你生辰啊,这么无私呢。” 萧瑮自得道:“那是,我可是真男人,无时无刻不把夫人挂在心上。” 以宁亲了亲萧瑮,笑说:“真乖。” 这里远近无人,景色苍凉,被他们两人一闹,倒生色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春蒐 春蒐之期将至,今年皇上特别有兴致,要带好几位妃子,还让几个皇子把夫人带上都跟过去,萧瑮回来跟以宁说,以宁有点不大想去:“非得去吗?听说人可多了。” 萧瑮劝道:“娘也要去的,你不去,她要把我念叨死了。” 以宁听到觉得意外:“娘也去?怎么这么有兴致?” 萧瑮道:“父皇兴致高,娘不好扰了他,再说今年不是有你嘛,一起去多好玩儿啊。” 以宁问:“游苑坊好玩吗?” “树林草丛,山丘湖泊,围场嘛,景色差不了。” “嗯那就去吧。” 皇家的猎场叫做游苑,太祖认为景色环境这样好的地方单单做猎场可惜了,春秋也可以过来游玩,所以就赐名为游苑。 因为这次来的人多,所以营帐占了很多地方,以皇上的营帐为中心,圆形散开,后妃在最内里,各王爷大臣在外,每个营帐都配有数量不等的护卫,每一圈有一片较大的活动区域,最外面是武卫军。 第一天安顿好了,皇上下令,不必到御前请安,好好休整,第二日要进行围猎比赛。 以宁出来一向轻装简行,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和萧瑮两个在帐外散步,天色渐渐黑了,火把营灯点起来,倒让以宁想到在平城的晚上。两人执手漫步,出了宿营区,顺着软软的草地往河边走,虽然耳边还有些吵,但是能感觉到四周的静谧和空旷,水流的潺潺声十分悦耳,抬头看到的天空,比城里大很多,星星也多很多,远山的轮廓发光,连绵不断。 以宁问萧瑮:“你打猎厉害吗?” “还行吧,没卯起来猎过,从前来都是意思意思,我不喜欢打猎。” 以宁道:“我也不喜欢,我觉得他们大多有灵性,看不见就罢了,要是看到他们死去,我还觉得挺难过的,是不是有点伪善?” 萧瑮道:“没有,人嘛,都这样。你在山里的时候是不是见过很多野兽?” 以宁想了想说:“其实不多,我们住的地方外面有一片竹林阵,野兽是没有办法进来的,六叔去看我们也经常迷路呢,不过我会和他们对话,他们叫,我和天歌也会回应他们,狼的叫声,猴子的叫声,各种鸟的叫声,乱七八糟的,我们学得可像了,二师父老是说我们鬼哭狼嚎,哈哈。” 萧瑮笑说:“难怪你觉得他们有灵性,虽然不见面,也算是你们的朋友了。” “还真有朋友,我和天歌养过一只白貂,因为她后背上有一小片粉色,所以我们叫她合欢,合欢特别聪明,以前我吃的一种药,每次都需要五滴白貂血做药引,可是我心疼她不想扎她的手,我就告诉她让她快跑,不然就要被扎手了,结果她非但没跑,还把她几个小伙伴叫来了,他们每天轮流给我五滴血,直到我不吃那种药了才各自回家,要不是她,我的病断不会好的这么快,有的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上一只白貂,可是我见过一群,整整七只白貂,而且个个听我话,我一说:姐姐要吃药了,今天是谁啊?就有一只跑到我面前来,那叫一个乖。现在想想,那可是我一生中最威风的时候。” 萧瑮笑说:“这朋友交的值啊,患难见真情。” 以宁道:“是吧,合欢后来结婚生孩子去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我看过她丈夫,是个可靠的貂,所以她一定过得很幸福。你知道嘛,我回家之后,知道我家里也做冬衣生意嘛,我就缠着我大伯,跟他说白貂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家里不能卖貂皮的衣服,没想到我大伯竟然准了,从那年开始真的再也不卖貂皮的裘衣了。” 萧瑮心想,林家对她是真宠啊,狐皮和貂皮可是裘衣界的两座大山,林家为了她这几句话,竟然就放弃了一半,萧瑮不禁扪心自问,如果宁儿这么来和自己说,自己会把这件事当成一句玩笑,还是会切切实实的考虑她的心意,并且遵从呢?以宁看他走神,摇了摇他的手臂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萧瑮回过神来,笑说:“我在想,我那几件貂皮的衣服,是不是可以处理一下了。” 以宁笑说:“那倒不必,只是以后不要再添新的就是了。” 两人走了挺远,觉得有些乏了就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却遇见了太子妃,以宁心中默默翻着白眼,不过面上依然恭顺的行礼:“见过太子妃。” 陈昭华道:“二位好兴致,这是去散步了?” 萧瑮道:“随便转转。” 陈昭华说:“周王殿下好像很喜欢散步,上次我在御花园散步,还遇到过殿下,是哪天来着?” 以宁抢白道:“正月十五嘛,元宵那天,我们王爷不是去散步的,是走近路接我回家的。倒是太子妃您,黑灯瞎火的还一个人出来散步,以后有兴致也叫上太子一起吧,多少也安全些。” 陈昭华假笑说:“太子啊,我可叫不动他,要不下次王妃妹妹叫叫看,说不定太子肯和你出来走走。” 萧瑮听到直皱眉头,冷脸道:“太子妃这话说的有点没体统了,告辞。”说完拉着以宁就往回走,以宁想着陈昭华最后两句,怎么也不是滋味,回到帐中跟萧瑮说:“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她过得不好,就来胡搅蛮缠了吧,把自己往你身上拢也就算了,还把我跟太子放一处说,这地方人多耳杂,要是叫别人胡乱听去点什么,不就乱套了嘛。” 以宁此时还不知太子肖想她的事情,只是气陈昭华胡言乱语,萧瑮道:“别理她就是了,本来在高墙里面关着,出来就乱咬人呗。” 以宁笑了:“你怎么还骂人啊。” 萧瑮道:“早就跟你说过,想打打,想骂骂,出点事情你夫君我肯定替你担着,这回记住了?” “好嘞,再遇见她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刁蛮任性,伶牙俐齿,唇枪舌剑,杀人于无形。” “行,你尽管来,我收拾好细软,你杀完了咱们马上跑路。” 以宁拍手大笑,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说:“你就是嘴上能。”说说笑笑,又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皇上下令,除了武卫军外,凡身处游苑的男子,必须参加狩猎,女子若会骑射,亦可参加,以个人收获为准,不可团战,申时返程,清算猎物,以猎物最多或最奇者为胜,重重有赏,因是春搜,若遇孕者,切莫惊杀。 男子们离开后,女子们都聚在山脚高台上,分了几桌坐着谈笑言欢,以宁自然是在敬贵妃身边,贵妃看到梧桐,想起来她是有身手的,指着她问以宁:“你这个丫头要不要去玩一玩的?” 梧桐道:“禀娘娘,奴婢虽有些武艺,但不擅骑射。” 以宁笑说:“娘,她这是谦虚,我知道她骑射还算不错,就是不喜欢而已。” 贵妃道:“不喜欢就算了,我还想着难得出来,也纵她们野一野去呢。” 以宁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晚上,篝火烧起来,随她们怎么疯去。” 贵妃点头说“对”,又问以宁:“阿宁啊,你会不会骑马的?” 以宁道:“不会,怎么了?” 贵妃道:“他们打猎,好像申时就回来了,以瑮儿的性子,有早没有晚,这边儿完事了,你叫他带你骑马去,我跟你说啊,骑马还是很有意思的,他教你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也特别有意思。” 以宁打趣贵妃道:“哦~,原来娘会骑马,都是父皇教的。” 贵妃红了脸,还不忘称赞丈夫:“皇上年轻的时候,可是骁勇,如今上了年纪还风采依旧呢。” “是了是了,各家的宝贝各自夸,虎父无犬子嘛,咱们王爷自然也是英姿飒爽咯。” 这后宫之中,如今若是问谁和皇上有真感情,那排第一的一定是敬贵妃。贵妃和以宁说过她和皇上的爱情故事。 当年皇上为了解决南方盐官贪污的案子,亲自南下出访。萧桢在热闹繁华的杨州城遇到了唐敏之,唐敏之抱着几块木头走在大街上,萧桢坐在楼上喝茶,看到一个小偷偷了唐敏之的钱袋,堂堂男子,看到了如何能不管呢?就去帮她追回了钱袋,敏之为了谢他,竟然送了他一块木头,萧桢不收,敏之说:“这是上好的红酸枝,我好不容易才和四哥讨来的,准备做成手串和筷子,要不等我做好了再送给你?” 就为了这句话,贵为天子的萧桢,已经准备好第二天就回京的萧桢,硬是在杨州多留了五日,他每天在杨州的沉香阁,守着一个姑娘,看她拿着锯子,锉子,锥子,锤子,忙来忙去,忙活了五天,就做了一双筷子和一串没有打磨的手串,到不得不走的这天,萧桢说:“敏之,和我一起走吧。” 敏之说:“好。” 敏之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收留她的几个哥哥一直告诉她,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无论什么,他们都会支持。所以敏之回家去,告诉几个哥哥:“我要嫁人了,他要走了,我得和他一起走。”说完就和萧桢走了,这几个哥哥并不知道她和什么人走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她,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屋子会一直给她留着。 敏之站在皇宫门口,才知道萧桢是皇上,敏之有点怕了,问他说:“你已经有皇后,还有那么多妃子,我算什么呢?” 萧桢说:“你是我萧桢后半生最爱的女人。” “好,我信你,哪天你要是让我不信了,我会回家去的。” 敏之没有钱,没有权,除了萧桢的爱一无所有,敏之心里清楚,这样的她在宫里生活很难。萧桢也知道,所以他去求了太后,让太后庇佑这个女子,好在敏之和太后投缘,两人比邻而居,安稳的过了很多年,然后,敏之生了一个儿子,从这个孩子出生以后,来自皇后的恐吓,算计,越来越多,萧桢有很多头疼的事情,敏之不想麻烦他,敏之也很聪明,这几年,身边已经有了一些亲信,有的是萧桢身边的人,有的是和她风雨走过来的人,她自信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孩子。 过了几年,敏之又生了一个女儿,她很高兴,可是这个女儿被人害死了,敏之心力交瘁,她和萧桢说:“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萧桢不愿意放手,他派人去杨州,叫林家的人进京做官,他给敏之新盖了一座宫殿,赐名桢杺殿,这是阖宫上下唯一一处不用避讳皇上名字的地方,萧桢告诉敏之:“只有你可以住在我心里。”敏之渐渐走悲痛中走出来,萧桢答应她,以后她不愿意的事情,绝不勉强,他要宫里人人敬重她,让她不必再与皇后有虚伪的交往,敏之也真心累了,是是非非,能躲则躲,就在桢杺殿里面老死吧,也很值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交心 果然,申时还未到时,萧瑮就骑着马回来了,到典数官那儿登了名:周王,猎得山兔一只。他也没有下马,策马来找以宁,过来的时候和齐将军府的十公子齐恪打了个照面儿,齐恪看到他高兴的叫道:“姐夫!” 萧瑮听到却很不高兴,沉声道:“早和你说过,本王不喜欢这种称呼,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齐恪只好重新行礼:“见过王爷。” 萧瑮只说了一句:“不必多礼。”就从他身边略过,以宁看他过来,跑下高台来迎他,萧瑮轻车熟路的伸手把以宁拉上马,两个人就出去玩儿了。 肃王是跟着皇上一起回来的,皇上要换衣服,只叫了敬贵妃一人进营帐伺候,以宁和萧瑮出去玩儿,梧桐和雪海两个眼看没事可做,就想回自己营帐中待着,半道儿上却被肃王拦住,雪海多机敏的人啊,猜出两人有话,自己先走了,肃王问梧桐:“你主子人呢?” 梧桐道:“回王爷话,小姐和姑爷同马走了,不知何往。” 肃王问:“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梧桐心里自然是想出去玩儿的,只是觉得把雪海一个人丢下不好,于是问道:“不知可否,可否带上雪海姐姐同去?” 肃王问:“她会骑马吗?她要是会骑马,跟着也无妨,要是不会,可没人能带她。” “雪海姐姐不会骑马,梧桐带她就是,不劳烦王爷手下,可否?” 肃王不情愿的点点头,嘀咕道:“想与你单独讲两句话的,偏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你们主子丢下你们逍遥去了,倒是本王带着你们出去玩儿。” 梧桐欢欢喜喜去叫雪海,也没听见肃王在身后说些什么,雪海本来不想跟着出来的,抵不过梧桐一阵缠,两个人一匹马,跟着肃王一行人穿过树林,到达更远的一座山脚下,两山之间有一泓湖水,夕阳洒在上面,波光粼粼,泛着霞光,他们下马的这一段溪流很浅,溪上有几块大石头可以踩着走过去,留下马儿喝水,几个人跨过溪水,在对岸漫步。 肃王看了看雪海,雪海明白,悄悄落在后面,让梧桐和肃王并行,梧桐也不傻,笑问:“王爷可是有话?” 肃王道:“没什么话,就是想在你边儿上。” 梧桐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无话的往前走,肃王又说:“你想不想听听,我和宛仪的事情?” “王爷愿意同我讲讲?” 肃王轻笑:“你们家小姐告诉我,我和你的关系要想有进展,宛仪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我想和你聊聊她。” “洗耳恭听。” 肃王和先王妃的故事有些意思,蒋宛仪是蒋国公的三女儿,因为母亲出身不高,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上面有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嫡出,受到的宠爱自然不是她能比的,宛仪也不在乎这些,只是闷头和母亲过自己的日子。肃王萧松的生母出身也很卑微,而且很早就去世了,在太后收养萧松之前,他在宫里也算尝尽了世情冷暖,太后自己没有小孩,一直是很用心抚养他的,先皇没有立太子,储位之争很是激烈,萧松聪明又有才干,但是太重感情,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太后看得清楚,也为了保护萧松,一直不许皇上重用他,在一众兄弟里面,萧松是唯一的郡王,永远是爹不亲,娘不疼的形象,甚至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十分低调。 到他谈论婚嫁的年纪,太后想帮他定门好婚事,蒋国公家的二女儿和他年纪相仿,太后觉得合适,就想帮忙撮合,结果人家姑娘瞧不上只是郡王的萧松,死活不愿意,说是宋国公家的二女儿嫁了个亲王,她最差也要嫁个亲王,那时候可闹了个满城风雨。 听到这,梧桐笑了:“想必这位姑娘未曾目睹王爷丰姿,梧桐也算见过些人物,就是如今,您也算超凡,前位者寥寥,何况当年。” 肃王笑说:“本王就当真心话听了,不算你奉承。” 萧松多少有些年轻气盛,就想去看看,这位蒋家二小姐是何等绝世美貌,能作出这么大动静,也是巧了,他去蒋家找蒋家的大公子,打他们家花园过,正好就看到蒋家二小姐在教训三小姐,那位二小姐说:“老三啊,你看你每日浑浑噩噩的样子,叫你剥个葡萄也剥不好,就不知道把籽儿也剔了嘛,我看,倒不如让你去和那个落魄皇子相配,我不用受罪,父亲也不必得罪人了。” 三小姐低头不语,小声说:“二姐不满意,我再去剔了籽就是。” 二小姐说:“算了,不和你计较,你在边儿上站着,帮我遮遮太阳。” 萧松站在游廊上笑了,径直走到两人身边,那蒋家的二小姐看到他,简直失了神,问说:“不知,这位公子是?” 萧松也不理她,站在三小姐身边,拿扇尖轻轻挑着三小姐的下巴,将她的脸缓缓抬起来,盯着看了一阵,笑说:“好!这模样与本王正好相配,”转身对着蒋二小姐拱手行礼说,“多谢二小姐提点。”说完就拉着宛仪走了。 走到安静无人的地方,萧松问她:“你是蒋家的三小姐?叫什么名字?” “见过王爷,小女蒋三,名宛仪。” 萧松道:“本王会和父皇说,蒋家二小姐瞧我不上,我与蒋家三小姐还算般配,父皇身子越来越差,想必很快就会赐婚,你可愿意嫁给我?” 宛仪抬头看了看这个英俊的男子,阳光下他的皮肤简直像要透出光来,她相信,这个人就是来救她于水火的人,笑说:“嫁,越快越好!” 蒋二小姐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是覆水难收,萧松娶了蒋宛仪没多时,先王就驾崩了,今上与萧松的关系十分亲厚,萧松自然而然成了皇上身边最受信任和重用的兄弟,不用三十年河东河西了,仅仅三年,那个落魄皇子,就成为了皇城中权势最盛的肃王,虽然娶的是蒋家的女儿,但是肃王对蒋家一直是不咸不淡,到宛仪的母亲去世,基本上就和蒋家断了个干净,肃王与夫人感情很好,十几年如一日,也是京城中的佳话美谈,美中不足的,就是夫人走的有些早。 梧桐问:“尊夫人是怎么仙逝的?生病吗?” 肃王点头,梧桐道:“人生匆匆,心头有人,总胜过无人。” 肃王道:“你们虽然相似,但是我从未混淆过,当然,我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才接近你,不过你要自信,除了长相,你这个人本身也足够吸引我。” 梧桐道:“梧桐明白,让王爷您全然放下过去,那是不可能的,也不公平,小姐叫我千万想明白这点。” 肃王问:“你和她聊过我了?” 梧桐笑说:“小姐颇赞赏了王爷一番,说王爷为人,只怕姑爷也比之不及。” 肃王问:“那你呢,你觉得我如何?” 梧桐低头,略害羞的笑了笑说:“常言道,相由心生。”说完又觉得不妥,想转身去找雪海,肃王自然听懂了,她是说,相由心生,模样相似,所以心意也是一样的。肃王高兴坏了,拉住梧桐问:“婚姻之事,要问父母,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你无父母,可要去一趟杨州,得你师父首肯?” 梧桐道:“梧桐是小姐随嫁,此事当由小姐做主。” “好,等回了京,我找你小姐姑爷好好吃顿饭。” 梧桐点了点头,就抽手想走,肃王依然不肯放,问道:“你为何,为何这么快就答应我了,是之前救你,叫你心生负担吗?” 梧桐笑说:“王爷要自信,除了救命之恩,您本身也足够吸引我。” 梧桐笑着跑开,留下肃王一个人站着,微笑着摸了摸心口,真好,原本以为是失而复得,现在看来是柳暗花明呀。 且说另一个山头,萧瑮和以宁信马到此,萧瑮道:“很少来这边,没想到林子这样密了,咱就别往前去了,下来走走?” 以宁问:“我可以自己骑一会儿马吗?” “想学?” “嗯,娘说骑马好玩儿。” 萧瑮道:“娘那是哄你呢,骑马有什么好玩儿的,还是我搂着你一起好玩。” 以宁撒娇道:“我想学。” 萧瑮拿手捂着眼睛,不去看她撒娇的小模样,说:“不行不行,前面是一片树林,又是山路又是溪流,不安全,你想学,下回带你到校场去教,你要就是想玩儿,我牵着马,你一个人骑着过过瘾,好吧?” 以宁鼓嘴道:“好吧。” 萧瑮在前面牵着马,以宁笑嘻嘻的在马上看着两边的风景,口中嘀咕道:“哎呀,真可惜,这里有山有水的,有人却要牵马。” 萧瑮笑说:“你第一回来,当然觉得新鲜。” “咦,方佺他们呢,真没跟来吗?” 萧瑮突然警觉起来,方佺他们几个应该是在远处跟着的,不该这么安静,叫人完全察觉不出,萧瑮意识到可能有事儿,对以宁说:“宁儿,一会儿如果有情况,你骑着马先走,这马识路,能带你回去,你紧紧抱着马脖子,千万别摔下来。” “不,你上来,我们一起走。” “傻子,我上去马就跑不快了。” 以宁道:“不要,我不要先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萧瑮回头朝她笑笑,说:“别怕,说不定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方佺打马从远处过来,萧瑮问:“怎么了?” 方佺道:“有几个武卫军过来巡山,说是太子殿下迟迟未归,皇后派人来找。属下觉得蹊跷,就拦着没让过来。” “怎么蹊跷了?” 方佺道:“您登完名不久,吴山就看到太子已经回去了。” 萧瑮皱眉:“又玩的什么把戏。你们拦着,他们就没过来?” “往别处去了,好像真就是来找人的。” 以宁道:“会不会太子真的走丢了?” 萧瑮说:“管他的,咱们往西边去,那边儿有个草屋,正好在屋顶上看日落。” “好啊好啊,快去吧。” 萧瑮让方佺跟近些,领着以宁往草屋去,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此时太子萧琛正一个人躲在这里,拎着酒壶在喝酒,听到有人过来,赶紧在屋里草垛后面躲着,萧瑮拴了马,抱着以宁,两人一起上屋顶坐着,这会儿的天空,云朵十分散漫,青碧的天空泛着淡桃粉的红光,以宁感叹道:“你看看天,多美啊,”以宁拿手抚摸着天空,“这要是一块布料多好,这颜色,怎么也染不出来的。你说天上的仙女是不是就穿的这样的衣服?我要是仙女就好了。” 萧瑮笑说:“我说你是,你自己不承认的。” 以宁指着天空,失落的说:“我不是,我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她十分泄气的躺在屋顶上,萧瑮也躺下,把胳膊从以宁脖子下面绕过去,给她枕着,两个人痴痴看着天。 以宁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周正的一个草屋?” 萧瑮道:“听说是皇爷爷年轻时候过来这边住过一阵子,走的时候屋子都拆了,就剩下这一间草屋,这里还是我和四哥迷路的时候发现的。” “四哥?太子?” “嗯。我们小的时候,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奇怪。” 以宁道:“其实想想,太子也挺不容易的,那样的环境,又是那样的母家,强一点受折,弱一点挨骂,人都是有脾气的,他的脾气又能冲谁发呢,你说你们不是敌人,顾念着兄弟情谊也善待他一点吧。你们兄弟要是团结,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萧瑮摇头道:“我们的兄弟情,如今只有剩下些回忆了,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已经算好的,有些事情能原谅,有些事情永远无法释怀,就这么地吧。” 以宁道:“我们家就好,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有四哥,我四哥是学医的,他是天下第一的好人,他的志向是走遍五湖四海,一路行医,一路游历,他十三岁就自己一个人外出闯荡了,整整十年才回家,我们家除了我,就是他在外的时间最长,四娘老是说:‘我生了两个儿子,跟没有生一样。’” “还有一个儿子呢?” “还有一个就是我五哥,三娘和三伯没有小孩,五哥从小就给三娘养了,其实都是一起养的,就是我五哥聪明绝顶,所以很独立,不太粘着父母。” 萧瑮笑说:“要是有来世,我就投胎到你们家去,有一个天下第一好人的四哥和一个聪明绝顶的五哥,各有志向,相亲相爱。” 以宁笑说:“记得千万做个女孩儿啊,我们家男孩儿可不好当的。”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道草屋里面有一个人一直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旁观 太子静静在草垛间躺着,不知是醉了还是心里当真难受,他竟然羡慕起以宁的那位四哥,行医济世,悠游天下,何等快意的人生啊,太子想着想着,握着酒壶睡着了。 屋顶上两人依然在聊天,以宁突然闻到一阵酒香,吸了吸鼻子问:“哎,我怎么闻到了酒香?” 萧瑮也嗅了嗅说:“是你嘴馋了吧,我怎么没闻到。” “不能够,肯定是酒香,这我岂能闻错。走,咱们下去看看,说不定是你皇爷爷在这儿埋了两坛酒呢。” 萧瑮笑着抱以宁下来,调侃她说:“一说起酒,你就来劲了,姑娘家家的,怎么是个酒鬼?” 以宁反击:“我可从来没像有些人那样儿,醉得什么似的回家来,还要人伺候。” 萧瑮推开草屋的门,以宁看到草垛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萧瑮身后,小声道:“这里怎么会有人,活人还是死人啊?” 萧瑮小心走过去,却看到是太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脉,回头对以宁说:“活着呢,就是喝醉了。” 以宁道:“太子怎么会在这儿啊?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我们都不知道。” 萧瑮指了指他手中握着的酒壶说:“躲过来喝闷酒的,这处地方他也晓得,没想到我们会过来吧。” 以宁问:“现在咋办,叫人来把他抬回去吗?” “一会儿让方佺把武卫叫来吧,他们不是在找人嘛。” 以宁点点头,和萧瑮一起走出草屋,以宁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没说太子坏话。 一会儿,方佺叫来武卫,他们小心把太子抬上马,往回走,萧瑮一行人也在不远处跟着,天黑之际都回到了营地。 此时营后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皇上与皇后在上首坐着,下面一众妃子,王公大臣也分列入了席,见到七哥回来,萧玖跑过来说:“七哥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半天。” 以宁看到萧玖有点意外,问道:“你不是说身体有恙不来了嘛,怎么又过来了?” 萧玖道:“嫂子,我单独和七哥说两句话。”萧玖把萧瑮拉到一边,小声说:“七哥,宫里换了一批内卫,我也闹不清楚是丞相的动作还是父皇的动作,连存希堂的人都换了,我来给你说一声,回去之后,先别进宫。” “存希堂的人也换了?”萧玖点头,萧瑮想了一下说,“丞相再有本事,存希堂的人他是动不了的,应该是父皇。” 萧玖问:“为何呀?” “静观其变吧,父皇自有打算。” 两人谈完入座,今日打猎,成绩最好的当属齐将军的长子齐恢,猎得两头成年野猪,一只凶猛的豺,还有一头黑麂,大半天时间里竟然能制服这么多的野兽,的确很是厉害。皇上赏赐了他良弓一张,御藏虎皮一张,黄金百两,宝马数匹。其他成绩不俗的也都各有奖赏,篝火助酒兴,众臣子哄着皇上喝了不少酒,萧玖迟来也特意到皇上跟前请罪领罚,喝了几杯。 太子先头就醉了,这会儿在营帐中睡觉,太子妃守在边上一直看着,陈昭华问身边的侍女:“太子在哪儿跟什么人喝的酒?” 侍女道:“奴婢也不知道,武卫送来的时候,只说是周王殿下遇到的,只有太子一个人,连王中卫也没有跟着。” 陈昭华听到周王的名字不禁皱眉,又问:“是周王殿下一个人还是” 侍女道:“周王妃一直和周王在一起的。” 陈昭华心中冷哼,萧琛吶萧琛,你还真是个情种啊,你这么喜欢人家,可是人家被丈夫保护的好好儿的,连你的心意人家恐怕都不知道,看来要找个机会好好和周王妃聊一聊了,也帮帮你这个痴情的人。陈昭华摸了摸萧琛的脸,口中喃喃道:“要是妾身帮太子殿下做成这件事,太子要怎么奖励妾身呢?”陈昭华一直笑着跟萧琛说话,好像他醒着一样。 在游苑的后两天才是春蒐的重头戏,早在前一年,北山中就放养了八十只花斑鹿,这种鹿身手矫健,而且十分机敏,春蒐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在两天里面,由皇帝带领众臣子协同作战,把去年放养的花斑鹿尽数猎回,皇帝亲自指挥,分派不同的人带队守住外围,自己亲自率领几个儿子和五十个士兵在林中追击猎物,第一日一鼓作气,猎得林中大半数的花斑鹿,到第二日,鹿群有所警觉,很难追寻踪迹,增加追击部队的数量,并扩大了外围的搜索圈,最终两天一共猎得一百来只花斑鹿,结果差强人意,有些小的依然在山里养着,又放了些别的动物,有待来年。 当天晚上,吃的是烤鹿肉,饮的是鹿血酒,篝火冉冉,颇有一番远古情调。女子多受不了这股子横气,都躲在自己营帐内,由着男人们闹,只有几个胆大的,在远处生了火自己烤鹿肉吃,这几个胆大就是以宁,雪海和梧桐,还有敬贵妃身边一个年轻的宫女吉祥,吉祥到底不如她们三个胆子大,一开始怎么也不敢吃鹿肉,雪海左哄右哄,她才勉强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也就吃起来了,以宁尝了尝鹿血酒,并不好喝,加上酒性本就热,鹿血更热,以宁万不敢多喝,真的就是浅浅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心里倒担心起萧瑮,他们爷们儿那里喝的起劲,不要饮多了伤身才好。 吉祥在这儿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留下主仆三个继续烤火谈心,以宁问:“听说肃王今天带你们出去玩儿了?” 雪海笑说:“王爷是来找梧桐说话的,她非要把我拉着。” 以宁问梧桐:“你们聊得怎么样?” 梧桐道:“小人俯从心意,已许了百年之约。” 雪海吓了一跳,说:“那么会儿功夫,就谈好了?” 以宁也挺惊讶的,不过想想,世上多少女子,出嫁前连夫君的样子也没有见过,梧桐和肃王也算相处了许多时日,先是梧桐与他有些前缘,后又有救命的恩情,这就是天意了,以宁拉着梧桐的手说:“好事,没想到你们几个,倒是梧桐先许了人家,你们有商量日子吗?肃王肯定是着急的,你急不急?” 梧桐道:“朝霞落日,静夜明月,四季山川,悲欢离合,未曾与小姐同览,定不离左右。” 以宁低头笑笑,想起刚回家,在杨州的时候,自己想上屋顶看日落,所有大人都说危险,不可以上去,天歌不这里,没有人会带着自己乱跑乱玩了,以宁一个人坐在树下不高兴,梧桐走过来说:“小姐,奴婢护您上去。” 两个人搬了梯子,爬上屋顶,一坐下来,梧桐就牢牢抓着以宁的胳膊,以宁问她:“梧桐,你害怕吗?” 梧桐笑说:“非也,只为护着小姐。” 以宁道:“还好有你,梧桐,以后朝霞落日,静夜明月,你都要和我一起看,好吗?” “奴婢自然唯小姐是从。小姐为何如此钟爱观览?” 以宁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山里养成的一个习惯吧,我大师父教导我,人活着要学会旁观,四季山川,悲欢离合,都要看遍看透,这样才能置身事外,你明白什么是旁观吗?” 梧桐摇头。 以宁笑说:“我也不明白,不过先看着呗,你看看天边,多美啊,这么好看,我怎么能不钟爱呢?” 远处红红的一轮落日,把两人的脸也映得红扑扑的,梧桐此时只觉得陷入了天地之间,与之融为一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火堆不够暖和了就起身回了营帐。晚上萧瑮回来,倒是没有喝醉,就是脸红红的,一直嚷着热,还在数九的天气,哪里热了,想来是喝了鹿血酒的缘故,以宁怕他有火憋着不能发散,特意打了一盆冷水来,拧了冷水把子给他敷着,没想到萧瑮碰到以宁凉凉的指尖就跟着了魔一般往以宁身上靠,拿大手固定住以宁的脑袋就要亲,以宁用力推开他:“疯了你,还有人呢。” 雪海只是红着脸笑笑,就赶紧和梧桐出去了,把营帐几层帘子全放下来,告诉外人不得入内,雪海和梧桐就躲远了。 帐内没了人,萧瑮急吼吼得脱了衣服,只剩下一层里衣,抱着以宁到床上,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说:“宁儿,你摸摸这里,都快跳出来了。”拉着她的手往下,小声说,“还有这里。” 以宁羞红了脸,赶紧抽回手说:“是酒让你这样的,又不是我让你这样的,你找酒去,别来找我。” 萧瑮笑了,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解着以宁的衣服一边说:“如果说这酒是毒药,天上地下,只有你一个人能帮我解。” “我冷。” 萧瑮紧紧抱着以宁,他的身体完完全全把以宁的身体包住,手贴在她的背后,脚固住她的双腿,以宁无处可躲,只有将红唇送到他带笑的唇畔,他的身体就像火一样烫,烫到能把两个人都烧成灰烬。正是,酒热情热解,冰肌最。 半夜,四下寂寂,以宁在萧瑮怀中熟睡,萧瑮却睁着眼睛睡不着,酒劲已经退下,看着以宁肩头的淤青,脖间的红肿,萧瑮深深的自责,不该借着酒劲胡来的,万一伤到哪儿可怎么好,萧瑮紧了紧胳膊,帮以宁掖好被子,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个吻,攥着她微凉的手,渐渐入睡。 从游苑坊回来,第二天肃王府就送了帖子来,请周王携夫人到聚福楼一会。 晚上,以宁告诉萧瑮,梧桐和肃王已经互通了心意,萧瑮并不意外,笑说:“这可怎么好呢,梧桐平白就比咱们长了一辈儿。” 以宁道:“不管她什么身份,她都是我的梧桐,肃王敢对她不好,我可不顾念长辈不长辈,不会饶他的。” 萧瑮道:“你放心,王叔娶梧桐,疼还来不及呢,根本没有空子对她不好。”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才肯点头。” “就是没想到这么快。按理说,王叔是不是应该到我们府上来一趟啊,怎么约在聚福楼?” 以宁道:“你傻了吧,我们是晚辈,我再怎么是梧桐的主人,也不好叫长辈登门拜访吧,我与梧桐情如姐妹,但毕竟不是家长,没有到我们家来的道理,我们现在算是梧桐娘家人,我们嫁姑娘,也不好去肃王府上,约在外面才是对的。” 萧瑮笑说:“说不是家长,可操的都是家长的心。” “你要体谅,梧桐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师父还不在京里,这些事情自然要我帮她烦神的。” “我晓得。快点睡吧,什么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嗯。”以宁理了理枕头躺下来,萧瑮也躺下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问:“还疼吗?” 以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萧瑮叹息道:“对不起。” “不想跟你说话,睡觉。” 萧瑮咯咯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林五 第二天,萧瑮和以宁一起去了聚福楼,本来想着,是谈梧桐的婚事,就不带着她了,可是又想想,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还是她自己决定的好,所以还是把她带着。 到了聚福楼门口,萧瑮正扶着以宁下车,车后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姐夫!”把以宁吓了一跳,抬头去看,一位穿着紫袄褐靴的年轻人走过来,萧瑮不禁皱眉,以宁问:“这人谁啊?叫的你吗?” “是齐将军的儿子,齐氏的亲弟弟。” 以宁打趣他说:“果然是你小舅子,我先进去了,你们寒暄。” 以宁带着雪海和梧桐先进了店,齐恪过来,问道:“姐夫来吃饭?” 萧瑮不大耐烦的看了看他,齐恪又改口道:“王爷来聚福楼吃饭?” 萧瑮道:“不然呢?” 齐恪道:“巧了,我在这里见两个朋友,姐王爷要不要一起?” 萧瑮道:“本王也有事情,你忙你的吧。”说完就往店里走,齐恪在后面跟着,和萧瑮一起上了楼,萧瑮在二楼看见了以宁的五哥,林五哥也看见了萧瑮,过来招呼:“见过王爷。” 萧瑮笑问:“内兄何时进京来的,怎么不知会一声?阿宁在我前头进来的,内兄可见到了?” 林五哥道:“见着了,你们见客,我这会儿先出去一趟,晚上去你们府上再聊,行吧。” 萧瑮道:“内兄晚上一定过来,咱们难得见面,好好喝几杯。” “一定一定。” 旁边齐恪过去,他的几个朋友出来迎他,看见周王,几人嘀咕道:“齐恪,站在那边的不是周王殿下嘛,他是你姐夫,你也不过去见见?” 齐恪道:“没见我姐夫和别人说话呢嘛,我去打断多没规矩。” “你姐夫和什么人说话呢?” “我也不认识。” 这几句正好给林五哥听见,他回头朝齐恪那帮人看看,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萧瑮说:“你这个所谓的小舅子,可要管管了。晚上见吧。”说完就下楼走了。 萧瑮进了右边雅间,与肃王见过礼在以宁身边坐下,喝了茶,以宁只是微笑坐着,等肃王先开口,肃王看着梧桐笑笑,亲手给以宁沏了一杯茶,口中说:“梧桐说,她的事情,除了自己做主,还得问过侄媳才行,今日请两位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我和梧桐的事情,具体怎么张致。” 以宁问:“不知王叔,眼下有哪些打算?” 肃王道:“本王此番是娶妻,并非儿戏,按照皇室的规矩,正室是要皇上赐婚的,有诏才能入宗谱,所以其一的就是先跟皇上说,之后,本王想,按照一贯婚嫁的礼俗,三书六礼,一步一步来。” 以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说:“王叔有心,侄媳先替梧桐谢过。王叔很替梧桐考虑,咱们也得为王叔着想。侄媳说几句话,王叔且听听看,有理没理。” “但说无妨。” “我之前听说,惠妃娘娘的小妹一直倾心王叔,惠妃为了这事儿找了太后好几次,太后知道王叔无心,扮了坏人,直接回绝了,您说赐婚的事情,皇上难免要顾着惠妃的面子,不如请太后下一道懿旨,倒也省事。” 肃王听到连连点头说:“在理。” 以宁继续说:“我作为梧桐的娘家人,自然想把婚事办得隆重,但是外人眼里,王叔这是续娶,办得大了,肯定会折辱王爷的名声,我们梧桐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三书六礼嘛,聘书和礼书免了,迎书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您与咱们王爷是叔侄关系,梧桐不好从王府出来,所以到时候迎亲需得去朱雀巷,别的那些能免则免吧,咱们坐下来谈,重要的就是定个日子,王叔可想好了?” 肃王道:“这个,还是听梧桐的吧。” 以宁拉梧桐过来坐下,梧桐对肃王说:“万谢王爷垂怜,梧桐尚有些心愿未了,婚期可否定到来年?” 肃王低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说:“你安心做自己的事,三两天跟我见一面就成。” 萧瑮觉得好笑:“真没想到,王叔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肃王也不理他,只是对以宁说:“太后那里还请侄媳帮着讲两句好话,太后老觉得我是拿身份施压,想祸害人家好姑娘,你的话,太后还听。” 以宁笑说:“该说的我自然会说,过两天我带个信家去,梧桐的师父那里还要告诉,他老人家有什么话,之后还是梧桐自己跟您说。我算比较的开明的,您要和梧桐见面我不会拦着,但是您也知道,宫里面盯着您婚事的人可不少,大婚之前还是小心着点儿,那帮子人说起事儿来,可没有青红皂白的。” 萧瑮道:“从前真没看出来,妇人圈子的闲言碎语那么厉害,前些日子父皇还问我,怎么会这么惧内的,我就纳了闷了,这话从哪儿说起来的,一问之下,父皇是从庄妃娘娘那里听来的,说我深夜跑到朱雀巷林府上请罪,被阿宁骂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传得有模有样的,跟他们亲眼看见似的。” 以宁瞪了萧瑮一眼说:“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你看你闹的事儿。” 萧瑮道:“这不是我闹出来的,是她们传出来的,那天你可没骂我。” 肃王笑说:“你就别嘴硬了,她就是真骂你,你也不敢回嘴,惧内的帽子,你戴着不冤枉。” 以宁有心让梧桐和肃王单独待一会儿,几个人坐着又随便聊了几句,以宁就说:“王叔莫要怪罪,先头和我五哥约了在家里吃晚饭,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安排,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要回了。” 肃王道:“你们去忙。” 萧瑮起来,以宁刚要跟着站起来,看见梧桐要起身,她就把梧桐按回座位上说:“你别急着回去了,你们俩也没好好在外头见过,一起吃顿饭,喝点酒,聚福楼后头还有个灯市,好看着呢,吃完一起去逛逛,晚上记得回家来就行,听见了?” 梧桐笑着点点头,以宁又对肃王说:“天冷得很呢,王叔千万早点把她送回来。” 肃王也是点头,有些感激的对以宁说:“多谢。” 萧瑮和以宁回家之后,备了酒菜等着林五哥,天快黑时,林五哥才过来,忙了许久,的确是饿了,没说什么话先吃了一碗饭,肚子饱了才和两个人说起话来。 林五道:“李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这狮子头和卤猪头,家里再没有人能胜过她。” 以宁给五哥盛了一碗面片汤,说:“也尝尝这个,咱们家里很少这么吃,李婶说是和王府厨房的人学来的。” 林五道:“哎呦,她老人家能给御厨当老师的手艺,还精益求精呢?” 以宁道:“活到老学到老,这话可是五哥你常说的。” 林五拿勺子舀来喝了几口,赞道:“好喝呀,老七,你赶快叫婶子写个做法儿,我叫聚福楼的厨子学学。” 以宁在家里排行第七,哥哥们有时候也会叫她“老七”,不过萧瑮是头一回听到,先是以为叫自己呢,愣了一下,再一想,宁儿前面有六个哥哥,当然就是“老七”了,乍一听,还真是新鲜,林五叫出口觉得不妥,笑说:“哟,我给忘了,王爷也是行七,不好这么叫的是吧。” 萧瑮连忙摆手说:“内兄不必在意这个,在家里就是一家人,你就是也唤我老七,也没什么不可。” 林五道:“那不行,最多是叫一声妹夫吧,叫老七,你们两个谁应呢,是吧。” 以宁道:“还不是随你。对了,五哥,你今儿大半天都忙什么呢,我看你饿的,是中午没吃就出去了?” 林五道:“过两天皇上寿宴,你们要去的吧?” 以宁看看萧瑮,萧瑮道:“是,好像说今年是在华文殿摆宴。” 以宁觉得奇怪,问:“干嘛在太子宫里办?” 萧瑮道:“之前春蒐,太子那个鬼样子惹得父皇不高兴了,说了他两句,皇后大概是想让太子好好表现一下吧,就揽下来让太子办了。” 以宁点头,林五说道:“就为这场寿宴,宫里面要用琉璃灯,要的数量有点多,时间却很紧张,现做肯定来不及,好在家里工坊还有些存货,这东西既贵重又容易坏,本来二哥准备亲自送到京里来的,他临时有事,就派我来了,我跟陆掌柜交割清楚了,一百盏,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我一路从杨州过来,一个没磕碰坏了,他们往宫里送,哐当摔了一箱,坏了十八盏,他们还慌了,把我叫过去,问我怎么办,唉,我气的牙痒痒。” 以宁问:“怎么办的呀,数量怎么凑上去的?” 林五道:“年前二哥给你送了二十盏过年,你只拿了两盏,剩下的都在碎影阁呢,拿出来凑上呗。” “二哥是来给我送灯了,送的二十盏?我怎么记得就是两盏啊?” 林五道:“还说呢,妹夫不在家,你没心思过年,说什么都没兴致,可把二哥担心坏了,以为你身子不舒服呢。你倒好,把事儿都给忘了。” 萧瑮听到偷笑,以宁道:“那还是托我的福了,不然也没那么巧就凑上了。这一百多盏琉璃灯点上,该多好看啊。”以宁问萧瑮,“父皇寿宴是哪天?” 萧瑮道:“大后天。” “我可得去看看,杨州碎影坊的琉璃灯可是一绝,上百盏挂上,那得多气派啊。” 萧瑮笑她:“你这可是头一回自己要进宫去。” 林五也笑说:“自己家的东西,送上门给你的时候不要,现在巴巴跑到别人的地方去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瑮笑说:“内兄莫要这么说她,宁儿最是惜福的人了。” 林五道:“妹夫你少护着她,这丫头,该教训的地方多呢,我那会儿也像你似的,处处护着她,没用的,她没良心吶,我跟这丫头打赌输了,她叫我把房顶拆三个大洞住三天,三天之后才许修好,偏偏就下了三天的雨。” 以宁拍桌子大笑,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会下雨啊,那不是赶巧了嘛。” 林五语重心长的对萧瑮说:“妹夫,劝你一句,千万别跟她打赌,她真的,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我笑她字儿写的难看,她跑到大伯那儿告状,大伯说我欺负她,叫阿宁自己想个法子惩罚我,你猜她叫我干嘛?” “猜不到。” “我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叫我把我自己名字工工整整写一千遍,一千遍吶妹夫,我们兄妹七个,名字笔画最多的就是我,一千遍,我抄完了,好好裱起来就挂在我书房里头,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萧瑮想笑,又觉得真是同病相怜,举着酒杯对林五说:“内兄,来不及了,我已经输过一回了,带了一天的女簪,如今宫里面还有人私下里叫我蝶恋花呢。” 林五握住萧瑮手,郑重的说:“妹夫,妹夫,一定要悬崖勒马啊,浅尝辄止,五哥我,血泪教训,来,喝酒。” 两人抱头痛饮,一直喝到三更。晚上睡觉前,萧瑮问以宁:“五内兄尊名哪两个字?从来没听过。” 以宁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五哥不大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用的少,也不许我们叫。” “叫啥?” “你知道我三伯和三娘没有小孩嘛,所以四娘生下五哥就过继给三娘了,大伯觉得他有两个爹,两个娘,多宝贝啊,就给取名叫林以宝(寳)了。” 萧瑮笑了:“难怪他记恨你,这一千遍真是够狠的。” “叫他笑话我字丑,他字好看,就写去呗。” 林五在王府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走。 且说那天晚上,梧桐和肃王吃了饭,吃完去灯市逛了逛,元宵已过,这里没有之前人多,不过各式各样的花灯,宫灯,行灯,吊灯还有很多,依然十分好看,两人步行其间,山水花影,灯火重重,梧桐小声问道:“王爷如何知道梧桐喜好糯米甜酒?” “你们家小姐无意说过,我就记下了。” “王爷有心。” “这里好看的东西不少,要不要挑几样,买了玩儿?” “王爷可是要相赠?” 肃王笑着点了点头,梧桐想了一下,如今两人好事已定,也不算白要他的礼,就挑几盏灯,当做聘礼也不错。于是就认真看起来,在一个卖灯盏的铺子上,梧桐看到一对小巧精致的三足影青清凉盏,分外好看,拿起来问肃王:“此物如何?” “好看。” 梧桐拿着问老板说:“老先生,可否刻字?” 老板道:“当然可以,您要刻什么字,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梧桐想了一下,又问:“可否刻画?” 老板有些为难的说:“哟,画呀,您要刻什么画?难了老身可刻不出。” 梧桐想了一下又说:“还是不劳烦动了,先生帮我包好即可。” 梧桐伸手,示意肃王付钱。肃王付了钱,并不多问,梧桐买了这个,又买了一盏六角镂雕的山水画宫灯,这是买给小姐玩儿的,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肃王就送梧桐回了周王府,以宁帮梧桐留了门,还特意在角门外点了几盏灯,肃王看着梧桐进去,抬头看了看院墙上挂着的灯,真好啊,有了灯,这夜晚才不叫人害怕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拜寿 皇上寿辰这天,以宁一早起来,和几个丫头忙活了一早上,在园子里的梅树下面铺了白布,要收集花瓣,萧瑮起来她们已经忙完了,问道:“这么早,干什么呢?” 以宁道:“梅花要落了,我想收点花瓣酿酒。” 萧瑮道:“雅致呢,早知道起来和你一起弄了。” 以宁道:“起来也不要你帮忙,你们男儿家一身浊气,别再影响了我的酒气。” 萧瑮笑说:“那倒更好了,没的忙还有的喝。我看园子里梅树不多,够吗?” 以宁道:“家里的是帮二姐收的,太后说芳馨园的红梅落了会帮我收。我可眼热太后那片红梅,比王府的不知好了多少,春天里酿了埋起来,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开,这叫四季有春。” 萧瑮感叹道:“好个四季有春,芳馨园的梅花可是难讨,你给太后灌了什么迷汤?怎么对你这么好。” “嘘,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呀。” 萧瑮说以宁身上有梅香,所以以宁特意穿了一件白粉地红梅绕襟棉衣,给萧瑮挑了银白的对襟锦袍,配的黑地浮红梅的腰带,之前他生辰给他做的桃形荷包,正好是沁的梅花香,拿出来给他挂上,萧瑮摸着那荷包说:“你亲手给我做的,我怎么也舍不得戴,这么挂出去,白弄脏了。” 以宁帮他系好了,笑他说:“做好了就是戴的,收着不是就白做了,还是王爷嫌妾身手艺不好,不好意思戴出去?” 萧瑮摸着荷包说:“夫人真是折煞为夫了,夫人就是随便缝个灰布袋子,为夫也乐意戴着,当真是舍不得。” “挂着吧,好看着呢,闲了再给你做几个,我看你玉佩多得很,荷包倒没几个。” “这种东西,一针一线都是心意,别人做的我可不戴。” 以宁笑说:“小嘴真甜。” 萧瑮坏笑,把脸凑过去说:“来,给你吃一口。” 以宁眯眼拍了他一下,转身坐在镜前理了理头发,因为天气还冷,以宁没有梳发髻。只是把头发一把束起来,发带和萧瑮的腰带是一个纹样,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神仙眷侣。 按道理,皇上寿宴,王府的几室都要进宫的,但是方氏和齐氏都未入宗谱,她们去不去只在萧瑮一句话,萧瑮只问过蕴香,蕴香觉得没意思,就没有跟着,至于萧沐,萧瑮从来没带他出去过,所以最终还是只他们两个人进宫去。 虽然皇上还要有两年才是的整寿,但是皇上的生辰,宫里每年都很重视。进宫先要到乾灵宫拜寿,进献寿礼,周王府进献了一株碧雕万年青,萧瑮得的好玉,以宁请的师父,皇上看到很是喜欢,赞道:“这一株倒把寡人的碧玉竹比下去了。” 以宁道:“父皇这话说的不对,这株万年青也是您的,您怎么还论起亲疏来。” 皇上大笑,轻抚着那株万年青说:“是是是,这个也是寡人的,它是新来的,寡人还没和它熟悉起来。” 以宁道:“那就把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日日看着,看个三天,恐怕跟它讲话都能听懂了。” 皇上道:“你这鬼灵精,讲瞎话就跟真话似的。” “儿臣可不敢在父皇面前乱说。” 皇上道:“别人是不敢,就你胆子最大。” 没说几句,又有人来,萧瑮和以宁就出去了,今天皇上要见的人多,还好去的早,不然可有得等呢,拜寿礼毕,二人就往桢杺殿去了,以宁之前得了一对金镶玉兔的耳坠,她自己并未穿耳,无处可带,想到敬贵妃属兔,今儿就带进宫送给了贵妃。贵妃立马带上试了,很是喜欢,拉着以宁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我发现近来越发喜欢你送来的东西了,皇上都说,看我好像小了不少。” 以宁笑道:“那不是好事儿嘛,青春永驻可是千金难求。” 贵妃道:“也不知怎么了,我近来看太后好像也欢络不少,前几日我去太后宫里,太后叫人好生看着芳馨园,梅花一开始落就要收起来,说是有用处,这都是十几岁时候做的事情了,太后看着是不大爱出来,心里还是挺爱玩儿的,那劲头我都觉得没法儿比。” 以宁咯咯儿直笑说:“那是我跟太后要的,我要酿梅花酒,想要的人多,家里那几株不够,只有跟太后讨了,早上我还在家里忙活了一阵子,眼看着花就开始落了。” 贵妃道:“那难怪了,我闻见你身上香,是早上沾上去的?” 以宁道:“是呢,早上就在园子里忙活了一小会儿,染了一身梅花香。” 贵妃道:“是嘛,能留这么久呢,你一会儿去太后宫里吧?” 以宁点了点头,贵妃又说:“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咱们拉上太后在芳馨园里走走,身上淡淡的花香,可比熏上去的好闻多了。” 以宁笑说:“要不咱们这就去吧,太后那儿肯定有好吃的,咱们去那儿吃点点心,吃完了正好走去芳馨园。” “好,这就走。” 婆媳二人并不和萧瑮招呼一声,就往太后宫里去了,萧瑮也想跟着去的,却被敬贵妃劝回来说:“你别来,在这儿等着老九吧,不然他一会儿过来没人说话。”萧瑮只好坐着,喝茶等老九,心里想啊,这婆媳关系不好头疼,婆媳关系太好了也是头疼,是不是要好好琢磨琢磨她们女儿家那些玩意儿才能搭上话呀? 午后,阳光和煦,太后,敬贵妃,周王妃三人在芳馨园梅树间漫步。 太后问:“真能染上香?” 贵妃道:“真的,把阿宁身上的药香都盖住了。” 太后道:“你不知道,这丫头沾上什么味道都不容易散,上次在我这吃了几块雪莲果,半天身上都是雪莲果的味道。” 以宁道:“那是因为吃到身上了嘛。” 太后道:“真不知道哀家跟着你们闹什么,老都老了,还要什么香不香的。” 贵妃道:“您也该出来走走,老闷在屋里做什么,难道少念那一会儿经,菩萨会怪罪?” 太后道:“罪过罪过,你这张嘴,没个遮拦,说话这么不尊重。” 以宁道:“娘说的对,您多久没这么出来走走了,晒晒太阳,对身子有好处呢,这会儿是晒得最舒服的时候,往后就不能晒了,容易黑。” 一阵风来,把树上的花瓣吹落,纷纷洒洒,以宁跑在前面,伸手去接,风里面她的发丝,发带,裙摆被吹起来,伴着她跳动的步子,衣服上的梅花,也像是刚落下来的一般,迎风而动,她笑着用手掌接住花瓣,转头对太后和贵妃说:“淋了这场梅花雨,还能留不住香?咱们呐,就是嘴上总说老了老了,心里也别这么想,心老了,才是真老了呢。” 太后和贵妃也学她伸手去接花瓣,越往大了过,好像真的越少有这样的少女情怀,遥想起年轻的时候,痴情也罢,喋血也罢,都是轻狂过的,怎么年纪越大,越没意思了呢?年轻时候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就不喜欢了吗?真的是心里老了,才会觉得没有意思的。 想到这儿,贵妃笑着对太后说:“娘,我又想搬弄我那几块木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耐性做点东西。” 太后会意的笑笑说:“你有手艺,就是生疏了,摸索两天也就上手了,我刚也想着和先帝一起种地的日子呢,回头在园子里弄一小块地方,种点花果。” “您说,阿宁这个鬼丫头,哪儿来这么多道理?” 太后笑说:“我知道,是她两个师父教得好。” 贵妃道:“您送她这么多红梅,是不是也要讨她一坛梅花酒?” 太后笑说:“那是一定要的,不然我不是亏了嘛。” 以宁听到,跑回来说:“您就是不要,我也会送,我老是在寿康宫吃东西,也该礼尚往来。” 贵妃道:“我看你在我那儿总是吃的不多,还以为你本来吃的少,原来都是跑到太后宫里吃了,你这丫头,嫌我那儿东西不好吃吗?”以宁吐了吐舌头,也不说话就跑开了,惹得太后和贵妃掩口直笑。 远处,萧瑮和萧玖驻足看着,萧瑮背着手,脸上微微淡笑,心想,不知是谁家的媳妇儿,随便朝那儿一站就是好看,动起来更好看。 萧玖道:“太后今儿好兴致啊,还出来逛园子。” 萧瑮道:“你嫂子本事大着呢。” 萧玖问:“乾灵宫的侍卫也都换了,七哥看出门道没有?” 萧瑮道:“我没看出什么,倒是你嫂子说,父皇脸色不大好看。” 萧玖想了一下说:“不会吧难道” “不好说,父皇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好猜。”萧玖点点头,直到太后她们回去,两人都一直远远站着,并没有走近打扰,待她们回了寿康宫,两人往华文殿附近去,这会儿来了不少人,给皇上拜过寿,在华文门外等着寿宴开始,萧瑮看到岳父大人,连忙过去见礼:“见过岳父大人。” 林父道:“王爷多礼了。” 萧瑮问:“岳母大人没有同来?” 林父道:“她身子不大舒服。” 萧瑮关切的问:“无碍吧?” 林父道:“旧疾了,别给阿宁说,省得她担心。” 萧瑮点头,林父问:“她在贵妃宫里?” 萧瑮道:“同母亲一起,在太后宫里。” 翁婿两人正聊着,肃王走过来,萧瑮拱手见礼,林父正要行礼,被肃王拦住:“林大人不必多礼,咱们也算一家人,不用这么拘束。” 萧瑮低头笑笑不说话,肃王也不看他,只和林兆元说话:“林兄,我这有点事情要和林兄商量商量,改日到府上一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林父道:“肃王言笑了,从前也来过几回,可曾拦过你不曾?” 华文门一直关着,不知道里面搞得什么名堂,宫门前站着闲聊的王公大臣越来越多,有几位夫人许是没有地方可去,也在门前站着,巴巴等着寿宴开始。 到掌灯时分,萧瑮去寿康宫接了以宁和贵妃,贵妃说还要等一会儿再过去,萧瑮就和以宁先往华文殿来。快到门口,以宁扯着萧瑮说:“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 “一百盏琉璃灯啊!算上宫里原本有的就更多了,你难道不期待,这么多灯都是怎么用的?” “想看是想看,不过怎么会紧张?” 以宁道:“就是一种喜悦,欢愉,期待的心情啊,跟你讲不通,你们男人懂什么。”萧瑮笑笑,握着以宁的手就往里走,难怪之前要把门掩上,要是提前看到里面的景致,就不会有此刻的惊讶与感叹了,与其说灯火是白天延续,不如说他们把黑夜的美,渲染到极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灯海 萧瑮和以宁两个人一起进了华文门,青石路两边有几棵古柏,树木之间拉起了绳索,绳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青色的四方琉璃灯,与远处华文殿青色的屋顶交相辉映,显得十分有生机。 路过两边楼阁,走在小青砖铺的路上,中是白玉石道,路两边有白云石栏杆,栏杆立柱之上摆的是琥珀色桃形琉璃灯,沿着栏杆一直走,上了一水桥,一样的白云石立柱上面,摆的是莹白的圆形广口灯盏,桥下流水淙淙,水面上漂着莲花灯,与桥上的莹白灯正好一动一静。 华文殿前庭空地两边,仿着民间卖灯的样式立了高架,上面看似凌乱的挂着各式灯样,有生肖,有竹菊,还有山水,远远的才能看出形似一个“寿”字,两个灯架把华文殿前照得有如白昼。殿前台阶之上,有粉衣的宫人静静站着,她们手上提着六角寿字宫灯,为来客照路。 以宁仔细看了一路,未进大殿,小声和萧瑮说:“你说都是谁布置的,太子吗?” 萧瑮道:“太子叫下面人摆的吧,总不会是他亲自弄的。” 以宁道:“真好看,我猜是太子妃的主意,这么精巧的摆法,只有女儿家想得出来。” 萧瑮笑说:“这么多好看的灯,随便摆摆也丑不了,要是给他十盏也能弄得好看,那才叫精巧呢。” 以宁点头,又摇头说:“十盏太难了,这儿这么大的地方呢。” “我就是打个比方。” 两人携手进了正殿,以宁仰头看到顶上的灯,握住萧瑮惊叹道:“王爷你看!上面挂的是雪球灯!” 萧瑮抬头去看,问说:“怎么了?” 以宁道:“这个灯是我画的,第一个是我二哥亲手帮我做的,就挂在我的暖阁里面,你看过的,记得吗?” 萧瑮想了一下说:“还真是,别的说不清,这个一定是你家的灯了。” 以宁道:“这么错错落落挂着反而更好看了,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点子,我回去也要这么挂几个。” “行,回去在屋里拉几根线,我帮你挂上。” 已经进了大殿的人,大家都在仰头欣赏,这些雪白的球形灯挂在屋顶悬下来的银线上,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灯面金盏花的花纹浅浅映在地上,光影交错,引人入胜。 中央的藻井之下挂了一盏两臂更宽的水晶莲花灯,红色柱子上,除去了日常用的铜烛台,换上了寿字烛台,殿上宝座后面立着一面金地寿字屏风,宴桌上高垒各色寿点果品,桌边摆着两盏仙人拜寿的高烛台,点的是无烟无味的膏烛,大殿中央用五彩灯隔出了舞乐台,两旁宴席处的灯火稍暗,远看有如众星捧月一般,突出上座。 看到萧瑮和以宁进来,萧玖马上凑过来:“见过嫂子。七哥,太子这回花点儿心思啊,这么多灯,都是哪儿弄来的。” 萧瑮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有一半儿是你嫂子家的。” 萧玖道:“碎影阁也是嫂子家的?” 以宁远远的看到父亲,并没有在意萧玖说什么,萧瑮笑说:“你怎么知道就是碎影阁的?” 萧玖道:“那还能错,顶上这种雪花球,只有碎影阁做得出,绮喻和悠梦都叫我买过。” 萧瑮颇骄傲的笑笑说:“这灯就是你嫂子画的。” 萧玖摸着下巴问:“嫂子,你可有妹妹吗,嫡亲的没有,就是堂妹什么的,有吗,我还没大婚,要不您看着帮我选一个吧。” 以宁听到这句话,笑说:“难了,还真没有。”萧瑮看她一直朝里边望,知道她是在找父亲母亲,对萧玖说:“老九,你没事儿就去坐吧,”又对以宁说,“岳母今儿没进宫来,岳父大人来了,咱们去见见。” 以宁点头,两人过去也没和林父说上几句,皇上就来了,二人便回到自己席位上恭迎圣驾,皇帝步入大殿,殿内众臣子齐声恭贺道:“恭迎吾皇,敬贺圣上,日月昌明,万寿无疆。” 皇上坐下,笑说:“众卿平身。都坐下吧,别拘着了。太子呢?” 萧琛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出来,道:“儿臣在。” 皇上说:“你这里布置得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点子?” 太子道:“儿臣知道父皇向来不喜欢黑暗,就全拿灯来布置了,太子妃也帮了不少忙,具体布置都是她安排的。” 皇上道:“寡人早料到了,肯定都是太子妃忙的,你断没有她仔细。” 萧琛笑笑,陈昭华自然要出来说两句:“父皇喜欢就好,太子与儿臣是夫妻同心,都是一样出力的。” 以宁跟萧瑮嘀咕说:“我说就是她。” 萧瑮道:“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未必。” 只听皇上说:“太子妃的功劳大,寡人便赏你一个人吧。说说看,可想要点什么?” 陈昭华浅笑道:“都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赏。” 皇后道:“傻孩子,皇上要赏,还有不要的道理。” 皇上笑说:“你不好意思要,寡人就给你,添一千贯脂粉钱,你看还行?” 陈昭华连忙谢恩道:“谢父皇恩赐。” 太子和太子妃退下,皇上道:“上了年岁,才觉得光阴迅速啊,一晃眼,寡人又长了一岁,今日是寡人的生辰,不过寡人,实在要感谢在座的众卿,来,寡人敬大家一杯。” 众人举杯,齐声道:“敬贺圣上,日月昌明,万寿无疆。” 皇上满饮一杯,旁边的内官高声道:“舞乐起。” 舞乐响起,以宁小声跟萧瑮说:“娘怎么没过来?” 萧瑮看了看,果然没来,回以宁说:“父皇来之前应该和娘见过了,不打紧,他们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以宁点头,又说:“一会儿等父皇再喝几杯,我和雪海,梧桐出去看会儿灯,行不行?” 萧瑮道:“行啊,我跟你一起去。” 以宁摇头说:“不行,我们都出去太显眼了,你就陪九弟喝几杯吧,你跟我出来,他不就落单了嘛。” 萧瑮笑道:“怎么老是拿他做借口,是真的关心他还是在搪塞我?” 以宁玩笑道:“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不行啊,嫌你太粘人。” 萧瑮听到拿手圈住以宁的腰,轻轻胳肢她,以宁连忙按住他的手说:“你干嘛呀,大庭广众之下啊!” “你嫌我粘人,我就当真粘一个喽。”萧瑮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以宁又羞又恼,手按不住他,直往萧瑮怀里钻,萧瑮道,“是我粘人还是你自己粘人。” “是我,是我,行了吧,饶了我吧七哥。” 萧瑮坏笑,小声道:“晚上怎么让你叫我声七哥都不肯叫,这会儿怎么肯叫了。” 萧瑮松开她,以宁二话没说就站起来,从暗处悄悄出去,萧瑮微微淡笑着看她出去,她这一声七哥,真是叫得人心痒。 以宁出来,雪海和梧桐也跟着,外面冷风一吹,以宁还不住的拿手扇风,脸上的红才渐渐退下去,雪海问:“小姐怎么了,脸红的厉害。” 以宁切齿道:“被王爷气的。” 雪海掩嘴偷笑,刚才和梧桐在后面,可是看到小姐和姑爷闹的,以宁看到她笑,轻拍着她说:“好啊你,取笑起我来了,小心我揭你的短。” 梧桐也在笑的,听到就问:“雪海姐姐有何短可揭?” 以宁道:“哦~,你还瞒着她们呢,梧桐,咱们院里可有姓常的人没有?” 梧桐略想了一下说:“没有。” 以宁道:“咱们雪海呀,那天绣了一块汗巾,在角上绣了一个常字,我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人姓常。” 梧桐问:“何人?” “咱们后角门外,卖酒的小二哥。” 梧桐笑道:“哦~~” 这下换雪海羞红了脸,追着梧桐打:“让你笑,坏东西。” 三人没走多远,看到肃王从殿里出来,雪海算逮着了,拉着梧桐说:“我倒忘了,有的人呐,马上身份就不一样了,”拱手给梧桐行了一礼说,“夫人见谅,您是天下第一的好东西,奴婢嘴拙,方才说错了。” 以宁直笑,眼看着肃王过来,轻轻推着梧桐说:“去吧,把他带远点儿,别扰了我们俩看灯的兴致。” 梧桐临走前嘱咐:“晚风凉,小姐早些进去。” 以宁点点头,目送梧桐过去,和肃王两个从偏殿出去,应该是往殿后的花园里去了。 以宁和雪海说:“之前天歌跟我说,梧桐是大富大贵的命,我也没在意,还以为她跟我说的玩儿呢。” 雪海道:“天歌少爷还会看相卜卦?” 以宁笑说:“她厉害着呢,天歌的师父可是南山活神仙,连动物的相也能看。” “这么厉害,小姐可问过没有?” 以宁摇头说:“不可以的,给自己和亲近的人看相算卦会有折损,也多有看不明的。” 雪海点了点头,以宁道:“咱们往后走走,说不定能找个高点儿的地方看个全景儿。” 两人往后面走,看到远处有一座亭子,台基颇高,就是隔了一大片湖水,而且越往那边越暗了,雪海道:“小姐,咱们别去了吧,我看那里黑黢黢的,回头姑爷找不着咱们。” 以宁道:“怕什么,去看看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两人正想往那边去,被人从后面叫住:“周王妃留步。” 以宁转身来看,是太子妃陈昭华,行礼道:“见过太子妃。” 陈昭华问:“王妃这是要往哪里去?” 以宁道:“就是随便走走,肚里有酒,殿内怪闷的。” 陈昭华道:“正好,我也多喝了两杯,不如王妃和我一起,咱们去那边亭子坐坐,喝杯茶,醒醒酒也好。” 以宁见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说“好”,两人从桥上走过,拾级上了亭子,陈昭华身边的宫女将手上提的灯拿下来,放在亭内石桌上,以宁坐下,抬头眺望远处的一片灯海,赞道:“太子妃真是妙思,这一片灯摆的煞是好看。” 陈昭华道:“多谢夸奖了,”陈昭华身边的宫女给两人上了茶,陈昭华对身边宫人说:“你们退下吧,我和周王妃有几句话说。”她说完还抬眼看看以宁身后的雪海,以宁和太子妃实在不熟,不知道她要讲什么私密的话,出于礼貌,还是让雪海也退下了。 亭子里面只剩下两个人,陈昭华只顾喝茶,不说话,以宁问道:“不知太子妃,有什么要紧事情?” 陈昭华道:“王妃不是说肚中有酒嘛,先喝杯茶解解吧,我要和您说的话,一定要您清醒着听才好。” 以宁不明所以,只想她有话快说,就端着那杯葛花茶喝了两口,又过了一会儿,陈昭华问:“现在还头昏脑闷吗?” 以宁皱眉道:“太子妃还是有话快说吧,我很清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手段 以宁和太子妃坐在亭内,以宁催促太子妃有话快说,陈昭华笑道:“王妃还真是急性子,私下里一定非常活泼,是了,男人都喜欢活泼的女孩子,什么端庄贤淑,温文尔雅,少说两句话,谁都端庄,可有活泼是骨子里的,装不出来。” 以宁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下文。 陈昭华问:“王妃可知道先太子妃?” 以宁道:“略有耳闻。” 陈昭华道:“齐氏心榛,是你府上那个齐氏的嫡姐,齐将军的长女,当年可是风华人物,她和燕昭王殿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结果没想到,却做了太子妃,我本来以为是因为齐将军有野心呢,燕王再厉害,也不是太子啊,可是再想想,太子妃又不是谁家女儿想做就能做的,全京城都知道她和燕王是一对儿,她怎么就嫁给太子了呢?” 虽然不明白陈昭华为什么和自己说起这件事,不过事关燕王,她有了兴趣听下去,举杯喝茶,低眉问道:“前尘往事,难道,太子妃知道些缘由?” 陈昭华道:“有些事情呐,你不想知道,它也往你耳朵里钻,把自己的亲兄弟害死,再娶了兄弟的心上人,王妃以为,太子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啊,对了,燕王战死之后,先太子妃不久也死了,外面说是病死的,可是宫里一直有传言,”陈昭华神经兮兮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十锦湖,“说先太子妃,是投湖自尽的。” 以宁手捏着茶杯,眉头紧锁,背后发凉,如果真如陈昭华所说,太子也太恶毒了些,不过看萧瑮对太子的态度,这件事情可能并不像陈昭华说的这么简单,以宁道:“太子妃哪儿听来的故事,您就相信自己的丈夫是这样的人?” 陈昭华道:“我本来是不信的,自古嫂叔不亲授,太子也算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怎么会爱上大哥的未婚妻子,爱到兄弟相残的地步呢?我到最近才信了,有的事情啊,它是天生带来的,是一种毛病,改不了的。” 以宁问:“什么意思?” 陈昭华故意靠近以宁一些,小声对她说:“太子呀,他有个毛病,专一喜欢兄弟的女人。” 以宁道:“怎么可能有人会有这种毛病呢,太子妃说笑了。” 陈昭华道:“王妃就不觉得,太子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以宁明白了,太子妃口中兄弟的女人就有自己了,问道:“这话怎么说的,太子妃您讲出来,也不觉得膈应?” 陈昭华道:“你呀,别不相信,皇上曾经下过令,储君不得狎妓纵酒,前一阵子,太子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歌伎,你大概没有见过,我是去见识过了,她名叫子夜,没什么过人之处,就是长得呀,和王妃你像极了,周王殿下可是到华文殿来,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了一通,王妃也不知道这事儿吗?” 听到这儿,以宁有些信了,虽然萧瑮和天歌都没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过现在想来,他们就是怕自己知道,所以瞒得很好吧,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了只是白白恶心自己,以宁心中不悦,头也跟着疼起来,对陈昭华说:“我不知道太子妃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或许因为这件事情,您对我有什么误会,不过您好好想想,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您要讲道理也不该找我,我也挺无辜的,对吧。” 陈昭华点头道:“是呀,太子的心连我也管不住,更不要说你了,可是怎么办呢,我最是贤良的一个人,丈夫喜欢别的女人,我不能嫉妒,不能生气,我得帮他达成所愿呀。” 以宁的头越发疼起来,不怒反笑:“好手段,你在我茶里下了药?” 陈昭华笑说:“你别怕,只是一点迷药而已,等你站不起来了,我叫人把你的丫鬟打晕,悄悄把你扶到弘仁阁去,再把太子也叫过去,成就了他的好事,他一定会感激我,我没什么,我宽容又大度,自然愿意成全他,就是不知道周王殿下会不会难过,不过也没关系,太子睡了他的女人,他反过来也和我有些首尾不就扯平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俩的命运就换过来了,其实一开始就错了,太子喜欢的是你,你应该做太子妃,我喜欢周王殿下,我应该成为周王妃的,你说对吧?” 以宁看她微笑着却十分狰狞的脸,冷笑说:“我早看出你是这种人,自己过的不好,就怪别人,到最后全都扭曲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陈昭华道:“王妃还是不要嘴硬了,药效一起来,可就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了。” 以宁敲着桌子说:“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太子妃您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不要太自信这种把戏就能把我玩住。”以宁好好儿的站起来,既不倒也不晕,太子妃挥手让宫人进来拦住她,却被以宁轻松躲过,有几个有力气的过来抓她,都被以宁点了最痛最麻的穴道,不能近以宁的身,以宁跳到亭子外面,雪海立马过来,以宁对雪海说:“快跑去大殿叫人,说太子妃和我在桥上打起来了。太子妃要害我,快去,好好演。” 雪海不疑有他,赶紧往大殿跑去,太子妃身边的人看到去追,被以宁抬脚踢倒,她的身体吃不住,不能像天歌一样练上乘功夫,但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会几套拳法掌法的,虽是花拳绣腿,不过对付宫里这些空有力气的宫女也够了。以宁站在亭外笑着对陈昭华说:“陈昭华,你今天败在三件事上,第一,你的迷药对我不起作用,第二,我看着是有些弱,不过不代表我好欺负,第三,你计划里面的两个男人,他们爱的都是我。” 以宁说完,提着裙子就往桥上跑,远远的看到雪海跑进了大殿,她站在桥上又看了陈昭华一眼,然后就纵身跳进了十锦湖,太子妃和她身边的宫女都慌了,陈昭华不知所措,怕得有些抖起来,一会儿来了人,该怎么解释,此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陈昭华颤抖着大叫:“快,把她救起来,快救起来!” 以宁不会水的,桥在湖面正中央,她跳下来就在水最深的地方,她听天歌说过,只要闭气,人是不会沉下去的,只是衣服厚重,越浸水越沉,所以她得挣扎,好在心里还镇定,除了刺骨的冷,没有别的感觉,她离岸边很远,陈昭华的宫女都不敢下水,只在岸边扔了竹竿,绳索,希望她自己能过来抓住。 雪海往大殿跑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拔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把头发拨乱,衣服也弄乱,还把半边脸掐的又红又肿,睁着眼睛,迎风吹出了眼泪,虽然不知道太子妃做了什么,但是,既然小姐说了好好演,那就好好演一场吧。 雪海喊着“救命啊”跑进了大殿,门外的人没有拦住她,门里的侍卫及时把她架住,认出是周王妃身边的侍女,侍卫都不敢用力,萧瑮看到雪海的样子立马站出来,雪海挣脱开侍卫跪到萧瑮跟前,扶着王爷的腿哭道:“王爷,王爷快去救救夫人吧,夫人和太子妃打起来了。” 萧瑮心头一紧,厉声问:“在哪儿?” “在十锦湖的桥上。” 萧瑮冲出去,林父c萧琛c萧玖等一众人也跟着出去,皇上之前和敬贵妃有约,已经假装醉酒去了桢杺殿,但是叫大家尽兴再归,皇后不明真相,事发突然,只得叫一众妃子先行回去,自己依然留在大殿上,等着知道情况。 萧瑮跑到湖边,太子妃站在亭子和十锦湖中间的位置,而自己的宁儿却在湖中挣扎,萧瑮立刻跳进湖里,托住以宁往岸边划,以宁并没有呛进太多的水,但是冻得脸色发紫,萧瑮抱着她一上了岸,她立马就昏过去了,萧瑮害怕,拍着她的脸,哽咽着叫道:“宁儿,宁儿,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林父,萧玖和萧琛后脚跟过来,看到萧瑮抱着气若游丝的以宁,林父道:“瑮儿,快带阿宁去太后宫里,换衣服,叫太医,快。” 萧瑮抱起以宁,冷着脸吩咐道:“方佺,去叫太医,九弟,帮我把刚才在这儿的人留好了,我要亲自问问,究竟怎么回事情。”说完抱着以宁就跑起来,以宁在他怀中转醒,虚弱的说:“七哥,你快些,我,我要冷死了。”萧瑮眼中几乎掉下泪来,柔声说:“宁儿别怕,马上就到了。” 十锦湖边,萧玖在安排拿人:“内卫何在?” 早在一旁的十几个内卫齐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玖指了指湖边和太子妃身边说:“把这些宫女都绑了。” “是。” 萧玖又对身边的人说:“天福,天赐,请太子妃回大殿。” “是。” 萧玖转身看到萧琛,冷笑问:“四哥,这场面,请太子妃去说几句话,您不介意吧?” 萧琛看看陈昭华,一言不发,甩袖转身离去,萧玖拱手给身后的众人行礼:“各位大人,容萧玖一言,各位也看到了,落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请各位大人都先请回吧,扰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抱歉,今日是皇上寿辰,此事还请各位大人先不要对皇上提起,我们几个自有计较,萧玖先谢过各位大人。”一样的话,萧玖进了大殿也对留在殿中的人如是说了,大家纷纷退席回家,在太子的劝说下,王丞相和皇后也都回了,这会儿华文殿里就只还剩下太子妃一干人,太子,萧玖,和他们手下的人,以及“受了点伤”的雪海,肃王和梧桐走得远了,回来才知道出了事,雪海哭着对梧桐说:“梧桐,你快去太后宫里照顾小姐吧,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落水了,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我在这儿还有话说,你快去守着她。” 梧桐听到立马往寿康宫去,肃王也跟着她一同前往。 寿康宫。 萧瑮抱着以宁过来,太后还没睡,让萧瑮把以宁放在榻上,太后急道:“怎么弄的这是,云英你去打盆热水来,淑英你快去熬姜茶。”太后亲自找了干净衣服出来,亲手帮以宁脱了湿衣服,擦干了身子,头发包上,换了干净衣服,转身要骂萧瑮,却看到他也是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那儿,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太后指了指对面偏殿对萧瑮说:“你自己到那边屋里去,把湿衣服脱下来,身子擦干了,那屋里有先帝以前穿的平民衣服,你挑了合适的换上,别冻着。” 萧瑮一会儿要回华文殿去,所以听太后的话去换了衣服,换完了回来,太后已经叫人把以宁抬到自己床上了,林父和肃王在外面站着,梧桐过来了,正立在床边,太后坐着,看太医诊脉,太医诊了半天,却一句话不说,太后急了,问:“到底怎么样?” 太医犹豫道:“这,老臣实在是,不大敢说。” 梧桐听小姐提过,她的脉象有些奇怪,不大能让外人号的,于是说:“太医莫慌,夫人自来脉象奇异,并非朝夕所致,太医只管说来,此番落水,可有大碍。” 太医听到,稍微舒缓了一些,说:“夫人脉象,时常转变,老臣有些难以拿捏,总体看,脉象沉细,体内似有毒物,若是平常就有些奇脉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只需开些温阳散寒的药服下就是了。” 萧瑮问:“什么叫似有毒物,中毒没中毒你讲不清楚?” 太医道:“回殿下的话,夫人皮肤微红发烫,口唇略干,初时心动过快,似是中毒征兆,不过很快就稳定下来,具体如何,还要等夫人转醒,问一问才能知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计较 太医正说着,以宁醒过来,因为冷,身子有些发抖,太后走过去,站在床尾帮她压了压被子,看她醒了柔声问:“醒了?” 萧瑮立刻跑过来,在床基踏板上跪着,握着她的手问:“怎样,还好吗?” 以宁说:“没事,没事,你靠近点,我和你说话。” 萧瑮俯身贴耳上去,以宁在他耳畔小声说:“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冻着了。陈昭华在我茶里添了天仙子,说要成全太子。我荷包里正好有甘草,就含了一片,解了天仙子的药性。” 以宁转头咳嗽了两声,梧桐立刻端了茶来,萧瑮扶着以宁,喂她喝下,以宁喝了水,顺了口气,狡黠的笑了笑又说:“人家要害我,我也要礼尚往来不是,我告诉你,我是自己跳进湖里的。” 萧瑮听到陈昭华给她下药,要成全太子的话,早已冷了脸,这个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听到以宁说是自己跳湖的,知道她是想让陈昭华绝无翻身的余地,她这一跳,自己当然会把账算到陈昭华头上,太子也会恨上陈昭华,太后,母亲,皇上都会记陈氏一笔,今天在大殿的各世族公爵,他们眼里只看到太子妃推周王妃落水,害她险些丧命,自然会对她有所侧目。 萧瑮帮以宁理了碎发,心疼道:“想治她,办法多了去了,你这是何苦。” “因势利导,釜底抽薪啊。雪海演的好吧。” 萧瑮道:“了不得,一半功劳在她身上。” 以宁咯咯笑了,结果又咳嗽起来,萧瑮赶紧帮她顺了顺气,说:“好了,我都晓得了,你快别说话了,养养精神,那边自然有我计较,等我处理好了就过来带你回家,啊。” 以宁伸手摸了摸萧瑮的头发,并不太湿,再看他衣服也换过了,放心道:“好,你去吧。” 萧瑮起身,先向太后行礼道:“瑮儿请太后略看顾会儿阿宁,前头还有事情要办。” 太后道:“你安心去吧。” 萧瑮出来,林父问道:“如何了?” 萧瑮道:“岳父放心,没什么大碍。刚才醒了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又睡着了,岳父大人不必挂怀,先回府吧,岳母大人抱恙,就不要叫她老人家操心了。” 林父点头道:“没事就好,事情弄清楚了着人告诉我一声。” “一定。” 林父朝屋里看看,转身就走了,肃王过来,背手站在萧瑮身边说:“走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萧瑮问:“王叔,愿意管这件事情?” 肃王道:“皇上那边得先瞒着,总得有个长辈主持公道吧,忠王肯定走了,我不去,难道你想让皇后做主?” “多谢王叔。” 两人往华文殿这边来,路上肃王问萧瑮:“阿宁和太子妃什么恩怨?” 萧瑮道:“这要问问太子妃,见也没见过几次,连交情都没有,更不要说恩怨了。” 肃王并不多问,他知道萧瑮心中肯定有主意,自己只要扮演是非明断,公正处置的角色就好,并不需要提前知道更多。 到了华文殿,正殿里,宫人们正在收拾残席,涉事的人都在太子书房,萧玖和萧琛一面坐着,太子妃坐在对面,几个宫女在中间跪着,雪海站在一旁,发髻和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脸还依然肿着。 肃王和周王进来,萧琛和萧玖立马站起来,萧玖还没有开口,萧琛急着问:“人没事儿吧?” 陈昭华冷笑了一声,萧玖也问道:“七哥,嫂子怎么样了?” 萧瑮先没有回答,请肃王上首坐了,自己走到太子和萧玖之间,说:“中了毒,这种天还掉到水里,能好吗,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萧玖听到中毒,憋了半天的火就起来了:“怎么搞的,嫂子得罪谁了,这是要她的命啊!” 萧瑮反而冷静,说:“不是要命的毒药,坐下吧,”回头看看太子妃,“咱们先听听太子妃怎么说。” 萧瑮撩着衣袍坐下,萧玖也跟着坐了,萧琛不好站着,自然也坐下来,肃王道:“今天是皇上寿辰,也算顾着你们小辈儿的面子,先不惊动皇上,太子妃,刚才怎么回事情,你从实道来。” 陈昭华垂头坐着,愣了半晌才开口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不关我的事。” 众人自然不信,雪海并不知道小姐中毒,也没亲眼看到小姐如何落水,是听到王爷说了才知道还中了毒,气愤道:“太子妃娘娘真是说笑了,我们夫人最怕冷的一个人,这春寒料峭的,会有人自己往寒潭里跳?” 萧瑮道:“太子妃倒是从头说说看,内子嫌殿内闷出去吹风,太子妃后脚跟出去,干什么去了?” 陈昭华道:“出去醒酒,遇到周王妃,随便聊了两句。” 萧瑮道:“看来太子妃是不想好好说了,雪海,你说吧,你先说了再让太子妃辩驳。” 雪海道:“我们同夫人一出去,夫人先叫梧桐去太后宫里送两句话,落后就是奴婢和夫人两个人站着看灯,太子妃过来,邀夫人去远处的登望亭坐坐,顺便喝茶醒酒,夫人欣然答应,到了亭子里面,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上的茶,然后太子妃要和夫人说什么体己要紧的话,叫我们都退下了,奴婢远远站着,后来不知道夫人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太子妃手下的宫人竟然动了拳婢赶紧过去,夫人从亭子里面跑出来,根本站不住,奴婢扶着夫人要跑,却被太子妃手下的人拦住,她们扯住奴婢不让走,僵持到桥上,夫人真的已经走不动了,叫奴婢快跑,跑过来叫人,夫人是怎么落水的,奴婢也没看到,只是她四肢无力,站也站不住了,怎么自己跳呢,王爷,是奴婢无能,不能护好夫人,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绝不会苟活。” 萧瑮道:“你先别哭了,夫人眼下昏迷不醒,过后还要你照料,自责归自责,别说这些没用的,本王听了刺耳。” 雪海小声抽泣着应诺,萧瑮抬眼看了看太子妃说:“不知内子哪里得罪了太子妃,您要这么欺侮她?先给她下迷药,再扔进湖里去,要不是这个丫头拼死跑过来告诉,内子岂不是要成为那十锦湖里的冤鬼了!” 陈昭华面无表情,她下毒动手是真,她说什么都会成为辩解,就算他们信了林以宁是自己失足跌进湖里的,也肯定认为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左右都是错,陈昭华反而轻松起来,她想了一下说:“我是在她茶里掺了东西,不过是让人迷失心智的药,各位也知道,人清醒的时候不太爱说真话,反而是不清楚的时候才会说出心里话,我只是有几话问她,并非要害她性命,落水只是意外,不是我有意为之。” 肃王问:“官府审问犯人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你如此行径,究竟是要问什么?” 陈昭华笑道:“我费尽心思问的几句话,哪里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太子殿下,若是妾身被判的重了,您可千万帮妾身求情,妾身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呀。” 太子心中一凛,萧瑮冷哼,太子妃的脑子转得还挺快,要是以宁这会儿当真没醒,自己不知道实情,恐怕也会觉得她说的有可能,她把太子牵扯进来,太子心虚,肯定要帮她说话,这套说辞就是搬到皇上皇后面前也讲得通,为了皇家的颜面,肯定是说宁儿醉酒失神,不慎落水了,不管谣言怎么传,都治不了太子妃多重的罪,哼,那就只有动私刑了。 太子心中早已给陈昭华判了死刑,但是也知道明里不能拿她怎样,于是对肃王道:“王叔,今日的事情,看到的人很多,自古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对外头只能说是意外,父皇好日子里头,我们做儿女的,还是不要让他操心的好。侄儿绝对不是偏袒太子妃,她既然有胆量做下这样的事情,就该承担后果,只是侄儿不希望因为她一个人,丢了咱们萧家的脸,王叔觉得如何?” 肃王看了看萧瑮,萧瑮垂眼并不反驳,肃王知道他也是想私了,肃王道:“你要怎么给老七和他媳妇儿交代?肯不肯,你得问他,不是问我。” 太子转身对萧瑮恭身行礼道:“七弟,太子妃鲁莽荒唐,伤害到弟妹,我先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萧瑮道:“四哥倒是说说看,想怎么处置。” 太子道:“这些宫人,犯的是死罪,杖毙,”此言一出,跪着的宫人按捺不住,有的呜呜咽咽哭起来,有的爬到太子妃跟前求道:“娘娘,救救我们,我们只是听您的吩咐,您说不会有事的,”陈昭华冷脸不说话,她们又哭嚎着去求太子:“太子殿下,周王妃真的不是我们推下水的,是太子妃药下得重了,那迷药吃多了会产生幻觉,人是会疯的,真的不是我们推下水的。” 萧瑮听的不耐烦,唤了内卫进来:“来人,带下去关起来吧,太子说了杖毙,今天晚了,明天再行刑吧。” 内卫进来把人都押了下去,哭号之声渐渐远了,房里陷入一片死寂,萧瑮喝了口茶,等着太子的下文,太子走到太子妃面前说:“陈昭华,我和你之间,本来也没有多少夫妻的情分了,不过你是大典册封过的太子妃,我杀你不得,今天起,你搬去弘义阁住吧,革去一切太子妃仪制,不得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弘义阁半步。”太子转头去看萧瑮,“七弟,这样处置,你觉得还满意吗?” 萧瑮道:“四哥也说了杀她不得,所以不管四哥如何处置,我都不会满意的,如果四哥觉得这样可以,那就这样吧,有时候自己的仇,还是自己报,比较痛快。” 萧瑮起身对肃王道:“王叔,这件事就依太子所言吧,麻烦您在这儿见证,侄儿还要带夫人回家,这就先走了。” 肃王道:“走吧,本王也就走了。” 萧瑮回到寿康宫,以宁醒着,太后劝留一宿,两人都要回去,太后就叫人套了寿康宫的马车,送他们回去,雪海和梧桐帮以宁穿好衣服,外面还裹了一床被子,萧瑮抱着她上车,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以宁笑他说:“你要把我勒死吗?” 萧瑮道:“我怕你冷。” “我身上不冷,就是脚冷。” 萧瑮听到,把以宁两条腿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脱了她的鞋袜,用自己的两只手帮她捂着,捂得暖和一点,就把她的双脚揣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以宁问他:“你也不嫌我?” 萧瑮笑笑:“怎么会呢。要不靠着我睡一会儿?” 以宁摇头道:“睡不着,头有点疼,你跟我说说话吧。” 萧瑮小心问道:“陈昭华,都跟你说什么了?” 以宁道:“就是你瞒着我的事情啊,我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平白惹祸上身,早知如此,我是不会踏进华文殿半步的。” 萧瑮叹气道:“又是我估量错了,怕你知道恶心。” 以宁生气道:“陈昭华更恶心啊,她说太子喜欢我,她喜欢你,我和她身份应该换一下,真是滑稽,我们两个情投意合,干他们什么事啊!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咳咳。”以宁咳嗽起来,萧瑮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以宁问:“怎么处置她的?” 萧瑮道:“太子只是把她软禁了,革了她太子妃仪制。” 以宁点头道:“皇上皇后那里,能交代吗?” 萧瑮道:“皇后肯定要求情,不过父皇也要给母亲交代,不会松口的。她就顶个太子妃的空名头到死吧。” 以宁想了想说:“就这样儿吧,她算是罪有应得,我这口气也算出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萧瑮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别的打算,夜里以宁有点发热,萧瑮一直守着她,到她退了烧自己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暗账 第二天,京里流传起太子妃意图谋害周王妃的事情,都说太子妃原本中意周王,却被册封为太子妃,看到周王和周王妃恩爱情深,心中生恨,就要害人性命,太子也是仪表堂堂,更是一国之储,陈氏也真是个不知足的。 宫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天歌耳朵里,天歌一早上赶过来,这会儿萧瑮醒着,在给以宁换敷头的棉布,天歌站在萧瑮身后,有些生气的对萧瑮说:“让开!” 萧瑮理亏,默默起身站到一边,天歌坐到床边静静给以宁号脉,转头问萧瑮:“茶里掺的什么?” 萧瑮道:“宁儿自己说,是天仙子。” 天歌问:“她是不是自己含了甘草片?” 萧瑮点头。 天歌诊毕,引萧瑮到外间说话:“太医开的方子别给她吃,我另外写一张给你,你早晚给她按按大椎,关元,足三几穴,她要说哪里疼,拿热的东西给她敷敷,冻得狠了,寒邪内侵,总要些时日才能好呢。” 天歌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要发,但是看到萧瑮眼睛熬得通红,就没说什么狠话,到小书房坐下,研了墨写药方,又写了许多吃喝起居上要注意的事情,萧瑮看她仔仔细细写了好几张,问道:“谢兄要出远门?” 天歌抬头看看他,低头继续写,口中说:“嗯,我师父病了,我要回去几天。” “南山的玄空师父?” 天歌道:“嗯,你别给宁儿讲,要是她找我,只跟她说我来过了就行。” 天歌又低头写了一会儿,写完了一边整理,一边问萧瑮:“宫里头,怎么说的?” 萧瑮道:“太子把陈昭华软禁了,会不会有别的动作,还难说。” 天歌问:“你什么打算?” 萧瑮习惯性的摸了摸手上的茧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总要让她吃点苦头才行。” 天歌点头,起身从以宁的书架上取出几本账簿,扔给萧瑮说:“这是陈家的暗账,我叫宁儿看过,她说这个很明显是官员贪污受贿的密账,上面很多暗号和代称,我没告诉她是陈家的账,你拿去看看,要是有用就再好不过了。” 萧瑮惊讶道:“谢兄还真是,时常出人意料。敢问这账本,从何而来,怎么会放在这里?” 天歌道:“就是觉得好玩,想看看这些名声好听的官儿,是不是真的都是那么清正,”天歌指着以宁书架最上面的一排说,“不止陈家的,这儿还有许家,欧阳家,章家,等等吧,只要说是清廉的,都去看过了,觉得有用的就原原本本摹抄下来,我自己没地方摆,搁这儿就是顺手。” “多谢。” 天歌笑笑:“这些事情,你费点功夫都能查出来,我不过是帮你省点时间,我处理问题的方式有点极端,不大符合你们这里的游戏规则,所以有些事情,交给你更合适。” 萧瑮点头道:“明白。” 天歌走后,萧瑮进屋,梧桐和青烟进来,要替下萧瑮让他去睡一会儿,萧瑮嘴上答应,躺到榻上又睡不着,翻身坐起来看那几本账,陈大人真是有意思,他账本封页上都写着与某某书,手上这本儿是与管敬仲书,翻开第一页:康平元年八月初三日有感。自己和以宁订婚是康平六年,康平元年的话,陈昭华还不是太子妃。他的账面写的很奇怪,但也算有规律可循,整体看下来,格式应该是人名,然后事情,给了多少银子,事情办得怎么样。具体的内容还要琢磨,不过从这账面上看,陈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起码从康平元年他升任大学士以来,他就不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官了,如果像他这种声名在外的都是如此做派,今日的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不教人寒心的呢? 到中午,以宁醒了,萧瑮先喂她吃了粥,又哄着她喝了药,以宁稍微有些精神,萧瑮卧在她身旁,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以宁张口就问天歌:“天歌来过没?” 萧瑮道:“来过了,吃的是她开的药。” 以宁道:“她没骂你吧?” 萧瑮笑了:“她来的时候火气挺大,我也以为要骂我两句呢,结果没骂,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以宁也笑:“大概想想,也不能怪你,所以忍着没骂吧。你昨儿一定没睡好吧,早上睡会儿没?” 萧瑮道:“睡了一会儿。” 以宁看他眼睛微红,有些心疼的摸摸他的脸说:“我病着,倒叫你受累,真不好意思。” 萧瑮握过她的手说:“不好意思就给爷快点好,爷可不喜欢美人儿病恹恹的。” 以宁嬉笑了两声,想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他在看什么,问道:“你之前在看什么,我怎么瞧着眼熟。” 萧瑮起身从桌子上拿了账本,给以宁看说:“在你架子上看到的,随便翻翻,这是什么,我不大看得懂。” 以宁道:“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天歌不知道哪儿搜罗来的账本,叫我看过就扔这儿了。” 萧瑮假装惊讶:“账本儿?这记得什么账?” 以宁撇嘴道:“啧啧,这可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呀,”以宁指着萧瑮翻开的这页说,“你看这个啊:孙老先生,全无子息,唯侄以养,孝之甚矣。公冶之月,老夫信之。这是说:有位孙老先生,帮侄儿来求举孝廉,给了五百两,我给办成了。公冶就是五,月就是百,记账的人呢,把一二三四的数字找了代称,十百千万用日月星(心)辰代替,办成了就说信之,定之,全之这种话,没办成就是纳半,只要了一半钱的意思。你再看这条:周氏同乡,为官轻浮,草菅人命,何以缓上?为政从心,兹事体大,老夫纳半。这个人有个姓周的同乡,也是当官的,误判了人命案子,被人告发,来求他帮忙疏通,给了两千两,事情闹得太大,他没有办成,所以只收了一半,为政就是二,心就是千。” 萧瑮随手翻翻,嘀咕道:“为政,里仁,公冶,《论语》?” “嗯,看得真是气死人,亏得是读圣人书,这些人吶,简直就是国家的蛀虫,你去看看架子上那些账,全是贪赃枉法之徒,不知道本朝是不是也如此。” 萧瑮叹息道:“唉,只怕有过之,无不及啊。” 萧瑮说话没什么力气,以宁察觉出他很累,问道:“困了?” 萧瑮笑着回答:“嗯,有一点。” “那咱们一起睡会儿吧,我也乏了。” “好。”萧瑮脱了外面衣裳钻进被窝,抱着以宁,两人就睡起了午觉。 宫里。 皇上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本为皇上准备的说法是太子妃和周王妃两个人都喝醉了,在湖边一起散步,周王妃不慎落水,只是皇上不知怎么知道了太子妃下毒一事,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敬贵妃担心以宁身体,到寿康宫问过,又派静喜出宫来看,知道情况还挺严重的,在桢杺殿哭了许久,孩子晚上受了罪,自己却一点不知道,贵妃心里还是有点自责的,皇上看太子已经处置了太子妃,就没再多说什么,贵妃也是通事理的,这么难受是因为想到自己无缘的女儿,皇上也知道她对阿宁视如己出,所以什么人也不见,在桢杺殿陪了她半日。 华文殿弘义阁内,陈昭华素服坐在桌前,萧琛推门进来,陈昭华有些意外,想想又明白过来,说:“看来太子殿下是嫌妾身在这儿太舒坦了,为你心里的人儿报仇来了吧。” 萧琛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昭华道:“妾身一心想成全太子,在她茶里加了莨菪,想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抬到弘仁阁去,成就太子的一段好事情,没想到她是个难缠的,妾身是好心,太子不该把妾身关在这里的,妾身觉得好冤枉。” 萧琛听到不禁皱眉,走过去掐住陈昭华的脖子:“本王几时请你这么做了?你明知这是在害她,成全我?你不就是想毁了她嘛,你想死,何不明白跟我说呢。” 陈昭华被他掐得直要干呕,脸上却依然在笑,口中说:“对,我就是想毁了她,可是结果呢。”陈昭华眼中的泪水流到萧琛手上,萧琛稍微恢复神智,松开了掐她的手,踉跄了几步,自嘲道:“不过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她在我心里已经这么深了,我喜欢她,哪怕得不到她也没有关系,只要远远的能看到她,知道她幸福就好了,若是有人想对她不利,哪怕老七不出手,我也会出手的,陈昭华,谢谢你,你让我知道我还算是个人,还能干干净净的爱一个人,我真的谢谢你,所以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是太子妃,以后如果我继承大统,你也还是皇后,哪怕出不了这弘义阁,该你的名分,我绝不吝啬,不过你欠她的,不管是不是你亲手做的,她中毒,落水,都是因你而起,我得帮她讨回来,来人。” 弘义阁的宫女应声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萧琛道:“太子妃自知罪孽深重,自愿修行佛法以恕罪身,弘义阁今日起供奉佛像,太子妃剃度受戒,你们看好了,太子妃顶上若有一寸俗发,唯你们是问。” “是。” 太子走后,弘义阁的宫人很快请了佛像在正厅供着,太子妃原本死活不愿意剃发,被几个宫人摁住,硬是剃光了满头的秀发,她抱着头,蜷在角落一直哭,一直哭,可是又会有谁听呢? 南山。 南山寺后禅房,玄空师父时不时地咳嗽,天歌站在一旁端着药,不解的问:“怎么搞的,怎么病成这样?” 玄空师父道:“老了,不行了。” 天歌道:“别诓我,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玄空师父也不回答,只是问:“宁哥儿怎么样,她两头家里,都还好吧?” 天歌道:“林家还好,萧家不太平,在宫里遇了点事情,落水冻着了,还把寒症带出来了,您快些好吧,她那儿我也悬着您这病是为了她?” 玄空师父喝了药,扔了药碗,叹气道:“唉,宁哥儿二十岁前头,不大好啊,又是小人,又有大丧,得有好几遭呢,我就是想引一引,帮她克化克化,不知道能不能成。” 天歌道:“师父,您要引也该往我身上引啊,您一把年纪了,何苦呢。” 玄空师父道:“你常在外头行走,万事难说,不好往你身上引的,我左右也没多少寿了,挨一些无妨。” 天歌问:“您之前不是一直说宁哥儿的八字看不出嘛,这会儿又看得出了?” 玄空师父道:“她呀,本来该投身个山间的灵物,不知道哪儿弄错了,成了人胎,我怎么看都只看出个夭折,兴许是在山里养的,所以能活下来,当初我就想叫她不要回去,可是毕竟她还有父母家人,拦不住的。我担心她,就把她的八字和她丈夫的放在一起看,结的是一门好亲,她丈夫命气足,能带着她,就是几个大坎,过了就好了。” 天歌心想,小人算是应了,于是问:“大丧怎么说?” 玄空师父道:“两头,只怕有长辈要走。” 天歌听到不禁皱眉,她家里的人少了谁她都受不了啊:“师父帮她克化,就不能解了这劫?” 玄空师父摇头道:“顶多保她自己身子不垮吧,别的事儿,都是定好的,解不了。” 天歌点头,玄空师父吃了药睡下,天歌就回家去了一趟。南山寺里眼下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小沙弥,师父病得挺重,天歌要待到师父差不多好了才能走,寺里家里两头待,又有不少事情处理,天歌竟然觉得在京城还轻松一些,起码有些事还能和宁儿说说。身下这张竹床,一个人躺着真是有点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病重 以宁虽然病着,但是酿酒的事情没有落下,宫里面太后把收好的梅花送过来,以宁就看着雪海几个把酒酿下,埋了起来,萧瑮笑她爱酒成魔,以宁只是说:“这么好的花瓣,不用太可惜了。” 无意间听王爷提了两句,陈昭华的父亲因为贪墨被革职杖罚,因为陈昭华的太子妃身份,所以罪不延子孙,陈昭华一心向佛,不出华文殿一步。以宁知道其中多少有萧瑮的事,但并不多问。 光阴迅速,春寒渐退,以宁的寒症慢慢好转,只是连逢几个阴雨天,关节疼了几回,有时候夜里疼的伸不直腿,缩在萧瑮怀里哭,萧瑮心疼,紧紧抱着她,手上还帮她按摩,好不容易才能睡着。所以以宁就还常卧着,动动也只在屋里,不大出来,萧瑮但凡在家,都陪她说话聊天,两个人成日玩闹,竟然还一起看完了一套山海经别传,整日幻想着去寻那些神物灵怪。 这天晚上,以宁做了个梦,梦里是家里的小花园,雾气重重,看不见路,以宁摸索着往前走,口中叫道:“娘,娘,你来带带我,我看不见路啊。”脚下一个不小心,被一片灌木绊倒,跌倒在上面,手掌和胳膊都被划破,以宁哭了:“娘,我摔倒了,你到底在哪儿啊!娘!”以宁抬眼,却在迷雾中看到母亲的背影,听到自己的哭喊也不回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萧瑮听到以宁呜咽的声音醒来,猜她大概是做噩梦了,轻轻摇她唤道:“宁儿,宁儿,醒醒,宁儿。” 以宁抽泣着醒过来,醒过来发现是梦,可是心里依然难受,还是不停地哭,萧瑮慌忙帮她擦眼泪,柔声问:“梦见什么了,怎么这么伤心?” 以宁抽抽噎噎的说:“我我梦到,我娘不要我了,她也不理我,呜也不回头看我,我我好难过。” 萧瑮搂着她哄道:“娘怎么会不要你呢,这只是梦啊,别难过了,啊。” “我病了这么久,娘怎么怎么没来看我,我好难过,你明天,明天陪我回家去,好好不好,我想我娘,我好想她。” 萧瑮答应道:“好,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去,别哭了,乖,再睡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萧瑮就陪以宁回了家,到家才知道,母亲已经病了很久了。林母素来有些消渴之症,一向控制的很好,早春的时候却突然严重起来,本来林母觉得没什么大碍,年纪上去,旧疾复发严重一点也是有的,后来是以宁也病了,更是瞒着不让告诉。以宁心里很生父亲的气,母亲病了这么久,竟然都不告诉自己,转头又想到,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只是坐在母亲床前,默默的自责:“娘,女儿不孝,没早些家来侍候您,我身上都好了,今天起我就在家里待着,等到娘好了我再回王府去。” 林母比先前瘦了许多,脸色不大好看,却依然对女儿笑说:“娘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以宁道:“我知道不碍事,我就是想待在娘身边,我也好久没回家住了,娘就不要赶我走了。” 正好萧瑮在外头和林父说完话进来,也说:“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会陪阿宁一同回来住的,待多久都没关系,我也当这里是我家了,岳母大人不要嫌我才好。” 林母笑道:“王爷说笑了,你不要觉得家里小就好。” 萧瑮坐着和岳母聊了两句,林母精神不济,没多时又睡下了,以宁跑出来找到父亲,问道:“爹,娘的病到底怎么样,不是一向控制的很好嘛,怎么突然发起来了?” 林父道:“这病,没办法根治,说是控制住,其实就是耗着,年久了,内里俱损,一时不慎,就厉害起来了。” 以宁想到自己那个梦,心里慌乱得很,但是就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母亲总会好起来的,又问:“大夫怎么说?总要医治,不能这么一直瘦下去呀。” 林父按了按头说:“一天三碗药,大夫只说,先这么着,能不能好,难说。” 以宁听到心中一沉,家里医馆的大夫,都是医术超群的,他们如此说,看来母亲的身子已经以宁勉强笑笑,安慰父亲说:“爹,你放心,我和王爷回家来住,我亲自看护母亲,会好起来的。” 林父道:“你自己身子都好利落没有?” 以宁笑说:“都好了。可别在娘跟前问我,我知道您一定没跟娘仔细说这事儿。” 林父道:“我是两头都瞒着呢,眼下你好了,知道你母亲的病了,我心里也舒服些。” 以宁能看出父亲的疲倦,自己生病这些时日,最累心的就是萧瑮了,只能宽慰道:“有我在,娘一定马上就好了,爹不要太过忧心,娘最不喜欢您愁眉苦脸的。” 在家侍疾这些时日,以宁每天早早起来,很晚才睡,服侍母亲三餐吃药,陪她聊天解闷,林母精神是比先前好一些,但是脸色身体看不出要好的迹象,以宁心里急,可是面上依然跟母亲笑呵呵的,萧瑮早晚定省,每天晚上给她讲点好玩的事情,她总是累得沾枕头就睡着了,萧瑮看她累的样子,只有心疼的份儿。 这天夜里,起风就要下雨,以宁腿疼了一天,到晚上如何也睡不着,怕扰到萧瑮,只是自己蜷缩着不敢动,疼得直掉眼泪也不敢哭出声,突然一个炸雷,萧瑮惊醒,翻身去看看以宁,却看到她缩着在哭,萧瑮慌神,立马把她扳过来问:“宁儿,怎么了?” 以宁抬手捂着眼睛,哽咽道:“腿疼。” 萧瑮问:“哪条腿?” “右边。” 萧瑮伸手去帮她捂着,柔声问:“怎么不叫我,自己哭什么。” 以宁道:“对不起,扰得你没法睡了。” 萧瑮知道她心里一直为岳母的病难受,面上还得忍着,没处发泄,这么憋着肯定难受,搂着她说:“哭吧,哭出来心里好过一点也好,你也是懂医的,娘的病就这样不好了?” 以宁道:“我不敢给娘号脉,我怕我知道得越清楚,心里越慌,我娘的病一直是刘姐姐看的,我相信刘姐姐的医术。” 萧瑮问:“谢兄来看过吗?” 以宁不说话,萧瑮低头看看她,她哭得倒比之前更厉害了,萧瑮越发慌了,没想到岳母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以宁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说:“我在哪里,天歌从来是知道的,呜她肯定来,来看过了她也束手无策,不敢当着面告诉我,所以,所以才不露面的,七哥,我娘只怕没剩下多少日子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以宁双手紧紧揪着萧瑮的衣服,埋头不住地哭,萧瑮心里也是万分难受,口中依然宽慰她:“不会的,怎么会呢,你就是太累了,别胡思乱想了啊。” 以宁摇了摇头,只是哭,萧瑮轻抚她的头发一直轻声安慰,到天亮了,两个人都没怎么睡,以宁又坚持起来,到母亲身边去,萧瑮去请了安,和林以安两个一起出去,之后林父有事,也出门忙去了。 以宁坐在母亲床边,手里拿着绣绷在绣帕子,林母醒过来就会指导她两下,林母还说,以前觉得女儿绣活不好就不好了,近来总觉得遗憾,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技巧,应该早些教给女儿的,常言道技多不压身,会些总比不会的好。 林母醒来,要坐起来,以宁帮母亲摆好枕头,让她舒服靠着,林母道:“我听见雨声,外头下雨了吗?” 以宁道:“夜里就开始下了,一直没停。” 林母道:“把窗户开开,让娘瞧瞧。” 以宁起身开了南边窗户,又坐到母亲身边陪她一起看,林母笑问:“你记不记得你才回来那年,也是下雨天,你打着伞在院子里面又跑又跳的,玩了半天,头发衣服都湿了,你就坐在这扇窗户下面,娘给你擦头发。” 以宁道:“记得,怎么不记得,好一通骂我,忘不了。” 林母想想那时候,笑得很开心,说:“你知不知道,娘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是什么?” “娘啊,打小呢没怎么吃过苦,虽说被继母苛待了一两年,但是也就一两年而已,嫁的是你爹这样的人,儿女双全,没什么不顺意的,只有一件事情,娘这心里怎么想都难受,就是没能看着你长大,不知道你打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会走路的,第一句话说的什么,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看什么书,穿什么衣服,因为什么笑了,因为什么哭了,你笑了娘没有陪着,哭了娘也不在你身边,娘这心里啊,最难受的是就是这件事情。” 以宁听到,喉咙酸涩,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把眼泪忍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陪在娘身边,以后也一直在娘身边,不就好了嘛,没什么可难过的。您想听小时候的事情,我就慢慢给您说说呗。” 林母笑着摸摸女儿的脸,看到女儿脖子上的红绳,问道:“这个一直带着呢?” 以宁拿出戴着的金镶玉锁,说:“是呀,这个没怎么拿下来过,爹说,还是您亲手给我戴上的。” 林母道:“是呀,福寿安康,你刚出生,娘就亲手给你戴上了,娘希望你一辈子健康,快乐,你被送走的时候,就像娘的心被挖走了一样,娘死死攥着这玉锁,那时候娘好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去找你看你,你爹拦着我,我还天天跟你爹吵架呢。” 以宁悄悄抹了眼泪,笑说:“真的嘛?我还没见过娘和爹爹吵架呢。” 林母不答,以宁转头看,母亲又睡着了,帮她放好枕头盖上被子,以宁悄悄走到窗边坐下,趴在窗沿上向外看,心里什么也没想,就是发呆,外面的树木花草淋了这场雨,该要长得更好了吧。 呆呆看着,突然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以宁转头,看到是母亲:“娘,您怎么起来了?” 林母道:“别坐在窗边,寒气进来再冻着。” 以宁转身握住母亲的手说:“我没事儿,娘,您感觉好些吗?” 林母笑笑说:“之前都是娘给你梳头,今天你来给娘梳梳头好不好?” 以宁站起来,拉着母亲到梳妆台前坐下说:“好啊,怎么不好,娘您坐着,我给您梳个朝云近香髻,成天披散着头发,怪没精神的。” “好啊,你梳,娘跟你说话。” 以宁轻轻帮母亲梳头,笑问:“您说,我听着呢。” 林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看王爷人满可靠的,对你也好,你有时候倔得很,别老是跟人家置气,听到没?” “我哪里和他置过气了。” 林母继续说:“你呀,有时间回去看看你两个师父,他们年纪渐渐大了,住得地方也远僻,到底抚养你这么多年,从来不肯收我们家的东西,你常去看看,还是要尽孝的。” 以宁点头,“嗯”了两声,林母又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娘不在了,世上就少个体贴你的人,你自己千万注意,你爹爹还有你哥哥还要你宽慰,家里也常回来看看,你爹呀,春秋不知道自己添减衣服,换季的时候你就多留心,啊。” 以宁手上一顿,连忙道:“瞎说,娘怎么会不在呢,爹爹的事情我可管不过来了,如今我也是有丈夫的人,您的丈夫,还是自己照顾吧。” 以宁给母亲梳好头,要去选搭配的首饰,林母道:“别挑了,就这样也挺好的,好了,时辰到了,娘这就走了。” 以宁问:“去哪儿?” 林母笑笑:“傻孩子。” 林母说完就走往外走,以宁连忙追出去,却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大丧 以宁从梦中惊醒,转头看向母亲的床榻,却看到父亲,哥哥,萧瑮都在屋里,下人跪了一地,以宁问:“怎么了?” 萧瑮走过来搂着她,柔声道:“宁儿,你听我说,娘,娘走了。” 以宁不信:“你说什么呢,去哪儿?”以宁走到母亲床边,笑说,“没去哪儿啊,不就在家呢嘛。”以宁坐下,伸手去摸母亲的手,却发现,母亲的身子已经凉了,她瞬间冻住,半晌回过神来,自责到了极致:“爹,对不起,我,我刚才睡着了,我以为我就只是睡了一会儿,我,我不应该睡着的,我不该睡的。”以宁伏在母亲身上哭泣,“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睡着的,你骂我吧。” 林父对萧瑮道:“瑮儿,你带阿宁回屋里去待一会儿吧,之后的事情,别叫她看见。” 萧瑮过去把以宁扶起来,她已经泣不成声,嘴里说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我娘,我哪也不去。”可是没有力气,自己根本站不住,萧瑮抱着她回去,以宁在萧瑮怀中挣扎,却看见家里已经挂起了白绸,丫鬟捧着孝服过来,她眼里的世界晃啊,晃啊,变成了一团模糊。 萧瑮把她抱回屋,轻轻放在床上,以宁不再哭泣,只是睁着眼睛失神,面无表情,也不言语,萧瑮怕她是精神受到太大的打击,从旁劝道:“宁儿,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你这样不哭不闹,窝在心里更难受。” 过了很久,以宁才开口说话,她问萧瑮:“这次是真的,这次不是梦,对不对?” 萧瑮说:“宁儿,娘走的很安稳,脸上还笑着呢,她肯定是去了好地方,你常跟我说,生死有命,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娘最后这一段路你一直陪着她,她每天都很开心的,娘最放心不下你,你就好好的送她走吧,嗯?” 以宁点点头,想起梦里娘说的话,爹爹和哥哥还要人宽慰,他们心里的难过一定不比自己少,以宁撑着床自己坐起来,说话有些沙哑:“让她们把孝衣拿进来吧,要换上。” 雪海几个端着衣服进来,她们衣服都换好了,一色的雪白,看到小姐脸色难看,雪海劝道:“小姐,您自己身上还没全好呢,再难过也顾着点儿身体。” 以宁点点头,起来换衣服,屏风后面,她几次站不住,艰难的换上衣服,她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好送母亲一程,要好好送母亲一程,从前自认旷达,总觉的自己是看淡生死的那种人,今日想想,其实自己只是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面对亲人的离逝,自己只是一个俗人,伤心,内疚,懊悔,一切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怎么可能看淡呢,师父说人活着就像修行,有喜就会有悲,有生就会有死,都尝遍了也好,没有切身的体会,很难跳脱出来。 这滋味,还真是苦涩得不一般呢。 萧瑮和以宁都换好了丧衣,走到前厅,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爹爹站着和顾伯伯说话,哥哥指挥下人在摆东西,一会儿的功夫,大哥和二哥竟然已经到了,以宁过来见过两位哥哥,他们也和萧瑮见了礼,以宁问道:“大哥,二哥,怎么来得这么快?” 林以宏道:“家里让我们来看看,没想到” 以宁的二哥林以宪说:“万事有我们,你不要太难过。” 以宁点点头,往堂里走,看到母亲金丝楠木的棺椁,心头刺痛,那天母女闲聊,谈起敬贵妃,母亲告诉以宁很多贵妃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婆婆啊,在宫里做娘娘,倒浪费了手艺,她从前就喜欢鼓捣些小玩意儿,给我做过木碗,簪子,手串什么的,娘时常用的那根楠木簪子,就是你婆婆亲手雕的。” 以宁道:“怪道我没见过相似的,原来是贵妃娘娘亲制。” 林母道:“我随口说的喜欢楠木,她送我什么都是楠木,她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以宁问:“娘为什么喜欢楠木?” 林母道:“嗯是因为你爹喜欢,他说楠木稳重,味道也好。我觉得有理,就跟着喜欢,我想给我自己挑了一间老房,要金丝楠木的,这是最好的楠木料子,要早点定,不然会来不及的。” 以宁嗔道:“您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现在备下也没关系,不过一百年以后才许用。”林母只是笑笑。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去定了,以宁颤抖着摸了摸那楠木板,萧瑮过来扶住她,以宁道:“我没事儿,我和娘说几句话。” “好。”萧瑮站到一旁,和林以安说话,眼睛不时看着她。 以宁看到母亲脸上微微带笑,自己也笑了,说:“王爷说您走的很安稳,看来是真的。”她从项上取下贴身的玉锁,轻轻放在母亲身边说,“女儿不能随母亲同去,这枚玉锁您带着,就好像我一直在您身边一样。您放心,我会时常家来看爹爹和哥哥,我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不管您魂归哪里,都可以安心了。大哥,二哥来了,过两天,等京里的事情都了了,我们就带您回家,您不是说过,林家祖地风景很好嘛,今儿起,您就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睡一觉。” 以宁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因为脚麻几乎不能直立,萧瑮连忙跑过来扶着,以宁笑说:“脚麻了,没事的。”强撑着看了看灵堂内,香楮齐全,有条不紊,顾伯伯坐着写讣文,等着天一亮出门去报丧,娘身边的几个丫头,轮流跪着烧纸钱,雪海几个坐着叠纸花和元宝,外头有人顺着灵堂往外挂白绸和“丧”字白灯笼,就是有人讲话,堂前阶下也是寂寂,以宁不敢哭,甚至不敢叹气,随便一点响声都会显得突兀,她静静立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候顾二叔进来通传:“老爷,门前有人前来吊唁,说是南山谢氏。” 林父听到是南山人,立马让请进来,以宁知道是天歌,并不惊讶,这几天,天歌日日都来的,一直躲着不敢见自己,只是在屋外或者房顶上待着,自己都晓得的。 天歌一身素衣进来,拜见了林父,告诉了身份,到堂前来上了香,磕了头,以宏领着弟弟妹妹还了礼,以宁跑出去抱着她,天歌小声的说着:“对不起。”以宁紧紧抱着她,听到她道歉一直摇头说:“怎么能怪你呢。” 林家几个哥哥并不认识天歌,看到小妹和他抱在一起,不禁转头去看了看妹夫,萧瑮自然没有觉得不妥,林家几个哥哥感到奇怪,但是谁也不问什么。 天歌抱着以宁,跟萧瑮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就带着以宁出了灵堂,屋里林以宏小声问以安:“老六,这位公子是南山的什么人?” 以安道:“是以宁师父的小孩,打小儿一起长大的。” 以宏道:“就是他呀,难怪了。妹夫认识?” 萧瑮道:“认得,见过几次。” 以宏和以宪都点点头,想着妹夫还挺开明。 天歌带以宁出来,以宁想上屋顶坐着,虽然之前下雨,屋顶还湿滑着,但是天歌还是抱她上去了,以宁坐着,呆呆看着远方说:“你看,天快亮了。” 天歌问她:“累不累?” 以宁摇摇头,天歌伸手轻轻撩开以宁的衣襟,看到脖子上的红绳不在了,问:“你的玉锁呢?” 以宁道:“摆在我娘身边了,没什么好给她带着的,只有这个了。” 天歌道:“果然。” “果然什么?” 天歌道:“前两天,你出去熬药的时候,我和你娘见了一面,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办法帮帮她,她笑笑跟我说,她自己心里有数,叫我不用忙了。她知道你肯定会把玉锁给她带着,所以给了我这个。”天歌从怀里拿出一个佛手形的玉坠,放在以宁手上说,“她说,以后这个就代替她陪在你身边,还嘱咐我好好劝你。我说你呀,不要跟自己怄气,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一场,累了就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以宁听到笑了,说:“我也这么劝过别人,你就别劝我了,你要说什么我全都知道。”以宁抬手把玉坠戴上,口中问:“我娘怎么会把玉坠给你的?” 天歌道:“她说本来想交给王爷的,就是没机会单独和他说话。” 以宁点头道:“还好你们见了一面,我一直想让我娘看看你,可是最近你一直躲着不见我。” 天歌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想这样,你应该就明白了。” 以宁点头:“我明白的,你一直在屋顶上坐着淋雨,我也知道的,你们每个人都在为我着想,爹爹是最难过的,却还要顾着我的心情。” “宁儿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以宁抬头去看,太阳红红的,渐渐升起来,以宁喃喃自语道:“真好看,天天看也看不够。” 天歌问:“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以宁点头道:“好多了,咱们下去吧,我得在屋里守着。” 停灵三天,各方人士纷纷前来吊唁,敬贵妃出宫来看,哭了好一阵儿,皇上下了旨,追封一品夫人。 三日后,林家人扶灵回乡,杨州林家从城门口开始就摆了路祭,一直到林府门前,灵柩在杨州林府又停了一日,次日出殡安葬。 以宁和萧瑮一直在杨州,守完四十九天才要回京,林父没有同回,以安跟着一道回京。临别之际,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席上林家大伯说:“没想到,王爷第一次到咱们家来,就是因为这事情,忙了这些日子,一家人也没能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他们明天要回京去了,我们一家子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也当给他们送行,今天过后,咱们家里不许再悲悲戚戚的,弟妹走了,是去了好地方,我们该为她高兴,我这杯酒,先敬弟妹。” 林家二伯道:“吃饭前还有一件事情,今天大家都在,我说一下,兆元想致仕回乡了,我很赞同,他心里肯定是想守着夫人,京里许多事情,一半交到以安手上,一半交给王爷和以宁,没有疑异吧。”众人当然没有反对的。 吃完饭,林父找萧瑮单独说了会儿话,林父道:“京里的事情,说是交一半到你和阿宁手上,其实就是交给你了,你可明白?” 萧瑮有些意外:“岳父大人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林父道:“当然没有,京里情况复杂,有很多事情不能让她晓得,再说她心力有限,眼下已经管着不少铺子,再多也难了,你志在军中,我细细整理过,交给你的都是你熟悉也有用的,开始可能繁琐些,上了手就好了。” 萧瑮道:“小婿,一定不负所托。” 林父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和阿宁聊聊,再不行就问以宏,以安他们,或者给我来封信,都行。” 萧瑮问:“岳父打算何时进京辞官?要不要小婿代为上呈?” 林父道:“不用了,手头的事情要交割也要些时日,再过一两月,我自会进京一趟。” 第二天一早,以宁,萧瑮,以安就启程回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心病 京城,周王府,西苑。 以宁和雪海,梧桐,青烟,碧荷一起,正在收拾东西,蕴香过来,看她面色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很是心疼,叫她坐下,说:“让她们收拾去吧,你过来,和我说说话。” 以宁笑笑坐下,蕴香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这样瘦了?” 以宁道:“老是吃不下东西。” 蕴香道:“这样不好,你得想开些,本来就不胖,再瘦都没了。” 以宁道:“最近好多了,之前还吃不下呢,天天喝粥。” 蕴香道:“回来好,王爷不在家,也有我看着你吃饭。王爷人呢?” 以宁道:“去书房了,连月不在家,事儿多呢。” 蕴香问:“他瘦没瘦?” 以宁想了一下说:“我天天和他在一块,看不出瘦没瘦,晚上姐姐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蕴香道:“他要是也瘦了还好说,他要是没瘦啊,就是没尽心,要好好教训他。” 以宁为萧瑮叫屈:“哎呦,我给他做个证,在我家的时候他可没有不尽心的时候,姐姐千万别冤枉他。” 两人坐了聊了许久,蕴香回去,以宁拿了两匹素杭罗给她带着,说是林家给送奠礼人的回礼,她家里大丧,蕴香去看过一次,随了些香烛纸钱,当时她家里是回了尺头和果蜜的,怎么好再收这么贵重的回礼,蕴香左右不肯收,推说:“你别唬我,之前不是回过礼了嘛,哪有再回的道理。” 以宁道:“我娘平日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攒些好看的布,前些日子。我收拾她的东西才发现,竟然攒了那么多,爹爹说,给走得近的亲戚朋友再回一份礼,姐姐千万收着,也是给我娘积福。” 蕴香听到没有再推辞的道理,柔声道:“之前老夫人抱恙,我没什么能做的,去永福寺给老夫人捐了一盏长明灯,往后你心里难过,我就陪你去永福寺走走,你别自己窝着难受,听到没?” 以宁点点头说:“姐姐有心。” 南边的天气要比京里暖和,以宁刚回王府,第二天就有些风寒发热,夜里不住的咳嗽,萧瑮想叫天歌过来给她看看,以宁却说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结果连着好多天都没精神,萧瑮放心不下,和萧玖两个去了醉仙居几趟,只看到子夜没遇见天歌,萧瑮心里着急,却是没有办法。 这天早上,以宁一早起来,看到她脸色好看一点,萧瑮心里很高兴,笑说:“今儿精神不错。” 以宁道:“我也是觉得舒服一点才起来的,我身上有孝,不好进宫,得让雪海她们送点东西去。” 萧瑮道:“就是柜子里那些布匹?” “嗯。” “留着自己裁衣服就是了,费事往宫里送。” 以宁道:“你不知道,别的还好了,就是有一匹黄栌色的织金锦,是我娘特意给你娘留的,那料子只有她的身份穿合适,我娘收着还没来得及送呢,人就没了,还有那几匹花软缎子,是要送给太后做被面的,趁着天气还不很热,做好了收起来,不得紧着送过去嘛。” 以宁没说完,转身就出来了,把那几匹布仔细包好,交给雪海和梧桐,让她们拿了王府的令牌进宫去一趟。两个人前脚走了,以宁只坐在外间桌边发呆,心里一阵说不上的滋味,总觉得空荡荡的,她在外头坐了半晌,萧瑮听到外面没动静,出来看她一个人坐着,问道:“想什么呢?” 以宁转头笑笑说:“没想什么,发呆呢。” 萧瑮坐下拉着她的手问:“什么时候多的这个喜好,最近老是看见你出神。” 以宁笑笑不说话,萧瑮把她的手捏来揉去:“手怎么这么凉,要不要加件衣裳?” 以宁站起来说:“我再睡个回笼觉去。” 萧瑮仰头看着她说:“都中午了,也不算回笼觉了,吃点东西睡午觉吧。” 以宁撩了帘子进里屋,口中应了声“好。”萧瑮站起来要出去叫人传饭,却听见里面“咚”得一声闷响,萧瑮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屋来,看到以宁昏倒在地,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叫道:“来人!”他眉头紧蹙,把以宁抱到床上,以宁面色苍白,手心有冷汗,慢慢缓过神来,萧瑮问她:“怎么了?” 以宁面上还是僵僵的淡笑,扶着额头说:“没事,没站稳。” 青烟进来,萧瑮道:“去医馆请个大夫来,夫人不大舒服。” 以宁赶忙起身阻拦道:“青烟,回来,不用去,你去传饭吧。” 青烟不知该当如何,问:“真的不用去吗?” 萧瑮对以宁说:“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吧,好好的怎么还晕倒了。” 以宁道:“真的没事。青烟,去传饭吧,我和王爷说两句话。” “是。” 以宁握住萧瑮的手,他手心也出汗了,想是被自己吓的,笑说:“我真的没事,你想想,之前寒症没有好全就家去了,为了娘的事情心力劳损,回京来又着了风寒,我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我自己有数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你也知道我的身子,不能乱看大夫乱吃药的。” 萧瑮依然不放心:“我去醉仙居去了几趟了,没见到谢兄,她说你有法子唤她过来,要不要叫她来看看?” 以宁道:“不用,她最近忙呢,不在京里。” 难怪了,换了往常,这会儿肯定已经过来骂人了,萧瑮问道:“谢兄她,除了醉仙居,还有别的营生?” 以宁道:“你是不是想打听她的底细?” 萧瑮笑说:“能打听不?” 萧瑮给以宁倒了杯茶,以宁喝了茶,悠悠开口道:“你问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经常有事忙,但是我从来不问她忙什么,该我知道的她自然会告诉我的。你是不是好奇,她为什么功夫那么厉害,消息那么灵通?” 萧瑮点头,以宁道:“嗯天歌功夫厉害是因为她打小就练武了,玄空师父就很厉害,她自然也就厉害了,我六叔也是玄空师父的徒弟,但是玄空师父说,当初是因为寺里没什么香火,怕没钱吃饭才收我六叔为徒的,他一辈子也就收了我六叔和天歌两个徒弟,天歌根骨更好些,学什么都是青出于蓝的,天歌跟我说,玄空师父出家以前是放债的,他年纪大了收不动,天歌就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帮玄空师父放债收账什么的,所以有时候很忙。” 萧瑮托着下巴沉思,想了半天才说:“放债?收账?” “嗯。” “他们这么告诉你的?” 以宁点头。 “你也相信?” 以宁点头说:“信啊,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萧瑮道:“了不得,现在放债的都要这么大的本事了?” “那是,欠钱的可都是大爷,你没点本事,账可就难收喽。” 萧瑮笑问:“头还晕吗?” “好多了。” “吃饭?” “嗯。” 两人一起吃了饭,吃完饭,以宁犯困就睡了,她近来说话做事都没什么兴致,说是病着,其实还是心里过不去,不肯看病吃药,白白折磨自己,身体的不舒服能让她分神,忽略心里的不舒服,以宁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了这道坎,振作起来。 以宁睡着之后,萧瑮去了书房,岳父交过来的生意果然都是慎重选过的,药材,粮食,布料,既是民需也是军需,铜矿c铁矿c金属冶炼这一块更不必说,万没想到,林家把西边c北边的外邦生意也和自己交了底,这是有意要给萧瑮涨势,这本上一笔笔,可不仅是钱呐。 且说雪海和梧桐进宫,进了宫门梧桐问道:“姐姐,你我是同行还是两路?” 雪海心想,刚才好像是看到肃王的车驾了,他们这许多日子没见,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回说:“我去贵妃宫里,你去太后宫里吧,要是肃王在,你们就多说会儿话,我在车上等你。” 梧桐道:“姐姐只需略等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若是不来,姐姐就先行回府吧。” “好,早些家来。” 两人分别往两处送东西,贵妃问了雪海许久的话,知道以宁回来又病了,贵妃很是担心,嘱咐雪海好好照看,给她拿了宫里新贡上来的燕窝,以宁向来很少吃这些,但是想到是长辈的一片心,雪海也就收下。雪海走后,贵妃对着那匹织金锦,暗自垂泪不题。 梧桐到了寿康宫,肃王已经在里面和太后说话,太后道:“我说怎么今天想起过来了呢,你就算得这么准,就知道她今天过来?” 肃王笑笑不说话,他们打从杨州回来自己就和老七说过,她们院里有人要进宫千万告诉一声,林家有丧,在外面见不好,还是在太后这里见一面稳妥,眼下人就在眼前,肃王心里高兴,当着太后的面也只是忍着。 梧桐自然也和太后说了许久的话,说完了出来,肃王在外头等她,两个人在亭子里坐着,一时也没什么话,梧桐低头玩手里拿着的布袋子。 肃王问:“你们家里都还好吧。” 梧桐道:“无事,就是小姐微疾未愈,有些忧心。” “她经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难受得厉害。你没事吧。” 梧桐没有父母,师父对她来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而家里几位夫人,总是心疼她没娘,对她格外的好,夫人每次从京里回家,都会额外给自己带很多东西,如今她走了,梧桐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肃王不知道这些往事,但是看她的凝滞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一定伤心,于是岔开话题说:“你算算,咱们有快两个月没见了,你有没有想念本王?” 梧桐笑笑说:“对了,这个给你。”梧桐把手上的灰色的布袋子递给肃王,肃王接过,小心打开来看,里头是上次两人在灯市买的清凉盏,不过四周和底面刻上了梧桐叶子的花纹,肃王低头抚摸着一片一片的梧桐叶子,自语道:“我想你买了一对儿,怎么没给我一个呢,原来是要刻这个。那个上面刻的什么,松叶纹?” 梧桐红着脸点点头,肃王又问:“你自己亲手刻的?” “当然。” 肃王拉起她的手摸摸看看,说:“这个可不简单,手肯定弄疼了吧。” 梧桐道:“求小姐教我的,还算容易。” 肃王道:“对,以后就这样跟我说话,别老拘束着,你在我这儿随性一些,我心里受用。” “会的。”两人相视而笑。 没聊多久,肃王要去存希堂面圣,两人在一起行过一条宫巷就要别过,看左右无人,肃王轻轻抱了梧桐一下,抱完干咳了两声,笑着转头走了,梧桐也笑嘻嘻的和他背道而行,两人还不时回头,直到各自都转弯,看不见彼此了才了。 梧桐步伐轻快起来,又转弯的地方却撞上了一个宫女,梧桐连忙拱手道歉:“失礼失礼,得罪得罪,不知这位姐姐可撞到没有?” 那宫女不大耐烦责问:“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 梧桐道:“是周王府上的侍女。” 宫女身后的惠妃听到她是周王府的丫头,来了兴趣,说道:“把头抬起来,本宫瞧瞧。” 梧桐稍微站直身子,惠妃身边的宫人认出她来,在惠妃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好像就是和肃王爷走得近的那个丫头。” 惠妃冷笑道:“真是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刺激 且说梧桐和肃王见过面,正要出宫去,却撞上惠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惠妃认出她,心想她周王府区区一个丫头竟然敢和肃王走得近,自己的妹妹对肃王钟情如许却被狠狠拒绝,她一心想为自己的妹妹出气,有意刁难梧桐。 惠妃道:“今儿遇上你真是巧,本宫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就问问你,你和肃王爷,什么关系?” 梧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支吾道:“回娘娘的话,没甚关系,只是奴婢府上常与肃王府走动,见过王爷尊驾。” 惠妃道:“你编瞎话也得编得像一些呀,这十多年,除了宫中,肃王何曾与哪里走动过,可不止一次有人跟本宫说,看见你跟在肃王身边,一个小丫头,心还挺大的嘛。” 梧桐无言以对,心中不想给肃王和周王府惹麻烦,答道:“娘娘误会了,奴婢怎敢有心呢。” 惠妃道:“不敢最好。你今天撞到本宫,本来也没什么,不大想跟你计较,只是本宫这两日,刚开始协理后宫,要是凡事都轻易饶恕不计较,也立不起来威信,你就委屈一下,去行过司领个二十大板吧。” 惠妃说完,她身后的内官过来押着梧桐,梧桐理亏,身边也没人,只能任由他们押着往行过司去,唉,逆其类者谓之祸,躲不过,躲不过呀,若是与他们动手,只怕惠妃要闹得更大,二十大板就二十大板吧,忍一忍也没什么。 梧桐趴在行过司的刑凳上,面无表情,惠妃有意与她为难,这二十下每一下都很实在,不过行刑的人还算有数,稍微留了些情面,梧桐咬牙挺过,打完了,行刑的人和边上惠妃宫里的内官说:“这是哪里的丫头,骨头够硬的,被打成这样儿一声不吭。” 内官道:“不会打死了吧。” 行刑的人说:“那不能够,我从没打死过人。” 内官道:“行了,打完了我就回去复命了。” 行刑的人问:“你们不把人抬走?” “抬?往哪儿抬,又不是宫女儿,叫她自己走回去吧。” 一个姑娘,被打了这二十下,站得起来站不起来还难说,叫她自己走回去?行刑的人看她可怜,蹲下来问道:“姑娘,你是哪处的?帮你叫个人吧。” 梧桐试着动了动身子,实在疼痛难忍,无力可使,于是问道:“敢问这位大哥,此处离寿康宫相去可远?” 那人道:“不算太远。” 梧桐道:“烦请大哥帮我到寿康宫告诉一声,在下名唤梧桐,便是梧桐树的梧桐。” 那人并不知道梧桐与太后宫中什么关系,她如此说只当她在寿康宫有相识的人,帮她去通传了,结果却是太后身边的淑英姑娘亲自出来询问,行刑之人立马觉得那位梧桐姑娘大有来头,心中害怕,不知是否惹了大祸。 淑英问道:“梧桐姑娘怎会在行过司挨罚?” 那人道:“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内官押过来的,说是冲撞了惠妃娘娘。” 淑英心中冷笑,这位惠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派头,前日刚领了些芝麻绿豆的差事,今儿倒威风起来,太后多年不问事情,和惠妃也不大愉快,不好贸然为梧桐出头,眼下倒是有个人,最是心疼梧桐,淑英心中有了主意,往存希堂去,行过司的人提醒道:“姑娘,走错了,行过司在这边。” 淑英笑说:“我还识路,你别废话,跟着就是。” 那人心中越发觉得不安,问说:“姑娘,这位梧桐姑娘是不是有来头啊?” 淑英道:“你就自求多福吧。” 那人急道:“小的只是个听使唤的,小的也是不由己啊,要是得罪了人,还求姑娘帮我说两句话呀。” 淑英并不回答他,那人只好跟着,不再说话,到了存希堂,正好肃王和皇上谈完事情从里面出来,淑英迎面上去行礼道:“王爷万福。” 肃王见到淑英,只当是太后来传话,问道:“什么事。” 淑英走近了一些小声回道:“回禀王爷,梧桐姑娘方才出宫路上,不知怎么冲撞了惠妃娘娘,被惠妃娘娘罚了二十大板,眼下在行过司,奴婢正要过去,不过想想还是先来告诉王爷。” 肃王听到牙关紧闭,左手握拳,右手挥袖,抬脚就往行过司去,到了行过司,看到梧桐趴在凳子上,身上有血,肃王走过来,梧桐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一时缓过来又说:“怪哉,每逢落难,王爷总在左右,也算不幸中有万幸了。” 肃王蹲下,伸手问她:“可能起来?” 梧桐一手撑着凳子,一手撑着肃王,旁边淑英也过来扶,梧桐疼得直吸气,不大迈得开步子,肃王道:“你忍着点疼,我抱着你走。” 肃王抱上梧桐,手尽量避开她被打的地方,眼下不是忸怩推拒的时候,梧桐也顺势紧紧搂着肃王的脖子,想帮他省点力气,梧桐心想:要是天歌少爷在,说不定能带自己“飞”回去。想到这,梧桐不禁笑出了声,肃王冷脸问道:“被打成这样还高兴?”肃王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抱着她所以高兴,没想到梧桐却说:“想起一位公子,若是他在,王爷或许能轻松些,王爷可曾登上宣阳门一览?” 肃王听到她此时竟然在想别的男人,心中不悦:“本王命令你,不许想着别人,眼下是我抱着你,你眼里心里,只准有我。” 梧桐轻轻摇头说:“月始生出,诸侯之长。” 肃王笑说:“我就是霸道,其奈我何?” 两人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肃王叫她趴在自己身上,梧桐觉得姿势太过暧昧,想试着坐下,却疼得龇牙,肃王道:“别倔了,过来。” 梧桐撇嘴过去,肃王轻轻帮她捋了捋头发,并不问她今天被打的事情,反而问:“你方才心里想的谁?” 梧桐道:“王爷不叫我想,如何又问。” 肃王道:“从未听你提起过什么男子,有些好奇,宣阳门又是什么事情?” “是小姐的一位友人,我曾得缘,蒙他教习轻功,公子乃是神人,携我上宣阳门观景,起落如风,不费吹灰之力。” 肃王不屑,心生不满的问:“就你们两个人?” 梧桐点了点头,肃王道:“从今而后,你上哪里自然有我与你同去,既然许了人家,有些礼节还是要守的。” “此话怎讲?” 肃王道:“不许和别的男子交往过密。” 梧桐皱眉道:“他是我良师益友,我常有事向他讨问,王爷此言,是教梧桐背师弃友吗?若是如此,梧桐可能恕难从命。” “小节可不顾,大节不可失。” 梧桐冷笑说:“王爷此话,若是教小姐听到,要说你我迂执成双了。” 气氛不太对劲,两人都意识到彼此不大高兴,肃王想到她还受着伤,只有先低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听到你好似仰慕那人,有些气恼罢了,我知道你素来坦荡知礼,刚才的话你就当我一时失言。” 梧桐道:“若是我仰慕他人,断然不会与王爷如此,对公子只是敬重仰望,不曾有他。” 肃王羞赧道:“我知道。” 梧桐叹气说:“我是否对王爷有些苛责?毕竟世风如此,又不是人人都如小姐通透,若是梧桐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王爷直言。” 肃王道:“我对你直说,你会改?” 梧桐摇头说:“大约不会,若是不能包容,只有一拍两散了。” 肃王不怒反笑,在她耳边说:“休想。” “哼。” 快到周王府,梧桐嘱咐肃王道:“王爷别和小姐说是二十大板,只说打了几下吧,她连日不大舒服,看到我这样又要哭了。” “让我帮你说谎?” 梧桐点头,肃王沉吟道:“嗯,也行啊,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肃王抱着梧桐从马车上下来,肃王的随侍昌隆前去敲门,肃王对梧桐说:“别等到明年了,稍微好点儿就嫁过来吧。” 肃王说完,梧桐却昏了过去,搂着肃王脖子的手滑落,头重重朝后面仰去,一时没了知觉,肃王慌了,看门开了,立马往里跑,对昌隆道:“直接去王妃屋里,你快去告诉一声。” 昌隆看肃王怀中人失去意识,知道情急,先行一步到了周王妃屋中,通传道:“梧桐姑娘受伤昏过去了,我们王爷正往夫人屋中来,不知哪里可以安置?” 雪海听到,立马把外间榻上的坐垫靠枕推到里面,拿了被子铺在榻上,这边肃王就抱着梧桐进来了,小心把她放在榻上,雪海出去让丁白去叫大夫,青烟已经打了水来,要给梧桐清理伤口,以宁在里屋,被外头一阵吵闹惊醒,未及整理衣衫,迷迷糊糊之际出来,青烟赶紧对肃王说:“王爷恕罪,奴婢要帮梧桐清理伤口,还请王爷正厅里坐。” 肃王出去,以宁从屋里出来看到梧桐的模样,霎时清醒,她后背血肉一片,双目紧闭,口唇发白,以宁连日头昏心悸,一时没站住,扑倒在榻前,青烟连忙护住小姐的额头,看她坐稳了又回到原处,青烟看到梧桐和小姐的模样,一边哭一边给梧桐清理伤口说:“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病的病,伤的伤,小姐,您快些打起精神来吧,夫人在天有灵,要是看到咱们如今的日子,只怕也不能安生了,从前我们遇到点什么事情,您总是宽慰我们,怎么到您自己身上就老是过不去呢,你要是慌了神,谁还给我们做主啊。” 青烟哭了一通,雪海进来听到,心里难过,过来把小姐扶起来,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头发也抹顺了,柔声说:“小姐,先进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以宁哽咽着问雪海:“我也该醒了,是吗?” 雪海笑着说:“睡得够久了,该醒了。” 以宁自己抬手擦了眼泪,深深吸了两口气,看了看榻上的梧桐,叫道:“碧荷。” 碧荷刚给肃王上了茶,听到小姐声音进来:“在。” 以宁一边卷袖子一边对碧荷说:“去,把后面存的那坛白酒取来。” 以宁过来一边摸梧桐的脉,一边仔细看了她的伤口,询问雪海道:“雪海,你从贵妃宫里出来,就没和梧桐见过?” “没有。” 以宁道:“她这是被什么人罚了板子,你去,把柜子里的伤药拿来。” 碧荷取了酒来,以宁洗干净手,用白酒给梧桐伤口消了毒,敷了伤药又仔细包扎好,她腿上,臀上,腰上都有些伤,轻重不一,几个人小心帮她包扎好伤口,大夫过来只是看了内症,开了些内服的伤药就走了。 一阵忙完,外头天早就黑了,还好梧桐醒来,能给她喂饭喂药。以宁看着她吃了药睡下,才从屋里出来。萧瑮早赶了过来,正陪肃王说话,萧瑮看她的样子,就知道累坏了,扶着她的手坐下,让她喝茶,以宁并不喝水,强撑着精神问肃王道:“敢问王叔,梧桐是被何人责罚?” 肃王道:“惠妃。” “为何打她?”以宁问出口,却冷笑着自己回答,“想来是为她小妹鸣不平了。王叔,这件事情,不管我计较不计较,您都会帮梧桐出头的,对吧?” “当然。” “可否问问,王叔作何打算?” 肃王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ps:紧接着下一回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拜托 肃王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宁道:“好,我赞同,王叔要去求太后未必行得通,这事就交由侄媳与太后说吧,以宁另外有件事情想求王叔。” “何事?” 以宁走到堂中跪下,肃王和萧瑮都吓了一跳,肃王问:“这是为何。” 以宁道:“王叔容我把话说完,经过今天的事情,王叔一定想早日娶梧桐过门,为她正名,侄媳也万分赞成,我这一跪,只为求王叔,梧桐过门之后千万敬她爱她,莫要叫什么人再欺负她。您也知道,即便是我,因为家里世代为商,自己性格又乖觉,京里世族贵妇,大多瞧我不上,觉得我不配王妃之位,我待梧桐情如姐妹,但是别人眼里,她只是我的侍女,梧桐自幼少亲寡助,心思很是细腻敏感,京里人心险恶势力,侄媳不希望她嫁进肃王府后,因为身份低微受到什么折辱,只有肃王一心护她,以宁才能安心,还求王叔答应。” 雪海,青烟,碧荷三人也过来跪下,雪海道:“奴婢们深知,梧桐此去自然是富贵一场,但是比起富贵荣华,还是人心值钱,奴婢几人身份低微,但是也斗胆跪求王爷,今后好生待她。”以宁俯身磕头,后面三个也一道行礼,肃王知道她们几个都是情深意重的好姑娘,上前来扶起以宁说:“她是我未婚妻子,我自然要一心护她,受了你们大礼,我更没有不尽心的道理,你们放心,快点起来吧。” 晚上,以宁服侍萧瑮在书房歇下,好让梧桐安心在自己房里休息,以宁帮萧瑮熏好了被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萧瑮说:“真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儿歇一夜。” “你们今天晚上肯定有话说,我没事儿,倒是你,早上还晕倒了呢,费心也有个度。” 以宁叹息道:“没办法不费心啊,不说这个,我问你,这些日子,我是不是一直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令人丧气?” 萧瑮顿了一下问:“谁说的” 以宁一边帮萧瑮脱去外衣一边说:“今天梧桐伤得这样,我一下子就醒了,人活于世,会有好事就会有坏事,平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承受,还把‘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这样的大话挂在嘴边,真正遇到点事情,我也是天塌了一般,不知所措,如今母亲不在了,我也该长大,学会独自面对这些问题了。” 萧瑮握住她的手说:“怎么会是独自面对,把我放在哪里?”以宁笑笑:“我希望成为能和你共进退的妻子,而不是遇事就躲在你身后,你也有千头万绪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会学着给你分忧,不给你添乱。” 萧瑮笑着把以宁拥入怀中,说:“你从未给我添乱,做我的妻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真的?” “当然。” 晚上梧桐有点发烧,以宁几个人轮流守着她,夜里梧桐醒过来,看到小姐伏在塌边睡着了,很是自责,又不敢叫醒她,只是想小解,憋的难受,不自觉得扭了两下,以宁听到动静醒来,哭笑不得地扶她去解决。 梧桐道:“小的感觉好多了,小姐只管休息去吧。” “你吃了什么神仙药,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好多了?” 梧桐趴着,抬手擦擦额间细汗,笑说:“小的身强体壮,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以宁想起要责备她,板脸道:“你马上都要嫁人了,怎么胆子还那么小,就是你在宫里和惠妃的人动了手,还怕周王,肃王两府,保不下你一个?” 梧桐道:“小的实在不想给两边府上惹麻烦,打这几下也就了了。” 以宁抬手帮她擦汗,说:“你以为现在这样就不麻烦了?你可是未来的肃王妃,肃王能就任由你被惠妃欺负?你就是死脑筋,真是白白被打一场,之前受伤,好容易养回来,眼下又伤了,闹得一屋子没个安生,你呀,白长个脑袋。” 梧桐听到小姐如此精神振振地骂自己,反而笑起来:“值了值了,点点小姐心中的火,莫要总是蔫耷耷的。” “哼,懒得跟你计较,你渴不渴?” “有劳小姐。” 以宁起身帮她倒了一杯水,回来喂她,口中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今日我与肃王商量了,不等明年了,等你好些就娶你过门,这两天就请太后下旨,教那起子人好好看看,让她们成天眼高于顶,不安好心。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家里有孝,不好叫肃王去朱雀巷迎亲了,牡丹巷不是还有一间三进的院子没住人嘛,把你师父接过来,挂上闻人府的匾额,你就从闻人府出嫁,我请天歌背你上轿,咱们该有的礼数都不缺,只不请鼓乐,也算低调,从闻人府出来,拐弯儿就是宋国公府上,肃王来迎亲,他们家要是不开门恭贺,就是不敬,到时候,他们心里有气也得憋着。” 梧桐不解:“和宋国公府上什么关系?” “傻啊你,惠妃就是宋家的呀。” 梧桐了然地点点头,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说:“小姐和肃王已然说定了?” “一拍即合。” “是不是,也该问问我?” “这事儿不必问你,我与肃王拿得了这主意,要是依你自己的性子,大概还想为我娘守个三年的孝呢,到时候肃王不急,我也急了。” 梧桐笑说:“梧桐听从小姐安排。” 过后梧桐不大发热,没多时就又睡着了,以宁睡不着,靠着窗户发呆想心事,自己不好进宫,如何见太后一面呢?要不乔装打扮,悄悄跟王爷进宫去?这个主意不错,就扮个随侍进宫去好了,让王爷去寿康宫请个安,和太后见上一面。 隔天,以宁把自己想法和萧瑮说了,萧瑮乐不可支的答应了,调笑道:“只要你肯出去走走,要我怎么着都行,我还没见过你男装,别要俊秀太过才好。” 以宁道:“我把头低着,不让人看出来就行。” 萧瑮道:“就是看出来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左右你热孝已过,没必要死死守着规矩。” “我还没有现成的男装呢,我拿你一身改改明天穿,行吗?” “快改吧,我想看得紧。” 以宁挑了萧瑮最朴素寻常的一件蓝色长衫,收了肩,腰,改了长度,自己套上正好合适,再把头发干净全束起来,俨然就是一副男儿模样,以宁站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喜欢得了不得,萧瑮远坐着眯眼笑看,待以宁走近她身边,一把拉过搂在怀里,萧瑮细嗅她颈间的淡香,迷醉道:“宁儿,你可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好看?” “好看吗?我就是觉得英气十足,怎么好看了?” “不行,这样太清秀,明天要在你脸上抹一层灰才好。” 以宁咯咯直笑,在他怀里颤动起来,萧瑮禁不住,把她搂得更紧,在以宁耳畔轻声说:“宁儿,你我也有些日子没有了” 以宁看他脸泛红光,眼神迷离,知他肚中有火,想想这些时日,一是伤心,二是体弱,一直冷落着他,如今热孝已过,夫妻之事也该顺其自然,于是羞红着脸说:“你可要,可要有分寸些。” 萧瑮邪笑道:“爷是按尺算的,谈什么分寸。”说完,俯身吻下去,两个人的心都加速跳动起来,血液也跟着热起来,以宁缠在萧瑮身上,两人一时跌落到床上,正是:春意阑珊日渐起,恰逢好天气。花久寐,轻探花心,好似群蝶蹁跹起。绿云散落素钗坠,惹得郎心如醉,情多处,湿透枕被,枕上不是相思泪。 一夜缱绻,萧瑮顾及以宁身体并没有无度,早上起来,以宁虽然身上有些累,但是脸色倒好看很多。装扮好了,两人进宫去,先到贵妃宫里坐了一会儿,贵妃可怜她瘦了,倒是不敢多说伤心的话,以宁看到贵妃在捣腾木工活儿,很是高兴的问:“娘又开始做木工了?” 贵妃道:“就是你上次说的,心不能老,我就把这些东西都翻出来了,先给你做个手串好不好?” “求之不得呢,四伯和三哥都没给我做过,还是娘最疼我。” “你且等些时日,容娘先练练手。” 以宁开心得直点头。 过后两人去寿康宫,太后没想到阿宁会来,乍一看到她消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搂着她老半天,把萧瑮支出去,两人说了好久的话。 太后道:“我们宁哥儿受苦了,姑姑想去看你也没办法。” “姑姑每天为我诵经求福,我心里都知道的。” 太后道:“之前太子妃的事情,姑姑没能帮你什么,这回梧桐的事情,姑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我答应你师父护着你,却连番让你受伤,是我高估了宫里的人心,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有了。” “原来姑姑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如此,就先谢过姑姑了。” “这事儿一出,肃王该着急了吧。” 以宁笑问:“您足不出户,怎么料事如神?” 太后道:“他呀,做什么事情都稳重,只有在婚姻大事上面又急又赶,能忍耐这些日子,已算是极限了,也罢,我去处置惠妃的时候一道帮他把这事儿办了,之后,就是由他自己去吧。” 以宁道:“您清闲这么久,却要为我又回是非中来,我心中真是羞愧。” 太后摸着以宁的手说:“傻孩子,姑姑是清闲已久,不过从未离开过是非,在这宫里啊,什么人都摘不干净,尤其像我这样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没有你的事情,过段日子,宫里也会乱起来,趁着我的话还有用,可不得多说两句。” 以宁问:“宫里怎么会乱起来?什么事儿,我能知道吗?” 太后压低了声音,在以宁耳畔说道:“皇上近来,身子不大好了,虽然不很确定,但是为防万一,准备动手处理王家。” 以宁听到惊讶得捂嘴,太后继续说:“无论太子继位与否,皇后的势力,王丞相的势力都要清清。” 以宁点头道:“皇上是想为太子铺好路,否则就算他继位,也只是傀儡。” 太后道:“叫瑮儿尽量少掺和吧,这里头的凶险,可不比战场上容易。” “宁儿明白。” 以宁觉得这是大事,晚上一回王府就和萧瑮说了,怕被别人听见,她坐在萧瑮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只是耳语,以宁道:“太后这么跟我说,可见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不知道父皇身子究竟怎么样了。” 萧瑮道:“先是换侍卫,再有同太后这番说辞,可能挺严重的,否则不会这么急。” 以宁道:“皇上已经有意在分皇后的权,娘说,父皇因为太子妃对我下毒,致我落水的事情,背地里很是责备了皇后一番,以此为借口让淑妃,庄妃协理后宫,之前连进宫不久的惠妃也分了权,意图蛮明显的,皇后能善罢甘休?” 萧瑮道:“皇后的确理亏,一时不好反驳,肯定在伺机而动,皇后好说,难的是王家,京里世家关系错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以宁道:“父皇不是糊涂的人,一定是手上有牌才开局的,身为庄家,怎么可能没有赌注。” “你个小赌棍,说得还挺在理。” “万变不离其宗嘛。太后嘱咐你少掺和,你心里怎么想的?” 萧瑮道:“我是父皇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王爷,这种血雨之争,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而且我心里,也想帮父皇一把,我怕他力不从心。” 以宁点头道:“对,你也有你的角色。如今你是我们林家认可的女婿,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和哥哥们说,更大的事情要找大伯,知道没?” 萧瑮笑说:“哎呦,我娶了个大财主大靠山,做事有底气多了。” 以宁摇头笑说:“你哪里都好,就是爱耍贫嘴,不好,不好。” 萧瑮在她脸上乱亲起来,以宁笑着推他:“你干什么!” “耍嘴啊。”说完依然狂风暴雨般的亲她,惹得以宁赶紧挣脱开来跑掉,没两步,却又被他抓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撑腰 寿康宫。 早上,太后起来问云英道:“云英啊,今天天气怎么样?” “回禀太后,是个大晴天。” 淑英正给太后梳头,听见太后问天气,笑问:“您不大关心天气的,今儿是要出去走走?” 太后道:“霞飞宫外头是不是种了一片蔷薇,开没开?” 淑英听到会意,霞飞宫是惠妃的居所,太后这是要去问候惠妃了,于是答道:“蔷薇还早,再有大半个月才开呢,不过霞飞宫外头那一片春藤长得倒是好看,红墙绿藤的一大片,太后去瞧瞧?” “好,那边儿有年头没去了,得去走走看看,不然呐,她们就要忘了宫里还有哀家这号人物了。” 天气渐渐暖起来,宫里头的生气也越发盎然,太后一路从寿康宫走到霞飞宫,鸟语花香,天净云扩,风都是暖的,果然该多出来走走,这样好的天气,不出来倒是浪费时光。 快到霞飞宫,太后对云英,淑英二人说:“一会儿你们都机灵着点儿,听见没有?” 云英和淑英相视而笑:“太后放心。” 要说这位惠妃娘娘,今儿也合该她有事,谁也不知道太后要到这边来走走,差不多太后已经到了霞飞宫宫门外,惠妃宫里的内官才去通传,巧不巧,惠妃正准备往御花园去“偶遇”皇上,却听见太后过来了,咒骂道:“老太婆今天怎么跑出来了,发的什么疯!” 一旁内官提醒道:“娘娘可小声着点儿,再叫人听见。” 谁知太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她大点儿声,哀家要聋了,听不见。” 惠妃听到心中一紧,连忙转身过来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您今儿怎么有兴致出来走走。” 太后抬头看着墙上蜿蜒攀折的春藤说:“可能是疯了吧。” 惠妃装傻道:“瞧您说的,臣妾正要去花园走走,太后有兴致,不如与臣妾一道去了。” 太后并不理她,和身边的人说话:“淑英啊,宫里面,不敬之罪怎么罚来着?” 淑英道:“回禀太后,那要看是什么人冒犯了什么人了。” “你说给哀家听听。” “宫人若是对皇上,太后,皇后不敬,自然是但凭发落,对宫妃不敬或是以下冒犯上司,交给行过司,由皇后定罪处罚,一般是罚禁足或是做苦役。外边儿的人嘛,只要不是大错,当训诫一顿,然后交由各府自行处罚。” 太后问:“四妃可有权利私自处置?” 淑英道:“四妃无权自行处理,连贵妃娘娘也是皇上特意下旨,才能自行处置宫人的。” 太后点头说:“是这样啊,哀家久不问事了,不知道若是有人谩骂哀家,我可有权自行处置啊?” 淑英笑说:“太后说笑呢,在这后宫里面,您说一别人不能说二的,怎么可能有人敢骂您呢。” 太后叹息道:“唉,有的,”拿手不经意地指了指惠妃说,“不是还叫哀家听见了嘛,你说说,该当如何?” 惠妃听到立马跪下说:“太后恕罪,臣妾无意冒犯,只是,只是身体不适,胡言乱语,求太后饶恕。” 淑英道:“出言不逊,中伤太后,是大不敬之罪,往大了说可以杀头的,宫规是杖责三十,罚俸半年,禁足十月,不过太后仁慈,怎么罚还是您自己拿主意吧。” 太后对惠妃说:“你不是要去御花园嘛,别跪着了,起来走吧,你陪哀家过去看看花儿。” 太后在前头往御花园走,惠妃不知太后这是唱的哪出,只有起身跟着,战兢兢到了御花园,看到皇上和皇后在花园亭子里下棋,皇上,皇后见太后过来,都出来恭身迎接,皇上道:“母亲今天好兴致。” 太后进了亭子坐下:“兴致好也没用,总有人扫兴。” 皇后问:“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不说话,看了看亭子外面的惠妃,惠妃知道罪责难逃,跪在皇上脚下道:“臣妾一时失言,冒犯了太后,请皇上责罚。” 太后道:“就这一件事情?” 惠妃知道太后的意思,梗着脖子说道:“前日臣妾未经皇上,皇后裁度,私自罚了周王府一个侍女,请皇上降罪。” 皇上并不知道这件事,皇后倒是有所耳闻,解劝道:“这事儿臣妾也听说了,罚就罚了,也就是个下人,惠妃虽然有些僭越,也算事出有因,不过妹妹今天,怎么冲撞了太后?” 太后道:“哀家倒觉得,她骂我两句无妨,倒是把周王府的人伤了这事儿,哀家想和她计较计较,一众孙辈里头,哀家最喜欢阿宁,惠妃与哀家素来不大对付,哀家看她打的不是周王府的人,是打的哀家的脸啊。” 皇上听到很是生气,指责惠妃说:“你好大的胆子!不敬不孝,没想到你是这般目无尊长之辈,寡人还真是看错你了。” 惠妃没想到太后会公然袒护周王府的人,辩解道:“臣妾是有些逾越,不过的确是她冒犯在先,臣妾是想,她并非宫人,所以才自己处罚的,太后偏袒一个小丫头,为何不替臣妾想想呢,若是王府一个丫头都能随意冲撞臣妾,臣妾在宫中还有何颜面立足呀。” 太后冷笑道:“你为何打她,别人不清楚,你以为哀家也不清楚吗?你打的可不是王府一个小丫头,她是肃王的未婚妻子。” 太后如是说,众人皆是惊讶,周王府的一个丫鬟怎么又变成肃王的未婚妻子了,太后解释道:“他二人早已定了婚约,哀家已经准了的,不过正好赶上林家有事,尚未公之于众,那丫头心眼实,忍下了你的折辱,你觉得肃王能忍?他什么性子,皇上你最清楚,哀家今天不为他出口气,他能饶了谁?” 皇上听到肃王有了未婚的妻子反而笑了,问太后说:“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又开窍了?” 太后道:“你自己问他去,哀家还把话撂在这儿,肃王和那丫头的婚事哀家已经准了,懿旨上的章也盖了,趁着这次把他们的事情办了,也了了哀家一桩心事,从今儿起,你们把眼睛都擦亮了,周王府的人就是在宫里杀了人,也先绑到寿康宫去,别以为哀家要瞎要聋了,治治你们还绰绰有余!” 太后说完起身要走,皇后问道:“母后,惠妃您想如何处置?” 太后道:“皇上看着办吧,哀家有些乏了,这就回去了。” 惠妃瘫坐在地上,等候皇上发落,皇上喝了口茶说:“太后生气,寡人不罚你就是不孝,念你进宫日子还短,不懂规矩,就罚俸半年,禁足一年吧。” 皇上罚的并不很重,惠妃身后有宋家,面子还是要给的,只是这一年里头会有多少事情发生,谁都讲不明白。 四月十五,是个大吉的日子,梧桐一身红衣坐在镜前,雪海,青烟,碧荷三个人围着她,梧桐一向打扮利落,很少佩戴钗环,今日大婚,难免好好装扮一番,肤上抹了香粉,比平时白了许多,以宁亲手帮她修的柳叶细眉,显出她水灵灵一双大眼睛来,她鼻子本来小巧,今日唇上鲜红,步摇垂穗,盖住了往日的一抹英气,举手投足都是女儿家的姿态了,雪海道:“咱们梧桐很少打扮,其实是个大美人儿。” 梧桐道:“念及今生只这一次,梧桐才肯如此装扮,不伦不类,面目全非。” 青烟道:“打嘴,说的什么话。” 梧桐笑笑,碧荷拿过红盖头来帮她盖上说:“起来吧,出门了。” 梧桐走到前厅,给师父磕了头,天歌在外头站着,梧桐出来就把她背上,送进了轿子,没有放鞭炮,没有礼乐,肃王打马在前,一路往肃王府去了,肃王府张灯结彩,但是没有喜宴,一样安安静静。此刻两人对席而坐,肃王盯着梧桐看,并不说话,梧桐害羞地低头,肃王道:“你如此打扮,真是有些不像你。” 梧桐道:“王爷莫要絮叨了,合卺酒毕,就着榻吧。” 肃王笑了:“夫人竟然比我还急?” 梧桐白眼轻翻:“妾身旧伤未愈,不大坐得住。” “哦,对,我倒忘了。” 两人合卺礼毕,相携共赴床榻,自是一夜,红烛天明。 周王府。 以宁站在云汇楼顶上,倚靠着栏杆看月亮,过了许久有人上来,不是萧瑮,却是碧荷,以宁有些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送完亲,在闻人府待一夜的嘛。” 碧荷道:“雪海和青烟留着呢,小姐身边没人我不放心,就先回来了。” “我是想给你们放放假的,晚上喝点酒,闹一闹,帮梧桐喜庆喜庆也好啊。” “小姐心里难受吗?” 以宁低头轻笑说:“怎么会呢。” 碧荷道:“小姐就别瞒我了,往后梧桐就不在跟前了,今天她大喜的日子,您也不好陪着,心里肯定难受得很。姑爷呢?” “在书房呢,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碧荷道:“从前总觉得嫁人的事情还早远呢,一眨眼,最小的一个已经嫁了,雪海姐姐眼看着也就定下了,我心里也挺愁的,好在还有青烟,不然我该急了。” “不是我笑你,青烟和你可不一样,我看她和方佺有戏。” 碧荷瞪着眼睛不相信:“什么?怎么可能,眼皮底下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有勾搭的?” 以宁道:“我就只是这么觉得,要是你们都看出来,那可就好事将近了。” 碧荷一向相信小姐的感觉,心中已把青烟和方佺看做一对儿,于是说:“也罢,碧荷就一直守在小姐身边吧,遇不到合适的,我宁愿就一直这么着,难道非要成亲不成。” 以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谁说人就一定要结婚的呢,不过你这么好,肯定能遇到如意郎君的,只是缘分未到,你不用着急。你想想,你们嫁人,我少说也是一人给一间院子,一箱首饰,一笔银子,你不成亲,不是亏了嘛。” 碧荷笑了:“哈哈哈,是是是,不结亏了,为了这个我也要结一次,大不了还能和离呢,白白发一笔横财。” “我说要给梧桐添妆,她还不肯要呢,以后有谢我的时候,她和肃王两个要过日子,吃饭,睡觉,穿衣,习惯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不知道要磨多久,好在还是能常见见的,我现在盼着你们都不要嫁的太远就好。” 碧荷道:“肯定都远不了,小姐离不开咱们,咱们也离不开小姐不是,梧桐算是心狠的了。” 以宁道:“所以说缘分吶,妙不可言,如今按照辈分,我还要叫她婶婶呢,哈哈哈,下次见到,我就叫她一声,保管她坐立难安。” “是了是了,肯定拱手说:小姐真是折煞梧桐了,梧桐怎么能受小姐的礼呢。哈哈。” 两人在楼上聊了许久,到萧瑮上来寻了才下去。晚上睡觉,以宁又做梦了,这回是个好梦,梦里和梧桐去看了四季山川,像是在南山,又想是在平城山,看尽树叶从萌芽到凋零,流水从湍湍到结冰,日升日落,云起云散,以后陪她看的就是别人了,希望那个人能和自己一样,喜欢她,珍惜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点醒 雪海和常普熟起来并不令人意外,西苑的人经常光顾他舅舅的酒垆,常普母亲生病无人照应,是雪海常去走动,为母子两个添这添那,嘘寒问暖,常普把她当作菩萨一样的人物看待,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一来二往,雪海倒觉得常普这个人,忠厚善良,淳朴踏实,加上人长得瘦瘦高高,模样也不差,是个可以托付的,就是有点死脑筋,总觉得欠舅舅的恩情尚未还清,不愿意离开,一直守着清贫的生活。 雪海很是想不通这点,这天和小姐说起这事儿,雪海道:“我就不懂了,他舅舅对他的确有收留之恩,但是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为他工作,也算能还上了吧,他也不是傻子,看不出他舅舅对他很刻薄吗?” 以宁道:“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母子二人挨饿受冻,还能比你不清楚嘛。” 雪海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劝他另外某份差事,就是到我们院里来干活也是好的,他就是不肯,我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讲不清楚,从前不离开能说是年纪小,不敢呢,现在他要手艺有手艺,要体力有体力,干什么不比现在强。” 以宁翻了页儿书,笑答道:“你呀,怎么还没人家懂得世理,你也说了,他如今手艺不错,可见他舅舅虽然苛扣他银两,但是酿酒的好手艺却没有吝啬,幼时的收留之恩,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了,传他手艺又可保他日后不至于饿死,我也听说过他舅舅,是个远近闻名的守财奴,不止对他吝啬,对自己也吝啬,钱看得比命还重要,这样的人还收留常普母子,可见还是顾念亲情的,常普若是背弃舅舅走了,不说别人怎么看他,他自己第一个过不去。” 雪海听到若有所思,以宁知道她这是明白了,于是说:“你要是真喜欢他,首先第一点要理解他,不过你要想和他长久,一直这么清贫下去是不行的,还要帮他想办法,怎么能在他舅舅眼皮子底下发财。” “小姐这么说就是有法子咯!” 以宁道:“有是有,可是我不想说。” 雪海急着追问:“为什么?小姐就告诉我吧。” 以宁假意端着架子说:“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他呢,除非” “除非什么?” 以宁掩面笑说:“除非他是我们雪海的如意郎君,我才愿意说。” 雪海害羞了:“哎呀,小姐,你就告诉我嘛。” 以宁正色道:“你有这心思,人家未必有,就是有,以他的品性,肯定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拖累你,你要与他结好,怎么能不先互通心意呢,你要先想办法让他放下心墙,接受你对他的心意,不然他看到你永远恭恭敬敬,畏畏缩缩的,把你当恩人供起来,还怎么谈情说爱?” 雪海觉得有道理,是得先互通心意才好,于是问:“王爷爱喝的高粱酒,咱们院里还有吗?” 以宁卧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里,慢悠悠说:“没有没有,有也没有。” 雪海笑着出房门,从厨房角门往后边街上去了。 走到酒垆来,常普在里面干活儿,另外一位伙计看到雪海,招呼道:“姑娘好,搬酒来?” 雪海道:“上次一样的高粱酒,再送两坛。”雪海付了钱,伙计道:“姑娘回吧,一会儿就叫常普送去。” 雪海笑着点头,朝铺子里看看,常普看到雪海,腼腆得笑笑,就继续搬手上的东西。雪海回去,坐在厨房院子台阶上等他过来,没多时,常普抱着两坛酒过来,见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把酒放进厨房边的屋里,出来和雪海说话:“姑娘,酒放好了,可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过来,过来坐。” 常普躬身道:“小人不敢造次。” 雪海笑说:“叫你坐下就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常普无法,只好过去,和雪海离得远远的坐下,说:“姑娘有话,只管吩咐,小人无不尽心。” 雪海问他:“常普,我对你和你娘好不好?” “姑娘对小人母子,恩重如山。” “那青烟,小荞,麦苗儿她们呢?” 常普回道:“几位姑娘都对小人十分友善和气。” 雪海道:“和她们相比,我是不是对你最好?” “是。”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常普不假思索道:“姑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天下心肠最好的一个人。” “那我告诉你,我对你好不是因为心肠好,而是有别的原因呢?” 常普不明白,只是眨眼,雪海一点一点挪过来,离他很近,附在他耳边说:“因为你太呆了我才告诉你,我喜欢你。” 常普惊慌失措,立马弹起身来躲远了,行礼道:“小人身份微贱,姑娘莫要与小的玩笑了。”转身就要走,雪海吼住他:“你给我站住!” 常普背身站着,雪海在他身后说道:“我一介女子也听说过英雄不问出身这样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妄自菲薄的道理,我心里的话已经告诉你了,你对我什么看法,还请你想清楚了告诉我,要是拿什么身份卑微,家境清贫的借口逃避,我第一个瞧不起你,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说。” 雪海说完就走了,留下常普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喜欢雪海,漂亮,善良,大方,也因为她太好了,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穷酸模样,从未敢想过她会喜欢自己,她是周王妃身边最受用的丫头,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雪海赌气走了,茶房的门打开,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以宁一个人,她起身开了门,看到常普还在那儿站着,招手叫他:“小二哥,你过来。” 常普未曾到厨房前面去过,所以并不知道夫人模样,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来,走过去行礼道:“姑娘好,姑娘看着有些眼生,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以宁不出茶房,也不叫常普进来,站着和他说话:“我不常过来,所以你没见过我。你和雪海方才说话,我都听到了。” “打扰姑娘喝茶的雅兴,小人抱歉。” 以宁道:“你不喜欢她吗?” 常普低头不说话,以宁继续说:“你要是不喜欢她,只管告诉她好了,她不是那种死心眼儿的姑娘,知道人心不能强求。” 常普道:“小人会与雪海姑娘言明的。” 以宁岔开话,问他别的:“常普,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没有?你母亲身体不好,吃药调理都是银子,你自己也到了年纪,总要娶媳妇儿吧,你舅舅是指望不上的,你自己的收入,全拿来供养母亲都不够,男儿皆有志向,你就没有吗?” 常普一时语塞道:“小人,小人眼下,只想着好好干活,不叫母亲饿肚子,就很满足了,至于志向,远大的不敢有,只希望有一天,攒够了钱,得到舅舅首肯,让我自己开一间酒垆,酿酒卖酒,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以宁问:“你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就配得上雪海吗?” 常普又是低头不语,以宁问:“夫人屋里的梧桐姑娘,你见过吗?” “见过。” 以宁道:“她前些日子刚成亲了,嫁给了肃王爷,虽然是继室,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我告诉你不是为了吓你,是想让你明白,跟在夫人身边的丫头,眼界和见识都不一般,接触的人事物,也都是你难以想象的,想往上走,有数不尽的机会,可是雪海没有,偏偏觉得你不错,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你自己哪点吸引她,如果你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她干嘛对你这么好呢?” 常普道:“小人愚笨,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有可取之处。” 以宁摇了摇头,叹气说:“唉,罢了罢了,我既然插手了,索性就多讲几句。我问你,你觉得一个姑娘挑选夫婿,要看哪些条件?” 常普想了一下说:“人品,家世,相貌。” “那你觉得,这世上人品,家世,相貌都好的人,能有多少?” “想来,应该不多。” 以宁道:“是啊,所以媒妁之事,大多求合适,而非完美,家世再好,如果人品低劣,相貌丑陋,也没什么意思。而你呢,人品好,相貌也好,就已经很难得了,家世好的人咱们是见多了,可是像你一样诚实,孝顺又踏实的人,还蛮少见的,物以稀为贵,雪海看上你也不稀奇,不是吗?” 常普若有所思,以宁一心想要点醒他,所以还是说了狠话:“你不敢承认自己喜欢雪海,是因为贫穷而自卑,怕和她在一起,她的生活还不能像现在一样富足,怕她跟你在一起吃苦受累,你身为一个男人,没想过自己要奋发图强,给心爱的女子安逸的生活,却缩着头,连喜欢人家也不敢承认,贫穷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从来没有好好想过改变,只会等待,只会逃避,如果你真的只是这样,那别说雪海,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你都配不上。” 常普沉默了,对呀,现在的贫困难道要延续一生吗?堂堂男儿,心爱的女子已然表白心意,自己还在躲避什么呢? 以宁看他原本凝重的表情松快了一些,问他:“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喜欢她吗?” 常普抬起头来,笑道:“喜欢,日思夜想,挥之不去。” 以宁觉得他好笑:“想通了就好,这些话留着跟她讲吧。” 常普行礼道:“多谢姑娘指点,小的店里还有活儿没干完,烦请姑娘帮我转告一句,傍晚我再过来找她。” 以宁点点头,挥手让他去了,从茶房出来,走到对面摆酒的屋子,揭开一坛高粱酒闻了闻,真是香,她拿过酒勺来舀了一口喝,辣的直咂嘴,这酒够香够有劲儿,比聚福楼的高粱酒还要好,下回五哥来,可要和他说说。 以宁没防备,在柜子后面躲着的小荞,麦苗儿走出来,吓了以宁一跳:“吓死我了,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问完了,汤圆儿,青烟,碧荷三个人,也从后边出来,以宁知道怎么回事儿,嗔道:“好啊,叫你们躲开别打扰他们说话,结果都在这儿偷听了是吧,胆子够大的,被雪海晓得,可有你们受的。” 青烟道:“小姐,后来怎么了?这儿离得远,您给常普说什么了,一句没听见。怎么样,他什么意思?” 以宁道:“现在还没什么好说的,等明天,你们自己问雪海吧,我也没和他说什么,就是随便劝两句。” 碧荷说:“咱们雪海这么好,他推拒什么呢,我要是男的,保证不让她伤心。” 麦苗儿笑说:“就是,你要是男的,还有那小二哥什么事儿啊。” 小荞道:“咱们找雪海去吧,说不定在哪儿哭呢。” 以宁道:“不至于会哭,就是肯定不高兴,你们可别告诉她在这儿偷听来着,算了算了,别去找她了,明天再说,听我的准没错儿,啊。” 众人听小姐的没去找雪海,各自做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思变 晚上吃完饭,萧瑮捧着林家的关外图在看,以宁凑过来看到,问:“和你们行军打仗的地图比,怎么样?” 萧瑮道:“高明太多了,”萧瑮指着图上的一处说:“从嘉城往西番国去的两条路我都走过,中间是一大片沙漠,人迹罕至,郭将军驻守定西郡快十年了,连他都不知道这片沙漠里面有绿洲,绘制此图的应该是位奇人吧。” 以宁道:“的确是位奇人,所以常有奇遇。托他的福,我也算了解些异域风情。” 萧瑮笑问:“都了解些什么” “葡萄美酒,马奶酒,青稞酒” 萧瑮仰头大笑说:“好个异域风情,你眼里就看不到别的。” 以宁瞪了他一眼,想起高粱酒来:“哎,我问你,聚福楼的高粱酒你喝过没有” “喝过。” “你觉得怎么样” “不如家里喝的香。” 以宁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家里喝的是后边街上蔡家沽的,你说我要是跟五哥说,叫他们聚福楼用这家的酒,他会答应吗?” 萧瑮道:“你这么问,就是觉得他可能不会答应了?” 以宁道:“是呀,聚福楼的酒都来自鸿蒙酒庄,那是最有名的酒庄,本就是强强联手,应该轻易不会用不知名小店的酒,可是我又觉得可惜。” 萧瑮道:“一步登天肯定不行,你不如和谢兄说说看,醉仙居的生意也好得很,能在他那儿供上也不错了。” 以宁道:“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醉仙居自己就有酒窖,不用外头供应,我想着介绍常普去醉仙居工作,得让他脱离他舅舅,还要让他舅舅没理由拦着。” “明儿问问老九,他路子广,说不定有法子。你怎么这么上心,老去打酒还喝出情义来了?” 以宁笑说:“是为了雪海,她和那家的小哥有戏。” 萧瑮扔下手里的图,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以宁道:“这会儿两个人应该在说话呢,不知道谈得怎么了。” “怎么,还有话?” 以宁道:“男方从小吃苦吃惯了,胆子有点小。” “你劝过了?” 以宁点头,萧瑮道:“那肯定能成了,你说话一向在理,又一心为他们谋划,差不了。” “王爷对我这么有信心呢?” 萧瑮搂过她亲昵道:“那可不。关灯,睡觉。” 话说傍晚时分,常普来找雪海说话,两个坐在湖边的亭子里面,常普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雪海以为他是来了断的,生气道:“有话快说,别这么闷声坐着,我还承受得住。” 常普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雪海接过,看到是自己的东西,问说:“这是什么意思?” 常普低头道:“这是之前,姑娘救我母亲性命那天,遗落在小的家里的,一直收着,怕姑娘嫌弃不要,没敢归还,每常精疲力竭,心绪难平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想着世上还有姑娘这般好的人物,就觉得活着也没那么难堪。从前只是把这份仰慕放在心里,不敢有非分之想,今日听到姑娘心意,小的很是震惊,逃避躲闪,是因为我畏缩惯了,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会平白落到我头上呢。后来还是一位姑娘点醒我,我并非一无是处,虽然眼下穷困潦倒,但是我不该甘于贫穷,不该没有男儿的血性,所以,我特来告诉姑娘,常普对姑娘也有一片心。” 雪海捏着帕子,仔细听着他的话,愣了半天,点头笑道:“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 常普继续说:“眼下我一无所有,捉襟见肘,实在不敢给姑娘什么承诺,我斗胆,请姑娘给我一年时间,若是我能有所成,那时候再到姑娘家求亲,可否?” 雪海眼中有泪,但是心中很高兴:“男儿有志向,哪里有阻拦的道理,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常普道:“我母亲身体如今略好些了,能照顾自己生活,我想去鸿蒙酒庄学艺。” “你舅舅那里,肯放你走吗?” “自然要好好求他,他若不肯,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我并非弃他而去,只是暂离一段时间,以后一定会加倍奉还他的。” 雪海道:“你放心,我会时常去照看你母亲,也像现在这样常去光顾你舅舅的店,不管一年之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雪海拉过常普的手,把那方帕子放入常普手中,“这个你收好,希望它还能像以前一样,给你慰藉。” 常普握着雪海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一些喜悦:“要多谢那位姑娘,你见到她,千万代我谢她。” 雪海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姑娘不姑娘的,那是我们小姐,就是夫人啊。” 常普拍着脑袋说:“哎呀,失礼,失礼失礼,我不知是夫人,未行大礼,这可怎么是好。” “无妨,小姐不在意这些的。” 之后,雪海和小姐讲了常普的打算,以宁很为他们高兴:“我本来是想让他去管醉仙居的酒窖,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也好,我请大哥帮他写一封信吧,鸿蒙酒庄的庄主是大哥的好朋友,还有他舅舅那里,我请齐王帮了忙,他朋友的酒楼正好缺个供酒的,你把文书和定金给常普,让他拿着这个去和他舅舅谈判。” 雪海拿过东西,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宁看她不知是进是退的样子,说:“好啦,都是小事儿,你安心拿着。” 天气稍有些热,以宁就把各式扇子都翻找出来了,看来看去,还是大哥去年送的缂丝扇子最好看,所以一直拿在手里,萧瑮看到问:“这才几月,你就开始摇扇子了,怕冷又怕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以宁道:“也不是多热,就是想把扇子拿出来摆着,扇面上可都是画,你不觉得最近屋里好看起来了嘛。” 萧瑮环顾四周,还真是,梳妆台上用架子立着两把美人宫扇,藤椅上随手放着一把竹编扇,窗台上两把折扇合口对放,墙上高低挂着几把山水扇,有正有斜,扇坠子垂下来,煞是好看。加上以宁手中的一把六角扇,萧瑮笑道:“得,就是一扇铺子。” “去你的,多好看啊,不懂欣赏。” 萧瑮搂过以宁道:“我不用懂这些,只懂欣赏你就行了。” 以宁拿扇子遮脸笑笑,突然心中有了坏主意,问萧瑮说:“我听闻,端午,宫里有酒会?” 萧瑮道:“嗯,每年都有。” “听说是京中文人雅集,叫得上名号的都会聚在同文馆,吟诗作赋,饮酒作画” 萧瑮问:“怎么,有兴趣?” 以宁道:“我倒不是想参加,就是想让王爷做一件事情。” 萧瑮问:“夫人尽管说来。” 以宁道:“这件事儿啊,要王爷心甘情愿才行。王爷上次不是说,许久未和我打赌了,有些心痒,不知道王爷有什么想赌的没有?” 萧瑮心想,她这么说,看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萧瑮有些犹豫,不过和以宁的赌约向来有趣。以宁看他有些犹豫,哄道:“不是什么难事啦,而且赌什么随你,你好好想想,想个有把握的。” 萧瑮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知道自己肯定又是羊入虎口了,罢罢:“真的可以挑为夫有把握的?” “当然可以。” “那为夫可要好好想想了。” 以宁道:“不急不急,端午前跟我讲就行。” 结果这几日,萧瑮心中总是想着要和以宁赌什么,做什么事情都不专心,这天和萧玖在书房谈事情,喝杯茶都在分神,萧玖问:“七哥今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萧瑮道:“哦,没什么,就是在想,什么事情是我最有把握,绝不会输的。” 萧玖道:“这有什么难的,礼乐射御书数,七哥可是样样精通,哪样都有把握啊。” 萧瑮摆手道:“不是这些,有什么事情,是我一定比夫人了解的呢?” 萧玖笑说:“七哥如此问,可是又要和嫂子立什么赌约?” “正是。” 萧玖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七哥何曾赢过。” 萧瑮道:“没有赢过,所以才更要赌啊。” “哈哈,还好嫂子向来不讨钱财,若非如此,七哥早已倾家荡产了。” 萧瑮道:“这就是你嫂子的好处,凡事只要有趣,不问得失。” 萧瑮这么一说,萧玖还就认真思索起来,说:“要说了解嘛,有了,七哥身边的几个侍卫,跟了七哥这么多年,肯定有些把握吧。” 萧瑮笑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要是他们的事情,夫人肯定不清楚。” 萧瑮起身来就要出去,萧玖叫道:“七哥,岭东金矿的事情,你还没和我讲清楚呢。”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萧瑮从书房出来往西苑去,留下萧玖一个人在书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喝着茶嘟囔道:“唉,好好儿的人,怎么变得这么不稳重了。” 萧瑮来到以宁院中,她正在帮萧瑮把要看的账簿分类,见他乐呵呵进来,问道:“诶,不是在和九弟谈事嘛,这么快就谈完了?” 萧瑮道:“我想到了一个。” 以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哦~说来听听。” “咱们就赌,方佺可有心仪的女子,我说从未有过。” 以宁双手交握,置于颔下:“王爷想了这几日,就想到这个?” “怎么了,有何不可之处?” 以宁道:“常言说,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这男人心啊,也是难猜,王爷说没有,我却觉得肯定有,人家不同王爷讲罢了,王爷还真当人家是木头疙瘩。” 萧瑮摆手道:“绝对没有,夫人不信,只管叫进来问吧,这一回,为夫赢定了。” “不改了?” “不改不改。” 以宁对青烟道:“青烟啊,去吧方佺叫进来。” “是。” 青烟把方佺叫进来,自己转身就要出去,以宁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青烟只好在以宁身后站着。 萧瑮问:“方佺,本王问你一事,你不许有虚,如实回答。” “是。” 萧瑮问道:“你,可曾有过心仪之人?” 方佺怎么也没料到王爷会问这个,不仅他慌了,连青烟也是一脸惊讶,以宁抬头看了青烟一眼,低头轻笑,等着方佺怎么回答。 方佺道:“属下私事,不知王爷问来何意?” 萧瑮不耐烦道:“你就直言,有没有。” 以宁道:“眼下在屋里的人呢,都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认认真真回答一下,我们知道答案,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方佺道:“有。” 萧瑮不信,拍着桌子说:“你再说一遍!” “回王爷,回夫人,属下有心仪之人。” 萧瑮问:“什么人?” 方佺回道:“王爷恕罪,属下尚不愿透露。” 萧瑮深感无力,问他:“什么时候有的?你天天跟在我身边,没见过什么姑娘啊,你真是神了诶,滴水不漏啊你。” 以宁笑道:“都叫王爷慎重考虑一下了,方佺就是不显山露水的性格,又不是无欲无私的修行之人,怎么会没有心上人呢,”以宁抬头看看青烟,“你说是吧。” 萧瑮道:“唉,方佺吶方佺,本王被你坑惨了!” 以宁对方佺说:“我与王爷打赌,你有没有心仪之人,他说没有,我说有,好了,我赢了,你可要心甘情愿听我的。” 萧瑮点了点头。 以宁拿起桌上的梅雀图的扇子,摇了两下说:“端午雅集,文人肯定要佩扇子,你们男人的折扇实在单调,不易出彩,王爷就带我这把去吧。” 以宁把扇子递过去,萧瑮看了半天,还是叹息着接过,以宁掩面笑着又嘱咐方佺:“方佺,我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务必帮我看着王爷,集会上,他须得把扇子一直拿在手里才行,如若不然,就是耍赖,你回来一定告诉我,有你的好处。” 方佺拱手道:“是,属下领命。” 萧瑮起了火,对方佺吼道:“你还领命,反了你了,这么多年真是看错你了,原来养了个白眼儿狼,气煞我也!” 以宁挥手让方佺出去,也叫青烟退下,哄了萧瑮好一阵,他才慢慢接受了眼下这个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文会 原本端午日的宫中集会是为了群聚避祸,旧时人们认为五月不吉,而五月五这天最是不好,所以聚在一起,热闹以驱邪祟。流传至今,已经成为朝中文人以及众多贵族世家风雅人士集会的日子。 端午这天,萧瑮穿戴好了要进宫赴会,他穿着蓝地辟邪锦宽袖博袍,腰间一枚精致的玉辟邪,以宁帮他整理好衣领,夸他道:“哎呦,不知是谁家的夫君,真是仪表堂堂。” 萧瑮笑了:“要是别人家的夫君,你敢这么摸?” 以宁轻笑,转身从妆奁抽屉中取出一个五色线的香囊,递给萧瑮说:“给你做的艾蒲香囊,收着吧。” 萧瑮笑着接过,解下腰间的玉辟邪,把香囊挂上:“就等着这个呢,还以为你要到晚上再给我。” 以宁道:“你要这么挂着?和衣服一点都不搭配。” “管那个呢,我就乐意戴这个。走了。” “哎,晚上等你吃饭吗?” 萧瑮想了一下说:“今儿是沐儿生辰,我晚上去那边坐一会儿,不用等我吃饭。” “好。” 萧瑮刚出了门,方佺说了句:“扇子。”萧瑮只得又折回来,从桌上拿了装着扇子的锦袋,叹息道:“想忘都忘不了,真是,唉。” 以宁高声嘱咐:“别忘了用,今儿热呢,别忍着。”说完嘻嘻直笑,可恨可恨,要是能同去就好了。 以宁转身,想到萧瑮说今儿是萧沐生辰,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就给他送件贺礼吧,以宁叫雪海:“雪海。” 雪海应声进来:“小姐何事?” 以宁道:“库房是不是有一套玛瑙的文房四宝?” 雪海想了一下说:“那套拿给姑爷用了,小姐忘了?” “啊,对。” 雪海道:“倒是还有一套玛瑙杯,小姐什么用处?” “杯碗不合适,是不是有一座青玉仙人劝学的山子?” “那个倒还在。” 以宁道:“今天是萧沐生辰,要给他送份贺礼的吧。” 雪海道:“好,我这就送过去。” 以宁抱着一小坛酒往蕴香院里去,两个人坐在院里喝酒聊天,嘱咐青烟c小玉她们几个丫头自己玩去了,以宁问起萧沐的事情:“二姐,今天是沐儿生辰,我刚叫雪海送礼去了。” 蕴香道:“我倒忘了,不过你不用送礼过去的,我以前也送的,后来王爷说不用。” “想不通想不通,就这一个儿子,怎么一点也不宝贝?” 蕴香道:“你得问他了,我也讲不清楚。不过沐儿这生辰,实在不大好,都说五月五的男孩儿,对父亲不大好,是不是因为这个?” 以宁道:“不至于吧,王爷也不大信这些的。” 蕴香道:“不说他,你们俩什么时候能生一个,咱们俩老是在一处,一起带带孩子倒挺好玩儿的。” 以宁乐了,说:“哟,姐姐还有这打算,怎么不想着自己生一个,叫我生什么意思。” “哼,你又拿我寻开心。” “是姐姐先拿我寻开心的哦。” 两人聊着,华柳院的小霞过来,见礼道:“夫人万福,二夫人万福,今日端午,又是大公子生辰,三夫人命奴婢给二位夫人送两壶雄黄酒来,当是回礼了。” 以宁道:“三夫人有心,多谢她了。” 小霞放下酒就走了,以宁开了酒壶盖子闻了又闻,问蕴香:“二姐,这酒能喝吗?” “有什么不能喝的,她还能下毒不成。” 以宁道:“那不至于,我没喝过雄黄酒诶,从前山里没有,后来回家,我家里又不喝这种酒。所以我还不知道雄黄酒什么味道呢。” “原来也有你没喝过的酒,馋鬼,倒一杯尝尝呗。” 以宁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蕴香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太苦了一些,以宁喝完一杯又喝了一杯,说:“不太好喝,不过雄黄酒是不是能驱虫驱毒,多喝两杯也无妨吧。” 说着又伸手去倒酒。 蕴香道:“不好喝还喝,我看你对酒的感情太深了一些,找遍了理由多喝。” “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不是,虽然咱们不常往来,不过也是一个府上生活,给点儿面子嘛。”以宁一个人喝了大半壶,虽然味道怪怪的,不过还算能入口,端午雄黄酒就是这个味道啊,以后还是只喝菖蒲酒就好了。 同文馆。 一水河里飘着小龙舟,柏树下设席,因是文会,并没有严格按照尊卑安排座位,一棵树下两或三席,随意入座,入席之人要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挂在树上,供来往客人评赏,赏评之人觉得好,便在作品旁边留下自己的名字,最终要选出留名最多的一篇,呈与皇上,作者自然大有封赏。 虽然能进宫来的非富即贵,但是早几年,刚开始这样斗文的时候,是常有佳作的。这两年来,奉承巴结的乱象时有,权重之臣鲜有佳句,却多的是人谄媚,以至于从前兴致很高的皇上,慢慢很少过问端午会文之事,交由太子全权主持。皇上不来,许多老辈儿们也就懒得应付,今日看看,除了几位皇子,来的也大多是世家年轻公子,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没什么顾忌,真正去看诗文的不多,最多就是相熟的之间互相应承一下。 萧瑮自然是和萧玖一起,他献宝一般把自己的诗拿给萧瑮看,诗名曰:桃花主。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之作,萧瑮看了,纸上写道: 昨夜雨狂风骤,浓兴不闻更漏。 流连牡丹忘返,骨酥肉融还乱。 情深义重姑娘,甜言蜜语公子, 一入繁华不顾,全是华胥梦中。 就这样乌七八糟的东西,萧玖还颇为自得的说:“七哥,怎么样,我一气呵成的,从来没写过这么好的诗,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还有谁能把风流放荡写得这么美,这么好,就是我了吧。” 萧瑮道:“再怎么说也是雅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萧玖道:“什么雅集,个个儿假正经,我看七哥你的也就是半夜想嫂子睡不着呗,说的多厉害似的。” 萧瑮随手选了一首在西北时写的咏怀诗,是这么几句: 夜阑常有梦,醒卧闻风鸣。 西北苦寒地,清风入衣襟。 番人嚣外野,狂沙乱东林。 我思将何见?明月寄愁心。 萧玖抢过萧瑮的诗,说:“我来帮七哥改改,夜阑常有梦,梦里思我妻,西北苦寒地,唯有思我妻,我妻在家中,我心乱砰砰,再乱不得见,怎么睡得着。” “滚。” 萧玖闹了一阵,扯着萧瑮去看别人的诗,齐将军家几位公子的坐席就在身后,萧玖和萧瑮驻足看了,齐恢的诗十分简短: 桃李并开,荣华当年。 功名早著,举剑扬鞭。 不愧是齐将军最看重的嫡长子,齐大公子这诗不失将门的豪气,看得出志气高远,萧瑮拿起一边的笔,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萧玖不大喜欢,说:“他这是要打仗啊,皮痒。” 萧瑮道:“个个跟你似的骨酥肉融?” 萧玖昂头走到一边,去看齐恪的诗: 人生几多欢,把酒莫停盏。 世人求问名,且说五斗官。 有来便有去,我生故我死。 今我何所乐,有酒有文思。 萧玖眯眼看着,摸着下巴说:“七哥,这小子认字啊,我以为就是个草包呢,这几句还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呢。” 萧瑮过来看,看完不禁皱眉,这小子胆子也是够大的,写不出就写不出了,竟然敢盗用别人的诗,这首诗萧瑮恰好看过,题在京兆府边上一家酒楼的墙上,作诗之人未留姓名,但是那墙上的字却眼熟得很,正是萧瑮内兄林以安的随性之作,萧瑮向他还求证过,那是以安初进京兆府做书吏的时候写的,年少无识,又有酒助兴,随便写的几句,未曾留名,今天他人未到,诗却来了。 齐恪见到他二人,连忙过来寒暄:“二位王爷安。” 萧瑮本来不想和他废话,不过看到这诗却要和他论道论道,萧瑮指着诗问齐恪:“这是你写的?” 齐恪颇自得地笑说:“正是,姐夫若是觉得不错,可否为小弟留个名。” 萧瑮挑眉冷笑道:“这要真是你写的,我说不定会留个名,可惜啊,你才学不够,人品还差。” 齐恪自是心虚,不过脸皮极厚:“姐夫这是何意,我的诗怎么会不是我写的呢。” 萧玖猜到怎么回事儿,觉得还是给齐恪一点面子,到底沾亲带故的,于是说:“罢了,随他去吧。”拉着萧瑮要走,萧瑮临走前给齐恪留下一句话:“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再叫本王姐夫,本王不爱听。” 齐恪涨红了脸,左右不是,萧瑮和萧玖往别处去,齐恢也冷眼看着,不置评价,齐恪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为什么周王如此不喜欢自己,姐姐嫁给周王也有年头了,沐儿都九岁了。齐恪只觉得周王心思难猜,却未想过自己的轻浮和不堪。 今儿的日头好,到了中午,越发热起来,王孙公子纷纷摇起了扇子,萧瑮忍了许久,方佺在一旁提醒:“王爷,夫人嘱咐,热了就用扇子,别忍着。” 萧瑮瞪了他一眼说:“真是恪尽职守啊你。” 一把从方佺手上拿过装扇子的锦袋,气急败坏的把扇子抽出来,用力地扇起来。他把这梅雀纹六角缂丝扇一拿出来,立马吸引了一众目光,艳惊四座,萧玖第一个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七哥,你这是什么喜好,这扇子真是,真是好美啊。” 一旁的人也掩面哂笑,窃窃私语,萧瑮也不去理会,镇定自若地摇着扇子,又去看了王敬腾的诗作: 高台无悲风,朝日照北林。 扶摇九万里,鹏鸟行力深。 逍遥云巅上,敢与日争辉。 春风又入夏,草木上阶庭。 还算不错,不过这满纸的留名,也实在夸张了一些。王敬腾是丞相的长孙,意气风发,翩翩少年,萧瑮从这诗里还看出些野心和暗动,胆子也是够大的,当太子是傻子嘛,“敢与日争辉”,这句话也够治他个罪了。萧瑮仔细一看,太子还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想想他的心情,萧瑮真是有点同情。 看了一圈,两人回到座位上坐下,萧玖问道:“七哥,这一圈看下来,你觉得谁的最好。” 萧瑮道:“各有各好吧,欧阳公子那首不错,他十几岁的年纪,倒是有些文思。” 欧阳家老二那首名叫少年愁: 满城华柳絮,漫漫如烟尘。 少年不知愁,言笑却白头。 萧玖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他写的什么,也不去想了,说道:“让我来看看,都有谁喜欢本王的佳作。” 萧瑮笑着摇了摇头,萧玖盯着自己的诗,上头看来看去,就只有宋三公子宋如城,一个人的大名。萧玖恨道:“罢了罢了,本王的知音,看来也就只有宋三一个人了。” 说谁谁到,宋三从后面走过来,打着扇子说:“非也非也,我只是可怜你。” 萧玖迎过去问:“怎么没看见你的?” 宋三道:“我就不丢丑了,我来啊,是想问问周王殿下,这个” 萧玖道:“有话就问。” 宋三哂笑着问:“周王殿下这扇子是,什么来头?大家都想知道,不过就我胆子大,敢来问问。” 萧瑮不怒反笑,无奈道:“与内子打赌输了,这是赌约。” “哦~”宋三转身,大声对后面一众人说道,“听见没有,我说的不错吧,来来来,给钱给钱。” 萧玖过去问:“什么情况。” 宋三道:“我说王爷用女儿家的扇子,肯定和王妃有关系,他们不信,我就趁机下注,赚点酒钱咯。” 萧玖道:“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呀。”那边一群浪荡子弟闹开去,萧瑮只是摇头笑笑,不再过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中毒 宫里文会散了,萧玖和一群朋友又出去找地方乐,萧瑮家去还有事情,自然不会和他们去闹。 萧瑮一回到家,吴管家在门口候着,急慌慌在萧瑮跟前禀报:“王爷,夫人,大公子和二夫人,三夫人,都中毒了。” 萧瑮脚步加快,皱眉问:“怎么回事?” 吴管家道:“好像是喝的雄黄酒有问题。” 萧瑮问:“夫人今日备的是菖蒲酒,怎会中雄黄酒的毒?” 吴管家道:“是” “快说!” “是三夫人院里送去的,夫人和二夫人一起喝的。” 萧瑮听到不言语,直接往西苑去。听说天歌在,他稍微安心,进了屋里,看到以宁趴在床沿上不停地呕吐,雪海在一旁急说:“少爷,怎么办,喝一点就吐掉了,解药根本喂不进去啊。” 以宁糊涂间却在问:“二姐如何,去看过沐儿没有?” 雪海道:“二夫人喝的少,没什么大碍,服了解药睡下了,沐儿也没事,他就抿了一口,三夫人严重些,不过也还好。” 天歌道:“有这闲心,给我多喝两口药。” 以宁蹙着眉喝了两口推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头说:“我好难受。” 天歌哄道:“来,再喝两口,喝了就不难受了。” 以宁嘤嘤直哭,口中直哼:“嗯喝不下。”说着又伏在床边呕吐,趴了很久,以宁一咬牙,起身接过药碗,仰头喝了药,面朝里躺着,口中呢喃道:“王爷回来就说我睡了,别让他看见我这样子。” 萧瑮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站了半晌,看到她睡下,转身出去了,并不上前去看。出来背身站在庭院里,天歌出来,衣袖还没放下,手上拿着棉布擦手,走到萧瑮身边,说:“你站在这儿干嘛,不去看看你儿子?” 萧瑮问:“宁儿怎么样?” “怎么样?你自己没看见?” 萧瑮问:“她此番中毒,是不是蹊跷?” 天歌道:“雄黄过量,酒还温过。” 萧瑮扶额,天歌又说:“宫里乱就罢了,你这家里也是够可以的啊。你看看她那个样子,你自己也不忍心看吧,萧瑮啊萧瑮,周王殿下,您真是做的好丈夫!” 天歌还要说什么,却被萧瑮拦住:“别说了,你那句话,我真是怕听。” “哼,如今她心里有你,你以为我还能带得走她?你该怕的不是我。” 萧瑮道:“我知道了,我去华柳苑,谢兄可愿同往?” “走吧。” 萧瑮带着天歌去了华柳苑,萧沐在齐心檀床上已经睡着,齐氏面容憔悴,侧身躺在一旁看着儿子。高太医在外间守着,见到王爷来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 萧瑮进了屋,挥手示意齐氏不必起身行礼,齐氏看到后面有陌生男子跟着进来,忙叫人放下了帐子。 萧瑮道:“这位大夫是本王好友,我带他过来给沐儿瞧瞧。” 齐氏道:“王爷有心了。” 天歌过去,先摸了萧沐的脉,又对齐氏说:“有劳夫人也伸手,小人帮夫人也看看。”齐氏伸手,天歌让她手搭在自己手腕上,仔细瞧了她的脉。 看完了走回萧瑮身边,只说:“回禀王爷,三夫人和公子无事。” 萧瑮道:“既然无事,就把公子送回自己屋里吧。” “是。”站在一旁的奶妈把萧沐抱着出了屋,天歌出去和高太医聊天,屋里只剩下小霞,齐氏和萧瑮。 萧瑮离齐氏远远地坐下,问道:“你是哪里买的雄黄酒?” 小霞回道:“是在青溪大街的溪左酒庄,听说那里的雄黄酒是京里最好的,奴婢,奴婢特意提前一天去买的。”小霞说了两句,害怕地跪下,“王爷,奴婢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日酒买回来,奴婢贪心,偷偷留了一壶和姐妹几个喝了,我们昨日喝的都没事,没想到就是放了一夜,酒就坏了,奴婢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隔着帐子看不到齐氏的脸色,不过也能猜到一些,她大概并不知小霞几个已经提前喝了那酒,齐氏如今身边没有亲信,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表哥高御医,她母亲走的早,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母亲娘家的事情,高御医为她做了不少事情,这次的雄黄是他帮着买的,上月过来请脉的时候她就藏好了,之前蕴香的病,也是她指使高御医拖着,她害怕方氏有孕,如果萧沐不是王府唯一的孩子,他的境遇会比现在差很多,自己的情况当然就会跟着糟糕。如果萧沐能够成为周王府唯一的孩子,也许王爷就不会想着把他过继给已故的燕王了。萧瑮对林氏的宠爱让她害怕,他们之间有小孩只是时间的问题,齐氏每天都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呢?如果害死她,还会有别的女人进府,那就把她的身子搞垮,叫她占有王爷全部的爱,但是生不出小孩就是了。齐氏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 萧瑮对小霞说:“你出去吧。” 小霞出去,萧瑮坐着不说话,齐氏小心道:“王爷,为何坐着不说话?” 萧瑮是在等她自己开口:“你不知道?” 齐氏道:“沐儿中毒,是妾身照顾不周,请王爷责罚。” “那西东两苑夫人中毒,和你没有关系?” 齐氏低声呜咽道:“妾身不知为何,酒放了一夜,怎的就有毒了呢,妾身还哄着沐儿喝了一杯,两位夫人中毒也是妾身的过错,恳请王爷处罚妾身吧。” 这时候,高御医颤巍巍走进来,他百会,神庭,哑门几穴,被扎了几针,后面天歌推着他往里走,高御医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萧瑮问:“高御医,有话要说?” 高御医冷汗直流,手却不敢乱动,这几处穴位脆弱,稍有不慎,性命难保,高御医害怕,一字一顿地说:“禀,禀王爷,上月,三,三夫人向小人讨要了一包雄黄,小人不知,是否,是否与今日之事有关。” 萧瑮问天歌:“谢兄,一样是中毒,我怎么看齐氏精神甚好啊” 齐氏道:“王爷还是怀疑妾身,妾身喝的酒就在桌上,王爷尽管查验,和夫人所饮绝无二致,妾身再如何,也不会给沐儿喝有毒的酒啊!” 天歌看过齐氏特意一个下午没收的酒壶,虽然极难分辨,但是天歌一尝便知,的确都有毒,但是以宁的酒被温过,齐氏喝的酒却没有。天歌听她说的话心里来了气,提上桌上的酒壶走到床边,一把扯了床幔,紧紧捏住她的两腮,往她嘴里头灌毒酒,齐氏尖叫着与天歌推搡,但是哪里躲得过,被她狠狠灌了一通,天歌摔了酒壶,把齐氏扔回床上,用边上垂落的帐布擦着手上的残酒,对床上的齐氏说:“你这个表哥,也算有情有义,医术精湛,治病救人,品行尚可,为了你,倒是肯做些恶事。之前二夫人的病,今天夫人的毒,这一壶酒,你不冤枉。” 天歌说完转身走了,回了西苑。萧瑮挥手让高御医出去,屋里又只有萧瑮和齐氏。萧瑮道:“本王知道你想的什么,要是本王无出,或许就不会把沐儿过继给大哥了。看在你要死的份儿上,本王告诉你,有后无后,本王真是不大在乎,倒是沐儿,他是大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以为本王会留在自己身边?你放心,你死了,本王会让方氏抚养沐儿,她最是良善的一个,你可以合上眼了。” 齐氏躺在床上,两眼有些失焦,她方才是假哭,现在真的想哭,却没有泪了:“妾身在王爷身边多年,知道王爷一向看重情义,无论如何,一定不会刻薄沐儿,妾身将死之人,还有几件事情要对王爷坦白。” “你说吧。” 齐氏道:“妾身把持家事多年,处处中饱私囊,只是如今所剩无多,大多都贴补了妾身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此事王爷一查便知,妾身今天讲出,只求王爷不要迁怒于他,妾身母亲走的早,出身也不高,恪儿资质平平,父亲不大看重他,他在家里过得苦,只有我这个姐姐可以依靠,往后妾身也要没了,求王爷看在沐儿份上,不要为难他。” 萧瑮冷笑:“沐儿年纪不大,面子倒不小,他从小到大,真是护了不少人的性命啊。” 齐氏道:“因为当年的事情,王爷一定恨齐家入骨,能留妾身性命至今,妾身应当感念,是妾身贪心不足,过分了。” 萧瑮道:“你要是早日明白,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齐氏道:“妾身马上就要走了,要是能见到姐姐和燕王,一定代王爷向他们问好。” “多谢。” 齐氏突然笑起来,自嘲道:“错了错了,姐姐和燕王一定在好地方,妾身罪孽深重,怎么能见到他们呢,还是王爷,代妾身给两位夫人赔罪吧,妾身累了,先睡一会儿,王爷请自便。” 萧瑮出来,对门口一众下人说:“在门口守着不许进去,无论里面什么动静都不要管。” 众人应“是”。 萧瑮又到东苑,蕴香躺着,看到王爷进来,撑着坐起来问:“阿宁可好些?” 萧瑮说:“谢兄在。二姐还是躺着吧。” 蕴香看他脸色难看,探问道:“王爷这是,从华柳苑来?” 萧瑮点了点头,蕴香叹气道:“唉,心檀糊涂啊,也是我不好,不该由着阿宁喝的。” “二姐不必自责,她有害人之心,有一就会有二。” 蕴香问:“王爷要怎么处置她?” 萧瑮道:“这回风波一过,我叫人把沐儿送到二姐跟前,还请二姐照看他的生活,我想过几年,把他过继给大哥,二姐平日多与他讲讲大哥的事情,也不要让她因为齐氏过世太伤心,齐氏手上的事,二姐身子好了就都接过手来吧。” 蕴香垂眼道:“王爷这是,不想留她了?” 萧瑮道:“不是我不想留,是她自寻死路,我到今日才知道,她还叫御医瞒着你的病,回头请谢兄过来给二姐瞧瞧,她医术” 没待萧瑮说完,蕴香就接过话来:“早看过了,之前碧荷受伤在我屋里,林家医馆的女大夫来给我诊过了,阿宁月月叮嘱我吃药,眼下还没断呢,差不多都好了。唉,阿宁嫁过来,虽然不大管后院的事情,但是对王府上下大有看顾,哪怕心檀如此,她逢年过节也记着沐儿,她老是开玩笑,说不知道王爷当年怎么和心檀好上的,我今天也想问问,当年究竟为什么急急让她入府?” 萧瑮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沐儿。” 蕴香了然,原来那么急是因为有了沐儿,大约又是什么肮脏的事情,不问也罢,于是说:“王爷放心,妾身一定用心抚养沐儿,王府家事不乱,交管的空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是不是先有心檀的丧事?” 萧瑮道:“简单办了吧。五月里,不大好。” “知道了。” 和蕴香交代完,萧瑮回到西苑,坐在以宁床边看着她,她虽然睡着了,但是梦中依然不舒服,眉头皱着,不时哼哼,萧瑮伸手摸了摸她惨白的脸,他不禁深问自己,这一切对宁儿公平吗?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林家一定不想和皇室联姻,她会遇到自己心仪之人,然后再嫁人,过着富足而闲适的生活,没有暗算和阴谋。如果没有嫁给自己,她会喜欢什么的男子呢?萧瑮想不出。因为岳母的丧事,他在杨州林家待了许久,萧瑮从前没想过,那段时间却常生出奇怪的念头,觉得不做王爷,不管国事,只在林家做个游走四方的商人,也真是不错,家里还有学问意趣极高的长辈和兄弟,日子有趣又好过,唉,大丈夫难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身世 萧瑮守着以宁到半夜,那头传来三夫人中毒身亡的消息,萧瑮只吩咐仔细办了,并不过去看。以宁醒来,萧瑮服侍她喝了茶,天歌留下两碗药,萧瑮按着以宁,硬给她灌下去了,以宁喝不下这药,和萧瑮一通缠斗,愣是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萧瑮。萧瑮笑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以宁道:“天歌说她把齐心檀弄死了,你不会怪她吧?” 萧瑮道:“不会,我看着的。” “你不心疼?” “我只心疼你,又遭罪了。” 以宁问:“沐儿怎么办?给二姐姐带?” 萧瑮点头,以宁抱膝坐着,人死人活,真是难料,突然拽着萧瑮问:“七哥,要是你今天回来,家下人告诉你,我中毒死了,你会如何?” 萧瑮过去把以宁抱着:“你知不知道,你一心急就会叫我七哥,真是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 “哎呀,问你话呢。” 萧瑮道:“不会的,怎么会呢,不许你这么问,我听不得这话。” 以宁笑了:“走听不得,回家听不得,病了听不得,死也听不得,你这双耳朵,留着做什么?” “别人说无妨,从你嘴里说出来,万万不可。” 以宁靠在萧瑮肩头:“那你说说,你爱听什么话,我也仔细记下,以后一并不说了。” “你呀,今天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会儿还能言笑,真是心大得很。” 以宁道:“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晚年一定福泽深厚,当然开心啊。你一直守着我,累不累?要不睡吧。” “不累,陪你说话。” 以宁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和齐氏的事情,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不简单?” “好,我就给你讲讲那段故事,哄你入睡。”萧瑮抱着以宁躺下,继续说,“那段往事,你也知道个七八了,这些事儿啊,就是一些细枝末节了。当年,大哥和齐将军的长女,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形影不离,长到十几岁的年纪,更是情投意合,相当般配,京里都知道两人是一对儿,大哥曾和我说过,北狄一定,就请皇上赐婚,要迎娶心榛姐过门。大哥首次讨伐北狄,大胜回来,心榛姐却已经成了太子妃。” 以宁皱眉问:“陈昭华和我说过,是太子抢了燕王的心爱之人,可是心榛姐爱的是燕王,为什么会肯呢?” 萧瑮道:“王家在朝中根基已深,军中却无势力,齐将军有野心,自然容易和丞相勾结,北伐之前,王家想要在战场上对大哥动手,金固大营是北方最主要的战斗力,齐将军是金固主帅,亲信众多,他想对大哥动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与王家的人谋划此事,无意间被心榛姐听到,她自然是百般的央求父亲,不要伤害大哥,齐父不听,心榛姐要断绝父女关系,齐父怕她走漏消息,就把她关了起来。后来齐父偶然得知太子痴情于自己的女儿,太子为此事还与皇后起过争执,就一心想让女儿做太子妃,他去骗心榛姐,只要她愿意嫁给太子,就不对大哥动手,保他性命,那会儿大哥率领大军已经出发,心榛姐没办法给大哥传递消息,只有先答应了齐父的条件,齐父老辣,料到她是缓兵之计,买通了宫中占师,说此战若想告捷,东宫必须完婚,皇后一力促成,心榛姐匆忙之际与太子完了婚,大哥大胜班师回京,却已人事皆非。” 以宁问:“齐将军果真就没有动手吗?” 萧瑮道:“大哥又不是无能之辈,怎会叫他们轻易得手,并非没有动手,侥幸躲过了而已。” “那燕王殿下是如何面对这场变故的?” 萧瑮叹息道:“唉,饮酒度日,醉生梦死,还能如何?” 以宁问:“关齐心檀什么事情?” “大哥活着回来,齐将军心生忌惮,怕大哥查明背后真相,报复于他,就把自己的庶女齐心檀悄悄送进了燕王府,她也是可怜,堂堂将军之女,却被当成赔罪之礼,无名无分的进了燕王府,大哥成日恍恍惚惚,许是把她错当成心榛姐了吧,有了夫妻之实,二次出征北狄,仗打得痛快,大哥也没了,心榛姐知道大哥战死的消息,没有苟活,当夜就投湖自尽了。齐将军怕事情败露,要齐心檀去为大哥殉葬,齐心檀来找我,说怀了大哥的孩子,但是齐父却要杀她,求我救她,我为了保下大哥最后的骨血,就把她接进周王府,让她做了侧室。” 以宁知道沐儿并非萧瑮亲生很是意外,如此曲折身世,沐儿知道不知如何感想,以宁道:“大人的恩恩怨怨,还是不要叫沐儿知道吧。” 萧瑮道:“他如今还小,不能承受,等到他大了,能够分清事理,还是要告诉他的,人生在世,岂能不知父母是谁。原本我只知道,拆散大哥和心榛姐是齐将军的图谋,却不知大哥殒命也是齐将军一手促成,近来知晓,已经觉得齐氏越发留不住了,有她这么个娘,对沐儿不好,谢兄出手,倒是省了我的事。” 以宁点头道:“那难怪了。” “难怪什么?” “天歌说,齐氏早晚是个死,叫我无需介怀。” 萧瑮道:“她是罪有应得,你何需介怀。” 以宁道:“我没想到她就这么没了,我以为只要有沐儿在,你就不会对她如何。我都想好怎么和你发脾气了,就说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好好掂量。眼下这般,再多脾气也没了。想想她的一生,也是可怜。明天我好些,就去送她一程吧。” 萧瑮道:“身体撑得住就随你,不要勉强。往后家里交给二姐,你们在一处玩,也有事烦了。” “嗯,快睡一会儿吧,近来宫中事多,你也有日子没去军中了,我总觉得你要忙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恩。” 以宁略好些,萧瑮也就宽心一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宫中。 林兆元悄然进京,进宫面圣,存希堂之内,只有皇上和林兆元两人,皇上坐在书桌御座之上,林兆元在下首坐着。 皇上道:“爱卿此番决意要辞官?” 林兆元道:“夫人辞世,臣深感力不从心吶。” “好,寡人准你回乡,你手上的事情可有打算交给以安?” 林兆元道:“回禀皇上,犬子眼下在京兆府任长史,无意调动,文渊阁之事,臣已悉数整理,交由何人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道:“后话了,再议吧,咳咳”皇上咳嗽起来,林兆元关切问:“可要叫人进来?” 皇上摆手道:“咳咳,不必了,时不时咳两声,无妨。人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万年,怎可说这种话。” 皇上笑说:“怎么林大人也说这种话哄骗寡人,寡人也想万年,天命难违啊。” 林兆元听出皇上话重,恐怕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低眉不语,皇上问他:“眼下你辞了官,就不是寡人的臣了,只是寡人的民,寡人问你,身为百姓,想要什么的君王?” “自然是,体恤百姓的仁君。” 皇上点头,又问:“寡人几个儿子里头,可有仁慈之辈?” 林兆元道:“都是仁义之士。” 皇上笑着摇头说:“不不不,他们若是都仁义,寡人就不用烦神了,从前倒是有一个,就是走得早。” 林兆元不知皇上为何谈及此事,问道:“皇上,何忧?” 皇上道:“林大人觉得,太子怎么样?” 林兆元想,皇上是铁了心要问问这事儿了,于是回道:“国之栋梁。” 皇上盯着书桌上的奏折,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话道:“那就他了?寡人心中,要是另有人选呢?” 林兆元也不装糊涂,问道:“不知皇上的心中另外的人选是谁?” “老五和老七,怎么样?” 林兆元想了半晌,直言道:“臣以为,都不如太子合适。韩王睿智,不过个性过于冲动,背后又有许家,不妥当。周王嘛,就是不合适。” 皇上笑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林兆元道:“不为什么,就是私心。” “你不说寡人也知道,就是为了女儿嘛。” “皇上圣明。” 皇上拍着脑袋说:“变,寡人就能省点心,不变,寡人就要多烦心呐。唉不变就不变吧。” 林兆元与皇上谈完事情回家,路上想着皇上那句话,看来皇上是在处理王家的势力,如果更储,虽然有风险,但是这样一来,王家那边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就让太子即位,皇上就要耗费更多精力,在倒下之前把这些世家的问题解决掉,不然太子登基之初,就要下狠手对付支持自己多年的母亲,外公,舅舅,这种不仁义的事情,对新君来说是禁忌,容易失民心,失臣心。皇上也真是不容易,自己身子不好了,顾不上休息调养,日夜为国事家事操心,只怕身体每况愈下呀。如今自己是辞了官,可是儿子女儿还在京中,尤其女儿还是王妃,皇上身体抱恙的事情一旦走漏风声,朝中暗流,边境暗流,处处都与周王难脱关系,想到这里,林兆元吩咐车夫道:“去周王府。” 林兆元到了周王府,看到门前一盏不大显眼的白灯笼,进门问吴管家:“府上怎么了?” 吴管家说:“回大人话,府上一位侧室,昨日殁了。” 林父点头不再多问,吴管家引着林父进了北厅,萧瑮很快过来,打了招呼,萧瑮问:“岳父大人何时回京的,怎么也没告诉一声?” 林父道:“特意瞒着,速来速回,不想久留。我刚从宫里出来,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小婿听着。” “皇上身子大不好了,手上的事情却很棘手,皇上今日甚至问我,太子可否妥当,他会如此问我,也会这么去问别人,皇上心中动摇不怕,就怕有人捕风捉影,心存歹念,你千万注意,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可明白?” 萧瑮道:“小婿明白。” 林父继续说:“你置身其中,逃也难逃,我猜,不管明里暗里,你都想帮一帮皇上,上次你替韩王瞒下大事,却叫他防你更甚,你做事会念情,别人未必,凡事谨慎,不要被人利用。” “是,小婿谨记。” 林父本来有许多话要提醒周王,想来想去却觉得周王肯定也清楚,只说了这几句便不再多说,问起以宁:“阿宁在家里,还好吧?” 萧瑮心中惭愧,正要说以宁中毒之事,却听见以宁进来:“爹,您来了也不先见见女儿。” 林父笑着站起来,抱了抱女儿,萧瑮看出她脸上上了妆,不大看得出憔悴的样子,假装精神,和林父说话。 以宁道:“父亲留下用饭吧。” 林父道:“不了,回去整理些东西,明天就走了。” “为何这么着急回去?” 林父笑说:“明日为父辞官的消息一出,多的是上门拜别的人,不想应付,还是快跑吧。” “也不想应付女儿?” 林父道:“府上有丧,不好久留,以后想爹了,就和王爷告两天假,回去看看。” 以宁心中不舍,但只有点头说“好”,不再留父亲吃饭,萧瑮送林父出去,以宁有点撑不住,脚下虚浮,雪海过来扶住她说:“小姐,回屋吧。” 以宁道:“洗把脸,去给齐氏上柱香吧。” 齐氏的灵堂很简易安静,沐儿也只是跪着,没有哭泣,以宁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上了香就走了,愿她来世,能做个好命的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清理 齐氏去世,齐家只有齐恪来了,哭了半天,一心等着周王回府要和他聊几句,周王家来本来不想见他,但是觉得有些话要讲明白,所以还是在书房见了他一面。 刚一坐下,齐恪悲戚戚地问萧瑮:“姐夫,姐姐临走前,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萧瑮讽刺道:“你是不是更想问,她有没有东西留给你?” 齐恪愣住:“姐夫这话什么意思?” 萧瑮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明白告诉你,从今往后,周王府和你,和齐家,就没有关系了,请你记牢了。” 齐恪低头抹泪道:“我知道姐夫一向不喜欢我,为何姐姐刚走,就要对我说如此绝情的话,姐姐没了,还有沐儿在,俗话说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何就没有关系了,就是和将军府没有关系,我还是他的舅舅。” 萧瑮冷笑道:“我倒是想听听,这么多年,你这个舅舅为沐儿做了多少事情?” 齐恪无言以对,萧瑮端着茶盏喝茶,悠悠开口说:“昨日理账,今日清点库房,这些年,你姐姐暗中给你的数目实在令人心惊啊。你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这下你姐姐没了,往后就没人给你填坑了,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吧。钱,本王不会同你计较,有些东西,给你也就给你了,只当是救济亲戚。从前你老是打着本王的旗号在外行事,已经过去,本王不好追究,只是以后,再让我听见一回,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到时候撕破脸,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你那些势力朋友,能断就都断了吧,早些躲着,总比以后人家瞧你不上,排挤你的好。” 齐恪不傻,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冷脸问道:“那以后,我也见不到沐儿了吗?” 萧瑮道:“有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吗?” “好,我知道了。周王殿下保重。” 齐氏入葬后,她的事都由方氏接手,原本库房的三位管事,有两位被齐氏收买,伙同齐氏做着监守自盗的买卖,当然留不得,和王爷商量之下,王府公中的库房交由焦叔总管,另外选人协管,账房c厨房等几处要紧的地方,凡是总管领事有问题的一并撤换了,换下的人大多发配去了封地的庄子上,这一折腾,去除了许多冗杂,王府上下倒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以宁身子养得差不多,如今每常和蕴香一处,两人都是抱着各自的账本在看。 这天在蕴香屋里,难得两个人都清闲,蕴香就缠着以宁让她教自己画画,不用学多大的本事,就是想以后做衣服做鞋,能自己画花样绣,以宁道:“小玩意儿简单,就先教姐姐画几笔梅花?” 蕴香道:“好啊,就先学去年你送我那幅画上的梅花,寻常看到都是一朵或几枝,那样一片是怎么画出来的?” 以宁笑说:“几朵几枝多画几遍,不就是一片了。” 蕴香道:“不是,那一片看似是随意点上的,但是好看得很,”又对小玉说,“小玉,把之前夫人送的画拿出来。” 小玉把画小心拿出来,往墙上挂,以宁一只手扶着袖子,一只手研磨,笑着抬头看小玉挂画,因为画幅有些大,一开始挂反了,小玉却没察觉,以宁看着挂反的画却有些失神,小玉看到挂反了,又要去拿下来重新挂,以宁阻止道:“慢着,小玉,先别忙,容我看一下。” 蕴香不知道她看出什么,也站在一旁跟着仔细看起来,半天也没瞧出名堂,于是问:“看出什么了?” 以宁走近一点,指着湖中倒影对蕴香说:“二姐你看这湖中倒影,是不是有些奇怪?” 蕴香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好像,走势不大对。” “是吧,原本应该最高的山峰,在水里却不是最高了,再怎么是倒影也不该如此。” 蕴香道:“是不是你画的时候没在意?或是原画就没在意这些?” 以宁道:“兴许吧,我就是觉得这个倒影有些眼熟。” 蕴香笑了:“山峦总是相似的,别看这个了,教我画画的呢。” 两人回到桌边,并肩站着,面前各有一张纸,各自握着笔,以宁说:“不难的,我带着姐姐画一次,以后保管就会了。” 两个人边画边玩,纸上有的花成形,有的花不成形,最后就是乱七八糟的几张铺在桌子上,也不去管了。 宫中,存希堂。 皇上的咳嗽声在殿内回荡,他坐在床边,太医在给他号脉,萧瑮在不远处坐着,面色凝重。 太医道:“皇上,宜静不宜动,还请皇上不要太劳神啊!” 皇上只是抬了抬手说:“下去吧。” 萧瑮很是担忧:“父皇,您还是休息吧,什么事情身子养好了再说,不急这一时。” 皇上道:“不得不急啊,趁现在脑子还清楚,有些事情要开始交代了。” 萧瑮不语,皇上继续说:“昨天和老五聊了半日,他同许大人感情好,许大人走了,对他影响挺大的,寡人看他性子沉静不少。” 萧瑮道:“五哥是比往先稳重很多。” “为父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母亲和你岳父都说你不合适,你自己觉得呢?” 萧瑮知道父亲所言何事,回道:“儿子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在上位者,需要忍耐和妥协的事情太多,要保护的人太多,要辜负的人也多,儿臣真的做不来。” 皇上笑了,摇头道:“你啊,老九都未必像你这么清楚。” 萧瑮道:“四哥眼下只是忌惮王家,不敢显露,他自幼最是聪慧,父皇不必担忧。” 皇上道:“寡人近日在看一份名单,朝中官员,一半以上与王氏一族有瓜葛,巴结的巴结,依附的依附,世族抱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吶。” 萧瑮直言道:“父皇即位之初,应该就料到今时今日会有这样的情况了,毕竟当初,最支持父皇的就是这些世族,尤其是王家,也因为这样,本朝世族才能如此繁荣,其实也有好处,起码朝局稳定。父皇眼下,是在为太子谋划?” 皇上道:“不单为他谋划,于国,于民,于君,都不能继续放任世族的权利再这么膨胀,寡人如今不办,到太子手中,就更难了,要杀办的,到底是他的血亲。” 萧瑮问:“父皇查的如何了?” 皇上回道:“卖官鬻爵,贪污,朋党勾结,包庇打压,慢慢查,总是能确凿的,只是这些不足以叫其覆灭,而且寡人的身子,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了。” 萧瑮问:“父皇与儿子讲此事,是想让儿臣出出主意” “你可愿意,帮一帮为父” 萧瑮道:“父皇言重了,为人臣为人子,当然要为君父分忧。” 皇上问:“那你觉得,为父该当如何” 萧瑮想了一想,说:“儿臣前些日子,学了八个字,因势利导,釜底抽薪。想要王家彻底翻不了身,就得给他们安个大罪名,罪无可恕,才能名正言顺的根除之。” 皇上点头:“你有想法” 萧瑮道:“当年大哥的事情,儿臣一直觉得和王家有关,但是却什么也查不出来,所以一直在很在意王家,父皇可知,五哥,六哥,九弟,包括儿臣,这些年,一直有人跟踪,从未有一日间断。” 皇上道:“岂止你们,为父身边也是耳目众多。寡人为了瞒住病情,不得已才动众换了人手。” 萧瑮继续说:“父皇可曾想过,这些人武艺高强,身份神秘,极有可能数量众多,王氏再如何是百年世族,在暗中养着这么大一股势力,难道单单是为了盯人,知己知彼吗” “你是说,他想谋反” 萧瑮道:“他想不想其实无所谓,只要有证据证明他想,哪怕不够充分也行。” “既是暗中的势力,如何能查明” 萧瑮道:“他自己不出来,就只有引蛇出洞,顺藤摸瓜了。” 皇上笑了:“看来你岳父已经找你谈过了,法子都想好了,这种时候,为父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萧瑮道:“儿臣想说是为国为民为君,不过实在也是有私心的,丞相极其反对重视军事,他不下马,军中很难大力改革推进,还有大哥的事,儿臣一直也耿耿于怀。” 皇上道:“而今寡人身边,只有你们母子肯同寡人讲讲实话了,也真是可悲啊。你说说看,要如何引蛇出洞?” 萧瑮道:“想让王家出手,得下一剂狠药,让他们觉得太子地位不保,就肯定坐不住了。” “这的确是一剂猛药,不过如此,瑮儿你不就危险了。” 萧瑮道:“以身涉险,才能快准狠命中敌心。儿臣只希望父皇多保重身体,您身子无碍,朝中就不会起乱子的。” 皇上笑笑:“有你帮为父分忧,寡人也能安心养病了。” 萧瑮同皇上商定好计划,连日频频进宫,与皇上两人单独在存希堂密谈,宫中流言纷纷,尤其存希堂有内官说漏嘴,皇上近来夜里时常咳嗽不断,太医隔三差五过来,皇上深染重疾的消息不胫而走。如果是真的,皇上为何在此敏感的时候,连连召见周王? 这几年东宫不济,外戚强势,是皇上更储之心又起,或者只是有重要的事情单独交代周王?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叫人心痒,想要问清楚,弄明白。 这天散朝,萧瑮正要往桢杺殿去给母亲请安,出来却被御史大人拦住,御史问道:“王爷这是往存希堂去?” 萧瑮道:“要去给母亲请安,章大人有何指教?” 章大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官与林大人多年的邻居,他辞官回乡,也未能践行一番,有些惭愧,王爷也知道,你那位舅爷每天早出晚归,有些难见,下官就是想问问王爷,林大人这一向可好吧?” 萧瑮道:“多谢大人关心,岳父大人在家中一切都好,岳母大人仙逝,岳父深受打击,多少还有些影响身体,好在现在没有公务烦神,清闲一些,总归能调养过来。” 章大人道:“如此便好啊,年纪大了,就是身体最重要,皇上近来脸色也不大好看,咱们这些臣子,都忧心得很呐。” 萧瑮笑说:“父皇只是偶感风寒,之前下雨天着了凉,咳嗽得厉害,上了年纪好得慢一些,大人不必太过忧心,本王这几日常与皇上一处,他精神还好。” 章大人道:“那就好,皇上龙体安康,才是国家根本。” “有大人这样的贤臣,父皇省心很多。” 章大人摆手道:“哪里哪里,还是王爷更英明些,比起我们,皇上更信任您。” 萧瑮道:“怎么会呢,本王就是一介武夫,国家大事还是仰仗大人们。” “王爷谦虚。” 萧瑮道:“章大人没什么事情,本王这就先行告辞了?” “诶,好,王爷请。” “大人请。” 近来像这样拦住萧瑮,假装无意聊几句的大人很多,无非是想套他的话,萧瑮自然知道怎么应付。这事情萧瑮没和以宁细说,主要是怕她担心,她身子刚好些,这种烦心的事情先不要同她讲了,因为自己白日里忙,每天只有晚上一点的时间陪她,萧瑮也不想外面这些权斗之事,影响两人相处的美好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庙会 蔷薇的花季到了,以宁院里种了一片木香,亭子下面一整堵墙和假山之上,都攀着木香藤,这两天花开,那一角甚是清新好看,翠绿的底色,上面开着白中有鹅黄的木香花,并不多娇艳,个个儿小巧玲珑,莹润似玉,簇簇开了一片,院中的空气都芳馨起来。 早上,萧瑮和以宁相拥站在庭院里赏花,萧瑮道:“这几天忙的没在意,花开的这么好了。” 以宁道:“我就知道你没在意,所以今天特意拉着你出来看看,要是错过,怪可惜的。” 萧瑮道:“宫里的蔷薇也开了,不过种的都是红红粉粉的,没咱家的脱俗。” “是嘛,红粉一片应该也怪好看的。” 萧瑮笑问:“带你进宫看看去?” 以宁在他怀中摇头:“不去了,也不是稀奇没见过。对了,我晒了几包木香花,你今儿记得带着进宫,给太后和娘一人送一包,天气越来越闷,木香泡茶喝可以理气。” “好,我记得。” 以宁又说:“给你做了一条汗巾,用的鹅黄缎子,绣的就是木香花,你回头看看喜欢不喜欢。” “喜欢喜欢。” 以宁笑他:“没见着就说喜欢?” 萧瑮道:“经你手的东西,没一样我不喜欢的。” “好啊,赶明儿给你个做个大红牡丹的袍子,看你还喜欢不喜欢。” 萧瑮道:“完了完了,祸从口出,又要被你摆一道儿。” “叫你别乱讲话奉承我,有的是法子叫你现原形。” 正聊着,雪海过来,本来是叫二人起床的,没想到两个人已经起来,站在门口赏花呢,雪海笑道:“王爷夫人早安,今儿起的早。” 萧瑮依然站在以宁身后抱着她,雪海过来也不松开,以宁跟雪海说话:“就你起了?” 雪海道:“都起了,洗脸呢。” 以宁问:“早上吃什么?” 雪海道:“大麦杏仁粥。” 以宁仰头问萧瑮:“是甜粥,行吗?” 萧瑮道:“行啊,许久没吃甜粥了。” 以宁又对雪海说:“昨日孙伯送来的枇杷,记得端上来。” 萧瑮问:“早上吃?” 以宁道:“你夜里咳嗽,自己不知道?” “是嘛,只觉得嗓子不大舒服,不知道夜里还咳嗽了,吵到你没有?” “你还担心这个?能不能先想着自己身子?早晚还挺凉的,你别觉得没什么,忙起来顾头不顾尾,我就早上看你一眼,晚上看你一眼,难道还要我操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今儿起注意。” 以宁道:“我和二姐约了今天上街,永福寺那儿今天庙会,你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萧瑮道:“你们难得上街,就别惦记给我买东西了,好好玩儿吧,多带两个人,庙会乱得很。” “好。” 萧瑮出门后,以宁和蕴香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出去了,车子出了南门,又行了一段才到庙市,以宁和蕴香相扶下车,街上已经熙熙攘攘起来,四处挂着彩色幡旗,不远有几处耍杂耍的,小贩摊子有的整齐,有的杂乱,散漫铺排着,喝彩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雪海笑道:“真是热闹,应该叫上梧桐一起的。” 青烟说:“是呢,她就喜欢看杂耍表演。” 以宁道:“你们都糊涂了,才告诉你们她跟肃王到南边巡查去了,怎么还在这儿念叨。” 蕴香道:“不怪她们想,连我都老是念叨她。” 以宁道:“哎呦我的姐姐们,咱们就高高兴兴逛市集吧,赶明儿泡壶茶,坐着闲聊的时候再念叨我们的肃王妃,好不好?” 蕴香笑着拉以宁往前走:“好好好,走了。” 没走几步,蕴香停在一个卖簪钗的铺子上,以宁陪着看了一会儿,被旁边卖风筝的摊子吸引,以前她和天歌有一个绢丝的蝴蝶风筝,那是六叔带进山里的,三哥亲手给自己扎的,六叔从不往山里带外头的东西,七岁的时候得了一只蝴蝶风筝,以宁和天歌两个人喜欢得不得了,玩了许多时候还是爱不释手,后来风筝飞走,以宁还哭了一回。 以宁拿着一只蝴蝶风筝看了许久,决定买一个送给天歌,这时候她身边站过来一个人,以宁以为是蕴香,也没回头就问:“二姐,你看这个风筝,好看吧。” 那位夫人凑过来看了看,笑说:“好看,真好看。” 以宁听到声音耳生,才看到来人不是蕴香,掩口道:“夫人莫怪,我还以为是我二姐姐。” 那女子笑说:“是我唐突了,没吓着你吧?” 以宁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夫人也想买风筝?” “是呢,怪好看的,想买个摆在屋里。” 以宁看她穿的素雅,挑了一个淡黄色芍药纹样的菱形风筝给她看:“夫人觉得这只如何?” 那女子道:“呀,还有这样雅净的纹样,我都没看到,就要这个了,多谢你。” 两人一道付了风筝钱,各自拿着风筝要走,那位女子看到雪海,觉着眼熟,回头问以宁道:“莫非,是周王府上的女眷?” 以宁仔细看了看那位夫人,也觉得眼熟,于是先解了面纱说:“夫人认得我?” 那位女子也解了面纱,笑说:“王妃万福。” 以宁看到是吴王妃杨氏,也连忙笑着行礼:“王妃姐姐万福。” 两人相视而笑,之前在宫里匆匆见过几回,从来没说过话,两个人也都很少参加京里那些贵妇小姐的聚会,今日在这儿见到,也都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待蕴香过来,三个人一拍即合,索性同游。 走走看看,用的玩的都没什么新鲜的,三人就在一排小食摊子中间坐下,不管旁边街上是寺中僧众出来行像,还是百戏杂耍,都不去看,以宁问吴王妃:“杨姐姐是特意出来买东西还是随便逛逛?” 杨氏道:“就是随便逛逛,老在家里待着闷死了,王爷不在家,我偷溜出来的,没告诉他。” 以宁拉着蕴香说:“咱们俩是报备过的,而且我呀也不是随便逛逛,我是特意过来吃东西的。” 杨氏问:“是什么好吃的,还要特意来吃?” 蕴香道:“夫人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阿宁这丫头口味最是刁钻古怪,她说好吃的东西,一准错不了。” 雪海几个人跑来跑去,没多时,桌上摆了不少点心小吃,以宁道:“姐姐快尝尝,这几样是永福寺周边最好吃的东西了。”以宁动手,把食物分成小份儿,送到蕴香和杨氏面前,口中介绍,“这是白糖龙须饼,这是白年糕,不是捣出来的,是揉出来的,比寻常吃的软糯多了,这是红糖糍耙,配着这个酸梅汤吃,这家的酸梅汤特别够味道,老板娘熬这个汤比熬药还认真。”杨氏喜欢吃酸甜的东西,尝了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赞道:“从来没在外头吃过这些,今儿还真是寻到宝贝了。” 蕴香对以宁说:“李婶知道该伤心了,有她那么个大厨子,你还三心二意的。” 以宁端起一碗甜豆花吃,口中说:“怎么会呢,这家做豆花的铺子还是李婶告诉我的呢,这家老板是我同乡,他们家的如意干,什锦豆腐都做得不错,你们也尝尝,就是到杨州去吃的也是这个味道。” “是嘛。”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又去吃那几样,果然好吃,豆腐口感细腻,京里的豆腐多是做羹,这样吃还有豆腐原本的豆香和口感,凉凉得很爽口,如意干中的豆腐果小巧精致,饱含汤汁,一口一个,骨汤浓郁,两个人吃的失了神,饱了还停不下来。 雪海和小玉拉着杨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坐到一旁也吃去了,这边三位夫人吃饱了,一边聊天,一边等她们吃完,杨氏道:“宁妹妹怎么晓得这里这些东西好吃的,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到这里来吃东西啊。” 以宁道:“都是从前的事了,嫁人前比较疯,我哥哥也比较在行,时常带我出来。如今也常光顾的。” 杨氏道:“我说呢,我瞧那几个老板好像都认得你身边的丫头。” 蕴香道:“她每常想起个什么就会差人过来买,有一阵子,我两个天天吃这家的豆花,吃不够。” 杨氏道:“我算是学到了,咱们该早些结交结交,我今儿第一回知道什么叫相见恨晚。” 以宁道:“家去千万别跟王爷说,他们知道又生出许多话来。”杨氏赞同道:“是这话,我们王爷要是知道我在外头吃这些,肯定要生气的,就当是我们女儿家的秘密,可好?” “好。”三人不约而同,相谈甚欢。 丞相府。 王丞相坐在书房内,暗中有一个人在跟他说话,那人道:“皇上的身体,的确快到时候了,传言非虚,丞相要早些防备打算。” 王丞相道:“此事老夫也料到了,只是,周王那里,又是哪一出?” “别的不说,周王和皇上的感情,还是别的皇子不能比的,毕竟敬贵妃是皇上心爱之人,这种时候,皇上当然信任他,有事情先跟他交代,无可厚非嘛。” 丞相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那人冷哼:“要是不担心,也不会来找你。” 丞相问:“有计划?” 那人道:“你和西番人还有联系吗?” 丞相道:“西番王廷政变,他们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何用?” “不必大闹,在边境小打小闹一下,上奏的时候添油加醋,说得严重一点,皇上自然会派周王过去看看,如此,不是就能把他支走了嘛,周王一走,皇上那里就好掌握了。” 丞相连连点头:“不错,摸不透就先支开,可行。” 那位神秘的人物一走,王丞相当即写了一封信,写完封好,转身打开书房的暗门,步入地下,这条路通往丞相府的地下城堡,丞相在此建了日月星辰四宫,他的众多死士就是在这里听他调遣,进出丞相府,地宫结构复杂,出入隐蔽,这也是丞相府死士,踪迹难寻的原因。 王丞相将信件交给了一个黑衣人,嘱咐他送去定西郡嘉城某处。那人拿了信,就即出去,并不多言。 萧瑮从宫中出来,去了上将军府,平城的大军如今大半驻扎嘉城,上将军自然也随军去了边关,小半年来首次回京,萧瑮与上将军聊了很久,知道边境安宁,连日疲惫的内心得到了一些安慰。和上将军讲了许久宫中之事,入了夜才回到家。 走进西苑,夜色朦胧,木香花架下站了一个人,伫立不动,衣袂飘飘,清瘦修长的身影,如今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萧瑮走上前去,叫道:“谢兄。” 天歌回神:“来啦。” 萧瑮颇有不满的说:“这里是我家。” 天歌眉毛轻挑,语中略带不屑:“是嘛。” 萧瑮道:“谢兄可是有事?” 天歌问:“你和皇上是不是有大事要办?” 萧瑮皱眉道:“谢兄关心朝局?” “并非我关心,无意间知道一些事情,觉得可能对你有用,本来想告诉你,不过看来,萧兄大有忌讳啊。” 萧瑮道:“并非我忌讳,只是事关重大,不” 天歌抬手制止他说:“罢了,我也不想问,”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萧瑮,“这是丞相府今天送出来的一封信,是往嘉城送的,多是密语,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边境制造些小混乱,应该是想把你从朝中支开。” 萧瑮接过,展开来看,实在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谢兄是怎么看明白的,若是真如谢兄所说,就很值得玩味了。 天歌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丞相府有情况,但是无从查起,对吧?” 萧瑮点头。 天歌问:“你安插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进得了丞相府的?” 萧瑮道:“大多在庄园,府上只有几个侍从,再深入一些的,眼下还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暗流 天歌听到萧瑮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反而安慰道:“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不丢人,你能安排进去人手,已算是厉害了。” 萧瑮费劲的扯了扯嘴角,不知如何应答。 天歌道:“我拿到这封信也是巧合,送信的人是相府死士,有求于我,拿这封信做交易,一笔换一笔,再问不出别的什么,要是有用再好不过。” “多谢。” 天歌背手,看着花儿说:“不必言谢,此番凶险,稍不留神就会被人谋去性命,你有个三长两短,宁儿一定受不了。丞相那边有所行动,说明他们已经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也肯定意识到皇上想对付他们,你们双方,在我看来,斗智,势均力敌,斗勇,也是明暗各有优势,我猜你想虚晃一招逼他们先出手,这个不难,就是做戏得做真了,人家也不傻。” 萧瑮点头:“知道。” 天歌说要看一会儿花,萧瑮就先进屋了,在小书房点灯看了许久那封信,这肯定是有母本加密的,而且其中夹杂了很多西番文字,如此隐晦又危险的一封信,足能证明那边已经上钩。比起这封信的本身,萧瑮更好奇谢天歌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从何人手中得来的这封信,她所说的有求于她又是何求断不会是他们告诉以宁的那样简单,不知放的什么债,竟然能把债放到丞相府的死士头上? 半月后,定西郡守上奏,五月过望,定西边陲的农民牧民时常受到西番人骚扰,轻则抢夺财物,重则杀人放火,扰得交界之处军民不安,近日更有愈演愈烈之势。嘉城虽有重军守卫,但是不能妄动,把犯事的人抓起来,或打或杀,但是第二天就又换了一拨人,继续来闹。定西郡守认为,这些人并非一般流民散军,他们很明显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在闹事,郡守已经与西番的郡府交涉,但是未能解决问题,希望皇上能派人与西番王廷对话,共商解决之法。 这份奏折仿佛在对萧瑮说:“王爷,您请吧。” 京中要找出一人,既熟悉军务也了解边关,且身份尊贵,够格与一国王室对话,除了周王还能有谁?萧瑮心中冷哼,本来是想设局,做个丞相大不敬的局面,没想到他倒自己把罪名坐实了。 就在众臣都认为皇上肯定会派周王去的时候,皇上说了这么一段话:“前几日,寡人与吴王聊了一会儿,他见寡人病了,很是惭愧自责,还哭了一通,说自己脑子笨,也没什么才学,未能为君解忧,为国效力。寡人听到很欣慰,别的不说,他有这个孝心,寡人就很高兴了,再想一想,这许多年,好像也没怎么重用过他,看来不是他无能,是寡人往日太疏忽他了,被几个厉害的迷了眼睛,没在意他。不如这次,就叫老六去吧,熟悉不熟悉的也没什么打紧,过去待两天,多少熟悉不过来啊,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这么说就是拿定了主意,众臣心中再如何疑虑,也不敢反对。眼下情势,看来皇上是在刻意避免周王离京,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皇上有意更储? 接到这次任务,吴王萧珣是很高兴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空有个王爷的名头,没什么贡献,此次去定西郡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总算是为国效力,为父亲分忧。 吴王妃杨温如在给吴王整理行囊,丈夫很少出远门,她在想着要不要叮嘱他些什么,正琢磨着,萧珣走过来问道:“夫人不高兴了?” 杨温如道:“没有啊。” 萧珣道:“本王和夫人一样,也万没想到父皇会派我去,任谁想都是老七的差事。” 杨温如问他:“王爷可想过,人人都觉得是周王殿下的事情,为何交给你了呢?京里的流言,王爷可也听到一些?” 萧珣想了一下说:“夫人的意思是,父皇不想让老七离开才叫我去的?” 温如道:“那要不然呢,怎么会突然想起你来,我的傻王爷。” 萧珣笑着摸了摸脑袋:“果真如此也无妨,我心里是喜欢老七多一些的,王家人太过分了。” 温如把萧珣拉近了说:“这话可不敢讲,以后怎么样谁都不晓得。我昨儿和周王妃妹妹聊了半天,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萧珣有些意外:“什么话?” “速去速回,保身为要。” 萧珣细想了这句话,嘀咕道:“定西这事儿还能是个局?” 温如道:“本来是想设计周王的,现在你去了,就帮他解了套儿,但是你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风险,所以要小心,可明白?” 萧珣认真的点了点头,温如又说:“宁妹妹还问我,你身边的人可靠不可靠,我说可靠,她才放心,她的心意就是周王殿下的心意,可见他顾念你,你心里要有数。” 萧珣道:“你叫得挺亲热,看来和七弟妹很熟啊。” 温如道:“你们都忙,我们女儿家只有抱团取暖了。” 萧珣道:“也好,你难得交到朋友,有人和你玩儿,我出去也放心些。” 温如笑笑:“记住了啊,速去速回。” “记得记得。” 六月初二日,先皇忌辰,宫中设坛祭,今上病体难持,命皇七子周王代行祭礼,举国哗然。 丞相府。 丞相拍案怒道:“皇上这回过分了,这不就是昭告天下,要废太子嘛!” 还是之前那位神秘的人物:“不是还没废嘛,慌什么。” 丞相道:“哼,你倒是从容。” 那人起身,口中说:“我当然从容,左右落不到本王头上,”那人从暗处走到明处,竟然是韩王萧玝,“旁观者清,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对付你了,丞相大人,如今你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啊。” “那究竟动也不动?” 韩王道:“智取太费时间,皇上等不起但是赌得起,反正都是他的儿子,丞相你可赌不起,不如硬来,一招毙命。” “你是说杀之?不妥,周王不是等闲之辈,身边高手众多,他自己也不是好对付的,杀他成与不cd会惹怒皇上,到头来自讨苦吃罢了。” 韩王笑道:“丞相对皇上真是忠心耿耿啊。” 王丞相听到一震:“你是说,弑君?” “两个一起,一了百了。” “韩王这是,坐山观虎斗?” 韩王仰头大笑道:“本王坐在丞相府中,您怎说我是坐山观虎,本王所图不过南方几省,若是您要反悔,本王与周王一伙去,也是一样的,本王选择丞相,不过是因为他太正直,没有丞相好商量罢了。” 丞相道:“只是觉得韩王求南边儿几个省,是不是少了?” “一整个太累了,也来不及了不是。” 丞相点了点头,又问:“韩王有万全之策?” 韩王道:“要想同时下手,眼面前儿就有一个好时机。没几天太子生辰,你叫太子铺排一回,把我们兄弟几个都叫上聚聚,有本王和太子内应,要杀老七易如反掌,皇上那里,就交给皇后,难道不是万全之策?” 丞相轻捋胡须,依照此计,杀人是不难,只怕国人议论,一日之内皇帝驾崩,皇上最信任的皇子丧命,怎么都叫人浮想联翩,丞相犹豫之际,韩王继续说:“皇上病重,群臣皆知,这个不必担忧,周王的死讯嘛,先秘而不宣,总归现在太子还是太子,乱中叫太子登了基,谁还敢计较周王是怎么死的,到时候寻个由头,对付过去就行了。” 丞相看着韩王不说话,过了半晌才沉声道:“太子要是有韩王一半明白,老夫也不用这么焦心了。” 韩王收了手上的扇子,冷笑道:“您就别和我装了,太子就是这样,您还嫌他太聪明呢,您算来算去也不是为他,是为的王家,不是吗?” 丞相道:“话不是这么说,他是我的外孙,只要他听我的话,总是一家人。” 韩王道:“要不怎么说太子命好呢,出身高贵,还有您这么个好外家儿,为他的事情操碎了心,想想我外公,只会跟我说什么天道酬勤,心怀天下的废话。做英雄,远不如做枭雄痛快,您说是不是。” 丞相笑道:“韩王明白人也。” 这天萧瑮回家,看到以宁坐在屋里,满脸愁容,眼睛没什么神采,只是发呆,扇子摇两下就停了,捏在手上。 萧瑮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问;“想什么呢?” 以宁吓了一跳,扇子掉在地上,萧瑮弯腰帮她把扇子捡起来,以宁道:“太子好好的在宫里,为何要你代上?” 萧瑮坐到以宁身边,帮她打扇子:“引蛇出洞啊。” “跟踪你的那些人,个个儿是高手,要是他们急了行刺你怎么办?难道,就是等着这个?” 萧瑮点点头,以宁皱眉道:“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好歹也是武将,别的不说,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以宁道:“我一想到平城那回,心里就受不了,眼下情势比之前还要凶险了,他们不达目的肯定不会罢休。” 萧瑮安慰道:“他们也不傻,不是说上钩就上钩的,先走一步看看,你这会儿就开始担心,还早了。” “人家要杀你,难道还提前知会你一声?我知道你是怕我成天提心吊胆所以笑嘻嘻安抚我,我也不傻,自古君王家更代,没有不流血的,你只给我记住,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可不会替你守着,要么改嫁,不行还能和离,总之这个家里没有个完完整整会哭会笑的你,我一天也不多留,听到没有!” 萧瑮乐了:“就冲这个,我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不掉。” “说好的啊,不许反悔。” “不反悔。” 以宁心里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该插手,但是她还是想做点什么,以求得心中安稳,她跟天歌说了,要她帮忙探听着一些,她向来消息灵通,或许能帮上萧瑮。以宁还叫承光每天在萧瑮出门后跟着他,只是远远的跟着,不叫他知道,跟丢了也拉倒,反正每天都跟出去。有时候在宫门前一待就是大半天,以宁让承光去,一是因为他不常在外露脸,没什么人认得他,二来是他有耐性,而且心细,就算在宣阳门外坐着,也每天留心着宫里进进出出的情况。 这天饭后,承光正坐在一个茶楼里吃东西,正好看到宣阳门城楼守卫换班,承光觉得换下的这波人很是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他坐着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哪儿不对,之前的守卫手里握的都是长戟,新换的守卫却握的长剑,不寻常啊,以承光不够成熟的感觉判断,可能有问题。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今儿王爷出宫,自己先不跟着,留在这儿继续看着,或许能瞧出点儿别的什么情况。 承光一直守到丑时,从子时开始,陆陆续续有好几波人进宫出宫,进去的有内官模样,也有侍卫模样,出来的倒都是平民打扮。承光好奇出来的这波人都去了哪儿,就想跟出去看看,结果还没到南门,就被一个人按住,承光吓了一跳,以为被人发现了,腿一软,倒在地上,回头一看是谢公子,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说:“吓死我了少爷。” 天歌把他拉起来,小声说:“赶紧回去吧,别跟着了。” “少爷知道小的干嘛呢?” 天歌道:“当然了,你回去把你们王爷叫起来,告诉他这事儿,再往外就危险了,我去跟。” 承光想了一下,知道不简单,点头道:“少爷千万小心,可要王爷派人接应?” “不必,你只跟王爷说,别吵到夫人。” “是。” 承光回府,早先王爷就和他们几个交代了,夜里有事,在屋外窗下连敲三下,敲两回就行了,这样吵不到夫人,王爷一准也醒了。承光敲完,坐在廊前台阶上休息,王爷一出来,他站起身回话,王爷却示意他坐下,自己竟然也撩了衣袍同他一道坐下,承光吓得又往下挪,王爷道:“墨迹什么,快说事儿。” 承光道:“小人今日跟”承光差点说漏嘴,萧瑮道:“说吧,知道你天天跟着我。” 承光笑了笑,继续说:“小人看到中午之后宣阳门外换的守卫都佩的剑,觉得不寻常,就一直守着,子时开始,陆续好几波人进宫出宫,小人想知道出宫的那些人去哪儿了,就跟了一会儿,结果没到南门就被天歌少爷遣回来了,叫小的回来告诉,还说往前就要有危险了。” 萧瑮嘀咕道:“皇上身边的人不好换,这些地方的人换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啊。” 承光问:“王爷可有后话?” 萧瑮摇头道:“只能假装不知道,好了,你去休息吧。” “王爷您呢?” 萧瑮道:“等等谢公子。” “好,小人告退。” 萧瑮两手交握坐在堂前,没多时,天歌过来,萧瑮只感觉一阵风过来,谢天歌就在他身边坐下了,萧瑮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她来得突然,而是因为它身上弥漫着有一股血腥味,萧瑮问:“谢兄受伤了?” 天歌道:“不是我,是宫里被换出来的内官和侍卫,在京郊乱葬岗,全被杀了。” 萧瑮沉声问:“多少人?” “一百多。” “丧心病狂!” 天歌道:“看来是要动手了,家里你放心,明儿起我就在这守着,你那儿要不要帮忙?” 萧瑮道:“他们都是些不择手段的人,难保他们不会对宁儿下手以绝后患。谢兄帮我护好宁儿,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好,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变幻 太子生辰这天,明明没热到那程度,蝉却躁嚷嚷地叫起来,骄阳当空,全然没有一丝风,又闷又吵,让人心烦。 华文殿里头凉快一点,萧琛坐在主位,萧玝和萧珣一面儿,萧瑮和萧玖一排,分别坐在两边。 萧玖道:“四哥,今儿就叫了我们几个?” 萧琛道:“父皇病着,再说,年年生辰,没什么好庆祝的。” 萧玝说:“真按四哥说的,安安静静待着就是了,何必还把我们叫来。” 萧珣看他说话不客气,连忙和气:“五哥,四哥是好心。咱们难得聚聚,别凶巴巴跟有仇似的。” 萧玝不说话,萧瑮问萧珣:“六哥,嘉城什么情况?” 萧珣道:“给西番王去了公文,他回了说没这事儿,是流寇作案,让咱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是这个理儿,在那儿留了两天,结果也不闹了,我就回了。” 在座的除了萧珣,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情,萧珣这个办事的虽然有点云里雾里,不知真相,但也晓得不简单。说到这件事,萧琛有话要问了:“七弟,父皇近来,很器重你。” 萧玖听不惯,回道:“四哥这话说岔了,父皇一向器重七哥,又不是近来的事。” 萧玝冷笑道:“不怪四哥多心,他太子当了这许多年,怎么也轮不到老七代上吧。也别假模假式的废话了,老七你就实话实说吧,父皇到底怎么个意思,是不是要换你?” 萧琛拦住他说:“老五,你这么问,老七怎么说,现在是最敏感的时候,他怎么说都不对,父皇自然有父皇的打算,你别掺和。” 萧瑮道:“没什么好隐瞒的,父皇没说要易储,只是他病着,对外头有点不大信任,所以交代我多一点儿,四哥你别多想,没影儿的事情。” 萧琛笑说:“没多想,你什么性子,我还知道。” 萧玝道:“四哥,您不多想,皇后就不多想?丞相也忍得住?往先真没影儿的时候还千防万防呢,眼下怎么倒没了动静?还是说” 殿内一时无话,萧玖无意间朝殿外看去,原本没有几个人把守的门前,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内卫,萧玖皱眉道:“四哥,今儿这是鸿门宴哪。” 几个人向外看去,华文殿外陆陆续续进了近百名武士,最前面还跪了一排弓箭手,待他们站定了,王敬腾从外边儿走进来,笑着问萧琛:“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话说的,咱们也算兄弟,好日子也不叫咱们来聚聚?” 太子并不说话,只是低头坐着,萧玖站起来怒道:“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珣有些慌了,也站起来问:“四哥,这,这是为何呀,怎么还叫人围起来了,干嘛呀?” 萧玝却笑了:“我说呢,王家不可能没动静啊,看这阵仗,今天是要杀人?” 萧瑮冷脸问萧琛:“四哥这是想要谁的命?” 萧琛没有办法回答他们的问题,他有些生气的指着王敬腾说:“谁让你带人进来的,马上给我带出去!” 王敬腾昂头道:“祖父怕太子心软下不了手,让我来帮帮你,太子怎么不领情。” 萧琛道:“皇上并无更储之意,本王已经问明白了,不劳动你们,快滚。” 王敬腾笑道:“我以为能看到兄弟相残的精彩画面呢,怎么,你们这还情深上了?周王说什么您就信啊,您好歹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萧琛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萧瑮身边说:“七弟,今天是我外公让我叫你们过来,我知道他要对付你,我不得不听从,不过我和他约好,要是问明白皇上没有更储之意,就不会为难你,要是有,你无论何时都会遇到这一场的,是四哥对不起你,四哥信你的话,我就和你站在一起,他们要杀你,就连我一起杀了。” 眼下的情形是早预料到的,萧瑮并没有可以保证自己安全脱身的万全之策,只是万没想到萧琛会这么说,生死关头倒还真是兄弟情深了一把,萧瑮道:“四哥,多谢你信我,可是无论如何,王家是不会信的,你还是躲着一点吧,刀剑无眼,伤了不好。” 方佺和吴山两人早抽剑站了出来,天福和天赐也是严阵以待,萧珣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站起来说:“王家就一手遮天到这个地步了?敢在宫里谋害皇子?这不就是谋反嘛!” 王敬腾道:“吴王殿下,您说话还是客气一些吧,今儿一过,您这位亲王能有多亲,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萧玖生气了:“王敬腾,我父皇可还在呢,就是你今天把我们兄弟几个都杀了,这天下也不是你们王家的,说话小心点!” 王敬腾微微淡笑着说:“哦?是啊,皇上这会儿还在呢,那咱们就先等一会儿,省的皇上再有个密诏遗训什么的。”说完他走进殿中坐下,悠然等着,萧玖凑到萧瑮跟前问:“七哥,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要对父皇动手?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冲出去救父皇。” 萧瑮道:“冲不出去的,那边弓箭一出,我们几个一个跑不了,他们只要太子一个活着就够了,死我一个还是拉上你们一起都是一样的。你别慌,先等会儿。” 萧玖只有点头,萧珣听到萧瑮的话,走过来和他说:“老七,六哥站在你这边,大不了拼了。” 萧瑮唯有点头,看到六哥坚定的模样,心中触动。兄弟四个站了一排,只有萧玝依然坐着,和王敬腾一样,神态自若地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有内官慌里慌张跑到华文殿来,自然被外头的武士抓住,王敬腾让放进来,才被架着扔到殿内,太子问:“什么事。” 那人跪着,颤颤巍巍地说:“皇,皇上,驾崩了!” 屋里除了王敬腾,皆是一惊,萧玝略慌了一下,但是依然坐着,暗中和萧瑮对了眼神,他朝萧瑮微微摇了摇头。原来韩王与丞相并非真的联手,此事是萧玝c萧瑮共同商定的计谋,皇上重病之际越加重用周王,让人觉得他有易储之心,暗中韩王以争储之姿与丞相合作,鼓动丞相出手,其实真正与韩王联手的是周王,他们早已将今日会有的凶险告诉皇上,皇上应该早有防备,此时传来的应该是皇后意图谋害皇上,被擒获的消息,怎么会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萧瑮和萧玝心中有着共同的疑惑。 太子问:“怎么回事?” 那内官继续说:“是,是皇后,皇后意图不轨,已被拿下。” 这下换王敬腾惊慌了:“你说什么!皇后被什么人拿下?” 内官道:“是上将军。” 王敬腾也不管这内官是哪边的人,抽刀将他的头颅斩下,凶神恶煞的对萧瑮说:“好啊周王,还有这一手,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攥在我手上。” 萧琛道:“王敬腾,赶快叫你的人退下,我们要去存希堂。母亲真被拿住的话,你们一个跑不了!” 王敬腾冷笑:“太子殿下,别傻了,你以为上将军为什么会在宫里,只要周王活着走出去,这天下就是他的了,你还不明白吗?” 太子有些犹豫,这种关头,他在皇位和兄弟信任之间动摇了,无可厚非,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要是临了位置被人抢走,换谁都会不甘心的。就在此时,萧瑮拉着萧琛退后几步,抽出剑架在他脖子上,众人反应不及,王敬腾立刻用剑指着萧瑮说:“你做什么?” 萧琛眉头紧锁,萧瑮小声对萧琛说:“四哥,得罪了,得先想办法让五哥他们出去。”随后对王敬腾说,“把你的剑放下吧,太子的命现在在本王手上,你们王家现在是谋反,本王就是杀了太子,也不会遭天下诟病,这事儿我和太子留下跟你慢慢聊,你先放他们几个出去。” 王敬腾心中飞快的盘算,原本应该是太子和韩王为内应,要取周王性命,眼下却是周王挟持太子,韩王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存希堂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萧珣和萧玖两个不足为惧,萧玝是父亲的人,放出去也无所谓,于是王敬腾道:“皇上已经驾崩,那太子就是新皇了,周王拿刀这么对着新皇,不也是谋反?这样吧,你们的父亲没了,内心一定悲伤至极,我就放你们出去,出了华文门是什么光景,我可不能保证。” 萧玝看向萧瑮,要是把他一个人留下就危险了,但是如果出去,或许能找机会转圜,萧瑮一定是想他们先出去的,于是说:“六弟,九弟,我们先去存希堂,老七攥着太子,不会有事的。” 萧玖道:“我不走,我不会留下七哥一个人。” 萧珣也说:“我也不走!” 萧瑮道:“蠢,都先出去,耗在这里没用。多一个人在这,他们就多一份筹码,出去!” “可是” “别废话了,快走吧。” 韩王,吴王和齐王三人走出了华文殿,上将军手下的肖将军带了一队人站在华文门外,看到他们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几位王爷,里面什么情形?” 韩王道:“他们要杀老七,老七拽着太子和他们对峙。” 萧玖说:“里面都是王家的死士,不是简单人物,还有弓箭手,还请肖将军以七哥生命安全为重。” “下官明白。” 萧玖又问:“存希堂什么情况?” 肖将军道:“皇上喝了皇后送去的药,中毒了,太医,没能救治过来。” 几个人心下怆然,父皇真的走了,韩王眼中带泪,手握成拳,小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父皇明知药里有毒的,为什么还会喝?” “什么叫父皇知道?五哥又是怎么晓得。”萧珣自己问的,问完了就明了了,他不知道今天太子要对老七下手,不知道王家要对皇上下手,不知道五哥也参与其中,更不知道他们早有安排,五哥,老七,皇上,皇后,王家,他们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那为什么这一切还会发生呢?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发生呢? 萧珣想不明白,只好又稀里糊涂跟着五哥和九弟往存希堂去。 存希堂外横着几具尸体,想来是王家的武士,他们并没有在此处安排太多人手,皇上原本的护卫就将这几人解决了,擒住皇后之后,上将军为免落人口实,让手下都去了华文殿外。存希堂内,皇上卧房的门开着,门口并无人看守,里面跪了几个内官和宫女,抽抽噎噎的在哭,皇后被缚住跌坐正堂中央,上将军在一旁站着亲自看守。 萧玝几个进来,上将军行礼道:“见过王爷。” 萧玝急问:“皇上怎么样了?” 上将军低头不语,三个人赶紧冲进屋里,看到皇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身子已经开始僵了,三人齐齐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萧珣守在皇上身边,萧玝和萧玖出来和上将军说话。 上将军问:“太子和周王呢?” 韩王道:“还在华文殿,被王敬腾围困。” 上将军道:“金固那边有部队回京,说是回乡探亲和进京述职的人,在城外就拦住了。王甫成没有进宫,我在这儿呆着,宫里跟他勾结的几个将军都不敢动了,他大概会负隅顽抗,所以相府派了重兵把守,那里恐怕还有一场硬仗。” 韩王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丞相究竟养了多少死士,不知相府藏了多少,外头又还有多少。” 萧玖道:“左右现在他们谋反的罪坐实了,剿灭只是时间题,五哥,七哥那边怎么办?父皇驾崩的消息什么时候告诉外头?” 韩王想了半晌,说:“瞒不了多久的,这样,放出消息去,说皇上被皇后毒害驾崩,周王在华文殿被王敬腾刺杀身亡,太子为了保护周王身受重伤,王家乱军已被上将军尽数剿灭,宣群臣即刻进宫。眼下情况大差不离,说得严重一点,一方面能激起官愤民愤,让王家党羽自溃,一方面也能把太子摘出来,确保他能顺利登基。上将军和老六在这儿守着,我们俩去华文殿,王敬腾不会善罢甘休的,直接弄死得了。” 萧玖点头道:“五哥想的周全,我先带着人送消息出宫。这会儿宫门应该都是王家人把守,没那么容易出去,华文殿就交给五哥了。”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较量 萧玖带着一队内卫出宫,只要有人阻拦,格杀勿论,就这样冲出宫来,很快皇上驾崩,周王遇害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传开,京中大小官员都急慌慌往宫里去。 华文殿中,萧瑮的剑依然架在太子肩上,王敬腾先是按兵不动,原本他并不相信皇后事情已经败露,怕来报信的内官是被安排来假传消息的,不过想想,上将军在宫里,祖父未必能调动皇城内的军队,齐将军那里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皇后真的被抓住了,王家肯定在劫难逃,自己就算活着出了华文门也未必能活着出宫门,心里就产生了鱼死网破,豁出去的想法,就是自己死了,有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垫背,还能搅得天下大乱,不是也很有意思嘛。 王敬腾主意一定,走出殿外,萧瑮知道他这是耐不住要动手了,早放开了萧琛,说:“王敬腾真是好胆魄啊,四哥,看来他是想连你也不顾了。” 萧琛转身取剑道:“老七,以往四哥真的对不住你们,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咱们兄弟几个得到大哥陵前去跪三天。” 萧瑮将太子护在身后说:“好,你我二人都得活着出去,不过我们跪三天,四哥得多跪几天。” “一言为定。” 王敬腾挥手示意外面的弓箭手放箭,几乎同时,方佺和王巾凡一左一右关上了殿门,只有零星几支箭射入殿内,箭矢咻咻射出,咚咚钉在殿门上,一众护卫抵住门,方佺几个回到萧瑮和太子的身边,方佺问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萧瑮道:“不知道外头的人什么时候能攻进来,这道门守不了多久,外面人一旦杀进来,你们护好太子,眼睛不用盯着我。” “是。” 太子听到这话,一手握剑,一手握拳,心中惭愧万分,不过大家都严阵以待,他也不敢太过分神。 周王府。 以宁正和天歌坐在亭子里面做扇子,天歌削竹子,以宁打磨,扇骨已经做好了,天歌在削扇页,不知道厚薄合不合适,就问以宁道:“这样是不是厚了一点?” 以宁只顾做自己手里的事情,竟没听到天歌问话,天歌知道她心里有事,出神了,又问:“想什么呢?” “嗯?”以宁回过神来,听到天歌和自己说话,干笑了两声说,“什么?” 天歌有些担心:“怎么了?想什么呢?” 以宁抚着心口说:“早上王爷出去我心里就不大舒服,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今儿太闷了吧。” 天歌正想帮以宁号号脉,吴管家从那头匆匆过来,还没站定,就急慌慌的说道:“夫人,夫人,出事儿了!” 看到吴叔慌得这样,以宁连忙问:“什么事情?” 吴管家手抖着擦了擦额上的汗说:“宫里传来的消息,说,说皇上驾崩了王爷。” “王爷怎么了?” “王爷在华文殿遇刺,身亡” 以宁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内心还是很冷静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确定这是误传或者根本是假消息,所以并没有慌,问道:“消息是怎么传出来?” 吴管家支吾道:“丞相逼宫造反,是,是齐王殿下,带着内卫杀出来,带回来的消息。” 以宁手中的竹片掉在地上,双手有些颤抖,她站起来在亭子里踱步,是老九说的,老九一定一直在王爷身边,他不是随便一个护卫宫人,怎么会呢,不可能的,天歌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未必是真的,你先别慌。” 以宁深深呼吸了两口,尽量保持平静地说:“皇上驾崩了,马上就得进宫,我去换身衣服,这就进宫去。”以宁转身往屋里跑,没跑到一半路,脚下一软,跌在地上,天歌赶紧过去扶她,却看到她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紧紧捂着心口,天歌慌了,立刻抱她回了屋,雪海,青烟,碧荷和子夜几个本来在远处玩儿,看到这边不大对,也急忙跑回来了,以宁躺在床上,一手揪着床单,一手揪着心口说:“天歌,天歌我心口好疼啊,我和他心意相通的,他大概真的出事了,天歌,啊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的,你帮我们报仇啊,你记得帮我们报仇”以宁疼得缩成一团,泪眼朦胧,天歌点了她的穴,她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躺在床上安静了点儿,天歌从腰间取出针包,在以宁鱼际,太渊几穴施了针,对雪海说:“雪海,把你们柜子里面青色的那个小瓷瓶拿来。” 雪海取了瓷瓶,天歌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给以宁服下,就一直帮她按揉着膻中穴。 雪海问道:“天歌少爷,怎么了,小姐说过这是保命的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还要吃这个药?” 天歌道:“宫里出了点事儿,有我在呢,你别怕。” 雪海点了点头,站在床边听吩咐。 以宁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躺着一直在交代后事:“雪海,我走了以后,你好好安排咱们院里的人,我的衣服,首饰,你们留一份给二姐,别的都分了吧,家里的账,你们都清楚的,和哥哥们交代清楚,随便你们是留在京城林家还是回杨州林家,或者去找梧桐,啊,梧桐,我要死了,最后一面见不上了。天歌,你把我烧了,分成三份,一份给我家,一份和王爷同葬,还有一份你带回山里吧,我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天歌你记得啊。七哥,七哥你来接我吧。” 雪海几个听了直掉泪,天歌柔声道:“你别说话了,我保管你没事儿,宫里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你别贸然就信了,你赶紧睡一会儿,我去看看。” 以宁听到理智了一些,扭头问天歌:“我睡一觉,七哥就回来了对不对?” 天歌道:“对,赶紧睡一觉。” 以宁听到立马闭上眼睛睡觉,天歌点了她的睡穴,起来对雪海说:“把前些日子配的安然梦点上,我回来之前,千万别让她醒,万一醒了也别让她起来出去。” “好,少爷往哪儿去?” “宫里。” 宫中。 天歌从宣阳门上一路进去,宫里有两队内卫在忙,一队到岗守卫,一队在清理从宣阳门开始就有的尸体,天歌无暇多顾,一路直奔华文殿。 华文门外,韩王带着肖将军一众人在攻这一道门,而王家的死士已经撞开华文殿的大门,里面的人在厮杀,不知什么情况。天歌闪身来到华文门后,手起刀落,十招内杀光了守着这道门的十几个死士,踢开门后摆着障拦,听着外头撞门的声音,在他们撞击大门的时候,全力挪动抵门石,里外合力终于攻开了华文门,韩王知道里面有人相助,但是并不知道是谁,只看到天歌进去的背影,他赶紧跟了上来。 天歌以剑护身,动作之快,凡近身者皆死于她的剑下,突破几重人墙,终于进入华文殿大殿中,方佺,吴山,天福,王巾凡以及太子身边一众护卫与死士对峙,形成半包围之势,他们几人皆有伤,眼看就要撑不住了,王敬腾看到天歌非常惊讶,举刀问:“你是什么人?” 天歌挑眉道:“要你命的人。” 天歌一剑杀了王敬腾,但是没看到萧瑮和太子,只有继续杀了围困方佺一干人的死士,天歌这才仔细观察了这帮人的武功路数,手上出招狠,收势快,但是有点拘束,放不开,想来他们平时训练的地方并不开阔,脚下不够灵活,步伐还有一种诡异的整齐感,看来周王猜测的不假,这帮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消失的玄铁军。天歌没有下死手,只将他们打到无法还手便了,方佺早看到天歌,既意外也高兴,待到天歌近身来,方佺道:“王爷和太子在偏殿,王爷受伤了,公子赶紧过去吧。” 天歌道:“这帮人身上有事要查,别杀干净。” 天歌到了偏殿,太子正在查看萧瑮的伤口,萧瑮心口中了一剑,不过刺得不深,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天歌走过去,帮他封了穴道止血,从袖中拿出药,帮他上了,口中嘀咕道:“果然心意相通,伤得真是地方。” 太子问:“这位是?” 天歌回道:“周王府护卫。” 萧瑮问:“谢兄怎么来了?家里有情况吗?” 天歌道:“早上你一走,前门后门就被控制起来了,本来我没想管,不过后来他们试图进来,我就都杀了,之后就没有人再来。” “收拾干净了嘛?” “你留下的人收拾的,没叫家里人察觉出什么。” 萧瑮点头,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天歌道:“现在外头都说你死了,消息传到你家里,宁儿吓坏了,我就来看看。” 萧瑮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传出去的,不过有好处,自己的声名好,在军中威望高,朝中也不乏支持者,这个消息能增加官员和百姓对王家的痛恨,之后的事情处理起来就更容易,“死而复生”只会让大家觉得是老天有眼,应该是五哥和九弟传出去的,没想到吓着宁儿了,萧瑮问:“她还好吧?” 天歌道:“不大好,心口疼,我给她吃了凝心丸,躺着直说胡话。你赶紧把这儿的事情了了回去吧,外面人杀的差不多了,王敬腾也死了。” 萧瑮点点头,当初岳母去世,以宁也常心里不舒服,那会儿天歌都拦着没让吃凝心丸,今儿吃了这药,看来是吓得不轻,萧瑮提了一口气,是要赶紧把这儿的事情了了。 三人从偏殿出来,外头尸体零零落落,还有十一个重伤的人没杀,捆了绑在殿内柱子上,他们刚出来,韩王和肖将军也进来了,两波人在殿内汇合。 韩王进来,看到萧瑮受伤,问道:“老七,怎么样?” “没事儿,那边怎么样?” 韩王道:“父皇真的走了,老六和上将军在那儿,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人到了。” “丞相府什么情况?” 韩王道:“还不知道,他那地宫情况很复杂,要是想逃,恐怕也能逃出去,好在就剩下一条命了,先把父皇的事情办起来吧。” 萧瑮点头,萧琛这才明白,原来最聪明的两个弟弟,面上不和,其实早就联合起来对付王家了,自己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以前站在母亲和外公身后,现在站在兄弟们身后,对即将属于自己的王位,他第一次感到了虚无,坐上去或者不坐上去都无所谓了的虚无。 到了存希堂,内官和仪制司的人在有条不紊的帮皇上清洗更衣,整理遗容,萧琛和萧瑮也过去磕了头,之后皇后和事发当时在场的宫人都被关在存希堂,皇上的遗体移至乾灵宫,次日入殓。 前朝后宫都得知了这一消息,皇宫各处俨然是丧礼的氛围了。 一众妃子换了丧服到乾灵宫来守灵,殿外已经有大臣跪着,太子几个换了衣服也都往乾灵宫来。路上,萧玝怎么也想不通,问萧瑮道:“老七,父皇明知药里有毒为什么还喝?” 萧瑮沉默了良久说:“父皇之前跟我说,世家外戚,是因为他起的势,也该由他了结,只要父皇活着,他们就还有余地,但是他们亲手把皇上害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父皇连日受病痛折磨,也想以此了断了吧。” 兄弟几个都陷入了沉默,良久,太子说了一句:“我不会辜负父皇的,你们放心。” 康平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帝崩于存希堂,遗命太子承大统,即皇帝位。 萧瑮当天没有留在宫里,先回了趟家,到家时以宁还睡着,恍惚间看到他,以为自己死了,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等我的,咱们是在黄泉路上吗?” 萧瑮又觉得好笑又觉得难过,柔声说:“你不是说不替我守着嘛,怎么自己跟过来了?” 以宁抬手摸了摸萧瑮的脸,觉得还有温度:“我舍不得你啊,没了我,你吃不好睡不稳,衣服都不会穿,你把我扔下了,我不能把你扔下呀,你老说我对你不冷不热的,这下知道我的心了吧,热不热?” 这不是第一次因为宁儿想哭了,萧瑮握着以宁的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接着睡会儿吧,醒了还有事呢。” 以宁叹气道:“唉,怎么死了还有事啊,做鬼也不清闲。” 萧瑮搂着她睡了一会儿,等她睡稳了,自己才悄悄起来去重新处理伤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更迭 夜半,萧瑮实在睡不着,爬上云汇楼站着发呆,闷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有点风,方佺领着萧玖过来,他放心不下这里,特来看看,兄弟两个默契,只是静静站着都不说话。之后天歌也过来,三个一同站着,才开始聊聊。 萧玖道:“宫里基本妥当了,涉案的人均已入狱,丞相也抓住了,但是他儿子跑了,初步估计,王安邦出逃还带了差不多三四十个死士,应该都是最忠心的,不然这种时候也不会继续追随了,王家外头还有多少人尚不清楚。” 萧瑮道:“要抓,这点人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不管不顾起来,还是要出事的。” 天歌道:“剩下就是太子的事了,你们几个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萧瑮道:“王家人心里肯定把这笔账记在我和五哥头上,他们现在翻盘是不行了,肯定想着死也要拉垫背,知道我没死,必然会报复,那几十个人,就是给我和五哥预备的。” 天歌问:“宁儿的身体,明天能进宫吗?” 萧玖问:“嫂子怎么了?” 萧瑮叹气道:“宫里出事儿,吓着了。我也不想让她进宫守灵,只是国丧,她自己醒了肯定会要去的,父皇一向对她不错,她肯定也想要去陪陪我娘。” 天歌道:“行吧,我让子夜跟着,听说相府地宫情况挺复杂,你们没摸清楚,我去看看。” 萧玖问:“相府已被查封了,谢兄还去探什么?” 天歌道:“王安邦现在就是亡命之徒,他如果敢赌一把,可能会回去。” 萧玖道:“听五哥说,今天谢兄一人杀敌过半,了不得啊。” 天歌笑笑不说话,萧瑮道:“此番,真是多谢谢兄了。” 天歌摆手道:“你也看到宁儿的样子了,我没法不操心,你自己多保重吧。我就不明白了,那太子何德何能,你们为了护着他,半条命都下去了,在我看来,你们兄弟几个哪个都比他强,这么做有意义?” 萧瑮不说话,萧玖也问:“七哥,你和五哥什么时候开始联手的,连我都不知道。” 萧瑮道:“我们兄弟几个,的确都不错,但是如果做皇帝,每个人都有致命的缺点,五哥聪明但是过于自负,他有野心,但是没什么责任心,有时候太任性,六哥才智不够,我只在乎自己愿意在乎的人和事,老九嘛,浪荡惯了。太子看上去软弱又无能,但是其实他能力很强,凡过他手的事情,即便办得不够漂亮,也不会有过失,更是我们几个里头少有的有天下意识的一个,以后施展开了,一定能成为不错的君主,我们几个呢,说不定一拍脑袋就变成昏君暴君了,国家不能交到我们手上,风险太大。我说服了五哥,别的就没什么难的。” 萧瑮是在春蒐的时候想明白的,宁儿和他讲了很多林家兄弟之间的事情,她家里很神奇,亲兄弟亲,堂兄弟之间也亲,诺大的家业,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乱子,可见人心齐了,没什么难事。萧瑮就琢磨,自己兄弟几个小时候感情也不错,要是能像人家那样团结一下,再有父皇掩护着,一个王家也没那么难对付吧。 所以春蒐回来之后,他暗中找了萧玝,两人在醉仙居后院儿见的面,萧玝第一回到醉仙居来,先是说了一番空话:“老七,这地方不错,一定是老九的窝点。” 萧瑮给萧玝沏茶说:“熟人的店,五哥以后常来。” “行。说吧,又要教训点什么?” 萧瑮笑笑:“五哥这话说重了,之前我讲话急了些,五哥不要怪罪我。” 萧玝不是愚昧的人,就是有不高兴的地方,也知道他是好意,喝了口茶说:“我没记恨你,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萧瑮道:“不瞒五哥说,父皇的身子可能不大好了。” 萧玝低头把玩茶杯,皱眉问:“怎么了,在游苑不是好好的嘛,什么问题?” “说不好,父皇费了大劲,应该是想瞒着。” “那你怎么知道的,跟你说了?” 萧瑮道:“没有,内子懂得一些,瞧出父皇面色不好看,父皇动了身边的人,应该是挺严重了。” 萧玝再怎么有思虑,听到这个消息,首先第一的还是担心父亲的身体,自语道:“怎么会这么突然啊,父皇身子向来不错的,怎么突然病了?” “可能是慢症累积,具体我也不好说。” 萧玝道:“你找我,就是商量这个事情?怎么,要和我聊聊,咱们俩谁上?” 萧瑮道:“咱俩都不合适。” “来劝我不要轻举妄动的?” “差不多。” 萧玝垂眼想了一会儿说:“你真的就没有想法?我要是你,哪怕为了大哥,也会想一想的。” 萧瑮道:“正是为了大哥,我才不想的。要提起当年的事情,我比你查得清楚。丞相和齐将军勾结,先拆散了大哥和心榛姐,后来又谋害了铁卫军,父皇和四哥一直被蒙在鼓里,大婚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和心榛姐以为他们俩相安无事,大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可是大哥最后还是没了,心榛姐也没了,你觉得四哥就不难过,不自责?” 萧玝冷笑道:“我就不信,他当真一点儿不知道?就是不和父皇说,不和我们说,派人提醒大哥一句也难吗?” 萧瑮道:“王巾凡,五哥可有印象。” “太子身边那个中卫?” “对,是他,他有个双生的哥哥,叫王巾平,五哥可知道?” 萧玝举着茶杯摇了摇头,萧瑮继续说:“他们俩都是四哥的护卫。” “怎么没见过。” “因为王巾平很早就死了,死在赤底,和大哥,还有两百多玄铁军死在一起。” 萧玝陷入沉思,半晌回道:“你是说,太子派人告诉去了?” “就是因为这件事,太子被皇后教训得很厉害,那之后基本就是唯唯诺诺,装疯卖傻了。” 萧玝道:“这话你跟我说,我信,我知道你死咬着王家和齐将军,都是为了大哥,我早就放弃了,没想到这些年,你能查这么明白。” 萧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说。” “苔花巷的那件事情,在我知道之前,四哥就知道了,他亲自去了京兆府一趟,跟京兆尹打了招呼,用了些手段试图收买他,求他一切牵涉到西番人的案子,先报到华文殿,那个时候他这么做,不就是怕你出事儿嘛。” “真的?” 萧瑮轻笑道:“你不信,一查便知。” 萧玝道:“你是说,四哥暗里还在护着我们?” “五哥,四哥就是真担心我们抢了他的位置,也没有任由皇后和王家对我们动手,大哥走了,我们兄弟就淡了,可是这会儿再僵,也没的便宜外姓人不是。” 说实话,萧玝心里并没有多少诚心想争一争皇位,主要还是意气用事,看不惯太子,看不惯王家,今天和老七谈了一通,他心里的确动摇,他很明白自己并不适合坐上位,那里责任太大,压力太大,束缚太大,萧玝问萧瑮:“你来,就是想劝我不去跟太子争了?” “不仅如此,我还想劝五哥和我一起,帮父皇扳倒王家。” 萧玝冷笑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想拿早散得差不多的兄弟感情劝动我?” 萧瑮道:“我实在也没什么别的筹码,这样做说好听点是为国为民,其实就是为我们萧家的江山稳固,太子顺利登基之后,我们兄弟几个能怎么样,其实也不好说。我只是觉得眼前应该这样。五哥觉得呢?” 萧玝喝了口茶说:“的确该这样,不然让父皇一个人对付王家也没有十成的胜算。” “五哥愿意帮吗?” 萧玝笑说:“上次的事情欠你一个情,正好还给你。丞相之前找过我,也想跟我联手,我就帮你去探探吧,咱们兄弟先把他们连根拔了,之后就是自家人,好说话。” “一言为定?” “准你了就准你了。” 两人酒也没喝,事情就谈成了,其实想想,兄弟之间有多少事情谈不拢的呢,只是表面越成熟,内心越幼稚,放不下架子,敞不开心扉,要是有人开了话头,再几杯酒下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追悔莫及的都多着呢。 且说以宁醒来,发现自己和萧瑮都还好好活着,很是震惊了一会儿,看到萧瑮身上穿的丧服,知道皇上驾崩是真的,并不为两人的活着高兴太久,换了衣服就和萧瑮,萧玖两个人一道进宫了,蕴香带着萧沐也一起进了宫。其实这会儿是最有生机的季节,宫里却是肃穆一片。 太子,应该说是新皇,眼下依然在存希堂办公,丞相一案的前因后果已然清楚无比,当判斩立决,罪及全族,不过先皇驾崩,大赦天下,王家众囚延至秋后问斩,全力追捕在逃的王安邦。朝中与王家不清不楚的官员全部一查到底,一天之内,光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八十七人入狱,近百人革职,各地方牵涉官员不计其数。如此一办,就有反对之声了,御史大人认为,新皇继位,朝局必然动荡,如此大肆整饬,人心惶惶,不利于稳定。 新皇很是生气,训斥道:“章大人,于国是君主被谋害,于家是杀父之仇,国仇家恨摆在面前,如何能不计较!此时不将他们一网打尽,待到他们喘息过来,死灰复燃,继续朋党成群,贪赃枉法?还是说章大人心虚害怕了?” 新皇目光灼灼地看着堂下众臣,他们看出了新皇心中的悲愤和决心,天下如何不知道,原本担心太子太过软弱或者对王家有感情不忍下手的人,此刻都放了心,新皇登基的第一关,算是大刀阔斧的过了。 之后存希堂又只有兄弟几人在,萧玝的意思,王家人心思多,势力广,不如先暗中杀几个以儆效尤,免得他们胆子大再想办法捣鬼。几个人都赞成,新皇把王家的事情交由韩王和周王负责,先皇的葬礼由忠王,肃王在前主持,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要说乱,还是后宫比较乱。先皇驾崩,皇后入狱,皇上安葬之后,除了身份贵重的几位妃子还可以留在宫里,其他的都要移居到皇陵附近的清心寺,后宫哭声不断,大多都是在哭自己吧。 敬贵妃却哭不出来,自她知道皇上驾崩到现在,一滴泪也没有流过,萧瑮把以宁送到母亲身边,贵妃还一个劲的关切以宁,以宁很是担心,这会儿婆媳二人守在灵前跪坐着,以宁的脸色很不好看,穿的又是一身白衣服,整个人跟纸片一样,贵妃问道:“阿宁啊,要不要去太后宫里躺一会儿,你看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以宁道:“我没事儿娘,倒是您,您别忍着,想哭就哭吧,不然心里受不了。” “有什么可哭的,我哭不出来,他走了,一句话也没留给我,前一天我还看见他呢,这会儿竟然就没了。皇上最怕看到我哭,这么多人为他哭呢,我就不哭了吧。”以宁紧紧握着贵妃的手,两个人的手都不暖和,在这六月天,也是稀奇。 先帝出灵安葬这天,新皇领着众兄弟在先皇墓前跪了半天,又去燕昭王的墓前跪了半天,自古君王位,兄弟多相争,难得一致对外,结果也不错,不是吗? 宫中琐碎繁絮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皇登基没有举行隆重的登基大典,只在承天殿宣诏受拜,天历朝就算又换过春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劫后 天歌一连在相府地宫待了好几天,这里构造复杂,每一步都要小心有没有机关。天歌是从丞相书房进的地宫,一进来就觉得莫名熟悉,走到第三块地砖,右手边抬手按下去,“咯哒”一声响,前面的弓弩机关就关上了,走了二十一步,再下九级台阶,最后一级不能踩,飞身进入地宫,抬头正中间挂着一轮太阳,除此以外,偌大一间什么摆设都没有,左右有台阶上去,上面都是门,按理说这些门有实有虚,通往两旁的侧宫。 天歌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和临风山庄的构造倒像,王甫成和临风山庄什么关系?若是天歌推论的不假,挂了太阳的这堵弧面墙背后是一大间空屋子,那里应该是相府死士平常训练的地方。这座地宫至少有四个出入口,至多有十二个,天歌虽然没去过临风山庄,但是对临风山庄的内部结构清楚得很,宁儿也是清楚的,只是她不知道那就是临风山庄的图罢了。 天歌听师父提起过,当年临风山庄内部有人和朝廷勾结,封死了十二个出口,两拨人在里面厮杀,最后朝廷进入山庄抄检的时候,没剩下几个活人,活下来的这些人里头,有临风山庄庄主之位的继承人,有叛徒,还有一些事情发生了才知道的高手,不知这王甫成是和哪边的人有关系,肯定不是和山庄的嫡系有关系,那些高手大多忠于山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叛徒了,本来不想查的,没想到这事情过去了一百多年,还自己浮出水面了。 最近萧瑮忙,以宁这几天也要清静养心,不大出房门,难得想练字,就天天坐在小书房练字,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辰日大师行吟画传上的字最好看,字儿也少,看着不烦,以宁就拿来做字帖,临上面的字。 一边抄一边看画,翻到点翠山这一页儿,以宁心里还是很感慨,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游遍山水,览尽草木,以宁盯着这幅画出神,想起之前小玉挂倒了的夜访寒梅图,那天看到的倒影怎么和点翠山有些相似,以宁认真看了,竟然有些肯定,那个倒影就是这座山,画的是南山,倒影却是点翠山,以宁赶紧捧起书倒过来仔细看,这幅画中的倒影是南山看来这两座山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了! 南山,点翠山,辰日大师,二师父,以宁想不出什么联系,回头得问问天歌了,说起来也好几天没见到天歌了,按说这种时候,以天歌的脾气会时常过来的,正想着,雪海进来说:“小姐,肃王妃来了。” 以宁听到笑了:“哟,就叫肃王妃了,这么生分?” 雪海笑笑不说话,以宁收了桌上的东西起身,梧桐正好进来,两人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见了几回,就是周围人多,不大好说话,梧桐去了南边一趟,心里好多话要跟小姐说呢。 青烟沏了茶,碧荷端了几个桃子过来,以宁拿起来吃,叫她们几个都坐下里吃桃,梧桐道:“姐姐们就别忙了,怎么还与我客气。” 青烟道:“谁跟你客气,小姐半天没喝水了,不口渴啊,桃儿是大少爷一早送来的,你不吃,咱们可要吃的。” 梧桐笑说:“是我赶巧儿了。” 以宁道:“你快和我说说,去南边儿遇见什么好玩的没有?” 梧桐道:“不过游山玩水,无甚正事,将至南山,收到皇上驾崩的消息立马就掉转车头,我心中很是遗憾,没能去南山一游。总说定要去一回的,却在山脚下折返。” 以宁道:“要不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呢,总会再去的。山嘛,你也看过不少了,我是在那儿长大的不假,可那山也没因为我就不一样了。哎,一直没问你,你和肃王,怎么样?” 梧桐喝了口茶,特别认真地说:“莫要提了,今晨还吵了一架。” “为什么呀,吵什么?” 梧桐道:“近来宫中事多,王爷时常在外,却不准我出门,日日在家中坐着,有何事情?为何不许我出来?” 以宁道:“就为这个吵的?早上一起来?” “没有一早,就是刚刚。” “肃王今儿没出去?” 梧桐愣了一下说:“我出来的时候,尚未出门。” 以宁道:“哎呦,人家百忙里面告了一天假想陪陪你,你却闹着要到我这儿来,回头人家该记恨我了。昨儿咱们王爷还跟我说呢,肃王真是疼你,他们几个王爷个个连轴转,忙的都没时间吃饭睡觉,老九都几天没回府了,王叔还要告假回家陪夫人,不知道气谁呢。你倒好,还不领情。” 梧桐低着头不说话,心想难怪了,往日天没亮就走了,今儿在家里吃了早点,还一直说这说那的,梧桐知道自己糊涂,问以宁说:“已然吵了,该当如何?” “笨呐你,认个错,撒个娇,多少话说不开的。” 梧桐绞着手里的帕子嘀咕道:“认错好说,撒娇不会。” 以宁拉过梧桐的手说:“我也不大会,不过教教你还行,这个手啊往王爷肩膀上一放,身子靠过去,小声说一句,王爷,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气了。有什么难的?” 梧桐打了一个寒颤说:“从未看过小姐对姑爷如此,怎么哄我。” 以宁道:“那是因为我没错怪过姑爷啊,你要是学不会,我还有一个法子。” 梧桐道:“小姐快同我讲吧。” 以宁附在梧桐耳边小声跟她说:“你就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小孩,我保管他多大的气都消了。” “这话,不好乱讲的吧。” 以宁晃了晃梧桐的手,笑说:“我可没乱讲啊。” 梧桐明白过来,有些吃惊:“这可如何是好!” “好事儿啊,你不高兴?” 梧桐道:“有些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小姐,梧桐就要成为母亲了吗?” 以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梧桐眼眶有些红,一直以来,她对父亲母亲的角色都很陌生,她还从未想过孩子的事情,孩子突然来了,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小姐,他还好吗?” 以宁道:“刚一个月,情况很好,你身子向来不错,他一定能健健康康长大的,回头叫刘姐姐去给你看看,她懂得多,你听她的话,没什么好怕的,你想啊,你一定会很爱他,肃王也一定会很爱他,你们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父亲母亲,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梧桐觉得小姐的话在理,终于释怀地笑笑说:“小姐,我想这就回了。” “好,快回去吧,慢点儿啊,头几个月可不稳呢。” “好,梧桐过几日再来。” 以宁道:“你还是少来吧,以后想你了我就去找你,省得王叔记恨我。” “怎么好叫小姐劳动。” “好啦,快点回去吧。” 晚上萧瑮回来,以宁伺候他喝粥,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碗,想起桌上的这种酱瓜梧桐最喜欢吃,就把雪海叫进来说:“雪海,这种酱瓜是不是有一坛腌得久的?” 雪海道:“是有一坛更酸的,李婶特意存的,说夏天用冰沙拌了更好吃。” 以宁道:“明儿给梧桐送去吧,她爱吃,也不知道肃王府的厨子怎么样,要是不行得叫李婶过去。” 雪海笑了:“倒把夫人烦坏了,美得她,婶子去伺候她,咱们吃什么。小菜我明儿送几坛过去,别的就叫肃王烦去吧。” 以宁也笑说:“也是啊,我操心什么呢。” 萧瑮听懵了,问道:“怎么了?梧桐哪儿不舒服了?” 以宁道:“她有身孕了。” 萧瑮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笑说:“好事儿啊,王叔这下可是双喜临门哪。” “可不是,真替他们高兴,你不知道,梧桐下午听到的时候,人都傻了,你说肃王听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萧瑮道:“你想想王叔多大年纪了,他这年纪,先是得了美娇妻,接着又是老来子,这会儿大概乐疯了。” 以宁笑道:“两个人今儿还吵架了,这会儿肯定好的什么似的。” “你呀,别老关心别人的事儿,你多把心思花在自己家里面,我就谢天谢地了,没的我在外头做事,还要担心你的身子。” 以宁道:“我怎么没把心思花在家里了,你是吃的不满意,还是睡得不舒服?有意见就说啊,你就让人省心嘛,就差没把我吓死了。” 萧瑮想起这事儿,嘱咐以宁说:“往后可不敢这么动气的,还没亲眼瞧见的事情就吓得那样,你这一病,比外面多少刀剑都厉害,嗖嗖往我心里去。” 以宁靠过去抚着萧瑮的心口说:“也让你尝尝这滋味,看你以后敢不敢这么吓我,就是事先给我透点风也好啊,这么大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告诉我。” “是我不好,怕你知道了白白担心。对了,王安邦逃了,他身边还带了不少高手,家里最近护卫得严,没事儿就别出去了。” 以宁道:“晓得了,难怪肃王不准梧桐出门,大概也是担心这个。哎,你有没有请天歌帮忙查什么?怎么好几天没见她了。” 萧瑮道:“谢兄应该是在相府地宫,她说要去探探。” “就她自己去的?” 萧瑮道:“我想派人跟着她一起去的,她说不需要,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前刘将军的人进去,好像说机关蛮多的,他们就没继续再探,只是在外面守着,地宫出入口多,没全部寻到,所以才叫王安邦逃了的。” 以宁道:“等闲的机关难不倒天歌的,天上地下的机巧她都熟悉,我猜她是想去探寻清楚了,再告诉你们该守在哪儿,这样才事半功倍。” 萧瑮问:“你们两个真的不是神仙带大的?她也不过十几二十岁,怎么能耐这么大?” 以宁道:“我没跟你说过?玄空师父是南山活神仙,我大师父是玄空师父的师妹,怎么也能算个半仙,这么想的话,,我和天歌还真是神仙带大的。” “果然是世外有高人啊,我要是去南山,几位师父愿意见见我吗?听说岳父岳母都没见过他们。” 以宁道:“不知道,我猜见一面还是肯的吧,毕竟是我的夫君。哎呀,就怪你问的,惹得我都想家了,又不能出门,过几天叫我哥来吃饭吧,我不出去,他来总行的吧。” 萧瑮道:“行啊,明儿见着他跟他说一声。” 以宁问:“你们天天还能见上?” 两人吃好了,收拾完准备睡觉,萧瑮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都忘了跟你讲,内兄新提了京兆府左扶风,眼下京里还乱得很,有他忙的。” “他这提得有点快了吧,说,是不是你的关系?” 萧瑮笑道:“不能够,这事儿不归我管,都是皇上钦点的,有些迂腐的老东西是该歇歇了,新朝新气象,就得有新的血液,怎么,担心他胜任不了?” 以宁摇头说:“不是这话,怕我哥吃不消嘛,长史和扶风还是差了好多级的,一步跨大了,万一踉跄。” “不会,以内兄的思虑,稳着呢。” 以宁帮萧瑮除了冠,两个人上床躺着,以宁说:“还有你呀,伤还没好全呢,忙得像个陀螺,肃王能告假,你就不能告假啊,别以为外伤不用养,不歇好了,以后有你好看的。” 萧瑮把以宁搂在怀里说:“我就想着忙完了这阵子,好好歇歇,好久没带你出去玩儿了,咱们回杨州住住,也去南边走走,见见你的几位师父,或者就信马由缰,走到哪儿玩到哪儿,朝中军中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去想,就恣意一回,怎么样?” “好啊,求之不得呢,我想去平城再逛逛,咱们就先去一趟平城,然后一路往南,怎么样?” “好,就依你说的。” “做个好梦吧七哥。” 萧瑮“嗯”了一声,嘴角带笑的安然入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悟道 这天难得的,以宁醒了看见萧瑮还在家里,随便穿着一件宽松衣袍,侧身躺在藤椅上看书。以宁靠在床边静静看着他,浓眉高鼻,朱唇秀目,真是个英俊的人儿。 萧瑮知道以宁在看他,假装不在意的说:“为夫今日,长得特别好看吗?” 以宁笑笑起身,去看他的伤:“许久没仔细看过你了,今天好好看看,长得真是不错,要是再白一点,简直就无人能比了。” “男人要黑一点。” 以宁道:“是是是,白了太秀气。今儿怎么在家,你也告假陪陪我?” 萧瑮拿书轻轻敲了以宁的脑袋一下说:“糊涂虫,自己生辰也忘了。” “对哦,我怎么给忘了,不过还在国丧,咱们就别过了。” 萧瑮搂着以宁,和她一起翻着手上的书说:“一码归一码,咱们又不过分,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喝点酒,碍什么事啊。” “也是,一会儿和二姐说,让她晚上来喝酒。” 萧瑮道:“我跟她说过了,昨儿和内兄也说了,他晚上过来吃饭,老九也说要过来。” 以宁搂着萧瑮的脖子亲了他一口说:“真是周到。” 两人这么坐着看了一会儿书,看的是《列子》黄帝一篇,萧瑮问以宁:“谢兄可是列子传人,能乘风来去?” 以宁笑着指了指书上说:“你可见天歌‘心凝形释骨肉都融’?她只是比你们都厉害,但也是凡人,是‘有貌像声色者’,我们住的是南山不是姑射山,也食五谷的。” 萧瑮念道:“圣人藏于天,故物莫之能伤也。你说如何能藏于天?” 以宁道:“你看这儿写了:‘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就没有速成之法。” “有啊!书上也写了呀,喝酒嘛!喝得大醉特醉,就能全神啦,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没事儿。” 萧瑮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难怪你爱喝酒,原来是修习的法门。不过也是啊,无论是修身还是治国,要做到物我两忘,不就是醉然于世嘛,举杯而同乐,痛饮而无忧。” “不对不对,你这么说是借酒浇愁,总会醒的,应该是融入天地万物,顺应天时,人应该像草木一样生长,要清新自然,不能有一丝邪念。可是这太难了,人怎么能和草木一样呢,自远古以来,有杀戮才有生存,仓未廪实何谈礼节,更不要说心外无物了,这些都是世外之人的道理,像我们这些凡人,第一要紧的是活着,其次就是要活得好,最好心存善念,友爱互助,希望上位者仁政,法正。你想想就是这么简单的还多有不及呢,万世只有一个黄帝,又有多少人能从心得道?” 萧瑮频频点头,念叨着以宁说的:“第一要紧的是活着,其次就是要活得好,在理。” 又翻了两页,雪海过来,听到两人在说话知道他们已经起来,进屋来说:“王爷夫人早,可用早点吗?” 以宁笑着和雪海说:“雪海你猜猜今儿是什么日子?” “忘不了,是小姐生辰,厨房的长寿面已经在待命了。” 以宁道:“给我多煮点,我饿了。” “好。王爷早上也吃面吗?” 萧瑮道:“一样。” 以宁又嘱咐道:“记得多准备一份,天歌来了煮给她吃。” 雪海问:“天歌少爷今天会过来?” 以宁道:“一定会来的,你备下就是。” “好。” 雪海出去,萧瑮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 以宁道:“我生辰嘛,而且天歌和我生辰是同一天,她比我整整大一岁。前两年生辰没在一起,今年在一起呢,她肯定会过来。也有几天了,相府地宫她肯定寻摸清楚了。” 话音未落,天歌从外头进来,以宁起身去迎她,笑道:“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 “说你今儿一定会来吃面。” 天歌笑了:“难怪雪海看到我说了句‘正好下三碗’,我说什么三碗呢。” 萧瑮起来和天歌打招呼:“谢兄。” 天歌朝他点了下头,三人到外间来围着桌子坐下。以宁一边给两个人倒茶,一边问天歌:“相府地宫探得如何?” 天歌道:“里面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有几处机关,我跟守在那儿的人交代了,最多有十二个出入口呢,我让他们围着一圈仔细找了,守住就行,我在里面两三天,没有人进去。” 以宁道:“这么多,快赶上日月宫了。” 天歌道:“你没去看,和日月宫一模一样。” 以宁有些惊讶:“真的假的,世间还有人知道那里?” 天歌道:“看样子不仅知道,还颇有渊源。” 萧瑮忍不住问道:“日月宫是什么地方?” 日月宫是玄空师父给临风山庄起的别名,山庄里面最主要的建筑原本叫临风堂,因为有日月星辰四个分区,玄空师父就称为日月宫了,天歌知道那就是临风山庄,但是以宁并不知道,也不是刻意瞒着,就是从来没告诉过她。听到萧瑮问,以宁回到:“日月宫就是传说中的一处地方,听玄空师父说百年前也是烜赫一时的,不过后来没落了。玄空师父有一本玄机图,里面是讲各种机关构造的,我们在那本书里面看过日月宫。” 萧瑮点头,以宁转头又对天歌说:“如果真是日月宫,那就不是十二个出入口,而是十三个。” 天歌从未听过这个说法:“十三个?还有一个在哪儿?” 以宁道:“你想啊,那图上的诗怎么说来着:三生万物,乾守四方,天眼可窥,玄机无藏。日月宫除了四方各有三个入口,应该还有一个天眼,我猜就是在最顶上。” 天歌仔细想了想,嘀咕道:“我还真没在意这几句,昨儿我听见上头有动静,以为是外面的士兵巡逻呢,会不会上面还有个暗层?” 以宁道:“这我不知道。” 萧瑮道:“这个不难,回头再嘱咐一回,让他们注意一下就是了。” 天歌点头,正好这时候长寿面下好了,雪海和青烟端过来,摆了几样小菜,三个人开动,以宁吃了一口,转头对天歌说:“天歌,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心想事成,岁岁平安。” 天歌道:“祝你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低头吃面。萧瑮说不嫉妒谢天歌是假的,但是和宁儿相处的日子越久,就越能明白谢兄和她之间的这种感情和默契,宁儿是一个非常可心的人,她惹人怜爱又很坚毅,冰雪聪明,又很有趣,心巧手也巧,温柔善良,也霸道娇俏,善解人意,也胆大任性,和她在一起,动有动的乐趣,静有静的美好,怎么能不爱她呢,又想到这么好的人儿,也是深爱自己的,萧瑮吃着面呢就咧嘴笑起来,以宁用胳膊肘轻推了他一下,问:“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看你笑的那样儿。” “真没什么。” “哼,懒得理你。” 晚上,以宁屋里摆了一桌酒,萧瑮让以宁上首坐着,二姐和天歌一边一个挨着她坐,自己和老九坐在右边,以安坐在左边,大家吃了点东西,说了些祝福的话,就开始喝酒了,今儿喝的是花雕,加了蜜饯先煮过,凉了又在冰里放了一会儿,酒味香醇,口感厚实。 以宁举杯说:“咱们大家先一起干一杯,最近大家都经历了许多事情,忙得很,也累得很,趁今天和我和天歌生辰,咱们好好吃一顿,喝一通酒,说点开心的事情,就当是忙里偷闲了,来,干杯。” 大家一同满饮了这杯,萧玖喝完了先说:“这可如何是好,我只知道是嫂子生辰,不知道谢兄也是,只带了一份贺礼,该当如何呢?” 以宁道:“这个好办,你带的什么,我和天歌一人一半儿就是了。” 萧玖道:“哎呦,不好分,是一架紫檀座儿青玉小插屏,谢兄莫要恼我,我晚上再备一份礼,亲自给你送到醉仙居去,怎么样?” 天歌道:“不用了,我一向不在意这个,你给我送这些玩意儿我也没处放,心意我领了,多谢王爷。” 萧玖把酒杯往桌上一磕,说:“谢兄怎么还这么见外呢,如今咱们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还叫我王爷,你就叫我萧九,再叫我王爷我就生气了啊。” “萧兄性情中人,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蕴香小声跟以宁说:“我也不知天歌生辰,没有备礼。” 以宁道:“没关系的,她当真不在意这些,姐姐陪她喝两杯就是了,比什么都值。” 蕴香点头,果然举杯对天歌说:“我也不不知道,没有备礼,我就自罚三杯,好不好?” 天歌道:“二姐和我喝两杯,就是最好的礼了。” 林以安笑说:“你们都和天歌喝酒去了,别把阿宁忘了,来,小妹,哥跟你喝一杯。” 以宁举杯道:“看看,还是亲哥对我好,有了天歌这么个万人迷在,谁眼里还有我。” 萧瑮道:“这话冤枉,我眼里除了你,可没有别人。” 以宁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二姐还在呢,怎么好这么说的,就斟了一杯酒对他说:“多喝酒,少说话。” 萧玖提议道:“咱们今儿人不少,这么干喝酒没意思,特殊时期,我们就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一人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以宁道:“可以呀,讲点好玩儿的,这样也有酒兴,也不会冷场。你们说好不好?”大家都赞同,以宁就先开了头:“那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吝啬鬼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地主,为人非常吝啬,爱财如命,他拥有良田千亩,佃户成百,但是天天觉得自己特别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的几个儿子也都饿得面黄肌瘦。终于有一天,这个人要死了,他把几个儿子叫道跟前来说:‘为父就要死了,你们说说,我死了以后都要怎么埋葬我,谁的做法令我满意,我就把我的财产全部给他。’大儿子说:‘我给父亲买最好的棺,最好的椁,锦绣寿衣,金银陪葬,珍珠做土,碧玉刻碑。’那个地主气坏了,指着大儿子骂道:‘混账东西,老子穷了一辈子,你这么有钱怎么不来救济救济你爹!滚滚滚,给我滚!’大儿子吓了一跳,立马退到旁边去了,这时候二儿子说:‘爹,您别生气了,您走后,我就买一口最普通的棺材,买块不错的地方把您埋了,用最便宜的石头刻个碑,您看这样行吗?’地主听了稍微欣慰了一些说:‘你比老大懂事。’又问老三,老三说:‘我不买棺,不买地,不立碑,用个席子一卷,随便找个地方一扔,一分钱不花,连以后祭拜的香烛纸钱也省了。’老头听了不怒反笑:‘我就要这样,我就要这样,你是我的好儿子,我的财产就全部给你了。’说完他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以宁说完,萧玖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以宁道:“故事往往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我觉得世上肯定有这样的人,常普舅舅不是就有这样的潜质嘛。” 天歌道:“这个地主听着是荒唐,不过想想也有可取之处,他死后不愿意子孙厚葬自己,这其实很有道理,人都没了,什么金啊银啊的都没法消受了,与其在土里埋着,不如造福后代。” 萧玖附和道:“谢兄说的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干净净,无牵无挂,我要是死了身边摆满了金银珠宝,我肯定呕死了,怎么活着的时候没花光呢!” 大家都笑了,喝了一回酒,轮到天歌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责任 天歌道:“我讲个爱干净的故事,让大家评一评吧。这也不是前朝旧事,是本朝的一位大人,他自小家里条件不大好,算是寒门出身,靠自己的刻苦努力当了个小官儿,后来认识了一位世家小姐,两人互相倾心,这位小姐是独生女,他就到女方家做了上门女婿,在岳父的提拔下,从小官做到了大官,此人算是有品德操守,官当的还不错,他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母亲和自己夫人的关系不好,也不是因为别的,他的夫人吶,特别爱干净,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要洗澡洗头,但凡与人接触过,转头就要擦手擦脸,家里见不得一点灰尘,衣物不能有一丝污迹。她的婆婆呢,从前种田吃苦,后来做个小买卖养活家人,是个勤劳朴实的老太太,没了丈夫之后就开始和儿子媳妇一起住,可是媳妇老是躲着她,不愿和她同桌吃饭,每次见过都要擦手擦脸,老太太就以为媳妇儿嫌弃自己,一气之下,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老太太不知道,她媳妇儿不是针对她,她对什么人都是这样的,就是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也会如此,但是老太太脾气倔,也受不了气,所以到现在也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大家说说,这件事情里面,谁占的理多些?” 以宁道:“我觉得各自都有理,没有谁对谁错,就是这个丈夫儿子不聪明,他是婆媳之间的桥梁,是他没把问题处理好,你们想啊,老太太朴实善良,就是脾气大了点,他媳妇能与他交心,可见不是嫌贫爱富的主儿,据我所知,她丈夫时常回去看看也是她叫的,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就是太爱干净,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处理得当的话,肯定能好好相处的。老九你说是不是?” 萧玖听着,却不知道嫂子怎么点了自己,问道:“怎么呢,怎么问我?” 萧瑮道:“你不是接管了盐铁司嘛,谢兄这是提醒你,农丞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有烦恼,让你用这个去打开他的心扉,你还去照顾农丞母亲的生意呢,就不知道他家婆媳关系不好的原因?” 萧玖道:“我以为是他倒插门的缘故呢,在他面前都不敢提,原来是这话呀,那好办了,我叫他出来喝两杯,支个招儿不就结了嘛。”萧玖拍案站起来,举着酒杯给天歌敬酒,“谢兄,来,我真的,真心诚意的敬你一杯。” 两人喝了一回,之后以安讲了个胆小鬼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人胆子非常小,以为自己的影子是鬼,结果被吓死了。萧玖讲了和宋三在郊外游玩,遇上美人鬼的故事,宋三因为这事儿病了一个多月,不知道是真是假。萧瑮讲的是卫人学杀龙,学会了却一生未见龙的故事。蕴香讲了个认字认半边的故事。一圈下来,话说够了,酒也喝够了,二更刚过,就散了席,各自回去。 送了客,以宁和萧瑮两个在小书房看今天收到的贺礼,以宁送了天歌一枚六月雪的玉佩,天歌送了她一盆寒兰,摆在她书桌上,以宁喜欢得了不得,萧瑮知道其中一定有典故,问道:“之前木香开的时候,我看谢兄也是喜欢得很,你们在山里的时候种过?” 以宁道:“大师父常会头痛,种了一片六月雪泡茶,每年我们俩生辰的时候,就是她开花的时候,我们喜欢坐在树上看花,天歌说花花草草见过不少,但是最喜欢六月雪,觉得这花干净,而且有用。大师父喜欢木香花,我们家后面有一个架子,攀满了木香,我们两个对花儿最初的记忆就是木香了,寒兰嘛,是我和二师父喜欢的,他的花儿差不多是绿色的,我觉得那么多种兰花里面,寒兰身姿最俊秀,更纤细挺拔一些,花儿更内敛,但是香味很好,其实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喜欢。” 萧瑮道:“怎么没见你种过?” “这就是你的疏忽了吧,朱雀巷我家里可有个兰棚的,那里我种了好几株呢,没想折腾带过来。” 萧瑮笑道“我以为是岳父大人的兰棚呢,原来还是你的。” 以宁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爹,我娘,我哥都有兰株在里头,周师傅之前在家是管兰棚的,现在交给他大徒弟了。” “下次过去要好好看看了,你之前跟我说,我只当是寻常的花室。” 以宁点点头,去翻哥哥送的一套书,萧瑮问:“内兄送的什么书?” 以宁道:“海棠府。” “怎么没听过。” 以宁笑了:“不奇怪,是我们老家流行的一本,我一直想看没找着,我哥肯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帮我找到的。” 萧瑮想不通,问道:“?是我想象中的那个词儿吗?” 以宁咯咯直笑说:“是你想象中的那个词儿,不过没你想象中那么不正经,就是很世俗的一套故事,文字露骨泼辣一些,是本好书,你看了就知道了。” 蕴香给以宁绣了一双鞋,绣的就是她新学的那片梅花,以宁穿上试了,不大不小,正正合脚,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萧瑮:“哎,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贺礼?” 萧瑮装傻道:“我百忙之中陪了你一整天,还不够吗?” 以宁道:“肯定有别的,快拿出来我瞧瞧。” 萧瑮微笑道:“放在柜子里面,你自己去翻翻看。” 以宁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高兴的跑进屋里去翻柜子,在空着的一层柜子里面看到一个包裹,以宁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一件霓裳羽衣,这种蓝粉色,就是以宁在游苑说的以天为绸那种颜色,以宁轻轻抚摸着这件衣服,笑问萧瑮:“从哪儿得来的,难道你天上也有熟人?” 萧瑮得意道:“为夫可是特权阶级,我请宫里的师父染的,试了十几回才试出这颜色,怎么样,和那天看到天色像不像?” 以宁猛地点头说:“像!哎呀,这下我可真成仙女了。” 以宁拎着衣服转圈,萧瑮道:“穿上试试?” 以宁道:“我要去洗干净再穿。” “一起洗?” 以宁眉眼低转,想了一下说:“今儿个高兴,就准你了。” 两个人洗完澡,以宁换上那件霓裳羽衣光脚站在萧瑮之前睡的榻上,她披散着长发,灯光之中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样,萧瑮淡笑着卧在这边床上看她,就为她此刻这笑容,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什么都值,萧瑮对以宁说:“要不,咱们像你两位师父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吧。” 以宁歪头问:“什么?” 萧瑮道:“我在想,咱们找个地方隐居,就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外人,没有俗事,那么过一辈子吧,我觉得这辈子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以宁从榻上下来,也不套鞋,走到床边,在萧瑮萧瑮身边坐下说:“以前我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那会儿你心里好像还不大乐意,经了这几回事情,怎么,顿悟了?” 萧瑮一手撑着头,一手拉着以宁的手说:“以前觉得姓氏,身份,地位,这些东西是没法改变或者放下的,不过最近想想,难道离了我,这国就不国,家就不家了嘛,朝中那些事情,十件有九件让人心烦,一半在处理,一半在应付,除了王家,大哥的仇算是报了一半,我的心里也空了一大块,我在宫里的时候,发了疯一样想回家,想看看你,想抱抱你,别的我什么都不想做。” 以宁笑着点了点萧瑮的鼻子说:“难怪从不想和太子一争,你啊,也是个昏君的料。” “可不是嘛。” “姓氏,身份,地位,这些是不重要,但是有一样很重要,那就是责任。新皇登基,王氏一族覆灭,上上下下,事情又多又乱,眼下有条不紊,是因为你们几个姓萧的心齐,但凡有一个人变了心,就会生出许多的乱子,到时候心烦的是你的兄弟,吃苦的是举国百姓,你就忍心?” 萧瑮摇头,以宁继续说:“天历朝北边和西边的两个国家都很强势,新皇登基,自然会派使臣来贺,要是知道你这个镇国的王爷归隐去了,他们会不会有坏心?” 萧瑮想到这里,心中也认真起来,说:“他们的眼睛可是一直看着咱们呢,眼下,还真少不了我。” “所以啊,无论是以前或是以后,你和我说这话,我都会很高兴,但是现在不行,虽然那是我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但现在不是最适合的时候,王家余党未灭,齐将军那里有债没讨,朝中需要你,军中也需要你呀,离了你,可不就国不国,家不家了?” “哎呦,夫人这张嘴啊,说话怎么就这么中听呢。来好一个。” “哎呀!别压皱我的裙子” 次日,萧瑮亲自到相府去了一趟,地宫正宫之上的地面是相府花园,花园正中有一座巨大的假山,大得十分突兀不自然,萧瑮命人从假山的山洞中进去搜查,果然找到了一个极隐蔽的入口,进去不是地宫,而是地宫之上的一个暗层,王家受伤的死士藏在这里养伤,里面还有几具尸体,据交代,那是他们为了能够出去,抓来的守卫士兵,杀了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拿上令牌,他们就能自由出入相府了。 很可惜没能找到王安邦,不过从这帮人口中得知了如今王安邦身边还有近百号人,伺机想要对周王,韩王不利。这帮人与当年的玄铁军没什么关系,话问明白,都就地处决了。 萧瑮又去了京兆府地牢,看着牢房中被捆得死死的十一个人,萧瑮吩咐给他们松了绑,萧瑮对他们说:“当年所向无敌的五百玄铁军,就只剩下你们十一个了,都和本王说说,现在你们心里都是什么感受,是觉得当年和燕王殿下保家卫国强,还是为王家白白送命强?” 十一个人无一例外,全都陷入了沉默,如何也没想到,临死之际听到的竟是这样的问题。沉默半晌,暗中有一个回答道:“当然是燕王殿下。” 剩下的人也齐声道:“燕王殿下。” 萧瑮冷笑道:“这算什么,临死前的幡然醒悟?他生死一线的时候,你们都去哪儿了?” 一个人回道:“我们之中有几个无家无亲的,他们知道赤底的事情,都自殉了,那八个人临死之际说,他们前头去向燕王告罪,叫我们为了父母家人,姑且苟活。” 萧瑮看到那边跪着的十一个人,他们站起来,人人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姑且苟活”四个字重重打在萧瑮心上,他到底不是心狠之人,想到他们都曾经和大哥出生入死,萧瑮无心再苛责于他们:“王家的那些庄园,如今都收归本王名下了,你们的家人,应该都已获得了自由,依然在庄子上生活,为了告慰大哥在天之灵,本王不会杀了你们,你们好好想想,当年还有哪些人参与了赤底事件,全部交代清楚了,之后是找到家人远走高飞,或是继续跟在本王身边做事,都随你们,可听明白了?” 萧瑮转身要走,那十一人齐齐跪好,领头的一个说:“周王殿下的恩德,我们就是死一百回也无以为报。”说完都重重磕在地上,萧瑮并不回头,停下受了他们一礼,就走出了地牢。 之后萧瑮看着那十一人的供述,上头除了齐将军,就是他手下的副将和校尉,有些如今也成了将领,有些已经满役转职,看来接下去,就是要好好处理一下齐家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离开 既然要对付齐家,当然得从军中入手,要把齐家一系摘下来不难,顺着王氏朋党的路子查下来,不可能没有问题,但是难在金固兵重,怕牵一发动全身,萧瑮不想让军中乱起来,所以还得从长计议。 朝中之事渐渐脱手,萧瑮想着去平城一趟,以宁之前说要去的,晚上萧瑮回来就和以宁说了:“我这两天要去平城,要不要一起?” 以宁问:“你去是急是缓?要是急事儿,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萧瑮说:“不急,现在相位空悬,太尉基本上也被架空了,皇上对军中事务不在行,我各处去转一转,仔细给他上一份折子去,君主不懂军事是大忌,时间久了,他不安,我也不安,得快点把他教会了,我才能放心不是。” 以宁道:“你从前不是老说自己是虚职嘛,你从不领兵,有什么可不安的?” 萧瑮笑说:“为夫只是跟别人客气,中央军和边防军,我都有些话语权,地方军嘛,最大的三处就是平城,永安和金固,只有金固我操控不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说法,手上没点东西,做事哪来的底气。” “啧啧,过去还小看你了啊,你这样不遭人恨都难,趁皇上明白过来之前,赶紧交割一下吧,他可不是先皇,对你再怎么信任都是有限的。” “我也明白,所以出去转一圈,看看具体怎么个交割法儿。” 以宁点头,又问:“听说娘想去清心寺?” 萧瑮道:“有这个打算,怎么劝都不听,东西都收拾好了,不过父皇走了,她心里肯定难过的,想去就去吧,待够了再回来就是了。” 以宁道:“那边虽然荒僻一些,不过我看环境还不错呢,不如我去劝太后和娘结伴一起去,你也安心些。咱们先把她们送到灵安,再往平城去,如何?” 萧瑮道:“能说动太后?” “我去说,太后一准答应。” 萧瑮躬身一礼:“那真就再好不过了,有劳夫人。” “切,假客气。” 第二天以宁进宫,约了太妃和太皇太后在寿康宫后面的水榭喝茶,寿康宫里以宁熟悉得很,翻出一套素胎白釉的茶具,拿了一小瓷罐的茉莉花,只三个人坐着,以宁亲手沏茶,太妃道:“阿宁,你跟娘说,是不是瑮儿让你来当说客,叫我不要去清心寺?” 以宁笑说:“他不懂事,我还能不懂事嘛,我今儿啊,是劝太后跟娘一起去的。不对不对,是劝太皇太后,您跟娘一起去清心寺住些日子吧,就别往寺里去了,住在行宫,环境挺不错的,一起去散散心,好不好?” 太后道:“怕你婆婆自己一个人无聊啊,你们夫妻跟着去呗,拉上我做什么?” 以宁道:“我和王爷有别的去处呀,天气越来越热了,您就一起去避暑嘛,我都想好了,去就住在临渊阁,背山面水,景色可是一绝,闲来没事,或是在山脚下走走,或是去寒月桥上走走,几个月一晃就下来了,怎么样,您二位一起去呗,宫里多没意思。” 太后笑着喝了口茶,说:“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吧,省的你们小夫妻出去玩儿不放心,敏之啊,那儿要是真不错,咱们俩就多住些时日,这宫里变了又变,咱们这些老人家,是该挪挪地方了。” 以宁玩笑道:“是吧,赶紧把外头的好地方占下来,晚了再被别人瞧上。”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商量好明天就出发去灵安,太妃回去,以宁留下帮太后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太后道:“你这丫头,这回算是你求我啊,欠我一个人情。” 以宁道:“姑姑放心,我都想好怎么还了,您之前不是说想见见天歌嘛,我和她讲了好几回,她终于肯了,这次我让她到灵安去看看您,您说好不好?” 太后当然高兴:“真的吗?她真的肯见我?” “之前也不是不肯,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特意来一趟寿康宫挺冒失的,她想去清心寺那边看看,我说正好您和娘要过去,就见见呗,她就点头了。” 太后问道:“那孩子爱吃什么,我也准备准备,平时喝什么茶?我得带点,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以宁笑道:“您别紧张啊,她很随意的一个人,您这么紧张再给她唬住,平常心嘛,她吃东西口味和我差不多,不太爱喝茶,喜欢喝水,您不用特意备什么。” 太后嘀咕道:“和你差不多,那就是蛮挑嘴的了。” “哈哈哈,您觉得我挑嘴啊?” 太后道:“可不是,只喜欢吃好吃的。” “哪有人喜欢吃不好吃的,您还没见到天歌,就不喜欢我了,等见了天歌,是不是就要把我扔了?” 太后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还没扔了你,你先和瑮儿联手把我扔到临渊阁去了。” 以宁认真道:“保管是个好地方,叫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太后指着柜子里两套衣服问以宁:“紫棠的和黛蓝的,带哪套?” 以宁走过去看看说:“都不好,正是山清水秀的时候呢,那件雪青的好。您少穿些暮气沉沉的衣服,颜色淡雅些的也庄重呢,都出宫了还穿那些做什么。” 太后道:“也是,不能煞了风景。” “这才对嘛。” 以宁从寿康宫出来,出宫的路上看到往常一直关着的一道宫门敞开着,不禁奇怪,问雪海说:“雪海,咱们来来去去许多次,是不是从未见这扇门打开过。” 雪海低头看了看墙角的野花说:“可不是嘛,我记得呢,咱们每回经过都会看看这里的花,从未见此门开过。” 青烟进宫来次数还少,问道:“这是通往哪里?” 雪海想了想说:“还真不知道,大概是典客司或者宗正司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以宁万没想到这是华文殿一道侧门,这门大敞着,也无人看守,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出于好奇,和雪海,青烟,三个人一起,小心走进去探探,进了门,只看到一片荒草乱石,一排高大的柏树遮挡了视线,乱石尽头站了一个人,以宁没看清是谁,怕打扰到人家就想出去了,没想到那人也看到了她们,沉声道:“站住!” 以宁只好停下,转头想要解释,却看到皇上站在面前,以宁稍微慌了一下,连忙行礼道:“臣女,叩见皇上。” 萧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回道:“原来是弟妹,快快起身吧。” 以宁直起身,依然低着头,口中道:“不知皇上在此,误入宝地,万望见谅。” 萧琛道:“无事,大概是宫人忘了关门。” 以宁道:“多谢皇上不怪之恩,臣女告退。” “嗯。”萧琛只是嗯了一声,感觉有话哽在喉咙里面讲不出,临了又追问了一句:“听说你病了许久,身子可好些了?” 以宁只好又转身回道:“回皇上,好多了。” 萧琛道:“你要多保重老七他,很挂心你。” “是。” 以宁回到家,和萧瑮讲了今天遇见皇上的惊险事情:“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进宫了,真是把我吓死了,华文殿不是还在那边那边呢嘛,那门怎么是华文殿的侧门啊。” 萧瑮道:“华文殿原本三面都是园子,这边是因为先太子妃殁了,所以荒废了。” 以宁了然:“那难怪了,哎,陈昭华现在怎么样?” 萧瑮道:“册封了呀,皇后。” “搬到坤德殿去了?” “哪儿啊,还在弘义阁关着呢。” 以宁问:“那现在后宫谁管事儿啊?肯定不是太皇太后吧。” 萧瑮道:“好像是潇贵妃,不过听说贵妃身子不大好,淑妃和惠妃协理。” 以宁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只能想到之前的淑妃和惠妃,乱了套了。” 萧瑮也笑了:“那是乱了套了。现在的淑妃是杨太傅的孙女,惠妃是欧阳家的小姐。” “哦,都是太子的嫡系。这个杨太傅是不是六嫂的爹爹?” 萧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六嫂挺好的,你不知道?” 萧瑮道:“还真不知道,你这么不爱走动,怎么和六嫂熟起来的?” 以宁道:“不告诉你。东西都收拾好没?” 萧瑮道:“碧荷说都收好了。” “我不是叫你收的嘛,怎么是碧荷收了?” 萧瑮求饶道:“夫人哪,我的夫人,为夫真的干不了那个,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行吗?” 以宁撇嘴道:“你不是说收拾东西没什么难的嘛,我就让你自己试试,看你以后还敢吆五喝六的不敢。” 萧瑮辩解道:“我不是看到碧荷让你站到架子上拿东西,觉得她有些放肆了嘛,我是为你好的。” “她们在我身边可比你在我身边时间还久呢,我们有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你也知道的,怎么还随便说她们不好呢,我自己要站上去拿的,碧荷之前伤过,现在胳膊举起来没劲,雪海青烟都不在,你也不在,我拿一下怎么了,不问明白就念叨,我要是碧荷,以后再不给你好脸色,明天道歉去,听到没有?” “好好好,明儿我跟她赔个不是,你别不给我好脸色啊,我最怕这个。” “怕还这么嚣张。”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不会了。” 萧瑮和以宁两个送太妃和太皇太后去了灵安行宫,待两位安顿好,萧瑮留了二十几个护卫,其中就有刚从牢里出来不久的那十一个人,这么安排,既是信任他们,也是考验他们,此处靠近皇陵,附近又有寺庙,最是适合洗心革面,重新开始,萧瑮这么做也算用心良苦,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吧。之后他就和以宁两个奔平城去了。 他们走的这天,天歌正好过来,她此行是要帮一位非常年轻的太妃假死脱身,逃出清心寺,这位太妃生前并没有太得宠,也无子嗣,娘家没什么本事,可能会在清心寺枯灯到死,但是她在进宫之前曾经救过一个江湖人士,这个江湖人士得知了她困在清心寺的事情,想要救她出来以还恩情,那位仁兄是很厉害的杀手,但是想要进入皇家禁地,救一个太妃出来且不殃及她的家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思虑来去,他想到了日月宫,一个号称只要交换条件得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地方。 江湖传言,世上有一个日月宫,凡有求者必须与日月宫做交易,这个地方从不收钱,只会让你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他们办事,或者成为此宫的眼线,耳目,你所求的事情他们一定能帮你办到。最邪的是,你不需要刻意去寻找日月宫的人,他们往往能主动找上你。交易达成,有求于日月宫的人必须对一切守口如瓶,如有违背,只有死路一条,有人因此死过,所以江湖上很多人都信这个传说。 就在这位杀手焦头烂额的时候,天歌找到了他,救人并不是难事,难在她的家人如何不受到牵连,天歌认为假死是一个很好操作的办法,杀手提出帮她杀一个人作为交换,但以天歌的性子,她想杀的人,她一定会亲自动手,于是这位杀手,就成为了天歌的部下,受天歌庇护,为天歌办事。 天歌到临渊阁来,太妃两人并不知道,此时两人正在院前树荫下喝茶聊天,太皇太后道:“敏之啊,这两天可能有人会来拜访,到时候不要吓一跳哦。” “什么人?” 太后笑道:“阿宁跟你提过天歌没有?” “讲过,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嘛。她要过来啊,哟,什么时候来?” 天歌站在门口笑笑,背手往里走:“择日不如撞日。” 两位娘娘抬眼望去,看到一位白衣少年信步走过来,太后知道这一定是天歌了,太妃转头问太后:“怎么是个翩翩少年,我以为是个女孩儿呢。” 太后笑说:“是个女孩儿。” 太妃掩口,惊讶不已,也太英俊了些吧,心中啧啧感叹,要是个少年郎,和阿宁真是一对儿,这么想未免有些对不起儿子,太妃只觉得自己好笑。 天歌走近了,行礼道:“见过二位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决定 太后连忙招呼道:“是天歌吧,快过来坐。” 天歌过去坐下,太后给她倒了一杯水,天歌举杯饮下,笑说:“来得突然,可有吓着二位娘娘?” 太后道:“阿宁之前跟我说过了,我晓得你要来的。” 太妃道:“我吓着了,被你的长相打扮吓到了,果真是个女孩儿吗?” 天歌笑着点了点头,太后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说:“长得像你娘多些。” 太妃问:“您和阿宁的师父们认识?” 太后道:“有些交情。” “难怪您对她分外好呢,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呢。” “美得你。”太后问天歌,“特意过来看我的?晚上在这吃饭吧,想吃什么?” 天歌道:“自然要一起吃饭的,不用特意张罗,添副碗筷就成。我来办点事情,顺道过来瞧瞧。对了,”天歌从袖中取出两个锦袋,“来得仓促,没带什么东西,这个小物件儿送给二位娘娘,当是见面礼了。” 太后问:“是什么物件儿?” “夜明珠。” 太妃道:“呀,还是贵重东西,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什么,这可怎么好呢。” 天歌笑道:“这个不难,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请两位娘娘帮忙。权当是给我的见面礼了,如何?” 太后问:“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天歌道:“我想从清心寺救个人出来,明儿我假扮个御医,二位娘娘带我去寺里走走呗,我已经把假死的药给那位太妃送去了,明天她‘死了’,您二位正好遇见,把她的身后事全权交给我处理,这人我就救出来了。” 太妃问:“你要救的是什么人?” 天歌道:“是先帝的一位少使,姓乔,前不久刚到清心寺来,我也是受人之托。” 太妃想了一下说:“姓乔的少使,我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打紧的人物,咱们明儿就往寺里去拜一拜吧,反正总要去一趟的。” 太后道:“费那个事儿,明儿去说找几个人来服侍,把她带到咱们这儿来,你再带走呗,何必还要遭罪假死一回。” 天歌道:“死了干净啊,从册页上把名字划了,往后就是新的人生了,您带出来的人,总不好凭空没了不是。” 太后点头道:“是这个理儿,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头一回见,这么共谋大事,合适吗?” 太妃笑道:“托阿宁的福,咱们彼此啊,都熟得很。” 天歌道:“是这理儿,来,咱们以茶代酒,为我们结成同盟,干一杯。” 太皇太后和太妃两个人,就这么被天歌忽悠着,帮着她救出了乔少使,天歌算是善始善终,把人家姑娘亲自交到了杀手手上,也算促成一段好姻缘吧,往后生死祸福,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且说萧瑮和以宁到了平城,两人在小院儿安置好。第二天萧瑮去了平城大营,眼下上将军在京里协管中央军,平城这边有肖将军坐镇,肖将军比萧瑮大不了多少,却是难得的从实战中走出来的将领,这些年国家安定,与周边的邻居们并没有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但是常有一些小的部落或是新崭露头角的国家骚扰边境,他们大多骁勇,精于骑射,擅长游击,肖将军就是在与这些小国的交战中走出来的将领,他深刻的领悟到骑兵的威力强大,在速度和力量上都远胜于步兵,这是以步兵为主的天历军队会不断被小国骚扰的根本原因,所以他立志要为国家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在他的训练下,如今平城和永安两处的骑兵部队已经相当漂亮了。 萧瑮很喜欢这位年轻又有奇才的将军,此番到平城,也想与他聊一聊金固的情况。 两人在校场看着两拨骑兵比试阵法,场地有限,只是百人对百人的较量,萧瑮问道:“老肖,之前你说想把队伍拉到金固练练的呢,那里有草原,可比平城宽敞多了。” 肖将军道:“别提了,齐将军不是那么容易说通的,金固就像他的封地一样,我说带兵过去训练,好像我要偷袭他一样防着,难得很。” 萧瑮道:“你这骑兵总不能老是在这么小的地方训练吧,那四周围就没合适的地儿了?” “轻易不敢动啊,上下里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好好的一万多人变动,引人遐思不是。” 萧瑮点头道:“所以金固大营是最合适的地方,这个也不难,要么把齐将军说服,要么就” “如何?” “把他拉下马呗,多少问题解决不了。” 肖将军心领神会的笑问:“你要对齐家下手了?” “嗯,而且想快点解决。” “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萧瑮道:“这么多年,斗来斗去的也没意思,把有些事情了了,就不再操心这些了。我想去过另外一种生活,过更舒心一点的日子。所以得快点把肩头的担子先放下来。” 肖将军问:“怎么呢?是想休息休息,还是干脆隐匿了?” 萧瑮微笑道:“不想做这个王爷了,或者干脆不姓萧了。” 肖将军有些愣住,虽然知道身为王爷的他不怎么需要特别努力的去建功立业,但却不知道萧瑮是如此没有名利心的一个人,探问他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可是眼下如今,也没什么人事能拘束你了吧。” 萧瑮道:“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我一想到要为国效力一辈子,就觉得害怕,我真不是胸怀大志,忧国忧民的人,从前是大哥的事情一直撑着我,那以后呢,什么事情能撑着我?我就想带着夫人,经营几间店铺,闲时走走山川,安心踏实的过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想再烦神了。” “王爷,怎么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 萧瑮笑笑说:“这两天,我看了一个故事,说仙界有一片海棠园,名叫海棠府,看园子的小仙下界历劫,投身成了一个君王,这个君王有些风流,奸臣日日给君主进献美人,叫他沉迷酒色,不理国事,朝政被奸臣把持,民不聊生。这个小仙最喜欢的一位海棠仙子在天上看见,觉得他这样只会害人害己,大大的不好,就化成人形来劝勉他,她一进宫,立马得到了君主的宠爱,把宫里的一众女子全都遣了,一心一意只对她好。海棠仙子劝他勤政爱民,他果然就勤政爱民起来,变成了百姓爱戴的明君,海棠仙子问他,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君主是不是比之前感觉好很多。那位君主回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荒唐至极的人,根本就不想成为什么明君,我只不过是讨你的欢心,成为你喜欢的样子罢了,天下万民过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喜欢暴君,我就天天杀人了。’我看到这里,特别赞同这位君主说的话,差不多也明白了自己,我想以后的生活,能顺夫人的意,其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将军笑了,摇头道:“英雄难过美人呐。金固的事情,末将就拜托王爷了。” 萧瑮道:“就为你这事情,我也得抓紧了。” 平城大营一向是让萧瑮最放心的,永安的主将是大哥以前的部下徐辉寿将军,也一向不用操心,萧瑮想和以宁在平城待两日,就直接往金固去。晚上和以宁说了,以宁问他:“绕过永安直接去金固?” 萧瑮道:“永安只去看看就成,从金固回来以后,顺道儿去看一眼就行了。” 以宁问:“金固的主帅是齐将军?” “嗯。” 王家已经算是除了,那接下来就是齐将军一党了,以宁知道,想拔除这个人可能比扳倒王家更难,毕竟他手上有兵,而且众多亲信都是与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跟王家鱼死网破没什么,可是齐将军就不一样了,他要是被逼急了,说不定会站定金固,起兵造反,以宁对萧瑮说:“据我所知,金固也并非是齐将军一人独大,对吗?” 萧瑮道:“有一半是从前宋家军并入的,不过宋国公一向跟齐将军很和谐。” 以宁道:“齐将军有十几个儿子,虽然只有齐恢比较打眼,但是他十几个儿子里面有一半都有军职,宋国公三个儿子,只有老大在军中,而且一直没什么成绩,你说宋国公心气能平?” 萧瑮道:“我之前也试着挑拨过他二人的关系,不过很难,他们是共荣体,没那么容易离间。” 以宁笑说:“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他虽是宋家人,但是和家里不大对付,跟齐家人更是没什么交情,他能轻易打入敌人内部,但是其实和你一心呢?” 萧瑮恍然大悟说:“宋三!” 以宁道:“宋如城和老九是一路人,表面无心放荡,其实都有些本事,他是老来子,老头子疼得很,可他一向看不惯家里的行事作风,所以自来叛逆,他想进金固大营,谋个高位肯定不难,要是他在军中得了势,把齐家人的风头盖过去,宋国公肯定会助他一鼓作气,把金固的大权握到宋家手上,让他们自己斗,你只要暗中帮宋三出谋划策就行,齐家失了金固的大权,就没那么可怕了,到时候树倒猢狲散,有的是人参他。” 萧瑮点头道:“妙计妙计,不过齐家人多势众,能那么容易吗?之前惠妃的事情,是不是得罪了宋家。” 以宁道:“关键在宋三,你只要没得罪宋三就行了。” “对对对,我得赶紧给老九写封信。” 以宁来这儿就是想去平城山上看看,这天萧瑮闲了,天气也不错,不怎么闷热,以宁就拉着萧瑮爬山去。早上,雪海方佺他们都还没醒,萧瑮也想和以宁单独待着,就给他们留了字条,两个人一起上山了。 以宁从前是经常爬山的,不过很多路都是天歌带着走,一点也不费力气,真正靠自己的力量上到山顶,还是十分累的,她坚持没要萧瑮扶,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山顶,站在山顶上吹着风,看到脚下雾气缭绕,以宁只有一个感觉:真累! 她喘着气跟萧瑮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爬山了!再也不!” 萧瑮打开水袋递给以宁,口中道:“这山才多高,比起南山差远了吧。” 以宁喝了水,叉着腰坐在石头上说:“南山是高呢,不过我住在山谷啊,南山寺在山腰上,不太远,上山看风景也有天歌带着我,这么实打实地爬,可是第一次呢。” 萧瑮道:“这么费劲儿上来,风景是不是更好了?” 以宁环顾四周,觉得耳目好像清明一些,对面的山峰要比这边险峻高耸许多,他们上来的地方还算平缓,但是只有这一面比较缓,那面也是峭壁,直上直下,像是一个土堆从中间切了两刀似的,真的和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南山很像,若是单单因为像就在二师父和辰日大师的画里面互见,那未免也太巧了,一定还有别的联系,可又会是什么呢? 萧瑮看出她在想着什么,问道:“你一直说要来,是不是来找什么?” 以宁道:“这里可能和南山有什么联系,师父画的南山是这里的倒影,辰日大师画的这里,是南山的倒影。” 萧瑮的第一直觉,这件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回想起当日遇袭的场景,他对以宁说:“宁儿,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遇袭的时候,有两个死士中了剑,从山腰的亭子上面跳下了断崖。会不会他们并不是自尽,而是从那边逃命去了。” 以宁道:“看来这山谷之下,还有玄机。” “那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正商量着要下山,抬头却看到对面一群黑衣人慢慢包围过来,萧瑮缓缓抽出腰中长剑,把以宁护在身后,以宁看到对面情形,大约有七八十人,不禁心中一沉。 王安邦从一群人中走出来,背手挑衅道:“周王殿下好兴致啊。余孽尚未除净,大摇大摆出来玩儿,连个侍卫都不带,还真是不怕死。” 萧瑮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王安邦会跟着自己来了平城,眼下的情势,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脱身的办法,若是只有自己,拼死迎敌恐怕还能杀出重围,但是要护宁儿周全,就不那么容易了,萧瑮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还用说吗,周王殿下,你乖乖束手就擒吧,您是不怕死的汉子,可是身边还有夫人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尘封 王安邦的话无疑戳中了萧瑮的心事,他微转头对以宁说:“宁儿,我们来赌一局,我说他们是想抓住我,杀之而后快,你赌他们不会杀我,要拿我做人质,威胁朝廷,怎么样?” 以宁听到,立马死死抓住萧瑮说:“他们已是穷途末路,就算抓住你威胁朝廷,又能如何?不过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罢了,你是不是又想着让我先脱险?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扔下,我不会原谅你的!” 萧瑮看了看以宁坚定的脸庞,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口,笑说:“好,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王安邦的人马又逼近了一些,他二人已经站到悬崖边上,无路可退,以宁问萧瑮说:“七哥,要是今天死在这儿,你会觉得遗憾吗?” “有夫人在我身边,死而无憾。” 以宁笑笑,走到萧瑮前面,同对面的王安邦说:“王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王爷今日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安邦笑道:“难道还有活路?夫人指给我看看?” 以宁扬了扬下巴说:“和你打个赌吧,我说今天,死的会是你,而不是我们,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王安邦仰天大笑道:“你真有意思,好,我就跟你赌这一局,你们今天,必死无疑。” 以宁笑着抽出脖子上的褐色玉绳,那上面除了一个佛手形的玉坠,还多了一个很小的骨哨,以宁吹响骨哨,一声极刺耳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王安邦以为她这是发信号叫救兵,立刻叫手下人冲过去,以宁转身紧紧抱着萧瑮,手脚一使劲,两人一同坠下了悬崖,以宁只是紧紧抱住萧瑮,一言不发,萧瑮从震惊中恢复,也紧紧搂住她,心里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感,他在以宁耳边说:“宁儿,来世我们也要做夫妻。”话音未落,两人就双双坠入了深潭之中。 萧瑮落入水中那一瞬间才明白过来,原来宁儿赌的是这个!两人在水中坠了很深,以宁不懂水性,萧瑮拖着她的腰,带着她拼命向上游,出了水面,萧瑮把以宁抱上岸边放好,她呛了水,躺下不住得咳嗽,萧瑮看她没事,精疲力尽的在她身边躺下,笑说:“宁儿,你胆子太大了,我承认,你胆子比我大。” 以宁一边咳嗽一边咯咯直笑,喘着气说:“最坏就是一起死了,这么死,总比被他们那帮人杀死有诗意吧。” 萧瑮道:“他们一会儿就会下来搜寻的,咱们现在往哪儿躲?” 以宁抬头看了看四周,左右两边都是密林,她指了指右边的树林子说:“躲进这边树林里面,天歌一会儿就来了,咱们躲到她来就不怕了。” 萧瑮起身扶以宁起来,她的脚磕到石头,有些肿了,萧瑮二话没说把她背着,往树林里去,以宁道:“我还能走。” 萧瑮道:“这点体力还是有的。” 萧瑮背着以宁进了树林,发现林子里面的树是一圈一圈长的,以宁道:“就顺着树的长势绕圈儿走。” 萧瑮道:“这里真的和南山一样吗?你怎么如此熟悉?” 以宁道:“其实不太一样,我眼力好,在上面的时候就看到下面是水了,你以为我是贸贸然就敢跳的呀,我跟你还没过够呢,舍不得死。” 萧瑮听着窝心,乐了半晌又问:“那哨子一吹,谢兄就能听见?” “她是听不见的,我的骨哨里面有一只蛊虫,我一吹它就醒了,它醒了天歌的那只也就醒了,她就知道我在叫她了。” 萧瑮对她们之间这些稀奇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点了点头又问:“她如今在哪儿呢,这么快就能过来?” 以宁道:“我猜她在灵安呢,打那儿过来就不远了。” 萧瑮脚下不停,只觉得圈子越绕越小,感觉马上就要走到圆环中心了,以宁道:“慢点,好像快到圆心了,一般中间会有机关的,你放我下来看看。” 萧瑮轻轻把以宁放下来,以宁扶着萧瑮,没伤的那只脚用力跺了跺地面,萧瑮听出声音不对:“下面是空的!” 以宁嘀咕道:“再往前走走大概地就要塌了,咱们怎么过去呢?” 萧瑮问:“一定要过去?” 以宁道:“这是一个回环阵,得走到中间,再从中间找到正确的路出去,不先走到中心是找不对路的。” “我们就在这儿躲着,把陷阱留给王安邦那群人,不行吗?。” 以宁道:“你看看这四周围,无处藏身的,要是上了树,肯定还有树上的机关。” “真的假的,树上还有机关?” 以宁把萧瑮拉过来,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说:“你看见树上那支短箭没有。”萧瑮仔细去看,果然看到那棵杨树上牢牢插着一支短箭,“这么高的树,能上去的一定不是等闲之人了,对待高手自然会有高招,从下面走的人还有可能是误入,所以地上不会有致命的机关。” 萧瑮背脊一凉,搂着以宁说:“我刚才还真想上树来着,还好没莽撞。” 以宁道:“你没在江湖上行走过,这里可不是什么法正则民悫的地方,能活到几时,全看本事。” 萧瑮笑道:“这么说,你还是老江湖了?” 以宁正色道:“先别开玩笑了啊,现在要么绕过陷阱,要么先破了机关,然后再绕过去,直接走风险太大,我们得先把它破了。” 萧瑮道:“这个不难,投石问路。” 以宁非常欣慰地摸了摸萧瑮的脑袋说:“不错,终于肯动脑子了,我就怕你伤到脑子变笨。” 萧瑮到路边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又走回来说:“不是我笨,是夫人你啊,太聪明。” 两人扔着石头走了几步,地面“轰”地一声陷了下去,萧瑮把以宁的头按入怀中,不让飞扬的尘土迷了她的眼睛,两人从机关口绕过去,又行一段来到了树阵的中心,这里立着一根很高的石柱,仰头才能看到顶端,石柱上有孔,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的“呜呜”的声音,有点像埙,但是更低沉一些。 以宁抚摸着这根石柱,笑着问萧瑮:“你知道这个是用来干嘛的吗?” 萧瑮摇头。 “这个是测风用的,不同方向,不同大小,不同高度的风吹过来,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我和天歌都听不出来,你能听出来吗?” 萧瑮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测风工具。” 以宁道:“我见过,不过比这个矮多了,而且是竹子做的。嗯我们现在得往正南方向走,正南方在哪儿?” 萧瑮抬头看了看太阳,指着面前说:“这边是正南。” “好,咱们这就出去,你觉得出去之后,会看到什么?” 萧瑮依然把以宁背起来,想了一下说:“会不会是个人间仙境?” 以宁道:“要让你失望了,不是人间仙境,恐怕是一堆废墟,我可能找到我大师父以前的家了,那种测风的石柱子,大师父说只有她们家里有,刚才外边,左面不是也有树林嘛,从那边出去应该就是王安邦的据点了,这两边原本是一姓,分立而治,后来这边越来越好,那边的人眼红,勾结外人叛乱,想把这边的人都杀死了,但是这边高手很多,拼死抵抗,最终是两败俱伤,我大师父的祖父在慌乱中安排我大师父的父母出逃,自己却和敌人同归于尽了,一把火把整个家烧了个干净,那边人想要得到的医书,巫书,武功秘笈,也全部在大火中变成灰烬,活下来的高手,把那边也毁得差不多,然后在那边的尽头处,这边开始的地方设了两个树林阵,应该是不想让外人打扰到在这儿安息的灵魂吧。” 以宁说完,两人正好走出树林,眼前是一片焦土废墟,一直蔓延到很远处的山脚下,时间流转,原本平整的地面上长出了荒草,祭台上的木桩石柱歪歪斜斜,除了风声,还有乌鸦和斑鸠,不时的叫两声。 以宁从萧瑮背上下来,跪到地上,萧瑮也跟着她跪下,以宁道:“以宁代大师父,二师父,玄空师父,还有天歌,给先祖磕头。”以宁俯身下去,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撩了衣袍跪下,以宁起身看到天歌,天歌笑着对她说:“我的我自己来。” 以宁看到她身上有血,问:“你没受伤吧?” “没有。王安邦我已经杀了,别的那八十几号人,方佺和吴山在解决呢。你叫我的时候,我正好在你平城的小院儿里,就让他们一起过来了。” “难怪了,来得还挺快。” 天歌看到她和周王身上都湿哒哒的,问道:“你们掉下水了?” 以宁点头道:“我们从那边山头上跳下来的。” 天歌皱眉道:“疯了吧你!”天歌把手伸到以宁脖子上给她号脉,面色凝重的说,“宁儿,你听我的话,回去住几年吧,你的心脉禁不住这样大起大落的,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天歌很少对以宁这么凶,以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身体,嘟囔道:“我没有呀,那不是被逼到绝路了嘛,人家一剑要刺过来了,跳,还有生路,不跳,你这会儿恐怕在帮我收尸了。我不是在胡闹,你凶我干嘛呀。” 萧瑮在一旁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搂着以宁对天歌说:“谢兄,是我不好,你放心,这是最后一回,以后再也不会了。” 天歌叹气道:“罢了,我老是忘了,她现在也是你的,不再只属于我了。”天歌站起来,拍怕身上的尘土说,“起来吧,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起来,三个人往前走,以宁拉住天歌的胳膊跟她说:“你别生我的气,他是我的夫君,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对我而言是一样重要的,没有孰轻孰重,我会为了他这样,也会为了你这样,谁叫你天下无敌,如神似鬼呢?” 天歌释怀的笑笑:“我不生你的气,是我来晚了,我猜王安邦可能在这边,就立马从灵安赶过来,没想到你们胆子那么大,竟然单独两个人来爬山,就是我被八十个高手包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王爷还带着你,幸亏你们两个没有傻到缴械投降,王安邦把那边的刑具全整修过了,不是为你们准备的又是为谁。” 以宁打了一个寒颤说:“还好我拦着了,那些刑具,看图我都疼,不如死了算了。”以宁拍了萧瑮一下说,“还好你没犯傻。”萧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看似是中央建筑的地方,天歌在废墟中看到了门上掉落的匾额,吹去上面的灰尘,以宁念出上面的字:“临,风,堂。” 萧瑮和以宁都很惊讶,萧瑮道:“难道这里竟是临风山庄遗址!” 以宁虽然惊讶,但是也算明白了,关于临风山庄,只从玄空师父那里听到过一句话,以宁想起来,嘀咕道:“临风山庄,临风而立,人在庄在,人亡庄亡。这是曾祖师父的遗言对不对?” 天歌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日月宫就是临风堂,临风山庄现在的庄主是我师父,可不是瞒着你的啊,大家都不特意说罢了。” “二师父也知道?” “当然了,辰日大师也是山庄的前辈,他和你们家关系好,托你们家帮了不少忙。” 以宁道:“我们家还帮忙了?” “可不是,要不怎么就和你们家关系好呢。” 以宁笑问:“咱们从小背的看的那些东西,都是临风山庄的秘笈?” 天歌道:“差不多。” “那么重要的东西,大师父就当儿歌教,我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我看玄空师父也没认真教你,是不是要毁在我们两个手上?” 天歌乐了:“怕什么,早八百年就毁了,咱们俩没责任。” 以宁也放心的笑说:“对对对,大师父也常说,不能怪我们。” 萧瑮在边上一直静静听着,她们谈笑间说的,可是世间流转了百年的传说,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当站在百年前的沧桑悲剧面前,他越发觉得应该离开那个一无是处,人人自以为是的朝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感慨 以宁看到萧瑮愣在一旁,轻晃他问:“怎么了?” 萧瑮道:“没什么,你知道我一直挺向往临风山庄的,今天亲眼看到,心里有些感慨。” 天歌道:“你们家之前也有一位挺向往的,所以才会听了王家人的谗言,带兵进来,说是招抚,其实就是围剿。这场面,你们家人也有责任。” 萧瑮苦笑道:“真是对不住。” “这话不该你说,我想应该是你家先祖在地下已经求得了原谅,你和以宁才能成吧,毕竟她也是山庄的人,你就不用太挂心了。” 以宁听到天歌这么说,打趣道:“哟吼吼,看来你们俩还是能融洽的嘛。” 三人一同上到高处,即便是断垣残壁,也能瞧出当年盛世情形,以宁问天歌:“如今山庄的事情都是你在做?” 天歌道:“还有师兄呢,我一个人哪儿忙得过来。” 以宁又问:“你们放什么债,收什么账?” 天歌笑着摸了摸耳朵说:“什么都干啊,治病救人,传授武功,杀人越货,劫镖护镖,等等吧。咱们给人干点活儿,也不收钱,只换人心,人脉和消息,挺划算的,没亏过本儿。” 以宁叹息道:“唉,我都不知道。” “知道和不知道都一样,该咋样还是咋样。” 以宁问:“你一直知道这里吗?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惊讶。” “知道,就是没来过,太惨了,不忍心看。” “大师父他们呢,祖师父他们呢,会回来看看吗?” 天歌想了想说:“好像都没回来看过,这一页儿,该彻底翻过去,要是我们经历了这件事情,也不会想着再回来看看的,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反正仇也算报了,跟朝廷对着干也落不下什么好,换个法子,继续活着呗。” 以宁仰头看着远处的山峦:“去南山是因为南山和这里像吗?” “是吧,有点像,离得也远,环境也合适,就在那儿住下了。都过去的事情,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再拜一拜就赶紧出去吧,你还得好好休息呢。” 以宁点头跪下,萧瑮也跟着,三拜之后,以宁对萧瑮说:“你再多拜两下吧。” 萧瑮道:“应该的。”说完又认真磕了三个头。 一行人回到平城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雪海和青烟做好了饭等着他们,都是又累又饿的,大家吃了饭就休息了。 第二天,吴山回京上禀了周王平城遇袭,并且已经剿灭王氏余党的事情,以宁见萧瑮没有回京的意思,问道:“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金固吗?” 萧瑮道:“不去金固了,去永安。” 以宁不解:“不去金固了?” “不去了,去永安安排点事情,之后我们回京,我花点时间把有些事情了结,我就学岳父大人,辞官回老家去,什么家事国事,百姓苍生,我全都不想管了,咱们家去,就守着现在的产业,多少快活日子不能过,不跟着那些人搅和了。” 以宁直愣愣地看着他,萧瑮捧着她的脸说:“这回不许拦着我了,我不单单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大哥的仇眼看就报了,父皇的天下算是有交代,母亲应该是会留在临渊阁的,有太后陪着也放心,要么呢,像肃王叔那样当个清闲王爷,要么呢,干脆什么都不管了,自己逍遥去,我觉得肃王叔只是悟到不能身处漩涡的中心,面上退出来,背地里还有掌控,我呢,是大彻大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我就是个普通书生,到你家做上门女婿去,好不好?” 以宁道:“昨儿的事情刺激到你了?” “有一点吧,不过我也不是突然这么想的,也有段日子了,你不是跟我说过,新皇再如何重用我,也不会像父皇一样信任我嘛,五哥在朝中肯定强势,我若是在,军中也一定有我的地位,那时候皇上成什么了?他再有气量,能忍受到何时呢?五哥要是真聪明,也该开始敛敛锋芒了。这些其实也都不算什么,我最怕,最怕” 以宁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猜了个大概:“怕他对我贼心不死,拴住你在身边,却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萧瑮笑笑不说话,以宁坐到床边叠衣服,低头嘀咕道:“你的确是该担心担心,再叫我过这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不必继续跟你过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萧瑮在她旁边坐下,也学她的样子叠起衣服来,口中道:“你这话就是答应了?不再劝为夫那些国不国,家不家,责任天下的话了?” “你不是说要花些时间了断嘛,那些事情你肯定会安排妥当的,是不是?” 以宁提到这个,萧瑮倒想和她好好聊聊:“金固交给宋三,中央军有上将军在,我不在了他自然知道应该效忠谁,边防部署不从我这儿过,直接交到皇上面前也是可以的,从前就不是我一个人决断,明里有各关的主帅,朝中大臣和父皇,暗里也有肖将军,徐将军他们,以后这些都是皇上自己要面对的事情了,地方军嘛,向来各自为政,也互相牵制,还是靠人心统筹,能不能拿得住各地方的主帅,要看他自己的本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得给皇上找个我放心他用着可心的太尉,你说是不是?” 以宁本来只是静静听着,结果是个问句,有些无措道:“你问我啊?我知道什么,是也不是,你自己有数就行。” 萧瑮道:“就给我分析分析呗,我听听,这会儿也没别人跟我说说呀。” 以宁想了想说:“嗯上将军很可靠,而且从来都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做事,你一走了,皇上首先第一个肯定找他,所以金固的事情你大可直接交到上将军手上,一定事半功倍。” “怎么个事半功倍法儿?” 以宁道:“撺掇宋三有老九,背后谋划有你,给他撑腰的是他爹,但是矛头指向齐家,有这些还不够,宋三还得得到皇上的心,皇上对军中的事情没什么信心,老人嘛,可信的不多,这种时候最缺的就是年轻新鲜的面孔,宋三要是有上将军的支持,是不是很快就能脱颖而出,被皇上重用?” 萧瑮点头道:“我本来是想交给老五的,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上将军更合适,若是顺利,不出一年,金固就会把持在宋家手上。” “只要不打仗,边关的事情就有时间慢慢捋顺,到时候绝不会再有人觉得你是假退政了,边关的将领自然会晓得该怎么做。要是居安思危,考虑不久有战乱的话,你只是退隐,又不是不在这世上露面了,大不了再回来呗,那时候回来,大家不会非议你,还会觉得你明大义有担当,更能振奋将士,鼓舞人心,你说是不是?至于太尉嘛,有没有都差不多,太尉的事儿,上将军一个人都做了,历朝历代,这个位置虚空也是常事了,不过我觉得,除了上将军,你还真应该再安排一个得力的人手在皇上身边,兼听则明嘛,一个太少,三个太多,两个人正好,得是军中的,最好熟悉地方也熟悉边关,面儿上还得和上将军,和你走得不近,有这样的人吗?” “有。” “谁?” “永安的徐辉寿将军,他是以前是大哥的副将,大哥走了之后,他基本上就在永安扎根了,很少与京中的人有联系,我这次去,就是想缓缓他和皇上的关系,他们这一帮子,对皇上大多有成见,为了避嫌,也不怎么和我接触。” 以宁点头道:“你看,你自己都明白的,不需要我跟你多说什么,你这么替皇上着想,不知道他会不会领情,干脆放你走呢。” 萧瑮道:“我自己干脆就行,又不是笼中困兽,还有逃不了的,他也是聪明人,事理该知道些了。” 以宁道:“别再跟我讲这些了吧,想得脑壳疼。反正你是离朝不离京,这些事情慢慢来就是了。” 萧瑮笑道:“离朝不离京,这话说的好,咱们以后把王府拆了,就剩下西苑儿,门楣一换,过几年也没人知道周王府门朝哪儿了。” “你说要做我家上门女婿,那门前就挂林府的匾额吧,往后各个铺子的掌柜管事来回话问话,也觉得亲切一些。” 萧瑮道:“那还不都是随便你了。哎,谢兄昨儿夜里就回去了?” “嗯,待这儿也没事儿。”衣服都叠好了,以宁站起来收拾,萧瑮看她脚下还有些不利索,又搂着腰把她抱回来坐着,俯身去看她脚上伤,有些淤青发紫,萧瑮道:“你别动了,叫她们进来收拾吧,磕得还挺重的,疼不疼?” 以宁道:“还好啦,没那么疼了。” “你听话乖乖坐着,我去叫她们进来。” 萧瑮起身出来,找雪海和青烟二人,雪海就在院子里面往车上放东西,看到王爷出来,雪海问道:“王爷有事吩咐?” 萧瑮道:“夫人脚上有伤,不大好走动,你手上的事情先放放,进去帮她会儿。” “是。” 雪海应诺就要进屋去,王爷又问:“还有一个呢?” 雪海道:“她有别的事儿呢,王爷别寻她了。” 萧瑮嘀咕道:“这会儿能有什么事儿,真是的,比本王都忙。” 雪海笑笑进了屋,以宁看她笑着进来,问道:“笑什么呢?” 雪海附在小姐耳边说:“王爷叫我和青烟进来做事,没看到青烟,有点不大高兴,要是知道青烟和方佺两个一处说贴心话呢,恐怕要冷脸了。” 以宁听到也是掩口直笑:“方佺待人比个木头也活泼不了多少,我还真想知道他和我们青烟怎么谈情说爱。” 雪海起了坏心说:“两人就在后门廊檐下边儿,要不咱们去瞧瞧去?” 两个人一拍即合,扔下手里的东西往外去,萧瑮问道:“上哪儿去。” 以宁扯上萧瑮一起,说:“走,带你开开眼界去。” 三人悄步走到后院儿,远远瞧见青烟在给方佺补衣服上的破洞,两个人也不说话,青烟手上动作很慢,她两指捻着针,小指微微翘起,慢慢扬起,又慢慢回落,萧瑮看到,不禁皱眉:“方佺的心上人就是青烟?什么时候的事情?” 以宁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萧瑮小声一些,待青烟终于补好了破洞,那两个人才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话,青烟道:“好了。” “多谢。” 青烟低头笑笑,把针线仔细收好,口中说:“不用谢的,举手之劳而已。咱们何时回去?” 方佺道:“要去永安一趟,之后应该就回了。” “不去金固了?” “不去了。” “听说你昨天杀了很多人?” “不多,也不少吧。” 青烟撑着头说:“雪海和梧桐都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我从来没见过,是不是很吓人的?” 方佺道:“女儿家家的,还是不要见到比较好,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晚上会睡不着吗?” 方佺道:“有事儿就睡不着,没事儿就睡得着。有时候想想你,也不大睡得着。” “想我什么?为什么会睡不着?” 方佺不回答,只是笑笑,青烟倒好奇起来:“笑什么,讲给我听听。” 方佺道:“你可记得,元月里,我们从边关回来,你问我家里的事情。” “记得啊。” 方佺道:“你是不是纠结了好几天?” 青烟有些意外:“你怎么晓得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说服 以宁和雪海,拖着萧瑮,三个人躲着偷看青烟和方佺说悄悄话,萧瑮本来觉得没意思,听着听着倒感兴趣起来。 只听方佺道:“那几天王爷不大出门,我们也清闲,我逛到听雨阁,看见门开着,以为是什么人开门打扫呢,进去看看一个人没有,上了楼,听见有人嘀嘀咕咕地,说什么:‘问不问呢,别招人厌了,人家家里的事情,问了也不会说的吧。’诸如此类,我以为你跟谁说话呢,结果在栏杆缝里,看见你自己一个人在地上打滚,一会儿跟抹布说话,一会儿跟地板说话,像个傻子。” 青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说:“我说你怎么主动来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情呢,原来先就笑话过我了,我那是关心你,又害怕问到什么你忌讳的事情,没想到你倒一直笑话我。” “我性子木讷,也不会说话,你惦记我我都知道。我不是笑话你,是觉得你模样可爱。” 青烟笑了:“这话我爱听。” 方佺笑笑,低头问说:“你为何,不许我向王爷禀明我们两个的事情呢?” 青烟道:“不着急,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你想啊,梧桐嫁人了,碧荷之前伤过内里,干不了重活,小姐身子太弱,只留雪海一个人,我不放心。你我的事情要是挑明了,小姐肯定会怂着我早日嫁了,我们不成亲,我只要分一点点精神看你,可要是我们成了亲,那怎么也得分给你一半,我想再等等,起码,等到小姐身体和精神都好一点儿,行吗?” 方佺道:“我有手有脚,何需要你分一半精力照顾我?” “傻嘛你,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就有一个家了,难道一间空屋子摆在那儿就是家了?不要人操持的吗?” 方佺淡笑着小声嘀咕道:“家,好呢,我就等你安心了,给我个家。” 偷看的三个人本来是带着玩闹的心来的,被青烟一通说的,倒各有各的伤感起来,三个人悄然回了屋,以宁坐着叹息道:“我这身子,打小拖累我家里,现在竟然还累得青烟爱不敢爱,嫁不能嫁。” 萧瑮道:“怎么能怪你呢,你对她好,她心里才感念着你的。” 雪海也说:“不说不说也都知道了,就让他们两个这么着也挺好的,天天能见上,还有时间谈天说地呢,有什么不知足的。” 以宁被她逗乐了:“想常普了?” “当然了,有什么比相思最苦?小姐啊,咱们自己的事情你就留给我们自己烦吧,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心里全是事情,当然气血凝滞,心气不足了。” “你的医术是何时高明起来的,都够给我诊治了。” 雪海道:“我又不是榆木脑袋,学几个词有什么难的,天歌少爷昨儿临别前嘱咐了好几遍,让您别成天操闲心,您不听我们的,也该听听他的话不是。” 萧瑮道:“由他们去吧,我看还有东西要收拾呢,咱们抓紧,早点儿出发早点到。” 以宁和雪海进屋,没一会儿青烟也回来了,那两人也没提偷看的事情,利索收拾了东西就出发去了永安。 路上,萧瑮和方佺打马在前,萧瑮探问方佺道:“你和吴山两个,一般大吧。” 方佺道:“是,属下和吴山同岁。” “他儿子都两岁了,你怎么不着急?” “回王爷话,只是,还没,忙到那儿呢。” “这么说,已经有计划有打算了?怎么不和我说说。” 方佺笑笑说:“回禀王爷,还没到要说时候。” 萧瑮拿马鞭指了指方佺:“你啊,我还真当你是块木头,没想到,你有时还挺能说的,怎么没见你跟我说那么多话啊,我看夫人身边那几个,个个刁钻,你怎么降住人家的?” “王爷已经知道了?” “虽然迟了点,不过的确知道了。” 方佺笑道:“属下并不觉得她刁钻,本来只是觉得聪明伶俐,后来越发觉得她傻气,家父已经去世的事情府里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也不大会提起,她却有本事打听出属下祖地所在,还自己跑去祭拜了,她虽然有时凶了一些,心思其实很简单,也很善良。” 萧瑮听着,轻笑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过不了多久,本王就要逃脱这是是非非,逍遥自在了,我一清闲,你们自然就有时间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 方佺不解:“王爷这是何意?” “不必问了,等等你自然就知道了。” 永安 主帅徐辉寿帐内,萧瑮和徐辉寿对面坐着,以宁低头揽袖,正给二人沏茶。 徐辉寿道:“王爷难得过来,末将有失远迎,如何还敢教夫人屈尊降贵,做这泡茶的粗活儿。” 以宁道:“将军不必介意,烹茶是细致事情,营中难得有女子,今日我既然在此,理应为将军沏一杯。将军,素来喜欢青茶?” 徐辉寿道:“是,青茶不苦不涩,茶味也清淡,在下很是喜欢。” 以宁道:“永安盛产酸橙,到中秋之后,酸橙成熟的时节,将军可试试用酸橙汁兑茶喝,要是太酸,就加些糖,那滋味很好。” “还有这种饮法?倒不知是什么滋味,今秋一定试试。” 以宁茶泡好,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起身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安心说正事儿吧,我这就出去了。” 萧瑮嘱咐道:“别走远了啊,就在附近转转。” 以宁笑着点点头就出了营帐,萧瑮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竟然望得出了神。 徐辉寿泯了口茶,故意提高声音说:“难怪夫人要亲自烹了,这茶的滋味,果然出新,夫人好茶艺。” 萧瑮回神道:“内子,是有些微末本事。” “王爷前来,就为请末将饮这一杯茶?” 萧瑮道:“当然不是。前天,本王在平城遇到王氏余党,险些丧命,运气好,不仅得救,还将余孽尽数除尽了。” “好事啊。” “对,是好事,不过生死一线,让本王看明了一些事情。” 徐辉寿问道:“王爷悟到些什么,末将洗耳恭听。” 萧瑮道:“什么都不比命重要,人活着,应该舒心一些,别忙忙叨叨到头,不知道自己都在忙些什么。” 徐辉寿笑问:“王爷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末将听的?” “都有吧,本王有意退出朝堂,不再理会国事,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徐辉寿听到颇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从小担惊受怕的长大,现在大患已除,在别人看来是一展宏图的时候,但是急流勇退,未必不是智慧,王氏覆灭了,肯定会有别姓世族崛起,新皇上位,等朝政慢慢理顺了,下一步就是收拢军权,周王面上只是领个闲差四处督军,但是军事上的决策权可能比先皇还大,更不用说人心和威信了,那时候他的处境可就难了。徐辉寿道:“王爷悟到这层,想来真的是厌了,特意来永安,是有事相求?” 萧瑮点头道:“想请将军放下些过往,辅佐新皇。” 徐辉寿只是抬手喝茶,并不答话,萧瑮继续说:“本王知道,大哥的事情将军一直很自责,这许多年一直避在永安,就连一起长大的几个都不怎么联系,万事无不尽,将军是时候该走出来了。” “我知道你早晚会来劝我放下,毕竟这些年只有你还一心追着往事要为他报仇,我很惭愧,并没有帮你什么,只是把自己关在永安城,和肖将军一起训练骑兵,眼下这仇算是报了,我总会解开心结的,只是辅佐新皇,我没有那么大度,跟他也没什么兄弟血脉的感情,恐怕帮不了你。” 萧瑮道:“将军算是帮大哥完成遗志了,他一直对骑兵寄予厚望,要是他活着,我天历朝的军容要比现在好看百倍吧。只是,他这仇还没报完,王氏一族在军中并无多大势力,如何调得动五千精兵,围剿赤底,想来是和军中人物有所勾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徐辉寿皱眉道:“不是玄铁军中,王家的人暗杀?五千精兵围剿是什么意思?” “首次北伐的时候,他们玩过暗杀的把戏,没有成功,所以二次出征,王家和齐将军勾结,事先在赤底埋伏,又假传消息,说赤底有北狄遗兵,大哥的玄铁营离得最近,自然率众出击,结果就覆灭了。” “齐将军是啊,金固可是齐将军的天下,别说五千,就是五万也出得。” 萧瑮道:“皇上当时知道这事,派了身边的侍卫去北边报信,但是晚了一步,连报信的人都死在赤底了。” 徐辉寿问:“今上?” 萧瑮点点头,徐辉寿沉默了,这么多年,以为看清的事情,原来根本看到,往事随风?怎么可能随风而去呢。徐辉寿问道:“金固那边,王爷怎么说?” 萧瑮道:“扶持宋家,把宋如城送上去。” “宋如城可行吗?”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一定行。” 徐辉寿点点头:“除了上将军,皇上身边还需要一个忠心为国,绝无派系的得力之人,王爷这是想安排妥当了再走啊。”他浅浅一笑,“王爷眼光很是毒辣,计谋也高明,不过要想说服末将,光靠这几句话可不够,你我既然都是武将,不如比试一场,若是王爷赢了,我就从这永安走出去,如何?” 萧瑮知道这事儿已经谈成了,慵懒地撑着头说:“要比什么,将军自己挑吧,本王绝不占你便宜。” 徐辉寿起身,他帐中摆了许多兵器,长枪,长剑,短剑,长刀,双戟,弓箭,自然都是他擅长的,徐将军内心其实很热爱暴力,而且相当崇拜力量,长相是儒雅俊美挂的,却是铁血真汉子。 徐将军拿起一张长弓,笑道:“别的容易误伤,就比箭术吧,可行?” 萧瑮起身往帐外走去,口中道:“赶紧比吧,本王急着回家。” 永安校场射箭台,周王和徐将军各拿了一张弓站着,萧瑮问道:“怎么个比法儿吧,要是你我都箭术超群,那岂不是难分胜负。” 徐辉寿道:“王爷随意吧,反正一人三支箭,若是王爷箭术超群,末将自然心悦诚服。” “那,将军先请吧。” 徐将军并不推让,抬手拉弓,张如明月,稳稳射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余下两箭一并射出,一上一下中在靶子最外一环,与中间的一支形成一条竖线,毫不偏倚。 “王爷,请吧。” 萧瑮走过来,先是两箭齐发,一左一右也落在最外一环,与徐将军的两支箭形成一个四方,而后又射一箭,将徐将军正中靶心的那一支射落,没等徐将军说什么,萧瑮扔了手里的弓,对远处看着的以宁叫道:“宁儿,走了,咱们回家。” 徐将军挑眉笑笑,对着王爷的背影说:“王爷慢走,末将就不送了。” 萧瑮走下射箭台,搂着以宁真的就出了永安大营回家去了。车上以宁问他:“说好了?” “说好了。” “这位徐将军,长得真是不错,若非武将,一定是翩翩佳公子。” 萧瑮道:“与为夫比,孰美?” 以宁笑道:“你们二人不是一种风格,你比较硬朗,他的长相属于柔美型,不过远不及天歌。” 萧瑮轻轻捏住以宁的耳朵说:“看得可真够仔细的。” 以宁打趣他:“怎么在意起外貌来了,你就是长得不如人家,也是我的夫君,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当然最喜欢你的长相,别人好看不好看,和我可没关系。” “这话说的不错,为夫在意长相,就是怕以后时时在夫人身边,叫夫人看够了,心里生厌可不好。” 以宁抬头问:“夫君看我可会看厌吗?” “当然不会。” “将心比心,我自然也不会。” 萧瑮笑把以宁搂在怀里,让她安心睡会儿,一路颠簸到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