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枯城谜案》 正文 作者按:多少痴言妄语 一帘南柯幽梦 时无英雄,遂有成名竖子;世无江湖,只余市井乡野 诚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侠故事,也称不上一段虚构的历史传奇,甚至也不是我更为心许的悬疑小说,它只是黑暗角落里的窃窃私语,虚无之地的孤独呢喃,远处清风带来的只言片语。 它张开干枯的嘴唇,拼命想从嘶哑的喉咙里呼喊着,讲述着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那一段段现实骨感的人生。 在本书中,家族宗社将取代门派,世俗权力将取代江湖联盟,武者大多成为地方秩序的维护者和统治者,而非肆意杀伐的魔头或行侠仗义的侠客。 简而言之,我会尽可能把书中的世界更加世俗化,使社会的运作更符合古代的现实风貌。 那这本书到底想讲什么? 韩寒曾借电影之口说: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一句极具争议的话语。 这话对吗?这个问题就足以让人争论不休,争个面红耳赤,争个天昏地暗! 但在争论这问题之前,我们还需要再问另外一些问题。 有一个人他仰望头顶的星空,探求着什么是对与错,有没有对与错。 另一个人他俯视心中的道德,叩问着我们为什么需要对与错,我们到底需要怎样的对与错。 还有人压根不屑于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们不需要对与错。他们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世人留下对与错之问。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既不愿在书中划分善恶美丑,对错好坏,也无意于书里宣扬自己对于这些的个人好恶。 只是因为,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展现观念与利益的冲突之时,那些人生艰难的抉择,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让读者自己去思考与领悟。 怎样才算一部好的作品?能得到编辑与读者的承认和喜爱便已足够,而这一点也是最为难得。 但我依旧选择执迷不悟地认为,首先,它应当得到作者发自内心的认可。 《血骨:枯城谜案》还远远称不上是一部好书,甚至它压根就还称不上是一本书,它仍旧蜷缩于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位倦旅人迷茫地为它增添着鲜血,堆砌着骨肉,用皮肤书写记录着日子,期盼着有一天它能从枯城中醒来,焕然新生。 他仍然痴心幻想着它变成她!但它只是在一直自顾自地思索着,念叨着 人应当宁做执念的奴隶,还是做的主人? 最后,愿你们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作者按:总幻想着的人儿 不知何时起,我总会频繁地打开,app的,网页的,甚至是qq阅读,一遍遍地翻看着自己那部作品,试图记录着每一次的点击,每个人的阅读,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收藏,以及每一条难能可贵的评论。 只因为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念想,一个对于不少人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的执念。 总幻想着作家两字便成lv1,总期盼着收到那条带来喜悦的站短,即使那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有时,一遍遍翻找着,翻看着那些孤独写作了几十甚至几百万字都未能得偿所愿的作品,自己也不禁默然。 扪心自问,于漫漫无尽的长夜之中独行如此远的路,这般坚强的毅力与耐心,已是让我十分敬服了,毕竟自己那是万般做不到的。 也许,《血骨:枯城谜案》还远远无法成为一本让读者喜爱的好书。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又何需多言? 虽说对于故事未来的走向,情节的设计,我也是谋划已久,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但眼下的笔功仍是粗糙,文笔艰涩匮乏,文思也是稍显不足,这都是需要未来不断提高与进步的。 深夜里,我总想起那个“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潦倒落寞的身影。 曹雪芹之于红楼梦,那是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为之呕心沥血,“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方成古代文学之经典巨作。 对此,我更是只能自认惭愧,我能做到的,不过是字字多加几分斟酌,每章每回略微修改上个四五遍,每日笔走龙蛇,噼里啪啦码个数千字,已是精疲力竭,意兴阑珊,更别谈这般精雕细琢,痴心付出。 构建自己心中的世界是一件乐事,能够收获一份认可与承认,更是令人倍感受宠若惊之事。 一个签约机会,曾是我心中最渴望得到的认可。到头来,也得不到这么一份幸运,若如此,也只能无奈咽下这一份苦涩。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只有捧着这句熟读的诗句怅然若失。 那便算了吧,就当是一场寂寞。 眼下,我便是月黑下见渔灯,只看得孤光一点萤,若不得志,便只好闲坐岸边,远望微微风簇浪,把我的一腔执念与一厢情愿一起,都散作满河星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墓前人 低矮的坟丘上,翻新的尘土尚且湿润。 一柱香未了,青烟氤氲,袅袅升起,不知所向。 花白的纸钱漫天飞扬,漂泊无定。手掌中微弱的火苗四下摇动着,火星滴落,终于缓缓熄灭。 他终究还是归去了那不可知也的虚无。 那男子默默地端详着手里精致的白色宝剑,它看起来毫无破损,完美无瑕。 他缓缓地用手擦拭着宝剑的每一处,倒像他抚摸女子温润的身子每一寸肌肤般细致,剑身也开始发热,慢慢变得滚烫。 良久,随着锵一声作响,白光消逝,利剑入鞘,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柄剑我就收下了,你也不必念叨,怪罪我贪,这么好的东西,我总不能弄折了毁了,”他以略为伤感的语气说着话,“只是那块铁疙瘩,便留着陪你吧。不是我不肯听你嘱咐,只是它终究是你心爱之物,想你在地下,恐怕也是不忍割爱的” 他转过身去,腰间佩着的木剑泛着红光,拿起笠帽往头上轻轻一按,往左手上带了一枚硕大怪异的戒指,又背上了一旁石上放置的行装后,他疾步离去。 行不数步,他又倏地停了下来,仿佛定住了一般。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其口中吐纳而出。 “好罢,等我把这事了结之后,再回来看你。” 言迄,他大踏步前去,略为佝偻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旋即围拢而至的浓雾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回 枯城不速客 一袭白衫郎 孤独的几个高大方正石柱耸立着,像个孤独的人儿,身后并排的房屋鳞次栉比。 黄砖黑瓦飘落满纤细的尘土,荒草青苔在它们脚下破碎的黑石板上,空荡荡的泥地里,孤独而无声地野蛮生长,蔓延,直至随着缓慢流逝的岁月,缓慢攀爬上去,铺满泥黄的土墙,铺满乌黑的房瓦,将整片村庄笼罩在一片盎然绿意之中。 那是一片许久几乎没人涉足的区域,鸦雀蛇鼠亦不敢靠近,空气中隐隐的杀意和阴森让它们不敢靠近分毫。 只因其神秘又不时引得附近别的山上的零星野兽驻立凝视而后胆寒地掉头离去。 至于这座山下破败不堪的村庄,或许是一条庞大伟岸的卧龙吧。 它横卧于斯,一直孤独地在此沉睡,亦或是悄然地等待,等待它早已注定的,亦或机缘巧合,不期而遇的奇遇,将它唤醒,让它龙兴,驭其翱翔! 但在这之前,它便是超然世外之人,脱离凡俗,不问世事,只是沉睡着,等待着 村庄被裹在一座葱郁的山岭之中,那山岭虽是葱郁,但后山几乎全是巍峨的悬崖绝壁,高耸入云,难以攀登。 往村里去的路也很窄,亦或说根本就没有路,全是野草,无名小花和高大的树木。 仿佛那村从古至今就是自生自灭的,没人进去过,也没人出来过。 但这一日,伴随着几声清越的猫叫和清澈的脚步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丰茂的草木丛中,钻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只花猫。 那猫身上花纹交错,甚是奇异,它的面庞看起来很是机灵可爱,而身躯却比寻常的家猫却要大上几分。 旁边那年轻人一身沾满风尘的白衣,腰间系着一个小囊,他虽身形不甚挺立,但也五官端正,目若朗星,看起来倒算眉目清秀,下巴上略带一点胡茬,嘴边挂着一丝笑意,显得俊朗而又不羁。 “呼,居然走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 他戏谑地笑着,放眼望着面前荒凉而又渗人的村庄:“这深山老林的,确实挺难走进来的。” 他看似自言自语,但他身旁那猫似乎略微点了点头。 他正要迈步继续前进,忽然间,林间一声“嗖”响,一道乌黑的箭破空而出,疾驰而至,直奔他而来! 此箭速度之快,与来势之猛,甚至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撕裂声,简直是霸道无比,不可阻挡! 那人心下凛然,身形一动,却把左手往虚空中猛地一抓,竟生生将来箭稳稳抓住。 林中又传来一声震天怒喝,喝声未止,连续的破空之声震响,几十支飞箭呼啸着四面八方从林间飞出,仿佛箭雨的天罗地网,避无可避,无处躲藏!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那人已早有准备,也是一声大喝,单足一点,周身袍袖纷飞,只往旁侧树后高高一跃,轻巧地避开了来箭。 旋即左手一扬,五指一抖,指间夹处,倒似凭空般多出四支箭来,那猫更是迅捷无比,身形闪动处,如闪电般在林木花草间闪转腾挪,四下窜行,轻易间便通通避开。 他身形刚一落,前方却不知何时,早已有几十个汉子整齐划一地阻挡在前,列阵以待。 那几十个人均身披乌黑的精良甲胄,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那甲胄竟然无一丝反光,他们的脸庞隐没在乌黑的面甲之中,个个手持利刃,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为首正中那人面目略黑,嘴唇上与下巴处,均长着粗黑浓密的须髯,咋一看年纪也当是至少知命之年了! 他身材甚是高大魁梧,甲胄看似更为精美慑人,手中那长刀看起来也甚是巨大沉重,泛着冰冷的寒光,若常人见了,恐怕得吓到立时脚软跌地了。 “十三郎光临此处,却是有何贵干啊?”领头那人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但又有若鼓声,字字震荡着周围人的耳膜,众人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语一出,那静默的甲士阵中忽然发出一阵轻轻的惊叹。 此白衣人,竟是号称“当朝四俊”之一的,十三郎张扬? “你却识得我?”那唤作张扬的青年男子亦是颇为惊讶。 “这个自然。”那领头大汉冷冷一笑,“天下有喜欢去接箭这癖好的虽是少有,但仍不乏其人,但是身着白门袍服,能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接下此箭的,恐怕便只有你,白门名徒十三郎张扬了吧。” 张扬爆发出一阵大笑,顺手将箭收入袖中:“哈哈,好,好,您是太抬举我了” “我看这箭明显为铁制,坚固异常,竟只如一根直溜溜的乌木,我看,这是黑门御制坊所产之物的吧?阁下,是朝廷的人?” 话虽这般讲,心里却暗自忖度道:众所周知,当朝素与北方皇廷不睦,貌合神离已有二十余载,黑门又于皇廷一力掌控之下,如此上等黑箭,必是耗价惊人,价值连城,此一军自然是地位不凡!这荒山野岭里,却怎地有这般精良一军驻扎于此, 莫非此处真的是 那领头人听闻此言也是哈哈一笑,朗声道:“不瞒十三郎,在下确实是朝廷中人,不过,在下只是区区一军中小校,奉命驻守此处。” 张扬听罢,忙拱手道:“果是朝廷官府之士,久闻军中校尉均乃豪气千云c神威盖世之人,不曾想在此有缘相见!草民有眼无珠,冲撞了官家,失敬失敬,这便就走” 言迄,左脚脚尖一转,便欲转身离去。 “慢来,郎君无故前来此处,究竟是为何?”校尉见他欲走,便出言喝止,话锋一转道,“十三郎莫非不知,此地为官家禁地,常人不得入内的么?” 张扬微微一笑,脸上带着歉意,言道:“草民实在是愚钝无知得很,着实不知此事,古人云:挂席几千里,名山都不逢!张某只是游历四方山水之际,于高山远望此处山岭幽静雅致,又有村庄,虽不知其名,一时冒失想来此一看,因而误打误撞走了进来,此间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多多见谅,宽恕则个。” 校尉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上扬,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他冷冷一笑道:“我看未必吧,你若无意间自这大路闯来,途中多有哨卡,怎会不加阻拦?” 张扬脸上看似很诚惶诚恐地听着,暗地里却是全身劲力上涌,足尖劲道早已积聚多时。 “就算另辟蹊径,寻小道进到林子之后,深山老林之中,那一群群豺狼虎豹这般野兽,凶猛异常,不放生人活路,向来是无人能过,却无一阻挡住了郎君,如此凶险之地,你一步不退,只怕你是特地前来,然而,闯入官家禁地,那可是大罪” “休想逃走!”校尉忽地一声大喝,宛若平地惊雷,响彻云霄! 一时震落树叶无数,漫天纷飞,话音刚落,校尉的身影疾如狂风,业已动了,一柄大刀猛然出鞘,寒光刺目,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向张扬劈来。 其身后的甲士也不加迟疑,旋即纷纷快速从侧面快速包抄上来,雄壮的衣甲碰撞之声阵阵作响! 真厉害!张扬瞬间在心中也是一声惊呼,本想趁他念叨不停时,自己发力飞身入密林,顿时没了踪影,先跑为快。 不料自己身形方有细微变动,此人登时便已察觉看穿!这等实力,别说是区区校尉,便是寻常悍勇武将,也绝不能比拟! 不容再细想,张扬一声清啸,当即暴起飞出,周身气息翻滚,迅速往旁侧一躲,身后那棵数人合抱不拢这般粗的大树,竟被数尺外的刀锋之气直接劈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转眼间,众甲士已四方合拢,将两人围在铜墙铁壁之中,摆出了临敌的威势与杀意,严阵以待,但并未围杀上前。 张扬又岂是束手就擒之人,口中喊道:“得罪了” 身形一动,早跃至空中,左手猛然一挥,一根泛着寒光的钢针“嗖”一声射向校尉,这细小的钢针破空而来,气势不凡,仿佛其中蕴含着千万斤的力量! “雕虫小技!”校尉已是双目微红,面带杀意,他举重若轻,只是大刀一挥,便直接格飞那根利针。 他也不加停留,又迅速向张扬奔来,短瞬之间,已连斩数刀,刀刀霸道无比,威势逼人,攻中带守,四周尘土飞扬,碎草四溅。 张扬这边却也是沉着应对,白色的身影身轻如燕,轻巧地一一躲过,不时伺机策动反击,好一场激战! “好俊的身法,十三郎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今天你是不可能逃掉了”那校尉冷冷说道。 他本便欲试他深浅,看平常招式徒劳无功,知他果真乃武学强手,倒有些真本事!既然如此 于是他倏地往后连退几步,怒吼声,全身肌肉虬结,怒目圆睁,双手紧握大刀,锋锐的刀尖自下往上,缓慢地在面前划着一道弧线。 看似不紧不慢,但张扬明显能觉察到校尉磅礴的劲力在不断高涨,集中,正往汹涌地刃尖积聚,周围的空气忽然凝固了一样。 “那这招,又如何呢?” 身为习武多年之人,虽不明就里,但张扬心中警兆忽生,顿觉不妙。 他立时往后大退一步,大喝一声,“着!”双手一扬,漫天刺眼的白光有如光织就的大网,夹带着风声的呼啸,飞扑而出。 张扬手中数百根利针破空而出,笼罩了众人,他又随即运力猛地蹦前挥出一掌。 漫天的飞针与犀利的掌风,让那群巍然不动的甲士也不禁要举盾后退闪避。 校尉不曾想他还有此等招式,心下一惊,无奈之下只好弃招,身形闪动,避过了飞向自己数十根钢针。 张扬的手掌攻势也是转瞬即至,此掌掌力之强,甚至与校尉方才的刀功威势有得一拼! 校尉怒极:臭小子,以为这样就能打赢我?当即庞大凶猛的劲力涌至双臂,把大刀猛地一格,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当”的一声,张扬却借这一格挡反弹之力,疾疾往身后已被钢针逼乱的包围圈的缺口退去! 校尉一声焦急而懊恼大喝道:“不好,中计。” 话音落时,那人那猫已飞身蹿入林木间,在茂密的林子里消失无影,只是远远飘来一句“多谢”的余音,四下回响。 校尉追赶不及,急忙从腰间取出一支短笛,吹起笛子来,说也奇怪,笛子吹出的,不是悠扬的天籁之音,而是一生悠长尖利的哨声。 哨声悠悠地传遍了整片的山林,然而,山林依旧是静悄悄的,仿佛张扬逃离之后,它便再不会有响动之声,校尉一惊,急忙带甲士追上前去。 不多远,便见一甲士卧倒在地,生死未卜! 再往前去数十步,又发现了一名,再往前时,还有一名! 校尉猛然停下来脚步,把手一抬,身后甲士迅速停住,他喝道:“探!” 身旁一甲士迅速紧张探验c搜查了地上躺着的甲士之后,急忙禀道:“活着,这些军士都晕过去了,他等无战甲遮护的脖子上都插着一根钢针,估计是张扬射出药针,刺晕了他们。” 校尉呆了半晌,叹道:“果然呐,林中猛兽无作为,那能是被降服了。他来时便先制服了我安排在林中的这一路甲士,难怪他来得如此无声无息,竟无人侦知前来禀报,若不是我” 随即愤怒地把刀往地上一叉:“看来老夫过于自负轻敌了,只知其是天下奇才,虽力道招式平平,不曾想身形速度竟然如此惊人,恐怕连我也要忌惮三分,唉,方刚本想将其擒下逼问,竟却却让他逃了。” “御守宽心,区区小贼,莫要烦恼,属下誓死全力追拿”身后的甲士赶忙问道。那校尉呸了一声,道:“一定要抓住那小子。” 他思量了一下,又说道:“不知张扬为何无故前来此地,传闻他近年来游历天下,结交豪强,行事一向乖张,桀骜不驯,估计是来者不善啊看来还是禀报圣上为妙。” 言毕一声清啸,不多时,一只白鹰从天而降,校尉匆匆取出一粒红丸,于一像皮一般的纸上写上字,又放入白鹰腰间所携的囊袋中。那鹰又呼啸着飞入天空,消失无影了 山林深处,早已逃远的张扬,边跑边用隐藏不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没有错了,那校尉既能认得出我,又挡我这两招如此轻而易举,功力之强,肯定不是别人,定是那精锐无匹的御守军统领大将,朝廷第一高手,人称金刀御守的郝城!” “此人竟然知之甚多,看来真是朝廷重要耳目头子!随同他的定是殿前金刀卫,能让此人,以及守护圣驾的金刀卫出动看守的地方,定然非同小可,看来所言非虚啊,那里,不是一座村庄 “而是一座城池,应该就是那什么枯城了。” 奔行时,林间猛地窜出一只矫健凶猛的花豹来。 那花豹未及他之跟前,却宛如突见甚么天敌一般,竟然恐惧地夹着尾巴,嗖一下便拧身旋上了颗参天大树,倒比窜出时不知快了多少。 张扬初时本也吓了一跳,一看这滑稽景象,倒被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张扬又不禁又继续自言自语道,“枯城,真的就囚禁着传说中的大凶之兽,炙幽吗?” 听到那名字,脚下那猫难以察觉地哆嗦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皇国烟云过 青宫云雷起 天地间一片通红骇人的血色。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红得通透光亮,红得鲜明可怖。 山边的残阳如血,血光普照大地,河畔的血流如注,血水滚滚流逝,地上的刀光并着血影,纷飞的血花儿四处开放,天地间的血色浑然一体,宛若天成,好似混沌开辟以来,这世界就是如此。 呐喊声,厮杀声,哀嚎声渐渐平息,遍地的尸首交错层叠,横七竖八,喷涌的血泉已近干涸,破碎支离的血肉依稀冒着热气。 满身血污的兵卒从死人堆中爬起,从尸身上踏过,挺着长戈,挥舞着长剑,怒吼着向前进发,好似誓要踏平前方的每一寸疆土。 身处其正中央的,是一位英气勃发,身着华贵金黄甲胄的男子。 他骑在一匹同样披着战甲,前腿跃起的高大骏马背上,他手中宝剑高扬,激昂呐喊着进攻的号令,一只漆黑如炭的巨鹰一只脚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巨鹰已然展开了修长的双翅,将要振翅高飞,翱翔蓝天! 那人,那马,那鹰缓缓归于停滞,凝固成了一座高耸的八角结构的庙宇大殿前一尊雄伟肃穆的金像。 此地是玉国的太庙,而那伟岸的金像,便是伟大皇国的缔造者,武圣文皇! 他故去之后,被尊奉为无量先君,皇廷在各地都建起了他的雕像和庙宇,四时享祭,民间亦挂起了他的画像,当做神位供奉,祈求福气平安! 大约是七八十年前,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先君先后率领源江精卒,自祖地进发,一统各自为政的源江族裔所世代繁衍生息的领地。 继而东向扩张数百里饮马寒域,西向进军,势如破竹地收服千里天牧林原,并带甲数十万南下大举功伐,先后征服了广袤的西野荒原和河湖纵横的老渔地,奠定而今西越国与玉国的基本疆域 若不是先君仙去后,二十九年前那场堪称天地浩劫的动乱,皇国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名存实亡! “先君在上,福泽四方,佑我后人” 整齐的苍老的和稚嫩的声音经远处四面回音壁反弹,在空旷的殿前回响。 火苗倏地燃起,稚嫩温润的五岁孩童手中恭敬地捧着的那根乌黑的羽毛快速燃尽收缩,化为一块焦秽。 “好圣孙!”小脑袋后传来了苍老但又洪亮的赞许声,声音里又带着几丝掩饰不住的慈爱。 此人黄袍加身,冠冕在头,眉须之间,尊威尽显,正是此间玉国国主,盛安帝武常! 伴着水磨青砖石道上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盛安帝轻柔的抚摸着他这孙儿的脑袋,缓缓走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紧随着一位毕恭毕敬的老太监。 他对这孙儿武七平一直是万般宠爱,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孙嗣,也因为武七平天生仁哲聪慧,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比之其父幼时,犹过之而无不及,故而厚爱之,向来百依百顺。 “唉”望着眼前的太庙和金像,盛安帝忽然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声,声音中仿佛饱含着无尽的忧愁与伤感。 那每隔二十九年注定降临的诅咒呀! 如今,二十九年之期已至,今年也才将将近半,现在每日都让他过得有些许提心吊胆! 而他心中的忧愁与畏惧每多一分,心中对先祖与鬼神的虔诚与恭敬就加深一分! 与喜爱的孙子身处这肃穆的太庙之中,多少会让他心安不少。也许,这便是所谓信仰的力量。 可是那最近夜夜缠绕的梦魇依旧难以消散! 多少次,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血海汪洋和骨肉大山之中,震耳欲聋的骇人咆哮从他身后轰鸣着,在满身大汗地惊醒。 终究,还是畏惧夕雾山那座枯城,那只凶兽,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回帝宫吧”不觉间,冷汗已湿透了他的金黄衣杉,他颤抖着牵起孙儿的稚嫩的小手,缓缓转身离去。 “对了,”盛安帝忽如记起了什么,回头对身后的太监缓缓言道:“万总管,下个月便是先君寿诞,把国师召回来吧,祭祀大典之事也该着手准备了” 双臂雄展的白鹰正穿梭于万里云天之中。 它脚下山川河流有若星罗棋盘,而宏伟辽阔的王畿宛如沙土,伴着扶摇直上千里的狂风,它将给帝王世家带来搅动天下安宁的讯息! 王畿方圆百里,位处老渔地腹地,南北山峦环绕,东濒辽阔浩瀚的捕鱼海,西边数条大河大江西来,千湖如镜,河网密布,沃野千里,人口稠密,生民安居。 王畿四周卫城拱卫下,恢宏壮阔的京城在广袤的平原铺开,拔地而起,一片祥和安静,于京城诸街市环绕之中的帝宫,总是那般的森严肃穆。 帝宫据京城之地近一成,高墙耸立,青砖墨漆。 偶有一面的白墙,也是精心匠造的蚝壳墙,墙上外露的蚝壳坚固无比,好似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尖牙,加以黑瓦与金色的装饰,即庄严又华贵,好不气派! 如卧倒的巨龙般的宫墙合拢处,是四座雄伟壮观,高耸入云的城楼,城楼之下为宫门,宫门约有数丈高,两个侧门倒要矮些,估计仅有两丈左右高。 上面镶嵌着神兽铜首的乌黑精铁匠制的门板,莫说几个乃至十几人,便是数十人一起用力,也难以推动分毫。 宫门由机关掌控开启关闭,自宫门进去,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上有三道白玉石道,其他部位都铺设了石砖。 细细一看可以发现上面刻满了精美的纹饰,内容像是描绘衣着大多裸露的古老生民在进行采集,狩猎,耕种,商贸,战争等场景。 精锐的御守军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戟站立巍然不动,他们身材高大,脸容棱角分明,不怒自威,金色的战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青岚宫作为太子宫,地处帝宫东南角,戒备反而显得极为松垮,一眼看去,看不到几个侍卫,而其内亭台楼阁众多,园里百花齐放,千红万紫,桃杏争妍,就簇簇如锦绣一般,香风醉人,美不胜收。 但此时青岚宫内激荡着的,却是不绝于耳的刀剑碰撞与激鸣声! 却见那庭院铺满水磨青砖的空地之中,一位青衣男子与两位身披华贵甲胄,身材高大威猛的将官正在兵刃相交,月转星奔,激战正酣。 那青衣人看上去还是十分年轻,他面容冷峻,目若朗星,手舞一把青色宝剑,从衣饰宝剑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地位高贵。 他步履轻盈,挥剑迅疾如风,劈斩威势如雷! 对战的两人的手持大砍刀,招式应是刚猛一路,力道十足,大开大合! 战到深处,那青衣人舞剑越发轻快,剑锋更是犀利无比,两位将官渐渐抵挡不住,只有招架之力,哪还能出招反击? “着!” 只听得一声大喝,紧接着“当”的一声巨响,一将官手臂发麻,手中大砍刀早已脱手而出,直飞上天,再重重落地,又是一声巨响,砸得水磨青砖上碎砖粒飞溅。 大局已定,胜负已分! “精彩,精彩啊!”旁边忽然有人慢慢地拍着掌就过来了,“周儿,真是大有长进呐” 他身后一群衣饰华丽的太监c侍臣与宫女恭恭敬敬,不紧不慢地紧随着。 两将官一见,大惊失色,齐齐跪下参拜,山呼万岁,那青衣人只是轻轻收剑入鞘,道了声:“君父。”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方从太庙归来的当朝国主,此间至尊,盛安帝武常! 盛安帝面带笑意,缓步走来:“好啊,不曾想孩儿居然进步这么快,单凭剑术就挫败了侯泗c侯渊两位列将。”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位将官与侍臣一干人等均先行退下,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风范。 那青衣人,当朝太子武周,他年少时人便被封为未来王,弱冠之年被盛安帝册立太子,立为国储,因而又称未来王太子。 他素以果敢刚毅著称,文武双全,极富韬略,坊间称之为“当朝四俊”之首。 听罢盛安帝此语,他却只是手捧那精致的青色利剑,细细抚摩,道:“倘若不是青世剑此般当世神器,轻盈锋利,倘若想击退两大名将,却是更要大费功夫了。” 这宝剑为黑门铸剑中的心血名作,当年平世帝便曾手持此剑,征战沙场,杀伐决断,无往不利!今传至太子武周之手! 武周忽而声音一沉:“不,不够,不够!” 盛安帝懒洋洋地往那亭间石凳一坐,微微笑道:“吾儿为何此般烦恼,当今天下传称的‘当朝四俊’,个个身怀绝技,名动天下,倾压当世,周儿你已是四俊之首啊。谁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啊,当朝四俊?这些不过是市井乡野里人,为了哄小孩胡编乱造的传言故事,何足挂齿?再说,也不全是所有人都认为我居首,我曾听闻鹰扬大将甄柴说起” 帝君知其心思,倒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此说来,你倒也非全不在意这说法嘛,那到底是谁?是月前曾与侯渊将军切蹉,三招逼退侯渊的张扬?” “非也,君父素知儿臣与号称“四俊”之一,人称玉面郎君,骆观骆侍郎相交甚厚,初一比试武艺时,骆观往往数招之内必赢,而今三年五载之后,时过境迁,他与儿臣交手,却已逐渐落于下风” 武周在庭院里踱着步,“而据骆观所言,与其同为白门弟子的师弟张扬之身手,大抵伯仲之间,儿臣知其谦逊忠厚,故推知张扬应在其之下,如此看来,张扬也是不足为虑。” 骆观现为三品朝臣,为殿前司戈令治下之右侍郎,常奉命与武周切蹉武艺。 帝君听罢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所虑的那人,便是” “豪族骄子,神黄员外凌开。”武周缓缓说道。 帝君正欲开口,忽然又止住了,他站了起来,轻轻把手往上一抬。 武周抬头一望,不禁皱了皱眉头:“白色的是猎狐鹰?” 一只巨大的白鹰从天而降,缓缓落下。 皇族武家崇尚雄鹰,以鹰为万兽之尊,因而十分酷爱豢养鹰隼,而猎狐鹰便是这种爱好的极致! 这种代代驯养改良的皇室巨大猛禽极为忠诚可靠,作战狩猎送信样样皆可,可谓是武家人统治这广袤辽阔疆域的一宝! 盛安帝自其囊袋中取出红丸,剥出其中卷曲的蛇纸,白鹰又缓缓上升,展翅翱翔,遁入天空。 帝君把那蛇纸展开,两只眼睛在纸上扫来扫去,凝重地看了良久,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但一直默不作声。 “怎么了,君父?”武周望着父亲,“什么事情居然会出动猎狐鹰,直接来给君父您送信?” 帝君把蛇纸往武周一扬,武周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快速地细读了一遍,然后抬头疑惑地说道:“张扬?云中道的夕雾山?那是什么地方?” “云中道最近真是不太平,上月云中道督军大将不明不白暴毙于家中池塘里,事情至今仍是扑朔迷离,悬而未决,如今又”盛安帝倏地起身,开始于庭院里踱起步来,武周也不搭话,只是静静在身后紧随着。 “孩儿啊,”这帝君沉思良久,一声叹息:“看来,有些事告诉你也好,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该有你来做了!”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自先帝与北方皇廷分庭抗礼之后,于我等而言,原藏于其太史馆之皇家史籍与天文历法,就再也不可得见,是而你不知,那其中诸多的内史与机密 “夕雾山之灾,你可曾有所耳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凶兽三现世 夕雾山往事 武周满脸好奇地说道:“儿臣研习内史时十分仔细,却不曾知晓过此事。” “时至今日,夕雾山仍是帝国禁地,其名亦早已从图籍上抹去,是而不再为世人所知!” “那是二十九年前,不知何日起,夕雾山下一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庄,忽然间人畜似乎中了邪祟,抽了魂一样又疯又傻,又像得了怪病,浑身变黑腐烂,虚弱不堪,在痛苦的挣扎中纷纷死去,死难者以百计数,连山林的树木也变得逐渐枯萎,枝干也慢慢变黑,那情景犹如人间地狱。” 帝君眼神透露着惊惧,让武周白日也感到背后阵阵寒意。 “如此怪事,如此惨状,谁也不敢靠近此地,但有两个人本着苍生之念,不顾自身安危,毅然进了此山。一个是善于祛邪除秽,医疾疗毒的术士,对于他,其实你是再熟悉不过了。” “熟悉?”武周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莫莫非是师” 帝君赞许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不错,便是现殿前司天监,也是你的师傅,陆俊陆国师。” “而另一个”盛安帝缓缓说道:“是朕,尚未登基的朕。” “那时的朕,还不是王爷,更不是如今的帝君,而只是一个小小的盛安公” “我们日夜兼程,不远万里之遥,不谋而合地来到那村庄之后,却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邪祟的气息,以及恶毒的怨念,挥之不去,让人抓狂,让人虚弱。” “幸好那术士精通邪毒,法术高明,为朕与自己烧了驱邪的符水喷至全身,又取去毒除祟的秘药含了,方才让我等暂时不至身中邪毒,然后我等便冒死进去村中便展开了追查。” “话说回来,那村庄其实因是一座城池,如今也唤作枯城。当我等抵达此处时,却发现来此者却远远不止我等两人,而是另有数以百计的人早已到夕雾山。他们全是黄门之精锐长老及子弟,乃暗奉皇命秘密前来平息事端” “朕当时便觉不妙,到底是甚么祸端,令当时在位的,像昭僖皇这般昏庸无道,不问政事的君皇,竟也会如此重视,都破天荒地亲命黄门前来处置此事。” 听至此时,武周不禁插嘴问道:“黄门,先君当年册立的五大匠门之中,如今最消无声息的那门?为什么是他们?” 盛安帝不禁哑然失笑:“这你不知?也不怪你,毕竟自从皇国四分五裂,我朝仅据白门一门罢了。当年先君册封五匠门,赐名黄白黑红青五门,将各具所长的他等收为己用。” “而黄门擅理巫鬼诡秘之事,以往皇国妖崇邪毒,怪病魔怔之事,皆由黄门处置。时至如今,身为黄门之主的黄门执符依旧是北方皇廷之司天监!此事之后黄门元气大伤,且如今仍在北方皇廷治下,也难怪你不熟知。” “然而朕其实来晚了,村庄之中,黄门中人的尸首遍地,即使是黄门精锐,也倒在了这恐怖的邪崇之下,他们皆已非死即残,口不能言,动弹不得,看着都将毙命于此。 “我等沿着黄门中人留下的踪迹,来到了枯城中央的一口井口有一株年代久远的大树的深井处。那口深井不知何时建造了多条碗口粗的铁链束缚其上,这铁链一看便如是精铁打造,坚固无比,但是铁链已被破坏掉了,如同破布一般被轻松扯得稀烂。” 帝君不禁低头看着地下,眼神迷离,仿佛梦回当年。 “井口残留的破损铁链,让我等明白了妖祟之强,能摧毁井口铁链的,必是极凶极强之物。不过朕与国师当时也是一腔热血,抱着必死的信念前来,决不肯就此退缩,便沿着井下去了。地下邪气深重,即使是我们,也绝无法长期身处其中,不然定然落到与黄门中人一个下场!” “到了下面朕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口井,那是一个黑暗幽深的巨大地下石室,十分可怖骇人,倒像是一个墓室!屋室地面隐隐震动,深处不时有细丝般野兽咆哮声渗入我们的耳朵,我等均呼吸急促,都能听得自己呼吸声都在室内回响着。” “行走间磕磕碰碰到些柔软的物事,却不知是甚么东西,地下还有粘稠腥臭的积液。陆国师见其内昏暗,不能视物,便做起法来,“嚯”地燃起火” 即使是在大白天秀美的庭院之中,盛安帝依旧犹如白日见鬼,神情里带着无尽的恐惧,目光中透露着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四周细细一看,此处竟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看起来黄门之人的尸首,只是死状可怖,大多断碎成好几截,血肉纷飞,肝肠遍地,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野兽疯狂撕扯咬啮所致。” “朕虽阅历不浅,但这般血腥骇人的光景,也让朕毛发直立,寒意阵阵,也感惊惧不已,几乎不敢再上前去。” “左右张望,可见屋室每一处都贴满了黄门中人布下的咒符,再往前探去,朕便见那石室中央有一个有一道深深的裂隙的石坛,那石坛上尽是蛛丝与灰尘。” “石坛之上有一头蹲着一虎状石兽,当我等走近时,石坛似乎远远地就被术士手中的火点燃了,直让我们大惊失色,火灭后,我们看到,石坛之上,赫然用淋漓的鲜血写着一行狰狞的血字,直到这时,朕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妖邪作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到底写了什么,君父?” 武周急不可耐地问道,终于,快到了真相即将揭晓的一刻。 “凶兽炙幽,饮血噬骨,荼毒苍生,以士之命,永镇此地!这便是那血字所书” 那帝君长叹了一口气,直视武周的眼睛,说道。 武周的瞳孔因为恐惧陡然放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什么,炙幽,那个传说中的上古第一凶兽,天下灾异凶兆的怪物?谶言道:‘二十九年,凶兽出,灾异起,苍生泣,寰宇风云变’说的,不便是它么,它真的存在?” 帝君点了点头:“朕想来恐怕非虚呀,炙幽炙幽,老渔地千百年来传说里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邪兽,自小君父便听传,每隔二十九年此凶兽便大出于世!” “八十七年前,天下有人声称看到炙幽惊现于定西道之大山间,当年,洪灾袭世,天下受苦,老渔地常年风灾水灾侵袭,自然无法幸免,甚至一向干旱少霖的西野荒原都是大雨异常,大河泛滥” “或许是天意,这样反有利于先君大军征伐西野地,毕竟五月,先君第三大征便爆发,先君首次率领三十余万大军南下,开始以血与火,以万千枯骨的堆积踏平西野和老渔地之旅” 盛安帝面色苍白,缓缓咽了口口水,继续着他的讲述。 “五十八年前,王畿附近惊现异兽,殿前司天监据证人之见闻,推断其为失踪了二十九年之久的凶兽炙幽!” “当是时,朝廷内外人心惶惶,深恐又有惊世灾异发生,然数月下来一切如常,连向来谨慎的司天监也觉得是自欺欺人,并无大碍,不料,谁也不曾想,至十二月,先君竟驭龙宾天,撒手人寰,天下大恸,举国哀痛唉。”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君眼角也略微湿润了一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然后到了二十九年前,炙幽出于夕雾山,后面想必你也是耳熟能详了,三月后,云天怒自云中道举起叛乱大旗,搅动天下大乱,云盟之乱持续九年,皇国就此分裂,昔日的伟大与荣光就这样逝去了” 盛安帝哀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吓得呆若木鸡,不曾想此地竟封印着传说中的大凶之兽,炙幽!正当朕在细细查看之时,却听得一声微弱的动静,黑暗里仿佛有什么直扑了过来,撞入怀中” “其时正是惊惧胆寒,已是惊弓之鸟之际,这一下着实被吓得不轻,加之石坛之下凶兽咆哮之声隐隐顿起,还以为是凶兽袭来!” “定睛一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位早已支撑不住,当即昏死过去,但手里仍艰难抱着一具尸首的黄衣老者,此人尚有生息,并未死去。朕与国师自然是大喜过望,取丹药救之。” “这看着将死的老者,突然嘴里呢喃着:‘出井出井’,我俩早已不想再在此久留,便将他救下,与尸首一块带出了井外。原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时任黄门执符!” “于他口中,朕得知,另一具尸首,竟是白门之主,执剑白柏!这凶兽炙幽十分凶残强大,因而黄门举全门之力,加之白门执剑相助,以全军覆没的惨痛代价,熔其性命与平生功力,终于将凶兽镇压至这石坛之下,本以为定将永远葬身此井,便写下了这些血字。” “不过黄门执符也命不久矣,他死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断断续续嘱咐着,一定要让生灵远离此处,不得擅动毁坏,言迄便也逝去了” 盛安帝叹道:“其实朕心中仍是阴云密布,尚有诸多疑问未解,尚想追问于他,关于凶兽炙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为何会出现?” “说实话,朕至今仍是一无所知!但斯人已故去,这诸多的秘密,便随着他到了另一个世间去了,恐怕永无揭晓之日了夕雾山之灾成了皇国秘史,夕雾山也从图籍上永远消失了。” 武周默不作声,良久,问:“那么,那凶兽还能破开那封印?” “世事难料,但也应是不能,先帝将此地列为帝国禁地,严禁出入。朕即位之后,便派遣二百精锐金刀侍卫驻守该地,以防有人进去破坏封印。” 帝君犹豫了一下说道:“但经此事变,驱邪除魔,扫除灾异的黄门元气大伤,至今未愈。精锐尽失,秘术奇技也多有失传,以致青黄不接,几乎无人可用,远不复当年盛景,今后倘若还有什么变故,那后果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眼下张扬擅闯夕雾山之事,绝不能掉以轻心!”盛安帝的拳头在亭柱上狠狠一捶。 武周心下一动,试探着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必由亲信强干之人当之,君父欲遣何人处置此事?” “孩儿呀,是时候让你独当一面了,虽不知张扬居心如何,据说他游历天下,与诸多豪强名士交情不浅,但他也是四俊之一,做你的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盛安帝也不点破,对于世子的雄心壮志,他着实欣慰,但他只是微微笑道,“但不能有太多人前往夕雾山,而且要乔装而行,万一秘密泄露就不妙了” “未来王太子武周听命,即刻率军赶往夕雾山,擒拿张扬回京!”帝君倏地庄重严肃地喝道。 随即,将一个好似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塞至其腰间,“带上这个,今后用得着” “遵旨,儿臣定不负君父厚望!”大风忽起,袍袖纷飞,武周轰然跪倒在地,虽然身子有点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回答坚定而有力。 武周郑重地拂袍起身,转身正待离去时,突然不知为何停住了。 他又回身问道:“君父,关于凶兽炙幽的谶言,您信吗?” 帝君不料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禁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等神鬼吉凶之事,实是难测,心中多少还需敬畏周儿,你有什么高见?” “君父,儿臣愚钝,岂敢妄称高论,儿臣是这样想的,” 武周面无喜怒,他的双眸不见方才的惊恐,显得清澈而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所谓谶言c预言也好,谣言c传言也罢,它们毁天灭地的魔力,不正恰恰来源于世人对它的坚信与恐惧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执剑话当年 龟蛇遗诫命 造化总是弄人呐! 即使是当最终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时,回首往事,骆观心中也依旧无法断定,当初师弟张扬突然闯入夕雾山一事,对天下与苍生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当初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举动,到最后,会演化成如今这样一个足以让风云变幻,搅动天地为之变色的结果。 枯城,好似一个疯狂渴望吸食着血肉的漩涡,毫不留情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席卷进去,吞噬进来。 无人能置身事外! 时日已久了,但当骆观将要向张扬寄出最后的那一封信之时,他总会想起那两位尊长与他倾心交谈的,两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尽管两者大相径庭。 那时,阳光还正好,清风也拂面。 不过现在的骆观,正身处一大宅子之中,端坐于一红木椅子上,回想起第一个下午。 那大概是七年前的事了吧 地处新陵道南部的白龟岭虽称不上名山大川,雄岳高山,只是一座看似平平无奇,郁郁葱葱的小山头。 但先贤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白龟岭作为白门从始至终之所在,已有近三百年之久,也因此次分封从此并入盛安帝之先父,先帝平世王一脉的统辖之下。 以白门之显赫声名,此山反倒得了些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堪称人间圣境的赞誉。 此地素来寂静平和,但连日来却是惊鸟纷纷,林间野兽也是胆战心惊,四处逃窜。 原来是白门弟子最近比试连连,不时搞出些石破天惊的响动,也怪不得鸟雀野兽不得安宁。 白龟岭山脚处有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唤做白蛇台,是白门弟子常常练功比试之处。 白门尚玄武,玄武乃北方灵兽,形如龟蛇,属水好雪,因而白门以白色为尊,驻地亦是处处以龟蛇命名,以示崇敬。 于白蛇台之上,两位身着白袍的一男一女手持木剑激战正酣,周边同样身穿白袍之人围坐了一圈又一圈。 虽是木剑,但挥舞起来照样虎虎生风,十分刚猛,响亮的“嗒嗒”的剑身碰撞声不断作响。 如此精彩的激斗,围坐着的众人却大多心不在焉,除了几个看起来泰然自若,安之若素,或是在闭目养神的之外,其余人各自交头接耳c窃窃私语。 “日头当空已多时,师父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来?”“就是,就是啊” “不对劲啊,咱师父一向守时自律,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迟迟不到呢?” “可能有要紧事也不奇怪” “师父若不在旁看着,我等在此尽力比试又有何用? “哟,没想到你这小子也痴心于争夺这七绝圣手之员额呀”叽叽喳喳,小声议论慢慢变成大声喧闹,一时热闹起来,聊成一片,连台上比试之人也不免分心,略感气馁。 暂掌话事之权的大师兄钟饶接连怒吼到:“肃静!肃静!怎么这般不像样,都给我专心于台上之斗!”众人一震,慑于威势,都安静了一下。不一会,却又按捺不住,喧闹起来,钟饶只得再度连连斥止如此再三,钟饶几番喝止已不奏效。 “骆师弟,如此这般也不是办法,还得请师父速速前来,”钟饶无奈之下,只得绕行挪至一旁盘坐安坐,泰然自若的骆观身旁,悄声说道,“我不便再离开,我们之中,数你武学造诣最深,腿脚快,脑子又好使,师父又疼爱,速去师父斋居那跑一趟”骆观也不推辞,正色拱手行礼道:“是,我这便去!” 骆观轻展身躯,大步飞奔而去,耳边风声呼来,身旁树木不断往后退去,他沿着日复一日走过的山路,如履平地,快如林中之鹿,往那间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山腰间草庐奔去。 只一顿饭功夫,已至半山腰间,又过一山间转角,面前豁然开朗,倏地出现了几间简陋但又古朴的木屋。这木屋初看时觉得不堪,细细观之,倒有了几分沧桑之意与厚重之感!他在山里奔行了数里,盘旋而上方到此间,竟然也是面不红气不喘,只是额头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终于到了。”这便是历代白门执剑的居所,龟蛇草庐!骆观长吁一口气,用袍袖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待迈步进到大堂去时,却听得屋内传来师父与人说话的声音。 “你将离新陵道,终得入朝晋三品上卿之列,也是好事一桩嘛,不必忧虑我等”师父的声音远远传来,慢悠悠的飘进了他的耳里。“啊,原是师父在与人商讨事,可不能在此偷听。”骆观恍然大悟,他向来严于律己,转身蹑手蹑脚地便要走开。 “阿骆,你进来吧。”师父平静的声音又悠悠地传了过来。骆观不禁挠了挠脑袋,心道:坏了,被师父听到发现了,师父洞察之能真是了得,总是能听得出谁来了。 骆观不敢拖延,趋步入堂内,大堂正中央首座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白门执剑白柳,骆观赶紧向师父作揖行礼道:“师父在上,弟子有禀,山下比试之事,还请师父前去主持。” 作礼罢,骆观抬头,望见两鬓半白,一身华贵官服的师叔孟尝亦在此坐着,赶紧又行礼道:“拜见孟师叔。”孟尝微微颔首。孟尝身材偏矮,但看起来十分挺立,他现为新陵道之牧守,乃此间四品父母官,封疆大吏! 白柳轻轻抚须道:“此事尚无需焦急,观儿,你且坐下。”骆观虽然心中颇有几分焦虑,本不想坐,但既然师父发话了,只得在下首寻一椅子坐了。 白柳一抬手,示意孟尝继续往下说。孟尝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白柳,又扫了一眼骆观,心中又疑惑又忧虑,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是说着:“这这个” “放心吧,他不碍事。”白柳看得出他心中的忧虑,微微一笑说道。骆观机灵过人,方才见此情形,已是心知肚明,正待起身,一听此语,也只好又安坐了。 听得此语,孟尝倒放下心来,毕竟对于师兄白柳的话,他向来是深信不疑,一万个放心,如今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可信和可敬呢? 孟尝抿了口茶,又缓缓说道:“此番我被调离新陵道,恐怕并不仅仅是将我晋升这么简单,朝廷应是想对白门有所动作了。二十余年来,新陵道牧守一职,不是由白门之人担任,也是由亲近白门之人担任,但这番接任牧守一职的又是位源江族裔权贵,前朝驸马爷齐克虏,素来与白门毫无渊源,甚至还不睦” “师弟此言非虚呀”白柳也是长叹一声,手指有节奏的在扶手上敲击着,“除了新陵道牧守一职之外,这二十多年来,朝廷为彰显其收拢白门的诚意和信任,也是大行赏赐,对白门之人,恩宠尤重,朝野之间,多有白门子弟得高官厚禄,极尽殊荣,师弟你便是一明证但恐怕朝廷是无法再坐视白门壮大,对白门放任自流了。” “师兄,朝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莫非他们认为白门是个威胁?”孟尝盯着白柳问道,他颔下须髯微微颤动。骆观紧张地在旁边静坐听着。 “目的?显而易见,便是要白门永远服服帖帖,做朝廷万世之鹰犬!”白柳冷冷而有力地答道,“这不是当朝帝君的一时心血来潮,也不仅仅是他个人所想,事实上,先君当年册封五大匠门,将五大势力揽为己用,便是这么想,便是这么做的!” “这近十年,朝廷先后下旨,明令白门所教所学,插手六艺之教习,多设言文禁忌,又遣诸多权贵将官入我白门名为习艺,暗地监察,令弟子们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白门已难复昔日之雄烈之气,勃勃生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情,大多荡然无存,慕官逐利,中保私欲之心,却是与日俱增!” “我白门并非意欲永霸牧守一职,也说不上要独享万世尊荣,但离了此职庇护,白门将来必将身处朝廷更重的严控之下。白门所宗,为国为民,白门所向,天下苍生。白门所行,一由本心!绝不是不问是非,杀人放火之器具;历朝历代牧民驱众之鹰犬!” 白柳言语激昂,却乃神色自若,不动如山。而骆观倒听得心潮澎湃,热血上涌,在这椅子上坐立不住,差点蹦了出来。 “就说朝廷今时于白门册立的七绝圣手征辟之事,明面上朝廷宣称借此一举遴选七位白门杰出弟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立时入朝为官,自步入仕途便是六品少卿然而朝廷竟然要我以武功比试,以定论高下!” “荒谬,实在是荒谬,我白门从来都不是武馆,也不是军营,从不以武功定人之高低成败。诚然,白门有武学大宗,剑术独步天下之称,更因先师来无邪当年以一柄木剑,击败自称天下第一猛将的何为一而名扬四海,但白门从始自终,都是当年创立之初,秉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的育贤之派!” “对了,还有那件要紧事情,”白柳忽然话锋一转,转头对孟尝说道,“你得抓紧查访寻觅你的十九师兄白松了。” 孟尝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快点找到白松师兄呀,不过他行踪飘忽不定,脚步越迈千里,这么多年来又没了消息,实在是毫无进展呐。”白柳沉默了一下:“此事怨不得你,不过我依旧坚信他仍在人世,若当真寻他不着,白门可就” 孟尝踌躇了一下,插话道:“真的非要那持戒之人不可么?没了那戒指,我白门就真从此再无自决之权了?” 白柳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淡淡地说道:“我也说不准,但是” 他突然举起了右手,中指上无缘无故多了一枚怪异的戒指,那戒指看起来倒像是石头做的,显得异常粗糙古老。 上面镶着一颗有小指头般大的印章似的东西,十分硕大诡异。 这戒指一亮出来,孟尝骆观两人的眼睛都被吸引住了,都目不转睛地死盯着戒指,脸上满是惊奇的神色。 “这上面是龟龟钮金”孟尝惊叹道:“听闻多年,不想今日有幸当面一见实物。” “没错,这是龟钮戒,”白柳细细的端详着戒指,“其上镶着一颗龟钮金印,是当年先君御赐的白门执剑之戒!上面篆刻着八个大字:白门之主,龟终蛇继!唯有持此戒者,方为白门之主。” “龟终蛇继?那是什么意思?”骆观就是忍不住不说话,张嘴发问道。白柳微笑道:“观儿,你说呢?” 骆观苦思了一阵,忽然脑袋里一道亮光闪过,半信半疑地说道:“莫非莫非还有另一枚戒指?” 孟尝倒先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出现了敬佩的神色:“师兄,您培育了一位好弟子啊。” 白柳也欣慰不已,言道:“正是,当年先君御赐的戒指,确实有两枚,除了这枚龟钮戒,还有一枚蛇钮戒,上面镶着一颗蛇纽玉印,它上面也刻有八字” 白柳用沾了点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了八个大字,而这句话,对于白门的人来说,耳熟能详。 “白门所在,有龟有蛇!” “按先君当年钧旨,白门执剑持有这两戒,而执剑赐予其蛇纽戒之人,便是有如皇命钦定的下任白门之主,比及这代执剑仙逝后,持蛇钮戒者,佩先任之龟钮戒登位,重持两戒,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白柳起身缓缓踱步,娓娓道来。 “而这枚蛇钮戒,如今正在白松师弟手上!当年师兄白柏,我,师弟白松,被师父称为白氏三杰,是我们这一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师兄不幸故去后,我接任执剑之位,将蛇钮戒传予白松,本是一代徒弟三执剑的佳话,如今” 白柳叹息道:“只要蛇纽戒还在,先君的钧旨就不会失效。然而一旦找不到白松师弟,蛇钮戒没有着落,当朝恐怕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任命新的白门之主了!” “毕竟,只要是先君的丰功伟业,朝廷从不敢抹灭,样样铭记;只要是先君的钧旨诏告,朝廷从不敢违背,字字遵奉。没了先君钧旨庇护,就”骆观睁大眼睛望着失落的师父,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 白柳忽然踱步到了他的跟前,他手中的龟钮戒泛着诱人的金黄光泽,他直视骆观的眼睛,说出了一句让骆观惊骇不已c终生难忘的话语: “倘若寻不回白门玉蛇,阿骆,你便是我白门金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情谊缘再聚 白门弟子争 山风猎猎,旌旗招展,狂沙渐欲迷人眼。 但此刻,最为肆虐凶猛的,却不是这老天爷此起彼伏的磅礴气息,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凌厉剑风! 同是白袍,同是木剑,身形相仿,年纪相近,招式相同,白蛇台正中央之中,白石砖不时轰然闷响,两人正在月走星奔,两剑不时相交,战意欲浓,杀得正是兴起! 白柳,声名显赫的武学宗师,现今之白门执剑,此刻正巍然端坐于一幡草席之上,身旁诸弟子簇拥一团,默不作声,目光随着两场中两人身影,上下左右快速转动。 他观看着他自认平生教导的最为出色的两位弟子之战,以入门算于所收徒弟之中,排行第七的骆观与排行第十三的张扬,正使出浑身解数,激战正酣。 数不清是多少年前立下的门规了,每三年,白门均有这一番全徒上阵,以勘察一年之修习成果之六艺大比试!不过众人此时一心只想着在武艺比拼中出人头地 因为今时早已不比往昔,今年可不同以往,其中大有文章。 众弟子均知“七绝圣手”之员额,无疑是稀罕难得,朝廷又有以比试武艺,从而堪定高下胜负之意,眼下虽然师父态度不甚明朗,但他们心中均自觉,若是在此番比试之中,表现卓越,甚至大出风头,定然是大有利好! 因而也是人人争先,不甘落后,各自倾尽毕生之所学,即使是面对自家师兄弟,也是舍命苦斗。 纵然是如此诱惑,无论是自视极高之徒,还是方才的激战争斗如何生猛之人,当骆观飘然于座起身,轻舒身法,跃入台中之时,争先恐后之人退却了,蠢蠢欲动之人畏缩了。喧闹的场子变得寂然无声了。 因为他是谁啊?是早在十八岁之际,他便已在此代门徒之中技压群雄,一枝独秀的骆少侠呀!是二十余岁出头,市井乡野之间,便已尊称其为“玉面郎君”的骆郎君呀! 更何况这几年来骆观不仅没有原地踏步,文治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声名日盛,白门谁堪伯仲间?对于这种对手,与之过手交锋,不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让人贻笑大方吗? 不过这种时候,那家伙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啧啧啧,等你,都快等到天都黑了!” 众人只觉耳边风声大作,一阵疾风席卷而至,扑面而来,不少人不禁举起了袍袖遮挡,当风平树静,尘埃亦落定,台中早已跃入了一手持木剑,一脸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子,“该我张扬上场表演咯!” 白柳也不禁喝了一声:“十三,正经点。” “十三,让你久等了。” 骆观淡然说着,手中木剑慨然出鞘。 若说还有谁对骆观不服,又能发起挑战的话,那非张扬莫属了! 因为张扬同样也是天纵奇才,虽然略小骆观几岁,声名也还远远不如,但他异军突起的速度,同样也是令人震惊。 甚至也有传言说,师父曾向人夸赞他不逊当年之骆观,可见其不俗的实力。 而对于骆观与张扬,他们做对手同样再合适不过了! 论武学修为,此代白门弟子,无人能与他俩相提并论!在其他师兄弟们看来,两人均自视极高,素来视双方为一生之敌,互不相让,暗地各自使劲,恐怕两人都巴不得能将对方打得一败涂地。 但较年长的骆观更加沉着稳重,富有韬略,又十分孝悌仁义,早已常被同门师兄弟大加称赞,而其多次下山短暂修习之际,其足智多谋,扬善惮恶事迹广为流传,便是嫉恨他的人,也不禁对他高看一眼,望洋兴叹。 而张扬这人可谓狂放不羁,桀骜不驯,性情甚是乖张,自认武艺不逊于骆观!眼见骆观风光无限,众人交口称赞,心中更是忿忿不平,早已盼着有一天,将骆观挑落马下,以彰自个之威风! 此番终于盼到与骆观当众比试,自然是喜出望外,全力以赴。 众人心下凛然,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对头聚首,分外眼红!这期盼已久,万众瞩目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白门弟子,争雄一役! 于那白蛇台中央,双方已然交手数百合,越战越是惊心动魄,两人都是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倾尽平生所学,将全身劲力运用到极致。 周围观看的师兄弟们也觉身边剑锋不时划过,气势骇人,若非是木剑,加之离得远,这剑锋,纵是粗大木头,估计也能斩得开。 两人闪转腾挪,不知不觉,已斗了半个时辰,依旧不分胜负。骆观与张扬正值壮年,劲力也难争高下,又均为白门弟子,对双方的武功路数都是知根知底,白门七十二路武功都快打了个遍,也互相寻不着破绽,一时之间,陷入了漫长的苦斗之中。 但张扬年轻气盛,又心怀愤懑,眼见一时胜他不得,心里更是越发焦躁,怒上心头,运足力气,出招愈发又快又狠。 骆观却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攻防有序,两人周身剑影如同蝴蝶飞舞,身法华丽舒展。 诸位师兄弟看的眼都花了,心中暗暗惊叹羡艳道:两人实力之强,果不是我等之辈所能望其项背,实在是惭愧,惭愧 白柳也是不断抚须称奇,这两弟子真可谓是突飞猛进,即使是作为师傅的他,也不禁要刮目相看。 不多时,张扬渐感力有不支,招式渐渐乱了,破绽渐出。而骆观却忽然发力,使出“白蛇六刺”,宛若灵蛇抬头突咬,如闪电一般向人的脸,两肩,小腹,两膝六个部位咬去。众人间爆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这招可谓白门剑法之中,缠斗之时,最为出其不意而且极快极猛的招式,没有雄厚的内劲和强横的爆发力支撑,苦斗之间压根使不出来。骆观的功力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张扬也是猝不及防,大惊失色。连着六剑疾攻而至,压得张扬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身法大乱,只有躲闪之功,毫无招架之力。明眼人一看,便此一击,已是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骆观若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再不出数合,张扬必败,白柳也是不觉捋了捋自己的白须。 不料这时忽然张扬却是一声怒喝,把刚在遮挡的木剑,全力往前猛然一掷,自己也是站立不稳,往前一步半跪于地。 事起突然,此举真是大大出人意料,骆观也措手不及,躲闪之际,已被木剑“嗒”一声打中眉心,顿时血流满面,他按住眉心后退数步,痛苦不堪。 “阿骆?你们快去查看他伤势”白柳嚯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怒,弟子们也是一片惊呼,几人奔向前去查看伤势。 白柳又怒喝到:“十三,君子比试,自当光明正大,怎能掷剑偷袭,真是岂有此理。” 张扬不服气地低声答到:“剑为什么就不能拿来丢?我们要比试武功高低,自然是什么招式都用得,刀剑无情,哪能这番拘泥?” 白柳冷笑道:“我看你是实在招架不过,才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吧?你这是输剑又输人!” “弟子知错,尊听师父教诲。”张扬倔强地说是知错,不说知罪,他低下头,后面那句话小得快听不见了,“师父,徒儿还没输还没输。” 我还没输 “哒哒”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嬉笑声打断了现三品大员,殿前司戈令下右侍郎,骆观的回忆,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朴菊观内熏香阵阵,墙边良木精制的架子上,摆放着的珍宝古玩正泛着诱人的光泽。两位妖艳美姬拥着一位一身黑色术袍,留着山羊胡子,仙风道骨的老术士快步前来,术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大跨步地迈进了他自己的宅邸大堂。 朴菊居士,当朝国师,陆俊! 骆观慌忙起身,施礼到:“下官骆观,参见国师。”“哎,郎君何必如此客气,免礼免礼。” 陆俊摆了摆手,径自往自己的尊位坐了,两妖艳女子轻巧地端上两盏茶,自觉退下了。 陆俊取了桌上的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白菊花泡的清茶,说道:“郎君自从出师离了山之后,想必已多年未曾回去了。” 骆观恭敬地答道:“先师白柳过世之时,下官回去过一趟,不过也确实有数年未曾回山了” 骆观定了定心神,待陆俊把茶盏缓缓放好,便恭敬问道:“国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陆俊把身子往太师椅一靠,椅子不禁响了两声,他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这次唤你前来,是为了你那位名动天下的师弟。” “张扬?”骆观惊讶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正是,正是,”陆俊微笑着说道,又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他擅自闯进了云中道一处帝国禁地,还与守军好一场争斗呢” “什么?他竟然胆敢闯进皇家禁地,还与守军这这可是死罪啊。”骆观的声音颤抖着。 陆俊颔首道:“是啊,张扬自从出师之后,到处惹是生非,辱没白门,如今竟胆大包天,独闯禁地!此事朝廷已派人禀告白门执剑白松。” “那他现在何处?”骆观急切地问道,又生怕听到什么不测消息。 “依然在逃,不过据推测,应该还在山内。”陆俊简短地说。骆观心里倒暗自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国师唤下官过来,意思是” 国师忽然变色,从袖中取出一卷轴:“骆观接旨。”骆观匆忙跪下,陆俊庄重地把那卷轴交到了骆观手上:“圣上已决定,由你亲自前去将他擒拿。” “可是可是,”骆观犹豫着接过了卷轴,“缉捕重要逃犯,不应是殿前司典狱派遣荡寇将军捉拿吗?下官并不擅长缉拿犯人” 陆俊哈哈大笑,瞄了一眼骆观眉心上那一道浅浅的伤痕:“郎君此言过谦矣,郎君谋略无双,武功高强,世人皆知,却又何难?” 随即,陆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骆观的肩头:“我知你与张扬素来不睦,互有敌意,今次,不正是郎君清理门户,一雪前仇的大好时机吗?嗯?” “下官明白。”骆观低下头,不可置否,国师也看不见他的神情。陆俊缓缓起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骆观,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笑容,他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子,往门外一喊:“送郎君。” 骆观迈着沉重的步伐挪回了自己的宅第,这一路似乎特别漫长,阳光在他身后留下了长长的黑影。 他的夫人,任惜月正抱着未满两岁的女儿在堂内坐着。妻子的喃喃细语与女儿的咯咯笑声伴随着微风,吹入了骆观的耳朵。 任惜月抬头看见夫君归来,面露喜色,忙唤到:“夫君,你回来了。”但骆观只是默默地在妻女身边坐下了。 “怎么了?”惜月明显地感知到了夫君的异样,温柔地握住了骆观了手。“十三私闯皇家禁地,圣上差我前去捉拿。”骆观简明扼要地说道,他感觉妻子握着他的手瞬间握得很紧,很紧。 “十三怎么会这样?那可是重罪!他这是要干什么?”妻子的眼中登时流露出痛惜与绝望,泪水涌上了眼眶。 骆观挣扎着站了起来,出神地看着远处,“我也不清楚,十三他太争强好胜了,不,不对,倒应该说是自卑!” “自卑?”任惜月泪眼里透出不解。“对,也许你不会觉得他自卑,他是那么地张扬豪放,桀骜不驯,他不应该是自信吗?甚至自负吗?” 骆观缓缓得踱着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他本出身大族,但小时候,家人被即因过失被抄没家产,全家流放,由富贵之家沦为一介贱民,更是被幸灾乐祸的看客旁人所耻笑,所不齿,直到师父解救了他” “而他小时又是体弱多病,多遭他人拳脚言语欺辱,又反抗不得,恐怕这都给他内心种下了自卑的种子。” 骆观面色凝重,面前一把经精雕细琢的木剑摆在桌上:“看起来,他倒像是当世之中最自负的人!但不是,其实不是!最是看起来自负的人,可能越是缺少自信,最为自卑的人!” “他以表面的自负与张狂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只是为了遮盖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因为自卑,他变得争强好胜,好出风头,只因他想得到别人的赞叹,别人的认可,别人的一句否定就足以让他难以忍受,因为,因为他害怕,害怕别人认为他不行,害怕那就是真相,他真的不行” “若功过是非,皆听凭他人言说,那自己,岂不成了世人的玩物?” “他一直活在别人的评价之中,以他人之目光风评来构建自己的自尊与骄傲,却从未想过,唯有获得自己的认可与尊重,方能铸就真正的强大!” “那你准备怎么办?师父临终前不是嘱托你”任惜月泪眼婆娑地问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骆观取过木剑,背对着妻女,轻轻地说道。他的身影在斜阳照射之中一动不动,显得无比地高大和坚定。 朴菊观内,盛安帝吹着茶盏上飘着的热气,陆俊毕恭毕敬地在旁站立着,低声道:“骆观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夕雾山了,太子动身数日了,那边也尽在安排之下,大可放心。” “哟嗬,人去得还挺齐的。”他轻轻品了一口香茗,面色凝重地说道:“那么,恐怕一场大戏恐怕就要开锣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白驹江不渡 豪族天下分 一日的风尘并未给他脸上带来丝毫的疲惫之意,身上的包袱也不觉有丝毫沉重,但心中的包袱却是越来越沉,一直拖着他,下坠,再下坠 但他又抖擞起精神来,骆观深知,他必须按照圣旨里的地图所指,尽快赶往事发之地,找到他那总能惹是生非的师弟张扬,不然的话,就他私闯帝国禁地,袭击守军这种目无王法的行为,先让守军抓住,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这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骆观眉头紧皱,暗自摇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南下已有一日,早已离开了王畿之地,宽阔平整的官道也早到了尽头。 今日在各种略为崎岖弯曲的乡道山道上又骑行了数个时辰,两旁森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马匹行进的速度也缓慢了不少,日头渐渐西斜,不觉已到了同样河湖纵横,平原辽阔的神黄道地界。 不多时,涛声阵阵,波浪汹涌,一弯清江横亘在骆观面前,江水滚滚东逝,卷有沿途一切污浊。 骆观看这江面虽不甚宽广,但也有近数十丈宽,江水也甚是湍急,远近左右又无桥可过,只能靠舟船摆渡,便只好沿着江边骑去,四下寻着。 行了近二里地,便望得前方有数个渡口,看着虽是简陋朴实,但也泊着一排排十余条飘荡于岸边的渡船,不少光着膀子的艄公或在歇脚,或在忙活着。 骆观自然是大喜过望,眉头松了开来,喜形于色,“驾”一声便策马奔去,远远望去,颇有一番洒脱豪气! “船家,麻烦与我渡到对岸。”骆观奔至一位长得漆黑的矮胖艄公跟前,一记鹞子翻身下马,伸手往腰间囊袋,便要掏钱。 “行啊,一人一马,二两银子。”那黑不溜秋的艄公嬉笑着说道。看这客人衣着不凡,行事又十分急切,他自然是狮子大开口。 “二两?”骆观伸向腰间的手直接愣在了空中。原本他心里估量,十文铜钱已是足够,顶天了也就数十文铜钱,不料这黑艄公压根不跟他客气,张口就要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都完全能抵他一路的路费了,“仅仅渡到对面就要我二两?” 那艄公傲慢地说道:“没错,就是二两,少一文不渡!” “这什么道理嘛,便是要坐船出海个耍个一两天,也犯不着使二两银子,渡个江怎地便要这般价钱?”骆观急切地争论道。 “嘿!我说,你爱渡便渡,不渡便给老子麻溜点滚蛋,少在这里啰里啰嗦的,”那艄公往江里吐了口浓痰,不耐烦地说道,“天色本来就已晚,老子正想早点收工呢” 骆观火气也上来了,面色也略为涨红,但终究是涵养忠厚,便稍稍压下了火气,缓和了些许口气说道:“船家,我乃急事在身,我又非巨富之神黄道凌家人,这么多银子我也吃不消,一百文铜钱,捎我过江如何。” 那艄公倒先按捺不住发火了:“他娘的,你这人咋这般啰嗦赖皮,跟老子聒噪个不停,涨价了,五两银子,一人一马,少一分不渡!” “你这艄公竟这般无赖奸猾,莫非我就非你家黑船不渡么?不伺候了,告辞”骆观虽然忠厚斯文,但从来也不是胆小怕事,怯弱隐忍之辈,当即也是怒火中烧。言毕,拂袖而去,牵马便要去其他渡口寻船。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那艄公骂道,“你这鸟汉,只需我吹一口哨子,你沿江趟这一路,也寻不着敢低于五两渡你的,你信也不信?” 骆观转头冷冷地问道:“为何?他们怕你不成?”周围的艄公间两人争吵,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那艄公一脸骄横,指着他喝道:“你这厮莫嚣张,你道我等是谁?神黄道内一整条江渡口,那均是凌家一家之生意,你骂我家是黑船,那便是骂了我们所有人,你还能怎么着?” 骆观眉头一皱,原是神黄凌家垄断之产业,无怪于这般敢狮子大开口,但是这艄公一而再再而三折辱于他,另他也是是可忍,忍无可忍。 刷的一下,骆观便愤然举着一块精致无比的白玉腰牌杵在了那艄公面前:“就一百文!渡也不渡?”他心想,在这块威严的三品官职令牌前,看你还敢不敢嚣张霸道了。 果然,虽然令牌遮挡住艄公的脸庞,看不见其是甚么表情,但他也是木在当场,一动不动。 然而当骆观满意地把令牌放下之时,看到的,却是艄公一脸冷漠不恭的面孔。 “你他娘的,竟然还敢欺负老子不识字” “” 两百里开外,凌家岗 “神黄道,凌家岗,山无陵,美酒成河,白玉为堂金作马;冬雷震,佳人成群,珍珠如土银如雪!” 这首童谣于老渔地流传甚广,市井乡野之间,无论是黄发垂髫,还是妇嫂闺秀,大多耳熟能详,不时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使是身在京城的王侯将相,达官显贵,亦有所听闻。可见凌家之富裕,多么为人广知! 虽然不知是谁人之作,无论何时所为,如何流传至今,但这无疑体现了他与听客们,对于富可敌国的凌家的羡艳和想象。 然而,实际上,凌家岗却又是一番独致光景! 自村外远远望去,岗上高处,一座错落有致的大宅院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古老的建筑群气势恢宏而庄严,宛如一幅烟雨山水画。 凌家大院,神黄道独占鳌头的大豪族,凌氏家族源地,也是其宗家世代居住之所,是老渔地甚至皇国域内远近闻名c首屈一指的大宅院! 经过百余年来历代的翻修和扩建,如今已近百亩之地,占据辽阔的凌家岗之地近一成,规模之宏大,可谓是令人咋舌! 有道是:群山南来,势若虎踞,大江北过,矫若惊龙,中有豪宅,凌家大院,可容万户,安乐之乡! 大院自外看庄重严整,却并不显富丽堂皇,大门口两座巨大的石狮子不怒自威,灰白交错的外墙之内,其内厅院房屋众多,建筑考究,气势宏伟。 往深处去,又有一番洞天!池塘泉水众多,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景致也各异,这有屿,那有岛,还有滩呢!池水旁来自各地的假山奇山相间而立,亭阁竹柏,高低相衬,颇有几番宁静淡雅的景致。 大院之外,围拢着一圈又一圈的稠密低矮民居,那是依附于凌家的诸多村民庄客们的居屋,拱卫这凌家大院,它们同样是灰白的建筑风格。 此时,袅袅的炊烟自烟囱缓缓飘起,与田间燃起的浓烟交相辉映,更给天空多增添了几分灰白,给乡野增添了几分清奇的异香。 人们闲聊之声和各种耕牛c家猪c家禽等牲畜的声音交错,在不时响起,座座民居前,是一望无际的沟垄纵横的万顷良田,远远望去宛如绿色的海洋,清风拂过,绿色的海浪正在波涛汹涌,芬芳四溢。一道道浅细的小河将这些良田划成了一垄又一垄,水田纵横,极为规则方整。 好一片赏心悦目的田园风光,足以平息世人心中的不宁与浮躁,让人深感安静祥和。 院外的大道上,除了扛着锄头路过的数个农夫外,远处缓慢行来一队商旅,数匹老马均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脱动着马车缓缓地前行着,车上货物用麻布覆盖着,不见真容,倒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当头那辆车上,坐着两个身着绸衣的人。其中一年轻人转头看着这宏伟壮观的庭院,不禁痴痴地举目观望,啧啧称奇。 良久,他不禁问起坐在他旁边的,看起来年纪较大,叼着烟管的长者来:“从珂老叔,这是哪个富贾人家的大宅院,这般气派,看得我眼都花了。我们做商人的,一生走南闯北,能攒下这么一座大宅子,此生无憾矣。” 言迄,他又忍不住转头痴痴地望着。 那长者噗嗤一笑:“臭小子,美得你,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宅子?那可是神黄豪族,凌家的!” 年轻人吓得一吐舌头,大吃一惊:“凌家?号称天下财共十斗,凌家财高八斗的凌家?那可真不得了哟,听说他们可是经商的好手,我辈楷模哩” 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叔,你刚刚说的豪族,又是什么意思哩?不就是富豪之家吗?” “豪族都不知道?要你何用!真个是无知者无畏,哪有这么简单!”老者愤愤拿手指戳了他一下,年轻人面露惭愧,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瓜子。 长者坐定,缓缓吐出一口烟来:“你年岁尚小,阅历尚浅,方刚出来道上行走,不知这般事务倒也情有可原,但你小子,想必听过“河湖万里石难转,独留壮志空凌云”这句诗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这诗句我倒是常常听人谈起,只是不知其意啊。” 那长者悠然地抽着烟,娓娓道来:“这句诗说的便是先君在时,皇国境内势力最为强大的十大豪族!当时民间歌谣那可都唱着:愿生生世世,都生于十大豪族世家。” “河,湖,万,石,难,独,留,壮,凌,云这十个字,对应的便是将门何氏,胡家,万人族,石门,南漠派,独孤盟,文人刘家,庄家,凌家,云家。” “如今皇国各自为政,北方皇廷治下管辖有将门何氏,万人族,独孤盟,文人刘家;西越国境内辖有庄家,南漠派;以及咱国域内之石门,胡家,凌家和云家” “虽然好几个豪族已经衰落了,甚至陨灭了。压根谈不上甚么豪族不豪族的了”老者脸上露出世事难料,饱经沧桑的神情,年轻人一时也记不住这乱七杂八的各种名字,一时也是头昏脑胀,一头雾水。 老叔不紧不慢的吐出几口烟,脸上满是沉醉的神情,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凌家便是其中一大豪族。所谓豪族,都是世代的庞大的大族豪强或门派联盟,以家族血脉为维系,附以其他旁支势力像我等疆域内的胡家,凌家,石门等。” “这几家族原本就是先君征服老渔地前地方上大大小小,称王称霸的部族豪强,他们在先君率领大军横扫老渔地之时,或投降或与之联合。 “因而先君完成征服之后,他们仗势借机迅速扩张,吸收其他家族势力凝聚壮大,甚至隐隐有其所在之道省真正主人之势,如凌家之于神黄道,胡家之于南江道” 两人身影笼罩在缭绕的烟雾之中,长者的目光在其中炯炯发光,年轻人还被呛得咳嗽了一会。 “这些家族游弋于官府权力之下,调解广袤地域里民众的冲突,维持社会秩序,剿灭土匪恶霸,借此美化其名声,强化其权力。他们在地方上收拢人心和信徒,豢养和培育大量的忠诚信众和死士,形成了巨大的号召力。” “他们拥有大量的田宅土地,旅社酒馆,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和力量。让官府也不得不谨小慎微。甚至于当地的官员大多都出自其家族门派之下,或其子弟,或其门徒。” “因为豪族有财力办私学,购诗书,请名师,育大才,在当朝之九品门阀制下,更兼有门路广通之便。而寒门无钱无权,无力办学,无书可读,无路可走,入不得仕途。寒门无骄子,听着苦涩,并非虚言!”老者略为痛惜地说着。 “因而豪族可不仅仅是大富大贵之家这么简单,他们可是” 长者停顿了一下,缓缓吐出了一口烟和下半句:“莫说是官府,便是君皇与帝王也要忌惮的存在!” 年轻人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惊讶地一直在自己都意识不到地感叹着,忽然间,他收敛起了自己自己惊讶而羡慕的表情,奸笑着说道:“从珂老叔,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编来吹嘘的故事?” 一听此言,那长者用力地把烟管在车木板上敲得震天响,脸涨得通红,嚷嚷道:“故事,什么故事,我跟你说,老叔我见多识广,嘿,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可多了”年轻人也是嘿嘿地笑着。 商队一行渐渐离去,谈话的声音也越变越模糊,他们的身影在斜阳下拉得老长老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钱财身外物 粥米话恩仇 若是不知其中内情者,此时若往凌家岗西边的村口望去,十有便觉十分诡异。 村口诡异地支着一口两人合不拢的大锅,热气升腾,传来了阵阵香气。里面白净玉润的将熟的米粥甚是诱人。 旁边几个庄客家丁模样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吆喝着,忙前忙后。掌勺的掌勺,添柴做饭的继续添柴。 “那帮乞丐就要来了,我得早点煮好”正在掌勺的那庄客嘴里嚷嚷着。凌家多年的族规,每至天近晚时,都会在村口支一大锅,煮食施予行过乞人,行此善行积德之事。 伴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一匹俊朗的高大赤红骏马便已行至大锅旁,众人跟前。相马的行家都知道,这是经过驯良之后的西野名马——奔雷驹。此马能日行千里,极能熬苦熬痛,上等的奔雷驹,一匹便抵一间好宅子。 骏马之上骑乘着一个黄衣青年男子,他神情自若,显得怡然自得。他身前抱坐着一看起来小家碧玉,正轻脆地笑语着的黄衣少女。 少女乌黑的秀发上梳着公主髻,佩着一件金黄的珠花头饰,娇美的小脸蛋上挂着两个小酒窝,显得十分娇小可爱。 咋一看去,他俩的衣着看似平淡无奇,但细细看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华美感。就和他俩一样,无需更多言语和观察,便能感觉到他俩身份家室的高贵不凡。 那男子往空中用力嗅了嗅,大叹了一口气:“香,真香” 那少女嬉皮笑脸地说道:“哥,还没到家呢?怎么肚子就闹荒了?” 黄衣男子淡然一笑,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轻盈地翻身下马,对那掌勺的人说道:“这位小哥,给我来一碗尝尝。”他的脸隐没在背后太阳的阴影之下,看不大真切。 那庄客本不常掌勺,厨艺亦不通,但听得他方刚在夸赞自己的粥香,可谓心花怒放,当即盛了一碗,捧予那男子:“来,给你,兄弟你好好尝尝咱的手艺。” 一碗漂浮着热气的粥水端到面前,那男子轻手接过,也不吞嚼,闭眼仰头大口一饮,咕噜咕噜几声便滑下了肚。他把碗一放,发出一声舒畅滋润的“啊”一叹:“不错,好味!” “不错咧?那还能有假么?”庄客美滋滋地言道。他倒生出了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得意。 男子却不答话,径直往地上抓了一抔黄土,直接洒进了热气腾腾的大锅之中,顿时将一锅白粥染得淡黄。 事变陡生,众人都大吃一惊,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望向他等。连那少女都不禁道:“哎呀,哥你干嘛呢?糟蹋东西。” “你!你竟然”眼看一锅好粥变成黄泥粥水,庄客咬紧牙关,怒从心生,面色涨迅速得通红,大喝道:“你这鸟汉,赔我粥来!” 他捋起袖子,青筋暴起,上前便要将他扭起痛打一顿。拳头夹着怒火,冲他脸上打去,未至跟前,便看清了他的脸,拳头先如烂泥样软了下来。 “凌凌族主”庄客吓得结巴了起来,“小小的有眼无珠,罪过罪过。”说完便要往地上跪去,自己居然差点打了族主一拳,真要一拳下去,自己非得被人乱棒打死不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凌家之主,神黄员外,凌开!身旁那妙龄少女,毫无疑问,便是其妹,少东家凌芸了。 眼见庄家膝头便要着地,凌开伸手轻轻一托,这一力之下,庄客竟直接挺直了,也没踉跄不稳。众人一见,都是暗暗称奇:族主果然端的是好功夫!只有凌芸一脸的见怪不怪。 “不必了,小兄弟,第一天来派粥吧?”凌开轻轻拍了拍庄客颤抖的肩膀,庄客连连点头,他笑了笑,“怎么,还怨我呢?” 庄客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小的哪敢呀” 凌开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也不怨你,毕竟这般行径看起来十分缺德欠揍。不过,还是得告诉你此间缘由,免得你怒气难消” 他绕着锅边踱步,指着那粥正色说道:“原先这粥又香又白,连我都想吃,更何况他人。定有大量闲汉或贪利之人冒充前来,大吃大喝,这样又还能剩下几许?加之真正的乞丐又饥又瘦,怎么能抢得到,分得着粥吃?定然饿死。” 庄客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掺了泥土,成了污浊难吃的黄泥粥,也就饥不择食的乞丐吃得进去,旁人便不会冒充来食,这样气人虽然吃得差呢,好说歹说还有一顿饭吃” 凌开面带惋惜,他的手指不停在锅沿敲着,丝毫不怕热烫。庄客则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脑袋说道:“对啊!还有这般操作?唉,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到呢” 啪啪,活泼灵动的凌芸嬉笑着在马背上拍起了掌来:“好棒耶!哥哥好厉害!我刚才也糊涂哩。” 言迄,凌开也不再做停留,转身一脚踩上名贵的马镫,又重新轻松一跃而上到马背,在凌芸耳边轻轻说道:“走咯” 一抽马鞭,骏马一声嘶鸣,望前的凌家大院奔去了,只留烟尘滚滚,马蹄声传,以及一脸茫然的众人。 “哥呀,你怎么会想到这么神的东西?好厉害呀,”凌芸在一颠一颠的马背之上,衣袖飘扬着,仰头望着高大的兄长,羡慕而敬佩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能像你那样呀” 凌开一边环视这这片家族统治下的安乐乡,路边之人纷纷行礼避让,一边宠溺地说道:“哪有嘛,其实这根本不是我的奇思妙想,据我读书览史,这是古代先贤在饥荒之年,赈济饥民的时候想出的妙招,而且数年前我嘱咐下人这么做了只不过今天那位新来派粥,权当教习一番。” “哼,原来是这样!”凌芸微微嘟起了小嘴,不过又很快调皮地笑道:“不过” “哥呀,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凌芸坏笑着说道,一看就知暗藏小心机,“但是你自己先美美的喝了一碗粥,再丢了一捧泥土进去,糟蹋了粥水之后,还大义凛然地把人好好教训了一番,好处占了个遍” “要是让真乞人看见了,不得骂你惺惺作态,咋不也丢了泥土再来吃?” 凌开一时语塞:“这这能一样么我”凌芸继续坏笑着说道:“还有啊,大哥您也说那都是给人家乞丐吃的,不能给闲汉跟贪利的人冒充来吃粥,然而你自己先吃了,那你到底算是乞丐呢,还是闲汉呢?” “呃” “不过我哥又不乞讨,哈哈,那只能是”她略一停顿,调皮地抬头说道,“贪利的闲汉咯!” “我才不是” 看着哥哥窘迫的神情,凌芸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四散开去。凌开用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刮:“就你调皮,就你多嘴” “不过,我还有一事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在心,”小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情一般,又仰头问道。 “我听四伯说,老父当年健在之时,出手解难济贫极为阔绰大方,甚至有挥金如土之称。比之大哥您,那完全是不可相提并论呀,那为什么爹爹的声名反而远远比不上大哥您,甚至还有各种薄情寡恩的骂名?” 这一下倒把一向健谈善辩的凌开问住了,让他也凝神沉思了一下,低头说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准,赞颂咱老父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不过” “说起来,老父也是深知巨富遭嫉,大贵遭恨。金财盈室,若不行善事,不积德行,将来恐怕就是人财两空,死无葬身之所啊” “所以他常说呀,这挥金如土般的救世济贫,救济穷人,并不是将自己辛辛苦苦赚下的钱当冤枉钱,白白送给不相干的人。” “而这本来就是一桩大生意,是所有商界巨贾一桩必要的买卖!无论你大发善心,心甘情愿也好,被迫无奈,惺惺作态也罢,都必须为之!” 凌芸不停着眨着眼睛,嘟囔道:“这怎么能叫生意呢?” “这招便是千金买骨,花大钱买的就是一个好名声,没有这般好名声,任你是什么商贾巨富,都得烟消云散” “因而他在行善济贫上确实是不遗余力,阔绰得紧不过,”凌开继续缓缓地说道,“好名声,并不是把巨资砸出去做善事就可以这么简单,还得砸得对才行” 还是妙龄少女,涉世未深的凌芸可被绕晕了:“做善事还不行,有这么复杂难办么?” “嗯,比如家中老父每逢大派财米,必选市井喧闹之处,人山人海之时,搭台建坛,大肆宣扬,公然派发”凌开思绪流转,回忆道。 凌芸插嘴说:“这不好吗?本来就是要好名声嘛。” 凌开淡然答道:“非也,如此这般做作,只能适得其反,受者深感受辱,观者以为炫富显贵,无人欢喜诚服,倒成了一场假惺惺的空作秀。” “加之老父以为只要广济贫民苦汉,便可声名日隆,人人交口称赞,其实不是如此。” “周游四海的游侠浪客们,市井街桥之间不起眼的说书唱客,广布各道的豪族大家,这些人对于凌家能否在市井乡野之间获得善名才是至要关键!都是需要重金广为结交,加以厚恤的,然而,爹爹大多都忽略了,他向来对这些人不以为意。” “最为致命的是,爹爹初时为彰慈善之名,款待贫民以美食佳肴,出资医治病患之众,帮扶商贾生意,可谓是不吝钱财然而当生意不景气,钱财周转不畅时,这般日耗斗金的花费实在是吃不消了,便只能大削这方面之开支,撤回原定钱财。” “然而,正如俗话所言,斗米恩,斗米仇。你初时给饥民一个肉包子时,他会感激你。 “”但日子久了,感情就淡了,但当你后来只能给他一个小菜包子吃时,他不会认为是你的施舍少了,而是你拿走了他应得的很多东西!只会让他感到被剥夺和轻视!这样只能是反目成仇,落个薄情寡恩的骂名!” 凌开猛地扬鞭直指前方,喝道:“所以说,善举应自小事起,莫开始便养肥了胃口,以后,可就再也喂不饱了。同样,要做善事,就得从始至终,一旦半途而废,就将前功尽弃,翻面成仇敌” 凌芸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嘿,哥呀,没想到,你平时还藏得这么深的呀,不说我都还不明白这些呢。” 一阵轻风拂过,吹乱了凌芸的头发,在脸上乱拂,倒增添了几分伶俐可爱之感。凌开怜爱地用手梳理着她脸上的头发,说道:“说不准你将来也是要当家做主的,虑事周全些,总归是好的。” “不过,哥哥总会罩着你,谁敢欺负咱凌家的大小姐,我让他跪下叩头认父喊爹!” 话说村口那边,众人依旧在四下忙活着。那庄客此刻心中说不出的万般郁闷和失落,心情有如那锅白粥一样,现在都已经被搅得稀黄。 他拼命的搅动着大木勺子,仿佛是要将她满腔的愤懑,都融于这滚烫的大锅泥粥之中。 “哒,哒,哒”夕阳的金光普照在村口大道之上,宛如金砖铺地。伴随着骏马沉重的喘息和马蹄声。又一人骑着马匹,自大道而来,倏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袭黑袍,那人的面孔隐没在黑色的兜帽之下,好似全身都包裹在一团乌黑的阴影之中,颇让人有几分战栗。 “小兄弟,”低沉雄厚的嗓音从黑兜帽下传出,显得十分稳重老成,“一路风尘,腹中饥渴,可否施碗粥吃?” 前一个讨粥吃的灾星还没走眼,这又来了一个讨粥吃的不速之客。庄客不禁怒火熊熊燃烧,恶从心生,当即从锅里扒拉了一碗黄泥粥,气冲冲地把那碗粥推到那不速之客面前。 “给你给你,吃吃吃!”他没好气地说。 旁边众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心想:坏了,这碗泥粥吃下去,必定惹出事端来! “谢了,”那人好像并不顾忌庄客言语里的不敬,声音听不出丝毫的介怀,稳稳接过陶碗,“咕噜”一声,也是直接一饮而尽,一碗下肚,还转头吐出了粒沙子。 “滋润。”他毫不检点地举起袖子擦了擦嘴巴,不再打话,骑马继续往前的凌家大院处奔去。 “你你没吃出来粥里有难道你不怕吃到泥土么?”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庄客惊奇地张大了嘴巴,这个衣着举止怪异的旅人吃碗泥粥都能如此津津有味,岂不怪哉? “很奇怪么?毕竟是不愁吃穿的年轻人”那怪人停住了马匹,他的面容依旧隐没在阴影下,但转头冷冷地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差点成了饿死鬼,还不是靠着吃了不知多少天既恶心难下咽又难以消化的土,艰难捡回一条小命,这点泥土,又算得了什么呢?” 言迄,他策马转身离去,只留众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任由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余光下越拉越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大户稀客访 神黄夜话生 夜又近,人已归,风烟残,夕阳晚 天已黄昏,暮阳落西山,云间布满祥和的霞光。庄客家丁们正在端庄高大的大院大门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庄院的中庭,即凌家大院的中央,旁侧的典雅的书房里,传出了娇嫩的说话声。 “你是不是傻?”凌芸嘟着小嘴,端着手里拿已凉的饭菜,不满地看着那还在“噼里啪啦”敲打着算盘的哥哥,早已名扬天下的神黄员外,凌开,“刚才在村边吃得倒痛快,每次回家,饭菜都凉了都还懒得吃,哄你吃饭比哄小孩还难哄” 几个家丁不禁背过身去捂嘴偷笑着。 书房之内,凌开只是轻轻地敲了一敲小妹的脑袋,轻声说道:“你自己吃吧。”又转头忙自己的账目了。凌芸“哼”了一声,委屈地挪出了房门。房外隐隐继续传来她不满的抱怨声:“老伯,他还不吃,你再叫人热一遍吧” 他的书房摆饰并不众多,也不豪华,除了些许笔墨纸砚之外,便只有一件烧制成凌家大院样式的观赏用陶器,以及他背后墙上悬挂着的一副精心装裱的武圣文皇画像。 凌开一声长叹,把身子往椅上一靠,他抬头淡然地静静看着窗外。 窗外隐隐传来耕牛的吼叫,夕阳残照照射在他的脸上,印上了一片金黄,他的睫毛和整齐的短须上微微泛起金色的光泽,让他那原本就足以倾倒众生的脸庞更添了几分英俊,宛若那天上的情郎,只让凡间之人称羡与嫉妒。 在众人眼中,他是如此地完美无瑕,光辉高大。凌家上任族主,其父凌霖年至五旬方得此子,自然是疼爱有加。但这位豪族的独苗嫡子却没有被宠坏,,凌开,可不同于其他富家纨绔子弟! 他自幼发奋苦读,饱读诗书,又广拜名师,勤练天下武学,年仅十九便举为神黄道头名的孝廉,仕途光明无限,据说当时若能入朝,定是六品官员起步,擢升迅速。 一直到如今的话,以凌家的深厚基业,以他的天纵奇才,跻身三品上卿之列那完全是绰绰有余,再过个十年八年,上至官居二品的六司之首臣也不是痴人说梦! 虽因父亲年迈病故,凌开返乡守孝,继任凌家族主之位,从此不图仕途。但随后几年,他以惊人的眼光和气魄,西越荒原,三下南疆,四闯北域,远渡重洋,率领凌家在天下四方打通商贸之路。 他在商海中如鱼得水,将原本就以善经营的巨富之家迅速变为对天下钱粮能产生举足轻重影响,商旅遍布四方的天下金山银海。 最令人惊异的是,凌开亦是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这对于不以武学闻名于世的凌家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他自幼喜好学剑,从未间断,颇有成就,便至成年之时,也是酷好研习武艺,终日打熬筋骨,不近女色,至今尚未娶妻生子。 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为这事估计得愁短命十年,凌家族主乃世代世袭,凌开又是此代唯一独苗,总不能这一脉直接绝了嗣吧,如此一来,宗家几大支脉之间定然为争新的族主位子拼个头破血流长辈们暗地里甚至都商量着,要是凌开还不婚娶,那就只能让凌芸找婿入赘生子,以存血脉了。 凌开三下南方之时,长年曾与游侠之中最受人尊崇,最负盛名的纪发同行,结为挚友。 游侠,是游离于官府与豪族之外的另一股重要势力,一定程度上,游侠的壮大属于云盟之乱的遗产,连绵九年战火,血与火的铸就与熏染,让天下武学由此兴盛,众多兵刃与技艺的火种也散落民间,燃遍各地,酿就了游侠发展兴旺的根基。 其实,游侠群体在官府与豪族面前无疑都是两面讨嫌!官府骂其“流民”,豪族骂他们“浪人”。所谓游侠,大多凭着一腔热血与心中认知行事,肆意洒脱,不爱守规矩与王法,一定程度上便成了他们被熟知的标签。既容易与官府起冲突,又会被豪族认为争抢其生意财源,插手其事务,因而两边不讨好,也就不可避免了 但济世大侠纪发除外,无论是世人c官府还是豪族,对于他的尊崇还甚于神黄员外凌开,原因无他,他诸多为民除害,匡扶天下的义举,谁又能不为之动容呢,甚至有这么一个说法,假如天底下只有一个游侠,那也一定是大侠纪发! 纪发与他实则亦师亦友,凌开虚心讨教,多加研习,自此剑术大成。曾独自一人在南江道生擒云开大山有“六千岁”之称,多次杀败官兵的六位匪首,在海外漂泊时,顺手潜入海盗主船,摧毁素有“百年海妖”之称的猖狂已久的那群捕鱼海大海盗。 令其武功实力真正名扬天下的,便是与白门十三郎张扬一战。 张扬从堪称天下武学第一名门——白门下山数年以来,周游四海,近三年与各路高手大大小小二十余战,未尝败绩,一时间声名鹊起,但却在与凌开一战之中,十剑即败,自此羞愧难挡,一时忿闷之下,不再佩剑。 窗外又传来小妹清脆的喋喋不休的声音:“叫去斗个妖人恶霸还爽快,叫吃个饭还难过登天,哼。”旁边家仆似乎是在劝说个不停。凌开静静地听着,脸上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也,若要言及凌开为何有“神黄员外”之称,那就不得不说起他的解民倒悬,除暴安民之举了。 据市井乡野里流传甚广的传唱,他令人称道的是,是并不贪财慕利,爱财如命,反而慷慨解囊,救济一方,因而获得广泛赞誉,名扬四海。 而在神黄道的民众传唱的故事里,他最为传奇的事迹,莫过于与想私占神黄田地的国师陆俊斗智斗勇,把他搞得灰头土脸,不敢再继续兴风作浪之事。 陆俊虽贵为国师,但贪财好色本性难改,探得神皇良田众多,多次遣家奴前来,企图占为己有。 然而被神黄员外凌开以法相争,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家奴又慑于员外武功高强,不敢造次,悻悻而去。 这些个狗奴才回去向他们的主子哭诉禀告此事后,陆国师勃然大怒,乔装打扮暗中亲自前来。 他试图暗中搞鬼,逼众人就范,被凌开机智识破,又设计捉弄了陆俊一番。 灰头土脸的陆俊看此事实在难成,只好怀恨在心,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此事一经传出,被世人添油加醋大肆宣扬,自此,大江南北,一提员外二字,无人不晓得是神黄员外凌开! 一声“员外”的称号,道尽了他掌握下的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之巨,更道尽了他解民倒悬,乐善好施的侠义之风与天下人对其的敬佩尊崇。 但,又有谁懂凌开心中之所思所虑呢?这一沉思,不觉天已入夜。 这时,管家凌四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唤道:“员外员外,有客人客人来了。” 凌开从自己的思索中抽离出来,颇为疑惑地说:“如今已入夜,什么人会在此时上门?” “好像,好像说是西南王的人,他看起来身份尊贵,不像说笑,还有一块金灿灿的,看起来很值钱的腰牌,我不敢不来禀报。” 凌开心下大疑,心想平素从未听过什么西南王,本朝岂有一位王爵名号为西南王?荒谬!莫非是闲汉开玩笑消遣他?略一沉思,果断地说:“有请。” 不多时,客人便大步迈进了房门。他身披黑衣,隐隐可见内穿甲胄,腰挂一腰牌,头戴兜帽,此时日刚下山,光线昏暗,脸也看不真切。 他入门即拱手打话:“掌柜啊不,凌员外,久仰大名,在下乃西南王使臣,奉命来见员外。”听其声音,不像年轻男子,倒也有些年纪了。 凌开虽不明其来历,亦回礼道谢,心里却想,此人声音却似何时听过:“这位客人却也是说笑,本朝虽亦册封有数位王爷,可哪里有甚么西南王?” 那使者微微一笑:“员外不知也无妨,某此行无他,奉西南王之命,不远千里,到此送分薄礼而已。” 言毕,自随身行囊中取出一个长约一尺的匣子,恭敬地递了过去。凌开只得接下了,问道:“这是?” 那使臣笑道:“员外稍后自启便知。”随即便要起身。 凌开急忙阻拦到:“如今天色已晚,何不留宿庄中一晚?”他向来喜好结交豪强义士,此人虽然身份不明,行事怪异,但总该一尽地主之之谊。 那使臣听罢哈哈一笑:“不劳员外挂心,属下要连夜回去复命了。”也不顾劝阻,转身告辞,凌开挽留不住,只得送出房门,吩咐四伯送客。使臣也不言语,一股黑影直出门去了。 凌开疑惑不解地回屋,拿起那略为沉重的匣子,感觉里边铁器声作响,不禁警惕起来,全身骨骼微响,肌肉虬结,力道上涌至手中。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柄精致的断刀。 劈山断水之刃,为民除害之器,纪发随身的两大名刀,排河开山之一,排河刀! 怎么回事?纪发他 一股忧惧与暴怒迅速冲入凌开的头脑。他愤然起身,起身动作之大之快,竟掀翻了茶几,他手猛地一抽,当即拔出随身宝剑,飞速冲出庄门,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一连撞开了几个庄客。 借庄口火把之光,他远远只见那使者也不骑马,只牵着马匹缓缓步行,悠然得很。 凌开大步流星,奔上前去,猛地伸手往他肩头一扳,喝道:“且住!” 不料那使者竟早有准备,只轻巧侧身一躲,凛冽的寒光一闪,猛地便从其腰间拔出双柄乌黑钢刀,刀锋凌厉,来势汹汹,竟直逼凌开面门。 凌开此时正是又惊又怒,见那使臣主动出击,更是火上心头,竟也不躲避,大喝一声,一剑上挑,凌厉闪亮的剑光好似直接划破了黑暗,把夜幕挑成两半。 “当”的一声,使臣以排山倒海般的威力狂砍下来的双刀竟直接被拨开,他不禁为之一震:好生霸道了得的劲力! 凌开也是行走五湖四海多年,不乏与天下高手过招的阅历,方一交手,便明白对方绝非能轻而易举可以击败的泛泛之辈,怠慢不得。 但是此人实在是嚣张至极,竟敢在太岁头上示威动土!凌开心下怒火更是愈加旺盛,气血汹涌。 他又是怒喝一声,身法闪动,施展平生所学,连续挥舞劈斩数剑,变幻不定的剑光迅速织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光网,照亮了暗夜里凌开愤怒的神色。 每一招都大有不同,却又是一招比一招犀利,刀剑齐鸣之声作响,风息到处乱流,使臣咬牙全力迎击,双刀招式也甚是怪异,使得跟螳螂挥舞着硕大的前肢一般,环环相扣,周身护得十分结实。 那使臣将将接挡了数合,心知不敌,便哈哈一笑:“员外剑术名不虚传,是在下输了。” 言毕,他双刀骤然交错,虚晃一刀,身形疾疾后退,隐入黑暗之中。凌开气极,大喝道:“休走!” 若是光天化日,凌开自信以其稳健深厚的脚力,便是让他先跑上一里地,定叫他走脱不得,然而黑暗中左右昏暗,宛如一片漆墨,伸手五指见不得一指,却也留他不住。 强行往前追赶了几步,左右察看时,却已无踪影,也无声息,凌开还欲追赶,怎奈天黑,实无觅处,只得恨恨做罢。那庄内庄外旁观的人不明就里,都愣在原地,早看得呆了。 大院的护院庄客和剑士们挥舞着刀兵,嚷嚷着自院内赶来,实在是姗姗来迟。 凌开正没奈何,忽而黑暗之中,不知何处,悠悠传来了重重回响的那使臣的声音:“员外请回吧,莫说是你,放眼天下,在这暗夜之中,也无人能擒得在下。” 凌开闻此语,忽然大悟,倒想起了此人可能是谁,手持双刃,擅长暗战,恐怕便是当年游历北方前线边疆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了。一时之间,他反倒顿感疑虑重重。 “本来匣子里已放了帖子,怕员外一时心急,不记得看了,我便代告一声:想要知纪发下落,三日后,五百里开外云中道,打渔江城之九霄云楼相会,那楼的鱼汤天下闻名,我等在那等你好好痛饮一番!” 黑暗中又传出了他懒洋洋的声音:“员外,有幸与你交手,我方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输得这么惨了,告辞了,哈哈哈哈” “秦欢?”凌开心里暗自揣测着。 那人的声音渐渐弱化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脸惨白的凌开,在黑夜中持剑久久站立,宛若一尊威严的塑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白雾锁林间 天威终将至 灵蛇,群山之中狡猾的猎食者。 灵蛇出洞,猛然一击不成之后,便飘然隐去,藏于深山,但猎物尚未得手,游离灵动的身影一直在周围鬼魅般游荡着,隐藏着,等待着下一次狩猎的开始。 那张扬好似一条足以让人神经衰弱乃至抓狂的灵蛇。他的行踪似乎遍布于在夕雾山之间,但又找而不得,寻而不见,仿佛化作了山间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一般 悠闲自得的一只鸟雀在林间草地上啄着小虫,忽如其来的一声清脆的枯树枝被踩断的“吧唧”声,吓得它旋即展翅飞起,惊鸣着划过树间,飞向树杈枝头遮蔽住大半的天空。 “小心点,你这蠢货,”一句充满责备和恼怒的声音说到,但这句话也说得十分谨慎低声,“你这般冒失,那会打草惊蛇的,等下人都被你吓跑了” “大哥对不住啦,这我的不是” “小点声” 伴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浓密的低矮树丛间,走出了三个身着看起来很是轻薄的衣甲的军士,他等都是夕雾山驻守营的金刀卫,连日都奉“金刀御守”郝城之命,四处追查擒拿逃窜多时的贼子,胆敢擅闯帝国禁地的十三郎张扬。 虽然刚才训斥手下说会打草惊蛇吓跑张扬,但作为此三人搜寻小队的带头军官,他心里却清楚得很,如果一旦自身先行暴露无遗,在周边数里外又无同伴支援的情况下,那可不仅仅是张扬可能逃走那么简单! 而是他等得考虑如何逃命了 这三人小队的军官头子对于自己能否正面擒下张扬这一问题,那是心中不敢存一丝侥幸,能与御守大人一场鏖战的天下奇才,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压根就不是对手,三个勉力自保已是极限。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张扬所在,禀报通知郝城大人来收拾他。 要是天赐良机的话,自己三人暗中潜伏,说不定还能暗器偷袭把他擒下,倒不失为大功一件! 三人在树木众多,遮天蔽日的林间蹑手蹑脚潜行着,警惕而敏锐的目光在周边四下扫过,搜寻着。 不觉又前行了小半时辰,脚累头酸,野兽也无一个,到头来依旧一无所获。 那军官回头低声问道:“庄贾,你的鸟雀野兽们也没有讯息么?平日里一天到晚吹嘘自己是红门高徒,万兽之主,怎么紧要关头就蔫啦” “奇了怪了,以我红门的驯兽之法,豢养的禽兽们向来可靠机灵,今时却邪门了,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一无所获,”其中一个身形较瘦的军士苦着脸应道:“昨天我又放了只灵雀出去,迄今都未归,真是见鬼” 一旁另一个高个军士摇了摇头,失落地说道:“不知是不是那张扬搞了什么邪门歪道搞的鬼,靠鸟兽侦知八成是没指望了。” “罢了罢了,”军官头子不耐烦地说道,最近真是没点好消息,全是闹心玩意,“只能靠自己继续找了” 一语未尽,惊变突生! “啊呀”高个军士差点惊喊出来,身子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但他及时用粗糙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也不顾手里还有乌黑肮脏的污泥尘土,以免自己惊吓呼喊出声。 剩下两人本来就神经紧绷,都被他这突然之举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抖,头发发麻,都转头看向他。 军官直接瞪圆了双眼,那瘦子不禁骂了一句:“干嘛呢干嘛呢,你个二傻子,一惊一乍的!” 他在手掌之下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现出恐惧惊骇的神色,用手往东边一棵挺拔魁梧,枝叶浓密的大树上一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刚才看到那边” “看到什么?”军官陡然变色,手已猛地按到腰间刀柄上,汗水马上就下来了。 他双目迅速扫向那人所指,然而那一处空空如也,只有一根自树冠中突兀出来的,光秃秃的粗大的树枝。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勇猛果敢,训练有素的金刀卫甲士一瞬之间,受到如此惊恐,几近跌倒于地? 高个军士喘息匀定,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刚才转头往那边看去,无意间看到那边树纸上,忽地出现一袭鬼魅般飘浮的白衣,孑然而立,宛若一前来索命的冤魂女鬼” “我当时被吓得半死,这大白日的,不过天稍微昏暗了些许,咋白日见了鬼呢?” “再定睛一看时,却觉并非鬼魅魍魉,莫非是那神出鬼没的贼人张扬么?我待转头出声喊你们时,那身影便又诡异的不知去向了。” 军官眼中厉芒一闪,用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肩膀,几乎抠出血来,阴沉着脸问道:“你确定看到人了吗?不会是你神经紧张,头脑混乱,看到的幻觉吧” “不是不是,”高个坚决摇头否认道:“虽然我确实是一时失态,但那不是我的臆想和胡言乱语!但我没有见过张扬,而且如此这般距离,压根看不起面孔,不知是不是那贼人”他显然已经恢复了冷静与神智。 “那便好,”军官头子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严肃地说道:“我等先一齐先行回营,禀告御守大人张扬在此现身,请他速速前来,如果在此分散落单,若真遇上此贼,怕是要被个个击破,全军覆没于此。” “无论如何,先活着回去禀告再说” “再说了,雨雾就要来了”军官抬头看了看头上逐渐变暗的乌云密布的天空,远方的白色雾气吞吐着天地,正不断迫近着,“留在外面,想做什么也做不了的。” 言毕,三人又钻进了浓密的草木丛中,径自去了。 “真是阴魂不散呀” 数十丈外,浓密的树冠之下,一人一猫。清风徐来,白衣浮动,额前几缕长发飘飘。 望着远方树影里三人逐渐缩小消失的身影,张扬一脸无奈,收起了手中的面具,孑然屹立于一根看似纤细的树枝之上,那只花猫百无聊赖似的在旁转悠着。 一只伤残的灵雀绝望地哀鸣着,死命扑腾着无力的翅膀,扬起一阵微弱的风流,两爪将将离开树技,试图振翅飞向那眷恋而遥不可及的天空。 花猫漫不经心地往虚空一扒似的,便轻松把那鸟雀拉落了下来。鸟雀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落下来,兀自挣扎哀鸣。 “看来这儿真是无趣呢,”张扬低头看着花猫一次次残忍地玩弄着这无路可逃的灵雀,熟视无睹,“连你也只能重复玩着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花猫抬头望了他一眼,“喵”了一声,它一双清澈如琥珀的黄眼睛深遂得感觉一眼望不到底。 “不过嘛,这整个枯城附近都被守得严严实实的,估计连寻常鸟雀也飞不进去,”张扬倒不禁又苦恼起来,这般连门都没摸着,两手空空地离开,张扬还真是心有不甘。 “窝在这深山老林里,没得好吃好喝好觉睡,真想一走了之不过不管怎么说,得想个法子突破重围,进去一探究竟。” “那么用什么法子好呢?”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雨?”张扬的声音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花猫猛地叼起灵雀,独自窜进了更深更浓的树中,似乎是躲藏去了。 旋即愈来愈多的雨水从天而降,大珠小珠落玉盘地砸落下来,树林间迅速嘈杂起来,噼里啪啦声不停作响。 远处一池翠绿的水潭在千万颗雨珠从天而降的冲击下,水面剧烈地抖动着,水位也迅速高涨成了一方湖泊,淹没了池边的零落的石子与若隐若现的花草。 分不清是白色的雾汽,还是水汽,缓缓漫进了林子中,枝叶见,草丛里,周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除了无尽的白色。加之其上渐渐变亮变白的天空,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一层白幕,苍穹寰宇都笼罩进了一片笼统的白色之中。 而白衣之十三郎张扬,也仿佛融化进了这漫天的苍白之中。 真可谓,雾锁林间林锁雾,天没云中云没天。 夕雾山之所以得名,不正是因为这时不时便遮天蔽日,无穷无尽的大雾么?可此山也不像寻常山岭那般,云雾缭绕之时,宛若人间仙境。 而夕雾山,倒多出了几分苍凉幽深之感,因为,大雾袭来之时,总还伴着漫天的乌云与接踵而至的大雨。 所谓夕雾山之雨雾,久居于此之人,绝不会陌生! 张扬陶醉地张开了双臂,接受这大雨的洗礼,他的一袭白衫已然全部淋透,紧贴于他的身上,精细的线条,俊美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真是舒服啊,自在哟,雨啊雨,你洗涤吧,冲刷吧,洗去这污浊肮脏的污秽,冲走这附着不去的尘土,让绿叶重焕绿意,让气息回归清新 让这幽暗的深山老林,化作钟灵毓秀的人间仙境! 忽地天际一闪,一道耀眼的毫光蜿蜒而下,转瞬即逝,锋利的闪电直接让满天地的苍白也为之闪动和变色。 同样为之变色的,还有方才一脸陶醉的张扬,此刻,他的面容掠过一丝恐惧。 他悻悻地呢喃着:“这般扫兴,没等我淋个痛快,雷电之威竟已至矣,罢了罢了” 白色的身影在树枝间起落着,几下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由远及近,自小变大,爆裂般的轰然巨响咆哮着,炸响着,天下万物似乎都为之一下惊颤,四周山岭深林与之相和齐鸣。 天威已至! 而此刻,百里开外,一队衣着齐整的客商都正骑着高头大马,在为首一位青衣人的率领下,赶着几辆看起来满载货物的双轮货运马车,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在这群山间缓缓进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夕乡匪患重 深山魅影藏 六百里云中地,七山一水两分田! 云中道号称老渔地之腹,四通八达,此道的九座城隘均是依山傍水,据险而建,进可攻,退可守,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二十年前云盟之乱的战火彻底熄灭,曾经风光无限c睥睨众生的云家荡然无存后,云中道已无一能在此处翻云覆雨的豪族,因而成为了各方豪族大家争相在此开疆扩土,进一步拓展势力的要地。 如此要地,亦是民丰地富之处,经过了战火多年的摧残破坏,二十年间,一座座富裕的新城拔地而起,稠密的民居重现于大地,熙熙攘攘的人潮又涌上了市镇,云中道从残垣断壁中重新崛起。 然而,并非道中所有郡县都摆脱了贫穷与饥饿,走向繁华。 夕乡城便是最好的例证。当然,纵使是没有战火纷乱,夕乡城自古便不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而这,恐怕这只能怨及苍天了。 穷山恶水,用来形容此地的风光,再也合适不过了。 夕乡一带群山环绕,山高水急,水路不便,土壤贫瘠,良田稀少,怎一个惨字了得! 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且不论此语真确与否。此地确实不仅是玉国境内最贫苦落后的郡县之一,加之吏治败坏,盛行,因而民不聊生,其地屡禁不绝的匪患,亦是天下一绝! 传言说,夕乡境内,称得上是山大王的贼匪巨寇的,便多达惊人的十九处!其余的小伙贼寇更是不计其数! 市井乡野之间,说书人也有歌戏谑地唱曰:天下刁民千百万,夕乡之民占一半,不羡良民不服官,落草为寇早作乱! 多年来朝廷虽严令当地官府奋发图强,整肃求变,夕乡城各级官员换人,犹如割韭菜一般,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夕乡情况不见丝毫好转,生民贫苦疲敝依旧,倒是官吏的人头也又如韭菜一把,因为贪污枉法被割了一批又一批。 那地数万百姓依旧穷的穷,苦的苦,不敢落草为寇的,只能苦守自家薄田,艰难度日。 神秘禁地之夕雾山,就处于这绵亘百里的群山环抱之中。此一带可谓是千山叠峰,连绵不绝。 深山峡谷之中,此刻,一队客商正骑着高头大马,赶着几辆车,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在这群山间缓缓进发,蜿蜒的车辙印在身后延伸,有若步步紧逼的长蛇。 这队客商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武周率领手下的精锐青岚宫卫士假扮而成。 一行人都穿着朴实普通的商旅服饰,将长粗的兵器与重甲暗藏马车之内,而在其上覆盖着丝布和粮食给养,将一切打扮得滴水不漏,在连夜通过各处城关隘口,赶了四五天的路程之后,他们终于来到此地。 另有一人独自骑马侍于武周身旁,身份显然是与寻常卫士有别,地位更显高贵。 这人看着三十余岁左右,面目略黑,黑中又带红,显然是经历了多年风吹日晒而晒成的,他容貌无甚出众之处,但五官组合于一处,却能给人以一种威严刚猛之感,尽管只是身着普通黑袍布衣,但倒也穿出了百战金甲的气势! 源江族裔,青岚宫卫队统领,同四品列将,鹰扬将军甄柴,他曾是驻守北方边疆要塞,在与元利人争斗作战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悍将,自调任此要职已有三年之久! 一路上,为了不暴露行踪,封锁太子亲自出宫南下的消息,太子武周等一行一路上便做此打扮,秘密前来,自王畿调派的三千精锐大军借称军务调动,于前先行探路,但太子一行人等进入大山之后,大军铺展不开,如今只能暂且驻扎在山外。 同为源江族裔,但身为夕乡本地的护卫季浩,遮阳抬头望了望这荒山野岭,正身向武周禀报到:“殿下” “是公子!与你等说了多少遍了”武周冷冷的说道,神色不怒自威。 “遵命” “愚不可及!就不能回答‘明白’,或者直接说‘是’么?些许变通都不会,你可是我看好之亲卫”武周脸都快黑了。 “属下明白,公子,”季浩诚惶诚恐而又惭愧地说道,而武周也尽力忍住了想再发作的冲动。 “我等已经身处夕乡的连绵大山之中了,此一去禁地一百多里路,均是人迹罕至之山路,莫说是商客,便是成群结伴之旅人,不敢轻易路过此地。” 武周听罢轻轻颔首,也不回答,出神地环视四周山峦。 在侧的甄柴说道:“进入了这里,圣上派遣的随同护卫大军没有给养,大部队在山地行军不便,且施展不开,某已令他等暂驻山外了。” 季浩闻此,低声说道:“公子,这群山之中,只是偶有零星散户居住,却常有盗匪出没,劫杀过往商贩。而今我们已进大山深处,已无需再假扮客商,隐藏身份。而外面大军没有一时半会,无法抵达,一旦有事,恐怕驰援不及,不如轻装简行,快速通过,以免盗匪觊觎。” 身为未来王太子,武周虽对亲卫们管教甚严,但却十分鼓励他等畅所欲言,勇于进谏,以弥补自己久居深宫,不习世间实际风俗民情之短。 然而听罢此言,武周却不屑地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区区盗匪草寇,就把我们吓成惊弓之鸟,成何体统,我等继续进发即可,若有真有盗匪挡路” “便是他们授首之时!” 在那黑暗的密林里,坐落着几个低矮隐蔽的寨子,各种绿色花草藤蔓层层覆盖,四下缠绕,远远望去,与这翠绿山林融为一处,因而极难被人察觉。 在那寨子里,不时传出几声男人粗犷的笑声或怒骂声,偶尔也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尖叫声,犹如鬼门洞开,人间炼狱之感。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已建成数年的贼窝,事实上,这还不是个寻常普通的,而是个臭名昭著的贼窝。为首的便是纵使是在匪患泛滥的夕乡城,也堪称臭名昭著的大土匪——“九命龟”元威! 元威落草多年,手段凶残,穷凶极恶,此一伙土匪往往在劫得过路人旅客财物后,还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可谓凶残至极。 初时,元威也是住在山外的一乡野村夫,家有几亩薄田。但贪慕荣华,胆大包天的他,并不甘于这清苦生活,便常与几个沆瀣一气的狐朋狗友,白天像一个良民一样,勤恳劳作,但夜里就提着砍柴刀在数里乃至数十里之外乡路间干些劫掠过往商客的勾当。 一次劫掠不慎下手杀了人,沾了血后,元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律杀人灭口,或掩埋荒野,或毁尸灭迹。 一开始时他们还不敢太张扬,后来钱财劫得越多,就骄横起来,从夕乡城,乃至整个云中道以及帝国各道商人旅客,谁都敢抢,谁都敢杀,数年间多有不幸遇害者。 钱财在手,自然得好生消受! 这之后一伙人拿了大笔钱财,多次到繁华富饶的打渔江城里大吃大喝,赌博嫖娼,沉醉于花天酒地。 有道是乐极生悲!一群布衣农户,衣着粗陋,如此频繁招摇显摆,出手阔绰,结果引起了身积重重这堆命案的官府的注意,大难即将临头 这元威端的也是命好,官府趁他们在酒楼大吃大喝的时候将他们堵住,便要一举擒获。 而元威正巧在楼上解手,那几个凶悍的同伙危急之间,倒爆发出了亡命之徒的杀性,抄起板凳拼死往外冲打,直接爆发一场血战,反而把原本已把楼围得严严实实的官兵全吸引走了。 元威自然乐享其成,忙从二楼窗上跳下,趁乱跑了,捡回了一条小命,大难不死。 这般伤天害理的祸事泄露之后,元威心一横,索性落草为寇,投奔附近山头入了伙,当上了正儿八经的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真土匪! 短短四五年,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他不仅翻身成了匪首,自称“九命龟”,还合并了几伙匪徒,势力庞大,手下人多时,也曾号聚三四百号喽罗,成了名副其实,无人敢惹的山大王! 他又时常拿重金钱财去贿赂当地官吏,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因而其在夕乡更加作威作福,肆意妄为,一时元威风头无两,得意忘形! 多行不义必自毙,饶是他一时间也是气焰熏天,嚣张至极,竟然一时无知,在外出劫掠之时,残杀了路过的云中道兵马使刘问之的女婿,因而引得刘问之雷霆大怒。 刘问之直接率领数千大军来剿匪报仇。勾结官府,骄横多时的土匪们并不注重隐秘自己的巢穴,因而其巢穴并不是不为人知,猝不及防之下,便让大军猛攻上了山寨! 众匪徒不料竟惹了这么个灾星祸害,于是都惊慌失措,作鸟兽散,一场激烈的围剿过后,元威仅带着亲随十几人仓皇逃走,躲进了更深的山内。 “九命龟”毕竟名不虚传,又一次大难不死的元威两三年后,又敛聚了百来号侥幸逃脱的土匪和来落草的各色人等。从此更加心狠手辣,谨小慎微,加之当地官府与之有私,阴相包庇,并未宜将剩勇追穷寇,因而一直苟延残喘到今日。 酷热的盛夏令荫蔽的山林也躁动不已,同样难以忍受,稀稀拉拉的土匪们大多光着膀子,上半身的汗珠汇成一条条水线,在他们的身上的形成的痕迹又像云中道那遍布大地的众多河道,又像人身上纷杂的血脉经络。 元威一脸虬髯,杂乱不堪,脸上看起来倒却挺厚实平和,全身的横肉,同样光着膀子,露出浓密的胸毛,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藤椅上。 放眼望去,整座山寨里,唯一不光着膀子的,是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后生,而他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元威旁边,手中拿着一把破边的大蒲扇,不紧不慢地给元威扇着风。 “青霖啊”,元威的眼睛半睁半醒着,口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来山寨也有些许日子了,少说也有个把月了吧,有没有和弟兄们下山干些活计啊?” 那叫青霖的后生支支吾吾地说道:“侄儿下下过几次山,都是四处看看,或是去接应回来的兄弟们” “诶那可不行,”元威肥胖的面孔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他倏地翻身起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酒坛子,往嘴里一灌,不少酒水四处乱溅,后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元威声音雄浑,朗声说道:“虽然你是我的侄儿,啊,但也得和兄弟们出去干活,啊,光是帮山寨识得货物,抄写文书还是不够的,这活计能干的兄弟还是有几个的手下的弟兄当你是我亲戚,所以在我这里白吃白喝,难免会有意见的,啊,明白吗?” “是,都听叔父的。”元青霖怯生生地回答。 元威又躺回了藤椅上,懒洋洋地说道:“你呀,就是心善,胆小,未谙世事,也不怪你,你也还小,当初这狗娘养的官府还把咱家的人都抓了,好一顿折磨,把你也关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头” 一阵沉默之后,元威重重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叔我早把世事看透了,人来世上走一遭,就要过得快活,官老爷们花天酒地,土豪地主喝酒吃肉,权力在官老爷手里,他们可以肆意妄为,钱财土地在豪族手中,他们也可以为所欲为” “就活该我们这些就那一亩三分地的累死累活,到头来喝西北风?这世道,没给咱一条活路啊!” 元威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嚷嚷道:“这等权贵之人,打小含着金钥匙出生,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在泥坑里打滚,凭什么呀,就凭没投个好胎?” “你啊,打小就读书,就受那迂腐的仁义道德的影响,那些说得好听的东西能当饭吃?” 说得兴起的元威转头开始对元青霖指指点点,元青霖低头不敢做声,只顾点头,“叔我要信这一套,我这一生能吃这么酒肉,睡这么多女人?做梦吧!啊,做苦工那些年啊真是一年到头连股肉味都闻不到!我跟你讲,自己活得痛快不就得了嘛?” “叔父教你啊!重要的是顾好自己,吃好的,玩好的,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多好!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你管别人做甚?只要有这条小命在,敢作敢为。就有荣华富贵享,等死了还能有个啥,白骨一具,等着吃纸钱呢? “活着就就该他娘的好好享受,明白不” 元青霖一直不敢言语,不断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答。 “威爷爷,威爷爷,有油水上门了”一个小喽啰兴冲冲地跑上前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大好事啊,小的在山下十里左右巡探,发现有一队商旅,骑着不少马匹,赶着几辆大车,看起来油水很多啊,看他们的服饰,似乎是外地客,误打误撞走进来的,越来越近我们山寨这边了,您看” 元威兴奋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问道:“真是天降横财,省得我等下山跑到几十上百里外去发财,来了多少人?” “估摸得有二十几人吧,远远看去,不像带着刀兵。”元威兴奋过后,又冷静了一下,多年的杀戮血腥生涯让他变得愈发谨慎。 他来回踱了踱步,暗自思忖了一会,听闻有大生意上门,他身旁的喽啰们都如嗅到了猎物的猛兽,直接兴奋围拢了过来,纷纷嚷嚷着:“买卖送上门,干他!”,“弄他丫子的”,“这次得杀个痛快”,“我要杀十个!” “慢着!” 元威倒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官府的诱敌之计,瞪圆了双眼,转头问那小喽啰道:“后面有没有暗中跟着人啊?” 小喽啰连忙答到:“没有没有,附近几路的弟兄看了,这山里远近十里,鸟兽不惊,草木不动,安静平和,绝没有大队人马在的迹象。” 听罢,元威大喜过望,喜不自禁,这二十来号人马,莫说商客,便是官兵,也没甚好怕的。再不济也是溜回山里躲起来,这点人,想找到和剿灭自己谈何容易!当即大喊道:“小的们,有笔大生意,又要发财啦,快快提起大刀长枪,随我下山,杀杀杀!” 山寨里的其他土匪一听都抛下了手中的活计,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都兴奋地嗷嗷直怪叫,各自找起自己兵器来。 有土匪甚至兴奋地高唱起来:“老爷生长穷山间哟,禀性生来爱杀人呀,富商权贵都杀尽吧,再下地狱斩阎罗哈” 元威回身重重地拍了拍元青霖的肩膀,说道:“我侄,你也随我下山,且让你欣赏一下我的手段,看我怎么地干活。”也不等答话,便自己放肆地大笑着收拾去了。 元青霖被糊里糊涂得塞了一把刀,看刀的把式像是捕快的用刀,只是略有些锈蚀,他紧紧伴在匪首元威身旁,被群匪裹挟着前行,下了山寨。 百来名土匪悄悄地在林子里穿梭着,向山路进发,像一群嗜血的猛兽正饥渴地扑向它们的猎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浪客凭谁问 穷寇已末路 头顶的骄阳愈发毒辣,地上的砂石逐渐变得滚烫,空气中也翻滚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葱绿的林子里,树叶只是微微颤动,空谷寂寂,平静如常。天上,不时几只鸟儿飞过,甚至还有一只鹰在空中盘桓。 武周正与甄柴赶着队伍,稳健而快速地通行在狭窄的山路上,算来,进入这幽深的群山以来,他们走了该有三十多里路。 一行人默默赶路,也不言语。两侧的山林浓密而阴深,倘若是胆小怕事的人,恐怕只会越走越发毛,直淌冷汗。 “季浩!”武周突然发话,季浩一听打了个激灵,趋步疾行来到他的跟前,紧紧跟随在缓步前行的马匹旁,正色道:“公子唤属下何事?” “要说小的,不说属下。” “是” “话又说回来,”武周训责他完毕,开始言归正传,但他的目光依旧出神地望着远方,“你也是个本地通了,这佑大的夕乡之地,有甚么特产及风俗呀?” 另一位同样年轻精壮的亲卫乐豪听罢,偷笑着与一旁赶车的钟贾低声说道:“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啥特产,土匪就有份”“就是就是”钟贾也是在车上偷着乐,但克制着不敢笑声来,弄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两人皆道太子武周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巡视凡间,体察民情,临走时想带些特产回京。 “有!”季浩略一沉思,坚定地朗声说道:“是土匪,是匪患!”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乐豪与钟贾不禁对视了一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久经沙场,生死看淡的甄柴也是颇感惊奇,于太子面前,此人竟敢直言如此石破天惊之语。 “哦?那你说说,这匪患,怎么就成了夕乡的特产风俗?”武周不置可否,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穷山恶水,战乱不断,贪腐横行,民风彪悍。”不愧是自小征辟进入太学进读的源江子弟,季浩一句话便简洁有力地说出了夕乡的症结所在。 “那为何朝廷多次严整,官兵多次征伐围剿,而匪患依旧屡禁不绝?” “因为大军清剿的声势规模浩大一分,而匪患反而更加剧一分” “大胆!”众人冷汗都流了下来,甄柴怒喝道,“刚才出言不逊也便罢了,现在都竟敢鬼话连篇” 一只紧握马鞭的手一扬,制止了他。武周依旧平静如初,说道:“无妨,甄将军,且听他说完。” 经此一声厉喝,换做寻常人等,早已肝胆俱裂,战战兢兢,站也站不住了。然而,尽管季浩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但他的神色依旧坚定无畏。 “小的这般说法,缘由有二,其一曰群匪难剿。夕乡群匪贼窝隐秘,又多与当地官吏豪绅勾结,每逢大军进山,或无迹可寻,或早已知悉逃之夭夭,实在是徒劳无功。” “其二曰劳民伤财,每逢大军官兵剿匪,军饷粮草大多自当地筹集,夕乡本就贫苦疲敝,加之军纪不严,常常劫掠乡里,如此折腾数番,便是世代良民,也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只会逼良为娼,徒增新匪!” “因着如此这两个缘由,群匪是屡禁不绝,愈剿愈众!”季浩朗声答毕。 就一瞬之间,尽管他神色几乎没有一点波澜变动,但甄柴还是查觉到武周的目光里略过一丝赞许与欣慰。 “那依你所言,这匪剿也不是,不剿亦不可行,那有何良策,破这两难之局?”武周倒有几分不依不饶,追问到底的意思。 这下原本一脸坚毅的季浩,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宛如解不开的结,他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犹豫与疑虑:“集云中道各地之力,济贫民,绝匪源,兴水利,得万顷良田,办私学,育千年之材。另赦免罪愆,招安匪徒” “哈哈哈”武周听罢大笑起来,笑声里激扬这豪迈,“除了招安,其他的计策,我愿赞为上佳相比于招安,我有个更好的计策。” “杀无赦!”武周的目光里忽地迸发出了凌厉磅礴的杀意,艳阳下他巍然挺立的身影宛若不动明王令,所有人也为之心悸。 此一刻,假扮的商旅服饰,也遮盖不住他的气势,他又恢复了那个杀伐果断的未来王太子的尊贵与威严! 很快,队伍又恢复了平静,一行人又继续默默沿着山路进发着。 不知为何,几只鸟雀自浓密的林间“哗啦”一下飞出,惊叫着划过天空,飞向另一边的山峦。天边一朵乌云缓慢漂移过来,遮蔽住了原本炙烤群山的烈日,天地为之一暗! 警兆突生! 甄柴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直线,右手下意识地往腰间刀柄一按,转头正欲开口,在其身前一起默默骑行的武周却向他摆了摆手,继续若无其事地赶路。 见此情形,甄柴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虽然不解,但也只得默默地继续赶路。 他自是百般听命于这位国储,未来王太子,纵使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他对武周的才华判断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服从。 只不过,他还是把手悄悄地伸到腰间,握紧了佩剑的刀柄。 倒是身后押运着车辆的亲卫们有点坐不住了,向来以多嘴健谈著称的乐豪就小声和钟贾嘀咕开了:“哎,我说,这地咋阴森森的呢?怪吓人的。”又转头和年纪较长,任职多年的太子护卫童歌行,强卫宁说道:“老童,老强,你见多识广,感觉有什么不对么?” 不等两人开口,另一个卫士傅仁便插嘴到:“就是就是,我脖子后的毛都快要立起”甄柴猛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几名亲卫均立马正身挺立,目视前方,识相地不说话了,乖乖地赶路。 “呜——” 一声号声划破了长空,向四周扩散而去,虚空中传来狼嚎鬼叫般的吼叫和听得出欣喜若狂的情绪的欢呼声。 高亢的歌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如飞虫般烦人地钻入众人的耳朵。 “浪荡一世在夕乡耶,钱财美色爷都爱呐,杀人放火全干遍啦,留尔人头埋此间哈” 伴随着诡异的歌声,两侧的山林的林木枝叶忽然间猛烈的抖动起来,从那浓绿的海洋里,钻出来一个接着一个面相大多狰狞凶恶,手持各式兵刃的土匪们,他等一边嗷嗷叫着“都他娘的站住”,“别让他们跑了”,“发财了”,一边包抄队伍前后,迅速包围了整个队伍。 武周依旧镇定自若,早已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护卫们暂勿轻举妄动,常年跟随在他左右且忠心耿耿的卫士们立刻明白并执行了他的指令。 大敌当前,训练有素的青岚宫卫士们全无惧色,丝毫迅速聚拢在一起自保的意思,而是坚定挺拔地待在原地,只是手都伸进隐蔽的衣袋里,紧握着暗藏锐利短剑的剑柄。 身旁聚拢了大半匪徒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就是得意洋洋的“九命龟”元威。 “哟,各位老兄,上了爷的地盘,都带了好货给你威爷爷呀?”元威狞笑着看着这群人,面前那骑着高头大马,衣裳华美而不骄奢,脸上一直挂着冷冷而轻蔑的笑容的年轻人,却让他不由得无名火起。 元威冷冷地开口道:“啊哟,还挺傲气的嘛,脑袋长在脖子上痒了,想找点取下来洗洗?”周边的小喽啰们都爆发出一阵杂乱而疯狂的嚎叫。 武周微微一笑,笑容里带有几分戏谑般的无奈,朗声答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里,怎么就成了你这无名小卒,大胆逆贼的地盘了呢?” 元威气满胸膛,厉声大喝:“你这白面小生,真是不知死活,荆襄境内,谁人不知我元某人的大名,你若快快下马受死,我还可以给你个快活,不然时,我抓了你这鸟人,先将你好生凌辱残虐,再将你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武周此时也是怒目圆睁,对天一拱手,告道:“武周自幼便立志敬天爱民,泽被苍生,惜常年久居深宫,空有一身文才武艺,无用武之地,今日,我当铲除草贼,为民除害。” 言毕,袍子一张,腰间竟也别着宝剑。他猛地一把抽出佩剑,青虹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异常刺眼的剑光,他又是一声怒喝:“众人听令,随我杀贼!” 护卫们二话不说也是齐齐刀剑出鞘,刀剑齐鸣,声势慑人!一向胆大包天,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们也在这威势下不自觉吓退了几步,有点胆小点的已开始瑟瑟发抖。 “杀!”武周怒吼着,骑着坐下千里良驹,衣袖翻飞,挥剑杀向前方,宛如一道黄色的疾风掠过大地,驰入敌阵,他的身后,追随着一群不知畏惧的铁血雄兵! 那一刻,元威仿佛看见了天神下凡! 元威之所以能在罪恶累累,屡遭追捕的情况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自由自在,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悍勇凶险,更在他胆大心细,狡猾奸诈,因而总能在危急时刻,设法脱身,逃之夭夭。 所以,当他看到面前这让他感觉古怪的高傲的年轻人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抽出一把看着就知道不仅锋利而且名贵的宝剑,一声令下,那些方才不做抵抗的客商居然齐齐地抽出了宝剑。 这伙人拔剑之整齐有素,拔剑姿势之严谨,加之他们坚毅无畏的神情,元威对这伙人的身份已是坚信不疑:他们绝对是官兵,而且,决不是普通的官兵! 冷汗随着他的思绪从他头上缓缓流下,双股也开始不停地颤抖,一种灭顶之灾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于是,当武周那声如晴天霹雳般的“杀”的命令还未喊出口,早已惊慌的元威已直接转身,扎进了身旁的群匪之中。 武周的千里马转瞬即至,手中的利剑的愤然挥下,还没从自己首领忽然逃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草寇们措手不及,一剑下来,两个土匪直接身首异处,血肉横飞!武周的宝剑连续左右劈下,剑锋凌厉,杀气澎湃,所到之处,土匪的兵刃与身躯齐齐被斩开,腥臭的内脏挂落一地,飞溅的血肉让大地蒙上了血色。 按捺已久的甄柴带着精锐的卫士们,向包围着他们的土匪斩开了冲杀,初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嗷嗷叫着迎击,但在刀光剑影之间,在双方几个来回之后,十几个土匪,包括唱得正欢的那匪人,都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下,哀嚎声和惨叫声瞬间回响在山里回荡着 恐惧瞬间笼罩了这货匪徒,常叫嚣着无所畏惧的土匪们开始疯狂地逃离山路,向山林里跑去,一路斩杀的武周环顾左右,难觅元威身影,厉声喊道:“速速擒斩敌酋!” 亲卫们纷纷抛开自己现在追杀的对象,左右寻觅元威,这土匪们也是狡诈,即使逃命之时,也并非乱逃,而是分成了好几股,四处散开,让人无从下手。 眼尖的太子贴身护卫曾勉看见了元威逃窜的声影,他的身后,紧随着他的侄子和几位土匪,他们即将隐没在山林之中。 曾勉连忙把手一指,大喊:“在那!”武周一看,心知如此浓密山林中马匹施展不开,于是果断喊道:“弃马步行,快步追去。” 手下的卫士们也无半分犹豫,纷纷下马,大步流星,千里追杀!林子里,一时间草木摇动,鸟兽四散,喊声四起,好不热闹! 武周大手往旁边一挥,甄柴会意往一边带开一路,卫士们迅速分成了两路,左右分别包抄而去,眼见追兵实在紧追不舍,跟随在元威身边的土匪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肝胆俱裂,心知对方意在罪魁元威的精明匪徒们,纷纷离了元威,四散逃去。 不少却是正好撞到正在合围的太子护卫们的刀口上,被数刀齐下,剁为肉酱。 渐渐地,追随在元威身边的,只剩他的侄子,元青霖一人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慌不择路,在浓密的林里穿梭,枝杈在身上划出血口子也无自觉了,只顾寻路奔逃,保住自己那条小命就万事大吉。 “啊!谁”忽然,元威只感到自己右腿一阵难忍的剧痛,便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他的右腿上,一道长长的刀口正“汩汩”地留着鲜血,并迅速染红了伤口以下的整条腿。 “看来,不把叔父你留下,我是走不脱了啊。” 身后,元青霖正手持着一把正淌着血的刀,面容狰狞,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意,他弯下腰凑近正大口喘着粗气的元威,轻声说道:“顾着自己这条小命就好,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叔父,这道理,是你教我的哟。” 元威瞪着大眼,痛苦地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言毕,元青霖起身疾疾逃去,离去的脚步却明显比刚才疾速多了,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另一太子贴身卫士尹罡腿长脚快,追得一时兴起,连保护太子的活都忘了,跑在最前边,结果率先赶到,发现了元威。他兴奋地大喊:“在这,这腌臜鸟汉在这。” 甄柴率领着其他太子卫士们也是迅速赶到,迅速围定了这插翅难飞的元威。曾勉狠狠地撞了撞尹罡:“嘿,看不出,你小子还真行啊,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是。”尹罡也是一脸的得意。 “怎么,你不跑了?”武周自从缓缓上前,元威狼狈地五体投地,全身扑倒在武周面前,涕泪齐下,连连磕头求饶,额头也已磕出血来:“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大人神威,大人饶命啊” 武周哈哈大笑,用剑指着他道:“若不是生杀予夺之权,皆决于圣驾!我此刻必定将你就地正法,你一贪生怕死之鼠辈,杀之污我宝剑尔。” “走!”他命左右拿碎布把他伤退一扎,架起元威和其他未死的,兀自哀嚎的几个贼寇后,一行人清理血污尸首,休整一番,又重新走出林子,回到山路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前行赶路。 小半时辰左右,他们身后,烟尘滚滚,马蹄声雷动,武周一行人竟也毫无惊讶之色。转眼间,百余铁骑疾驰而至,齐齐下马跪下,领骑参拜道:“属下救驾来迟,大人无恙乎?” 武周脸上又恢复了太子的尊威,他指着元威说道:“区区这等小贼,能奈我何?尔等与我囚此等贼人于州府,好生发落!” “属下领命。”那伙骑兵带着元威,又如疾风一般,不多时,又消失在路的尽头 “猎狐鹰真乃天下异兽啊。”重新赶路开始的甄柴看着天空,对他身边的太子感慨道。天上,一只巨鹰在空中掠过,“一看这边有草寇,便飞回山口处按原定信号向大军求援,铁骑也是转瞬即到。” 武周微微一笑:“武家之猎狐鹰,乃天下万兽之王,极通人性,忠心勇猛,别说是百鸟,便是百兽亦敢称至尊无敌,区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这条整齐的队伍,不紧不慢地在路上前行着,他们的影子,在逐渐西斜的阳光下,越拉越长,直至未知的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血染孤域塞 惊魂袭城夜 一骑白色的快马,犹如一道白色旋风,载着一个一身白袍,衣冠整齐的人,奔驰在山水之间。一路上的村落林木,都快速向他身后掠去,马腿上溅满了泥浆,也有不少泥浆沾在了那骑着马的人的原本洁净的白衣上,但他浑然不觉,抑或是置之不理。 他凝重的脸上,只有忧虑,但他的眼神里,又写满了坚定。夕阳的暮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中,如梦如幻,看痴了窗边驻足观望的妙龄少女! 三品兵司右侍郎,当朝四俊之一,玉面郎君骆观正向着夕雾山疾驰而去,他的身影,看起来既思虑重重,又义无反顾 四百余里外,残阳似血,冷月如钩,千年烽火永不休。 当东边的皎白明月缓缓升起时,西边的太阳犹自顽固地还不肯退下,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妄图分庭抗礼。 金光将逝,夕阳的霞光给天空和云朵染上了大片的绚烂的紫红色,金色的光辉也渐渐暗淡化为道道金边,全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的祥和和梦幻的暮色中,群山逐渐脱去了葱绿的外衣,转身披上了黑暗的袍子,苍穹被盖上了沉重的阴影,光明正在离此而去 群山之间,一行紧密有致前行的队伍宛如一条黑色巨龙,蜿蜒前行。 “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张扬虽号称当朝四俊之一,然欲擒拿此私闯禁地之贼,遣一荡寇将军足矣!怎劳殿下亲自动身处置?”此一路上,甄柴反复思忖,不得要领,如今犹豫许久,终于斗胆向武周问道。一行人经过方刚一战,倒不自觉恢复原本的身份称呼。 “哦,这个嘛,这倒不是小题大做”武周心中倒也知道,此行这一理由于精细之人看来,倒有些难以服众,但他依旧故作平静地说道,“甄将军以为,张扬并非举足轻重之人,犯不着用这般阵仗,反而成就了他人之名声?” 甄柴有力地低下了头颅,以示谢罪,“末将不敢!”言毕,不再言语,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武周目光流转,心下一动,转头对着众人说道:“诸君中可有多曾听闻张扬其人其事者乎?” “属下略知些许!”行伍之中一人高声答道,其声甚是洪亮。定睛一看时,原是常年多有奉命外出行事的傅仁。 “好!速速说来。”武周手中马鞭一扬,抬手间也是气魄十足,豪气万丈。 “遵命!”傅仁朗声答毕,却先念起了几句唱词。 “高官不为,千金不恋,不爱江山爱娇娘。纵情万里,浪迹天涯,白门张郎声名扬!” 他这才开始娓娓道来:“张扬其人,市井乡野之间,多称其为十三郎,或唤做白衣或白门十三郎,甚至呼其浪子者亦有之。白门高徒,多年未尝一败的武学奇才,是他最为广为人知的身份;放浪形骸之外,行事乖张不羁,是他最显著的性子” “他常有惊人的非常之举。据传,他不计地位尊卑,常与乞人饥汉为友,多曾单衣横卧倒眠于大街;他又多才多情,酷爱流连于风月之所,与娼妓骚客作伴,视钱财如粪土。” “原来倒是个痴汉!世人都痴心于这方面的才子吗?”武周嘴角微微上扬,掠过一丝笑意,身后的亲卫们也顺势嘿嘿笑出声来。 “属下也曾听说过张扬三件颇广为人知的奇闻怪事,”傅仁也尴尬的笑了一下,又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其中一事,便是与娼优伶妓有关。” “据说,他曾为一素未谋面,也素无声名的妓女赎身而千金散尽,不为一夜,不为从良为妻,仅仅只因她酒席之间,一番不知真假的,盼望归乡见一眼旧情郎的说辞” “有趣,有趣,只可惜剩下的故事只能以后再讲了”最后一丝金边即将没入西山,在最后一束暮阳的光辉即将消逝之时。 “看来,到了,”武周忽然驻马举目看着,一座破败的黑砖石古堡忽然映入众人眼帘,“即刻整顿休息,今晚我等便在此处歇息吧。” 这座堡垒仍能依稀看出以往的雄伟壮观,近百年堡垒孤独得矗立在各山间小路交汇的岔路口中,依山而建,背靠着深山。 它曾是当年先君功伐与征服老渔地时,兴建的一个的进可攻,退可守,嵌入险要深山之中的要塞,足以容纳数以百计的精锐军士在此把守。 然而岁月与时光荏苒,在随后几十年,它早已成了废弃无用的过往棋子,成为了寂静山野里的孤儿,青藤小树已攀上了城墙,附在城门和垛口处,人迹消隐的斑驳古堡绿意盎然,或许,没有人的天地,才是花草树木的天堂吧。没人在这里守护它,如今,它独自在此,守护这无尽的荒山野岭! 护卫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在这荒芜萧索的堡垒中,四处细细搜索着,不放过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当然,也没并没发现有人的迹象,看来此要塞确实是无人光顾问津。 甄柴仔细观望着这废弃的堡垒,虽然找不出任何不妥之处,但据多年战场的嗅觉,一股没来由的不安与焦虑总萦绕他心头,他无不担忧地说:“此处阴气甚重,且此堡并非狭小之地,难知底细,令人不安啊。” 武周不以为然地说道:“何患之有?亲卫们都察看过了,没有人在此的迹象,这方圆百里之内,谁敢来犯?”一行人便在此驻扎下了,埋锅洗米,生火造饭,就地歇息。 夜幕渐渐降临,夜色如同乌黑的浓墨,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之外,是无尽的黑暗,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月亮却不知何时消隐何处去了,只有漫天的繁星闪烁夜空,万千大小光亮不一的星星在天上放着柔和的寒光,抚慰着茫茫山野里孤独的一行人躁动不安的内心。 远处的山林之中,微弱的萤光在幽暗中飘动着,不知是萤火虫的微光,还是不知何种野兽被火光吸引而来的贪婪目光。 随行的护卫们的心境都缓缓平静下来,驱赶着饥渴得横冲直撞的蚊虫。 而甄柴却一直深感不安,与其他人不同,虽然他几乎就比太子年长数岁,但他已是一名在北境草原和林地之中,与边疆元利人多次征战,杀敌立功的沙场宿将。 所以,他一直对危机有着很敏锐的嗅觉,空气中不时送来的微风也能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便和他每次参与临战前一模一样。 那是一股萦绕不散的杀意! 甄柴不愿冒任何的风险,他即刻命令随从护卫们从车中取出甲胄和兵器,众人均身披重甲,各执刀兵,除定期巡哨之人外,其他人也是分为数群,各据一角,互为照应。 虽然护卫们略有怨言,但都不多言语,迅速照办。至于太子武周,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对甄柴总是很放心,而且他也没有兴趣去插手防务之事。 他只是独自一人,缓缓地拾级而上,登上了堡垒里的一座瞭望高台。那是一座约有六丈高的圆台,只有一道阶梯可直通其上,其他地方都是早已不再圆润的墙壁。 甄柴深知这个如今已是名扬四海,威震天下,未来将承继大统,君临天下的当朝太子很难听进他的劝告,而敢去打扰他的人同样也有可能惹动雷霆之威。此次圣上钦点他护送殿下,于他而言,这是他乃至整个家族的荣誉,他纵使粉身碎骨,也要誓死不负君命。 所以,甄柴只是静静地站在阶梯之下,默默注视着,静静守候着太子,他的身躯挺拔而刚毅。 对武周而言,仰望浩渺星空,总是会让他心如止水,会让习惯了前呼后拥,万人敬仰的他产生渺小卑微之感。天地的神力让他敬畏,又让他十分地着迷。小时候,他便经常自己偷偷宫殿顶上,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满天繁星,整宿整宿不眠 “嗡—嗡—”数声破空之声忽然袭来,武周警兆突生,正欲躲闪,但他依赖他敏锐的听觉明显判断得出,即将飞来的东西却并不是奔着他过来的!“轰—轰—”之声瞬间在他声旁炸响,沙石飞溅。 随之便是“锵”的一声刀剑出鞘声,原来警觉起来的武周下意识地便拔剑在手,身形闪动,如临大敌,但在黑夜之中,他却判断不出有敌人的存在,那数声在他身旁炸响的轰鸣究竟又是什么? 他向台下一声吼到:“取火来。”甄柴和护卫都早已惊觉,甄柴一边大喊道:“殿下,快下来。”,一边抽出宝刀便迈步冲了上去。下边一护卫用力将一火把扔给武周,武周稳稳接住,左右一扫,意欲看清情况。 此刻严阵以待的武周忽然神色一变,一声怒喝:“来者何人?” 一手扔开了火把,双手持剑往上一格,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然后“铛”一声巨响,武周便生生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黑衣人的双刀。 武周与那黑衣人也不再打话,便厮杀在了一起,武周招招咄咄逼人,大开大合,那黑衣人刀法娴熟,双刀上下纷飞,虽然已被武周剑锋压制,仍能挡得结结实实,并无破绽。 令武周心里不禁暗暗惊讶:此人之刀功,却在侯渊c侯泗两位将军之上,与两人合力相比也足可一拼! 忽然间黑暗间仿佛一条残暴的长蛇疾咬而至,直扑武周左肋,攻势惊人之快,强敌在前,毒蛇又趁机袭来,两下夹击过来! 武周暗暗叫苦,心一横,左手前臂倏地变得刚直坚硬,却是一招逆党云家的成名绝技——“铁云掌”,硬着头皮顺势一拂,“当”的一下,小臂一麻,化解了这如蛇般的突如其来的袭击。 好险!若不是袍袖下那件诡异的衣甲,以自己这等水准的铁云掌,定然已吃了大亏,武周暗自庆幸着。 两声大喝震响!正此时,又两个黑衣人自天儿降,一人身形高瘦颀长,手持一双诡异的铁鞭,方刚那毒蛇般的偷袭,无疑便是他所为。 另一人身形健硕庞大,手持双柄瓜形重锤,三人心神相通,无需打话,便身形转动,迅速将武周围在垓心,齐齐出招攻来。 武周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一出手迎上便是以少敌多时最为得心应手的白门剑法,但风格却甚是狠辣犀利。 交手不数合,武周心下便知,新来这两人武功路数十分奇怪诡异,虽然功力要略逊与持双刀黑衣人,但武功造诣无疑也是不容小觑,加之三人招招配合行云流水,有如天合之作,一时间四人杀得难解难分,好一场激烈厮杀! 却说甄柴那边看着便要冲得上去,突然,阶梯口处霍地直直戳出两根长枪来,那长枪来势极为凶猛,甄柴急忙那刀一挡,竟感惊人的磅礴之力直扑而来,而自己正在阶梯之上,实无落脚施力之处,经此力道一冲,不由得自己直直往后飞出去。 他强行定住身形,但又大退几步之后,才勉强落在了瞭望台阶梯之下。他心下大骇,心知此觉非等闲人等。 太子护卫们呐喊着便顺着只容两人通行的阶梯冲了上去,可尚不及一般,阶梯口处三只箭齐齐射下来,排头两人应声而倒,而两根长枪也转瞬即至,前头那两护卫急忙拿刀挡住,却被这一刺直接顶到,身后跟随的护卫们也是摔倒一片。 甄柴借着微弱的火光,定睛一看,阶梯口处早已立着两块大盾牌,两根长枪在旁边探出,一人手持弓弩不时施放长箭。 五个黑衣人组成了一个阵势,正阻截在他们与太子之间。数位擅长射箭的放箭射去,然而夜色太浓,灯火暗淡,全都射在了敌手的两面盾牌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彭”地响声,徒劳无功,而黑衣人的冷箭却又不时射来,两位弓箭手接连两声惨叫,往后便倒。甄柴忽然醒悟到,这一切无疑都是精心谋划的,来敌无疑是算准了一切,而他们的目标,毋庸置疑,便是当朝太子,武周! 冷汗瞬间就从他脑门淌了下来,他登时大喊道:“快取盾牌来,给我冲上去,护卫殿下!”曾勉和尹罡两位贴身卫士一见太子着急,都急红了眼,立刻抄起铁甲盾牌护在身前扑了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冲”,他们发出一声齐声的震天怒吼,死死顶着又冲了上去。 两持枪人连戳数下,发现顶不倒他俩,便齐齐把枪往两盾牌中间一插,再往左右凶猛一拍,连人带盾牌都被拍了下去,接着又是连续几下猛戳,又戳倒了两个。无奈之下,护卫们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又在此拿上盾牌冲了上去 而在瞭望台上,武周的形势也不容乐观,那三人武功单个而轮,虽绝非纵横天下之绝世高手,自然不能与武周相提并论,但均各有所长。 双刀者刀法出众,那双刀又极为精良,能与自己的青虹剑正面对敌,那双鞭神出鬼没,速度极快,防不胜防,让武周疲于招架。 而双锤者势大力沉,招招凶猛,让武周的每一次格挡都大为吃力。更为可怕的是,三人心意相通,配合娴熟,刚柔兼济,像是练习这套三人战阵多时,几无破绽,武周一时只有招架之功,无还击之力。 而太子护卫们那边又是开始连续的冲击,都被那五人阵法硬生生化解,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但武周等人看起来似乎已逐渐陷入绝境。 激战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逼到堡门。脱在后头,察觉到来者的卫士和甄柴心如死灰,他们心知山外的铁骑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到来,那来者,只能黑衣人一伙的了! 甄柴脑海里已经不禁闪过一丝念头:莫非我等今夜都将葬身于此地? 黑暗中,一匹骏马载着一位身披重甲的骑士破影而出,突入堡垒,他手持一柄大刀,一身精致甲胄霸道凌厉,威风凛凛,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了他不怒自威的面庞。看到他现出真容,方刚还心怀惊惧的甄柴此刻几乎要欢呼雀跃。 朝中第一高手,金刀御守郝城杀气腾腾,拍马赶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一夜腥红过 谁人黄雀后 当甄柴看到郝城单人匹马率先从黑影中显现的那一刻,他便感觉,一切的危险便都已离他等远去了。 一声惊天雷暴般的暴吼之声炸响,在场之人均心神一颤,破空撕裂之声顿生,只见郝城在马背单臂手持手中五尺大刀,左手自腰间猛地抽出佩剑,往前方瞭望台的石墙上奋力一掷,“铛”地一声,尘土碎石纷飞,那佩剑竟然平直而又深深地没入了观星台的墙壁约三丈高处之中。 他不做停留,在继续飞驰的马背上又是一踏,身躯如同飞箭一般直直往墙壁冲去,两脚落在了那剑剑身之上。郝城双脚借剑一踩,强行发力直接腾空而起,这一跃便直接踏上了瞭望台的墙垛口上。 那四人正在狭小的高台之中杀成一团,望见郝城来援,武周面色一变,手中的长剑也骤然变得更加凌厉迅疾! “你这鸟汉,休来碍事!”那舞动双锤的黑衣大汉看到对面忽然有人出现,便怒喝着兀自脱离了战团,向郝城杀来! 郝城又发出一声足以让四人身躯都为之一震的怒吼,身形快如猛兽,猱身欺上,自垛口飞身高高跃起,他手中的大刀早已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圆润的弧线,向那双锤者猛然劈下,这刀来势之疾,杀气之凶猛霸道,仿佛熔铸了天地之力,足以杀灭这世间的魑魅鬼怪! 这是在劈下之前便能斩灭你阻挡的信念,一击必破,势不可挡的一刀! 眨眼间,剑锋已压至面前,直让那人大惊失色,心下骇然,自知已是避无可避,心一横,双臂肌肉虬结,全身劲力暴涨于其上,双锤并前,强行往上一格。 两兵相迎,发出“铛”的一声巨响。一股庞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双锤者压下来,竟如同分毫也没能抵挡下来一般,大刀依旧直挺挺得猛斩而下, 无可阻挡! 那人心中大喊:不好。身体疾疾往右侧一偏,五尺长刀,带着凛冽的剑锋与寒光,已重重斩下,连地上的黑砖石也一并斩碎,碎石屑一时四散飞溅! 轰然倒地的,不仅是那人的双锤,还有一条在空中孤零零的飘零着的,血花飞溅的胳膊。 “啊啊啊啊!!” 一身凄厉惨痛的大声哀嚎响彻黑夜,那人痛苦地捂着断臂前端处,几乎站立不稳。 闻者尽皆胆寒,看者通通惊心! 不,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那人完全想象不到,郝城的绝技“旋刀斩”威力之大,自己全力迎面一格,竟然毫无作用,根本无法阻挡。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这个道理,直到此刻,他才深刻入骨地体会到 负痛的他继续疯狂地哀嚎喘息,踉跄着转身,忍着痛拼着命逃跑,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不是人的恶鬼,恶鬼! 可不及他迈完一步,耳后风声已至,“别”一句话尚未说完,他便奇异着看到了一副怪异的情景,郝城狰狞可怖的面容,可为什么,我的身子明明看着前方呀,莫非 死! 鲜血自脖颈往上喷涌而出,他的头颅打着旋儿跌落于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几圈。 也行,在他奔向郝城那一刻,他便完全没有了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在他想逃之际,郝城的大刀早已再度快速斩下,他来不及再发出一声巨声惨叫,便已身首异处,扑倒在血泊之中,成了这荒山野岭的一条永远游荡的孤魂野鬼。 正在绞杀中的其他两人一见如此惊变,自知高手来援,情况不妙,顿时大喊:“撤!” 便撇开武周,飞身跃出了观星台,滑翔而去,方刚经历一场实际不足一顿饭功夫,但却感觉无比漫长生死恶战的武周也是不加追赶。 那五人合力战阵见势不好,也是转身便撤。那两持盾牌的刺客弃了盾牌,也是疾步跑到原先两人跳墙处,照样飞身跃出,隐没于黑夜之中。 “嗖嗖嗖” 弓箭手双臂翻动,起落间,弓弦响处,猛然朝武周和郝城齐齐射出了三支力道十足的利箭,夹着裂空之声,直刺而来。 郝城长刀一卷,三只利箭未及近身,便以被狂暴的剑风削飞。 “怎么?”那弓箭手震怖不已,朝后怒吼道:“你俩快走,我拖” “情谊可嘉,只不过”无知何时,武周便已欺身到其跟前,他双目瞪大,嘴巴也长得老大。 “可恶,你什么时候”那弓箭手拼命把箭往弓上搭去,但颤抖不停的双手让他死活就是搭不上去。 “短命了点。”一剑穿心!不及他再发第二次箭,便已被大步赶上的武周抢上前,那人措手不及,被一剑直接刺了个透心凉,全身瞬间瘫软无力下来,死不瞑目地轰然倒地。 两个持长枪行动较其他三人迟缓,来不及逃开,现在没了其他三人的掩护,又腹背受敌,无路可退,被乱箭射下阶梯,身负重伤,浑身是血。 “都别下手!”眼见激战已至尾声,一直在指挥攻防的甄柴心中一动,急忙往亲卫们怒喝道:“留这两个活口问话。” 话音刚落之时,那两刺客早已兀自拔出随身短剑死战,决计不肯投降,反而以命相搏,死在了一拥而上的护卫们乱刀之下,魂归西天。 “罢了,他们这是主动寻死的,留不下的。”武周慨然一叹,长剑入鞘,转身离开,留下喘息不止,惊魂未定的亲卫们。 那厢,郝城正把从那地上拾起的火把往四周一照,只见两根不长的铁柱深深地扎在瞭望台外壁的砖石之中,离砖墙垛口处不足一丈,铁柱上绑着两根粗线,一根向下,一根向上,都通向堡垒后那深山中,黑暗中,不见尽头,郝城喃喃自语道:“仅依仗着这一两根绳索这么多人便来去自如,这伙人真是不一般吶。” 言毕,轻描淡写地单臂一挥,长刀早将两根线齐齐斩断,这索线原本坚韧无比,但在郝城的刀锋面前,也只能应声而断! 一绺绺头发自额前挂落,汗珠汇成细线不住地滴下,面无血色的武周犹自喘息着。此时的他已是精力大耗,身体微微地颤动着,几欲坐下少歇,但内心的高傲迫使他强行定住他的身躯,维持他太子的尊严。 相比于身体上的损耗,首次以身范险,经历此惊变与袭击,恐怕,心灵与精神上的惊吓与损耗才是更为巨大而明显的。 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郝城眼见局势已定,便轰然跪地拜伏于地,道:“末将郝城,拜见太子殿下,救驾来迟,万忘恕罪。” “将军免礼。”武周尽力消除声音里的虚弱,“今日之事,有劳郝御守了。” 堡垒外,战鼓声般的马蹄声和嘶鸣声大作,一队精骑全身披挂,全副武装,杀将进来!仅存的十几名护卫们面面相觑,汗水又从握着刀柄的手心冒了出来 怎么还有人?谁,是谁,他们是敌是友?恐惧与戒备又回到了他们心间。 那队铁骑伴着如雷的马蹄声,浩浩荡荡地冲进古堡中,尘土翻飞,然后他们以精湛的骑术将马匹齐齐猝然停住,那些高大而又强壮的良驹发出雄壮的嘶鸣。骑士们齐齐一跃下马,“轰”的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他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洪亮而清晰。 “属下等参见钦差大人。”金刀卫旗下之重甲骑兵,在此参见!因为此行要隐藏太子的身份,一路上只能告知以寻常人等武周乃帝君钦差大臣身份。 “免礼。”即使是尊贵的当朝太子,自视极高的武周,经此事变和一场恶战,此刻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的虚弱和疑惑。骑士们“刷”地立直身来,他们的身子挺拔刚毅,面容孔武有力而又坚定。 “郝御守,孤有一事不明,”武周转身面对这郝城,两眼盯着郝城,郝城眼帘低垂,面不改色,疑惑地问道,“从事发到将军前来,不过片刻,而夕雾山仍在三十里开外,将军是如何得知袭击消息,又是如何来得如此神速?” 郝城朗声答到:“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末将得知太子亲自前来,担心有失,于是自入夜以来,便率领三十铁骑,在七八里开外秘密守候,末将察觉杀声四起,刀剑齐鸣,加之空中隐隐传来猎狐鹰之声,末将便迅速驰援。” 武周微微颔首,虽然他并没有接下去,心里却是暗自吃惊:传言郝城耳目洞察之能,有若神人,据传,他足以听察十里动静,恐怕此言非虚! 此人不愧为公认的朝中第一高手,武功造诣真是登峰造极,深不可测! 仅仅一刀便彻彻底底击溃那手持双锤的刺客,这点让向来自视极高的武周也是自愧不如,即使他已经展现了在自己的之上实力,但恐怕远远没到他的极限,他的全部实力究竟达到了怎样可怕的高度?武周额头上不觉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武周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后紧随着不动声色的郝城,“还有一事,将军为何斩断绳索,而不沿着绳索追杀这伙逆贼呢?” 武周边走边问道,郝城在他身后俯首答到:“如果刚刚顺着绳索过去,他们一定会趁机在半途斩断绳索的,他们或许会希冀殿下亲自顺着绳索追杀过去。即使我不斩,他们也会自己斩断绳索了逃离的,他们的断后之人不会等待太久。” 武周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将军此言在理啊,如此深夜,在此荒山野岭,又不知对方深浅,倘若贸然追击,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言迄,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同时,他的目光同时也在不断扫视着下边显然还惊魂未定的卫士和新来的精锐金刀骑兵,摇曳的火光里,几具亲卫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少刀剑盾牌杂乱丢弃着,地上四处洒满了凝结的鲜血。 走下台阶的武周走近正驻立一旁默然不语,暗自自责的甄柴:“清点一下人数和战场,将尸首收拾妥当。”言毕,他拍了拍甄柴的肩膀,转身和郝城往冷僻处走去。还在暗自自责的甄柴立刻挺身敛容,奉命去了。两伙军士在甄柴的呼喝之下,放下各自的心事,紧张忙碌起来。 武周与郝城两人避开了众人,在堡垒的冷僻处缓缓踱步。“真没想到,我一路隐姓埋名,乔装打扮,秘密前来,居然会在此遭到伏击,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沉默了一会的武周开口道:“恐怕你也很清楚,他们就是冲着孤来的,而且以他们的身手和举动,肯定不是山中的贼寇,无论是今天被孤杀散的,亦或是其他的贼寇。” “确实如此。”郝城点了点头。“如此身手,应当是多年习武之人,不是精壮军士就是武林高手。” “会是云家余逆么?”武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尤其是与孤对战三人,武功极高,造诣不浅,且三人阵法异常诡异而又出神入化,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禀太子殿下,臣未曾见云家逆贼有过这般怪阵法,”郝城略一思索,便道:“依末将看来,那五人组成的阵法,倒有点军中战阵的意味,但这三人阵法,武功招数,所持兵器,却都并不像军中战阵,末将也是第一次遇见,恐怕只能是武学人士独闯修炼之阵法吧。” “但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忽然间,嘴角略过一丝笑意的郝城,轻轻摊开了他那硕大而又略为粗糙的右手掌,里面寒光一闪,竟是两枚精良的铁箭头! “这是”武周脸上肌肉微微抖动,颤抖着取了过来,于摇曳的火光下细细一端祥,“这可不是寻常兵器,只有” 这竟然是两枚一模一样的三棱锥箭头!三个棱面都光滑平整,几近毫无破损,手指微微划过边锋,也有轻微痛感,锋利程度十分惊人。 “毫无疑问,是黑门兵器,”郝城低沉着脸说道,“只有黑门工艺才能打造这种精良箭头,有能力购置配备这般恐怖兵器的应该没有几家势力吧” “当然,在进一步的查明之前,末将现在也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他的目光里的光芒稍微黯淡了。 “看来,一时半会我等是无法追查到他们的身份了。”武周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传信给山外大军,让他们进山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不过,这得耗些时日了。” 郝城肃然拱手朗声道:“末将领命。” “噢,对了。”武周忽然间转头看向郝城,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将军,你并无调令,擅离夕雾山,要是张扬或是其他人趁此时机闯进禁地,那就酿下大错呀!” “太子殿下尽管宽心”一直不苟言笑的郝城此时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什么意思”武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无疑是在细细思量,然后,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地神色:“莫非莫非你已经” “是的,没错。”郝城不再掩饰言语中的得意,“我们已经抓住了张扬。” 一向健谈爱说笑但如今满身血污的乐豪,此刻正表情黯然,轻声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如珠线一般从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正跪在旁边的的好友钟贾的遗体前,当先勇猛冲锋的钟贾被长枪直接刺破战甲,一发捅穿了胸膛,血已流干,身子僵硬冰冷,未合上的双目还带着怒气与不甘。 乐豪边痛哭边把他的遗体抱起,拖到了一边的石台上,和其他六位已再也看不到明天的灿烂日出,壮烈战死的亲卫摆放在了一起,他们以性命践行了当初誓死保卫太子殿下的誓言 身负重伤的曾勉此刻倚在墙角处,大口喘着粗气,神志有点迷糊,受伤较轻的尹罡在给曾勉包扎上药,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勉哥,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嫂子上个月才有了身孕,你可不能。”尹罡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说不出来。另两位未负伤的亲卫代替了他们的职责,在太子身后十步处静静守候。 在冷僻处谈了很久的太子武周和郝城终于走了回来了,甄柴跑过去,禀报道:“末将刚刚清点了一下,阵亡七人,五人负伤,伤亡十分惨重。” 一丝哀伤与愤恨同时略过他的面庞,武周仰天嗟叹道:“出京时,孤意气风发,自以为以孤之才,了结此事易如反掌,不想出师未捷,身边亲兵竟遭这般惨痛折损,实在是颜面尽失啊。” 郝城见状,低声劝道:“太子不必太放在心上,这些卫士未临战阵,初逢如此大敌,难免惊慌失措,方有此失,非太子之过也。” 武周沉吟一番后道:“今夜遭次变故,贼人此去,恐此后再来,但有将军国家柱石在此,孤何有之有,重任在肩,决不言弃,而今夜已深,安排军士岗哨,众人暂且歇息,明日继续赶路。”郝城等人齐声听令,各自去了。 一股股夹带着血腥味的山风,呼啸着,在破败古堡要塞吹拂了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杀戮犹未止 烟火已破晓 深山里,叶子纷飞,树叶与树枝被重重踩断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间树林里窸窸窣窣声音响成一片。 一群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气喘吁吁,看起来其中不少人身子上还带着伤,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向林子里的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便到了一个阴森乌黑,犹如恶鬼张开的大口的大洞里,众人到里面岩石上坐定,燃起火来,包扎伤口,咒骂和呻吟的声音此起彼伏。 其中一人往一个大石上一坐,双刀从腰间一拔而出,猛地向地上劈落,“当”的一声响,斩开了一块大石,嘴里狠狠道:“可恨,可恨,竟然功败垂成。” 手持双鞭的汉子在旁边也痛惜地说道:“就是,本来就要得手了,不知哪里冒出个猛将官,带着一堆军汉前来支援,这鸟人却不知什么来头,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两刀便把钟天奴斩了,莫不是跑得快,这条小命怕是要丢在这荒山野岭里了。” 余下众人也是骂声一片,一时间,原本幽静的山洞里竟十分喧闹。 突然间,众人皆住了口,一齐把眼睛望向了山洞口处,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一个昏暗而迷糊的身影逐渐显影并清晰,正缓步向众人走来。 “嘻哈哈吼吼嘿嘿” 伴随着的,是一连串宛若鬼魅,于黑夜之中不断回荡作响的诡异冷笑。 鬼门洞开,恶魔已至人间! 他的步伐轻盈乃至有些轻佻,仿佛因为遇上什么乐事而欣喜地翩翩起舞,他手里握着一根拖在地上滑行的钩子,宛若地狱里来的勾魂之鬼。 火光映照下,众人的面色变得煞白而惊恐,他们呆滞的身躯好像已化作这洞中一尊已有千百年的石像 次日拂晓,清晨将至 晨曦总是饱含湿气,草尖上的露珠打湿了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的衣服和靴子。 说是衣服倒也不大合适,准确的说,是人人一身整齐划一的黑色甲胄,初生的金色太阳为他们点缀了闪亮的金边,低矮的树枝碰上后纷纷发出清脆的折断声,一看便知他们是全副武装的军士。 倘若从远处望去,也许可以惊奇地看到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人影,宛如出洞觅食的蚂蚁们,但是他们似乎毫不在意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依旧在神情肃穆地一心一意地搜寻着什么。 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伙不明身份同时训练有素的贼人,因为昨晚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在附近受到了他们的袭扰。 至于多了不得,他们心里很清楚,因为他们看得到领军的两位将军,“虎啸将军”侯泗,与“狮吼将军”侯渊脸上那严肃又紧张,略带几分惊惧的表情,此事一定非同小可! “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踪迹,发现脚印,衣物还是贼人都得直接上报,务必尽快把他们找不出来,起来,看你那熊样” 性急如火的侯渊洪亮又凶悍的声音不停在军士们的耳边回荡,手里的鞭子也在不停地起落,军士痛苦的嚎叫也不时响起,“找不到,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挨一顿揍的事情,那可是要进牢子c掉脑袋的事情” 军士们更是大气不敢出,只得继续加紧搜寻着,渐渐到了昨日武周率领卫队剿灭群匪之地附近。 “啊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撕破天际,打破了一时的宁静,听者无不为之战栗胆寒。 一个军士跌坐于地,双脚死命划地往后退,在地上拖出一道泥土痕迹来,此前他作为排头兵,正率先往前面探去。 他面色苍白,满脸的惊恐地望着前方,嘴巴长得老大,仿佛被夺走了魂魄一般,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挤出来。 “怎么啊呀!” “我的妈呀这怎么回事?” “太太恐怖了,是谁干的”身后闻声赶到的军士们往前处一看,也是大惊失色,恐惧不已。 侯泗和侯渊分开人群,大踏步赶到现场,举目望去,饶是他俩阅历深厚,生死见惯,面前的情景也让他们又几分心惊肉跳。 那是怎样一幅骇人的恐怖情景! 昨日军士们将死去的群匪匆匆就地埋葬的坟丘堆,已经不知被谁被掘开,不少尸首都被从新土里扒拉了出来,有点剩个半截露在外边。 凝固恶臭的血骨皮肉就这样暴露在白日之下,苍蝇虫子正在其上盘桓,饥渴地吞噬着这些尸身。 而最恐怖的并不仅仅在于此,最让见惯了死人与鲜血的军士们恐惧的,是这些尸首通通成了无头鬼!他们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脖颈之上,一颗头颅都没有! “该不是这群贼人坏事做绝,厉鬼索命吧?” “可是人不都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无头鬼作祟,夺了他们的头颅,好还魂复生?” “你别吓我,这大白天的也贼瘆人” 恐惧的情绪在军士们之间蔓延,一股无形的黑暗仿佛遮蔽住了天空,邪恶与阴影萦绕在他们心头,绝望与无助感油然而生。 忽然,一阵惊雷般的怒吼声响起,震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众将士听令!这是昨晚那群乱臣贼子所为,这等人丧尽天良,残暴恣睢,速速搜寻贼人踪迹,不得有误,快去!” “得令!” 侯泗的言语暂时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和恐惧,严守军纪,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军士们立即转身继续搜寻去了。 “泗哥,真是那伙贼人所为?”侯渊不解地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但不管怎么样,先安稳军心,找到昨晚那伙贼人为要”侯泗沉重地摇了摇头。 谜,一切都还是个谜! 搜寻了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正是气喘吁吁c汗流浃背之时,忽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都望向了前方,浓密的树杈间,不止有刺眼的金色晨光,还有远处一缕缓缓爬升起的浓烟,烟逐渐向天空扩散,让原本耀眼的光芒变得暗淡起来。 缓缓爬升的浓烟飘扬至云端,宛若通天之柱,连通了天界与地域。 是林里失了火,还是山中的盗贼生起了火开始造饭,抑或是 两位大将没有继续迟疑,大声喝道:“快,快随我赶往此处。”众军士齐声喝道:“得令!” 一群群黑压压的蚂蚁获得了活力,他们嗅到了猎物了气息,快马迅速训练有素开始在大道上疾驰,步行的将士也是不遑多让,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在密林中健步如飞,往浓烟处跑了半个时辰,爬上了半山腰处。 忽地一声惊呼,一军士又往侧前方方向一指:“将军您看,那边又是一股浓烟。” “这他娘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将顿觉困惑不解,纳闷得不行,但是略一思量后,侯渊便下令让一队军士先行勘察。 较为沉稳的侯泗也挥手道:“记住那个方位,此处浓烟处近在眼前,大队先行搜查。” 又是一顿饭的功夫,在浓密阴森的山林间一顿穿行后,众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第一次浓烟起处,一眼望去,看到的却只有林间空地里一个烧得只剩灰烬的木头堆,周边并无人影踪迹。 “谁人在此放的火?这完全就只是一堆木头,啥也没有”侯渊面色铁青,翻拨着再平常不过的烧焦的木炭。 “难道”望着眼前的一切,侯泗脑袋里飞速地运转思索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大喊道:“不好,中计了!” “跟我走,去第二个起烟处!”侯泗喊道,侯渊虽还不明就里,但也并不加停留,急急忙忙指挥军士急忙赶往第二次浓烟处。 疾跑了大概了一个时辰,众将士终于赶到了浓烟起处,那是一个并不算小的山洞里不断冒出的,如恶魔口里吐出灼热的气息一般,只不过那气息已经在不断减弱。 侯泗和侯渊“刷”得一声便拔出了大刀,身后刀剑鸣响的声音也齐声响起,明晃晃的白亮刀光足以让人甚至不敢直视,而他们如临大敌的杀气和眼神更是令人胆寒。 终于,浓烟终于缓缓散去,侯泗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一队军士心领神会,谨慎而警戒地往洞内摸索而去,率先冲进了洞里。 接着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和等待! 不一会,一位军士便喘着粗气从洞里跑了出去,两将急忙问道:“是不是贼人窝藏在里面?” 那军士上气不接下气,又一脸恐惧地跪报道:“不不是知”两将心里大失所望,侯渊当即又是飞起一脚,骂道:“废材!说话清楚点,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那军士吃痛,稍稍缓了一下,又接着结巴地说道:“不知是不是不是他们,认不得啦。将将军,你们自己进去看看罢。” “什么?”侯渊眉头一皱,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转身前去,侯泗紧随其后,两人亲自大踏步走进了洞内 “果然,还是来迟了,好一招声东击西” 他们看着洞中情形,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言语。看起来,这洞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猛烈的大火,洞中的墙壁早已烧得乌黑,里面仍然是十分闷热滚烫,洞口地上躺着一具残缺不全的焦尸,而洞里深处,还堆着好几具烧得乌黑破烂的残渣尸体,飘着一丝丝黑烟,还发着难闻的恶臭。 “好大一桩命案!会是殿下传信中所说的那一批强悍的贼人吗?”侯渊双手叉腰,面带疑惑,一个个疑问萦绕于他的心头。 侯泗并不作答,捂着鼻子,用刀在里面拨动c搜索。他忽然眼前一亮,心中一喜,急忙又猛地扒拉了一通,又停顿了一下,在里面挑出了一条烧得鞭柄有点破烂但依稀可辨的钢鞭。 但疑惑同时在侯泗心里生成,并且挥之不去,“太子所言到其中有用双鞭者,此鞭莫非就是他们所有?如果真的是他们,以他们的强大和有素,足以让太子卫队陷入险境,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便被屠杀殆尽,毁尸灭迹,那岂不是还是有一伙更加凶残的贼人在这山中?”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里难以找到解答,他把钢鞭丢给了后边的军士,说道:“在灰烬里找找看能不能找找其他东西。”众人赶紧在火灰里到处翻找,翻找一番后,相继找到了一大段的绳索,不少破烂的兵器和部分钱币。众人都倍感惊奇,如此大火,竟然都未能烧掉这看似普通的绳索? “看来那伙贼人被杀人灭口了,还特地用烟火将我等引开,然后趁机焚尸灭迹”侯泗忧心忡忡地对侯渊说道:“这群山间的疑云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这种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越发让人忧心不安。” 侯渊点了点头,忽然猛地暴起往洞中墙壁上狠狠一踹,踢得碎石屑纷飞,他嘴里怒骂道:“这群贼子鸟汉!竟敢把我们当猴耍” “罢了罢了,我等还是尽快报知太子为妙,这山中恐怕还藏着一批更凶险的贼人,需要让殿下多加防备。”侯泗也阴沉着脸说道。 武周这边,正与郝城等人在大道上疾驰,他们不想再多加耽搁,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尽快赶往夕雾山驻守处,审讯张扬。 据郝城所言,他接到发现张扬行迹的探报后,亲自率军围剿。张扬在林中潜逃之际遭到金刀卫天罗地网般的埋伏,落败被擒,而今就关押在驻守营的地牢里等待发落。 若是往常,郝城自信以自己的手段,早已让张扬开口一百遍了,不过太子的安危干系显然才是重中之重,他自然是不敢大意,接到盛安帝予他的密信之后便即刻启程前往保护太子武周,因而还来不及询问张扬。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武周与郝城商议出来的结果:张扬应当不至于与贼人毫无干系,这一连串的事情断然不是巧合! 山外的数千大军已经进山搜索,如果能够找寻到那伙胆敢犯上的逆贼的下落当然最好,倘若早已逃之夭夭,那么张扬就是目前唯一能利用的线索。 更何况,武周本次夕雾山之行,本身就是冲着这位私藏禁地的名扬天下的白门高徒而来。大道上扬尘滚滚,马蹄声碎,一行人沉默不言,只顾快马加鞭。 众人正要绕过一个山坳口时,郝城忽然把手往刀口一按,武周正待发问,心中却也警觉起来,原来两人听得不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和一声马儿的低鸣。 这荒山野岭之处,怎地忽而传来马鸣声,莫不是驻守营遣人前来?经历了昨晚的袭击,无人不多加一个心眼。俄而,众人如临大敌,持兵在手,策马一转过了山坳口,迎面却只是一匹背上空空无人的骏马,那马一身的装备马鞍一看便知是金刀护卫所有,一与众金刀马队聚首便亲昵地靠了上去。 “此乃我部金刀骏马,周身又无破损和血迹,不像骑手发生了偷袭,缘何马儿离营单骑到此,却无人影踪?” 郝城轻轻抚摸了一下马头,再顺势往马鞍摸去,不禁一惊:“还有余温,没走远。” 武周眉头一皱,众人也是大惊,抬头望周边看去,朗朗晴日,竟觉阴森幽暗,这深山密林中,隐藏着多少秘密?可定睛一看,只有绿树青山,耳边只有鸟鸣雀啼,哪里又有人影?真是白日见鬼! 武周一股无名怒火打心里起,却不禁冷笑起来,心道:“自打孤到此夕雾山地界以来,怪事频发,倒还真是不把孤这本朝太子放在眼里,看孤不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查个水落石出,将尔等逆贼明正典刑,死无葬身之处。” 他却转头对郝城说道:“将军,此事虽然蹊跷,然我等要事在身,何必在意,宜速速赶往驻守营,再做区处。” 郝城见太子发话,自然不再迟疑,当即下令火速疾行。大道之上,浓尘再起,一行人策马扬鞭,渐渐消没了身影。 夕阳西斜,红霞满天,仿佛烧红了半边天。在隐蔽的山间婉娫前行了不知多少小路,多少岔口之后,武周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低洼的谷地。 “殿下,到了。”郝城低头禀告道。 谷地里,一道两丈高的围墙耸立在面前,中间留着一扇仅容两马齐过的门闸,隐约可见围墙之后重重的军营房屋,建筑考究,看着也十分坚固牢靠。 门前挺立着数位一身黑色甲胄,高大威猛的军士,各处围墙边上也不时有人巡哨。 也许是岁月已久,此地悠然,围墙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藤蔓,青苔,野草,其间不经意地点缀着红的黄的小花。 武周不禁想:恐怕再多点年岁,此墙都快能与这周围的青山绿树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这便是枯城驻守营! 它是拱卫这孤独屹立于群山荒岭之中的帝国禁地的坚实屏障,一代又一代精锐而忠诚的近两百名殿前禁军——金刀卫严阵以待,坚守于此地已不知多少个岁月! 正注视间,石门轰然打开,数骑从中疾驰而出,当头一骑飞至武周与郝城面前,摘下头顶的将校头盔,双膝砸地,拜倒于前,长跪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人忆当晚事 暗夜迷影重 简陋的驻守营行辕里,周边都点上了烛火,以抵御即将袭来的无边的黑暗。 武周在帅位端坐着,面色铁青,甄柴在其身后挺拔地伺立着,一言不发,而郝城在其中焦急而气愤地反复踱步,他身旁跪着方才的将官,他是个两鬓已然半白的汉子,眼含悲泪,满脸愧疚。 郝城长叹了一口气,道:“太史兄,你也是久守此地的宿将了,缘何看不住个囚犯,反而让其差点闯入枯城要地?”跪着的便是驻守营副将,太史铎,闻言更是深深地低下了头。他驻守此地多年,在郝城未来此接任之前,他曾作为主将镇守夕雾山。 武周缓缓地问道:“如此说来,你等将张扬囚于地牢之中,锁上铁索,加上大枷,然却到了半夜,却突然斩破枷锁,在牢门口残杀四位看守,破牢而出。而后强闯枯城要地未遂,夺马潜逃,是么?” 太史铎点了点头,道:“罪将看守不严,罪该万死。” 武周沉吟了一会,问道:“张扬手无寸铁,身受重缚,怎能独自一人便能脱身,莫不是与人里应外合?” 太史铎答道:“此事罪将也甚是迷惑,然则细细勘查,牢内仅有犯人张扬一人与看守脚印,绝无他人。” “那牢外呢,牢外脚印如何?”武周追问道。 太史铎努力回想起当时他看到的,那可怖又惨烈的场景,那颗仿佛就从地上生长出来的,直直竖立于地,依旧死不瞑目的人头! “当晚罪将听得帐外喧嚣,便慌忙奔出查看,却望见张扬刚刚夺下一匹军马,夺门而出,逃之夭夭,我等追之莫及。” “罪将还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发疯似的奔向大牢时,果然,大牢已然已然门户洞开,里面铁链铁枷散落一地,空无一人”太史铎深深地低下了头,将脸埋在双手里,似乎是在忍受不堪的回忆。 “牢门外显然是发生了一场短暂的激斗,有的守卫连刀都未能出鞘。地上脚印浑浊不清,尸体横七竖八,有人还被直接砍下了头颅,脸朝门外,血迹渗地,其他的罪将看不出什么。” 武周死死盯着太史铎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便是张扬” 太史铎猛地抬头坚定地答道:“罪将亲眼所言其容貌,绝无差错!”武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张扬逃离大牢之后,强闯枯城要地,尔等又是如何得知?” “当夜有一巡哨军士,名为黄信,亲历目睹,可为人证。” “传!”武周一声断喝! 一会,昏暗摇动的烛火之下,一位军士怯生生地跪伏地于地,甲胄黯淡无光,杂乱的头发四下耷拉着,全身不住地战栗着。 “你倒是说话呀!”郝城恨铁不成钢,猛地一脚踢在了眼前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之上。他亲自率领训练出来的精锐金刀卫,在太子殿下面前竟然这副熊样,简直就是让他颜面无光至极! “哎哟”吃了郝城霸道的一脚,那人痛得冷汗直冒几乎叫喊出来,但他咬紧了牙关,死活把痛忍了下来。 “钦差大人,属下黄信,当夜担职东门靠枯城处巡夜岗哨,”他面容都快僵硬住了,艰难地开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巡至后半夜时,小的听得东门外,漆黑幽暗的枯城处,传来了些许动静”他不自觉地畏缩颤抖了一下,仿佛重回当日。 郝城又是怒道:“大声点,流利点,像个人样,说个话都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这不是他!这根本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勇敢无畏,所向披靡的黄信! 身为老渔地之民,能够有幸跻身象征着荣誉的御前禁军,圣驾亲从的金刀卫,那已然是无可质疑的万中无一!他武艺高超,视死如归,两年前,盛安帝行狩禁苑时,他甚至敢赤手空拳上前,徒手与突如其来的猛虎相斗! 然而,勇敢的心深处,隐藏着自小到大最隐秘,最深重的恐惧 那便是无尽的黑夜!当黑夜剥夺了白日所有的光辉,天地间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勇气,也随之被剥离而去 老渔地丰富的神话传说里的鬼魔妖怪便纷纷出动侵扰着他。腐烂生蛆的尸妖,深夜索命的冤魂恶鬼,吸血噬骨的诡兽凶灵 可笑吗?可笑!他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咆哮着,你个堂堂金刀卫,竟然一到黑夜就怕得要死他撕扯着那个怯懦软弱的自己,滚开,死吧,我是无所畏惧的,区区黑夜,算得了什么,算得了 无济于事,自从他调来枯城驻守营之后,他的心魔反而是愈来愈重。 夜晚巡哨时,冷风呜呜地吹,他看向旁边那一片片上面只露着插着一堆破残木头的墓地时,仿佛随时会有死尸从中爬出,从腐烂空荡的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嘶吼,将他拖入地下,拖入棺材里,活活埋进墓冢。 那幽暗阴森的枯城里,每至夜晚,阴风阵阵,鬼气森罗,总是飘扬着一股隐隐的杀意与邪恶,总感觉不是何时,会从那黑暗的妖魔大口一般的村口里,冲出什么妖魔鬼怪直扑他而来。 在枯城附近连续夜间的巡哨,让黑夜时的他变得更加脆弱而敏感,更何况 “这些天来,我总是能听到各种若有若无的诡异轻微的响动,可是我每每追查上去,总是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我我都快被逼疯了,是妖,是鬼,不管是什么,他一直在纠缠着我,捉弄着我”黄信忽然像倒豆子一样,拼命地把心中的块垒,那快把他逼疯的重重心魔,通通吐出来。 “然后便是昨夜,昨夜我再次巡哨之际,枯城那边又传来了不断作响的诡异之声,而这次,声音不再是若有若无,我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村口,我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那声音忽然间直奔我而来” 他嘴巴骤然张大,仿佛又孤单无助,瑟瑟发抖地回到了昨夜:“我拔出了剑,死瞪着前方,心中只想着,让这一切都快过去吧,这一切都是梦,都是但忽然间我” “我看见了鬼!”黄信面容失色,恐惧地喊到,“梦魇成真了!一身白衣,面容僵硬的鬼,伴着锐利的破空声,他飞身飘了过来”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劈裂了桎梏,驱散了迷雾,郝城忽然间记忆起了什么。 “我那时已然肝胆欲裂,吓得大喊出声,直接晕厥跌倒在地,后面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把头深深的低垂下来,指甲将大腿抠出血来,两行惭愧的泪水缓缓滴落。郝城与太史铎都面色铁青,要不是武周再侧,巴不得直接拖下去一百杀威棒伺候! “那么说,你看到了他的脸”武周缓缓地说到。“不,不是,我现在细细想来,那根本不是脸!”黄信疯狂晃动着脑袋,拼命回想。 太史铎急躁地骂道:“一会是脸,一会不是脸,那到底是什么?” “是面具!”武周与黄信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当然是戴着面具,还能是什么?”武周不知因何笑了笑,近身将黄信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又整理了一下他的甲胄。袭城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对他而言,多少还是有些触动和改变的。 所有人,包括黄信,都愣住了,双眼都盯着自做自事的武周,不知武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做得不错,亏了你这一声大喊,才不至于全营都毫不知晓,任人来去无踪,”武周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摊开他手掌,将两枚三棱锥箭头放入了他的手掌之中。 “恐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恐惧本身,就如同你的黑夜梦魇一般,经历了恐惧带来的惨痛教训,你会更有勇气去直面和战胜它,你要像这枚箭头一样锋利,成为国家无坚不摧的利箭” “去吧。”武周面色温和地说道。 黄信感激地涕泪直流,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响头后,含着泪离去,他离去的背影慢慢又挺立起来。 “罢了,训责是不济事的,谁都会犯错,当是他们成长历练的机会吧。”武周面色又转低沉,转身回位,重新在帅案前坐下,太史铎脸部肌肉一抖,又微微低下了头。 方才沉默着的郝城突然发话道:“大人,日前我部军士发现张扬行踪时,也有类似的描述,而且据末将所知,张扬平日里多与娼优伶妓交好,对于面具与化妆应该也是多有了解” “那也就是说,”武周却没借过郝城的话头,而是低沉地说道:“那人已然进入枯城要地之中,肆意探访了一番?”他的言语里已带有几分怒气。 “万幸的是,没有!他被阻拦住了。”太史铎急忙禀告道。 哦?没有”武周一听倒来了劲,“若真是张扬,那谁有如此偌大的本事,竟阻拦住了堂堂当朝四俊之一?” 听罢此语,太史铎抬头望了郝城一眼,郝城立刻心领神会,上前禀告道:“殿下请随臣前去。” 这一举动倒让武周大惑不解:“何人需孤亲自前往?” “非是显贵,只因他们此刻正看守要地,无法擅自动身耳。”郝城朗声如是应答。 武周也不拘泥,当下应承,四人一行离开驻守营行辕,甄柴与太史铎手持高焰火把追随在武周郝城之后,众人安排营中岗哨守卫妥当,便步行穿过驻守营防线,行近了废弃许久的枯城。夜幕下枯城各处寂静无声,通过这遍地的残垣断壁的,只有无边的寒意和无尽的冷风。 瞅着将近,武周忽地感觉一股寒意加身,脖颈后面的毛发都立了起来,郝城此时开声喊道:“列位,金刀御守郝城求见,有要事还望解答。” 话音落毕,寒意顿时消减了不少,黑暗里,传来了悠长而又忽近忽远的低沉回应:“御守想问的,莫非是昨夜有贼私闯枯城之事?”这声音十分诡异,饶是武周,也听不出自何处发出,也分不清究竟有几人,只听得当是有些年纪之人。 这声音真个是神鬼莫测,难知底细。武周当下便心知这四位定是驻守营所遣的镇守此要紧处的最后一道防线。“所言不差,”武周接过话头,也不自报身份,干脆地说道:“昨晚之事,还得几位前辈详细说来,方好定夺。” “好也好也,谨听尊便。”说也奇怪,武周发现自己发声之后,回应的声音中少了先前的戒备,反而带着几分恭谨,莫非此等人物听声便识得我? 众人在这黑夜之中的开始的一番交谈,在远处听来,倒像是窃窃私语,一片嘈杂。交谈倾听良久,武周在心中又细细梳理回想了一番,发问道:“如前辈所言,那人似乎并非无意闯入枯城,亦非猎奇,而是看似轻车熟路,直奔枯城最紧要之处而来?”“正是。” “来人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剑法精湛。不是今世名家,便是苦修多年的强手,绝非泛泛之辈,恐怕当世能独力擒拿此人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郝城倒有点将信将疑,问道:“若是我,与之相比如何?” “贼人固强,却不及御守刚猛,然御守若想得胜,却也没有片刻了结这般容易。” 武周又紧接着问道:“前辈见多识广,可曾认得贼人所使的,却是什么武功?”黑暗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声音又悠悠传来:“身法内劲皆像是白门之武学。” 听罢此语武周与郝城对视了一眼。郝城低声道:“果是张扬这贼子!” “但此人亦是怪招频发,能见招拆招,若说要断定其是哪门哪家,倒也难断。”武周左右打量了一番,拱手道:“多谢前辈们相告,我等告辞。” 走出几步,回头又问了一句:“几位前辈数合之间,便能将敌手逼得仓皇逃窜,若非职命在身,不得擅动,早已生擒此人,想来前辈必是天下纵横之英豪,未请教前辈们尊号。” 远处缓缓飘来一句平静的回答:“太子勿惊,我等乃于今上御前护卫的下人,蒙今上不弃,赐名铜墙铁壁,今奉今上之命,镇守此地。”声音越变越小,直至消影。 武周听了倒是一惊,久闻盛安帝圣驾八御之威名,但是即使是常待帝君跟前的太子武周,也并未遇到过这似乎只存在于官衔之中的八御,更别提见过八御的真容了,不想今日方得一会。 武周叹道:“不想这静谧的夜,也是这般的热闹,何时方能得安宁,郝城将军,我们还得继续追捕张扬。目下先回去罢,事难了,难了啊” “袭城夜,袭者非一,双城遇袭,秒哉秒哉,不陪他们好好唱这场戏,恐怕也对不住敌手如此苦心孤诣吧”火焰摇曳,映照着武周那冷峻的脸上,使他那挂在脸上的冷笑如鬼怪般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他乡逢故友 侠盗为书生 “哇偶!这是” 张扬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望着城头上用源江文篆刻而成的“打渔江城”四个大字,略为自嘲地笑了笑,“从那晦气的群山里出来,胡冲乱撞了两三天,没想到竟到了这么个好去处” 入得城内,尽管今日不是赶集日,并非一片繁华盛景,算不得大圩,但也比之寻常市镇,也要热闹上好几分。 张扬这些天来是每天日晒雨淋,风吹雨打,还得忍饥挨饿,以果充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虽然好说歹说,总算去到枯城转悠了一圈,但时至如今,终归让他不免疲倦不堪,意兴阑珊。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几天山里路上奔波下来,他已是灰头土脸,满身污垢,加之身形瘦削,倒像个破落饥汉。 如今来此形胜繁华之地,美味佳肴甚多,佳人才子遍地,此间之民说的又是老渔人的渔语,还有名扬天下的好去处——九霄云楼,可谓件件正合张扬心意,便欲痛痛快快在此徜徉一番。 却不如怎地,自己行在街上,不论男女,不分老少,路人商旅们都不时望着自己,或掂着脚捂着鼻子躲开了,或躲着偷看,捂嘴偷笑。 “什么毛病,这城中就没有美男子可看了么?” 张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嘟囔着。 待到自己行至一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的桥边,往横穿全城的河水里一照,才明了自己这幅样子着实有些许寒碜落魄。 饶是他向来放荡不羁,不修边幅,但这般颓唐模样,倒也让他暗自难堪。 “这般惨状,让熟人见了,怕不是要认我当真成了乞丐咯”张扬心中暗自忖度着,“不如且去买件新袍子,整理一番行头,再好好游玩也不迟。” 他心里想着,手便自觉往腰间一掏,却空空如也。不禁噗呲一声苦笑:自己身无长物多时了,如今倒还不自觉地想摸出钱财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继续发起愁来:如今自己身无分文,连饱食充饥都成问题,又何谈换身行头呢? 自己兜里倒是揣着一堆名贵的“破铜烂铁”,不过以此处当铺之人的眼光,未必知道这些东西那般值钱。 再者,自己堂堂白门十三郎,竟然沦落到连喜爱之器物都不得不卖,岂不是太寒酸了点。 “唉,真是一分钱财,难倒天下英雄汉,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 张扬正仰天嗟叹间,甚是无奈之时,忽然打了个激灵,听得桥头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嘿,话说那张扬怒喝到:我乃白门此代第一号的高手,你不过一贩夫走卒的商贾,也敢与我争雄,且看我捅你十个透明窟窿” 桥边聚拢着一堆的行人听众,一老者手持一根惊堂尺,正唾沫星乱喷地讲着:“嘿,你猜神黄员外凌开怎么说,他眉头一挑,喝道:来来来,十招之内,剑要还在你手里,我算你赢!” 下面有听客喊道:“这也太狂妄了吧”,“凌员外武功有这么厉害”,“不可能员外侠肝义胆,宽厚待人,哪是能说出这话的人!”下面七嘴八舌都开始议论开了。 “怎么不往下讲了”有人见他不言语,便发话问道。 老者捧着盘子,嬉皮笑脸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还需客官们打赏些许好继续更新评说呀!” 一时间,铜钱碰撞声作响,正听得上瘾的众人将一堆铜钱哗啦啦地晒落到他的盘子上,不少人还嚷嚷着:“快讲快讲,卖什么关子” 老者心里乐开了花,表面还装着不耐烦地说道:“莫急莫急,一切听我细细道来,这张扬听罢大怒,想我生平出道数年,未尝一败,难道还怕你不成,当即身形闪动如风,一剑飞身刺去” “哎呀呀!”老者正讲得兴起时,胸口却好似真中了一剑一般,低身捂住叫唤着,周围听众十分奇怪,不知这老头又在搞着什么耍人把戏。 这时人群中钻出一衣衫略显脏乱的白衣男子,连拖带抱把老者给拉走了,嘴里还不停致歉着:“从珂老叔今天有点不舒服,大家明天再来啊” “不不是我哪有”老者正待挣扎争辩两句,怎奈张扬年轻力壮,武功高强,如拎着小鸡似的,早把他从人群给拖走了,转眼便从热闹的桥边拉到了街角僻静处。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却是那日自凌家岗路过的那一行人中的从珂老叔。 “你这哎,是是你呀!你怎么在这,还变成这幅模样了?”从珂老叔回头一看,却哭笑不得,正是他讲得兴起的故事中的角儿——张扬! “我还没问你怎么也在这呢?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歌喇兄,”张扬没好气地说,“天天在外面乱讲乱吹什么当朝四俊,什么天纵奇才,多年不败的,我现在名号都不敢往外报了” 老者即为张扬的一说书的忘年交,姓从珂,名唤做歌喇,其实他本名原只有从珂歌三字,后被众同行送以一喇字,便一直叫做从珂歌喇了。 据他说,这喇字是众同行对他在说书行业宗师级别地位的尊崇和肯定,当然,以他习惯天花乱坠,一通乱吹的性子,保不齐又是一通自吹自擂。 “怪老朽咯?没法子,以你歌喇兄在说书上的通天本事,一张金口,那是英雄事迹满天下传扬”从珂老叔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只可惜,每次做生意,都是折本到回来继续讲故事” 他脸上神色稍微黯淡了些许。 “行了行了,”张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碎碎的念叨,左右四下张望了一番,伸出手掌,低声向从珂歌喇说道:“老兄,最近手头又有点紧,先拿点银子使使” 一听此言,从珂歌喇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用手指不停指点着他,笑道:“得,看你小子这德性,是不是最近又常常流连于风月场” “去去去,没有的事,”张扬没好气地说道:“净啥扯淡。” “好好好,老夫可以给你些银子,”从珂歌喇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呢,老规矩,老夫做生意时,就是喜欢一路上与旅人以美酒换故事,和你也不例外!那这次就银子买你故事咯。不如你和老夫讲讲,那日你在凌家岗与凌员外动手的事?” 碰到他又在讨价还价,加之又提那档子不堪之事,张扬不禁烦躁起来,摇着头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也罢,老兄,江湖救急,先给点” “那次勇的又不是你” 两人正反复大费口舌拉锯间,忽然附近大街上又喧闹起来,人群纷纷围聚而去。 张扬本无意理会,但举目望了一会,心念一转,回头假装正色与从珂歌喇说道:“罢了罢了,我先去一趟。”言毕,也不顾他了,径自往人群中去了。 一年轻的书生装扮的男子摔倒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水,咳嗽个不停,他身形娇小的妻子正护着他,满脸慌张,嘴里连连喊着:“莫打,莫打。” 一旁两个衣着破乱,袒胸露腹的泼皮无赖正步步紧逼,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泼皮正不断揉蹭着裆部,面上是痛苦的神色,嘴里还“啊哟痛哟”地轻声呻吟着,另一个长得猥琐些许的,则蛮横地上前对着书生又踩了一脚下去:“去你娘的,走路长不长眼睛?” 那书生也不敢争辩,趴着地上,嘴里只敢称道:“都是小人的不是,行走得匆忙,冲撞了二位大爷,还请大爷莫怪。”言毕,连连拱手作揖,拉着娘子起身边想走。 “跑啥呢跑?” 那刚刚还捂着裆部的泼皮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响亮的“啪”地一声,周围人一声惊呼,直扇地书生头晕眼花,星星乱转,差点又摔倒在地。 “撞了俺的子孙根,让俺要断子绝孙,一生再快活不得,你大爷的还想跑?”那粗汉朝他啐了一口,把手指指着他骂道:“快拿十两银子来做医药钱,医不好俺的命根子,你还得再赔十两!” 书生呼天抢地,略带着哭腔道:“大爷,大爷啊,我自小家境贫寒,现在也是家徒四壁,就是今日上街为老母抓药,也是典当家中余财,才勉强凑够点钱,如今上哪去凑这十两银子?” “大爷啊,你放过我们吧,就是我这条烂命也不值这几个钱啊”书生慌得六神无主,直接拉着自家娘子,又卑颜曲膝地磕了几个头。 “哎哎哎,别说我敲诈勒索啊!你不赔,咱上官府理论去,俺舅在衙门当差,会还咱个公道,走吧小伙” “别别别,不去官府”书生急得双脚拖地而行,抱住了粗横的泼皮的大腿,颤抖着把囊中仅有的数十文铜钱全交了出去,“大爷您拿去,拿去。” “就这点,打发乞丐呢?” 糙汉一把抓过去,掂量了掂量,嘴上轻蔑地说着,手倒挺实诚,自觉把钱袋往腰间揣去。 “哟,你还有个小娘子耶,可羡慕死老哥了”那猥琐的无赖眯着色眯眯的小眼,趁人不备,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把抓在书生娘子圆润的屁股上,指尖还顺势在双臀间一滑,“不如,让你这润得很的小娘子还呗。” 那女子尖叫着将他推开,扑倒了书生怀里,指甲直接扣进了他的背上,眼里早已噙满了泪花。 书生低着头,咬着牙关,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娘子,依旧畏缩着,也不敢言语。 街道两边,虽然行人大多兀自走开,不愿多事,毕竟这两人,猥琐的叫刘季,粗壮的叫范快,也算是打渔江城叫得上名的泼皮无赖。但周围也不断有人涌上去看看热闹,但也无人敢上前插手。 那猥琐泼皮“哎呀”一声往后便倒,栽倒在地上,捂着屁股哼哼了两声,爬起来疯狂叫嚣道:“俺的屁股也摔伤了,这下可得要二十两才医得好了” 数丈外,一个身着乌黑袍子的中年汉子并着手远望着这一切,脸上浮现厌恶的神色。他身后跟随着几位同样身穿黑衣的精壮男子。 “胡相羽,胡相籍,你二人去把那两泼皮调教一番赶走!这街上有大片的商铺都是我们胡家的产业,被他们这般胡闹,今天还怎么做生意?” 豪族胡家的旁支,云中道本地的胡家家主,胡林逸如是吩咐道,言毕,他便待转身离去。 “得令!” 他身后两人摩拳擦掌,就待上前清个场子。 忽然,那猥琐泼皮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腕,哀嚎道:“哎呀妈呀,我这右手怎么肿了,还跟针扎了似的,可痛死我了” 话音未落,另一粗壮泼皮也蹦了起来,随即摔倒在地,抱着脚说道:“啊耶,俺的脚怎么也像扎了钉子了一般,痛得要命” 旁观众人都不明所以,开始时还以为是两人又在准备搞什么不齿的坏勾当。 胡林逸也是一头雾水,忽然人群中人头交错,脸上犹自带着泪痕的书生夫妇不知被谁推着带着,混在散去的人群中自去了,只留下那俩泼皮兀自痛苦哀嚎着。 人皆散去,街道又恢复了安宁,胡林逸自然也也乐享其成,与众人一并转身离去,毕竟,他还有要事要办呢 但他总感觉哪儿不对,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一边走着,一边摇晃着混浊的脑袋。 “宗家这次怎么了,这般火急火燎地要找人。”胡相羽和胡相籍在身后小声议论。 “好像是被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谁有这天大的胆子,竟敢偷宗家的重要东西?” “听说是叫张扬” “就是那个白门十三郎?” 一道电光闪过,混沌炸裂,胡林逸倏地停在了脚步,身后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愣住在原地。 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他怪异感觉的来源,怪不得他会一直耿耿于怀,难以消去,毕竟,他怎么敢错过呢? 那是一抹醒目而挥之不去的白色! 方刚趁机带走夫妇两人的那家伙,他身上穿着的,虽被尘土沾染仍显著的一袭白衫。 “快跟我走,回头找刚才那人。”胡林逸直接转头奔了出去,目光左右疯狂地扫视着。 “谁?”众人一头雾水,举目看着一向严肃庄重的家主这般诡异的举动。 “白衣,张扬!”胡林逸回头低吼道。 僻静无人的街角巷尾,三人站定。 “还给你,那两泼皮我也帮你们顺便教训了一番,出了口恶气!” 张扬随手一甩,一个钱袋便落到了书生的怀里,书生慌忙接着,差点还让掉地上了,他娘子侧着头,在一旁抹着眼泪。 “多谢大侠,多谢大爷”书生惊喜不已,赶忙弯腰作揖道谢。 他的娘子这时也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泪珠不住得往下掉,仿佛要一次性把满腔的酸楚与怨恨通通发泄出来。 “呜呜都是你不好,你没用,你不是男人,家里什么事都我料理。你生计又不会,胆子也没有,就知道哈腰磕头认错” “别人勒索诬赖你也畏缩着,连娘子被人调戏耍流氓你还畏缩着,缩头乌龟都都比你有种,养条狗也比你强我命苦啊怎么嫁了个呜啊” 那小娘子哭起来也是没完没了,书生也不知如何言语,怯生生地想去搂她还被一甩肩挣脱了,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唉,莫怪他了,若是他这小身板强行还手,怕你没几年就得当寡妇了”张扬轻叹了一声,他平生最烦家务事,实在不喜这般情景。 “嗯只有二两银子,”张扬手一扬,手里又凭空多出了个钱袋,他掂量着从那两泼皮身上顺下的银两,呢喃说道:“不过,见者有份,这一两你拿去,当你被挨他们打的医药钱。” 那小娘子停住了,止住了哭泣,书生夫妇呆呆地望着手里的银两,以及张扬转身离去的身影,书生忽然发问道:“恩公,为什么要这般厚待于我俩?” “没什么,小事一桩!”张扬头也不回,径自往那高入云天的九霄云楼走去,只是走远了之后,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 “受不了了,还是早点和你们分别算了,女人就是麻烦。” “女人,嗯”他手里的银两闪着一道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九霄云天上 同门兄弟聚 原本靓白如雪的快马被泥浆溅成了灰头土脸的劣马,一身洁白无瑕的袍子也沾染了无数风尘而看起来饱经沧桑,骆观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 他将手中的两颗红丸重新揣入腰间,远方的鸟儿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幸运的消息,反而,事态似乎还愈发严重,迅速恶化,看来若不早点找到张扬的话 一路上因为路途不熟,还绕了不少弯路,多了不少曲折,尽管多年的修行和锤炼让他已能做到宠辱不惊,但是目下的情况都让他不免有点烦闷。 其他的倒是其次,张扬这不知死活的小子的安危才是让他心烦意乱的真正缘由,也许在旁人看来,自己与张扬的关系并不和睦,唯有自己的夫人任惜月最是了解他。 对于这位年幼自己几岁的小师弟,骆观一直视若手足,更加之师父仙逝时的嘱托,骆观自然为他操碎了心,而张扬虽然口上不服,但内心对骆观多少还是比他人多些亲近。 骆观赶了好几天的路程之后,这一日也赶到了打渔江城。身为殿前司戈令下的右侍郎,掌军事参谋策划之任,他对国家疆域城土可谓了如指掌。 打渔江乃云中道十二城中一座大城,地处两江交汇之处,大江浩浩荡荡,平原一片碧绿广阔无比。 而背后便是夕乡群山,直通夕雾山,位置重要,风景秀美,自古以来便十分繁华。而于两江交汇处有一名楼,是此城的的繁华胜地,中心要处,唤做九霄云楼。 此楼共九层,此中酒馆c茶店c妓院c书斋c旅舍等皆是一应俱全,高入云天,周边亭台楼阁林立,相互辉映。 于此高楼之上,看得打渔江之秀丽江景,可望见远处的山吞吐大江之水,水势浩大,无边无际,碧波万顷,令人倾心,是商旅文人侠士均喜好往来之处。 骆观入城补给一番,虽是繁华无比之地,然要事在身,骆观并无意上楼小酌欣赏一番,只是牵着马,来到在九霄云楼沿街旁的商铺里买些物什,饮口热茶,歇一歇脚便继续赶路。 不知是哪处茶楼上传出悠长的歌谣,歌声初时微弱:“荣华富贵长年出”街上的行人多是锦衣玉帛,多有外地人出没,出手极为阔绰,一掷千金。 “名利功业世人求”歌声继续悠悠地飘来。 店里的商贩千声吆喝,百般卖弄,酒楼,青楼,面馆,煎饼摊,杂货铺有的画店里售卖着装裱华丽的武圣文皇的画像,此外也不乏当今圣上以及历代名臣的尊容画像。 还有几副醒目而怪异的画像,那是一个面目丑陋,穷凶极恶的人的画像,上书“逆贼云天怒”五个大字。 “尘事难料恩怨难断” 街角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波又一波,或沉默地伸出森林般的脏手,或悲声呼嚎哀求。 “天向黄昏兮人向晚”曲调变得低回婉转,其中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愁怨与哀伤。 骆观稍发善心,想给几个铜钱,蜂拥而上哄抢钱袋的同样是一波又一波,从身后试图浑水摸鱼的也是一路不绝。 不时会有些壮汉成群结队出来,叱骂殴打驱赶这些乞丐:“臭叫花了,死赖皮,快滚快滚,别赖在这里妨碍生意,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打都不长记性。” 伴随着乞人痛苦的呜咽和愤怒的口水,路旁饿死的,病死的,不知怎么死的,都被大汉们叫来的捏着鼻子的嫌弃的苦力拿破席子一卷丢上车拖走了,大概拖到什么荒郊野岭丢了,或让野狗吃了吧。 如此繁华胜地,不过也是天堂虽在脚下,地狱也在人间。 歌声逐渐高亢激昂“魂归逝兮”到“莫思乡!”直至达到,到此,歌声戛然而止,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听者不免莫名惆怅。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些生来便在深宫大院里成长,在亭台楼阁里亨受荣华富贵的人,又如何晓得民生疾苦,为他们冷暖生计着想? 他一声叹息 打渔江城甚大,骆观一路看一路听,心情不免更加沉重,牵着马,便欲离去,行不几步,正打九霄云楼门口路过时,却听得楼上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初一入耳,煞是悦耳动听,骆观心中也是一阵舒缓。 然而随即又传出了一声爽朗而放肆的大笑,骆观一听到这声音,虎躯一震,心中那真个是又惊又喜。 “莫非是” 他不做停留,当即把马一栓,交付楼下的马倌看管,三步并作两步,白色的身影便如那疾驰的白马一般,转眼间便赶上了三楼,三楼之上,布着十几张茶座,满满的都是饮茶观景的各地茶客。 “十三!你却在这?”你道那声音是谁的,同是白衣男子,短须髯,手握茶盏,一副自由奔放c放浪形骸之外的姿态,还能是谁,便是那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弟张扬! 却看张扬之傍,他此刻另一手里正搂着的,是一美艳佳人,纵然是骆观,第一眼看时也有媚惑无比,惊为天人之感。 那便是无数人垂涎不已的名妓——青箫!她一身淡绿服,带着南国装饰,好一迷人少妇! 却看她怎般模样?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一颦一笑之间,含情,风月无边,有沉鱼落雁之姿。 加之其身姿亦是十分完美。纤腰婀娜,酥胸隐约,美臀摇曳,红口娇艳,香唇妖娆,引得蜂狂蝶乱,痴汉癫狂,周边的茶客不住得侧眼偷瞄。 据说她非本国人,来自遥远广袤的南方的南黎地域,而南黎女子长相姿色正合国人之好,向来是喜好从此地寻觅美女佳人,为妻做妾,自不待言。 而这位名为青箫的名妓,可谓是征服了挑剔的所有资深嫖客的女人,所有接触她的各色人等,都对她有相同的一个异常强烈的感触,用一个字形容的话,不是润,不是艳,更不是骚 而是媚!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媚! 他们都认同这么一个评价,也许世上能在姿色上胜却此女的并非无人,甚至亦非罕有。但似这般摄人心脾,令人迷醉的女子,却是举世无双,天底下独一份了! 此女子也是奇怪,不似那些靠权财名利便能随唤随到的女人,纵然是达官显贵,或是万贯富翁,也难买得她的一夜良宵。 唯有她看上的人,方有这番艳福,而她的看上的人,有时是贵人财主,有时是文人骚客,有时甚至是民夫走卒,分文不取,反而脱衣解带,以身事之,羡煞了多少留恋风月之地,渴望哪怕见她一见都不得的常客。 骆观既不知这等女子是谁,也无意于她,但看这番光景,对此女所操何业倒猜得十有,看来传闻里张扬时常流连于风月场所这等不堪之事也是不假了。 他开口对着张扬却是一声怒喝:“你这厮知到犯了什么罪过么?却在这里寻欢作乐,却叫我忧心你忧得好苦。” 张扬一见骆观,倒是惊得蹦了起来:“啊呀,你怎么会在此?”心中不禁思量:方想来此快活一番,怎料灾星上门,连骆观这家伙都出动了? “十三,你快随我回去。”骆观面有愠色,踏前数步,那青箫媚眼流波,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公子气宇轩昂,正气凛然,又与张公子如此相识,想来必是人称白面郎君的骆公子了,久闻大名,常仰慕公子的侠义,小女青箫,这厢有礼了。” 骆观见她认出自己,倒也是颇为惊讶:本以为只是一风月女子,不想此女这般得体,也竟识得我,骆观对她身份的判断反而有些动摇了,他倒也不好无礼。 于是骆观心神一动,欣然回礼道:“多谢姑娘抬爱,不知我这兄弟在姑娘这多久了?” 青箫笑道:“张公子也是刚到不久,妾见公子谈吐不凡,才华横溢,特留下来款待,二位既是相识,何不就此坐下来一叙呢?” 刚到的?骆观心想。骆观面上不动声色,又点头道:“在下与张扬有要事要做,眼下先不奉陪了,他日有缘再聚。” 骆观一边说,一边眼角瞟着张扬,张扬左手已把茶盏放下,脚尖向外挪,显然是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哪里走!骆观当机立断,也不打话,直接飞身向前,身形一下挡在了三楼上楼的大门之前,封死了前路。 张扬一看不惊反喜,心中暗道:你中计也,前几日夕雾山一行,我可从对阵郝城时学到了点好诡计!他一声断喝,从座中暴起,转身反而奔着三楼栏杆而去。 这楼楼梯都在西面,自西边而上,进得内屋,而内屋东面,北面,南面却都有门,直通外边走廊,供客人观景散心用。 张扬只要出去走廊,飞身跳下栏杆,跃至周边其他不过数丈远色高耸楼阁之中,便可顺利趁机混入人群中脱逃。 如此妙招,连张扬自己心中也不免暗自得意。 骆观心里暗叫不好,中了这小子的声东击西之计,可张扬已拉开身段,追之不及! 本以为一举成功,张扬心中正得意间,不想忽然感觉身后一股迅疾的劲力直袭后背来,心中一惊,不得不侧身避开。 待他看清是何物时,却也哭笑不得,原来是骆观急中生智,直接抓起果盘中一果子便掷了过去,竟然一击成功,延阻了张扬的步伐。 此刻骆观自然不会再给张扬机会,当即踏步向前用身法罩住了张扬,一套犀利而稳健的白门“寒门无雪”掌法连环拍出。 张扬一时脱身不得,见骆观飞身功上,自然不甘示弱:别人也就罢了,然而骆观既要与他对决,素来不服膺的他岂有不应战之理! 他同样以一套“寒门无雪”掌法回敬,骆观有意要制服他,又不愿伤他,出招虽然凌厉,但也少了几分劲道,而张扬一心脱身,边战边谋划退路,转眼间数十合之下,竟然相持不下。 一时间好一场你来我往的酣斗! 周边掌风凌厉,两人骨肉碰撞与袖子舞空的声音旁人也能听得。 却道为何周边尚有这么看客,且莫说两个都是当今一等一的好手,衣着也是极为斯文,动起手却也并没有动刀动枪,连这桌椅板凳也未磕着碰着。 这上下纷飞,走马灯似的的激斗猛烈之下,倒有几分文雅瑰丽之气,看得周边的茶客大呼过瘾,心里却是不甚忧惧,只是感叹今生何曾见过这般华丽的打斗。 他们又怎知,自己有幸看到的,那可是当今数得上号的高手过招!多少人梦寐以求,终生难见的激战! “骆观,你为官数年,忙于政事,看来疏于打熬筋骨,修炼武艺,武功退步不少嘛”张扬一边交手,一边出言嘲讽道。 “为国为民,无愧于心,足矣!”骆观又猛出三拳,招招冲着张扬头部而去,边出招边道:“十三,莫非你还不知犯了多大事么,你难道要辱没白门和尊师声誉,终生做一罪人么?” 张扬左闪右避,“我何罪之有”,他口上说着,脚下并不停着,一记猛扫强攻下三路,“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不伤天害理,于天于地,我也问心无愧!” 骆观飞身一跃,借着旁边柱子一踏,又是犀利的两脚连踹直奔张扬面门:“你说得倒是轻巧,现在朝廷已盯上了你,现在随我同去,还有机会保得你周全。” 张扬侧身躲过,喝道:“我自己便能保得自己周全,不消你来管我。” 言语之间,两人又是过了数十招,依旧僵持不下,楼下的行人瞧见这楼上这酣斗的,都不禁抬头仰望,看得精彩处,竟喝起彩来。 茶座之间,众人之中,胡相羽低声向旁坐一人问道:“相籍已去飞鸽传书,家主,我们就在这袖手旁观,不出手吗?” 手里握着茶盏,但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的胡林逸阴沉着脸,低声说道:“莫急,情况不明,敌我不分,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潜伏坐观二人争斗。 两人斗至深处,正没奈何之际,忽然风声骤起,身形飘动,茶座之间却飞出一人来,口里说道:“骆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出手便是快速几下重掌猛攻,这威势之强,甚至强于方刚的骆观,骆观也颇感惊讶,虽然自己有所忌惮,因而出招并不尽全力,但是此人一出手便是这般威力,绝非无名的泛泛之辈。 张扬猝不及防之下,连接这几招,也是被震得倒退数步,一看来人,当即破口大骂:“凌开无耻村夫,却来这与我纠缠,是何居心?” 骆观恍然大悟:原是这般大人物,他忙道:“凌员外,多谢美意,可这是我师兄弟私事,不劳” 凌开手里未停着,嘴上却豪爽地大笑起来:“骆兄何必拘束,举手之劳耳。” 又拿张扬取笑道:“十三郎最近又干得甚么好大事?缘何与自家师兄争斗?”张扬怒答道:“轮不到你管。” 骆观正是拿张扬没奈何之际,徜若让张扬这小子伺机脱逃,却又上何处拿他,眼下有神黄员外凌开这等强手乐意助阵,他初时虽拒,这番取胜也是胜之不武,然而事态紧急,哪容得这般婆婆妈妈,略一思索之下倒自然欣然接受。 当即自己再次纵身加入战团,一下形成了二人围攻之势头。 若是初时凌开突然加入战团张扬猝不及防时,骆观若能与之心有灵犀,齐心协力,保不齐可以乘势数招内制服张扬,但两人前后再加入战团,倒失了先机。 稳住阵脚的张扬虽然正遭两位强手合力围攻,毫无还手之力,但勉力苦守,倒还能支撑一时,只是心里暗暗叫苦:今日于此同遇两个苦主,却是倒霉,若苦斗下去,迟早栽在他们手上,得寻计脱身才是。 三人在走廊为内屋里闪转腾挪,张扬连续踏在围栏上借力闪避,敢于在高楼之上如此稳健地游走,这等惊险的功夫,围攻两人倒也是惊奇佩服。 又是好一场激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双拳难敌众 插翅难飞走 九霄云楼上,激战依旧! 张扬却也不知,若以骆观与凌开两位实力均不下于他的强手全力强攻,他又怎能独力支撑如此之久? 原是骆观见凌开武功路数却是刚猛异常,咄咄逼人,而张扬又时时在危险边缘游走,担心他在两人合击下有失,他只求擒住张扬,因而出手时却是不敢连下重手,反而处处回护,让张扬有了喘息之时。 而凌开激战数十合后,倒也看出了其中门道,只是暗自好笑,嘴上却也不言语,而手上攻速却是丝毫不减。 凌开的打法果然是凌厉异常,每一拳脚击在门窗柱上都发出低沉的震响,点点灰尘飘扬,不时一击不慎落在一桌椅上,直接“砰”一声砸个稀烂,片片木屑四溅,吓得周边看客纷纷倒退了数步。 纵然骆观暗中留力,张扬舍命相搏,以一敌二,终是渐感不支,张扬心中自忖度道:若再勉力强扛这两人攻势,怕是再不出五十合,便大势已去,看来只得及早使计脱身。 正思量间,三人又战到了内屋里,在各茶座间,如蝶在花丛纷飞,如虎在林中穿行。 旁边的茶客都退至墙边门旁,以免误伤,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都谁呀,干嘛打起来了?” “不知道呀,但他们好像是相识。”,“那可能是有什么恩怨情仇了” “哎我说,那位看着怎么有点像是凌员外” 谁都没怎么注意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从楼梯上缓步而上,口里呢喃道:“漂亮姑娘何在啊,老翁来找好妹妹来咯。” 唯那青箫本也在旁注目看三人酣斗,转头看见这痴汉老翁,却是眼角流波,玉手轻抬,捂嘴莞尔一笑。 “你俩以一敌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单挑啊!一个一个来,单打独斗谁怕谁?” 张扬暗自感觉力不能支,便豁出面子赌一把,故意以言语相激。 “我就区区一贩夫走卒,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不客气了”凌开戏谑地笑着,迎面又挥去了一掌硬功力赫赫有名的胡家名技——“破风掌”!叫张扬又是一番好受! 骆观为人实诚,倒自觉理亏,便只好闭口不言,在战团中相机行事。 而屋中三人正斗到要紧外,张扬心生一策,暗想:既如此,只得故技重施了! 于是又大喝一声,虚张声势:“看我绝招!”,袖口一扬,两手中无端多了数十条钢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消分说,便是一招直接干脆的“天女散乱”,漫天飞舞的钢针便向两天疾飞而去。 两人大惊,飞身左右闪开,并双袖挥舞,打落飞来的一根根银色尖牙,周边看客也畏缩躲避或扬袖遮蔽,生怕误伤自己。 凌开嚷道:“张兄,你若再用这钢针,便莫怪我等也用兵器了。” 张扬也不答话,转身便奔着要出门到栏杆处去,两人哪肯罢休,飞身追上。 不料这张扬跃起踏在门柱上,反身飞出,手里同时非常两计钢针,这钢针力道与方刚相比不可相提并论,可谓全力一击,劲道十足。 骆观凌开自然不敢大意,而身子又刚好前飞,避无可避,只得单掌快速挥出,强行冒险抓住。两人心思都在这凶猛的这一针上,脚下的步伐却不得不慢了下来,而张扬借着这一下助力,早已飞跃前数步,抢到那楼梯前,骆观凌开大叫:“不好!”却已追赶不及。 张扬心中窃喜,正待疾奔下楼,只需跑到楼下混入人群中,再想追赶擒拿他便难如登天了。 正得意间,忽感一只手掌温和地拍落在他的肩头,一略显苍老的声音略带轻佻地说道: “张郎,慢来” 张扬历经一番苦斗,只顾提防身后骆观凌开二人,不曾留意从人群中斜刺里杀出的这一老者,大意之下,竟被人轻轻把手放到了自己肩头之上,着实惊吓不轻。 张扬不加思索,回身便是一记凶猛的肘击,向那人心窝狠狠击去,对敌手的判断便如本能一般高速而敏锐:此人决非无赖戏弄他的普通看客,如今自己的左肩已落到他控制范围之中,若不当即摆脱,必为所制。 然而,这一记重击挥击过去,却是空空如也,扑了个空。 张扬又急欲挣脱时,却感肩头一阵剧痛,一股重力,宛如泰山压顶,又如猎杀的鹰爪,死死钳住,一时间左臂酥麻,使不上力来。 一击之下,他情知大事不妙,手指急速翻动,一根钢针从袖子已到了他右手掌心,只盼着这一招能出 “啊呜”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张扬从小到大在白门苦练之时,吃过的苦头和伤痛可谓是数不胜数。 但自从功力大成之后,下山独自游历,也是四方纵横,仅在凌开手上落得一败,除此之外,倒未跌过其他跟头,也未吃过任何大苦头。 然而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时间仿佛定格在骆观惊讶的神情里,在看客们的惊呼声中,以及张扬双膝跪地,痛苦得弓着身子捂着小腹喘息的画面里。 未能如愿射出的钢针“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寄托着张扬反击希望的钢针出手之前,那老者的攻势在他怡然自得的神情映衬下,好像轻描淡写一样,右膝猛然一顶,狠狠又结实地击在了张扬的小腹上。 张扬顿感痛得天昏地暗,浑无力,身体所有其他的知觉仿佛被瞬间抽离一样,一股恶心涌上口头“呃”的一下从嘴里呕出了一堆夹杂着胃液的黏稠口水,在嘴角连着涎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在其他知觉被暂时剥离他的大脑之前,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想:他娘的又要被捆起来一次 十三郎张扬,此刻,终于落败被擒! 从单打独斗,到三人轮番上阵,几大高手合力围击之下,几番将要逃之夭夭的张扬终究还是落入落网,插翅的猛虎也被困锁囚笼! 骆观一见这变故,初也大惊,望见张扬被一击打倒,痛苦跪地,师兄弟同心,深恐他身遭重创,也是不由得“啊呀”一声,急忙上前查验搀扶。 那老者抚须笑道:“郎君勿忧,只会暂时动弹不得,疼痛片刻,并无大碍。” 骆观拱手道了声谢,心下大骇:虽然此人算是偷袭一击得手,然而以这一招制服张扬,并将其一击打倒,却是令自己也自愧不如。 他赶忙扶起张扬坐下,又恭请周边看客散去,店家在楼下听得楼上动静小了,方敢偷偷摸索上来。 凌开自腰间取出银两,递给店家,嘱咐道:“这些银两,就当做是凌某请诸位茶客的茶钱,桌椅内饰但有损坏处,这里也一并予了。” “凌员外这般大富大贵之人,不应该是金玉珠宝加身么,自己还会随身带着这些碎银?”老者抚须狡黠一笑。 “还是这些使着踏实。”凌开不置可否,喘息待定,淡淡一笑。 店家诺诺告退,众人也识趣地告谢员外,各自散去了,饮茶的饮茶,离去的离去,一时间热闹的场景便回归宁静。骆观用手巾沾水与他擦拭了,又从腰间摸索这取出一药瓶,与他服了。 张扬这才舒畅不少,长呼出一口气来,一气叹完,被发现自己双手并后,已被骆观取绳索捆了,却也奈何不得。 这绳索初看时短细如小蛇,一绑起来却又似绵绵不绝,令人惊奇。 那老者饶有兴致地问道:“这绳子倒煞是奇怪,却是什么宝贝,莫不是抓妖伏魔的捆仙绳。” 骆观边捆紧又检查了一番,边答道:“这是我白门自制一宝器,唤做白蛇绳,水火不侵,伸缩自如,若非拉伸过长,受力过大,便是刀剑,亦难斩断这绳索。” 那厢凌开向那老者拱手道:“前辈身手不凡,神功盖世,不知是哪一位宗师?” 那老者哈哈一笑,摆手道:“神皇员外过谦了,凌员外大名,才是如雷贯耳,天下敬服啊,老翁不才,石老四石惊唐是也。” 凌开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石门四宗师,失敬失敬,人皆道:定西道石门天下扬名,最是人才济济,石门十老个个身手不凡,其中武功最为世人推崇备至的,莫过于排行第四的前辈您了。” 石惊唐嘟囔着说:“什么宗师大师,不过是十个脓包罢了,我是那排行第四脓包,一堆酒囊饭袋”嘴里又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十分古怪但又多少有几分童趣。 这定西道之石门,在豪族之中多有独异之处。石门无甚么首领至尊可言,却由十位长老共掌事务,只是地位从石老大到石老十一直从搞到低定尊卑。 而这,并不是其最为令人惊奇之处,最奇异的,是十位长老地位纯靠资历,不看其他。石门之人一旦被推举为长老,那他肯定是石老十。 之后岁月里,他前面每死个长老,自己的名位便往上蹿上一名。 因而理论上,只要你足够命长,作为长老,你是一定能登上地位最为尊贵的石老大之位的。 而这,也恰恰是如今石门大权基本落在石老三,石更梁手里的原因,毕竟石老大已经年过八旬,石老二也是七十大几,垂垂老矣,基本没有精力掌管石门之事了。 老三石更梁和老四石惊唐便是当今石门的排面人物,只是石老四下山出走多年,基本不涉石门事务。 骆观听闻此人名号,心下也是一动:难怪此人功力如此高强,可缘何这么多豪族领袖在此?他起身向凌开石惊二人言道:“今日之事,承蒙二位相助,骆某感激不尽,不知二位今日因何机缘,使我等有幸相遇于此九霄云楼?” 石惊唐哈哈大笑道:“骆郎君乃一代风雅君子,自然不解我这尘世中人的俗念俗事,此处乃天下繁华胜景之处,美女如云,真个是人间极乐之地,今日多有打扰了,老翁耍乐去也!”言毕,径自飘然去了。 凌开道别这老活宝后,不知为何,既不道清当日神黄夜话之事,也不言及纪发之名,回头与骆观道:“此事却是一言难尽呐,我一挚友如今下落不明,我一路追寻至此,心中甚是烦恼。” 他又长叹了一口气,走到栏杆边,看了看远方的那大风忽起,惊涛拍岸,激起千层浪的江景,那一瞬间仿佛心神也飞向了远方! 他转身对骆观拱手道:“你我均有要事在身,就各自告辞了。” 言毕又朝张扬一拱手:“张兄,有缘再会。” 张扬充满怨念地瞪了他一眼,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不愿说话,总之并未言语。 凌开微微一笑,随即挥袖子转身下楼离去。 张扬见众人皆已离去,转头向骆观怒问道:“你这木头呆子,却要带我去何处?莫不是拿去见官请赏?” 骆观也不客气地喝道:“你这顽劣牛精,净知胡说,待与我前去,自见分晓!” 骆观望着天外日渐西斜,黄昏的暮阳正一点点地沉入大江,江水看起来也似被烧得通红一般。 江上的渔舟里传出悠扬的歌声:“江流千里名不传,打渔江上有渔船” 因料得今日哪也不宜再去了,他取袍子与张扬披了,遮盖着被捆绑的双手,领着他下了九霄云楼。 把马牵了后,骆观在人流如织的街上又买了些果子蒸饼,又转了几个街角,觅得一清静馆舍,讨了一楼上偏房,且上去安置了。 张扬一路随着他,倒也是不吵不闹。骆观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纸笔,提笔在上面挥写了一会后后,又取出了一粒不小的红丸,张扬还好奇地张望了一下。 骆观轻轻地推开了木窗,左右望了一眼,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一只娇小的鸟儿犹如飞箭一般飞至,然后轻盈地落在了骆观手心,却是一只灵雀。 这灵雀乃极有灵性之鸟,飞翔于空好似快如闪电,日夜均来去自如,因而多有人豢养此鸟作为传信之用。 骆观将红丸塞进这灵雀身上系着的小囊上,又放它去了,这鸟跃入空中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张扬心里暗自忖度道:骆观定是发信予官府,遣人拿我,若我不趁今夜逃跑,恐怕就真的是要身陷囹圄了。 主意料定,张扬便冷静下来,假装颓废,与骆观吃了点炊饼与果子充饥,两人也互不言语。 此时,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外逐渐消失,如墨的夜色笼罩了原野。 而繁华的街上,原本行人已经渐渐散去,归于沉寂的大街,随着第一盏燃起的灯火而又热闹起来。 华灯初上,纸醉金迷,群魔狂欢的歌舞粉墨登场,尤其是耸立于其中高耸的九霄云楼最为热闹。 打渔江城举世闻名的夜市现在方刚拉开大幕,骆观漠然地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过了一会,便缓缓地把木窗掩上了,自己上床睡去了 张扬见状便滚到床上假装沉睡,听得骆观在黑暗中气息平稳,不似假睡。 张扬也不敢冒险,心想:他若警醒,恐仍在假睡诈我,不足再等到深夜,纵使你一直在装睡,时辰一久,难保不昏昏沉沉睡去,我便趁机解绳脱身,岂不美哉! 虽是主意拿定,他内心却又心焦难定,忧虑在胸,不免浑身燥热,坐卧不定,又怕惊动骆观,又得小心翼翼翻动,极不自在。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四更天左右,张扬细听骆观气息平稳无异,下定了主意:却是再也等不得了,再莫行动便插翅难逃了。 于是他手风挥动,一根精细的钢针从袖口中掉落到他的手掌中,张扬将钢针揉成弯状,伸入绳结中不停挑拨,竟渐渐弄得松了。 张扬喜上眉梢,却又更为谨慎,尽量压低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要解开绳索,便可跳窗逃走,摆脱这甩不掉的连天霉运,一了百了 只差一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牢笼囚飞鸟 贼首归无处 星光黯淡,月没云中 这绳索摸索着将解,张扬大喜,只须再稍微用力一挣,便可脱开,正待使劲,却忽感一股劲力传至绳索,“嗦”的一下白蛇绳便如真蛇一般又死死地缠紧了他,手里的钢针也是被一把夺去。 “哗呀”一下,火烛便被点燃,伸到张扬旁边,火光给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了些许光明。 映照着一起伸过来的骆观的脸,双目怒睁,面色铁青,骆观的眼珠子僵硬又缓慢地转向了那根钢针,拿手一捋,竟然便挺直如初,骆观的眼珠子又一点点地转回来盯着张扬,也不言语,在火光下这脸倒显得十分可怖。 张扬见状却无惊惧之色,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败了败了,你还真能装呢,这下脱身不得了。” “真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骆观又望着那根钢针,轻声说道,“你便是用这根钢针来解锁脱身,逃出夕雾山地牢的么?” “你你怎么会”张扬一听这话倒是一惊:“你知道得还挺详细啊,不错,就是靠这根东西。” 骆观的脸缓缓离开了火烛,又没进了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身子的轮廓,又是漫长的无声的黑暗。 忽然一双如同鹰爪般坚硬而又锐利的双手钳住了张扬的双肩,骆观的脸又快速地回显在火烛前,他双目眼光锐利,死死地盯着张扬,双手使劲摇晃着,低声喝道:“你说,你给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你杀害了看守你的四位军士,是也不是?” 张扬却冷笑道:“你也道是我所为,是么?毕竟,乖张跋扈,桀骜不驯的浪子张扬,什么好事做不出来?什么传闻听上去都似有其事,对不?” 骆观沉下气来,耐心的说道:“十三,我俩自幼朝夕相处,于你于我,不都是知根知底的吗?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我自然是不信,这一切背后一定有只巨大的黑手在操纵这一些,但你若不与我细说,我又怎能想法子帮你洗脱冤屈呢?” 听闻此言,张扬面色和口气也缓和了不少:“也罢,与你说罢,他等诚非我所杀,自我逃出那又脏又臭的地牢,便借微弱的火光看得几具尸首倒毙在地上,而当时那又一片喧闹,火光冲天,军士奔走,四处奔走呼号,黑夜里我又不知是何事态” “我当时便想啊,这如果让这群军士见到了,定要诬赖我杀人害命,一时暴怒之下,定然不肯听我辩解,不得当即围攻而上,将我剁为肉酱,死于刀剑之下?我可没这么傻,不如先跑为敬!况且,我对此地也是心生烦厌,猎奇之心尽失,无意久留,便偷偷骑马夺门跑了。” 骆观松了一口气,又绷着脸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私藏夕雾山,是谁指使你的?你缘何了解那般去处?” 张扬应道:“哪里有甚么人指使我耶?我只是游历四方之时,听闻此山人迹罕至,多有怪异神鬼之事,你也知我平生素来喜好游历常人所不敢到的山川河湖,猎奇探索本乃我平生一大快事,因而这番只身冒险前来只是想一探究竟,了却我这探奇之心罢了,不料怎地惹出这那么多的事端。” 虽有几分奇诡,但骆观听得他这番说法,也沉思了一阵,忽地又问道:“对了,有一事我至今也未知。你小子一向精细灵巧,神出鬼没,怎么就被人失手擒住了呢?我只听闻你是被人布下天罗地网,走投无路,终于为人所擒获,却不知你怎么就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张扬一听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次你实在想不通了吧?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被他们擒拿住的,而是我故意装作失手被擒,从而借机进入他们的营地的,以此来靠近那里的。” 骆观也是微微一笑:“以你这牛精性子,这听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你又是靠什么使他们不加怀疑,蒙混过去的呢?” “嘿嘿,你是正经人士,向来不屑旁门歪道之术,自然是不知道我这等庸俗人士的手段,”张扬颇为得意地应道:“我游历四方,与各地的风月各地的才女多有深入交流,从其中一女手中得到一丹药,她等把这唤做失心丹,这等丹药定是黄门所做,常人断难调制,只是不知她们从何得来” “服用此药之后,在数个时辰之内人却仿佛昏迷一般,但对周边事物有些许朦胧的感觉和记忆,武功高强之人必要时却也可以运劲强行从昏迷中短时间苏醒过来,她等都拿此药做些寻欢作乐之事,而我却拿来另有妙用” “当日我看这群卫士追赶我追赶得紧,便灵机一动,当时便用上了此药,假装昏迷,那帮军士倒以为我是失手中招被擒,被将我抬回了他们的营地。” 骆观的脸又隐没在黑暗之中,张扬听得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角落里传来蟋蟀不停的鸣叫声。 “惜月师姐近况如何?”黑暗中传来了张扬略带犹豫的话语。 “她挺好的”暗夜里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张扬一提,骆观不禁想起了自己深爱着的温柔善良的妻子,以及自己年幼的水灵可爱的女儿。 想起她粉雕玉琢的脸蛋,咯咯的稚嫩笑声,一股温暖的柔情涌上骆观的心头。 家人几乎就是他生活中的一切,他把家人看得远比自己重要得多! 屋外隐隐约约的狗吠声也此起彼伏,吱呀一声,骆观把木窗又推开了,街上的灯光已经暗淡,被地上的星光遮蔽了很久之后,天上的星星重新显得明亮,闪烁着柔和且令人温暖的光芒。而街外边光秃秃没有叶子的树木在黑暗里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令人生畏。 两人在屋内说话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与屋里屋外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一块,宛如奏乐。外面的风声也越来越紧,寒意越来越深。江底里的红日,却即将缓缓升起,黎明即将破晓。 不寂静的夜晚总不止一处,在夕雾山驻守营行辕里,武周端坐在中间宽敞的帅椅上,两颗红丸在他的手里令人眼花缭乱地游动着,他两眼出神地望着营帐门口,仿佛想要把远方望穿似的。 武周已经收到了两位大将侯渊c侯泗的上报,得知已查明数日前犯上谋逆的一行奸贼确已尽数被杀死,并毁尸灭迹,但究竟何人所为,现场勘查和随后的追查毫无头绪。 而那神出鬼没的张扬,自从从地牢中逃离之后,大队金刀卫虽然连夜搜寻。 但时至今日仍然毫无踪迹,山外的大军也是一无所获,他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仍然扑朔迷离,目前而言可谓是仍然毫无进展,令人发愁。 郝城甄柴等人都是忧心忡忡,同时也害怕太子因此而发雷霆之怒,降罪于他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武周一直很平静,每日除了探血案发现场c巡视驻守营各处,勉励军士外,便是于大帐中听取各路消息传来的情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这倒令旁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太子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忽然间一只飞鸟飞进了大帐之中,原来是一只灵雀。 武周眼睛一亮,顺势把手一伸,这灵雀便轻巧优雅地降落在他的手背上,武周从灵雀系着的小囊中掏出了一颗小红丸,然后手一扬,这灵雀便自己飞走了。 他小心取出红丸中的纸条细细地看了良久,忽然在这帅案上重重一拍,吓得甄柴一下挺直了腰板,郝城也是为之一动。 武周嘴里却喊道:“妙哉妙哉,不愧是玉面郎君。真乃我之肱骨之臣!”郝城甄柴看了这幅光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备马,我等星夜启程!”武周倏地站了起来,甄柴赶忙上前把旁边袍子取来往他身子一穿。 “现在出发?去哪?”郝城脸色大变,惊讶地挺直了身子,出言问道。 “打渔江城,那里有份大礼等着我们收呢” 百里之遥,夕乡城府衙 烧得通红的肥鸡不断向外散发着绵绵的热气和摄人心魄的芬香,两只大手凭空伸了出来,一把将它撕成两半,放入满口黄牙的嘴里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满胡子都是油。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顾张口大嚼,大口吞咽。 高悬头顶的“廉政为民”的匾额下,威严庄重的铜案后,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精致的红木太师椅上,一只脚脱了鞋袜,大脚显得粗糙又肮脏,正踏在那椅子上。 而身着绿色官服的夕乡城父母官,五十余岁的太守管又财满脸堆笑地坐在侧旁。 毕竟,俺元威元大爷好歹是呼啸山林的山大王,说出“九命龟”的名号,连小孩都不敢夜啼的绿林好汉! 这趟下山觅食竟撞上了一群好生厉害的鸟人,害得我活舌吃了两天的苦头,可把我饿得够呛。 不过,现在到了这里,嘿嘿,那便是虎归山林,龙入大海咯元威傲慢又得意地想道。 管又财缩着头,堆着笑,把方刚倒好的一杯酒递了过去,问道:“元爷一向机警过人,福大命大,怎么这次触了霉头,叫官军给拿了。” 元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咕噜咕噜地便喝下了肚,他打了个饱嗝,忿忿说道:“别提了,他娘的,不知咋的便撞了一伙鸟人,诶,我说,你是怎么搞的,好歹俺们寨子年年好几担金银财宝供着你们全城的官老爷,官军进剿,你也不跟俺支会一声。” “莫不是,管大人想取俺脑袋去邀功请赏?”元威从桌子另一边探过头来,瞪着水牛般的大眼,直视着管又财,“俺这颗脑袋,那什么鸟牧守,刘问之可一直悬赏五百两,等你领呢!” “哎呀!照您这话说的,”管又财身子往后一仰,他的眉头皱成了沟壑,委屈地说道:“元爷呀,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将您老爷移交给本衙的那可是上头来的官军,带头的个个官都比我大着呢,也不知他们来此有何公干,若是本地的官兵有进剿的军务,我能不支会您元爷么?” 元威“哼”了一声,嘟囔道:“罢了罢了。” 他又忽地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都怪那良心被狗吃了的黑心崽子,害得我落到如今的下场。”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管又财小心翼翼的问道:“元爷您说的是谁呀?”元威继续愤怒地骂道: “是我忘恩负义的侄儿,元青霖!这王八羔子,腌臜泼才!” “这厮月前来投靠于我,白吃白喝不做事,这番遇到这众多鸟人,竟卖主求荣,让俺被捉,待俺回去,非剁了这臭小子不可!” 管又财谄媚地笑道:“元爷不必担心,回去定能清理门户,您手下的弟兄们我都暗中叫人好生看护着,我还给您备好了几匹好马,一路上关卡我都安排人去打点了,元爷要走,包管一路顺风。” 元威大笑道:“还是管爷想得周道,有劳有劳。” 他把嘴里最后一根鸡骨头一吐,两手往腿上粗布擦了擦,起身说道:“好,那俺就不在这磨磨蹭蹭了,待久了夜长梦多,这番有劳管老爷了,回山后,俺定叫小弟携重礼前来管谢。” 管又财喜形于色,拱手称谢道:“那倒有劳元爷了。” “哈哈哈哈,敢问元爷有没有准备了我们的那一份呐?” 这时,大门轰然间被打开,两人大吃一惊,迎面照来的强烈的阳光让两人不禁抬手遮光,他们艰难抬头睁眼往前看去。 两个如同门上刻画着的两门神一样高大威严的身影隐没在逆光的阴影下,并渐渐浮现,让人不禁心惊胆寒。 元威惊得下巴都合不上来,认得那是将自己收押之后移交给夕乡官衙的两位领头的大将,两将身后几个下官胥吏正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孔武有力的侯渊大踏步上前直接揪倒了元威管又财两人,如同提着两只小鸡一般。 他嘴里骂道:“我道这地儿怎么积贫积弱,都是你们这些贪官土匪互相勾结,各自包庇,若不是我等使出这等妙计引蛇出洞,只怕这里的百姓还要继续忍受你等的荼毒不知多久。” 两人都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侯泗倒是不急不躁,说道:“暂且将这两人收监下狱,并遣人呈报道府的刘问之牧守,由其发落处置” “一个魁首元威,加上这六品贪官,这番能一网打尽这帮驻虫的话,也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了。” 言毕,两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门外满身甲胄的军士们鱼贯而入,管又财哀叹一声,慢慢瘫软滑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嗜血阎罗出 刀客远方来 一摊鲜血,从木屋中蜿蜒而出,宛如一条鲜红的毒蛇,在地上爬行着,直至缓缓不动,死去了。 “砰”一声巨响,两个土匪被狠狠地摔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几声低沉的痛苦呻吟声,身上揉着自己通红的后背。 但他们惊惧而愤怒的目光一直瞪着前方:“是你?是” “真不错嘛”缓步踱来的,是一个脸懒洋洋的年轻男子,他身后站立着几位真正是面目可憎的凶神恶汉,他们手持各式锋利的刀兵,大刀c长剑c方天画戟,瓜锤等等尽皆有之,大多也是面色倨傲,满脸阴邪之气。 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列位跑得还挺快哟还惦记着留着一条小命给我。” “小人,叛徒。”其中一个刀疤脸的猛地爬了起来指着那人怒吼道,另一个跛脚的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两人并肩而立,粗重地喘息着。 “叛徒?哈哈哈,我在你们寨子玩这么几天就成了你们的了”男子舔了舔嘴唇,抓过一把藤椅,便悠然自得地坐了下去,“你们不还看不起我,说我来这混吃混喝?真是翻脸不认人呐” 刀疤脸“呸”了一口,气呼呼地骂道:“妈的,和那元王八一样,都他娘的厚颜无耻,无耻!那王八被抓才一天,你就竟敢” “好了,废话说太多了,该进入正题!九刀鸟,借两把刀来使使?”那男子转头往后说着。 “啊呀!俺早改成叫无头龟了!” “噗,你怎么老是改些奇奇怪怪的外号,哎不过这个绰号我爱听。” 身后一个矮汉子“锵”一声从腰间抽出两柄乌黑破旧的短刀,抛了过去来。 男子也不回头,双手一扬,便已将两刀稳稳抓在手里,旁边那两土匪看了也不禁一惊,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两把刀都挺钝的,嗯真不错。” 他手腕忽地一抖,一声钝响,两柄短刀“嗖”地便直直钉在了两土匪面前的木板上,跛脚汉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像你们两个是拜把子的至交,互相搏命厮杀时,看起来那就更有趣了,快点开始吧,活下来的那人,本大爷可以考虑今晚让你侍寝,又或直接放你走。”年轻男子惬意地往藤椅上一靠,显得十分享受。 刀疤脸与跛脚汉不禁瞪着双目转头对视了一眼。 “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刀钝,记得多捅几刀,多放些血!” “你!”刀疤脸咬牙切齿,双目泛着红光,手臂上青筋暴突,猛地拔起地上的短刀,死命扑上前去,嘴里大吼着:“想看戏?你做梦!” “去死吧!”他宛如一只猛虎一般冲了上前,举刀扎下!那暴烈和凶残的杀意,彰显了他作为此山寨中出了名的悍匪凶徒的气势! 然而短刀在半空中停滞住了,一股剧痛从右边靠后的腋下传来,鲜血喷涌而出,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负痛低吼。 一柄短刀自后边半没入他的右腰间,身后的跛脚汉神色惊恐,但双手死死抓着刀柄转动着:“阿兄,你安心去吧,你也看到了他们那残忍手段,我我还不想死” 刀疤脸又痛苦地嘶吼了几声,手中的短刀猛然一挥,反身狠狠地扎入了跛脚汉的小腹,跛脚汉也是一声哀嚎,松手跌倒于地,兀自呻吟着。 “嗷嗷!”一系列的惊变让年轻男子和身后的凶神恶汉兴奋地叫喊起来,仿佛尝到了鲜血甜头的野兽,手舞足蹈起来,忘乎所以。 “上啊!插他,捅死他,杀了他,大爷就赐你一条生路!”男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喊着。 刀疤脸忍痛把刀子一拔,腥红的鲜血留了一地,肠子都快漏出来了,无力地喘着沉重的粗气,看了一眼捂着小腹倒地哀嚎的跛脚汉,他转头过来时,眼中带血,牙齿都被自己咬碎了几颗。 “你这渣滓,败类,”他艰难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年轻男子见此不免有些扫兴地收敛起了笑容,刀疤脸感觉自己已经神志模糊,面前只有一片血红,他依旧断断续续地恨恨骂着:“把老子当猪狗玩你他娘他娘的还嫩着呢” “你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败类么?”男子戏谑地说道。 刀疤脸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老子一生都不会听他人当狗使唤!” 他发出一声石破天惊,堪比困斗濒死的猛兽般的怒吼声,震彻山林,难以想象这是一个身负重伤之人所发出的,踉跄着扑了上去。 “我操你祖宗!” 凝聚了最后一股力量的刀子飞了出去,绝望的一击灰飞烟灭。刀疤脸五官诡异地扭曲着,全身不停颤抖,嘴张得老大,口水缓缓滴落,好像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痛苦。 那男子脸上是诡异而疯狂的笑容,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插入了刀疤脸的右腋伤口之中,猛然一撕扯,活活将肚子皮肉撕裂开来,再猛地一掏,什么肠子啊五腹六脏啊直接拉扯出来一地,十分腥臭恶心。 刀疤脸双目瞪着自己满地的肠子内脏,轰然倒地,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空洞无神。跛脚汉惊恐畏惧地望着这一切,几乎已经昏死过去。 “有必要又搞得这么恶心么?”身后的另一个汉子捂着鼻子,差点呕吐出来,“到最后每次都是让我屎壳郎来清理这满地血迹污秽。” “谁叫你取了个这种烂绰号” “剩下这个怎么办?”无头龟凑近来看着都快被吓死的跛脚汉。 男子舔了一口手上的鲜血,又“呸”地吐了出来:“我说过要放他走的,做人不能不讲信义!” “没脚可不算能走,剁了两只手丢出去吧” 元威匪群大部覆灭第二天,山寨易主 数日后 在茂密幽深的林子里处。一个身穿兜帽黑衣,腰间配着两柄弯刀的男子,正缓缓在林间穿行,他的目光在不停的搜索着各颗树木,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了一颗树皮被刮去一部分的树,他赶忙急步向前,细细察看,那撕去了树皮之处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像戈字的刻痕。他嘴里呢喃道:“是这了。” 他再往前行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忽而面前茂密的林子仿佛被瞬间拨开了一般,眼前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个被各种绿色花草覆盖着,从远处望去与这山林融为一体的山寨。 可以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嬉笑怒骂哀嚎声。这黑衣人也不知其中虚实,便使出了自己的潜行之技,在这林木间仿佛便如融入了其中一般,常人难以察觉,悄然走进了山寨。 血腥味! 整个山寨都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仿佛此地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恐怖的大屠杀一般! 黑衣人进入了寨门后,便察觉到躲在两处暗处潜伏观察周围动静的暗哨,只是黑衣人这潜行之术确实高超,两人居然都未能察觉,黑衣人心里暗道:“没得错了,是他们。” 身形闪动,神不知鬼不觉地蹿进了大堂之中。愈近大堂,觥筹交错的碰撞声,放荡的大笑声,无助的呻吟和痛苦的哀嚎声就越发清晰,黑衣人听声辨位,知道却是大堂旁边的门上挂着门帘的左侧房里发出的。 他以犹如鬼魅般的身法蹑手蹑脚地走近侧房,用手轻轻一抬,掀开了一点门帘,往里边一瞅,顿时却是冷冷一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却道里边是怎地一般光景:那屋内凌乱地摆着几副破烂的床板,迎面几个面相凶恶,赤身,全身漆黑还长着满身乌黑的毛,大汗淋漓的大汉,三四个被扒得近乎精光露着雪白的,身上血痕无数的妇女被他等强压在身下。 有个看起来稍显年轻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脸上,双目紧闭,嘴唇破了口子,血滴在嘴角,原本并不十分挺立的胸前也是红肿一片,她两只手掌撑在大汉胸前,做着无助而无力的挣扎,嘴里的呜咽渐渐无声,其上的大汉的笑声却越发骇人而急促。 或有的被脸朝下被另一情绪高涨,疯狂嚎叫着的壮汉压制在床板上挣扎着,双膝跪倒,原本雪白的屁股看边上都知都已红肿,隐约可见其上的通红的数十道手指血痕,时不时还有凶猛的手掌拍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的大汉看上去便是酩酊大醉,坐在那床板上,手端着不断晃动,洒出酒来的酒碗,大口大口地喝着。地上倒着一衣物已然被厮打破烂,浑身是血的长发男子,嘴里还兀自吐着血,挣扎着起不来,只是不停地抽搐着。 那正压着那较年轻的女子的大汉大汗淋漓,身上猛烈的动作不停息,双眼却轻蔑而幸灾乐祸地瞪着地上的男子,嘴里喊道:“嗯啊小子,咋地,这还是不是你的女人哩啊,你不也是只是一个只会耍嘴皮的小毛贼罢了说到底,这骚婆娘还不是你们这群贼人抓的,哈哈哈” 那喝酒的汉子也大笑起来:“到头来还不是为咱爷们准备的,只不过是个先来后到,你们前头爽了个够,享够了福。” 他又跌下床来,用手捏着那在流血的汉子的脸,那汉子看起来已快不省人事,喝酒大汉啪啪又是两巴掌:“诶别装死啊,说啊,还是不是你的女人,我看你就是看着眼馋,要不爷扶你起来试试,哈哈哈。” 黑衣人厌恶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不愿再看,放下了门帘,转身走开。 “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关山兄方到,何必急着走呢?”大堂右侧的侧房里,门帘掀开,里边走出一位男子来。那人看上去二十几岁,脸上带着一丝坏笑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曾被太子卫队击杀围剿的贼寇——元青霖! 此刻的他,与和元威在一块时的元青霖相比,却仿佛是换了一个模样似的,完全不见之前的文弱怯懦,反而显得异常的冷酷和乖张。 “原来腾蛟客在此呀,”那被元青霖唤作关山客的黑衣人,又厌恶地望了一眼左边的侧房,那里各种不堪入目的声音依旧在持续着,对着元青霖说道:“你还是如同以往那般,不爱管束你手下那帮肆意妄为的狼虎之徒。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分,主公之前也多次劝诫警告过你这个问题了。” 元青霖哈哈大笑起来:“关山兄客气了,我这帮手下只要肯严格遵从我阁之号令。便由得他们自由自在吧。关山兄也说,这种亡命之徒是虎狼之徒,生性残暴,又不让他得好好想想各种清福,又怎能有让他们拼死卖命呢?” 关山客转过头来,又继续说道:“这事不提也罢,你奉主公之命,先行来此,而我那数位精锐手下随后前来接应,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啊?” 元青霖一听此言,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情,声音略颤抖地对关山客说:“关山兄,我说来你莫伤心,你的手下出发设伏之后,便是音信全无,我前日已派出手下在林中一找到他们被官军杀死焚毁的尸首残迹,我知其中有与兄弟你亲手教习出来的爱徒,而且都是我阁精锐” “弟兄们这次的全军覆没,若是由叛徒从中作梗,我做为阁中负责清除叛逆的利刃,一定将他判处碎尸万段,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说到动情处,元青霖更是咬牙切齿。 关山客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哀伤,他低下头来,沉默不语。良久,嘴里不停地念道:“死了吗?都死了吗?” 元青霖低下头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关山客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节哀吧,关山兄。” 听到这,关山客缓缓的抬起了头,说道:“他们都跟随我这么久,什么险都渡过了,不想今天却都折戟此处,死无葬身之地唉,可是又哪有不死人的他们的仇,我日后自然是要报的。眼下还是大事要紧,你与我说下,当前却是怎样?” 屋内的淫秽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关山客内心正是心烦意乱,不禁要暴躁起来,元青霖察言观色,手往前一伸,引关山客一起,两人缓缓踱步出了大堂,走到了前庭。 前庭上飘落着无数枯黄的落叶,湿润的角落里生长着碧绿的青苔,青黄交接。 元青霖说道:“我从另外一个客人提供的情报得知。他潜入偷袭枯城的计划失败了,显然,还有不亚于郝城的高手把守着枯城。看来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成功,还需缓缓图之。” 关山客点了点头,问道:“那位客人呢,他还在此处么?”元青霖遥望着远处,淡淡地说道:“不在了,我先前已前去接应过他,现已离开此山,另有差遣了。” 元青霖忽又问道:“主公呢?主公来到这边了吗?”关山客转头看了他一眼,元青霖不为所动。 关山客眯了下眼,应道:“这你就不需担忧了。” 忽然之间有一个黑衣汉子推开大门,飞驰而来,向袁青林跪下来禀告道:“恩客,我等监视大道上的兄弟禀告,驻守营那边似乎动静很大,远远望得看得那位贵公子装扮的人整顿兵马,率领大队护卫从中开出,似乎是要往打渔江城而去。” 略一思忖,元青霖问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你可看见出来的马队中可有郝城?”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属下们看到了队伍之中,有金刀御守的衣甲。” 元青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略过一丝难以察觉,转瞬即逝的冷笑,转头问道:“关山兄,此事你却怎么看?” 那关山客答道:“我想十有是得知张扬去向,可能是追讨张扬去了吧,定是探子探得张扬在打渔江的消息,太子应该会径直奔打渔江城而去。” 元青霖拊掌大笑道:“关山兄高见,我也料定是如此,这张扬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倒是帮了我们阁好几个大忙,不过这事还得再行观望与细谋,不如稍待数日,且看他如何举动兄弟莫急,宽心稍等数日,自有分晓” 关山客沉吟道:“腾蛟兄,你却莫忘了,我等之目的,却是为这枯城中的宝贝而来,如今城中守备空虚,正是难逢之良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终究还是得闯一闯这枯城的呀。” 元青霖笑了笑,一扬手让这探子自去了:“兄弟此言也是在理,确是又一个不容错过的良机。” 而元青霖心中却是在暗中嘲讽:愚人关山兄,非也非也,我猜这是他们定下了声东击西之计。试图引诱我们现身,方好捉拿我等。他们料定我们想要的东西定然是在枯城之中,因而也一定想引诱我等前往枯城,而他们却假做离去,在枯城设下重伏,到时却将我等一举擒获。你这却不是敌手布下天罗地网你还急着自投罗网么?那就别 “对了,关山兄,”元青霖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一般,放肆地笑了数声:“我几乎忘了大事,我来此数日,可谓不枉此行,寻得了有一件至宝,阁主若知之,定然十分欢喜。” 关山客脸上显出好奇的神色:“竟有此事,却是何物?” 元青霖举手一快一慢轻拍了四下,一位黑衣属下从大堂走出,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绳索,绳索的某段隐没在门里的阴影处,一抖一抖地震动着,像是牵着什么东西,c。 忽然,门里阴影深处两个绿色光点骤然亮起,宛若鬼魅开眼,随即传来了一声清脆但又令人耳根酥软的猫叫,一只脖子上被拴着项圈的,身上花纹极为怪异的花猫懒洋洋地从门里走了出来,躺在门槛旁,抬起后腿,漫不经心地舔拭这自己的爪子 “这这是你是在哪找到的,”元青霖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神情,关山客大惊失色,张大了嘴,下巴仿佛要掉下来一般,脸上写满了震惊又带有几分欣喜。 “没错,是它,就是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暗流自涌动 五胡齐北向 打渔江城,赶集日 日上三竿,火辣的骄阳也阻挡不了满城变得人山人海,反而提升了街道的热度,热闹非凡! 街边的行人不禁撑起了小伞以遮蔽这火辣的骄阳,口干舌燥的客人便迈步进了各座茶楼,讨一两杯酒或茶喝。 九霄云楼下,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二,操着一口本地渔语,在不停的召唤着过路的行人:“列位,客官,上我们茶楼喝杯茶吧,我们的茶可是这边鼎鼎大名的好茶呀,夏日爽口,回味无穷,直叫人上瘾啊。” 南部口音响亮的嗓音,热情的招呼,亲切的拉扯,让不少行人欣然上楼,不少不好回绝的客人半推半就的便上了这茶楼。 这时,路边走来了两个身着白衣的人,一人牵着马,另一人双手并在身后,面无表情,却向着茶楼走来。 怎么又是你俩? 那小二一看,倒越觉得有些许尴尬与不情愿:“哟,两位客官,您又来了呀?” 骆观并不理会这小二语气中的几分不情愿,把马交付于这小二看护,问道:“这位小二,楼上还有茶座吗?” 小二怕这两人在上去生些事端,打碎些瓢盆碗碟,又驱散了客人,坏了生意,一时间支支吾吾的道:“这时间正是饮茶消暑,客人爆棚之际,怕是没有了吧” 这边张扬却是哈哈大笑,独自便迈步上了楼去:“天下豪杰自风流,何愁茶座竟有无?” “告辞”骆观歉意地笑了笑,拱拱手,也跟着上去了,这小二见他俩上去了,也只好悻悻退下。 张扬大踏步上得楼去,抬头一看,愣在了原地,随后拾级而上的骆观刚一上来也是一怔。 你道却是怎般回事? 原来这前方的茶座上坐着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举茶欲饮的男子,三人六目相对,反倒是凌开率先大笑起来,把茶盏一放,起身迎道:“骆兄,昨日高楼一别,心里甚是挂念,不想今日倒又在此重逢了,却不是天意乎?” “哟,张兄弟,”他又转过来对张扬略带戏谑地说:“昨天多有得罪,不知尚安好否?” 张扬冷冷地回到:“托你的福,好得不须你挂念。” 看这场面有些不快,骆观也赶忙回礼道:“员外有礼了,员外不是追查好友行踪去了么,怎么又回到了这九霄云楼?” 凌开收敛起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此地乃天下名楼,我与我派遣出去的家丁,以及凌家的各地的旁系族人约好日期,在此联络消息,然今天几拨消息纷至沓来,却仍无其行踪。煞是惆怅呐” 骆观点了点头道:“没想到竟是如此” 而凌开一边张手请两人入座,一边也试探着问道:“骆兄此番回头,却又是为何呢?总不能是因为想来只喝一杯茶,嗯?两位请吧。” 三人又重新坐定后,骆观抚须微微一笑,说道:“确实被员外言中了,这等时节,在此高楼之上,饮茶观景,岂不乐哉?难得来此城中,今将别离,自然又要在此多饮几杯了。” 张扬在旁不耐烦地嚷嚷着说:“你这俩人在这斯斯文文唠嗑个半天,又是谈心又是饮茶,聒噪得很,却缚住我双手,留我在此独自渴得要命,去去去,留爷自个清静。” 骆观笑道:“这厮却是聒噪。”于是取绳索捆住了他双脚,却又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着胸前绑了。 这位名动天下的玉面郎君这一手解索与捆绑一气呵成,凌开却又不禁逗趣:“看骆兄这手法,干净利索,倒像是经年累月修习而来的,不知平时都拿谁练手,张兄不知是不是也有这般手法?” 张扬知他成心拿自己取乐,白了他一眼道:“这等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白门三岁小儿都能信手拈来,估计乃父的捆人手法怕是不错吧。” 言语之间,却是几番讽刺,骆观听得他话中有话,且越发过分,忙喝止道:“十三,不得这般无礼。” 凌开反倒爽朗大笑起来:“诚如君言,家父确实会这手法,想我幼时顽劣,多被家父吊至树上痛打,多亏家父严加管教,今日方能不愧祖业,如今思来,甚是感怀呀。” 神黄员外果然是名不虚传!凌开这番接过张扬话头,顺势将张扬又噎了回去,不好再驳。 骆观见两人偃旗息鼓,倒也乐见其成,只是不知此两人缘何每一见面都是一番唇枪舌战,互不对付。 而此时,远方城外大道上一阵烟尘翻起,一行五人快马加鞭,正向打渔江城疾驰而来 五匹快马上的五位骑手都身披精致的黑色袍子,当中一人更是衣着庄严华贵。 他颧骨高耸,两鬓已带有些许白发,但是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只顾快马加鞭。 余下四人,一人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倒十分凶恶;一人长得最是高大威猛,但面相敦厚;一人看着三十岁上下,显得十分沉稳。 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最是年少的年轻男子,正是青春年少,英姿勃发。 最是高大的男子看着前方乌黑高大的城墙和城楼,转头说道:“族老,前方那地就是打渔江城了。” 那被称为族老的男人,只是微微颔首,并不作答。 右边上,那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愤愤地说道:“待我抓到张扬这王八羔子,定要打断他这小蟊贼的手手脚脚,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他们说话都操着一口纯正地道的南方口音的渔话,声音极为洪亮,有如洪钟! 靠着最右骑马的,显得十分沉稳的男子插嘴道:“大师兄,这不是争一口气的事情,重要的是把我们胡家的神物找回来。不然的话,我们都无法回去向族主交代呀。” 他下巴上长着些许胡子,目若朗星,直视前方,极是有神。 那络腮胡子大汉稍微收敛了一下怒气:“三师弟说得有理”,但显然他依旧心有火气,“只是兀那鸟人甚是可恶,待将他拿获,取回神物后,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众人皆知其看守神物不力,遭张扬毒汁所袭晕倒,以致失窃,引得族主雷霆大怒,重责于他,因而他这般愤恨,众人也是甚是明了,因而也就由着他多发了几句牢骚。 说话间,五个人骑马先后进了这打渔江城。 唤作族老的那人回头问道:“联络好了我胡门于云中道的旁家了么?” 一旁唤作三师弟的男子答道:“家主胡林逸已率家中好手出发,细细算来,不消一个时辰便能赶到与我等汇合。” 族老听罢,低声命道:“我等先到九霄云楼搜寻一番,若能寻得他便好,若寻他不着,我等便四散在这城中打探搜查一番,倘若找到他的行踪,便立即发信号,邀我等前来。” 其余四人也低声应道:“谨听遵命。”自不待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这五人五马肃杀的气势,都自觉让开了道路,隐隐感觉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都各自揣测,低头议论起来。 却说骆观三人正在楼上畅饮,骆观凌开皆乃博学之人,而张扬亦是游历甚广,见识颇丰。一时间数杯茶下肚,倒也话语投机,相谈甚欢。 只是这三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是面上不明说,暗地里各自思量着。 而张扬心中最是焦急,他心知骆观不会无缘无故又领他来这九霄云楼,就算不是与人约好在此拿他,也定是另有图谋,更兼不想凌开也又在此处,如今境况却是不得不尽快脱逃,但又着实难以逃脱,实在是心无良策,十分苦恼。 正谈笑间,凌开望见楼梯口处却上来五个人,他们都身着精致的黑色袍子,长得十分魁梧健硕,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意,眼睛都在四下搜寻着,好像是要找什么人似的。 凌开心下一动,不禁暗道:这帮人一看便是不寻常的习武之人,加之这身打扮,却似我曾遇过的南江道胡家之人,但论尊贵庄重却不如这些人等。 骆观看他盯着入神,心中疑惑,问道:“凌员外,却又何事?”张扬冷笑道:“莫不是在寻甚么相好?”凌开回过神来,转头摆了摆手,言道:“啊,没事没事。” 张扬刚欲接过话头嘲讽一番,然凌开话音刚落,张扬便觉肩头一股凶悍的掌风拍落,想躲避时却已避无可避,被一把钳住肩头,“哗啦”一下便将他从店椅上拖拉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张扬忽然吃痛,回头却要怒骂,一看倒愣了一下,后边站着一位揪倒了他的长者,身后跟随着几位义愤填膺的汉子。其中一大汉他却见过,脱口便道:“原是你这黑厮唤人来了。” 变故骤生,众人失色,骆观两人“嗖”地便起了身,竟然趁我转头一瞬突施冷手,凌开也暗自吃惊。 那络腮胡子大汉上前便是一脚狠踹,嘴里怒骂道:“你这蟊贼,自作孽管叫人擒了?看你还敢偷偷偷!” 紧接着又是一脚往他头顶踏落。 骆观更不迟疑,伴随着一声“住手”的大喊,飞身而出,拳掌挥过,白影飘动,便生生推开了那大汉,让他在地上蹬了个空。 那大汉恼羞成怒,发出一声怒吼,恨不得当即翻身上前,将他撕裂了捏碎了,但他生生停下了步伐。 因为他的同伴,同行中最为年少的男子已挡在他身前,身形闪动,扑向骆观了! “臭小子,别来碍事!”他的掌风如同摧枯拉朽的狂风,又似撕裂暗夜的惊雷,招招抢先,必欲几招之内击退敌手一般。 骆观不敢大意,以白门的“寒门无雪”掌法回击,绵柔对上刚劲,两人见招拆招,一时让人眼花缭乱。 族老看两人酣斗,心中暗想:“这人与张扬为伴,且衣着相似,且武功这般精纯,莫非是白门新一代中的翘楚,人称玉面郎君的骆观?” 激战中的骆观心道:此人出掌又快又狠,掌风凌厉,当数刚猛一路,掌力却尚未能无坚不摧,想来后劲定然不足,于是计上心来。 那年轻男子心里却正焦急,自己此战正欲在族老与师兄们面前显露自己手段,大出一番风头。 不曾想这白衣人武艺竟是如此高强,几轮抢功均无功而返,长此以往,不出数十合,自己若不转入守势,定然战败,颜面尽失 正没奈何间,却见那白衣敌手一掌接下来后站立不稳,往后便要退。 他自然大喜,想来这人方刚只是勉力支撑,如今在自己连续重击之下已是露出破绽,他求胜心切,毫不犹豫便是尽力的一记胡家名招“破风掌”直扑而上。 身后族老一声大喊:“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骆观身子往后一仰,几近平贴至地面,精妙地躲过了这记全力出击。 青年心知不妙,心中暗喊不好,但已为时已晚,骆观如蛇般从地上弹起,双掌如挟风雷,猛然自上推出,便将他打飞,直往后栽去。 旁侧,一道黑风也随之而起。 骆观一击得手,也不犹豫,当即伸手便要将张扬拖回身后。 但不及他触到张扬,心中警兆突生,一股掌风如饿虎般疾扑自己腋下而来,原是那族老迅疾如风,上前一掌轻轻托下了青年,随即飞身而出,直扑骆观而来。 他暗道一声:好生凶猛!不敢生接,急忙侧身躲开,那族老豪迈地哈哈一笑:“不错嘛!好俊的身法。” 未及骆观脚步站稳,两股更为庞大的力量排山倒海地向他涌来。 骆观这下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回掌强拒,四掌连续在空中发出剧烈的碰撞炸响,旁人看了,尽皆骇然。 “不过与我过手”在快速出掌的同时,族老竟然仍然面不改色,气不带喘地说着,而骆观只觉气血翻涌,几乎倒退,身法先乱了,眼前只望得黑风一冲,小腹一痛。 “呯”的一声便被一记凶狠的重踹踢飞,直撞到屏风桌椅之上,帷幕之后,一时间木屑灰尘纷飞。 “你还是太嫩了点呐,得回去啊,多练几年”族老淡淡又略带骄傲地说道。 毫无疑问,此人定是白门呼声极高的下任执剑人选大热骆观。 胡家向来对白门被视为武学大宗而心有不满,这番能折辱一下白门骄子,倒也是一件乐事。身后两人也随着轻蔑的笑了起来。大汉与青年也尴尬地笑了笑。 旁人一看都惊呼起来,知道此处绝非久留之地,也顾不得茶水,顾不得自己仪态,通通卷了钱财便连滚带爬的纷纷逃出了茶楼。一时间混乱不堪,人流涌动。 倒是隔壁楼阁上,倒有不知多少人从窗外或走廊便探出头来,开始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嘿,大名鼎鼎的南江道胡家就知道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还得轮流上么?”张扬数日之内,连着被三波人擒拿束缚,如一囚徒反复易手,多番羞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恼羞成怒之下,不禁出言嘲讽胡家五人。 他一席话说得族老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他心想:这事虽然出言戏弄于我的,但却句句是实,我乃大家宗师,中途出手欺负小辈,倒也说不过去。 那先前被打败的青年男子倒是恼羞成怒,怒骂道:“这厮着实无礼,不如暂且打断他手手脚脚,再将其带回去见族主。” 那络腮胡子大汉也附和道:“少爷说得有理。” 言毕,双目怒睁,单掌运起排山倒海之力,却又想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黑风席卷处 群魔狂舞时 轰隆!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桌椅木屑纷纷弹开飞射,帷幕也被撕裂得粉碎,众人目光一时齐聚。 尘埃落定时,骆观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原本洁白的衣袍沾染了木屑灰尘变得些许污秽,但几处却又开着红色的小花,血点斑斑,但他面目如常,神色冷峻,手里却像是凭空一样,多出一柄平平无奇的三尺木剑。 族老眯了眯眼睛,心中也是略为惊讶:骆观挨了我这一脚之后,虽不敢说是毫发无损,但竟然也能并无大碍? 就跟随自己前来的四人中,除了在新一代后辈中素以内劲刚强,能扛耐打著称的大弟子胡五华能勉强扛下外,其他三人若挨此一击,十有会短时间内身体大损,功力大耗。 看来白门的高手们的内劲果真是怪物呀!如此说来,我那小老弟年轻之时,功力尚未大成之际,与一位白门尊长交手一夜,差点把自己累死,对方仅仅流了点汗的传闻也不是无稽之谈。 他又细细看去,可以依稀辨认得那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无邪”二字。 他不禁心下一动,众所周知,白门号称武学大宗,便在于剑术精湛异常,天下无匹,连该门的最高首领名号都称为“执剑”,其中白门重器便是先君在日,亲自册封的国师来无邪,即当时白门执剑的一柄名剑,号曰“无邪”。 来无邪的威名可谓是莫说是豪族子弟,习武之人尽知,便是放至民间,那也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敌手,横扫当时世间一切强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传奇人物,他的佩剑,让成了让人顶礼膜拜的存在! 这无邪剑在前任执剑白柳仙逝时传给了其弟子骆观,这并不是什么重大秘密,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而这,也成为市井乡野之人均认为骆观将妥妥成为未来新一任白门执剑的缘由。 毕竟,上溯数代,拥有此剑之人,无一例外都成为了白门执剑。但族老从未见过此剑,只知剑身刻有无邪二字,今天一见,骆观手里握着的那炳天下名剑,竟然只是一柄木剑? 族老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倒不大敢相信。 这时,沉默多时的骆观发话了,他冷冷地说道:“你等究竟是何许人也?缘何要抓走我这师弟?” 族老也冷冷回应道:“张扬窃我族一物,十分要紧,我等来此,便是要将他擒拿。” 虽然重重挨了一脚,但骆观并未深感伤痛,但听闻那人此言,心中却如钢针扎了一般狠狠地刺痛,十分难受:“十三,你什么时候又犯了这般坏事,你是不是真偷了人家东西?” 张扬厉声喊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谁做过这般梁上君子之事,都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他娘的血口喷人,呸呸呸!”骆观闻此言,心中倒舒缓不少。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高个男子往楼下一看,回头附耳对那族老说道:“是胡林逸家主带人到了,他们已封锁了此楼。” 族老心中暗自窃喜,但脸上不露声色,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眼看张扬小儿已成其笼中之鸟,插翅难逃,他回头嘱那四人道:“人我们已经擒获了,我等将其带走要紧,莫要恋战。” 其余四人也是会意地点了点头,脚步向外一挪。 说时迟,那时快,骆观身影飞出,直接堵在了楼梯口上,厉声说道:“话都没说清楚就走,恐怕好不讲道理不?” 络腮胡子大汉性急如火,一脚之仇未报,你倒纠缠不清,新仇旧恨上心头,正好一块解决了。 直接右手往腰间掏去,“嗖”的一声,一柄寒光凛冽的钢刀出鞘,他怒喝道:“给我滚开,莫不是脖子痒了,想尝尝我锋利无匹的大刀么?” “你刀利,我木剑不利乎?” 骆观面不改色,冷冷应道,虽然声音不大,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声声闷雷一般,轰鸣在众人的心头,令人气血翻涌! 那络腮胡子大汉哪受得这般耻辱,闻言登时勃然大怒,怒喝一声,抽刀抢到跟前,施展刀法,便与骆观杀作一团。 他在一旁细观了骆观与自家少爷的争战,自觉功力本就胜出少爷不少,因而暗自忖度道:少爷与骆观倒是一时打得难解难分,若与骆观过手,自己纵然不能占尽优势,略占上风也是轻松惬意之事。 比及真一动起手来,却大出他所料,令其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 这般可怕的实力,简直大出所料! 骆观出起招来,剑锋如风,剑光如雪,骆观眼见张扬受制,五人要走,加之身已带血,血性迸发,可谓是热血上涌,杀气力道仿佛从内脏喷薄而出,直至充盈到每一根骨头,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处。 他已然不加保留和克制,一出手,便是凶狠强悍的白门七十二路武艺融会贯通的绝技——“四海安定”! 白门武功,包括拳脚技法c箭法,骑术与剑招等在内,大约能有七十二路之多,每一路,又有十数,数十乃至上百般招式变化,可谓十分精细繁多! 几乎可以这么说,这世上的种种武功,白门这七十二路武艺里都应对c化解甚至反击的路数。 当白门子弟在经年累月的修习苦练,能够通习七十二路武艺之后,若能做到将这七十二路武功中数百上千的招招式式做到随意而动,随心使出,便有可能练就白门历代也仅有寥寥数人可能达到的“四海安定”境界! 这“四海安定”境界极难练就,但一旦练成使出,短短三尺剑便如六尺一般,剑风凌厉异常,攻守兼备,百数十人也难近得身,便是强手高人数人合击,也极难伤其要害。 而且剑士一旦进入“四海安定”状态,人剑合一,不禁剑法会越来越快,越来越随心所欲,而且剑锋也会愈发凌厉,威力有增无减,直至达到巅峰之境,配合白门那骇人的内力,以此状态战上数个时辰甚至都不在话下! 一旦陷入鏖战,便几乎是他们的天下了,这也正是白门得称武学大宗的缘由所在! 那络腮胡大汉一与交锋,便大感吃力,他自觉此人手上功夫尚属平常,与自家少爷相差无几。 哪里知道,这白门之人,有剑无剑,可谓天差地别,人常道:白门剑出,以一当十!骆观这一木剑出鞘,全力进击,直接进入可谓是宛如漫天暴雨梨花,又快又狠,既攻势犀利,又无懈可击。 大汉本就不以刀剑武功见长,惊骇之下,自然难以招架,节节败退。 这才是白门当今头号高徒的真正实力! 白门的尊严,不容亵渎! 众人看得眼都花了,心中也是十分惊异:不想他竟藏着这等武功! 神黄员外凌开不禁在一旁拍掌直呼:“妙,妙,妙啊!”连那族老初一看了,也是暗中啧啧称奇,心中竟也有几分与之单独大战一场的冲动。 “休得猖狂!” 那被称为三师弟的男子看自家大师兄抵挡不住骆观这凌厉的攻势,由不得自己再做清高姿态不出手,当即也抽刀而出,喝道:“师兄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便加入了战团,三人顿时混战到了一块。 族老心中称许:自己自然不便出手,拉下脸面以二敌一围攻晚辈,而现在自家众人之中,也只有他出手最适合了。 这三师弟掌力不及大师兄那般凶悍,但却素以一手于同辈中数一数二的好刀法为傲。 他刀法虽不似大师兄那么霸道,却要灵巧迅猛上不少,两人武艺互通,长短相补,协同默契,总算顶住了骆观那原本势不可挡的攻势。 骆观剑法虽精,战意虽浓,然其“四海安定”境界虽然能以一当十,力战不殆,然而本是鏖战极强,如今以一敌二,一招半式间便想要速胜,却也是难上加难,当下三人战成一团,那边两人拼死支撑,着实是绞杀成一处,僵持不下。 心知要务在身,拖延不得,族老多看了一眼,便袖口一挥,对身后两人言简意赅地道:“走!” 三人趁自家两人缠住骆观的时机,押起张扬,便要下楼离去。而骆观又被缠住,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且慢!诸君留步!” 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悠然飘来,一人缓步上前挡住前路。 凌开眼见骆观分身乏术,眼下张扬情况又是不妙,三人又有些交情,由不得他袖手旁观,便有意出手相助。 于是他踏前一步,挡在他们身前,扬手制止道:“诸位一不言明身份,二不细说缘由,光天化日之下绑人就走,却也太过霸道了罢?” 高个魁梧汉子见又有人当道,怒气上头,挥掌飞出,嘴里喝道:“小子,你也要来多管闲事么?” 他先前往见少爷与白衣人争斗反而落败,心知面前,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但他又仗着自家硬功本就天下扬名,自己又是身强力壮,因而一出手便是全力进击,不留余力,意图在数招之内,趁他未辨虚实之时便将其击退。 然而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凌开不仅没有躲避,或者如骆观借力取巧,反而大喝一声,同样挥掌,飞身扑上,以刚劲雄浑的掌力回敬。胡家那几人看到这情景,竟然也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出招竟然与我胡家招数如此相同,不知他却是什么来路。 这时楼下又是一阵喧闹,剩下那年轻男子赶忙又跑去查看,转身低声疑惑地对族老说道:“又来了一伙人,看着很杂,却不知是何身份,也各带兵刃,堵到了楼下。” 族老看向那年轻男子,略一沉思说道:“东向,你看住张扬这厮,不许妄动,免得让他跑了。” 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暗想:看来敌手不凡,族老又要亲自出手了 震耳的对掌声四响,头顶梁上灰尘震落,弥漫飞扬。三轮互不退让的硬碰硬对掌已然下来。 但,胜负已分! 胡家那汉子大退几步,全身酥麻,双手各处关节隐隐作痛,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到了嘴边。 他不由得心下大骇,自己的胡家刚猛的武学造诣虽然说并非上乘,但是敢于硬碰硬的掌力将他击败,这恐怕是只有天下的一流高手才能做得到了。 如今他已是五腑六脏俱损,已无胜机。 族老的神色也为之一变。喝道:“伯华,你退下吧。” 那高个汉子恨恨地退回他身后,应了一声:“是” 气氛再次接近凝固,族老接着慢慢摆开了架势,冷冷的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这刚猛的路数,与我胡家的功夫倒有几分相似,老夫倒也想领教领教,还望不吝赐教。” 凌开也不遑多让,迅速摆开了架势,沉着说道:“前辈武功盖世,晚辈不敢造次,权当讨教几招。” “是吗?”族老嘴角掠过一丝微笑,随即脸色一沉,当即身影浮动,宛若黑风席卷,汇聚一团,直扑凌开而来。 最简单,但又直接粗暴的招式。 胡家名技,破风掌! 凌开自然不敢怠慢,全身劲力皆运至右掌,强硬如铁,奋力往族老这一攻抵去。 仅此一掌,凌开便已明了缘何骆观生接其数掌后竟身法大乱,一败涂地。 这长者的出掌之快之猛,方刚对掌之人与他相比,真个是粗糙砖石比上璀璨珠玉,腐草之萤光,比上当空之皓月,实在是云泥之别,无法相提并论! 凌开心知若仍是这般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不出数掌之内,纵是自己,也要筋骨剧痛,五脏俱损了。 他自然不加犹豫,当即变招,原本刚猛的锐气一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绵柔机变的身法,意在避其锋芒,以避实就虚,伺机而动的打法与之缠斗。 族老手中攻势不减,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此人生接我这一掌,仍能面不改色,而今这番变招,又颇有方才骆观武功的精妙。顿时心生了试探他武功深浅与造诣之意,于是手上的劲力和攻势都缓和了些许。 凌开突感一阵轻松,那原本压着他喘不过气的磅礴压力削减了不少,心知那是他有意试探,方才不下狠手,容他凌开进招这下更容不得自己避实就虚,虚与委蛇,一味躲闪缠斗了。 他低声道一声:“得罪” 又旋即再度变招,转攻为守,如同蛟龙出海,虎归山林,攻势凶猛。他十指如钩,双掌似铁,手中无兵,却胜似有兵,虚空之中仿佛有着无数的锋利的刀风划过。 但那族老依旧游刃有余,招招接下,心下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这铁石掌功夫,自从云家彻底覆灭之后,真是许久未见了。 于是他朗声喝道:“你这钢筋铁骨的功夫,与我们胡家凶猛的功夫路数恰是棋逢敌手,不过这招却又当如何?” 凌开正不明就里间,族老已陡然发力,一道劲力凝聚右手,单臂冲他疾挥,袖口流动,好似在空中画着一个永不停歇的黑色圆圈,往里一看,倒似一个张着血盆大口要疯狂吞噬的黑洞。 “这这是什么招式?” 虽不明就里,凌开却大感不安,自己出击的左掌未即触碰到他的身体,那黑洞血口却如活了过来一般,已径自咬了上来。 凌开大惊失色,不知虚实,便要抽出手脱身跳出,却已为时已晚,黑圈霎时间消失不见,一只大手从黑洞显形,五指如利爪,自下划上,直接扣住了凌开的小臂手腕上。 高下既决!族老轻叹了一声:“据说铁石掌刚硬如铁,坚不可摧,只是这手掌之外的地方” 凌开不待其言毕,骤然发狠,便要以蛮力回退,强行要抽手脱控而出。 族老冷笑一声,心里暗想:且留你几道血痕,给你一点教训,挫挫你的锐气,叫你不敢轻视我胡家。 于是也便不撒手,反而五指暴起加劲,自己也顺势回拉,“嘶”一声,凌开手上的袍子袖口被撕扯碎成了几根布条子。族老收身回位,颇为自得得笑了起来。 然而他细细一看,笑容却当即凝固了。凌开被扯烂的袖口处,不见一丝血迹,只见里面隐隐显出一件贴身白色衣物来。 “退下!”族老忽然间怒喝道。 正与骆观苦苦缠斗的两人一听此言,虽不解其意,倒有点求之不得,均虚晃一刀,当即飞身脱离战场,回身退到族老身后。 族老抬头望着凌开,脸上一时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来。 “原来是你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金令抵府衙 青衣临江城 长剑在手,四海皆平! 骆观一柄枣红色木剑在手,却舞得似暴雨梨花似的,红光四下纷飞,令人眼花缭乱,早已进入了人剑合一,随心所欲之“四海安定”状态。 对付目前缠斗的两人已是胜券在握,只是骆观审时度势,心知当前强敌环伺,要强不得,不如拖延时机,让这些人暂且无法脱身,以待强援 快了,快了,再等等,再坚持一会,骆观心里默念道。 但突然之间,随着一声怒喝,那族老不知为何,竟主动喝止众人,停止了争斗 “布甲衣,布甲衣,难怪呀” 族老发出一声饱含羡慕的感慨。 是啊,除了这件需黑门举全门大半精力采集灵蛛之丝锻造,没有十年也难以制成一件的秘宝,还有什么看起来柔软的衣物,竟能在自己强大指力一击之下丝毫无损? 这布甲衣能如寻常衣物一般可穿戴包裹全身,而轻巧宛若薄纱,柔顺胜却丝绸,然而却可以做到寻常刀兵不入,点滴水火不侵! 这等宝物,珍贵非凡,天下罕有!便是大家族主,达官显贵,也难得一见,更莫提奢求藏有一件。 族老颇为惊讶地说道:“除了奉命为皇族帝胄倾心打造了数件布甲衣外,据我所知,便只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曾以令人咋舌的重金向黑门购置了一件” “幸会啊幸会,不想今日在此得见,神黄员外,凌家族主,凌开!” 城北,打渔江城太守府内 “大人,大人,凌家的人也送来厚礼与帖子,请大人您去劝和解困,保境安民呢” 大红鸳鸯被里有一胖硕的男子,他显然很是不耐烦,从里面伸出一只胖得手指都得异常短粗的手来,吃力地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嚷嚷道:“不去不去,嗯谁叫我都不去,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去。” 太守王又清此时可谓是烦透了。 这原本好好的大白天,怎么跟白日撞了鬼似的,就专门跟他这打渔江城太守过不去? 整个九霄云楼那边乱成一锅粥,楼上打斗不停,楼下人潮涌动,议论纷纷,传回探报一份比一份棘手和麻烦 他忽地把头伸出被窝,朝外怒吼道:“都他娘的别来烦我,没看见我身体不适吗?什么人我也不见,什么事我也不理!” 早前胡家前来官衙支会,并备上厚礼,暗示在九霄云楼有所动作,故而事先通禀。 本来嘛,如果没闹出甚么人命官司,这些个市井乡野之事,宗族纷争,他王又清是打心里不情愿插手,向来也乐意笑纳大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九霄云楼的店家五次三番遣人来哀求他出马调解理会,他自然是置若罔闻。 然而此番突然又冒出了个天下有名的钱袋子——凌家,不同的是,胡家要他不要轻动,凌家却要他立即出马摆平事态!这般互相矛盾的事情让他是左右为难。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其中纷争由起,居然是一位声名远扬的白门子弟,甚至有消息称其中还有同是白门的一位官阶远在他之上的朝廷大员! 两家都不是什么善茬,白门又更是被朝廷尊崇封赏的五门之一,天下武学大宗,这些一家家,一门门都不是他王又清能惹得起的,他并非出身那几大豪族,没有雄厚的根基和人脉作为后台靠山,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做到一个太守 他也一把年纪了,早已不敢奢求什么升迁晋爵了,只求太平无事,安稳干完这几年好安心告老还乡,因而,他虽作镇打渔江多年,对各大豪族,那是能不得罪绝不得罪。 怎料今天竞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所以他也只好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把礼也退了,人也拒了,躲回被窝里假装不闻不问,让他们自生自灭,自行解决去罢。 想到这里,王又清又不禁烦闷地将头埋到被窝更深处去了。 “老爷,老爷,老”胡管家那慌张而颤抖的呼声从前厅就远远传了过来,他匆忙焦急的脚步声也快速逼近内屋。王又清已然焦躁到了极点,一股火气直冲心神,让他在被窝里好似被烧得通红的锅碗,就要炸裂。 他猛地掀开了被子,直甩出数步远,那胡管家方跑近他床头,便结结实实挨了他蕴含了无尽恼怒的一脚,“唉哟”一声直接跌倒在地上。 王又清仍感不解气,赶上前去,又是继续狠狠地踩上几脚:“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他娘的别来烦我了吗嗯?” 胡管家吃痛,但是没有继续哀嚎,而是手里死死地往前捧着一块看似包着什么东西的锦帕,怎么踢也不放下,嘴里艰难地说道:“老老爷,快看看看这个这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脸上写满了焦急,仿佛捧着一件令人心悸的邪物。 王又清气也消了,脚也累了,他肥胖的身躯在剧烈运动之后也吃不消了,宽阔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 他顺势瘫坐在了床沿上,随手接过了管家手中的锦帕,本想取来擦擦头上的汗水,但他手里一接,却感觉手里握到了一块沉甸甸的牌子。 他不禁心中一惊,用略微颤抖的右手轻轻掀开了锦帕。 “啊!这这是” 只一眼,他便吓得面如土色,胖脸都扭曲变了形,一口气都差点喘不上来。头上的汗珠再也停不住,背上当即冒出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手中的东西也差点跌落在地上。 锦帕里,静静躺着一枚金色令牌。 钦差帝君使令! 面见此牌,即如面圣。奉帝君之命,持此令巡抚各方者,专司勘察地方官员之得失,惩恶赏善,反贪肃奸,对他这种区区太守,更有完完全全的生杀予夺大权! 更何况,能得受此命此令者,本就乃位高权重之王公大臣! 将此令牌予我,莫莫非是钦差帝君使将 正惊恐间,王又清发现这令牌下压着一张纸片,他如获至宝,急忙抽出纸片,上边写着几句刚劲有力的文字,他目光扫去,细细默读了一遍,气息竟渐渐缓和下来。 但他忽然又猛地拍了一下床沿,震得那还跪在地上的胡管家也吓跌在地,王又清近乎疯狂地怒吼道: “快,快给我备马,立即给我传令城中兵马使,全速召集城里精锐军士,要是一柱香时间他没率军赶到我府门前,我第一个砍了他的头!” 九霄云楼下 原本繁华的街道忽然间冷清起来,店家们殷勤的吆喝,也挽留不住匆匆的行客。 愈来愈多的人纷纷涌向九霄云楼,那楼仿佛一个漩涡的中心,仍吸引着周围的波涛向其中席卷而去。全身都一样的黑色装扮,腰间佩带着未出鞘的乒刃的一群人驻守在楼下。 胡林逸家主已然率领云中道的胡家部众封锁了这里进进出出的道路,同时不断用言语和双手,驱赶着逐渐增多的,围了一圈又一圈好事的围观聚集的行人:“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的,都滚开。” 当然,这人群如同海潮一般,被驱赶着退潮一样退却数步后,趁人不注意,又涨潮涌了上来。 除了黑色肃穆的胡家,还有另一伙人在与他们对峙。 不同的是,他们穿着样式颜色各异的衣服,乍一看,倒像个不知从哪零时拼凑起来,杂七杂八的流氓地痞,活脱脱的杂牌军。 但是内行人从他们的身形站立便能一眼看得出,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明显修炼多年,武功深厚的练家子。 他们显得有些焦急,与胡家的人手不时推推搡搡,相互辱骂,看着便要直接冲进去。 “豪族的势力,现在都这般强大了么?” 听天阁上,四层一单独的茶间的窗边,摆着一个简陋的桌案。 一位青衣男子悠然自得地在旁坐着,手中端着一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品着当地颇有名气的鱼汤,而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对面只有几丈远的九霄云楼的楼上楼下的一举一动,不时还喝起彩来,看起来极是入神。 “不,公子,这番热闹的场景恰恰不是豪族真正力量的展现!”侍立一旁的甄柴摇了摇头说道。 “哦?”武周转头看了一眼他,颇感兴趣地问道:“甄君,此话怎讲?” “实际上,凌家在神黄道,胡家在南江道的话,压根不会出现这种对峙的局面,在这些地域,这些豪族大家几乎从方方面面统御了一切,只要一个下人,只要一句话,事情都可迎刃而解,根本就没有敢于与之对抗的势力” “也只有在云中道这里逆贼云家彻底覆灭多年,绝对强势的当地势力真空的情况,也有可能出现这些豪族在此分庭抗礼,激烈争斗的情景!”甄柴低头禀告道。 相比于久居深宫的未来王太子武周,他对于天下世间之事,他的体会远要深刻得多。 武周微微颔首,又大口地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有道理,有道理呀” 这时门帘忽地便被卷了起来,季浩匆匆跑了进来,正待跪拜,口里亦要喊道“殿” 武周却是轻轻一挥手,季浩顿然醒悟,赶忙弯腰行礼道:“公子,东西我都已送到了,这庸官终于动身了。” 他听罢只是微微颔首,并不作答。 一旁的乐豪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不禁气哄哄地开口抱怨道:“公子,不是属下爱多嘴,只是这庸官也太忒气人了,还得公子您祭出令牌方肯动身,按我说,直接操刀杀入了楼,把其他人都给霍霍了,再冲去府衙,揪了那庸官的一身官服,看他还敢不敢装聋作哑。” 乐豪这急性子是众人皆知的,他这一顿数落倒逗得原本紧张戒备的众人也暗中憋笑。 “你呀你” 武周也不禁莞尔,对于手下那几位同样年轻的护卫的言语,他相对而言显得格外宽容。 “急甚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我们又不便暴露身份,等着等着,再说了,这不正好有好戏看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战火暂且熄 搅局又添员 “妈耶,你们可别一拍即合,现在就停下来哟” 张扬心里正暗自叨咕着。 原来他看着纷争骤起,一时间场面四处失控,众人四下里各种激烈酣战,连族老也加入其中,心知此时正是解开绳索束缚,逃出生天的难得良机。 于是他便假装颓唐,倒卧于地,既不言语也不挣扎,好似自个不存在似的,只求众人眼光都莫落在他身上。 幸得那负责监守他的那趾高气扬的小子,只顾望着战局入神,十眼九眼都没落到他身上,真是天赐良机! 他身子蜷缩一团,双手却往一双布靴里摸去,竟又摸出一根形状怪异的钢针,又开始暗地解起绳结来。 那厢族老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原来面前此人,竟是以仁德著称,乐喜好施的神黄员外! 于是其身后四人皆赶忙拱手相敬道:“原来是凌员外,失敬失敬。” 缘何他等四人对凌开这般大礼相候? 凌家素有掌握天下钱财命脉之称,谁人也不愿招惹这凌家这钱袋子,更何况是贵为其族主的财神爷! 此外,同为习武之人,他等对素有侠名,常有义举,天下人交口称赞的凌开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却说那族老也为何要息兵罢斗,暂且与骆观凌开两人以礼相待? 原是族老一开始时想啊,这骆观现虽为朝廷大员,但现在并非衣官服行公事,依例当按市井乡野里规矩,而非国法朝礼办事,骆观作为武学大宗白门的翘楚,自有武学中人的傲气和准则,断然不会以官职压人。 如此一来,只要将他拖住,趁机掳走张扬,则万事大吉。 本来谋划得看起来还挺周全,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族老万万没想到凌家族主凌开竟亲临此地,这等财神爷真是惹他不得,更何况自己内人便是凌氏宗家女,本就是亲家。 且凌家部众已至此与胡家人对峙,想全身而退就不能以武力相强,因而只得以退为进,再图良策。 凌开自然也拱手回礼,互相恭敬了一番。凌开道:“前辈武功盖世,威势惊人,莫非是” “是什么?” 族老倒饶有兴致地问道。 凌开迟疑了一下,说道:“莫非是武功独步天下的胡家族主,胡云渡胡前辈?” 谁料凌开此话一出,那族老脸上不禁毫无喜色,还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后边四人听闻此言也是相顾一视,大惊失色,心想:坏了,这可真是触霉头上去了! 被称做三师弟的人生怕他发作,赶忙抢着说道:“员外却识错了,这位尊长是我们胡族长之族兄,德高望重的胡燕渡族老。” 凌开闻此言,也脸露尴尬之色,拱手向胡燕渡道歉:“晚辈有眼无识,错认族老,罪过,罪过。” 胡燕渡虽脸上甚是无光,但也不便发作,只是勉强笑了笑:“无妨无妨,老夫一无才,二无德,名不扬身不显于天下,怎能怪罪凌员外。” 气氛一时凝固,十分尴尬! 被冷落在一旁,如今喘息片刻,气息平稳的骆观与胡燕渡心中也是互有芥蒂,戒备在心地简单行了下礼,不多言语。 凌开虽与胡家族主族老等高层素无交往,因而不识,但其作为曾游历四方,如今掌握天下钱粮命脉,眼线遍布的凌家族主,对各大豪族的情况却了解颇丰,而对当下声名鼎盛,炙手可热的大贵之家胡家,更是颇为明了。 胡家族主胡云渡当然自不待言,二十余年来不仅未尝一败,在二十年前万骨岭这场朝廷联合各大家族,剿杀云盟之乱的罪魁祸首,云家族主云天怒的决战中居功至伟! 平乱之后岁月里更是屡挫群雄,声名日盛,数年之前,白门执剑白柳仙逝之后,市井乡野之人皆言,当世连声名能与之相提并论者都无一人了! 胡云渡武功造谙威压天下武学之士,已是无人不服,他的赫赫威名与果敢善断,让原来并非显赫的胡家战后一跃成为当今第一豪族,实是胡家百年无有之辉煌伟业! 而这位胡燕渡族老,其实也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也是大有来头。 他竟也曾是胡家族主! 胡家之主并非如凌家那般,嫡系一脉世袭,而是宗家大小各脉与族老会亲传胡家弟子,均可一逐族主之位。 胡燕渡只是宗家一系小脉,并无父辈荫庇,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争得尚武尚强的胡家族主之位,其个人之武功才干,自然不容小觑。 只是他上位之后,恰逢云盟之乱,举措抉择皆多有差池,渐失族人之心,又因一行为不端的丑事,使其在族老会威信扫地。 加之其族弟胡云渡的强势崛起,天下也有“石门十条狗,胡家两头狼,云家一只虎”的谚语流传,内外交困之下,胡燕渡被迫无奈之下,宣布就此逊位,退居族老之列。 而胡云渡也众望所归,接任族主之位,开启了胡家势如破竹的崛起之路。 说来也是令人哭笑不得,,胡燕渡在族主位上那是百般不得人心,退居族老之后,二十多年来辅佐胡云渡一路开疆扩土,却是屡有力挽狂澜之举,功勋卓著,倒成了德高望重的长老。 这边那络腮胡子大汉粗犷直率,也不待人介绍,踏前一步,与凌开说道:“在下是胡家族老会亲传大弟子胡五华,见过员外。” 被其称作三师弟的人见状,也不甘落后,言道:“在下胡敬向,族老会门下三弟子,久仰员外大名。” 高大汉子为人敦厚谨慎,两位师兄皆上前行礼相识,他见状也上前言道:“在下胡家外姓弟子,强伯华。” 余下那年轻男子倒不大愿意理睬,视而不见。 胡燕渡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这是我胡家族主幼子胡东向,涉世未深,员外见谅” 凌开也不愿得罪,一一回了礼。 这其中的名字,凌开却知其实大有玄机,末字带华,证明其是胡家族老会新一代此辈亲传弟子,但非宗家子弟。 而末字带向,却是胡家新一辈宗家子弟的标志。单凭其名字,便可知其在胡家亲疏和大概身份。 骆观把剑一背,衣衫一整,面带歉意,走近几步,也抱拳与凌开言道:“惭愧惭愧,今日多蒙凌员外出手相助,不然骆某当真要无计可施,无路可走了,不胜感激之至呀” 凌开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言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举手之劳,骆兄何足挂齿。” 说着边偷偷瞥了那许久毫无动静的张扬,只得他木木地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也不挣扎也不吵闹。凌开不禁暗自好笑:这厮现在倒老老实实了,没点教训的话便知道聒噪。 他哪知道,张扬此刻是神经紧绷如弦,头冒着细密汗珠,手心湿漉,两只眼珠子贼得跟黄鼠狼似的,一直偷瞄着他等的动静。 一旦看得情况不对,有人检查他举动时,便停下手中的活计,装聋作哑,疲弱颓唐,好似事不关己,要高高挂起一般。 待众人一转头,他又开始暗自忙活,只求早日挣脱这纠缠不清的罗网。 好一个逃命能手! 楼下吵闹之声不时响起,事态似乎愈演愈烈,凌开走至栏杆处,往楼下一望,笑道:“这可大大不好,要伤了两家和气。” 胡燕渡明了他的用意,也笑道:“员外勿忧,我自当唤我族人谨言慎行,莫犯了事儿。” 他唤过强伯华来,附耳边说了几句,强伯华点了点头,便“蹬蹬”地踏着楼梯震天响下去了。 看来这众人之人,此人身份最为卑微,因而也最是为人所四下使唤。 凌开见此情形,亦从袖里取出一物,言道:“我且助胡族老一臂之力。” 楼下的胡家人马与凌家召集的人众正在楼下门前紧张对峙着。 指不定要是隔壁楼阁里有人为了取乐玩耍,往下丢只鞋子,吐口口水,估计两家人都能因一时激愤,擦枪走火,不明不白地就大打出手! 突然,楼上传来了悠长的宛如雀鸣的骨笛声,这笛声忽高忽低,抑扬顿挫。 听得这琴声,那伙人倒安静了下来,开始往后退却,笛声戛然而止,他们也停下了脚步,胡家不明所以,只是揣测其中定有人以笛声进行操纵主使,但眼下对方显然不意与他等交恶火并。 这时强伯华亦下到了楼下,与那胡林逸说了,一时间,胡家的人也收敛退却了不少。 凌开一曲终了,袖口一卷,便将一看起来精美而古朴的骨笛吸入完好的那袖子里。回身笑着说道:“如此,便可免去了诸多事端。” 那是一支古人用上古异兽骨头制成的骨笛,其来历之久,甚至都让人无法往上追溯,到而今恐怕也有成千上万年之久了,算得上是一件稀世珍宝了。 胡燕渡正细细思来,见他安排妥定了其家族势力,心觉他接下来定然要开口问讯张扬之事,不如先发制人,便抢先问道:“缘何凌员外不远万里,来此云中道下打渔江城?而且胡某向来未闻员外与白门有甚交情,今日怎地同坐一桌畅谈,百般回护。” 言毕,众人皆望向了凌开,去看他如何说法。当下凌开的一言一行的变动都将有拨动并左右这一僵局的可能,无论是胡家人还是白门两弟子此时的命运,凌开的抉择都至关重要。 凌开当下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左右一忖度,心想以胡家的势力与眼线,此等强援倒可大力助我寻得纪发,不如与他等说了,再想办法解当下困局。 凌开便叹了口气,与众人言道:“凌某我此次不辞劳辛南下,只为探访我一多年故交,平生好友纪发,他已杳无音信多时,凌某心中甚是牵挂,但至今未曾寻得,煞是惆惘呀” 他走至方刚坐着的茶座上,从上面放着的随身包裹上取出一物来。 竟然是一柄黑漆漆的破裂断刀,尽管已是断刀,但也可以依稀感觉到这柄刀完好的锋利与刚韧! “如今只寻得这柄断刀,他的随身兵刃之一的排河刀,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不测凌某实在是十分担忧啊” 他依旧未有提起当晚神黄夜话,不速之客来访送刀之事。 骆观吃了一惊:凌开所言这位朋友,竟是这位大名鼎鼎之人物?那为何昨日不肯与我等言说呢? 胡燕渡略显惊讶地说道:“可是素有济世救民的纪大侠?这般如雷贯耳,侠名誉满天下的英雄豪杰竟不知何往了?可惜可惜。” 凌开也趁机问道:“不知诸位最近可曾听得他之消息?”胡燕渡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 胡五华皱了皱眉,也接道:“这般人物,便是我这粗人也曾耳闻,据说他可谓侠中大者,我只恨无缘与之相见。若能听得他消息,必定告知员外。” 三师弟胡敬向在族中向来以机敏过人,心思缜密而著称,他一见众人越扯越远,在这楼上已耽搁了好几柱香的时间,现在快是满城风雨,人群鼎沸,消息口耳相传,不知还会有甚么势力掺和进来,一丝危机感和紧迫感愈发膨胀。 于是,胡敬向赶忙向凌开一拱手,朗声问道:“员外既是着急寻自家故友,又怎么会与骆郎君同行,同席共饮呢?” 胡燕渡也是趁机补了一句:“是也是也,却又是何故?员外似乎与白门无甚交情。” 骆观接过话头,言道:“凌员外确与我白门无甚交集,然昨日助我擒拿下我这违背白门门规的师弟,今日又有恩情,骆观实在感激不尽。我待押解张扬回白门,还望诸位高抬贵手,奉还我师弟。” 为何骆观却要出言相瞒,却是他深恐张扬犯下重罪,正为朝廷追剿一事一旦暴露,自己便纵然能最终保得他下来,可这恶名一旦远扬,张扬一生声名前途可就毁于一旦,无论是师父还是自己对于他的厚望和期盼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恐怕就再无指望了 那厢胡东向按捺不住,正待站上前发话,凌开眼珠左右扫了一遍,心里倒明白了几分奥妙,抢先言道:“胡族老,凌某有一言禀告,诸位既言张扬偷窃胡家一贵重神物,而这张扬又矢口否认,诸位这般要强行将人带走,凌开愚钝,但也多少感觉恐怕有些不妥。” “凡事也应分个是非曲直,有罪无罪也得有理有据依凌某之间,何不上告官府,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来个对簿公堂,查个水落石出呢?” “好,好,说的好。”伴随着大声的喝彩声,一位青衣男子轻盈地踏着楼梯拾级而上,他的言语里伴着明显的源江口音,“这其中是非曲直既然难辨,交由官府来查个水落石出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回 当朝四俊聚 村野有匹夫 也许当时在他们之中,谁都没有意识到一点。 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故事和传闻口耳相传的天朝四俊,不到十天之前,他们还天各一方,相隔百里c千里之遥,不想今日,神黄员外凌开,未来王太子武周,玉面郎君骆观,白衣十三郎张扬,竟在这群雄际会,群魔乱舞一刻,在这一钟灵鼎秀的繁华盛景处 聚齐了! 他们四人虽未至声名最鼎盛之时,但正值盛年,英姿勃发,各怀一番抱负和壮志。 这是他们第一次聚首,英雄豪杰之遇,竟是这般的机缘巧合!但是天命难测,造化弄人,谁又曾想,这也竟也会是他们四人最后一次的聚首呢? 这青衣男子衣着华贵,眉目冷峻,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让人不敢侵犯的威严。 骆观一见此人,宛如拨云见日,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心中大喜,正待上前行大礼,却见他微微一摆手势,给了他一个眼神。骆观心领神会,仅仅是一拱手,也就作罢,不再作声。 而沦为笼中之鸟的张扬倒是心里一咯噔:这真是一个瘟神接着一个瘟神,四下接踵而至,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香饽饽,想要将自己单独带走明正典刑的人那真是络绎不绝 今天一切都是变数呀!时时刻刻会出现各自形势急转直下,变换莫测。 自己的脱逃计划眼看要准备得差不多了,眼下又有人前来搅局,这可如何是好? 无可奈何之间,张扬只得耐下性子来,准备静观其变,再图良策,再寻良机! 那人身后跟随的几多军士,望见张扬,心中不免怒火中烧,那夜惨死的四位看守军士便是他等的老相识和战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若不是碍于武周等人的存在,早已如野兽般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了! “刚刚不是与这群没用的家伙说了吗?严密封锁这九霄云楼,寻常人等一概不得进出。怎么就放进来了呢?快把他们赶出去!”胡东向愤怒的说道,一路跟随上来的胡林逸在旁浑身不自在,欲言又止。 那青衣男子冷冷一笑,也不做声。“那要是不寻常人物呢?” 身着紫色官服的王又清毕恭毕敬的跟随在此男子身后,狐假虎威地朗声说道。 在他旁边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披着兜帽和披风,把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但可以隐约看见满身甲胄的将官,以及另一位脸被晒得红紫红紫,看着三十岁上下的的将官。 这天底下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胡燕渡虽也是十分疑惑不解,尤其是看到身着太守官府的王又清,他的管家都是自己胡家之人,怎么这番 但他为人沉稳冷静,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不可妄动,当即喝止了胡东向。 不过胡燕渡心中还是大感大妙,暗中埋怨道:这胡林逸怎么搞的嘛,平时办事那叫一个干净利索,今天怎么这点事也搞不定,不是叫他先行去搞定官府了吗?怎么这官府居然还找上楼来了?这男子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不然这王又清不会对其如此恭敬。这下倒麻烦大了。 胡林逸自己也感到十分窝囊。这王又清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的和稀泥,平时见到他还是恭敬谦让得不行,事前支会一声,大礼送到,向来有说有笑,有求必应。今个儿怎么跟中了邪似的,铁了心要跟他翻脸。他率领城中兵马赶来,强行喝开胡家之人,径自带人上楼去也。 要说以胡家的手段,对付个城中太守,不过是区区小事。让其服服帖帖,有求必应,自不待言,就是让他离职调任,丢官弃职,也并非难事。只是他忽然间翻脸,现在便与胡家作对,胡家人惊诧之下,倒真是无计可施。胡家势力虽大,但却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官府公然作对。若是给朝廷留下把柄,势必祸及全族,因而只得听其号令。 武周缓缓踱步上前,说道:“既然有鸡鸣狗盗之事,那官府总得追查追查吧?再说了,我们朝廷本来就有诏令,有要事须带走张扬,不如一并审理了罢,你说呢,王大人?” 王又清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个自然,大人所言十分在理,一切事宜全听大人您的安排。” 胡燕渡一时大窘,一时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应答。一时间鸦雀无声。 忽然楼上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砰的一声。有桌椅板凳被打翻的声音传来,骆观还隐隐听到了几句骂骂咧咧的话语,像是在说着:不玩了,不玩了,老翁要去楼上找漂亮姑娘去。 骆观心下一动:听着声音,却不是昨日遇见的石老四石惊唐么,他怎么也还在这?正寻思着,楼上声音又慢慢消隐去了,重归沉寂。 胡燕渡却无瑕理会他事,如今他的脑袋像是要炸锅一般,乱成了一团浆糊,来人身份定然十分显赫,他一介平民布衣,自然不能得罪冒犯此等官府甚至朝廷中人,累及家族,但如果就任其将张扬带走,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却又飞了,那么人物两空,事情无法交代,又有何颜面回去面见族主呢? 胡燕渡他是一眼便知那神物不在张扬身上,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族中机密,周而才急于将他掳走。只要将他带到僻静处,便用尽手段,问出神物所在即可。不料如今节外生枝,断然是带他不走了短短一瞬,千愁万虑涌上心头,思量之下,也只有用计再搏一搏了。 “既是朝廷要拿人,我等布衣平民岂敢阻拦?自当拱手相送。只是我胡家与张扬,只是其中可能多有误会,胡某方才也是一时性急,不加详查,待我与他问询几句,说不定这其中纷争,便于此地解了。” 于是乎,胡燕渡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拱手说道。 接着他不加停留,俯身下来,两手死死钳住张扬的双肩。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从我们胡家祖庙宗祠窃取了一份经卷,还顺手牵羊掳走了那处的一只花猫?” 即使是到了火烧眉毛,万分紧急的这个时候。胡燕渡的问话依然拐弯抹角,生怕其中机密泄露被人察觉。 张扬眼睛一瞪,怒骂道:“放屁,我哪里偷了你什么东西?我只是顺路路过去你们那般转了转那猫是自觉跟着我走的,怎么就变成顺手牵羊了呢?你们对我那才叫顺手牵羊。” 胡燕渡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不理会张扬的反唇相讥,他继续急切的问道:“那你把那宝物和猫藏哪了?快说,快说”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没有偷你们什么宝物,那猫一路跟着我,甩都甩不掉,直到从夕乡城来此楼的路上不知在哪何处时,它自个就走丢了。” 张扬不耐烦的说道,胡燕渡死死地瞪着张扬,无论他怎么瞪,张扬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丝毫的慌张和焦虑,压根就不像说谎。 就算他说谎了,自己现在也无计可施,压根无法盘问于他 他眼睛里光芒如火苗一般慢慢熄灭,最后一丝希望也终告破裂,他难免不倍感失落与绝望。 武周懒洋洋的说道:“行了么?王大人,将张扬带走罢。”王又清大大唱了个喏,便指挥着自家太守府的手下亲兵,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身后的胡东向还愤愤地念叨着:“难道就这么让他们把张扬带着么?” 胡敬向无奈地耸了耸肩,也不言语,其他两人不谙此等事务,也不敢多嘴坏事。 苍茫的大晴天下,艳阳高照,蓝蓝的天空映射得苍白。炙热的金光蒸烤着大地,江水也被晒得温热,白云也不知躲到哪边去了,只剩几片孤零零地飘着。 正所谓天高云淡风轻,行人商旅看客也在这令人汗流浃背,闷热难耐的高温下纷纷散去。 忽然间,楼上传来噔噔的下楼梯的声音,那声音平稳而踏实,一步一个脚印。 转眼间便从楼上下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来。 他头戴蓑帽,鬓角可看得些许白发,脚着草鞋,露出的脚趾,可以看出他双脚常年行走的沧桑与磨砺,他身穿的衣服略显破旧,一看便知已洗得快要发白,衣袖上垂着几根线头,一副乡野村夫打扮。 他脸上有些许须髯,面颊消瘦,眼帘低垂,眼睛里并无多少神采。他手里拄着一根与肩平齐,倒像根枯木的木棍。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布袋,里面也仿佛像是捆了几根柴似的。 本来九霄云楼内事变大起,到如今,此一层客人纷纷下楼逃离,虽说现在不是人去楼空,但楼上其他层的客人也大多逃离干净,便是没走的,看到楼下一群凶猛而且不知来历的人等封锁了此楼,也大多窝藏在楼上楼下,大气不敢出,更不用说冒头了。只是不知怎么便又冒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汉子。 众人的目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村夫吸引,都举目望着,看事态怎地发展。 他头低低的,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往前窜去。正巧撞在了两个要去拿人的府中亲兵身上。一个尖嘴猴腮的军士不耐烦的喊了起来:“干嘛呢?没长眼睛看路么?” 他微微点了点头,只是不见退后和闪避,便要从两人身边挤过去,一声“让一”刚刚出口,他的话里带着几分北部,又像是源江话的口音。 另一个仅下巴长着短须的军士也恼火了,对着他便是一推,说道:“滚开,没看见我等公人在执行公事吗?” 那人踉跄退了几步,好似蒙圈了一般,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转身往后便走,头还抽搐般地摇动了一下,略微回头望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在害怕后边的人武周双手并在后面,双眼盯着,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王又清的眼角却偷偷瞄着武周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心中本就焦虑的他一时捉摸不透,更是热汗直冒,芒刺在背。 他暗道:且莫管他甚么心思,莫管他是甚么达官显贵,排场架子给他摆足,显够他的威风,好说好歹总是受用舒心的,把这太岁供好,想来不会为难于我。 于是,他便把大肚子一挺,袖口一挥,拿出了十足十的官威,指着那汉子道:“兀那乡野村夫,不行礼跪拜也就罢了,还不加回避,甚至熟视无睹,肆意冲撞,是何居心?若是我等寻常官吏也就罢了,可这面前是来自朝廷的钦差大人,你竟敢视若无物!来人啦,先把他拖下去,痛打十棍杀威棒!” 这两位军士都是太守府中的亲兵,向来为太守马首是瞻,平时为太守出行开路驱民,惩赶挡道行客,作威作福惯了。听得太守的使唤,自然不假思索,气势汹汹向前便要揪倒着不知好歹,呆头呆脑的村汉。那村汉却当王又清是耳边风一般,径直往楼梯走去,要重新迈步上楼。 猴腮军士右手直伸,如锐利鹰爪,往他后颈抓去,那村汉却照旧头也不回。那军士眼看便要将他揪倒,然而用手抓去,却感右手如同抓在了流水之上,未触及他身子分毫,直接扑了个空,“哎哟”一声哀嚎,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另一位军士看同伴吃亏,丢了颜面,自然恼羞不已,双目含怒,抬脚狠狠踹向那依旧背对着他的村汉。 看着脚也要踹中他,那军士脑海里都已经能够看得到他被踢倒在地,捂脸求饶的画面了。 不料那村汉把身子微微一侧,那军士一脚踹了个空,踉跄着贴到了他的身侧,那村夫这才轻轻一转身,直面武周王又清一行人,而他这轻轻的一转,不知怎地,明明看起来碰也没碰,却将身侧那军士撞到了墙上,头狠狠的在墙壁上磕了一下,当即起了个红肿大块,他跌倒在地,双手抱头,也是哀嚎了起来。 变故陡生,众人神色各异,但都又是一惊。 王又清以及手下军士并非精通武学之人,以为是自家兄弟无能,在此丢人现眼,心中很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但在场其他人多是当世天下鼎鼎有名,叱咤风云,颇有见识的武中强手,豪杰人物,虽说未能看透其中门道,却已多少看出其中的蹊跷。 此人绝对非同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回 无畏一村汉 旷世之武功 “圣祖,王父好几天没回王府了,母妃也说不出来,七平好想” “乖,七平,你王父很快就会回来了,啊,听话,跟母妃回去吧。” 身影越来越渺小,孩童稚嫩的童声犹在耳畔,高大堂皇的大殿穹顶之下,盛安帝轻轻地抚了下已多半苍白的长须,缓缓地从殿门前回到了殿中央。 一个同样年纪不小的太监趋步上前,御前总管万归义弓腰低声说道:“圣上,国师来了。” 盛安帝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回头,停顿了一会,吐出一句话来:“诏令,发出去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无头也无尾,万总管一怔,额头瞬间布满皱纹,正不知如何作答时。 “谨遵圣命,微臣已经发出去了。”忽然间,身后那人朗声答道,一整自身衣袍,大踏步迈进大殿来,拜倒于地。 来人已是苍髯皓首,松形鹤骨,全身仙风道气,衣着黑绿色术士袍子,不是别人,正是国师陆俊! “平身吧。” “谢圣上!”听闻此语,陆俊恭敬地爬了起来。 万归义总管这才松了一口气,识趣地俯身后退至门口,转身退出去了。 “就这样让事情了结吗?”盛安帝倏地地转过身来,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双眸里带着些许顾虑。 “圣上,”陆俊低下头来,看不见他的眼神,“枯城乃天下至要之地,愈是让人敬而远之,就越是安全,现在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太子的安危也日益严峻若一再纠缠不清,反而” 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着,显得十分空灵幽静。 “朕明白你的意思随你,木已成舟,那便这样吧!” 帝宫之外,一行飞雁列队略过天际。 打渔江城,九霄云楼内 武周脸上掠过一丝新奇的神色,对于喜好掌控一切的他而言,眼前的情况看起来颇为有趣。 骆观悄然把手又放到了已经入鞘的剑柄上,虽说他也不知怎地回事,心下却自然而然冒出四个字:上乘武功。 凌开心中思绪翻滚,虽强作镇定,但也难以压制脸上的惊讶神色:话说对付这两个公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一拳一脚,便可万事大吉,这般个轻描淡写,不露声色,自己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连一直静默无语,都快睡到了地上的张扬,也是一激灵,翻身便坐了起来,直盯着那村汉。心中也是思绪翻涌:这又是哪般招式,真是闻所未闻,此人压根就不简单,恐怕 见此怪状,胡家四人也在后边叽叽喳喳,胡东向对旁边的胡敬向嘟囔道:“敬兄啊,你见多识广,和我说说,这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像是凭空多了只手似的,举止如常,不紧不慢,既无风也不起浪,压根没碰着人分毫,却把人弄得点七倒八的,怪哉怪哉” 胡敬向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声:“我亦不知。” 他在后边偷偷瞥了一眼胡燕渡族老,却发现他满脸惊诧,口微张着,胡须也在微微发抖。这倒令胡敬向多少有些不解,他与其相处时多虽不多,但见族老向来是沉稳冷酷,哪曾见过他这般震惊之神情? 若说众人之中,内心最是翻江倒海,震惊不已,能有谁比得上胡燕渡呢? 仅仅是那村夫轻描淡写的两下出手,便让他骤然想了大概二十一c二十二年前左右,在岚岳道的那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间,峡谷山涧里,那一桩他从未向他人提及的往事,以及那至今仍会偶尔在梦中浮现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的阴影。 而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明明早已模糊,而今却又在逐渐变得清哳起来,变得有梭有角,面目可憎,再缓缓化作面前此人的模样 是他?会是他吗? 有点像,可是此人的佝偻背影就像一头丧家之犬,哪有那曾令他心惊胆寒,仰视着的挺拔,这村夫凌乱的胡渣子和方才颓唐的神情,哪里有那人一脸的刚毅与凌厉,以及眼里的凛凛寒光? 他是怎么也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无论是他的眼睛,还是脑袋。 千头万绪涌到嘴边,但却无法化作只言片语,从胡燕渡凝噎的喉头倾泄而出。 村汉略低着头,面带几分不悦,但仍向武周等人行礼道:“草民愚钝无知,无意惊扰了官爷大驾,冒犯了大人官威,实在是罪过,草民这厢与官爷赔个不是” 心头一紧,眉头一皱,张扬暗道:此人倒没什么脾气,见了官府也是奴颜婢膝,不敢过多反抗。 背后汗滴已浸湿了官服,在背后留下来大片的汗渍,同时王又清也不断抬袖擦拭着头上不住滑落的汗珠。自己乃是一方父母官,却被一介刁民反复折辱。 这年轻的钦差使又是讳莫如深,不做言语,这位上官实在是难以伺候,他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周遭众人又神色各异,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就剩他在此遭罪,一旦区处不合这大人心意,降下罪责,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才坐到的六品少卿位子,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情急之下,王又清却也灵机一动,他低头哈腰,恭敬地向武周言道:“大人,此事卑职不敢自作主张,还请大人发落” 王又清此举,把原本身上的担子撂到了钦差头上,再如何区处,自然也不关他事了。武周听罢却是哈哈一笑:“王大人是此间人牧,某怎敢越俎代庖,大人只管处置便是。” 这担子又被轻轻一拨又回到了王又清肩头上,让他哭笑不得,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来吧,该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那村汉静候了一会,冷冷说道:“草民先行告退了。” 王又清哪里肯,又哪里敢放,他喘着气,对那村汉说道:“你这刁民寻衅滋事,肆意妄为,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未免也太不把朝廷和官府放在眼里吧?左右亲卫,与我将他拿下,押入城中大牢,听候发落。” 如何这般,看着村汉怎般区处!自己都身陷囹圄的张扬不禁也为他暗捏了一把汗。 听得太守发话,他身后数位军士便嚷嚷着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直奔那村汉而去。那村汉身子微微颤抖,面露愠色,把手中的木棒往背后布袋里一塞,他显然是火气上涌,众人甚至感觉,这原本就炎热难耐的高楼之内,如今更是热浪蒸腾,变得更加闷热躁动。 那人仅是好似不耐烦地一挥手,那看着将他团团围住,要将他扑倒的众军士纷纷重重跌倒在地,横七速竖八地抱头摸脚,一齐吃痛地呻吟。 骆观悄然把手按紧了剑柄,头上的冷汗低垂了下来。 这是是玄火功一类的武功么?张扬惊讶地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变化。 多年前,市井间传闻的童谣有言:“胡生风,何来火,云里金刚庇无所” 说的,便是迅猛疾速一脉武功中的翘楚——胡家之破风功,狂暴炽烈一脉的何家之玄火功,以及刚猛凌厉之类中的,已经覆灭的云家的金刚功这三门武学绝技! 可是,又很不像啊,凡是修习玄火功此一类武功的,发功时浑身通红滚烫,几乎要燃起火来,可是这人几乎毫无变化,仅仅是周身气浪席卷,热风肆虐罢了 而且他举手投足见,那不经意地出手招式又颇有白门以柔克刚,灵巧多变的风采! 那这究竟是 “兀那汉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原是一旁驻立良久的甄柴看此光景,心知此村汉定是常年习武修习之人,方才能三番四次放倒这群本也是经年操练,略有武功的军士。 但他一向在朝中行走,军中任职,不熟这市井乡野间人武学之事,认不得这是甚么武功,亦不知其中深浅强弱,只是觉得颇为怪异。 但他眼见军士们三番四次受辱,仰仗王又清的手下自然是不能成事了,若自己袖手旁观,倒怕丢了太子爷的颜面,于是也是当即大喝一声。 未等言毕,他身影如风拔地而起,一记气势磅礴的刚劲壮硕重拳便直冲那村汉面门而出,重压之下,村汉竟然纹丝不动,双目怒视,甄柴倒也怒了:躲都不躲,未免也太瞧不起了吧? 甄柴虽非武学人士,而是军中悍将,马上功夫恐怕是如今众人之中最为了得的一档。但其个人步战武艺之造诣对上胡家几个小辈恐怕也是丝毫不虚的。 他这一凶猛的拳头尚在空中,其气势就已然在场众人感受得到,此人绝非甚么军中小卒c泛泛之辈! 就在这重拳将狠狠砸下的这电光火石之间,甄柴却先自己脸上一阵剧痛,“碰”地一下反而是自己结结实实地吃了那村汉一掌,这一掌可谓是快如闪电,武周等人都只见得一道黑影,都不禁暗暗称奇! 那掌不仅快,而且掌力也十分惊人,一掌下去,甄柴感觉自己好似上了天,身子倒飞着撞到了墙壁之上,砸出了好几道裂缝,震得墙上石灰“哗啦”掉了一地,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肿了一片,全身各处吃痛,双手双脚四处扒拉,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 这怎么怎么可能,就一掌,仅仅只是一掌? “你”王又清踏前数步,一抬手,伸出充满愤怒的食指死死地指着他,“你竟敢拒” 他眼前一黑,那村汉却如鬼魅一般,不知怎么的,便已站到了他的身前,目光锐利地瞪着他,他心中惊惧陡生,正待退后,自己的食指已被村汉钳在滚烫如火的手中,慢慢收紧,挣脱不得,痛得只是在“咦啊噢哟”地乱叫。 村汉森然地说到:“我三番四次忍让于你,为何你依旧步步紧逼,不肯善罢甘休?让你的人让开,我尚有事,就不在此逗留了。” “骆观!”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凌厉的雪白剑光破空而起,切破热浪,直刺那人而去。 武周暴然而起,拔剑猛然直扑而上,另一边一道红光也喷薄而出化为一道剑光,同样直扑那人而去,原是骆观听得武周发话,心领神会,不加犹豫,拔剑而出。 凌开与胡家群雄都是一震:这青衣男子竟也有这般手段 如此两道犀利霸道,威势慑人的剑光先后直扑他而来,若是常人,早已魂飞魄散,看着待死。 双雄合璧! 那村汉却是冷笑一声,不慌不忙,连身形也不为所动,空着的那手往前递出。武周的剑锋先到,眼看就要狠狠的刺入他的身子。 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剑仿佛是砸入了柔软的水池中,又仿佛是遇到了一面无形的墙,疾刺的剑锋竟然缓慢地停滞了下来,直至离他身子仅毫厘之余,却难以往前送进分毫。 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扬心中再度发出一声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回 小隐隐于野 大隐隐于市 九霄云楼内,激战将至 这时,那人单手也已递至跟前,用粗糙的两指在青岚剑上顺势一弹,“叮”地一声脆响,武周便感一股磅礴无比的巨力倾泻而出,牵引着他手中的剑偏转而去,让他几乎抓握不住,脱手而出。 武周大惊失色,正待运劲将剑收回时,却发现这股力量之大,竟让他仅能挪动分毫,压根控制不住手中宝剑。 剑走偏锋,却被推得往正一剑西来的骆观而去,骆观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两股强大的剑锋在空中“当”的一声碰撞交错。武周被牵引着往前的势头稍减,仍勉力支撑,踏前数步才停住了步伐,骆观原是前刺,如今却是因一记生生接下交锋被逼退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周亲身出招一试,才真正感受到了这无比的诡异和骇人的震撼。 这诡异到连博学强识的武周都看不出一点端倪,说不出一点道理的武功,究竟是什么? 此人之武学造诣,当真是举世罕见,不容小觑。 骆观同样也是心中大骇!要知道,自骆观武功大成以来,可从未遇过一击便让木剑出鞘的他吃瘪的高人,纵使巅峰之时的师傅在世,合之内也轻易做不到吧 难道此人之武功实力,尚在当年的恩师之上?这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他刚才是与太子武周这等与自己应是伯仲之间的高手一齐出手,而这不显山不漏水的一普通乡野村夫,仅仅是动用区区两根手指便能将他与武周二人轻松击退,这是何等强悍,闻所未闻的武功造诣啊! 难不成是施展了什么妖法邪术,方能有如此神功? 胡燕渡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冷汗直接冒了出来,一股黑影笼罩在他脑海,令他头皮发麻,一只大手摄住了他的心脏和咽喉,让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没错,就是他,只是自己方刚一直不敢相信,不愿承认罢了,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竟又在此遇到了你 胡家其余众人与军士们也是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懵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击之下竟然蒙羞,武周瞳孔一缩,面色一凛,华贵的衣服底下发出轻微的骨骼爆响声,肌肉青筋凸显,全身劲道逐渐往各处经脉集聚,迸发。 他自觉近年来武功大进,却只能与朝中武功高强之人练手,但碍于他身分尊贵无比,众人皆投鼠忌器,束手束脚,不敢伤到他分毫。不曾有缘与市井乡野之中的强手真刀真枪一战,若与此等高手一战,想必更能认知和历练其武学造诣。 然而,他在袭城夜当晚之时,试图借危急时刻的压迫,来练就传闻中的白门绝技“四海安定”境界却失败了 他的自尊从未受到如此挫折,他对自己的武学造诣也从未产生过如此深重的怀疑! 难道我堂堂未来王太子的本事,就只能仅限于此了吗,难道我就只有这么一点实力,只能拿出这点表现了么? 不,我不甘心,我要再一次检验我的存在,下一次战斗,我一定会 一定会的,下一次! 不料此番在九霄云楼上,碰上这么一场好斗,好不容易装聋作哑,得此名正言顺出手之机,却一招不成反受其辱,连敌手招式都还不明就里,真可谓颜面大失,生添了几分不服与恼怒。 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不能,才不是! 他双目猛然变得赤红,全身同时也变得通红,周身气浪变得远比那村汉还要滚烫 是玄火功!张扬心中惊叹道,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玄火功! 毫无疑问,那确实是将门何家之绝技玄火功,但是,武周此时用的,不仅仅是玄火功,还有另一武学豪族万人族的武功,伏虎功! 伏虎功能让武者在片刻之内让全身骨骼肌肉迅速强化,气血翻涌,疯狂运转,使其短时间内拥有恐怖的洞察力和爆发力,成为甚至能徒手硬刚搏杀猛虎的存在的! 然而,无论是已然热浪爆棚的玄火功,还是已让他身躯甚至庞大了几分的伏虎功,都是片刻之内便大耗精力,游走于身体极限边缘的功夫,两者相加同时使出,身体承受的压榨和痛苦将会是难以想象的,连张扬也是头一次见到能够,同时敢于施展这两种神功的。 疯了,真的疯了! 张扬不禁摇着头,虽然不知此贵公子是谁,尽管也为其武功造诣感到颇为佩服,但是这么近乎搏命的骇人招式都用得出来,实在是太过于疯狂了! 除非他有把握能控制这两种武功带来的潜在危险,同时也能用出其鼎力配合之妙,如果真是这样 也许,这便是他倾尽所有的独门绝技,真正的看家本领了吧! 没想到他的实力竟会这么强! 武周当即大喝一声,声震如雷,如猛兽出笼,雄鹰扑食,翻身再度出击,狂风夹杂着热浪,如同一团火球肆虐而来,身形气势竟然比第一剑时快上不止一点,甚至不止一倍,恐怕是数倍吧! 那村汉怒道:“还来?” 单手便一放一推,将王又清送到了几步外,王又清差点栽倒于地,不断咳嗽着,回身便欲迎击武周。 又是两声怒吼作响,这时,他左右两侧却同时又有两人执剑挥刀上前,直攻其两腋,原来甄柴并无大碍,已是自地上爬起,操刀在手,与骆观夹攻而至! 骆观与甄柴已然吸取了教训,不再逐一攻上,而是配合太子武周之正面突刺,左右同时进击,好令其左右为难,自顾不暇。 三道剑光泛着冷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杀机与恨意,疾扑而来。 一时间间,众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多呼出一口气息。 平地生无声惊雷! 村汉也是一声低吼,他周身的气浪瞬间变得逐发炙烈,热浪扑面而出,空气也被高温热气扭曲,泛出了一圈圈涟漪,旁人乍一看去像是他整个人都扭曲了一般。 这般凶猛的热浪竟直接压倒了武周刚刚那股已经堪称惊人的气浪,两者之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身形快速闪动,微微侧身,便轻易闪躲来剑,同时快掌挥出,掌风骇人,竟生生连续敲在了三人刀剑的剑身之上,劲力直传入手。 三人不敢怠慢,各自施展平生所学,全力以赴,仅仅围攻了数合,村汉那无坚不摧的掌力便震得三人单臂酥麻,气力稍减,原本三人的围攻之势,转瞬之间,便只有勉力招架之功了。 在两大神功加持之下,武周心脉近乎发狂,然而,最令其抓狂的事情,却是在自己倾尽毕生之所学,全身之功力的招式与攻击,仿佛与方刚相比没有丝毫的改变,场面没有一点的改观! 毫无作用!连他一根毫毛都没能伤到! 楼内一时金戈铁马,刀剑齐鸣之声四下震响,耳膜震动,剑光刺目。周边军士与胡家那四人哪里见过这般酣斗光景,眼花缭乱,看得痴了。 另有一人在旁看得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神黄员外,凌开! 他又是惊骇又是略带紧张的期许,如此这般的武学高人,真是闻所未闻,竟能一人空手独挡三大强手的合力围攻,甚至还占着压倒性的优势,人生在世,如此宗师,如此酣战,此等机遇,又能遇上几回呢? 不觉手痒,当即也拔刀在手,寒光出鞘,高喊道:“晚辈愿领教前辈高招。” 当即飞身提刀杀入战团,不同于当日在凌家岗的佩剑,此番他的佩刀剑首雕刻着一只异兽,白光凛厉,刀势如虹,刀法娴熟异常! 嘲风刀! 百年前,远在黑门被册立之前,倾尽心血锻铸的天下龙子九刀之一!放眼整个皇国的皇室,都仅藏有四把的价值连城之物! 武周三人骤得强手相助,信心大增,自然身形翻转,回身反击。 五人走马灯似的战成一处,巨响频发,周遭空气也不时变得锋利,飞尘木屑四下扬散,军士们甚至感到自己剑上被剑风刮得生疼,都快浮起了道道红印。 “这他娘的,真是厉害呀!” 一直在心中憋着默默惊叹的张扬也不禁矢口出声,服了,他真的是敬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威武霸道的力量与气魄,纵使是张扬自己,也只有在自己的睡梦之中才有见过,而自己平时压根不敢想象自己能有如此般骇人的实力和表现! 转眼之间,便已你来我往,四下交错过手了数合。那村汉本就心中有气,几度欲走,却反复为人阻拦,脱身不得,上前围攻他之人,由弱转强,由少增多,层出不穷,深感对方纵是朝廷官府也真是欺人太甚,更何况自身便曾与朝廷为敌 本来若不是自己不愿多生事端,出手出招多有克制隐忍,以自己之本事,短瞬间便可让原本武周骆观两人非死即残,纵然是如今空手力战四人围攻,全力出击也是十合之内稳操胜券。但竟然你等咄咄逼人,甚至对我一手无寸铁之人刀剑相加,这还有甚么道理可言? 怒火堆叠累积之下,又正是多时不遇的大打出手之时,自然是忍无可忍,火气迸发。 他暗道:乃是尔等苦苦相逼,合当我此剑出世,且教你们领略一下此剑之刚,我之手段! “够了!” 他怒喝一声,如冬日惊雷,令人惊骇。他猛地伸手往后,从那长长的布袋子里一抽,嗖地一下便抽出一柄青色的剑身上面刻着纷繁复杂的古怪花纹,宛如青铜铸就的大铁剑在手。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剑的话,这看起来又粗又重的青色大铁剑更像是一件剑状的扁平青铜器,剑身上几乎没有剑脊,剑面和剑刃可言,全是古怪的形状与花纹,细细看上去,刻得既像咧嘴大笑的人脸,虽然这笑容却渗人得很,又有野兽尖牙利齿的可怖 一言蔽之,任谁看了,大概都感有些许不适。 他又是一声大喝,单臂握剑暴起一挥,剑风犀利霸道无比,如同一股咆哮袭来,无可阻挡的台风吹过,要漫天席卷摧毁这路过的一切! 一招定乾坤,此击无坚不摧,不可阻挡,敢阻挡于前的一切,你就哀嚎吧!粉碎吧! 统统破灭吧! 天地似乎也为之一暗! 一道黑色涟漪般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咆哮着铺展开去! 此招来势之快之猛,着实骇人,四人均知此招非同小可,生平未遇,都不敢怠慢,正待全力迎击之时,剑锋已至跟前。 “当”的一声巨响,旁边几号军士又“啊”的惨叫一声,被震飞得摔了一地,有的还咕咚地滚着摔下楼梯。 王又清也是狠狠栽了跟头,摔了个灰头土脸,官帽都不知飞到哪去了 武周四人都气血翻涌,手骨震痛,连着倒退几步,三柄刀剑便脱手四散飞出,甄柴手中的钢刀直接碎成了数片,四散飞去,或直插入门窗,或深深扎入柱子上。唯有骆观手持木剑,木剑剑身较轻,这才将将握住。 又是一阵灰尘木屑纷飞,淡淡的烟尘弥漫到了楼层各处,风卷残云,天边的云霞仿佛也在一瞬间之间散开,楼下的江水也应景似的惊涛拍岸,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 此刻阳光已略为西斜,闷热也在慢慢远去,阳光映射在烟尘之上,屋内光线开始呈现出令人感觉懒洋洋而舒服的金黄的颜色。 风平浪静了。 “真是让人意外呀!” 手持大剑冷冷驻立的无名村汉置身于这柔和金黄的光芒之中,他略带愠怒的神情显得十分威严,恍惚间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祗降世,令人敬畏,“竟然只碎了一把刀,看来都是好刀剑呐” 啪啪啪 “妙啊,妙啊!” 不知何时,武周已然撤回了激战时的架势,全身的气浪与滚烫已是荡然无存,身形也恢复了正常,他又变回了刚才那个高贵冷傲的贵公子,庄严的钦差大臣。 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丢了剑刃的双手在不停地鼓着掌,他这一举动倒令在场之人都感到出人意料,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而村汉眼里满是警惕,武周笑罢,收敛起脸上那看似并非虚假的笑意,拱手郑重说道,“多谢赐教,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敢问公之大名?” “不敢当,鄙人不过区区一村野匹夫,布衣隐士耳,有甚大名,不过某平生久居市井乡野,常以知我隐士之名自居,若阁下不弃,亦可呼之。” 号曰知我隐士的村汉冷冷答道,他此刻倒不大明白这位位高权重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武周见他并非道出其姓名,倒也没有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道:“隐士既不愿直言相告,晚辈也不好勉强,今日之事,就此了了,权当是他乡之客,有缘萍水相逢,多有打扰了,先生自便吧。” 说罢,手一挥,做了个让开的手势,他手下的护卫与城中军士却也识趣,都自觉往边上一靠,把楼梯口与梯子都让开条道来。 正所谓,苍穹牢笼难困蛟龙,天地枷锁难缚猛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随猫潜入夜 二御返京城 夜色如墨,山野寂寥。 乌云笼罩了散发着微弱的光辉的半边金月,周围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日风光繁华乱,夜来烟波魔上山! 关山客小心翼翼地迈行着脚步,躲避着脚边地上的石块瓦片碎屑,他手上握着一道绳索,绳索的尽头是那只带着诡异花纹的猫。 它的嘴被套牢了一个兽笼,发不出声音来,但它似乎并没有要挣扎逃走的意思,正施展矫健的身姿,在四下跳跃穿行着,牵引着他一路直往前去。 这夕雾山之地,夜晚也甚是怪异,沉在夜幕里的山林,时不时刮起一阵阵山风,那真是阴风习习,鬼气森罗,仿佛有人在呜咽抽泣,又好似有人在疯狂大笑,幽深的林子深处,传来不知什么奇异凶猛的野兽低沉的嘶吼,仿佛来自炼狱的召唤。 奇形怪状的各种树木,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高大的还是矮小的,都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一样,让人总有一种,一旦你转过身去,它们便会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而来,将你撕咬成碎片血块的错觉,让人不寒而栗,汗毛发指。 在这一片黑夜怪山里,一人一猫,他已经悄然前行了近两个时辰,果然如那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得手的残卷文书所言,这花猫确实就像一把钥匙,会引领你通过各种小径秘道,在千折百转之后,进入枯城深处之中! 因为,他现在便身处枯城之中! 远处的高耸环绕的石墙已经多有倒塌损毁,但最低矮处也有二丈余高,身旁高大的残垣断壁,碎石断岩,于夜幕下仿佛巍然屹立的巨人,东倒西歪的巨大兽首石像,不像山林里的寻常野兽,倒似地狱里妖魔鬼怪,让他暗自称奇,大为骇异。 脚下大道的石砖已经铺满了花草与尘土,但仍依稀可辨当初的宏伟,这残存的建筑,便分列在这宽约五丈的空旷大道上,显得十分对称均匀。 这确实像是一座城池,而且,不是一般寻常的城池,仿佛鬼城一样! 它既更像一座陵寝,也更像一座宫城! 不知怎么,当时他心中竟生出这样的想法。 周围一片黑暗死寂,只剩风声呜咽,偶尔天空中掠过一道黑影,不知是什么鸟兽飞虫,竟怪叫跌落于残垣断壁之中,叽喳惨叫几下,便微弱得无声了。而声后则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异响动,不知是什么鳞虫鸟兽,还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然而,此人可不是别人,这位不知其名,只知称号为关山客的男子并不畏惧黑夜,他是一个真正的黑暗中的狩猎者,站在夜晚生物链顶端之人,他自己就是曾被人惊惧地称为“夜妖”的怪物!当夜晚降临,便是他最佳的修罗战场。 在他面前,夜晚便如白天一般,便是再强大的高手,在夜晚之中,一身武艺也无从施展,恐惧更是会牢牢扼住他们的内心。 但他不一样!他的敏锐洞察力,潜行伪装之技,奔袭暗杀之力,却在黑夜之中,此消彼长之间,变得强悍无比。 即使是如此,即使是他,初次身处传说中的枯城之中,也有一种鬼门洞开,进入了恐怖而无可脱逃森罗地狱之感。 周边没有任何血迹尸骨,阴风也没有送来任何血腥的气息,但他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隐隐的杀机与敌意,而他在黑暗中横行的秘诀,恰恰便是依靠自己那无往不利的直觉! 在暗夜里,他的直觉一向没有错! 关山客仿佛看到,巨大而漆黑的黑暗空间里,一颗鲜红如血的血眼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要将他从头到脚都看穿看透,嗜血的凶残猛兽正舔拭着爪牙,潜伏着,等待着他,而身边的花猫,却只顾低着头,四下摇晃着一直往前去。 他似乎已经置身于一个天罗地网的牢笼之中。 此刻,他才是那头被猎杀狩猎的猎物!而牢笼和天网已经慢慢收窄,逼近。 是谁? 他的双手悄然按到两柄钢刀的刀柄之上。 狩猎,一触即发! 次日清晨,金光耀空 “铁兄,毕兄,真要走了么?” 空气中的酒香尚未消散,微风轻拂,须髯飘动,郝城望着一切准备妥当,即将上马的那两人,略为不舍地说道。铁汉柔情,分离之际,多少有些伤怀。 “何处无分离,别时须尽欢!不错,我等也将追随太子回去,将军不必挂怀。”铁易心淡淡地说道,他剑眉星目,身长七尺,长须飘飘,约有四五十岁年纪。 “太子殿下也要返京了吗?” “是的,不错,诏令也应该快到殿下手中了!”铁易心点头道。 一旁同样高大的毕飞云也拱手附合道:“这么多天来,承蒙将军照料,感激不尽,我们回京再聚。” 郝城轻叹道:“若不是二位兄弟相助,我郝某几乎让让那胆敢再度夜闯枯城的奸贼走脱,这番将其擒获,本欲与你们痛饮一杯,不想” 他又不禁回想起夜晚那个让他失算,天罗地网几乎都功亏一篑的狂暴家伙,若不是有这两位号称“铁壁”的高人相助,那后果恐怕就 正所谓,御守将士暗追魂,双御铁壁强留人! 而现在,圣驾八御之中的“铁壁”二人,即将奉诏连夜启程返京。 “二位兄弟,郝某有一事至今不明,可否,为我一解?”郝城又想起了近日来心中之事,憋在心头,他心知,今时若不问,恐怕今后难寻时机了。 因而无论如何,他也要问上一问。 “请讲,将军有事,我俩岂敢推辞?”铁易心虽不知是何事情,但念及情谊,也拱手应道。 郝城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是在忌惮什么似的,然后贴身低声问道:“你们‘铜墙铁壁’四位前几日聚首,可曾提过,当日即成业之时,太子危急,众人遭难,此等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童歌行和强卫宁二御便在堡中,却为何仍然袖手旁观,不为所动呢?” 原来,童歌行与强卫宁两个不是普通的太子亲卫,而正是,圣驾八御之中的“铜墙”二人。他俩遵奉圣命,在太子武周身边潜伏护卫多年。 因而,当日袭城夜,击退私闯枯城禁地的来犯之敌的,不是“铜墙铁壁”四御,而仅仅是先行抵达枯城驻守营的“铁壁”二人! 当夜太子武周询问之时,为了不暴露身份,四人方才聚首演了一出戏,让武周误以为“铜墙铁壁”四人皆在枯城之地! 此言一出,一时气氛略为凝固,三人无言。铁易心与毕飞云对视了一眼,良久,铁易心缓缓开口说道:“此事,童兄与强兄确实与我说起过” “郝兄,你也是知道的,太子雄烈过人,对其武艺自视极高,向来是不喜欢有人守着他的,因而童强二兄从进入太子亲卫那天起,得到的圣命,便是不到绝对危险急切之时,绝不能轻易出手暴露身份,因为一旦如此,他俩便再也不能再守护在太子身边。” “难道当时还算不上危险急切之时吗?”郝城粗犷的脸上满是不解,疑惑地问道,“卫队被人截断隔离,太子当时以一敌三,战局焦灼,几乎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呀” “嗯应该确实如此,那并不是很危急”毕飞云接过话头,阴沉地说道,“依照两人之言,太子压根没展现其所有实力,也没把看家本领用上,太子殿下博闻强识,精通各门各派绝技,但那夜却是一直在用白门剑法,仿佛与平时切蹉练功一般” “练练功?”郝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都这种时候了,殿下竟然在练功?” “正是!以童强二人对太子的了解,深知太子此时犹能自如应付,局面,也绝不是生死绝境,因而这才隐忍不发。”铁易心直视郝城双眼,言道。 “也不一定是在练功啊,只是一种感觉,太子殿下仿佛在寻找什么,想要验证什么东西而这东西,重要到让他不惜隐藏实力,眼看着自己的亲卫将士牺牲,自己也身陷危局之中”毕飞云在旁低声说道,尽管他的言语之中,也带着几分疑惑。 一时间又是无言! “原来如此郝某多谢两位一解心中之惑。” 郝城陷入了沉默之中,阳光斜射之下,金光笼罩,他挺拔孤立的身影,仿佛大山之中的守护神。 当然,谁都没有意识到一个神秘的东西去了哪,去干什么? 毕竟相比之下,它是那么容易被遗忘的存在。 打渔江城内,九霄云楼中 “族老,族” 胡敬向见五人激战停歇,纷争已了,料定那位青衣贵公子,或叫他什么大官的,接下来定然是要带走张扬,那手中煮熟的鸭子就飞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泡汤了吗? 于是赶紧上前,便要与族老紧急商议对策,可当他话语方刚出口,却直接吓了一跳,哑口无言。 因为他在那熟悉的人脸上,看到的却是另一张陌生到让他感觉几乎从未见过的面庞, 那是一张苍白如纸,惊恐失色的面庞。 那个从来都神武刚猛的族老不见了! 胡燕渡双目似手已然空洞无神,好像脑子已被掏空,思绪也早已真到了九霄云外。面前的火爆激战,知我隐士逐渐展示的那恐怖骇人的实力,只是一次次加深他的恐惧和梦魇。 这么多年之后,那段不堪往事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大雨落幽燕,血浪滔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回 大雨落幽燕 血浪已滔天 翠绿的山谷间,清风拂动,百鸟争鸣,若不是峡谷沟壑两边如同鹰钩兽嘴般阴森可怖的山崖,那此地恐怕也不失为一令人流连的人间胜景之处。 然而,骑在马背上的那位全身像是裹在一团漆黑之中的青壮男子却无暇欣赏这山间景致。 胡燕渡此刻心中只有满腔的愤怒和一丝不解,眼下决战在前,已经因功晋升为五品杂号列将的一个家主胡胥乱,与一位曾随自己自幼于族老会下修习的宗家族兄兼师兄胡幽渡,竟于同一日葬身于这大山之中,殒命于一来历不明的地方乡勇之手? 不是霸道强悍的“云盟之乱”祸首七贼,不是凶狠狡诈的云家附逆同盟,不是无法阻挡的千军万马,竟然是死于一村野匹夫之手? 可笑!可笑! 此仇此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毫无疑问,两人的仇是肯定要报的,不然如何向朝廷和家族交代,胡家的颜面也是一定要挽回的,倘若消息传开,天下人岂不要被自称武功高强的胡家,家中一流强手却横死乡野无名鼠辈之手而笑掉大牙?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他两人的实力,怎么会不明就里地战败,当胸被捅了个透心凉,轻易死于这种人之手? 看来只能怪罪那本属族中重要战力的,逃回报信的他们的数位亲随未能时刻跟随,以致遇害后方才试图亡羊补牢,甚至连他们说的是否是实话,也值得怀疑。 不过万幸的是,胡幽渡死前好歹挣扎着留下了凶徒的讯息,不致于寻仇无主,任其逍遥法外 “兀那鸟汉,别想就这么逃了!”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劲不断凝聚,不停快马加鞭,“更何况,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掉!” 跨下的奔雷驹吃痛,这种本性便十分凶悍的烈马爆发出惊人的嘶吼声,伴随着马蹄声响彻整个山谷,久久回荡,宛若鬼哭狼嚎。 崎岖的山路上 偶尔吹来的山风夹杂着些许不知何来的尘土,眯了他的眼睛,让他很是不适,不停地揉着,被刺激流出的泪液混杂着头上滑落蒸发的汗水,让他感觉脸上都是黏糊糊的。 方刚一时血性迸发,出手杀死了两位朝廷将官,也可以说是畜牲之后,便感觉听喉头有些渴水,到如今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水,我需要点水,尽管他不久前还是千万种思绪翻涌,但现在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寻着路径找下山去,盼着找到一条河流,哪怕是一条小溪也好。 看,找着了! 行不数里,他便听着前方有汩汩的水声,疲倦的脸上好歹现出了点笑容,他直奔前去,前处果真有一条清澈见底,毕竟底也就数寸深的小溪流。痛快,痛快! 他尽情地畅饮着,顺手把水泼洒在自己的脸上,洗了个痛快淋漓。欢愉过后,他用脏兮兮的衣袖把脸上的水珠擦拭一空,静静地坐到了溪流旁边的石头上,思绪又渐渐地涌回了脑海。 三年,整整三年了。 往事依然恍如昨日,大哥他们的音容犹在眼前耳畔没想到自己脱下戎装,远离杀戮与战乱竟也这么久了。那自己也大概有这么久没杀过人了吧?直到今日,直到今日,我又才重新提起了屠刀 警兆突生,心中一紧,多年的年旅生涯,铸就了他强横而敏锐的洞察力。他倏地站了起来,望着自己先前的来路。 鼓点般的马蹄声如远方在云层间震响的雷声,由远即近,马的嘶叫声也愈发清晰,转眼之间,一匹健硕战马飞奔而至,伴着呼啸的风,溅起几多尘土。 “是你?” 胡燕渡眼神满怀着杀意,死死地瞪着眼前这布衣男子,一步步走近他,身上的甲胄铁片碰撞着发出阵阵响声。 眼前的男子年纪三旬左右,衣着打扮与寻常村汉无异,只是背上背着一把大剑,腰间还悬挂着两柄佩剑,与幽渡死前所说的,身佩数剑,近似乡勇的壮年男子的描述相符,“那两位我族弟兄,朝廷将官,是你杀的么?” “若你说的是那杀人放火,奸杀民女的两畜牲,好像是的。” 村汉冷冷地答道,他原来略为佝偻的身形变得挺拔而刚直,两拳紧握。“ 放你娘的狗屁!”胡燕渡怒吼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的为人你比我懂吗?你无故残杀我两弟兄,竟然还敢血口喷人,妄图狡辩?” “呸”那村汉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原本被清凉的溪水滋润的喉咙又渴了起来,他看眼前的景色也变得微微通红,数个时辰之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山道上痛苦嚎哭的五十老汉,山腰里那残破的草屋,屋门外被一剑封喉,已然冰冷的老妇人的尸身以及草屋内那宛若禽兽般的肆意大笑。 他本是为此而离开,不曾想,却又在这次山间重见这相同的不堪之事,噩梦情景。 城门外悬挂着几颗血已滴尽,头发凌乱难辨面目的头颅,被战火摧残得大半沦为传残垣断壁的平德王府邸里,身上浸着满身血污和汗水的,裹着各色头巾的将校士卒们疯狂的呐喊着,迈过烧焦倒塌的厚重大门,在府里疯狂的烧杀抢掠。 见到男人便花式残忍虐杀,砍成肉酱,剁为齑粉。便是孩子也不放过,或直接摔成血浆,或者被捅穿在长矛之上。 地上的烈火要过破碎的瓷器c漆器c陶器以及零碎的锅碗瓢盆,蔓延了过去,不停的炙烤着。 他们兜里揣着满满的金银珠宝,不少人手里还夹着抢掠的不断挣扎哀嚎的王府女眷。尚属完好的屋内,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原本雪白,但如今被鲜血浸污的女人,包括曾经光彩照人的王妃。 再也看不到这地狱人间的她们的眼睛已经无神,暗淡,空洞,她们是被活活致死的,在惨无人道的惨遭各种凌辱数个时辰之内,没有人知道她们经历了怎样的屈辱与痛苦。 他死死地揪着比他高出一头的云天怒的衣领,血红色面具背后的眼里泛着绝望而愤恨的泪水,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阻止不了这一切?你不是云盟的领袖吗?你不是说要还这天下一个桃源人间吗?啊!这跟以前那群我们誓死抗争的猪狗不如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受够了,他愤怒了,他崩溃了! 反叛开始数年之后,他见到的越来越多的,随着战事进展顺利的,不是太平光景,是刀光,是血泪,是这般依旧禽兽不如的行径! 衣着高贵,身形挺拔的云天怒却选择了默然不语。 他身旁的将领和族众纷纷把手按在了佩剑之上,怒斥道:“松手,不然”云天怒举手制止了他们,但他低着头,依旧默默不言语。 是无奈,是妥协! 他从云天怒漠然的眼神里,他读到的只有这些,这世道一泻千里般的变化,那日渐滋生蔓延的,泛滥的追求荣华富贵的贪念,即使是云天怒自己,也已经再无力掌控了。 终于,他彻底心灰意冷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管他嘴里喊着什么道德仁义,管他骑里举着什么太平天地,谁他妈都那一个样! 哪里都是血泪与哀嚎,冤魂与恶鬼。算了吧,算了吧,这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归去吧,离开这浑浊的地狱人间,我不管了,我不看了,我躲起来行不行? 躲起来?哼,没门!避得开?哈,笑话!他听到屋内那两人在言语着,一人略为愤怒的说道:“得,你怎么一不小心把这小妮子弄死了呢?她可润着呢” 另一个人狞笑着说:“事我们已经办完了,活口?那是万万不能留的啊,你?”那人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不知怎么地便闯进屋的男子,他脸上满是悲戚,望着床上那衣冠不整,血流遍地,自己已气若游丝已无生机的女子。 “你还懂得把你的手下人支开你们这两禽兽他妈还知道回避,懂得廉耻?” 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里咬牙切齿,发出令人惊悚的咯咯的声响。便是那两同样衣冠不整,身怀武功c肆无忌惮的恶徒,此刻也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哎,我说你这臭小子呜” 胡胥乱两眼如同金鱼一般圆瞪,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 一柄白色而锋利的剑刃直接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胸膛,村汉手一拧,猛的一抽,一股腥臭的血泉喷涌而出,给整件草屋染上了猩红色。 好快,快得看不清连一声哀嚎也没能出口,胡胥乱的身子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轰然倒下。 “你怎怎么可能”胡幽渡惊惧万分,他的手刚刚摸到刀柄,便已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那村汉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不知如何也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次是两柄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那村汉又是愤怒的一拔,鲜血喷涌,血腥味弥漫四处。 胡燕渡颓然倒地,嘴里只能断断续续的张合着:“你你是谁谁怎可” 以他俩的武功,好歹是天下强手,怎么会被此人一招毙命,毫无还手之力? 那村汉傲然收剑,愤恨地说道:“杀你俩,实污我刀耳,然不杀你俩,天怒人怨,天理不容!你就在这痛苦地失血而死吧!” 他愤然转身离去,不愿在此停留。 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号哭不已的老汉,妻女双双身亡惨死眼前,在这种人伦惨剧之前,任何的言语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把老汉挽下了山。但这老汉之后如何生活,呆滞的老汉既不要他理会,他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天地间忽然间乌云密布。 那村汉仰天长道:“恨不能亲手手刃,杀尽这天底下的这般猪狗禽兽” 胡燕渡怒目圆睁,忍无可忍,顿时一声暴喝:“住口,无耻村夫!”飞身扑上,一时飞沙走石,如同狂风夹杂着利刃,一股骇人的攻势直刺那村汉而去。 胡燕渡这一记“破风掌”丝毫不留情面,满怀着愤怒与仇恨,直接狠狠的击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寂静无声! 胡燕渡迅速回退了数步,脸上满是错愕和惊骇。 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自己这一掌打上去,竟然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直接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风也静了,树也止了,尘埃也落定了,那人却一点事都没有,纹丝不动,面不改色。他终于确信,自己那两兄弟就是被他亲手一剑杀死的! 村汉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冷冷说道:“你是真的要与我兵戎相见吗?” 胡燕渡怒气爆棚,血性上涌,破口大骂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鸟汉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也罢,”那村汉撩了撩头发,捋起了袖子,目露凶光,森然说道:“既然如此,我再予你三次出手机会,然后我便允许你受死了” 胡燕渡这一生在堪称屈辱的那些时刻,也没有收到过如此这般的挑衅。 他简直要愤怒得疯了。这次他喉咙里爆发出的,是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他的身形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敏捷他的,他的掌力也从来没有这般的汹涌,即使是在命悬一线的修罗战场,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完美无瑕c霸道无比的一记“惊雷破空掌”,纵使是云天怒c胡云渡在此,也不一定能接下此掌,更绝不可能在生吃我这一掌后觅得活路。 摧枯拉朽的狂风之中仿佛夹杂着骇人的晴天霹雳,疯狂雷暴,席卷的直奔村汉而去。那村汉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来掌,冷冷一笑,身旁的空气好似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轰!大山间爆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宛若神祗动怒,天谴降世,一时间,山林里各种飞禽走兽吓得四下奔走,八方纷飞。 这次确实不是寂静无声了,但是胡燕渡却也如同空中的小鸟一般,猛地倒退飞了出去数丈远,纷飞的树叶在空中飘扬着,仿佛在嘲弄着他的狼狈。胡燕渡艰难站定,惊魂未定,气息大乱,内心的惊骇难以言喻。 怎么还是这样?他压根就没有出手啊,这到底是什么旁门左道?他到底是人是鬼? 胡燕渡几乎崩溃了,疯狂了,他拔出了身上的宝刀,他引以为傲的天下利器,发疯地冲向了那蠢汉,双手紧握,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他当头砍下。有本事你就别躲,我就不信连这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刀,也砍不死你。 死吧!恶鬼! 那村汉猛地一甩手,刀锋斩下,看起来将要把手轻易斩断。 然而,就在即将相触的一瞬间。一股磅礴而不可阻挡的劲力迎面而来,仿佛席卷天地的台风一般,胡燕渡惨叫一声,口吐鲜血,一路倒退得在地上流出了一道划痕,最终狠狠地栽倒在地,手中的宝刀脱手而出,往后弹飞不见了踪影。 “还来么?”村汉慢慢走近了他,说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胡燕渡吐着鲜血,眼神依然呆滞迷离。这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强大的人?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从头到尾,对方就像戏耍一个婴儿一样。 他败了,他彻彻底底的败了。他双手发麻,两腿发酸,明明没有受什么重伤,可他却就是站不起来。他喘着粗气问道:“他们两个真的干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往那边走三个时辰,可以找到一个草屋,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你一看便知。” 村汉手往东南处一指,戚然答道。他看得出此人已无战意,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他悲伤的背影,在这山间渐行渐远。 四周原野已渐渐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胡燕渡跪倒在地,他涕泪齐流,不住地干呕,汗水泪水口水交织在一起,滴滴滑落,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刻是什么时候?那便是现在了!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在此刻被彻底摧毁,崩塌,他已经完完全全崩溃了:我我胡燕渡,天下一顶一的绝世高手,胡家前族主我竟然连站起来,向他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在那一刻,我竟然控制不住地战栗,颤抖,几乎要跪地求饶我的心里只有恐惧,只有畏缩,我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 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也不想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那是他一生中再也不敢回首的阴影,心底最深最恐惧的梦魇。 你到底是谁?是谁?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在山林间汇聚成一道道水流,冲刷着地上的污渍与血迹,仿佛要世间所有的污浊罪恶都洗净带走,卷入海纳百川的汪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回 异人离去时 飞鹰圣旨传 打渔江城,九霄云楼内 方刚五人齐斗时,那位被应是众人争夺的焦点的家伙,那时却无人问津,无人理睬,被捆得结实,丢在地上晾着,自个凉快呢。 那位可怜虫便是张扬,但他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的闪转腾挪,思绪如同上了发条般飞速运转着。 他眉头一皱,不禁暗自揣度起几人之武功造诣来。 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村野匹夫展现的霸道无匹,深不可测的实力,着实令他震惊不已,当然,震惊的早已不仅仅是他一人了。 以他已经展现的,便已是强大到恐怖的实力,看起来,昨日竟敢偷袭自己的石老四,虽然素有威名,劲力招式也是十分高强,对上此人估计是相差甚远 恐怕连公认的天下巅峰高手之列,但一直袖手旁观的胡家前族主,现为族老的胡燕渡,在这等轻松以一敌四大高手的壮举面前,怕是也要稍逊一筹了。 剩余四人中,自家师兄的武功造诣也是自然不用说了,骆观之武功向来与他伯仲之间,相差无几,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不过扪心自问,适才骆观负伤回归之后,扬手一剑间,一点寒光凛,万里破怨愁,便已是“四海安定”境界之气魄! 激战方起,就这般快速迅疾地进入巅峰状态和境界,着实是让他敬畏三分。 还有那烦人的自大狂,神黄员外凌开! 一想到他,张扬不禁面色变青,牙关紧咬,脸上一丝愤懑之前萦绕。 这厮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当日凌家岗一战,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多少是有些许轻敌与焦躁,竟致十剑之内,长剑脱身,胜败已决,可谓是身败名裂,让自己至今都颜面无光,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过看他今日再度出剑,施展的本事平平无奇,不过如此,与那日比也无多少差别,我若全力以赴,断然不逊于他! 他努了努嘴,活动了下被束缚得难受的筋骨,暗自想道。 不过这厮拳脚功夫倒有几分新奇之处,保不齐是个变数 不管了,日后定要再与他一战方休!不,是打到他满地找牙方休! 还有,别看那村汉轻描淡写间,便将那位拥有伏虎功与玄火功,这两大神功加持的贵公子的凌厉进攻化为乌有,让人稍微感到这位声势浩大的钦差大人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真正本事不过尔尔。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作为对武艺功法颇有研究的一位内行好手,张扬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位贵公子这波攻势实则十分骇人,此间虽强手如云,高人济济,敢于生扛这凌厉杀机的,恐怕不出三人之数吧? 莫要说如今仅靠飞针为战的自己,便是他张某人长剑在手,在面对这贵公子这种级别的杀伐肆意的疯狂攻势时,他也要退避三舍,避实就虚方可有取胜之机。 说实话,他心里不禁暗自感叹道,以如今他的心境与实力,对上此贵公子,自己也是脚底发虚,信心不足。 左看右看,好像也就只有那个黑红将官看起来弱上一些! 那人使的显然是军中战法武功,一手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风,十分霸气,与刚才胡家那位络腮胡子大汉,同是大开大合,刚猛一路的胡伯华应当是相差无几。 真是没一个软柿子!比自己强悍的人,这里便装了一屋子! 相由心生,他不免脸上生出几分悲戚,心中如加了铁块一般甚是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 也许在旁人看来,白门之十三郎张扬,那是天底下赫赫有名,众人仰望欣羡的人杰。 但在他心里,那一份的自卑与孤独依旧挥之不去,如噩梦般夜夜缠绕。 正如乞丐羡慕农汉还能有一亩三分地,农汉却哀叹自己只能两眼巴巴地看着地主大户餐桌上的几两鲜肉 真正的失落,并不取决于你有多么富贵强大,而是你与心中目标的距离,距离越远,落差越大,失望越深! 为什么? 为什么任师姐爱慕的目光总在骆观身上,最喜欢的人是他,最终嫁给的,也是他? 为什么师父最喜爱的c最倚重的弟子也是他? 为什么七绝圣手最终高居榜首的是他? 为什么天底下人谈起白门弟子时,第一个想起的还是他? 是因为我终究是一点都比不上骆观吗? 可老天呀,为什么要让他把一切都抢走,一点都不愿留给我? 还是什么神黄员外凌开,还是什么石老四,胡燕渡,自己为何就只能一次次屈辱地倒在他们脚下 他一向自视极高,多年来又一直苦修磨练,自认也是进步甚多,然而当今日群雄际会,各路高人大显神通之时,他方感觉自己依旧是那么地渺小,那般地微不足道。 不甘与愤恨一次性涌上心头!多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盼,全成了泡影,全都是自己的一场痴心妄想,他还是那个在只能待于人后的顽劣之人,在别人光辉光芒之下蜷缩着的浪子。 如果,如果能够学到那人那般强横的武功会怎样?如果终有一天,能够成为想他那样睥睨众生,凌霸群雄的存在,那就真的能 不管怎样,我要求变!如今的梦魇,我再也不想继续了! 短短一瞬,眼见这厢武周下令罢斗放行,那位知我隐士便要离去,张扬主意拿定,念想攀上心头,双手悄然往腰间一掏,便已取得一物涂抹于手心。 隐士冷冷地走开,正待返回原处,上前拾起自己的木杖时,却见那手脚被捆得结实的张扬,不知何时,竟已蹦跶到木杖旁边,俯身用被捆得紧紧的双手拾起了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木杖,轻轻擦拭了一下。 众人不解何意,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小动作,后面几位军士,以及胡家众人都待上前将他拿下时,他却满脸堆笑地面对着隐士,恭敬地把木杖递了出去。 知我隐士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他既不与他相识,又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招,看起来十分戒备地伸手过去,稳稳地接过了那根木杖。 “放松,没事的啦” 张扬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几日来,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胡渣子,倒增添了几分粗犷的气息。 “难道我还会趁你不备偷袭你不成?” 言毕,他顺势坐到了方才他与骆观,凌开三人围坐的那桌茶座的一张精致的红木凳子。 一转头,却望见了那柄黑漆漆的,只剩小半截的破裂断刀。 “锵!”那凌开却已将那柄断刀夺到了手中,嘴角看起来似笑非笑,还目光怪异地往张扬一扫。 好像生怕张扬会忽然暴起,或者趁人不注意之时,抢过那柄断刀,割断捆绑着自己的白蛇绳逃脱似的。 “嘿!你这家伙真是”张扬见此情形,也是怒火中烧,在心中暗自怒骂开来,“你他娘的把我当什么人了,哎?就算是要逃,逃也要逃得有气质!居然敢看不起我,以后有得你好看的” 看了张扬这副强行按捺心中怒火的德行,凌开心中倒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嘴上也不言语。 “啊,这个不是” 知我隐士本待离开之际,眼光漫不经心的一瞥,忽然看到了这柄断刀,心下一动,急忙冲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了这柄断刀。 凌开本是精细机敏之人,见此情形,也是顿时生出想法来,也急忙紧张地问道:“前辈也识得此刀?” 知我隐士细细端详了一番,轻声应道:“不过,这是济世大侠纪发的断刀呀怎么会在你手里?” 听罢这番话,凌开心中大喜,又紧接着追问道:“那前辈可知纪发大侠的近况,以及他的随身兵刃,缘何变成这一柄断刀” 知我隐士摇了摇头道:“只见过一面,我也不知他之近况”凌开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失望。 但他又继续说道:“不过这柄刀,是我近来初次与他相遇时,我俩刀剑切磋了一番,不慎震断了他的刀兵,损毁大半,修补不得,故而遗弃了” “那前辈是何时与他交手的?” “该有十天半月了吧”隐士思忖了一下答道,“具体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那纪发大侠之后的下落呢?”凌开兴奋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隐士又沉吟了一番,答道:“他似乎是说要远去西野办事,我俩当日便分离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足矣足矣!数日前,我曾从一友人手中得此断刀,以为大侠纪发遇到了什么不测”凌开的神情里满是欣喜,“但按前辈所言,如此说来,他便是没有出甚么事了,实在是感谢上苍大地!” “既如此”隐士见他已是心满意足,自己也无需再停留了,便拱手道:“告辞!” 等不得众人之反应,转身下楼,飘然而去了。 “好了,现在”武周越过了那村汉,笑眯眯地走到张扬身旁,俯下身来,在他肩上拍了拍,言道:“这一天真是折腾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时候该带你走了。” 尽管如此,张扬还是能察觉出来,面前的这位贵公子轻轻喘着粗气,语气中透露着疲倦与虚弱,额头点滴汗珠滴落,看来刚才施展两大神功虽仅仅短短一瞬,但对于他身体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的。 “不!能!就!这么!放!这村夫!跑了!” 王又清在地上好一顿摸爬滚打,艰难把官帽从乱堆里扒拉了出来,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官帽戴了上去,正是满腔愤懑,头晕脑胀之际,嗡嗡作响的耳朵里隐约听到“此事了了”,要放人就此离去的话语,一时激愤,便嚷嚷了出来。 待话一出口,他便感些许不对劲,一回味恍然发现那发号施令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钦差大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赶忙慌张地说道,“不不是,全听大人决断,下官愚昧狭隘,斤斤计较,大人宽容大量,气度不凡,下官真是又惭愧又敬佩得五体投地呐” 过了一小会,都不见有动静,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一看,不知何时,武周已经走到了外边走廊上,双手扶着栏杆,仿佛出神地往外望着,不知是不是在欣赏这秀美如画的江景。王又清这时倒不甚明了,这钦差大人刚言语打发了那一烦人的村汉,又待擒拿那缚在地上的小子回去,这么忽然之间,跑这外边发起呆,看起风景来了? “猎狐鹰,还是黑色的为何它会来” 武周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呢喃着。 忽然一声划破长空的鹰的鸣叫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一只巨大的乌黑雄鹰从天而降,遮天蔽日,瞬间将屋内变得黑暗了不少,直扑武周而来,仿佛在进行猎杀一般。 王又清等人哪里见过这么庞大凶猛的巨鹰,都吓得倒退了数步,缩到了墙边。他一句“大人快躲”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便看到了生平未见的神奇景象。 那看起来十分凶猛的巨鹰竟然缓缓地落在栏杆之上,武周面前,温驯地拿头轻轻蹭了蹭武周的身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鹰身上绑着一个筒子,武周满腹狐疑,快速解开那筒子,从中取出了一份卷轴。 那黑鹰又是长鸣一声,一记轻巧的转身便展开数丈长的双翅飞入了无尽的天空。 武周顿了一下,两手一展,“哗啦”一下打开了宽大的淡黄卷轴,身后的阳光让他的身形隐没在阴影之下,他的脸也被卷轴所遮挡,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只能得见他的手指猛地一紧,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他倏地把卷轴一收,背过身去,不让人看见他的脸色。 因为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的,是疑惑不解,是震惊不已,还有一丝的无可奈何。 骆观c甄柴c王又清等人不知何故,亦不敢多问,楼层之内一时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尴尬。 “骆郎君,你来” 良久,武周长叹了一声,唤道。随即背过身去,又远眺那无言的大江。 “是,臣在。”骆观当即趋步至武周跟前,恭敬地低声应道。 武周也不回头,把卷轴往后一伸,骆观会意,双手接了,缓缓展了开来,抬头看去。 竟是一道盛安帝亲手手书的圣旨诏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回 归去邻近日 太子解迷案 天边骄阳渐渐西斜,热气逐渐从大地上剥离 这是一道盛安帝亲手手书的诏书,亦可说之是一封帝王家书,底处盖着鲜红的帝王行玺印,全书以粗犷奔放的源江文书写,骆观瞥了一眼他的神情,便转头看着诏书默读道: 武周吾儿,得此诏令,当即刻返京,夕雾山之事,交由骆观c郝城等众协同查办,另赦免张扬之一切罪愆,以礼待之,不可为难。 儿自离王畿,已有半月,君父知尔勉力不怠,屡有壮举,甚是欣慰,甚是挂念!望莫踌躇,多做停歇,当速返京为宜。 慧眼扫过,骆观见张扬被赦之文字,自然是喜上眉梢,毕竟张扬如今是各种深重罪责在身,还有四人命案与之纠缠不清,他倒吊儿郎当,不以为意,骆观却是忧虑万分。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掉脑袋的大罪? 但这个诏书一下,且不论事态如何,好歹他这条小命算是先保住了 但骆观本就聪慧机警,除了为自己挂念的师弟暗喜外,他只看一遍也明白了武周一言不发,甚是震惊与不解的缘由。 其一,盛安帝为何无缘无故要他即刻返京?这才出发不过半月,是因为那晚袭城夜的缘故?也还说得过去。 但最令人不解的,也便是最令骆观欣喜的那一点,对张扬没来由的开赦。 眼下,张扬已经束手就擒,夕雾山这一系列的怪事或即将取得重大进展,甚至可能得到解答之时,盛安帝竟然在这时下诏免其罪责,任其远走高飞,这对试图借此案立奇功的太子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因而即使是骆观,欣喜之余,也对此举深感疑惑不解,略微不安。 “为何啊?为何君父要突然赦免张扬,又要我连夜回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周倏地低声问道,这低声细语只有他两人能听得清楚。 诚如骆观所想,于武周而言,对于这道诏书,他是着实心不甘情不愿。 自己向来自视极高,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出来独当一面,真是可以大出风头之际,却出师不利,屡遭挫折,眼下进展在前,功劳在望,却要开释张扬,连夜返京 莫非,莫非君父这么不信任于我,难道君父真以为我就这点本事了么?我可是 武周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手背之上条条青筋依稀可见。“殿下不必烦恼,帝君向来英明神断,开赦此举定有深意,返京一事,并不一定与夕雾山之事相干,亦可能是朝中有大事发生,另须殿下区处。” 武周听罢心稍安,气息也平稳不少。 “况且,殿下与臣,不都自认张扬并非枯城之事的真正祸魁,而是另有其人吗?”骆观缓缓抬头,两眼直视武周。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武周叹道:“话是这么说”他开始来回踱起步来,显得忧思顾虑重重。 骆观也亦步亦趋紧随在后。身后众人不知是何状况,都只得静静候着。胡家五人亦在桌案上坐了,也不饮茶,取出身上的酒囊,各自喝着闷酒。 骆观郑重而严肃地言道:“以臣昨夜对张扬之细细审问,臣敢断言其擅闯国家禁地,不过是无心之失,且那夜之事,亦非他所为,他所为者,不过是破牢而出,夺马而逃耳。” “当真如此?”武周转过身来,双目直视骆观。 但他乌黑的眼珠没有一丝动摇,他坚定地说道:“千真万确,臣绝无偏袒包庇之意!”武周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终于缓缓挪开:“孤信你!” “但就算孤信任你之说辞,但张扬之嫌疑却并无法就此洗刷,张扬此行的来由依旧是个谜。你的话,毕竟都只是一面之词,何以服众?况且而今围绕着夕乡那处帝国禁地,究竟牵扯何人何事依旧扑朔迷离” 不一会,武周缓缓踱步到张扬面前,张扬感觉他靠近,却暗暗低下了头。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带着几分阴鸷的神色,嘴里慢慢地挤出了几个字:“张扬兄弟,请!” 他皮肤精致的手掌一伸,对着旁边的一个茶室隔间。 这茶室乃是留予富贵之人清静观景品茶之所,一掩上门,便能将门外喧闹结结实实挡于屋外,平时那可都是要价不菲,非大富大贵之人,也包不下来,如今人去楼空,倒算是占了些许便宜。 张扬知他用意,竟也不执拗,便起得身来,径直往那去了。 武周又低声与甄柴说了几句话,说得甄柴如小鸡啄米直点头。 “郝将军,骆郎君,甄将军,你们也过来吧”他又转头往胡家众人说道,“余下诸君,请稍息片刻,饮茶消暑。” 骆观等人自然是毕恭毕敬,紧随他去了。甄柴不知与手下军士们说了甚么话后,也跟着去了。 那帮军士忽然便喧闹起来,豪气千云地唠嗑起来,楼内一时十分喧闹,想要于这喧闹中偷听到茶室间的什么言语,就是天方夜谭! “坐”武周先往茶座上坐定,喘息了一口气,手又是一伸,袍袖飞扬,双目紧盯着张扬说道。 忽然,惊变突起,令众人皆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张扬神色惶恐,竟“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做五体投地状,操着一口流利的源江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草民张扬,拜见未来王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满座为之一振,连武周也是眉头一挑,不禁怀疑地望向了一旁侍立着的骆观:莫不是他师兄告知于他? 但骆观同样也是嘴唇微张,一副惊讶神色。 “哦,有趣张扬,你是如何知道孤之身份,莫非,你见过孤?” 见身份竟被识破,武周也不矢口否认,一手撑着茶座,却把脸慢慢凑到了张扬跟前,两条剑眉拧到了一处,冷冷说道。 “非也,草民居江湖之远,亦知太子殿下英明圣断,文治武功,天下无双,今日见殿下这般神武英姿,略不世出,不会是别人,定是我玉国之根本,太子殿下。” 张扬低声应道。在低下来的头颅上,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背上的汗水已渐渐浸湿衣衫。 他心里暗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像你这样年轻就能成为帝君钦差大臣,还能让三品大臣骆观一见面便毕恭毕敬,全玉国上下就只能你,未来王太子武周一个了! “那我要是告诉你,很不幸,我不是呢?”武周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屋内之人皆噤若寒蝉,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如寒霜一般渐渐凝固。 张扬瞬间满头大汗,心脏疯狂跳动撞击着胸腔,牙关咬紧,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恐慌:难道,真认错了?不应该呀 “殿下说笑了!”忽然,张扬猛地抬起头来,脸上虽然是恭敬的神色,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的果决! “哈哈哈哈”武周爽朗地大笑起来,连屋外众人,也听到了隐隐传来的些许微弱的笑声,“好,好,不愧是名传四海的张郎!” “好了,谈正事。”武周笑容转瞬即逝,骤然变脸,变得一脸阴沉,“孤问你,那四位看牢军士是不是你杀的?” “绝无此事,草民岂敢做此骇人听闻之举,我逃出时他们已经死了”张扬坚定地答道。 “放屁!你这伤天害理的凶徒,于太子面前,竟敢谎言狡辩,负隅顽抗,你心中还有没有良知天理” 那高大威猛的,甄柴原以为是“金刀御守”郝城的将官,猛地取下了兜帽,竟然是副将太史铎! 他与郝城身形相近,身着其衣甲,又加以打扮伪装,一路上又不言语,竟然成功瞒天过海,连甄柴也未察觉。原是太子武周谋划此偷梁换柱c瞒天过海之计,便是要让人以为自己与素以洞察之明而著称的郝城均已外出,从而放松警惕,以为夕雾山空虚,有机可乘,妄图再闯禁地,再伺机捉拿! 太史铎涨红了脸,脸部肌肉剧烈颤抖着,肩头一耸一耸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快抠出血来,显然是十分震怒,都快怒吼了出来。 “且住!太史将军!”武周厉声言道:“暂且听他怎般说法。” “张扬,孤问你,你醒过来逃出牢门,门外是怎般情景?” “我醒来时,屋外有奇怪的响动,等一会,草民解开镣铐撬门而出时,四人皆已倒在血泊之中” “都是胡扯,人肯定是他杀的,不然还能有谁,末将当晚都亲眼见到他” “见到我杀人么?”张扬厉声反问道。 “这但我见到你夺马逃命,当晚明明就只有你一个外人” “凶手不是张扬!”武周脸上波澜不惊,缓缓说出口。 一句话石破天惊,无论是张扬,还是太史铎与甄柴都不禁惊愕地望向了他,只有骆观一脸肃然,不为所动。 “还记得孤与尔等探察凶案现场时么”太史铎脑海里又出现了武周在现场和军士们尸首前反复查验的身影。 “证据,便是军士们的尸首上。从他们尸首的痕迹上,三人正面沾满是沙土,一人则是背面有沙土,他们倒毙的姿势,应该是三个俯面脸朝地,一人仰面倒地,结合现场的地面沙土痕迹,俯面者头朝牢门外,脚朝牢门内,而仰面者头朝牢门内,脚朝牢门外” 太史铎都快被绕糊涂了,急得涨红了脸,舌头都快打成结,语无伦次地说道:“这那殿下,属下咋咋听不明白,那又有什么关系?” “简单地说,他们死前都是面朝牢外的,”武周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凛冽,“也就意味着,他等正对战着的,杀死他们的,不是从牢内出来的张扬,而是牢外之敌!” “而且,真正的凶徒忽略了一点,张扬虽为白门弟子,以剑著称,但不佩剑已有数月之久,莫说枯城驻守营军士,连孤也是有所耳闻,在此厢数日,张扬始终是没有带着刀兵的,而那四人,却是为刀剑割喉穿胸所杀那军士四人刀兵上一无血迹也无腥臭,而营中又无兵刃缺失,因而,只有一个解释” “那便是被另一个持刀兵的凶徒所杀!” 太史铎一时便要争辩,但又不知说什么好,沉吟了一会,说道:“但张扬也可能自牢内逃出,飞身突到他们身后,以致他等只能转身对敌,而且,如果外有援手和他里应外合,将兵刃交予张扬” 武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可能,牢门是自内往外撬开的,大牢虽然是简陋,但大门好歹是十分沉重的粗木所造,重有百斤,开门时响动很大,也无法像寻常门户一拉即开,看牢军士们不可能毫无察觉身后如此异动,让张扬轻易逃出!” “而那些精锐军士,压根就没来得及发出甚么响动,便被偷袭割喉致死,死时面向牢外,若说是张扬下的手,无论是从时机,方位上,还是凶器上,全都说不通” “所以,那人是不是张扬援手不得而知,但是下手杀人的,绝对不是张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回 迷影渐消解 疑凶已落网 “那那私闯枯城要地的,难道不是” 太史铎瞪大了眼睛,面色苍白,双手无力低垂,好似内心正承受着巨大惊骇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切一样。 “草民不懂将军意思,草民只是仓皇逃出军营”张扬正待继续争辩时,耳边声音又悠悠传入耳中。 “也不是他!”尽管武周还是微微喘着粗气,略显虚弱,但是他的声音依旧透露着威严与坚定。 “可是,除了东门巡哨军士黄信撞见那人一眼外,并无其他证言证据,如何能断定” “时机,时机!”武周稍微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大耗过后的身体的疲弱疼痛,让他对于解释这些在他看起来显而易见的事情有些许烦躁。 “黄信一声惊喊出声,营中顿时一片喧闹,你便被惊动疾步奔出营帐外查看,一眼便看到了夺了马正奔逃出大营门的张扬,是也不是?” “正是!” 太史铎低声应道,眼见武周不悦,也是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语气态度收敛不少。 “那你何不想想,这短短一瞬,你只从屋内冲到营帐门口,而张扬却从东门处跑到西边的大营门口,直接横跨东西,这可能吗?” 太史铎哑口无言,这确实是啊,当是时,军营一片喧闹,又眼见张扬脱逃,四位军士殒命,自己当日又因为仅见到张扬一个外人,便一直先入为主,死活认定所有事情都是张扬所为,其中种种疏漏,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和细想过,如今想来,倒还真是 “太子圣明,草民冤屈,得以沉冤得雪,万分感恩涕零”张扬又猛地拜伏于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虽然作为结交了众多娼优伶妓,戏曲剧目看遍之人,张扬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比较没底的,自个都暗觉矫揉造作但是这一拜,这一声,却倒真有几分感恩戴德,心悦诚服的真诚。 毕竟,自己为人追杀围堵数日,都是被人一口“贼子”c“贼盗”叫个不停,镣铐铁索长绳轮番伺候。 然而,这位尊贵的未来王太子每次张嘴开口,有理有据,侃侃而谈,摆事实,讲道理,都是帮他洗脱了冤屈,化解了他的罪愆,还原了真相,便是铁石心肠,也很难不心怀感激了。 虽然张扬深知其实他是故意让自己一直这样跪着 骆观也拱手道:“殿下神断,臣等叹服!” “孤再问你,你缘何会来到这帝国禁忌之地,要知道,那地方,不仅不见于图籍之中,况且方圆二十里山峦路口皆有关卡军哨,寻常等人,压根就不会寻思着到此处来” 武周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用眼神从他大脑里提取出答案来。 “是草民在胡家祖庙供奉的一本残本文书上见到的有这么个从来闻所未闻的隐秘地方的地图,好像叫什么夕雾” 感恩于武周对他的帮护,张扬心中不免还是有尽其所能,告知其所知事实著她一臂之力之心! “停!且住!” 武周猛地突然站起的这一声厉声断喝,差点顺势带倒了坐着的凳子,凶猛的气势和动作让在场之人都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抖,都不自觉地暗自往他瞥了一眼。 “你是你是说胡家,胡家的什么残卷文书画的?”武周暗自庆幸没让他把“夕雾山”三个字说出口,这是个应当被扫进历史的尘埃堆里的词语,决不能让它再被提起,为人所注意。 “没错,不过那是上古源江文字,草民认得其中字不多,大部分都是看得一头雾水,刚好就看到识得这么一点” 张扬一脸老实地交代道。武周听得瞳孔一紧,面色一变。 “等等,那刚刚胡家口口声声说你窃取了他家族之神物,莫非就是”武周紧接着厉声追问道。 骆观在一旁手心出汗,神色肃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师弟。太史铎和甄柴两个武将粗人,也不知能帮做些什么,只好一旁静静侍立着。 “这个草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吧。”张扬缓缓抬头,一脸迷惘。 “那刚才胡家的长老问了你什么,一点都不许疏漏,如实道来!”武周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他眉头一皱,俊朗的面容上不见喜色,继续发问道。 “他,他问我”张扬努力回想着胡燕渡在耳边焦急地问着的话,“啊,草民记起来了,他确实问我把他们家族一份经卷窃取到何处去了,连他们家养的猫都拐跑了,可是我确实没有拿走那份经卷什么的,我那天偷偷到他们胡家宗祠转悠,随便翻了翻看不懂,便飞身跑了” “那么说来胡家所说的神物,便确实是那一份写满上古源江文字的残卷文书了。” 武周背过身去,神色之中阴鸷之色慢慢变重,宛如乌云笼罩大地。众人都暗自点了点头,仿佛看到了一丝射入黑暗中的曙光,那份残卷文书,究竟暗含了怎样的秘密? 也许,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郝城将军的话,经过这几日的种种事件,他一定会注意到那个反复出现的存在,但遗憾的是,当日郝城与张扬的初次遭遇一战,太史铎并不在场,因而,他自然也听不出张扬话中无意间暗藏着的玄机。 一直被忽视的渺小存在! “袭杀军士,强闯枯城要地之人,莫非与胡家有莫大干系”骆观低声言道。 “不好说,得等”武周摇头说道。 两人忽然都愣住了,窗外,一头展翅高飞的巨鹰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天际,周边的鸟儿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开来,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一只白鹰。 “得等真凶落网,事件水落石出” 天上风云变幻,太阳西斜,逐渐变成温和的金色与红色,江上渔人开始唱晚,歌声悠扬。 “这么说,真凶被来了个守株待兔,逮了个正着?” 甄柴急切问道,方才情景历历在目。 一向镇定自若的太子殿下,武周急不可耐地从猎孤鹰白夜所携的囊袋中取出红丸,看完其中的蛇纸时那欣喜若狂的神情,以及他兴奋地喊了出来:“事济矣,事济矣!” 当郝城那边的大好讯息终于传到他手,甄柴能清楚地嗅到其中那种如释重负的气息。 “真凶?也许吧,”武周这时眉梢上稍微出现了些许喜色。 骆观在红丸里谋划的声东击西擒拿之策成功实现,贼人的落网,无不印证了他与骆观关于张扬可能被下套栽赃的猜想,“但是这一切绝不是一个贼人所能做到” “如此这般行径,这般阵仗,恐怕是一张巨大的魔网在策划一个惊天的大阴谋,骆郎君c郝御守他们今后还有得他们忙的。” 不过,临行前收获这样一个大成果,也也不至于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好歹也能心安理得地回去交差了。想到这,武周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了,张郎,你平身吧。” 独自背立一会后,不知在思量什么的武周转过身来,脸上却变得有些许和颜悦色。张扬默默地站了起来,感受着发麻的双腿。 “你已经被赦免了,你过往私闯禁地,冒犯军士的罪愆,也一笔勾销了。”武周淡淡地说道。 “真的?”张扬大喜过望,当真是久旱逢甘霖,拨云重见日,忧愁一扫而空,老子真的要突破牢笼,彻底解放了吗?于是赶紧又跪下狠狠磕了个头,“草民叩谢太子恩典!” “不过你和胡家恩怨未了,事情不明,还是把你交给胡家,让你们把事件自个解决吧。”武周笑眯眯地说道,这笑容看着倒是和悦。 张扬一听这下可傻了眼,敢情这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这还不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可如何是好? “太史将军,先送他出去吧。”武周轻轻一扬手。 “走吧!”太史铎仍然略带着敌意地说道,推搡着便把张扬带了出去。 看得出,他心中对张扬还是十分不满与怨恨的。 “看来,这个南江道胡家,暗藏着不少秘密和玄机呀”武周望着被“吱呀”一下合上的茶室木门,叹道。 “臣认为,应当对胡家底细彻查一番,但又不可打草惊蛇,此事事关机密,只能小心行事。”骆观沉吟道,他内心也在不断思索着。 “甄柴,你不必随我返京了,孤命你率领一千军士留守于此,辅助骆郎君,暗中监视胡家众人,探访查明他等之秘密。”武周一阵思量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忽而命道。 “可可是臣要护卫殿下左右” “就这么定了,孤现在不仅是未来王太子,也是钦定的帝君钦差大臣,孤之命令,便如帝王亲令。”武周用不容置喙的坚定口吻说道,甄柴一时也是反驳不得。 那厢军士们聒噪多时,现在已快是口干舌燥,声音不再洪亮,言语也轻缓不少,而太守王又清c神黄员外凌开与胡家众人正在外面百般聊赖,枯燥等待。 却见太史铎与张扬兀自先出了屋子,在一旁站立着,也不言语,众人心中不知发生何事,左右思量之下,又不好发问。 一时也是气氛凝固,十分尴尬时,不一会,武周等人竟也缓缓行出了密闭的茶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回 兄弟此厢辞 璧人空对影 青衣翩翩,身姿英武,一袭青衫飘然而来 武周踏前此时和颜悦色地说道:“朝廷官府与张扬之事已了,各位,告辞了。” 他又特意转向神黄员外凌开道:“凌员外,后会有期!” 凌开赶忙拱手称道:“谢大人,敢问大人尊姓大名?他日方好” 武周微微一笑:“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就当有缘相识一场吧。”竟不愿言明身份。 凌开也不恼恨,也拱手道:“仰赖先君之德,当今圣君之恩,承蒙钦差大人不弃,凌某已恭受朝廷征辟,即将入朝为官,将来还需大人多多提携。” “哦?”武周一怔,转头看了左右一眼,嘴角倒略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既如此,那以后多多指教咯!” 竟也不再打话,走至太史铎c王又清以及手下军士亲卫一干人面前,淡然言道:“走吧”便独自下的楼去了。 他手下的亲卫向来唯他马首是瞻,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去了。 “那下官也告退了。” 眼见今日这烦人的事端终于了了,王又情可谓是求之不得。 自己肥胖的身躯早已站得疲倦,摇摇欲坠的,背上全是汗渍,自己问起来都觉得恶臭,如今,他只想回到府中,舒舒服服地泡了香气四溢的山菊花热水澡。 再赤身滚到自己铺着柔软舒坦的青门丝绸缎被的大红木床上,搂着娇美的南国小妾,呼呼大睡过去。 当下也是对着骆观甄柴二人一声告退,带着手下唯唯而退,滑稽地扭动着硕大的身躯,转身一溜烟走了,就此收兵回府。 缓过神来的胡燕渡见官府之人抛下束手就擒的张扬,一应离去,心里早已暗自猜到了七八分,上前拱手对余下的骆观说道:“既然官府不再追究张扬之责,那不如便让张扬随我等前去胡家,来个当面对质,说不定能洗刷他的冤屈” 骆观见此,脸上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好像要卖个顺水人情:“既如此,便如此罢。只是我这师弟顽劣,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胡家手下留情,多多包涵。” 尽管他心中不愿让胡家带走张扬,但是既然太子发话了,他倒也无奈。 况且,胡家与张扬之间现在是剪不断,理还乱,纠缠不清,自己作为即将全权处置此一系列事件的三品大员,出于法纪律令,出于公心道德,自然都不能徇私回护包庇! 胡家之人听罢均是大喜,胡燕渡亦是如此,眼下神物看起来虽不在他身上,而且依他所言,目下也不知所踪,但若是张扬在手,总还是有寻到的希望的,纵使找不到,也能拿他回去交差,何乐而不为呢? 张扬哭丧着脸,在旁把被缚着的双手一扬,大喊起来:“既然如此说定了,我也算答应了,随你们去就随你们去,那先解开我手上的绳索吧?” 一旁胡五华听了这话,又触及旧恨,喝道:“不能解,这厮机灵得紧,若是放了,转眼就不知去向了!” 胡燕渡略带歉意地对骆观说道:“此行倒要借郎君的绳索一用了,你师弟机敏过人,我等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郎君放心,我胡某人以胡家的声名为誓,一路上绝不亏待了你师弟。”骆观也是微微一颔首。 他转向那仍忿忿不平的张扬,轻叹了一口气:“十三,你且随他们去,今后莫再如此任性罢。” 张扬则略为戏谑的说道:“知道啦,骆老爹,用你成天操心”听罢,骆观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刻,张扬心中暗自叫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得意个甚,老子早已留了一招后手,迟早有尔等好看的,不过 不过他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就算自己的谋划成功,以现在他的境况,事后一定是苦难重重,没吃没穿,那可如何是好?不如 “诶!我说,凌员外,能不能赔点医药钱呀?” 忽然间,张扬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望着一旁不知发什么愣的凌开:“这两天我这一身破落狼狈样,可大多都是拜你所赐耶” 凌开乍一听,也是一怔,然后迅速哈哈一笑:“有道理,张郎如今这番模样,出去了,怕也是不好看,让旁人言我欺男霸横,岂不贻笑大方” 言毕,便伸手往腰间掏去。虽然挨了他一番冷嘲热讽,但是张扬只能内心暗自咒骂,面上却只好暂且忍了,眼下只能想法子从凌开身上讹点钱财了。 他心中甚至有期盼这位巨富员外一时大方,掏出了几两黄金或者几件美玉宝石来,那自己可就衣食不愁了 “胡说什么!真是胡闹!” 结果旁边就是一声惊雷,骆观怒喝着走上前来,制止了凌开的举动。 张扬心中正千万句粗口翻涌时,忽感手心一凉,低头一看,骆观却把不知何时已掏出的二十两银子放入了他的手掌上,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十三,这些银子你拿去,莫再大手大脚乱消遣。” 凌开见此情景,眼珠子一转,嘴角一笑,暗道:有趣有趣,看来此两人的关系远不是世间传闻那般剑拔弩张嘛 他是腰缠万贯之人,又不在朝野,却也不知这二十两银子对于骆观分量如何。 本朝官吏无论各级,俸禄都一向不多,多靠自家田宅和下官胥吏的孝敬,是而官员们多有自己各处捞的油水,除了明晃晃的银两贿赂外,各种巧立名目的送礼收礼之风也是摆在明面的事情。 朝中正三品大员每月俸银也不过八两,而骆观一向奉公廉洁,自律自爱,家中也一向清淡得紧,这二十两银子,却是骆观一家省吃俭用不知多时才积攒下来的。 此次前来云中道一行,于神黄道中遇着那仗着垄断和权势漫天要价的艄公,骆观是二两银子也是丝毫不舍得给,靠着一枚官员令牌,最后好歹镇住了那群艄公,一百文钱渡他过了江。 但这番一拿出手,便是二十两银子,可见他对张扬的帮扶并不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 甚至,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这”便是张扬自己,也是颇感意外和惊愕,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知也分不清是什么复杂感觉,也不知如何言语。 他本是内劲高强,力能扛鼎之人,但二十两银子这一点重量攥在手中,一时竟也觉得有些沉甸甸。 “时候不早了,骆郎君,”胡燕渡看着夕阳业已西斜,便言道,“暂且就此别过。我们走!” 他一招呼,其宗四人也是各自唱了个诺,带着了张扬随他下楼去了。 眼见就要消失在楼梯口处,张扬悄然回了下头,临走时,他还调皮地朝骆观和凌开两人眨了一下眼。 楼层内渐渐冷清,原本众人聚集喧闹的场景不再。甄柴也先去离去处理军务,唯剩骆观与独自饮茶的凌开两人。 骆观收拾待定,看了一眼这遍地狼藉,满目疮痍,感慨道:“今昨两日均大闹一场,想必定让此楼店家损失惨重,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凌开这时倒哈哈大笑起来:“非也非也,郎君,此事你倒不必放在心上。” 骆观也是一奇,问道:“哦?敢问员外,却是为何?” 凌开继续哈哈大笑着,起身来俯耳与骆观说道:“其实,这九霄云楼,也是我们凌家的产业!” 他拍了拍一脸惊讶的骆观的肩膀,轻声说道:“世人皆道郎君与张扬齐名,同为当朝四俊之列,均当世之大才,以我观之,君远胜张郎矣” 言迄,也拂袖大笑下楼去,只留一脸面瘫的骆观独自站立着。 自王又清率军前来后,楼下胡家与凌家众人退回数十步,一直在几丈乃至十几丈外围聚着,楼上之人久久没有动静,没人下楼离开,楼下之人也是久久不散。 这时,人群之中,忽地挤出一个香娇玉嫩的黄衣丫头来,她一身衣服显得十分简洁而又华贵,显是家室不错。 她个子不高,脸上还有些婴儿胖,但腰间却显得十分纤细,如含苞欲放的花蕾般的胸部还只是略微发育,挺翘的娇臀倒是引得不安分的路人不时偷瞥的眼光,一身衣衫包拢出圆润玲珑的曲线来,充满着妙龄少女的青春活力气息。 她面容明眉皓齿,肤若凝脂,虽算不上甚么倾城佳人,羞花美姬,但也长得煞是娇美可爱,秀色可餐。 众人之中为首几个见她来了,忙都拱手行礼道:“少东家,您回来了?” 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如九月之菊,那妙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凌开小妹,凌芸。 “凌振,我哥哥呢?还在楼上呀?” 清脆的声音出口,宛如一股清风,能吹散众人心头的阴霾与不安,便是胡家之人,也是觉得心头一松。 一个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精干装束的男子恭敬答道:“放心吧!族主没事了,他刚刚骨笛传话,让我等在此等候片刻,稍安勿躁。” 凌振也是凌家宗家子弟,虽然与凌开年级相差无几岁,不过论辈分,他倒还得管凌开叫叔叔呢。 他是凌家继任族长十年来以来,积极推崇提倡族中子弟弃商从武的杰出人物,如今的凌家子弟中武学能人之多,远超昔日最盛时十数倍乃至数十倍! “那就好啦”少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她又兴奋起来,此番久居闺中的她来此打渔江城,这一片繁华之地,花花世界,着实让她大开眼界,眼花缭乱。 既然哥哥没事了,那她岂不是又放心地自个玩儿去了? 于是她笑嘻嘻地说道:“没事啦,那便好,你们都先继续在这守着吧。”言毕,转身便要自己开溜。 身后的凌操叫住了她:“少东家,你这番又要去哪呀?” 这几天来,陪着这个调皮好动的小祖宗,他实在是提心吊胆,神经紧绷,要是不小心把族主这唯一的妹妹给整丢了,回去凌开不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凌芸眼波流转,调皮地侧了侧头,笑着说道:“本姑娘呢要去城南街上逛我刚看上了件好衣衫,我要去试两下。” “你们谁都不许跟来啊,别想着跟少东家耍流氓,偷看本姑娘,哼!” 她还假装孩子气地嘟了嘟嘴,这才要潇洒一扬鞭策马,想转眼就溜掉。 正待溜走时,楼内传来了“噔噔噔”的声响,好像一群人正从楼下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回 楼阁筵席散 暮阳照归人 脚步声如同有节奏的鼓点一般,逐渐自上而下越来越近。 凌芸不禁懊恼地嘟了嘟嘴:坏了,是哥哥下来了,这下不敢悄悄溜出去玩了。 不料自这九霄云楼两扇大门背后,率先从阴影显现出的那群人,为首的却是一不相识的年轻青衣男子! 他面若美玉,黑眸深邃,身形颀长秀美,紧闭的薄唇近乎冷酷地抿成一条黑线,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而高贵的慑让人气息。 他身后数步同样簇拥着一群衣着庄重的官员及军士,脸上显然已有些倦色。 “大哥哥,你有看见我哥吗?他怎么还不下来?” 当真是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凌芸也真是不知深浅,竟动如脱兔,直接蹦上前用急切的语气问道。 “大胆丫” 王又清又一脸官威样,举起了他肥胖如肉柱的手指。 “你哥哥又是哪位呀?” 武周低下头来,薄唇微动,和煦地问道。他的渔语略带些口音,听起来倒有别样的魅力。 凌芸那娇嫩温润的面庞,加之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倒有几分好感。 看到此举,王又清一个“头”字直接噎住在了喉咙里未能出口。 好高呀! 当武周站近她面前,一股阳刚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时,她脑海里第一下冒出的竟是这个念头。 在老渔地偏南的云中道地区,这样的高大俊朗的青年可不多见! 毕竟,来自北方的纯正的源江族裔,相较于南方的老渔人而言,身材上要明显高大不少,更何况武周是养尊处优的高贵皇室血脉! 尽管凌芸并不知知晓这一点。 于这位青春少女而言,他低沉温和的嗓音听上去十分悦耳,俊朗坚毅的面容同样也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身上与衣服里散发出的一股香气也让她有点迷醉。 “我哥呢,就是那个木木的,见谁都喜欢拱手的凌开啦。” 当她与武周说起自己那位天下闻名的哥哥时,她既有点娇羞又略带着调皮,双手垂在娇臀后,偷偷卷着衣角。 “凌员外么?”武周俯下身来,他的双眸十分明亮清澈,笑着说道:“他还在楼上,估计得会就会下来了” 他看这妙龄少女十分清纯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白皙纤细的手指上传来让他十分喜爱的温滑玉润的触感。 武周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凌家众人大感恼怒:哪来的流氓公子,竟敢当街调戏抚摸本家大小姐?我等自小看着她长大,从一娇嫩可爱的女娃出落成水灵灵的妙龄少女,都不敢乱碰一下呢,怎么让你个小子先占了便宜? 好似自家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让外来的猪拱了一样,可谓是嫉妒恼怒恨无边,一口气怎能咽下?凌振等人都纷纷摩拳擦掌,正待出手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手都按到剑柄时,一转眼看去,凌芸竟只是小脸略泛出一点绯红,眼波流离,含羞一笑,反而微微垂首,看起来倒比与哥哥凌开在时拘束腼腆得多了,对此举好似不以为意。 见此情景,自然不好多事,同为宗家子弟,但年纪稍长,为人沉稳些的凌操一抬手,回头瞪了一眼,制止了后边诸人的鲁莽举动。众人只能按捺下火气和冲动,继续守在少东家身边。 “再会吧!” 眼下心情大好的武周目光左右一扫,淡然一笑,兀自走开,翻身上马,长鞭一指,喝道:“启程!” 随着马匹的一声声雄壮的嘶鸣,马蹄声四下震响,一行人转身策马浩浩荡荡地离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间便从人潮逐渐散去的街市上渐行渐远,往打渔江城北门方向去了。 楼上又一次传来了密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哥哥终于下来啦!” 虽然不能偷偷溜去玩耍了,但终于可以见到阔别多日,她同样思念多日的亲切大哥,凌芸笑靥如花,心中还是一片雀跃。 不过看起来老天爷还是比较喜欢开玩笑。 紧接着,便是胡家之人带着一脸颓唐的张扬下来了。这般默契得,仿佛事前谈好了一般,咋一看,张扬倒真像是犯了事被逮着的小贼,被人捆着双手带走了。 “啊,怎么还不是”凌芸这时转眼一看,秀眉一蹙,心中不免疑惑:咦,这不是前几月来我们家混吃混喝那位么 话说张扬这边也是气鼓鼓的,胡家这几个大老粗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把他当成作奸犯科的贼盗一样带走,也真是气得要暗地咒他们祖宗十八代 一转头,还看到了一对熟悉的目光,是凌家那小丫头,正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等丢人现眼的尴尬时刻,要是人皆不识,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便罢了,如今居然还碰到了相识之人 他此刻真是想仰天长叹,完了,颜面尽失,我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哟! 难受啊!老天! 胡家众人面色紧绷着,不发一语,簇拥着挤出人群,走过人烟渐渐散去的街道,自往南边去了。 当凌芸清秀的面庞一脸困惑,仍好奇地转头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时,她没注意到第三次传来了一阵鼓点般的下楼的脚步声,只不过,这次要轻微沉稳得多。 “芸儿你怎么” 匆匆下楼的凌开初一见到突然冒出来的小妹时,煞是惊愕,然后又立马转头略带着愠怒地说道:“是谁带她出来的?是凌振,还是你凌操?” 身后的凌振和凌操面面相觑,左右为难,有苦难言,这凌芸好说歹说都是少东家,凌开不在时,她自己想要出门,自己两人虽是宗家子弟,又哪敢阻拦呢? 可是一张嘴就把罪责卸到凌芸身上,那也是于事无补,毕竟兄妹同心,谁都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低声争辩道。 “不是那是呃大小姐” “哥,那是芸儿自己想跑出来的你一声不吭就带人出门好多天了,芸儿真的好想你你就不要责罚振哥哥他们了。” 凌芸委屈地嘟起了小嘴,两只温润的玉手怯生生地拉住了他的衣角,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凌开望着自己这番模样的小妹,心都软了。只好连连说道:“好好好,以后可不许再自己出去乱跑了。” 说完,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秀丽的小脑袋,顺着她柔滑的青丝慢慢滑下,轻轻搂住了她的香肩。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你是最好的啦!”少女立马又换回了活泼可爱的笑容,俏皮地娇笑道。小脚丫轻盈地围着凌开跳动着,如同灵动的精灵,下凡的仙子。 “瞧你,就知道撒娇卖乖走啦。” 清风吹动着他额头的几缕头发,俊美的须髯也轻轻拂动,凌开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粉嫩柔软的脸颊,牵起她的小手,转身离去。 “我们走吧,这几日在这打渔江城蹉跎太久了” “嗯嗯,回去后,哥你今晚得给我讲故事。” “又又讲?” “嗯,还得不能同样的,嘻嘻” “救命” 夕阳下,大道上,只有少女银铃般清脆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闻者心旷神怡,欣然驻目 三楼之中,只余下独自站立的骆观一人,他缓缓行至栏杆边。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南下游子。栏杆拍遍了,谁人懂,登临意? 现在,彻查围绕着禁地枯城的一系列迷案的重担,已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为什么这片帝国禁地突然吸引了这么多觊觎的鲜红目光,又究竟是谁,不惜身家性命,一次次地试图了强闯枯城之中要地? 依旧毫无头绪的,还有强悍的那伙胆敢趁着夜色,在古老要塞袭击太子及其卫队的贼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是否知道,他们偷袭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尊贵的,足以掀起天下风云突变的存在? 这群如此强悍的贼寇,又到底是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毁尸灭迹?这无尽的深山与暗夜之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伙邪祟的势力,抑或是嗜血的怪物? 还有那死后也不得安宁,尸首被重新挖出的土匪们,那群注定在荒山野岭游荡的无头孤魂野鬼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露着无尽的诡异与阴暗,宛如看不见的暗夜迷雾,令人恐惧不安。 骆观并不知道他面前是怎样的黑暗与恐惧,但他仍将殚精竭虑,一力侦破这目前仍旧扑朔迷离的件件案子,还不幸身死的冤魂们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公道太平公道太”他嘴里呢喃着这些字词。 他又没来由地思念起了自己远方的妻女,她们的音容面貌,她们的一颦一笑! 可爱的小女尚不满两岁,这么多日见不着自己,不知会不会哭闹,唉,又得劳累爱妻惜月自个照顾了 望着渐渐没入江中的落日,以及缓缓降下的夜幕,繁星与月色即将到来。 群雄散去,这漫长而又戏剧性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骆观心里叹道。 但是漫漫长夜,似乎又像是刚刚降临,未知的恐惧与阴霾,依旧挥之不去。 黑暗,依旧笼罩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回 白日风光乱 夜来鬼上楼 “哎呀,大官人,今天咋这么冲动呢” 黑夜里,昏暗的烛火映照下,九霄云楼顶楼之上,窗纸上倒映这一个站立着的曼妙身影,身旁一位端坐着的苍老男性的身影。 屋内,紫砂狐耳熏炉里飘扬这氤氲的白烟,给室里带来了让人暗生醉生梦死之感的香气,令人沉醉。 那女子身着一套深绿色的翠烟衫配以抹胸轻纱裙,酥胸微露,若隐若现,勾勒出一道令人痴迷的圆润丰满的曲线来,肩披青色的翠水薄烟纱,发间插着一支流苏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 她左手里端着一白玉盘,上面盛着泛着金光与令人沉醉的香气的黄色药膏,右手拿着一条粉色湿手帕,正一点一点地给端坐旁边的那位老者上药,嘴上娇滴滴地戏谑道。 “当时三楼茶楼之中高手云集,激战正酣,你却在楼上差点闹出大动静,打草惊蛇来” 她面容艳丽无比,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正是堪称天下第一的传奇名妓——青箫! “唉,是老夫疏忽了,虽然当时便觉此人非同一般,没想到那村汉武艺竟然如此高强” 石惊唐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略过一丝痛苦的神情,猛地捏爆了手中紧握的一枚红果子,红色的果液爆射,如同淋漓的鲜血四溢。 他着上半身躯,右上胸处赫然印着一块通红的伤痕,看起来倒似一处血手印,“幸好老夫吃了他一掌之后急中生智,装疯卖傻,好说好歹把场面圆了过去” “不过,说实话,当时老夫也很难保持镇定一眼瞥见那村汉的大剑上,竟有与残卷中描绘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诡异花纹,莫非那就是里面所说的枯城重器?老夫当时心都快到蹦出来了,人都快要窒息了,要是当时便能把那把剑拿到手的话” 他低头望着桌子,上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本枯黄破旧的残书,像是被虫蛀过,又像在烈火之中炙烤过,看起来已是年代十分久远,其上写着些许稀奇古怪,东倒西歪的诡异文字。 凭着薄弱的上古源江文字基础,石惊唐看来看去只觉得为首那大字,是个“黄”字,其余那这是宛如天书一般。 “只可惜,那人远远比老夫强压根抢夺不来。” 石惊唐又回想起今日白天时被那村汉所伤,以及群雄际会,多场鏖战的情景,虽着实惊心动魄,不免还是有些愤懑不平。 “那人到底是谁呀?忽然间就冒出这么号人,按说天下赫赫有名的豪族领袖c高人强手,青箫也都是略有耳闻,但此人的话实在是毫无头绪。” 青箫红唇微张,轻声说道,她艳丽迷人的面容上笼罩了一层困惑的神色。 “还有,残卷所言之事,可信么?”青箫低声问道,她清香诱人的呼吸轻喷到石惊唐颈上,但她声音中,透露着微微的恐惧,“凶兽炙幽,那可是传说中搅动天下风云变幻之物呀” “所以老夫这才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做这一切”石惊唐阴沉着脸说道,他手指攥成刚硬的拳头,在桌上不时捶动着。 “二十九年的轮回到了,天下正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之时,这是万万不能错过之机!” “现在一年已近半,大事未成,而老夫可没下个二十九年了” “瞧你,又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一声娇嗔的浅笑过后,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轻微的涂抹药膏的声音,以及烛火下静默的两个乌黑身影。 “嗯啊舒服!”石惊唐从苍老的喉咙发出一声享受的轻声呻吟,他感觉伤口一阵清凉与舒畅,“不知道你们那哪来的这么多奇珍异宝,南国之地的奇香与仙药真是好使,不愧是价值连城之物。” “嘻,不然呢,要不怎么能有如此雄厚的资财供阁中驱驰?”青箫眉目含笑,玉指轻佻地在石惊唐的撩肩上轻轻一划。 “话又说回来,”石惊唐把略有几许皱纹的手往她的白嫩纤细的玉指上一握,目光在眼前佳人那丰润的胸部与浑圆的娇臀间悄然游离着,“东西终究还是要夺过来的,你” “怎么呢,想让奴家去解决他?那张扬这后生,可不怎么俊哦” 她捂嘴一笑,笑靥如花,轻轻俯身到石惊唐肩头,舒滑的肌肤c柔软圆润的美胸贴在他身上,传来令人滚烫的触感。她嘴里温热的芳华气息都已经吐息到石惊唐的耳后,萦绕身边的清香也钻入他的鼻中,让他气血聚拢喷涌,兴致勃发,不觉喉头一紧,心中一阵骚痒。 “张扬那边,我会给他准备好他的修罗恶鬼,这小子与枯城牵扯太深,了解的也太多,留着他,恐怕会成为危害我等大事的祸害,而你,只需要把村汉那把怪剑弄到手” “对了,你不也可以求助于你石门么?堂堂十大豪族之一,现在基本就掌握在你族兄石更梁手中,要是这石老三肯帮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石惊唐脸上露出复杂和苦涩的神情,摇了摇头道:“就目前之状况,加之此等隐秘事情,你很难说服他们将石门一起拖下水,尽管石更梁唉,不提也罢。” 忽然,石惊唐转过身来,浑然不像是一位六旬老者的雄厚的臂膀一把伸出,搂住了青箫的柔软纤细的腰肢,手掌顺势往丰满的翘臀滑去,便要将其搂入怀中。 未及得逞,只见青袖浮动,忽然冒出的漫天绿色丝绸如海带般纷转,身形闪动迷人眼,不知怎么地,青箫的丰润身姿轻巧一转,迷人的曲线划过一道动人的弧线,便已如长蛇一般,滑溜地从石惊唐的臂弯里脱出。 “不羞,看你个老不正经的,哼,”青箫手指在他鼻子上一点,嗔笑着,“伤都还没好,净想些不干不净的之事。” 身轻如惊鸿,嗔笑解千愁 石惊唐悻悻地把手缩了回来,尴尬地嘿嘿一笑,好似一个犯了错被撞破的孩童,仿佛又恢复变成了日间那个颇为顽劣的小老头。 “昨日神黄员外凌开在此楼下榻,你晚上跑去他房里转悠了,是么?”石惊唐抬首望着眼前的丽人。 “不是说好,除了阁中之事,奴家想去哪转悠,想做何事,主公您可概不理会的哟。”青箫依旧笑颜不改。 “老夫也没要什么都管你哩,”石惊唐慢慢佝偻着腰背,轻叹了一声,“只是想知道你无端去他那干什么?” “那还能干什么呀”青箫幽幽地说道。 忽然风声响动,两人一震,身子一下便猛地挺直了,往窗外望去,如变戏法一般,纸窗上渐渐显出一个乌黑的人影。 如此高楼之上,窗外无依无靠,除了鸟雀,别无其他光顾,虽不知用的是何等招法奇技,此人竟能巧妙地停留于此,着实可见其身手不凡。 “是谁?”石惊唐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阴森,与刚才的嗓音大相径庭,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杀伐果决的魔神! “我,夜枭客。”嘶哑的声音自外轻飘飘传来。 石惊唐目光里的戒备与杀意顿时消解:“是你呀,怎么了?老客。” “腾蛟客那边的消息,独闯枯城的关山客一日未归,音信全无” 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一语宛如平地里石破天惊的无声惊雷,重重轰击在两人心头,思绪顿时纷飞翻涌。 关山客竟然失踪了?以他的实力与机警,怎么会?石惊唐很是惊愕,他几乎是自己最倚重的手下呀 “失踪了么?到底是逃了c死了还是被擒了?” 石惊唐目光又是一紧,脸上显出惊骇而狠辣的神色,一旁的青箫也是略过一丝惊惧的神色,面容变得阴沉,宛如黑暗中的一条美女蛇。 “目前还不得而知,”窗外之人沉默了一会,“从种种迹象看,应该不是叛逃,腾蛟客称,不管是死是活,他都很有可能已经落到朝廷手中了主公,眼下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石惊唐缓缓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张扬那边呢?给日照客的讯息,送到了未?” “放心,有我手下的几个恶鬼在盯着他,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日照客那边,也尽在安排,以他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好吧,有劳老客了,你先去吧”石惊唐轻叹了口气,话音刚落,那黑影便要飘走时,石惊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出言喝道:“且住!” 那黑影仿佛半空中生生定住了,黑暗中嘶哑的嗓音又慢慢传来:“主公还有何吩咐?” “夜枭兄,老夫记得你说,那日你在胡家祖庙,将这本残卷窃来时,险些被张扬撞破,躲藏之时,看到张扬拾起翻看了一会,还念出了几个字词,是么?” “不错。”窗外那人没有迟疑,应声答道。 “他说到底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禁言黄书,瞧老夫这记性,上了年纪就不中用了” 石惊唐轻轻敲了敲自己两鬓半百的脑袋,仿佛又变成了个孩童。青箫捂嘴轻笑了一声,两人好似忘了方才听到什么消息一样。 沉默了一会,窗外黑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主公,是黄门术士谶言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回 月黑枭飞高 浪子夜遁逃 月色昏暗,繁星黯淡。 神秘的夜枭睁开了夜明珠般的双目,号叫着略过夜空,搜寻着恐惧的猎物。 胡燕渡族老一刻不停,只身前往夕乡城再寻神物踪迹。张扬从来不是他们胡家真正的目标,对于他们而言,丢弃的神物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这疑犯张扬,抓他抵罪只是拿来挽回颜面罢了。 黄昏已尽,夜色渐深时,胡家其余四人赶到了打渔江城南边的望夫城,并在此寻了间客栈下榻,五人拥挤着睡在楼上的一间屋内,好互相照应。 胡东向正气鼓鼓地睡着,翻来覆去熬到了大半夜,终于才变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元神不知到了甚么地儿游荡去了。 隔壁床上,应该是强伯华这糙汉,竟然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搅得一向喜爱静谧的胡东向实在是睡不得安宁觉。 “啪嗒”一声巨响,将他从夜游神拉回到了漆黑不见五指的世间,屋内众人也猛然惊醒,举目望去,隐约可见木窗大开,兀自摇动,窗外大作的狂风鬼哭狼嚎着猛地灌入屋内,屋外传来了骇人的猫的诡异叫声。 胡敬向与胡东向两人如矫健的豹子一般骤然弓身翻起,往张扬床上探去。 “啊呀,怎么”向来睡得最沉的胡五华也一跃从床上蹦了起来。 “不好,让那小子跑了,追!” 胡五华双目瞬间怒睁,丝毫不加犹豫,赤着脚奔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片漆黑如墨,当即身展如燕,一跃而下追出。 其余三人见势也不加思索,衣物鞋袜全都不理会了,跟随着胡五华也是一跃而下,四个半身着的壮汉瞬间落到了大街街道之上。 胡敬向喝道:“分头追。”四人也不打话,各自心领神会,当即飞身散开。 神物丢失寻不回,张扬本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白天又是历经重重艰险方才带走至此,怎能在此功亏一篑! 更何况,族老将重任交予他四人之手,这等难得立功之事,如今张扬逃走,那便是万千罪过! 对于本就担受失守神物之罪的胡伯华,那更是急红了眼,杀意都已然暴涨了,他后悔呀,今日怎么这般心软,他恨不得当即抓到张扬,狠狠捶断其双脚。 让你这小贼还敢逃不! 周遭都是重重的房屋黑影,狗吠猫叫之声不绝,也有被惊醒之人含糊的嘟囔,只是左看右看,就是没有张扬的身影。 胡敬向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俯下身子,努力瞪着黑暗中稍显无力的双目,双手下伸往四周探视摸索着,忽然,他摸到了一个一半绵软一半坚硬的东西,还向外散发出恶心的臭气。 鞋!他们的鞋! “不好,回来,中计了!”胡敬向绝望地怒喝道。 他脚步加快,纵身一跃,扒拉着钻回了房中,猛地燃起了火烛,照亮了昏暗的狭小的屋子。 “怎么回事?”除了仍旧气呼呼地疯狂乱窜的胡五华,胡东向和强伯华也应声赶了回来,两人抬头望去,北面的墙壁上赫然刻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仿佛有意嘲讽似的。 张郎到此一游! 摇曳的烛火下,三人的面色显得既阴沉又恐怖。 “嘿,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 数十丈外,一个模糊的身影如灵巧的夜猫般在一间间房屋的屋顶上起落着,张扬施展着身法,顷刻之间,早已走远。 他此刻几乎想得意地放声肆意大笑,如此简单的伎俩,就把他们几个骗得团团转,连他都差点不敢相信。 原来是他白日早已暗自解开了结绳,一路上只是假装落寞与安分屈服,好让他等都麻痹大意。等到了夜晚,他这才私下松开了绳索。 不过他也没傻到自己转身跳窗便逃,整出个这么大动静,胡家三人人多势众,自己想逃也没这么容易。 于是,他心生一计,屈身暗藏与床底之下,再拿起不知何人的恶臭鞋子,手腕一抖,在他强悍的内劲施为之下,猛然飞出撞开窗户,引起三人的惊觉,惊慌之下的三人竟然都如他期盼的那样,以为他跃窗逃出,毫不犹豫地便追了出去。 而张扬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又或者说是事不惊人死不休,按说你这时趁机溜了也就罢了,居然还一口恶气难消,直接在墙上留几个大字让胡家之人好好回味一番,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溜出。 真是不怕被人堵个正着当场打死 他正得意地起落间,忽然警兆突生,左右戒备地回望了一眼,脚下的步伐不禁骤然加速,转眼间便从屋顶之上消失了。 张扬嘴角略过一丝冷笑:“两股人?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想这黄雀之后,竟还有夜枭追袭” “怎么会他们又是何人?”黑暗中,甄柴不禁瞳孔放大,死死地望着远处不知何时冒出的,宛如鬼魅一般追随而去的几个身影。手下的几个军士都屏住了呼吸,也死死地盯着。 竟然还有人潜伏于这暗夜之中,也在追踪着张扬和胡家之人!而且,和他们似乎也相去不远,他们现身之前,自己竟然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莫非他们是天生于暗夜之中的魔鬼? “将军,要不要让人跟上去,眼线只覆盖了这城中一里地,转眼之间,张扬快脱离我军将士的监控范围了”一位军士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不管了,跟上!” 若是张扬走失,神物线索一断,再想引出胡家的未来举动可就难了,现在就算是打草惊蛇,也得为之一搏了! 甄柴当机立断,一挥手,轻甲碰撞声作响,众人直接骑马在街道上疾驰起来,嘶鸣不断,马蹄声作响,从侧边包抄了过去。 漆黑的望夫城渐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烛火,越来越多的人从这不宁静的夜晚中醒来,他们隐约感觉到,今晚可谓十分热闹。 追随而出的胡家四人也惊讶地看着这忽如其来的军士们,以及那震耳的奔雷马蹄声。 “那是什么?是城中巡夜的兵士么?”胡东向惊愕地问道。他们四人以快速穿戴了衣物鞋袜,包裹一卷,齐齐跟了上来。 胡敬向一脸愠怒:“不是一般的兵士,听这奔雷般的马蹄声,是白日见到的精锐官军为什么他们又去而复返,莫非白日时轻易把张扬交出,只是为了欺瞒诓骗,监视我等?” 一旁的胡五华怒喝道:“直娘贼,管他等何种打算,抓到张扬那臭小子再说!” 四个身影同心协力,也飞身追出,纵然是黑暗之中,身形也迅若狼虎,胡家迅猛的功法,可见一斑。 三股势力,连夜追逐那只不安分寒蝉而去。 但那只不安分的寒蝉已经逃之夭夭。 张扬成功出逃之后,奔行了一夜,仰天长啸,大笑开怀 终于,终于解脱了,这该死的牢笼,这该死的束缚,通通没有了,通通见鬼去吧! 老子自由了,龙入大海凤上天,这广阔天地,又归我肆意遨游啦! 寻常人逃亡或者越狱之时,都是慌不择路,恨不得一口气逃出老远,再不回头,逃到自己亲近人家或者那无人知晓之处躲藏起来。 但我张扬何许人也?他高傲地想着,岂是这等仓皇逃窜之人,他不仅偷偷溜回打渔江城,还去做了一件他渴望已久,如今终于圆梦的事情 那便是在街角店买了一件崭新洁净的白袍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一直这么笃信着。身上这件被汗渍和尘土弄得肮脏腥臭不堪的就衣衫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没有一件新袍子,他甚至都傲娇得不想动弹,只想去寻条河流,找条大江,连人带衣服一起跳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上一澡! 不过新衣到手之后,他可谓是心情舒畅,一切阴霾一扫而空,他轻施身法,一路愉悦地往城郊行去。 如今,他此去目的很明确,心中的念想也只有一个。 那便是如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寻找那位在九霄云楼上惊艳全场的知我隐士,好好请教一番! 不过现在要寻到这位看起来神出鬼没的隐士,还没这么容易,他还需要 “咦?” 他行至城郊三十里外时,此处田宅不多,房屋稀落,基本都是泥黄的土砖房和茅草屋,大多破旧简陋,且人烟稀少。 张扬正举目嗟叹此地之赤贫之时,眼尖的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小溪旁浣衣,不禁发出声来。 你道那人是谁? 却是那日张扬在城中街道旁救过的那穷酸书生。 “哟,是你呀!” 张扬不禁停步,白色的身影宛如一阵疾风一般,转眼便已经赶至他的身旁。 那书生一转头,看到是张扬,心中一时又惊又喜,喊道:“原来是恩公你呀” 喜的是见到了曾出手相助,就他于水火之中的恩公,恩情难忘,惊的却是不是他为何出现于此,心中竟也产生了他要利用自己的担忧,尽管他很快在心里痛骂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生出这般歹毒和不堪的想法? “怎么独自在浣衣?媳妇儿呢?你额,好像我忘了问你的名字。” 张扬笑着上前说道,看着他那因在水中久泡而发皱的双手,发问时才发觉自己好像不知他姓甚名谁。 “恩公,在下叫曹君易,世代居于这打渔江城郊贫苦地。”两人往旁边一大石上坐定,交谈起来。 “原来是曹老弟。”张扬微微笑道,淡定自如,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已然忘记身后那不知多少股的凶狠追兵。 “唉,恩公,我媳妇嫌我无能,和我闹别扭了,哭着闹着都快要跑回娘家了” 他不禁诉起苦来,仿佛要把心中的苦闷和憋屈一并滔滔不绝地掏出来,掏个干净! “唉,都怪我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事也做不成” 看起来平时没人聆听他的心声,恐怕他也不敢在旁人面前吐露心声,只是在这素昧平生的恩公面前,他才有机会一吐心中块垒。 他呆滞的眼睛望着前方,双眸里一片浑浊与落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回 家家多有愁 谁人堪回首 “想我曹某一生,也读过些诗书,也曾想着能借此做个文书,成个幕僚胥吏,指不定那天能步入仕途,成为达官贵人,可是,时至如今,除了一事无成,我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称道的” 张扬仰头大笑起来:“何苦如此贪恋这一顶官帽,又何必痴心于进入这污浊的名利场呢?你是想象得太过美好容易了此中的黑暗与艰难,恐怕曹兄你是有所不知呐”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现在的我连个营生的手段都不会,便是那桥边的说书人,也有人一掷千金打赏,铜币落铁盘,那是噼里啪啦地响脆” “可我想做个大户人家的书僮都做不成,更谈不上拿到签定契约合同,每月每年能拿得些薪酬的教书先生了”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手里,好像在说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张扬望天长笑道:“曹老弟,别的我都深表同情,不过有关说书人那段,张某可就不敢苟同了” 他又继续缓缓地说道:“你出此言,定是那日在打渔江城,见着了那广受欢迎,赚得盆满钵溢的说书老者,那老者是我一忘年交,换做从珂歌喇,他的人生可没这么潇洒。” “竟有此事?愿闻其详。”曹君易抬起头来,愁苦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他家曾是世代文士,以入朝为官,供职翰林院为荣。他自幼苦读诗书,就盼着有能一日,得入翰林院录用为翰林学士” “小生也素有此志,只是无此福分呐。”曹君易也感慨起自身来。 “可是自他弱冠起,整整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无法得到翰林院的垂青,一直只是个小小的府衙书吏,他一次次地跪在院门前,递折子,上奏章,恳求着” “诸位大人,给小人个机会吧,就一次”张扬仿佛自己变成了从珂歌喇一般,双手在虚空无力地拉扯着,呼喊道。 “回去安心等着吧,每半个月一轮的补缺,总能轮到你的!”张扬忽然间又变成了一副趾高气扬,略不耐烦的大官模样。 曹君易一脸惊吓地看着他:恩公这这是发疯了吗? “可可是,小人已经已经等了整整二十年啦!”张扬眼里竟已噙着泪花,这话喊到最后,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来。 “恩公你,你没事吧,这好端端地怎么”曹君易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他神经错乱暴起将他狠狠掐死。 “额这个,曹老弟,这是演技啊,只是表演而已,我与众多伶优交情深厚,对演艺略懂一二。”张扬不禁拍了拍额头,这小子就没看过戏么? “哦哦,是了是了。”曹君易唯唯诺诺地说道,心中好歹松了口气。 “小人虽然才疏学浅,但多少还是会些笔墨,这是小人文书奏章”张扬又开始了他的精分现场,做出往口袋里翻找的模样。 “呵,知道自己才疏学浅就不要拿出来秀了,滚吧!”张扬抬腿做扬长而去状。 “就这样,他彻底绝望了,他真的疯狂了,他每日都怒吼地诅咒翰林院大学士们,甚至还一次次地试图递送着写满恶毒咒骂的奏折,怒骂他等有眼无珠” “可笑的是,谁在乎呢?他那些奏章文书,压根就没能让大学士们看上一眼,它们便如垃圾一般,被拆开看一眼,被丢到了不知何处角落之中空落尘埃。” “唉,也是可怜。”曹君易也是听得不禁摇头叹气,为这位老叔的哀叹还甚于自己。 “若说真看不着,反倒是件好事,因为不巧有一天,有本奏章当真被一位大学士给翻阅到了。”张扬心中又浮现出了从珂歌喇言说这段往事时,拧成一团的苦脸。 “那可不妙呀!” “是啊,大学士上奏朝廷,治了他大不敬的罪,这位从珂老叔被籍没家产,遭了惨无人道的宫刑,差点被送进宫做了老太监呀” 曹君易倒吸一口凉气,听得胯下一凉,暗自伸手下去揉蹭了两个才心安。 两行清泪悄然自脸颊滑下,张扬抬起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 他在这里为他的忘年交从珂歌喇哭诉,其实,又何尝不是为自己哭诉呢?自己不同样也是有梦难圆,有求不应,有怨难平吗? 撕裂般的痛苦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心中哀怨地说道,那些问题与疑惑,我不再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去追寻答案后,只要我能不再被人踏在脚下便好,只要让别人仰望自己,也是极好,极好的! 可是就算寻着了那人,他肯教习自己吗?但我还有甚么路可以走? 人生能得几回搏呢?此刻不容我动摇与怀疑了! “曹老弟呀,你也是有手有脚之人,做个文士不成,做些手力脚力的营生,养家糊口,应当也可以算是个好活计呀!” 张扬忽然发问道。他抹了抹脸,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色,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是刚刚出逃,身后定然有重重的追兵,反而显得十分悠闲淡定。 “唉”曹君易又一次用唉来哀叹自己的不幸,“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呢?只是我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实在是不会农家活技,家中又仅有薄田,老母又有重病,家中余财耗尽,清苦得紧,想做些小本生意营生,自己也无甚么本钱本事” “唉,你要我去昧着良心做些谋财害命,伤天害理的事情,别说我没胆做得出来,就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那也做不出呀” “俺们村的朱老八,原本家境还不如我,又丑又矮如蛤蟆一般,又没什么才干素质,就是胆大包天,靠着厚脸皮和毫无廉耻之心,做些流氓地痞,泼皮无赖的勾当,也能时常有小酒小肉,活得甚是滋润。甚至把这附近几条村的年轻寡妇都睡了个遍” 他的双眼不禁有些通红了。 张扬诡异地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也有些愣神了,说道:“曹兄,你为何说及年轻寡妇时,如此这般怨念,你不也有媳妇么?莫非媳妇儿,总还是别人家的好?” “恩公说笑了,说笑了,”书生慌忙地辩解道,“只是哀叹下自个之不幸。” “唉,我就是个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孬种,受不得辛劳,又舍不得牺牲,就知道逃避,猥琐” “就算是有人胁迫者,要我出卖恩公您,我也没有拼死保守秘密,报答恩情的勇气” 张扬也不禁变得沉默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换了我,要是我没办法守口如瓶,迫不得已时,我会趁机向他们讨点银子,好让自己多占点便宜”张扬忽然戏谑的说道。 “曹兄呀,常言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兄弟你就差在一个争字上了!你而今的境遇,压根容不得你平平庸庸,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呀你不争,没有豁出去一搏的勇气,迟早会成为路边饿死骨的” 张扬忽然歇斯底里一般怒吼道:“这世界没给我们一条像样的活路,那我们就要自己杀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杀气! 这忽然的暴起怒吼声势惊人,竟如那嗜血的受伤野兽一般,狰狞而可怖,曹君易也被吓了一跳,往后畏缩了一下。 曹君易低下了头:“是啊,也许便是恩公您说的那样呀” “不像恩公您呀,”曹君易略带羡慕和嫉妒地望着张扬身上,那件崭新的白袍子,“又有钱又有本事,武艺高强,唉,对了,恩公,我也不知道恩公你是干什么呢” “不会是侠盗吧?” 他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 “呸呸!你才是呢!”张扬这几天被人说是各种小偷盗贼,他是百口莫辩,气不打一处,虽然暗自思忖自己好像也理直气壮地干过些许这些事儿,但是一堆虚假的帽子扣他头上,他还是感觉十分冤屈。 因而听到这个称谓,他是十分不悦的。 “哎呀,恩公,是我胡言多嘴,那恩公您到底是什么游侠?” “不,游侠可不愿与我为伍,嗯我嘛,我算什么呢?我应该算是个浪子吧,浪迹天涯海角的倦旅人。” 张扬思索了一番,连自己都不知算怎么好,只能这样说道。 忽然,他的耳朵难以注意到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拳头缓缓攥紧。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该走了。”张扬起身说道,他心知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这就要走了吗?恩公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曹君易慌忙起身问道。 “西北边!”张扬伸出右手一指,左手一扬,二两银子便已落到了书生的手中,“这点银子予你,要是有幸做生意成了大户,可得予我点分成哦” 书生惊讶的脸上依旧木着,未待他回过神来一声道谢,他也不再打话,转身便离去了。 转眼之间,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恩公怎么来去这般匆匆” 不多时,两位身着简易黑衣的男子仿佛脚下生了风一般,疾步赶来,查看了一下周围,喝道:“有那臭小子的踪迹!” 只能旁边的曹君易正木木地望着,于是便一把揪住在旁的书生曹君易,骂道:“你这穷酸文人,有没见到仓皇逃窜的一白衣男子?快说!” 言毕,举起了沙包般大的拳头,作势便要打下去。 “别,别打,我看过那人去向”那书生满脸恐惧,断断续续的说道。 “在哪,快说!”两人欣喜而焦急的说道。 “几位大爷,可否打赏些许,我和家里人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只有给些许银子,我定一五一十地与大爷你们道个一清二楚!”书生一脸可怜巴巴地说道。 “真是贪得无厌,别啰嗦!”其中一粗犷汉子直接丢了一两银子过去。他一向懒得废话,现在又是万分紧急,自然是不加犹豫,直接就掏了点现银过去。 “西南方!”书生把银子紧紧一攥,转过头把手一扬,指到西南方向,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掠过一丝刚毅。 两人一听此言,自然是大喜过望,直接撇下他,又施展起神通来,快如飞马一般,往那边一路追去了。 “恩公,小生只能帮你到这了” 可是,曹君易不知道的,张扬前去的方向,其实,恰恰是西南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回 百窟崖寻兽 千里鬼缠身 高高的山崖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岩穴崖洞,仿佛满是一具具无尽黑洞的骷髅,空洞地望着世界。 岚岳道东部著名的崖洞民居,此间之人常被换做山中洞人,或又称崖居人。人如其名,成百上千年来,此地之人便如山中的野兽一般,建屋安居于这些岩穴崖洞之中。 山崖之时同时还建有交错有致的栈道阶梯,或是经年累月凿开坚硬的岩石制成的石台与石梯,或是节节硬木贯入山岩之中搭建而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岁月,多少血汗方才有今日之规模,看着十分凶险 很难想像,当初他们是为何选择在此定居的,张扬想道,换了自己,便是每月强塞他几十两俸银,也很难舒心地在这些宛如鬼洞魔窟一般的地方待上些时日。 幸好,他往西南奔逃了差不多两三日,今日来此可不是要来此定居,或者避难的! 此一片的山崖换做百窟崖,不过不知因何,早已废弃不用,人烟散去,数十里之间,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此间的崖洞岩穴,反而成了诸多鸟兽的天堂,常有鸟雀c猿猴c山鬼c人熊c花豹等在此出没,花草藤蔓也都攀上了灰白的崖壁,增添了几分生机。 一只赤目猞猁看似慵懒地半躺于岩穴之中,舔舐着锋利的爪子,双耳上的长毛微微搐动,赤红的双眸却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位忽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简直就是只大得恐怖的大猫都快赶得上猛虎了。” 张扬漫不经心地瞅了它一眼,撇了撇嘴,嘟囔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几日前陪伴着他的花猫,尽管那只花猫已然足够庞大,但与这赤目猞猁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过,我今日可不是来找你的,”张扬笑了笑,口中牙齿微微泛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瓶子,他轻轻地拔开了瓶塞,“我要找的,可是另一个同样红眼睛的伙计” 一股轻微的诡异的香气自其中缓缓飘出,如同软弱无骨的魂灵,四散飘扬而出,钻入那一个个幽深的崖洞岩穴之中,周遭仍是一片寂静。 “出来吧,贪得无厌的妖孽们!”张扬清啸一声,他激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着。 突然,空气中似乎传来一股兴奋的气息,风声带来一阵嘈杂的骚动,仿佛千军万马正要从虚空之中钻出,聚拢而来。 张扬微微扬起了一脸桀骜的面庞,张开了双臂。 黑影!铺天盖地的黑影和阴风席卷而来,遮天蔽日,其中还夹带着些许鲜红! 翅膀震动的声音激荡着,不断聚拢俯冲下来,围绕在张扬四周,宛若不断旋转的黑暗龙卷。 常人若是见了,不是被惊吓卧倒于地,那也是要恶心畏惧地不敢抬首了,那是数以万计的赤目果蝇! 身上细密的绒毛抖动着,密密麻麻如同网格的大红眼睛颤抖着,它们发出了贪婪与渴望的喧嚣,仿佛野兽闻到了带伤的猎物,片刻之间,便疯狂地朝张扬俯冲而来。 “很好!现在”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猛然塞住了瓶子,“现在,就是只能祷告那隐士没甩掉他的木杖了。” 那股黑影看着即将冲到张扬身边,将他牢牢围成一个黑色蝉蛹,但就将触碰到他时,忽然失去了方向一般,乱做一团,四下乱飞,当真像极了人们戏称的无头苍蝇。 但它们很快又聚拢到了一块,喧闹浓厚的黑影迅速转变了方向,扑上天空,宛如一片骇人的黑风,直奔西边而去。 瓶子装的汁液,唤做果祁香,对这些果蝇而言可谓是致命的诱惑,每一瓶的果祁香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对常人而言则不易嗅到,此香气极难消散,没有十天半月肯定是不行的。 而赤目果蝇嗅过了之后,便会疯狂地继续追寻着这股香味而去,常被人用做追踪之用,张扬便有幸收藏了一瓶。 这片百窟崖,便栖息着数目惊人的赤目果蝇,拿来追踪,再醒目不过了。 当日张扬拾起木杖的意外之举,便是暗中在那隐士木杖之上涂抹了这种祁香,好日后追寻他之下落。 张扬不做停留,快步紧随而出,白色的身影追随着黑风而去。 等着吧,我一定要找你! “马大哥,张扬这厮看样子要奔出燕几道而去了” 山崖之间,两个身影不断地起落着。一位相貌粗犷,衣着简陋的汉子目视前方,脚下不停,与旁边为首的那人说道。 他俩从岚岳道百窟崖追逐张扬来此,也快有一日的时辰了。 另外那人高个长脸,面相平常得紧,只有目光里倒有几分精气,他抬头望了一眼骄阳,皱眉说道:“这么说快到野狗林了,日头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当空,伏击的时机可能晚了些,不知道日照客他们赶得及不” “那怎么办?告知他们时机已失,进入燕几道之后再行伏击?”那粗犷汉子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牛老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扬小儿,东冲西撞的,都不知要往那去,害得连我俩,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甩掉了,必须及早下手” 马脸人做了个往下狠狠一切的动作,“解决他!”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牛老弟,想我等也是身怀绝技之人,神行技,潜行术,能寻敌擒贼于千里之外,但一直以来,我俩都只能作为追踪鬼,撵着别人的屁股后面跑,功劳赏赐,都是那些下手的人的,你能甘心吗?” “不如,这次我们有始有终,立件惊天动地的大功劳!”马脸汉子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怒喝道。 旁边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倒有点吓得不轻:“马大哥,您别怕开玩笑了,就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是张扬的对手” “哼哼,谁说我们要正面硬拼这贼汉子了!”马脸人的双眸里闪过冷酷而贪婪的目光。 两个孤魂恶鬼,睁开鲜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猎物,疾驰而去。 张扬运起脚力,便如修行一般,奔行了两日,赶了四五百里路,纵是他身形矫健,内劲深厚,也不免腿脚略感酸麻,精神也有些倦怠。 而炎炎夏日,天上骄阳又愈发猛烈,不到半个时辰便要当空,那更是毒辣无比。 口干舌燥之下,张扬心中暗道:且歇息片刻,再行赶路不迟,况且我手中还有大半瓶祁香在手,不怕这大群赤目果蝇都飞散咯。 抬头看时,望见面前好大一片猛恶林子,也不知有无贼寇做些剪径打劫的勾当,但树荫片片,也看着十分凉快。 张扬心中自然无甚畏惧,管他的,以自己一身本事,便是十个百个强人好汉,又能奈他若何? 便大踏步行去,行不数步,看着将近那猛恶林子,但见林中草木窸窸窣窣,却先钻出两个衣着简陋的汉子来。 哎呀,莫非还真有强人贼寇?张扬不禁心中暗自噗嗤一笑,话音未落,这便出来了两个,这般自个扇自己耳光的事,怎么就撞见了呢? 张扬正待挺身向前,盘问一番时,那两人倒先踏步上前,欣喜喊道:“张兄弟果真是信义之人,诚不欺我!银两可都带够了么?” 这一席话说得张扬一愣一愣的,自己横竖左右打量了一下,压根就不认识这两鸟汉呀,怎么 “二位是甚么人,兄弟我可不识”张扬冷冷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粗犷汉子怒喝道:“张兄弟,你人都来了,怎么扮作不识,我是你牛二哥哥,这是你马山哥哥,年前我俩倾尽身家,筹齐借了你三十两银子做买卖,约好今日此地还钱,你怎么” “诶,诶,我可没借过你们什么钱,你们认错人咯,我不是你们什么张兄弟。” 张扬哭笑不得,虽然自己下山以来,也算是吃百家饭,收豪族大户钱财,可自己哪里借过这等糙汉什么三十两银子。 “怎么可能认错哩,你这般音容相貌,我等怎会认错?你当时还说日后定返两成利息呢,你莫想抵赖啊!” 马山一脸严肃和烦躁,仿佛他要不还钱时,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 张扬自己也不免烦躁,心中暗骂: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打着他的名号,到处骗财骗色,给他惹了这一身臊呢? 不过他连日被人追踪围杀,心中虽然烦闷,但也颇为警惕,他不禁转念一想:也不对哩,便是真欠了钱,真要还时,又怎么会约在这么个险恶林子呢?莫不是 心念及此,他不禁警惕地问道:“二位兄弟,你们当初订约时,怎么会约在这野狗林还钱?你二位是何方人氏,又是何时何地借的银子?” 那牛二瞪大了双目,转头望向旁边的马山。 马山面色铁青,指着张扬的鼻子骂道:“你这泼皮无赖,还真是要赖账不还,当初说要此还钱的,不正是你么?如今却又装疯卖傻,却想来糊弄你大爷” 不远之处,低矮的山岗之上,树木葱茏,枝叶繁茂。 树冠之下,一只小小的雀鸟起落着,它的小眼珠子闪动着,寻觅着四下的小虫子。 它落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树枝卷着一圈又一圈的绿色枝叶,十分古怪。 这时,低沉的浓厚声音从旁边传来:“统领,真要在此动手,一并击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回 牛马双殒命 夺命箭三分 胆怯的鸟雀被忽如其来的人声惊吓得低鸣着,跃上了树冠外的蓝天。 定睛看时,那可不是什么树枝,那竟然是一年轻男子平举着拈弓搭箭,岿然不动的强壮臂膀! 连鸟雀都未能感到甚么怪异的颤动,这番定力可谓惊人! 他的弓看起来是硬木所造,虽然不大,但也十分坚固,而弓上搭着的箭,竟是一只看似普普通通的木箭。 这年轻男子看来便是旁人所称的统领,他也低声应道:“不错,这野狗林向来是些强人贼寇出没的地盘,人烟稀少,看他旁边那二人也并非甚么善茬,扣个盗马贼的罪名,一并解决了,尸首交去领赏,咱也吃不上官司。” 他旁边同样以树木枝叶为伪装,潜伏着的三人也暗自点了点头。 “庄中,庄起,你俩瞄准另外那两人,待我箭看着将至,你俩再发箭,莫坏了我的必杀之技。” “是!”两位同样年轻的伏击者也举起弓箭,身体紧绷,拉了个满弦,蓄势待发。 “现在且看我的无声飞箭!”那年轻男子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等着前方三人,迸射出一道瘆人的寒芒! 张扬这厢看这二人倒越发不对劲,虽然口口声声嚷嚷着欠债还钱,来龙去脉,时间地点,样样都还能圆得上来,但两人时不时往四周偷瞥的游离目光,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异样。 “诶,二位兄弟,你们真认错了啊,莫再纠缠于我,不然我可不客” 张扬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此两人绝非善类,抽身便要离去。 “站住,欠债不还,世代没完!”马山急忙扑上前去,双臂扬起,死死地挡在张扬身前,“今日你就是砸锅卖铁,搭上一条小命,也要把钱还” 及一接触,张扬便感受到了他强悍的身体与力气,果然,此人绝对是习武多年之人,此间有诈! 他单臂劲道猛涨,正待一把将其推开时。 “呃啊!”马山一语未道尽,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猛然往前一挺,双目瞪得快要蹦了出来,身子缓缓地转向。 “你秀你”他凭着一口悍勇之气,满口吐着血,狰狞地低吼着。 张扬也是心中大骇,举目往四周一扫,竟又有两只飞箭轻微无声,却仿佛饱含着无尽的杀机与力量,直扑而来! 牛二一脸惊骇得望着马山兄弟背上凭空多出的,几乎大半没入体内的木箭,嘴巴剧烈颤动着:“无无声飞呃!” 牛二也是大喝一声,应声而倒,咽喉中插入了一支木箭,兀自抽搐着。 “妈呢!”又一支木箭“噗”地一声直接蹿入了马山的胸膛,马山嘴里吐出最后一个字,与一股宛如血泉般的鲜血,如山一样的身躯颓然倒地,双目变得空洞无神。 他俩也许从未想过,自己一生杀人放火无数,最后竟是误打误撞,死在自己人手里。 谁叫他们这一伙人为了隐秘,向来传讯下令时,都多以书信传送,是而不同人率领下的手下大多互不相识! “统领无声箭失手”旁边空闲的那人惊讶出声,但他一眼扫到年轻的统领脸上那铁青狰狞的神色,言到一半便堵住了,一时噤若寒蝉。 “可恶,一路上连夜追杀我的,便是你们么?” 张扬望着血溅当场c惨死于地的两人,心中对他们的怀疑与戒备之情瞬间烟消云散,毕竟,他们已成了惨死于这荒山野岭的孤魂野鬼,再用不了多少日月,他们也注定将成为一具具冢中枯骨。 张扬发出蛮牛野兽般的怒吼,脚下尘土扬动,草屑纷飞,如肆虐的狂风一般,直扑那来箭来处的山岗奔去。 但是我还活着,因了那人不幸挡在我之身前,代替了我去死! 你们不是日日夜夜都要追上,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那好!我这就亲自送到你们跟前,只不过,是你们谁也别想跑!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讲个清清楚楚,然后,你们好好偿还那几条因我枉死的人命,那夜的,这日的,通通都要还!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射死他!” 年轻的统领怒吼道,猛地又拉开了自己的硬弓,只不过,手中紧抓着的箭,已变成了刚直乌黑的铁制长箭。 其余三人也是不加犹豫,壮实的双臂拈弓搭箭,瞅着张扬各道命门,直射而去。 咻!咻!咻!咻! 伴随着震荡耳膜的锐利破空声,四支飞箭夹着漫天的杀意,如同凶兽的尖牙利齿,疯狂咬向张扬。 张扬嘴角略过一丝冷笑,迎着疾飞而至的铁箭,向前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滞。 “寻死呢?”青年统领眼睛一眯,露出诧异的神情。 “刷”地一声,张扬右手单手探出,仿佛是往虚空之中,接连四下猛地一抓,四支飞箭竟齐刷刷地落入了张扬之手。 箭身之上犹有浪烫的余温,可知其来势之凶悍疾猛! 转眼之间,张扬已疾步踏近,离四人所在的低矮山岗只有半程之遥! “这这怎么可能,统领,我们怎么办?”身旁三人都是大惊失色,张扬竟还有这般手段!着实是令他们猝不及防! “上马!莫让他近身,”那统领咬咬牙,从树间一跃而下,往后奔去,怒喝道:“近战那是他们白门剑术的天下,我倒要看看,他能在同样天下无双,战无不胜的庄家的马上功夫面前,走上几个来回?” 其他三人应声而动,纷纷下树,奔着数十丈外的马匹跑去,那里停驻着四匹黄骠马,都用衔枚钳住马口,发不出嘶鸣声响,因而不易发觉。 “哪里走!” 张扬怒喝着追了上去,他身形极快,原本看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转眼间已迫近只剩十数丈之遥。 箭雨如蝗,朝张扬一路射来,那几个弓箭手娴熟地不停回身施射,拼命迟滞张扬的步伐。 随着身位的接近,铁箭在如此短的距离内的威力,已然足以让张扬也颇为忌惮,拧身闪避,不敢再像方刚那般潇洒自如地单手接箭了! 但这便够了!靠着这一段阻延,那位年轻的统领与其他三人先后跨上了马匹,猛一策马,四骑齐出! 人强马壮,真正的好戏,现在才算真正开锣呢! 统领在心里暗骂道:且让你看看我等之真本事,管叫你今日定要葬身此地! 四位骑手也不言语,拉开了数十丈的距离之后,有两骑自左右侧翼包抄而来,瞬间变成了三面围攻之势! 张扬大感懊恼,如今敌手既有弓箭兵器,又有精壮好马,自己个两个腿的,真个是撵四条腿的撵不上,单靠内劲催发的手中钢针,这么远的距离,打又打不着,真个是左右为难,无可奈何! 转眼之间,自己又从猎手,变回了强敌环伺的猎物 那统领又蓄起一股刚猛的劲力,弓交左手,右手手腕一抖,一支长粗的铁箭已搭上了弓弦,竟好似并不瞄准一般,弓弦一响,长箭便随意往空中悠悠飞出。 那箭不似前面那些箭一般凶猛,倒好像喝醉酒的醉汉,歪歪扭扭地往张扬身侧偏来,离张扬还差了好几个身位。 警兆突生,张扬直觉此箭定然蹊跷,身形疾退,倒先大退数步,退至一人腰粗的树前。 “啪”一声,那长箭在空中猛然爆裂,金铁之声交鸣,竟化作了三支短箭,或疾或缓,瞬间笼罩了张扬脑门,胸膛以及下身,化作弧形猛然刺落! 天下三分! “果然!”张扬大喝一声,双足一点,双手前伸往树上一傍,拧着身子一旋,竟如长蛇一般,瞬间转到了树后。 白门七十二路武艺,白蛇身法! 三支短箭不甘地狠狠钉在了树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好险”张扬不觉冷汗也下了来,“若不是我机敏,先退上数步,以此招之阴险疾猛,保不齐会吃上大亏!” 可没等他喘息一口气,风声响动,左右两侧又是两支长箭歪歪扭扭地朝他飘来。 “怎么都会?” 张扬大为诧异,当年自己在白门操习骑御和射术时,虽然只是多有涉猎,但“天下三分”这一箭招自己都不精熟,不明所以 而一行人竟然都会这种骑射绝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 燕几道是哪家的地盘天下尽知,可自己又何曾与以骑射之术闻名于世的燕几庄家结怨? “真是缠人!”张扬虽是恼怒,但暂也无计可施,只得翻身跃前,飞扑到另一颗树后,如黑雨般的利箭在枝叶间穿梭,但都一一落空。 自方才的诧异与怒火之中冷静下来,他脑海之中的所学所知又涌了上去,见此情境,他灵机一动。 正所谓,树枝绊马腿,树叶遮马眼,一旦身处密林之中,障碍众多,他们那擅长于在辽阔平坦的草原骑射之术,难寻目标,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主意一定,张扬自然不做停留,运起白蛇身法,双足不停在各个枝头左右起落,白色的袍袖飘飘,便真如一条长粗的白蛇一般,在一棵棵树木间蜿蜒滑行,往更加浓密的林中而去。 “好个精明的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回 奔雷烈马疾 追命弓弦震 林中鸟兽纷纷四散奔逃,原本宁静的野狗林,如今已是凶险无比的生死猎场! 骑马追逐的四人虽不停施射,但树多叶密,加上张扬身法诡异,无论是单支箭还是三分箭,都徒劳无功! 而无声箭只是隐蔽之地偷袭为用,如今正面对敌时,倒无甚作为。 便是他们这般百步穿杨的恐怖射手,如今也不禁产生有力无处使的虚弱感。 “驾,追上他!”统领怒喝道,“离他十步之遥,看他还躲不躲得开!” 四匹战马迅速围近,步步紧逼,箭风也愈发凌厉,威力也愈加惊人,其中一箭下来,竟都扎入了地上一大石之中。 眼看着张扬已是退无可退,那统领大喜,又一次拈弓搭箭,再次运起消耗不少的内劲,蓄势待发,就待一箭结果了他。 忽然,张扬本正跃至前方一大树,双手攀住左边躯干,借力身形往树后一转,早已转至右边躯干,如猛虎般反身飞扑回来。 故技重施! 四位骑士都大惊失色,他们都没料到,张扬在此危机之际,竟然还奋起一腔血勇,回身反击。 伴随着飞扑而来的身躯的,还有一道凛冽的寒光,一根挟带着天地之威的钢针自张扬手中飞出,往统领身旁的另一位骑士而去。 那骑士惊骇之下,正待躲避时,却发现那针并不是直刺自己而来。 而是结结实实地扎进了奔行着的马匹的左眼之中。 那马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痛苦嘶吼,让人很难想象那竟然是一匹马发出的响动。 原来是四位骑手衣衫之内隐约可见,皆是战甲加身,甚至连马匹也是如此,更何况几个回合下来,张扬心知此四人定然身手不错,以钢针直接攻击他人四人,恐怕收效甚微,甚至徒劳无功! 但是如果是攻击不擅闪避的马匹的弱点呢? 那可就大有奇效了! 饶是这上等奔雷宝马,能熬得痛,但直扎入眼的痛苦,依旧让它直掀起前蹄来,把背上的主人重重甩落马下,砸在地上,传来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和同样痛苦的哀嚎。 但他没能哀嚎多久,痛得疯狂乱踩的烈马一记重蹄狠狠踹下,竟直接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啪”!脑浆崩裂,血流如注,那人连最后一声哀怨都未能出口,便已成为马下死鬼! “庄中!”于左侧骑行的同伴庄起发出一声惊呼!其余三人也是面色铁青,又怒又恨! 果然啊!张扬心中暗道,是庄家的人,只是不知这些个刺客骑士们到底是宗家之人,还是其他旁支族人。 在当年号称是十大豪族之一,燕几道势力滔天的庄家的地盘夺去庄家人一条人命,看来他这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那又如何?庄家的人就可以滥杀无辜,杀人无需偿命了么? 生杀予夺,悉由圣驾,这是自先君数十年前便立下的铁血律法!这里便算是你世家豪族的地盘,你也无法超然于王法之外。 “庄起,庄南,左右包抄。”那统领喝道,目睹同伴惨死于眼前,剩下的这三人也是双目血红,猛然勒马回身,再次向张扬杀奔而来! 庄统领本欲借此密林,上树偷袭从而一击必杀,不想竟然阴差阳错地失手,上马围攻却因这密林而作茧自缚,也徒劳无功 如今非但没能取下这鸟汉性命,甚至反还损失了一位弟兄。 这等奇耻大辱,是可忍,忍无可忍! “张贼,纳命来!” 眼见好友身死,左侧骑行的庄起,已愤恨暴怒地发狂了,他咆哮着,寒光一闪,手中一柄圆月弯刀操在手,突出队形,加速策马杀来。 “回来,你这蠢材”青年统领焦急恼怒的呐喊已为时已晚。 不加迟疑,张扬在粗壮的树干上借力,单足一蹬,飞扑到那眼睛负伤的黄骠马的马背之上,那吃痛的马匹犹自回下乱蹬,颠簸着几乎让他摔下马来。 一股悍勇自心底上涌,张扬大喝一声:“孽畜,还不乖乖臣服!”全身肌肉瞬间虬结膨胀,双腿猛然一夹,雄壮的双臂收紧了马辔,勒紧了缰绳。 这勇烈的黄骠马一时也缓不过劲来,顿时气馁精泄,萎靡下来,只剩粗大的马鼻喘着沉重负痛的白气。 不及松一口气,他一抬头,马蹄响处,烟尘滚滚,庄起已拍马杀至,饱含着无尽怒火的弯刀猛然抡出,仿佛要将张扬拦腰斩断成两截。 两马交错! 凶悍的一刀下去,斩断的,只有流动的清风。张扬轻盈地往马背上一仰,便潇洒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而庄起却感腰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竟然直接迎风狂呕了一大口鲜血,直接糊了自己一脸血,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原来,张扬功守齐发,仰身贴于马背之上时,竟也是顺势一掌,重击在他小腹之上。借着对面他马匹猛然奔来这股惯性冲劲,这轻轻一掌,竟也打出了刚猛异常的硬功的威力! 中了张扬这迎身一掌,满脸是血,双目不能视物,庄起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看着便要往左倒去,跌落马下。 不想正好狠狠撞在左旁的一棵枝杈丛生,约摸有碗口粗的树上,竟“咔嚓”一声,直接将树干挡腰撞断。 他不省人事地在地面又翻滚了几圈之后,蜷缩成一团,不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恶,这蠢货,竟然鲁莽地上去送死。”那统领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恨恨地扫了一眼旁边仅剩的庄南,脸上并无悲痛之意,“本来还可以用三河入川的攻击阵势,但现在就只剩两个人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追着我这一条烂命不放?甚至还不惜滥杀无辜,谁给你们的包天胆子?” 一向喜欢一脸桀骜的坏笑的他,现在满脸只有肃穆,张扬策马上前,不怒自威,身无甲胄,却有着全副披挂的武将战神的骇人气势! “这个嘛,很决你就到了地下,问怒目鬼王不就知道了吗?”那统领狰狞地冷笑道。 张扬也冷冷一笑:“呵,看来我还得不辞辛劳,亲自把秘密从你嘴中掏出来驾!” 他一声怒喝,当即拍马向前,黄白色的疾影在树木间穿行,直奔着仅仅剩下的两人冲去。 “跟着我。”两人策马绕着树林奔走,似乎是要准备逃走。 “不惜代价,全力掩护我!”那青年统领转头喝道,他的目光里闪过浓厚而疯狂的杀意,“庄家的尊严与武功,不容亵渎,成败,只在此一箭” 没想到被逼到这种地步,要用那一招了么?庄南暗道,这位自幼生长于马背上的草原汉子,心中悲凉豪壮之气顿起:既然这样,那我也豁出去了 他任胯下之马自由往前奔行,把箭袋往马鞍前一放,全身劲力全凝聚在一口气上,猛然拉开了弓弦。 咻!一箭直直飞出,瞄着张扬脑袋而来,虽然劲道十足,但对于张扬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 “天真!”张扬头轻轻一侧,便已闪躲过去。 然而,第二箭和第三支箭眨眼之间竟已又到了跟前,“可恶呀”张扬不得不继续强施身法,侧身闪躲着。 弓弦不断震响,第四和第五支箭也已接连飞出,压根不给喘息之机。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便是顶尖高人之间的生死对决! 与无声箭c天下三分一样,同为庄家六大骑射绝技之一,七星连珠箭! 此招以凝聚全身劲力,只靠一口精气,转眼之间,连发七箭,箭箭刚猛犀利,绵绵不绝。 一连招发完,精力劲道便几近泄尽,人也会几乎虚脱,庄南此时已经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而张扬为了不使骑马的速度迟滞,尽快赶上二人,他只能尽力躲闪,疲于应对,抽不出手来反击。 无奈之下,他心一横,侧身伏倒,以马匹腹部为肉盾,往其后一躲。 一箭呼啸着掠过头顶,钉在了树上,另一支长箭则结结实实射在了马腹之中,虽有战甲遮挡,但长箭威力十足,仍然力透重甲,浅浅地扎入了那马的血肉之中。 胯下的烈马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嘶鸣,但依旧就撒开四蹄,继续往前奔行着。 这点疼痛,对于以熬得痛著称的奔雷宝驹,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庄南此刻已感体内内劲空虚,全身骨肉隐隐作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气力完成这最后两箭!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骑行的统领,青年统领此时也是双腿夹紧马匹,双手紧握弓箭,面色涨红,手掌与脖颈之处,青筋暴突,显是全心运力之中。 而策马奔腾的张扬已是越来越近! 无论如何都要争取时机,给统领发出那致命一击的机会,他眼中闪动着血性与杀气,强忍着伤痛,弓弦再次拨动! 第六箭! 锐利的破空之声划破天际,一道寒光再次刺出。 不对劲!张扬敏锐地洞察得此箭的异常,这箭不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果然,此箭竟然是直奔胯下那匹独眼宝马最后一只眼睛而去!竟然射不到人,那便只好委屈你的胯下坐骑了。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我们庄家的坐骑! 如此数十丈之遥,在颠簸的马背之中,转身射中一只奔行中的良马马眼,可谓是难如登天,好似天方夜谭一般。 但庄南弹无虚发的箭术又岂是浪得虚名? 没办法了,张扬又是一声惊雷怒喝,使上了蛮力,双手猛然收紧了缰绳,竟生生将黄骠马拉将起来,那马双蹄高抬,嘶吼一声,如人抬手作揖一般,躲过了这一支箭! 但迅疾如风般前进的身形终究停滞了下来。 弦声响动,七星连珠箭中最后的一支长箭离弦飞出,带着无尽的决绝与解脱,追向那人那马! 第七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回 十面起埋伏 侠肠济危难 第七箭飞至! 但此箭绵软无力地插落在了张扬身前数丈的地上,摇摇欲坠了几下,终于平跌于地,仿佛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 当最后一支箭脱离弓弦之时,面色紫青的庄南也不禁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眼神变得些许迷离。 终究,还是无力发出这最后一箭了,对于在家族中只能算是准一流的高手的自己而言,七星连珠箭多少还是困难了些。 严格来讲,这只是一发蹩脚的六连追魂箭六支箭与七支箭看起来仅有一箭之别,实际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完全全是云泥之别。七星连珠箭的奥妙在于通过连发的强力飞箭不断压迫着对手,使其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直至最后一两箭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说家族中的至高强者甚至做到过恐怖的九连超凡,那简直就是庄南想都不敢想,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 要对付张扬这样的高手,六箭,终究还是不够呀!早知如此,一直瞄准着张扬胯下的马匹眼睛射不就好了么他苦笑着。 虽然,相同的招式也许不会像突如其来的一箭那样,效果可以立竿见影了,但也好歹胜过这足以称为笑柄,好似杂耍一般的第七箭。 不过,此刻他眼神之中却是充满了欣慰与满足。 因为他已经看见自家统领三支长铁箭搭上了硬弓,缓缓拉开了弓弦,看来,那招终于要完成了,作为下属,我,尽力了! “着!” 破空之声响起,一枚都快有手掌大小的石子挟着雄厚的内力,从那白色的身影袖中飞出。 方刚张扬侧身于马腹躲避飞箭时,趁机轻舒猿臂,在乱石众多的林地上捞起了一枚圆溜溜的石头来。 宜将剩勇追穷寇,既然是你们先下的杀手,那可别怪我张某不近人情,不留情面了 “下去!”随着张扬一声断喝,石子稳稳撞击在了精力耗尽,几乎动弹不得的庄南的胸膛上。 甲胄加身,这么远的距离,钢针袖箭恐怕都只能是隔靴搔痒,但一枚强悍内劲加持的石头并不需要打穿你的护甲! 伴着一声沉闷的与衣甲的碰撞声与痛苦的呻吟声,庄南也倒跌下马下。 现在,就只剩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位统领了。 两匹黄骠马犹然奔向着,追逐着,仿佛要跑到世界的尽头。 “几个回合下来,只剩你一个了,还加紧拍马逃命么?”张扬脸上又恢复了桀骜的不羁笑容,显得有些邪魅。 “你知道吗?我一般都不记仇,因为,若有仇的话,我一般当场就报了”到了这种时候,那青年统领脸上竟然也无丝毫惧色,反而弥漫着浓浓的恨意与杀气,他的身子在颠簸的马背上十分平稳,如同一尊不动明王。 “不过,不得不说呀,你不错,你很不错,只可惜,受命杀人,我可从未失手过”他猛然瞪圆了双目,牙齿咬得格格响,眉头皱成了一团,手中的弓弦拉了个满,宛如夜晚草原上的一轮圆月。 “到此结束了,受死吧!”他怒吼道。言毕,抬手往天空一射! 嗡! 三支长直铁箭如同下山的洪荒野兽一般,猛然离弦,发出的却是这么一声细微的响动。 啪!那看似坚固无比的硬木弓竟也应声而断!那统领也是颓然伏于马背。 尖锐的撕裂空气的风声传来,挟带这天地之威的三箭,虽在空中飘摇不定,歪歪扭扭,但却声势骇人,空气之中隐隐可见道道光晕涟漪,仿佛带着他所有的怨恨与杀意,飞向了张扬。 “一击三箭,箭箭都是天下三分么?可为什么这次却是朝天”张扬也暗自猜测道。 当三支黑箭在空中画着完美的弧线,飞升至张扬上空时,猛然爆裂开来,瞬间变成了九支疾猛的利箭,即使从三支箭变为九支箭,那威力与速度于最初的天下三分,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这又叫什么,九州定鼎么?张扬如临大敌地抬眼望着。 九箭如同当头的黑雨一般,竖直着猛然扎下,其中三支最是迅疾,直接笼罩了张扬脑袋,脖颈,心脏三大要害,其中六支或快或慢,笼罩了张扬四周的可闪避之处,甚至连侧身藏于马腹的机会的不给! 区区一丈之地,都被九箭闪着寒光,锋芒毕露的杀气覆盖! 这便是他最后的杀招么,真可谓杀意磅礴,避无可避! 这天下三分,却不是一份劲力化散为三份力道,而是要以三倍于平常射单独一箭的劲力施射!只有这样,即使是在空中一分为三,那三支飞箭仍然与普通一箭之威一样强大。 正因如此,天下三分的威力才会如此竟然强悍和恐怖。 这也就意味着,同时发出九支飞箭,那便是要使出九倍于平时射箭之力,难怪,他会直至最后时刻,才用出这最后一招,这确实不是轻而易举便能用出的招式! 百密一疏!张扬暗暗喊道:长箭笼罩了我头顶,马腹侧边是躲不得了,但下边又如何呢? 张扬惊骇之余,心中早有主意拿定,身形早已往下翻动,如长蛇般一卷,双臂紧紧抱住了马鞍,竟然轻轻地缩藏于马腹之下。 那可怜的黄骠马发出最后一声石破天惊的哀鸣,结结实实吃上了六七支刚猛至极的飞箭,连带着张扬,轰然栽倒于地。 重重摔倒于地,顾不上疼痛,张扬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黄土泥沙席卷了一身,几缕凌乱的头发自前额飘摇于他眼前,而他眼前,竟又是寒光一闪,无声飞箭转瞬即至! 十面埋伏! 根本就不是九支箭,而是整整十支箭!这最后一支箭便隐藏在那九支声势惊人的飞箭之后,远比它们纤细c寂静,甚至缓慢,但雄浑的威力依旧是如同冷锋扑面。 你还真当我是百密一疏么?那统领面上掠过略显狰狞的快意笑容,心中一阵痛快:老子就知道你会藏于马下腹之中,看到你当真这么做的那一刻,老子就知道这场对决,是老子赢了! 这一箭,才真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追命阎罗,先前的九箭不过是掩你耳目,迷惑你心智罢了。 死吧,少侠! 中计啦!张扬心中一阵绝望,自知这么短的距离已是避无可避,强行转动着身子,试图挪开要害,至少,也不要被一箭致命! 锵! 眼见这道寒光只差一根手指之遥便要直接没入自己的胸膛时,另一道更为凛冽凌厉的寒光自旁侧飞出,直接淹没了飞箭寒光的光辉,天地为之变色。 飞箭结结实实地刺在了一把钢刀刀身之上,直接被远远弹开,那柄钢刀也猛地刺入了数丈外的树中! 大难不死啊,差点就小命不保! 张扬背上与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下来,心脏凶猛地撞击着胸膛,他不禁庆幸地长吁了一口气。 雄厚的脚步声响动,一位衣着粗朴,看起来已是不惑之年的中年汉子大踏步奔来。 他发须凌乱,衣着简陋,面貌五官也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组合在一起,咋一眼看去,竟感豪迈的侠义之气十足。 “哪来的鸟汉,竟敢坏你大爷好事!”那统领气极,但又无计可施,自己已经是功力几乎耗尽,不可恋战,只能狠狠地“驾”一声,策马奔逃了。 “是哪路好汉出手相救?”鬼门关上走这么一遭,张扬此刻心中除了感激,也还是只剩感激了。 那汉子上前一把将张扬拉了起来,咧嘴笑道。 “不客气,在下游侠纪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回 同类亦相残 游人逢浪子 不曾想,眼前这不起眼的人物,竟是人称济世大侠,当世游侠领袖,常救人于危难之间的纪发! 张扬虽久闻其大名,但从未有幸谋面,如此危急关头,幸得他出手相救乍一相见,张扬也是倍感惊喜。 去而复返,转头重来,忠诚的烈马在身旁停驻着,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泪水,嘴里发出悲伤的哀鸣。 庄南艰难地爬起身来,佝偻着身躯,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单脚踩着马镫,试图上得马去。 “站住!”刚从黄泥地上起身的张扬一眼瞥见,转身喝道,便要迈开流星大步,将他拿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境地,可谓是意料之外。 四位杀手刺客,一个被马匹踩碎了脑袋,惨死当场,另一人不知是死是活,至少已是身负重伤,蜷缩于地,纪发于树上拔了刀,正赶去查看他情况。 最重要的头儿,那年轻的统领不仅差点重创,甚至可能当场击杀张扬,不过功败垂成之下,他也选择了仓皇策马逃走。 那么,现在便剩下你一个人了! 怎么能让你逃走呢?眼看这么多天的谜案和疑惑有了得到解答的可能,这些枉死的人的大仇可能得报,自己的冤屈与污名也可以一并完全洗脱 庄南怒视着张扬,面上依旧是不屈的神色,转头继续往马背上艰难攀爬着。 一步,两步 然而,一支忽如其来的飞箭直接没入他的后背,发出一声“噗”的穿透血肉的闷响,他倒吸一口凉气,面容瞬间因为痛苦变得狰狞可怖,双膝无力地跪倒于地。 无声飞箭! 惊变陡生,张扬与纪发都不禁为之变色,都赶上前来。 而身着一袭沾满黄泥的白衣,方刚大难不死的十三郎张扬自然最是惊骇,脚下不由加快,已如疾风一般奔至他跟前,一把搂住。 定睛看时,一箭穿透了他身上的衣甲,直贯前后左胸膛,伤及要害,已是断无生机! “可恨,居然连自己人都下的了手”张扬接住那不住呕血抽搐着的将死之人,看着前方那左手持弓,不再回头的统领骑马远去的身影,隐隐隐没了林中,“大意了,没想到他还有一把弓。” “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这般丧尽天良,恣意杀戮?”纪发面色凝重,缓缓地走到了两人身旁,蹲了下去,“那边躺着的也不行了。” “怎怎么会这样” 庄南的目光里全是诧异与难以置信。也许他从未想过,敬爱的统领竟会选择亲手射杀自己来灭口,生命最后关头,他遭遇的竟然是让他心中感到深深痛楚,远胜身体痛苦的背叛! 他的鲜血蜿蜒流淌着,口中持续喷涌出的血已浸满下巴c脖颈与前胸,伤口血肉模糊。 “兄弟,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到底是谁,我帮你报仇,我帮”张扬几乎是焦急地怒吼着问道,眼下最后的一点线索,可不能就这样断绝了呀! “欺欺仙”庄南的眼珠子慢慢地转了过来,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张扬,不甘的泪水划过脸颊,苍白的薄唇最后挣扎了颤动了几下,目光缓缓变得空洞无神。 他不动了。 “喂,兄弟,你把话说清楚再死嘛,”张扬哭丧着脸说道,用力摇动他的身躯着,尽管他并不真正是为这人之死而难过,“你这死前还唠叨惦记着什么七仙女,有啥用啊喂,喂,你说话呀!” “没用的,他已经死了。”一旁纪发雄浑浓厚的声音幽幽传来。 张扬默默地将渐渐冷却僵硬的尸首放回地上,手上与衣衫间也是红花点点,血迹斑斑,一脸怅然若失。 炎炎热风吹拂而过,风声呜咽,野兽缩首噤声,地上五具尸首倒伏于地,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久仰纪大侠威名,方才承蒙你出手相救,晚辈不胜感激,只是不知大侠缘何出现于此?”张扬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头向纪发拱手答谢道。 “不敢当!分内之事罢了,何足挂齿!”纪发也谦逊地回礼道,他的脸上皱纹甚多,看起来饱受风尘沧桑。 “刚才纪某自野狗林外西边大路而来,远远望见你一行三人无端惨遭偷袭射杀,又轮番围攻于你,心下不平,便大步赶来,只是两条腿始终撵不上你们这些四条腿的,这才姗姗来迟,不过好说好歹还是赶上了,不然” 他闭目轻轻摇了摇头,忽又睁眼问道:“小兄弟,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苦心孤诣,死活要围杀尔等?” “不太清楚,可能是燕几道庄家的,当然,庄姓也是遍布天下,指不定是哪里人而且说实话,我压根就不认识那俩不幸身死的可怜人。”张扬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想知道缘由呢?” “会是仇家么?”纪发面色凝重地问道。 “不像。”张扬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既如此,还是先去告官吧,五人身亡于这荒山野林,也着实算件惊天大命案了,官府定然是要追查的,到时看看有无家属前来辨认尸首,说不定还有线索”纪发略一思索,对低头不语张扬说道。 张扬点了点头,对他而言,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这么大一桩人命官司,他确实无法一走了之。 不然他日被人反咬一口,诬告他无端残杀五人,那自己估计得小命不保,脑袋搬家了。而现在正是既有大侠纪发为人证,又有现场物证,自然是趁早了结为妙。 于是抬头应道:“前辈言之有理,也只好先这样了。” “对了,小兄弟,纪某还不曾知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呢。”纪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微笑着问道,他看得出张扬的身手十分不凡,绝非寻常人等,很可能也是天下响当当的人物,心中对他也是十分欣赏。 “承蒙前辈厚爱,晚辈不才,白门弟子,十三郎张扬是也!”张扬拱手正色答道。 一言既出,不知怎么地,纪发脸上的笑容竟慢慢凝固,面容反而略过一丝不悦的神色,连一向不擅察言观色的张扬,都注意到这一系列古怪的变化。 “哦,原来你就是张扬呀” “没错,正是在下。”张扬虽不知何故,但仍庄重恭敬答道。 “张郎之名号,市井乡野之间多有流传,甚至连我,都听闻过张郎三件事迹,如果我纪某没记错的话”纪发冷冷地说道,无论是语气与面色,都是寒冷如冰,“其中有一件恰好与一位游侠之死有莫大干系!” “不错,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张扬霎时间也换了一副面容,那个桀骜乖张的浪子之魂,又回到了他才正经了没一会的身上。 纪发瞳孔一紧,拳头慢慢攥紧,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那敢问纪大侠有何指教?”张扬缓缓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回 老城迎新客 关山也难越 “大人,到了”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三匹高头大马当先出现在了枯城驻守营的雄伟的大门前,身后跟随着一队年轻精壮的骑兵,居右的太史铎一扬鞭,对正中的那位身着紫色官袍的青年人说道,“此处便是枯城驻守营。” “有劳太史将军了。”骆观微微颔首应道。 此刻他重新穿回了官服,又变成了那位威严庄重的朝廷正三品大员,他现在不仅仅是兵司右侍郎,还是帝君钦命的枯城一系列疑案的全权黜置大臣。 他转过头来,看着左侧略显垂头丧气的鹰扬将军甄柴,微微一笑,安慰道:“甄将军,不必一直过多自责,太子殿下当时,不过是嘱托我等监视暗察胡家可疑举动,至少现在暗线们还在跟着他们,而张扬已是帝君亲命赦免了,就由得他去吧” “骆大人言之有理,末将只是只是受殿下重托,深感责任重大,那晚竟犯下如此失误,被两个不知来路的小贼略施小技,就骗得团团转,同无头苍蝇似的,实在是惭愧呀!” 甄柴眼神之中,依旧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失落和羞恼。 双扇高大沉重的石门发出震耳的轰鸣,缓缓打开。 一行人也是缓缓拍马入内,都下了马。 “属下黄宗,恭迎几位大人。”营中的值班校尉,官阶居六品的黄宗匆忙上前跪倒迎接。他身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忠诚的军士们挺着英武颀长的身姿,迎接他们的到来。 “骆大人,末将已吩咐金刀卫事前为您在大帅行辕旁安排好了居室与大帐,请大人先行去休息。”太史铎恭敬地说道。 “休息就不必了,骆某劳烦将军,先行将与袭城夜那晚有关的卷宗c公文c证物等,都搬运到我大帐处,还有侯渊侯泗两位将军呈报的嗯,就是大军搜山剿匪的公文,也一并取来。”骆观吩咐道。 “得令!”太史铎孔武有力地答道。这位钢铁一般的高大汉子转身先去了。 “对了,郝御守现在何处?”骆观左右环视了一番,扶起了恭敬跪着的校尉黄宗。 “郝大人,他正在牢房审问那位要犯呢”黄宗低着头,朗声应道。 “带路吧!” 略显昏暗的牢房里,腥臭作呕的味道弥漫着,肮脏污秽的地上与墙上满是血迹与污渍,摇曳的火光熊熊燃烧着。 一位半身着,血肉模糊的男子低垂着头颅,长长的黑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面庞,他双臂双脚都被拷上沉重的铁链,链在两侧的石柱之上,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伤痕。 他的琵琶骨也被细长的铁索穿透,牢牢锁住在墙上,每轻微动一下都会血肉连心,带来钻心剜骨般的痛楚。 周边都是血迹斑斑的各式刑具,上面苍蝇密布着,发出兴奋的嗡嗡的声响。 一张孔武刚劲的面庞从黑暗之中慢慢显影,浓厚的嗓音从他喉咙传出。 “几天前,有一个人进来过这牢房,但他逃出去了,因为我们对他,实在是太过仁慈”郝城缓缓地吐着字,他的双眸漆黑不见底,仿佛地狱的深渊,“但这次,再也不会了,对付你们,就得像蛇蝎一般心狠手辣,歹毒凶恶。” 关山客艰难地抬起头来,仿佛这一举动便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一道道混着血水与汗珠的水线从他肌肉线条俊美强悍的上身滑下,悄然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他冷冷地瞪着面前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郝城,牙关紧咬着,一言不发。 “自你进来这里,好像还没说过一句话,或者说,吐露一个字。不过,没关系”郝城宛如野兽般狰狞地笑着说道,“我郝某人没什么本事,折磨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巴不得把所有的秘密从你的肠肚里掏出来。” 关山客依旧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双目眼睑,好似只是听到了什么普通家常话一般。 “呵!你不信?”郝城似乎被他那近乎不屑的态度又激怒了几分,“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你有着天下一流的武功,钢铁的一般的皮肉,还有恶鬼一般的意志,十八般酷刑给你加了个遍,你都面色自若,一声都不吭,全都用刚猛的内劲扛下了,郝某也敬你是条硬汉!” “不过”郝城猛地一大步踏近他身前,他的眼神中忽然充盈满了愤怒的戾气,“并不是所有地方的痛苦,都是能你的武功内劲扛下来的!” “兹拉”一声,郝城猛然撕裂扯掉了关山客身上仅存的肮脏破烂的布裤,一下子全身都彻彻底底地暴露着,郝城缓缓地把手掏向了他的胯下,控住了他的要害。 “你!”关山客感到又羞耻又愤怒,身子一紧,虎躯一震,直接瞪圆了双目,须髯颤动,干枯的嘴唇里挤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字。 “啧啧啧,你终于肯说话了那看来,这招,好像有点用!”郝城冷笑了一声,雄厚的内劲传聚到手掌,手指骤然收紧。 关山客面色霎时间变得土黄,嘴唇苍白,冷汗瞬间从关山客头上冒了出来,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蹦了出去,但背后被铁索穿透的伤口又传来钻心的痛楚,当然,这与下半身的痛苦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身子不断颤抖晃动着,嘴里喊不出一丝声音,他全身都绷得紧紧的,肌肉虬结暴涨,但是丝毫无法缓解要害传来的痛苦 果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靠强悍的武功c身体和意志硬抗呀! “说,你到底是谁?来枯城到底是想干什么?说!”郝城怒吼道,他手中的力量不断凝聚收紧,捏得关山客在剧烈的痛楚之下,已经快晕厥过去。 “你以为这个噩梦会结束么?”郝城手上劲道微微一松,关山客变得清醒了些许,然而感到一股巨力继续袭来,胯下又瞬间变得剧痛,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裂开来,“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玩” “啊啊我”关山客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虚弱的痛苦的呻吟。 “怎么?终于准备要说了?”郝城死死盯着他,手中又放松了些许,只是慢慢扭动着,好让他能发出声响来。 “我我呸!”关山客用尽全身气力,从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嘴里出去一口浓痰,嘴角还挂着几丝涎水! 而这口浓痰无力地落在郝城脚上,连他身子都没能吐到。 郝城的面色瞬间乌云密布,阴沉如疾风骤雨将至:“你倒很硬骨头嘛好啊,你自找的!” “你就算现在变成了没种的太监,我也还能让继续痛苦的活着,那么,先捏爆你左边,还是右边,或者说,一起捏爆呢?”带着无尽的戾气,郝城的手掌再次狠狠捏紧。 关山客几乎整个人都蹦了出去,疯狂地挣扎甩动着,琵琶骨处血肉越来越大,血流不止,皮开肉绽,哀嚎呻吟声中几乎都快带着哭腔了。 “郝御守!”牢门猛然洞开,耀眼的光线照了进来,两个身影在光亮中大步走来。 “您来啦骆郎君。”郝城腥臭的手掌也慢慢垂下。 “这这是郝大人,怪不得他不会轻易招供”甄柴惊讶地走近那虚脱的要犯面前,盯着他那满头大汗的土黄面庞,“他可是双爪夜妖秦欢呀!” “什么?他他是秦欢?”郝城与骆观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盯着关山客,关山客闻此身躯也是悄然一震。 “末将曾在边关见过他几面,绝对是他没错。”甄柴仔细打量着他全身上下,最后用肯定的语气转头说道。 秦欢,那也可算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钦犯了!无论是骆观还是郝城,对这名字都有耳闻。 他曾是一位济北道前线与元利人作战的骑兵校尉,他十分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夜战,被元利人恐惧地称为双爪夜妖!其大名在北部边关,几乎曾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秦欢被指控在七年前,盛安帝第二次举全国之力,征伐元利国一役中,私通敌国,暗杀主将,致使大军惨败,损失惨重,是战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一路奔逃,最终被擒获的他,在押入大牢之后,被典狱司严刑拷打六天六夜也死活不认罪,后越狱逃亡,脑袋悬赏超过五百两,至今不知所踪,不想今日再次得见! “竟然是他!”郝城呢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啊” 骆观的手指在底下一比划,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郝城与甄柴都一眼便知他意思,三人便一同出了牢房。 “对付秦欢这个硬茬,恐怕不能强求呀!”骆观对两人沉吟道。 “哦,骆郎君有何良策?”郝城回望了一眼,问道。 骆观轻轻抚了抚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回 夺魂失心人 欺仙骗鬼计 行辕大帐里,漆黑的药丸静静躺在骆观手心,看起来平淡无奇。 郝城与甄柴不自觉地伸过头来瞅了一眼,就像两个好奇的大孩子。 “陈前,这便是夺魂丹么?”郝城抓了一把脸上浓密的大胡子,先憋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 “禀告将军,正是!”一位业已中年的金刀卫,陈前朗声应道,他是驻守营中寥寥仅有的黄门出身之人,在法事c医术与丹药等方面颇有造诣,在军中担起驱邪祛灾,救死扶伤之责。 “这夺魂丹,莫非一旦入肚,就能让这贼子乖乖就范,言听计从?”甄柴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与期许。 “噗嗤”一听此言,骆观也不禁乐了,“世上哪有这么轻而易举之事?若真有这等灵丹妙药,这满大街的女子估计都要被人拐跑了!” “当然不能!”陈前言简意赅地说道,“实际上,夺魂丹的妙用在于混淆人的神智,消弭人的戒备心,使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说正事,对于秦欢这样钢铁一般的人物,硬来已然是行不通,收买也是基本不可能。为今之计,不如引诱他主动说出秘密。而夺魂丹,就是此计的秘诀所在。”骆观收敛起了笑容,缓缓说道。 郝城暗自摇了摇头,眼睛一眯,脸颊微微抖动,显然是十分不信,呢喃道:“主动说出?这种就像是地域爬上来的恶鬼一样的人,怎么可能” “我知道!要让他这么敏锐刚韧的汉子信以为真单靠夺魂丹可并没这么容易,还需要些许方面的准备。”骆观目光锐利到仿佛要放射出一道精光来。 “对付来自地狱的恶鬼,就需要更为恶毒的魔鬼!” 黑暗之中,秦欢不知现已过去了多少个时辰,他头脑一直晕乎乎地,自从落败被擒获,押入这地牢身受万般折磨以来,他粒米未进,只被灌过一口脏兮兮的臭水,也无人理会于他,胯下要害的痛苦好像也消失不见了,全身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诶,他要死了”“死了也活该!”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我要死了吗?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下坠,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地狱一般。 终于,他落地了,他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地面的,却望见双手双脚上的镣铐铁锁早已不见踪迹。他抬头望去,眼前一片缭绕的烟雾,一座木桥若有若有,四处隐隐有通红的火光,周围的空间诡异地扭曲着,斑斓的七彩光线变幻着。 这,这是哪 “咦嘻嘻哈哈哈“两股寒风自左右两侧席卷而来,两个白衣人瞬间搂住了他的双臂,拖着他直往前去,发出渗人的邪恶笑声,在四周不断回荡着。 “又来了个丧命鬼!死的好,死得好” “放开我!“秦欢奋力挣扎着,但那两人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了他,让他死活无法挣脱。 一转头时,秦欢呆住了,这两个哪里是什么人类呀,明明是一脸青面獠牙,双手如锐利的鸡爪一般的恶鬼,白袍底下漂浮着,连脚都看不着,十分骇人。 两个恶鬼拖行着秦欢,把他拽过了那桥,“噗通”一下又摔到了冰凉的地上,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接引之鬼么?秦欢很熟悉这个老渔地神话传说里的恶鬼形象,见过了接引之鬼,那么接下来,岂不是要 秦欢艰难的爬了起来,看见前前方好似一座森罗大殿,耳边恶鬼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哀嚎惨叫的声音也随风飘来,大殿前门摆着的两口滚烫的大锅里,炉火正旺,油水沸腾,里面漂浮着不知是人是兽的骨头。 远远望见殿内忽然出现两个小鬼,架着一个饥瘦汉子,直接扔进了大锅之中,那汉子哭号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啊,让我灰飞烟灭吧,我不要永远陷在这痛苦记忆的无限轮回之中” 秦欢心头一动,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涌上心头,凄怅与哀怨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内心顿时五味杂陈,头痛欲裂。 果然,连死,都不能解脱掉这一切么?他苦涩地想道。 “想得美吧你,永堕轮回,享用苦难吧!”小鬼们狞笑着,把那汉子整个摁进了油锅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因果到了!” 进来进来进来 不断重复的雄浑的声音,仿佛是秦欢心中回响一般,迫使着他不自觉地迈动步伐向前走去。 烟雾缭绕的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张半丈余高的铜案,铜案之后,竟端坐着一丈多高,身着金黑君袍,头戴金冠的四目恶鬼! 是怒目鬼王! 秦欢惊骇地嘴巴张得老大,传说中,冥界地狱的掌控者,死后灵魂的仲裁君王,就这样站立在他面前。 漆黑如墨的面孔,满脸的大胡子与两颗大獠牙,瞪得老大的四目带着血红,在怒目鬼王的身上,竟然奇异地混合了威严庄重与恐怖凶恶,显得十分诡异。 “秦欢!”那鬼王抡起粗大的惊堂木,拍得铜案震天响,宫殿都为之摇晃了一下,耳膜一阵生痛! “你不仁不义,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人神共愤,而今领罪伏诛,来本王这阴曹地府,还有什么好说的!即刻拉出油锅烹烤七天七夜,再投胎虫鳞鸟兽,永堕苦难不得超脱” 两个恶鬼不知从冒出来,粗暴地架起他来,便要将他丢在油锅。 秦欢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这位沉默刚毅的汉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将一生所有的痛苦与泪水倾泄出来。 “慢着!”旁侧忽然转出一身着官袍,同时骇人的鬼脸的催命判官来,“启奏鬼王殿下,您还未审问一番这鬼魂哩,这不合惯例耶。” “问问问!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有什么好问的,”鬼王不耐烦地说道,但他还是扬手喝止道:“且牵他回来。” 秦欢一脸迷惘地跪在了鬼王面前,感觉眼前都在天旋地转。 鬼王又是猛然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座下跪着何人?现做何事,居何职?从实道来。” 他自小便听神话传说,在阎罗大殿上,鬼王会盘问每一个死鬼,一旦其心不诚,出言欺诓,便会永困地狱,不得超生! “我,秦欢,现于欺仙阁中身居要职,又号关山客。”秦欢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耳朵里只有那威严到无法拒绝的声音。 不知为何,一股兴奋的气息瞬间在大殿里弥漫开来,催命判官提起了浓墨重笔,龙飞凤舞地飞速写着。 “欺仙阁?那是什么地方?”鬼王继续阴沉地说道,“莫非是你胡编乱造来掩盖你之罪行么?” “不是,欺仙阁,名义上只是一个宗派门社,其实,说是一个群凶聚集的贼窝也不为过,掌控在石门宗师石惊唐手中。但它并没有明面上的所在地,只有一个个不断变动转移的据点。阁中培育了数以百计的武艺高强之人,也豢养了不少穷凶极恶的犯人死士”秦欢眼神迷离,嘴巴不停地说着。 “石惊唐”催命判官身躯难以察觉地一震,眉头微微一皱。 “而这根本还不算什么,许多的声名显赫c有权有势之人也与欺仙阁勾结,完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你说的关山客,到底代表着什么?”一旁的催命判官忽然发问道,他手中的大笔也未停着。 “欺仙阁的势力庞大,主要分为七人各自统领,号称欺仙阁七大台柱,皆以客称之,分别是腾蛟客,日照客,夜枭客,孤帆客,白首客,绿竹客,还有我,关山客!” “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么?”催命判官继续逼问道。 “石惊唐不会傻到让我们知晓每一个人的身份,但我最近确实知道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谁?”怒目鬼王和催命判官同时开口问道。 “腾蛟客,元青霖。”秦欢缓缓说出了名字。怒目鬼王又抓了一把胡子,心中嘀咕道:“不认识” “当然,欺仙阁不过仍是外围用于掩饰的名头,根本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它真正的名字和所在,只有很少数人方才真正知道” “唤做杀手楼!”秦欢一字一顿地说道。 “果然是一群胆大妄为的逆贼。”鬼王不自觉地抚须喝道,“你继续说,为何石惊唐要派你屡次三番强闯枯城?” 秦欢的身体松弛瘫软着,口中滴着涎水:“他并不肯细细说与我知,毕竟我只是入阁七年而已,并不是他可以掏心窝的心腹。他只是告诉我,这枯城之中,隐藏着足以倾覆天下,让天下血骨成山成河的惊天秘密,这个秘密也能够把欺仙阁从黑暗与阴影之中解脱出来” “这么说来,那日袭击废弃的古堡要塞的,也是你们么?”鬼王又冷冷问道。 “是的,是石惊唐命我派人截杀半道钦差大臣,不留活口。” “那你们那伙贼人偷袭不成,是你灭的口?”鬼王疑惑地说道:“你好生歹毒呀!” “什么?他们不是官军杀的么?”秦欢内心忽地刺痛,猛然抬头,眼神忽然变得清晰了不少,眼前扭曲的空间渐渐回位,怪异的光线也开始消失,他瞬间感觉头痛欲裂,猛然用头砸在地上,狠狠地磕着,未等有人上前便晕厥了过去。 “晕死过去了,弄不醒”一个小鬼匆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抬头望着鬼王说道。 鬼王抬手狠狠地在桌案上一砸:“哎呀,都怪我,一不小心问漏了嘴,让这厮有所警觉了!” 定睛一看,那鬼王不是别人,原来竟是金刀御守郝城!他全身裹在一团大的惊人的袍服之中,嘴里塞着两颗獠牙,除了这一大把胡子当真纯属原汁原味。 骆观也轻轻摘下了判官帽,说道:“也无妨了,今天之收获之丰,已然远超我之预料了。” 原来众人事前谋划好,灌了秦欢一碗溶了夺魂丹的汤水,饥渴了两三天的秦欢早已是头昏眼花,加上夺魂丹最大程度地迷惑瓦解了他的心智和防备,让骆观郝城等人合谋演的一出好戏,让秦欢几乎从头到尾信以为真。 这一计谋的奥妙便在于自始至终,暗示秦欢他已经死去的事实,让这一点成为他不加怀疑的潜意识,再利用老渔地人迷信虔诚的特点,以及深入人心,家喻户晓的鬼王问话的传说,配合逼真的布景与演绎,成功让一直守口如瓶,抵死不招的秦欢,竟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好一出精彩的无中生有的好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回 少主返王畿 帝君疑七杀 繁华王畿里,森严的宫城外,全身甲胄的骑兵三军静静的驻立着,一袭青衣迈着稳健快速的步伐,踏近了雄伟高大的宫门。 两侧一排挺拔竖立的宫廷侍卫自觉而熟练地打开宫门,地上早已铺上青门编织的上号龙纹红毯,洪亮整齐的吼声响起,迎接那位注定在未来会成为这座宏伟宫城的主人的人。 “恭迎殿下归来!” 武周大踏步地进入了这个自小到大进进出出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其内站立着的一个熟悉而苍老的金色身影。 不像君王与国储,倒像一位慈爱的老父正满脸笑意地等待了阔别已久的游子。 “君父安好!”武周左右一拍拂,郑重地跪下,坚硬的身躯在水墨青砖上砸响,叩头问安。 “周儿呀,快快起来,这么些天,看你可消瘦了不少。”盛安帝左右打量了一番,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儿臣督办夕雾山疑案,日夜殚精竭虑,正有所进展突破,君父何事如此着急召我回京?”言语之中,多少含着些许不甘。 知子莫若父,盛安帝知道爱子好强争胜,若说是忧虑其安危,武周定然耿耿于怀,于是也是淡淡一笑:“周儿呀,君父是十分牵挂于你,夙夜思念,你王府上下,上至王妃王子,下及侍从左右,无不惦记,故而这才召你返京。” “为国为君,不敢轻言辛劳!”见君父闪烁其词,虽知盛安帝多少还是瞒着自己一些东西,但武周还是郑重而恭敬地应道,“儿臣这就向君父细细禀报此行所闻。” 盛安帝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举手投足间,帝王风范尽显。盛安帝屏退了侍从,牵起他的手,两人在空荡的内宫里漫步着。 “莫急,周儿,不如且与君父说说此番出巡,有何收获与领悟?”盛安帝望着前方巍峨的宫殿建筑群,迎面的清风吹动着须髯。 武周沉吟了一下,正色朗声答道:“儿臣愚钝,出宫此行,只坚定了三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盛安帝饶有兴致地转头问道。 “其一,当务之急,削豪族!” 武周观目光坚毅地言道,盛安帝也微微颔首。 “当今各大豪族势力之大,甚至足以完全不把当地州道的府衙放在眼里,已隐隐有威胁朝廷之势,若不及早削弱处置,恐有重蹈当年云盟之乱的危险” “其二,禁刀兵!” 武周神色坚决,语气平稳坚定。 “自二十九年前的云盟之乱以来,兵器武艺广泛流传于世,私斗之风盛行,天下武学兴盛,致使地方匪患不休,豪族门阀势力做大做强,目无朝廷官府!必须严禁兵刃,不许私铸兵器,不许私带刀械出门上街,以削弱地方与平民之力,还国家太平安定!” 盛安帝点头称许:“朕也久有此意!” “其三,是对于儿臣而言的,那便是从此弃武重文” 武周说出这番话时,一向豪迈刚毅的他言语中,透露出的却是几分落寞,“经过袭城夜一役的血战,以及九霄云楼与江湖群豪那一场风云际会,儿臣已然深知,再多花上诸多时日,去雕琢打磨自己之武功,已是徒做无用之功,不如潜心修习治国理政之术!” “先君在上,福泽后人,看来,周儿你此番是不虚此行了,只不过此般事务,却着实难一蹴而就啊”盛安帝仰天叹道。 武周低头拱手请命:“儿臣愿为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万死不辞!” “莫急莫急”盛安帝略为为难地摆了摆手,言道,“夕雾山和枯城之事,君父已尽知,倒是周儿你,可还有些东西还来不及知道哩。” 盛安帝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张有些许折痕的纸,朝武周微微一扬:“骆观与郝城刚从枯城传来的最新消息,很难得,是个好消息。” “逮捕石惊唐了么?” 武周粗略一看,急切地抬头问道。 “他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几轮的秘密搜捕都查不到一点踪迹和消息,看来是早就得到风声了。”盛安帝摇了摇头。 “关山客欺仙阁杀手楼七大台柱”武周双目继续快速地扫过手中的纸张,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其中的字词,心中某根弦好像不知被什么撩动了一般。 “周儿,你想到了什么?” 客阁杀七 几个字在他头脑里翻滚着,拼接着,组合着,最后灵光一闪,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名字。 “七杀客!”武周抬头说道,他的眼神中泛着寒光。 “不错,与君父想到了一块,”盛安帝赞许地笑了笑,但他很快收敛住了笑容,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正是当年那个刺杀先帝,致使先帝伤重不幸驭龙宾天的七杀客!” “无人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只知道他自号七杀客” “他一生杀人如麻,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放眼整个皇国历史,也堪称是最为恐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和刺客!” “传闻他纯粹是把杀人当做是一项艺术,酷爱以各种出其不意c难以置信的方式,不分善恶,杀死那些他心中认定的目标。” “当年他行刺先帝被擒,查访天下讯息,让他受尽世间酷刑,最后将他千刀万剐,也未能查明他之身份,但典狱司的人至少查证明白一点,他绝对不是独狼一条,至少还是有同伙的存在。” “因而,说不定此番事情,便极有可能是这位七杀客手下的余孽所为,意图向我帝王世家与朝廷复仇不过,这个欺仙阁也好,杀手楼也罢,他们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武周在一旁接话说道:“皇国钦定的头号逆贼,云天怒的头颅现藏在北方皇廷手中,而这第二号逆贼,七杀客的头骨依旧藏于我玉国帝王府库之中,我看,他们是想把他们的脑袋也放进去。” 盛安帝正欲继续开口时,忽然,震耳欲聋的钟声在广阔空旷的宫殿中轰鸣震响着,仿佛仙界的天神发出了他的怒吼! 仿佛事前说好一般,衣着严正,神色毕恭毕敬的百官们弓着腰,整齐地排列着,开始从两旁趋步进来。 武周一脸疑惑着看着这番大阵仗,回头望向了自己的君父,寻求着答案。 “哎呀,瞧朕这记性,年老不中用了,”盛安帝轻轻拍了下脑袋,温和地对武周说道:“今日要召开大朝议,商议一件至关重要的军国大事,有关北方的” “北方皇廷么?”武周瞳孔一紧,心跳猛然加速,手心不觉已出了汗,如果真是与北方皇廷间出了大事,那可是 “不,是东北边!”盛安帝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元利六部的大规模人马,最近在边境上频繁有不寻常的举动。” “走吧,其他事情暂且抛到一边去,上朝!” 两个金黄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地踩着数不胜数的白玉石台阶,拾级而上,身后的百官远远跟随着。 他俩一步步走向台阶的顶峰,就像孤独地一步步迈向权力的巅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回 侠行两三事 盛名总难辞 相比于繁华富裕的打渔江城,边城那简陋的府衙简直就如贫苦农舍一般,已将命案了结的张扬与纪发并肩从里边走了出来。 “还是没有亲属来认尸,莫非这些人家中都没有个牵挂他们的老父么?”张扬略为沮丧地说道。 “或许,他们压根就不是这边的人吧,而且身上也找不到什么身份标记,看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前就早有预谋。”纪发出言安慰道:“张兄你不必过于挂怀了。” 两天之前,这两人可不是这般的亲密与客气。 那简直是要当场火并呀! 当纪发听起张扬这名字时,便立马想起张扬传扬颇广的一桩事迹。 那便是据说张扬曾路遇一群饥民,不仅见死不救,甚至还逼死了一位仁义游侠! 此事可谓是激怒惹恼了游侠群体,四方游侠,或多或少都对张扬有几分反感。 身为游侠中的富有名望的领袖人物,纪发自然也不例外,因而当即便要与之翻脸。 而张扬这小子也是桀骜不驯,狂放不羁之人,活生生的一头倔牛,你跟他龇牙咧嘴,他自然也是毫无好脸色可言。 两人当即也是好一番面红耳赤的争吵,险些在几具尸首的见证下动起手来。 当然,在经过了好一番争论骂战与纠缠撕扯之后,两人最后竟也“打”成共识,反倒奇迹般地重归于好,握手言和。 不打不成交嘛! 说起来,那件事其实早也让纪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三年前,岚岳道遭了荒灾,田间地里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一队饥民饥肠辘辘,四出乞讨。 一位名为魏根的游侠与骑马路过的张扬同时遇到了这群饥民,魏根要求张扬把胯下宝马宰了,给饥民们饱餐一顿。 而张扬自然是压根不同意,还以言语相激,说那你为何不以身喂之? 气急之下,那魏根竟然挥剑自杀,自堕油锅,当真做了肉食。 当自杀,冷血,食人肉这些字眼杂糅在一起,这种骇人听闻之事,也无怪流传甚广,闻者心惊了。 于是,当是时,骄阳正当头炙烤,鸟兽卷尾逃窜,纪发双手叉腰,就这担子事怒问道:“不就是一匹马么?能有这么多条人命重要么?马的命能与人命相提并论么?” 有来无回,非礼也,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张扬面子上向来吃不得亏,也阴沉说道:“我这一个向来无亲无伴,这老马陪伴了不知多少年,便如我之亲友,如何杀得?” 纪发反驳道:“这能拿来相比的么?畜生终究是畜生,就像农户养鸡养猪,自小养大,还不是杀便杀了,人命关天呀,识得未?” 张扬也阴沉答道:“你眼中是畜生,自然不把它当回事,但在我眼中是亲友,当然动他不得。那是我心爱的伙伴,为何要宰了喂别人?” 要是面前有一桌案,纪发一定会拍案而起了! 他脸红脖子粗地喝道:“你这厮,该不是也是和黄门那群神经一样,整天嚷嚷着众生平等,连畜生都不许杀么?” “还是西野那边的庄家,不许杀鬣狗野牛,视之为天经地义,却天天围捕苍狼黄羊,这般两重标准,岂不可笑乎?” “呵,我张扬可不管这世人争论不休的生命贵贱尊卑之争,我管什么贵贱人畜,反正我视老马为刎颈之交的挚友,在我心中地位非同一般,我绝不会拿我亲友之命,换一群素不相识的饥民之命!” “再说了,你会杀了你亲友喂饥民么?”张扬也硬着脖颈顶了回去。 “那那,”纪发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结巴了一下,“我说你这人怎么这般强词夺理,你这是裸的抬杠你知道么?这么明摆着的事情你就” “呸,你有理就说理,讲不清,道不明,你倒是把道理明明白白摆出来嘛!”张扬一步不退,能得寸,就进尺。 “那你以言语相激,逼死游侠魏根,你又做何解释?”纪发当即转开了话题。 “他的死?他的死就应当赖我么?我不过就是拿刚刚问你的问题,同样拿来反问他罢了,他倒好,反而还抬杠上了,骂我毫无廉耻道德之心,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宝马不在,不然照样宰了,可眼下,不是只有我那匹马有肉么” “我也怒了,便骂他,我也不是毫无怜悯之心,身上的食物好歹也全施舍了。而你不也是肉么,你若是这般道德仁义,眼看饥民便要饿死了,你却在此袖手旁观,咋不以身喂他们去呢?结果这厮还真受不了,直接自杀照做了” “这如何说不是你的过失,你句句杀人诛心,明明就是你逼死了他!” 纪发气得须发皆张,手指不停地抖索着。 “他自认死得其所,死得光荣,你为他喊甚么冤屈哩?人家为理想而死,为捍卫一贯而终的道德信念而死,这般大公无私,仁义道德,换了你,你做得到么?你怎能这般讽刺于他!” 张扬嘴皮子快速翻动,唾沫星乱飞,又是一阵尖锐冷酷的反讽,说得纪发又是哑口无言! “你你这” 两人都是大口喘着粗气,一番下来,全都争吵地浑身发抖,气血汹涌,脸红脖子粗。 地上围拢于腥臭尸首上的苍蝇都铺满了一层又一层,驱之不散。 “罢了罢了,不和你吵了。”纪发“嗨”了一声,蹲坐在一块大石上,生起了闷气。张扬也自找了旁边一地凉快去了。 良久,纪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在林中缓缓扩散回荡,叹息之悠长,仿佛是他一口气将一腔的忧愁与愤懑全都呼了出去。 “其实,我也多少是认同你的说法”纪发略为疲倦地说道,“只不过,有时我自己心里也不敢承认,不愿去面对而已。” 忽如其来的转变让张扬也是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大侠之名,圣贤之说,有时候,反而成为我身上的桎梏与束缚。越压越重,越缚越紧,直至快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有一身的通天本领,还成为济世救民的大侠,那么你的步伐就再不能有一步的停歇。不然,他们会把你的牺牲与付出看做理所当然,把他们的不幸归结于你片刻的喘息与不作为。 他们会质问你,你不是济世救民的大侠么?为什么你不做更多一点,再拿出更多一点钱?” 纪发把头埋进了双手之中,仿佛不愿抬头面对。 “你的一点过失与污点都会成为你虚伪和欺世冒名的证据。如潮的批评和辱骂会如潮般汹涌而至,让你不堪重负。” “从成为济世大侠那天起,你只能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完人,一个抛弃私欲,大公无私的圣人。” “一个没有自我,或者说摒弃自我的人!”张扬不知为何,心中冒出了这句话,嘴上便说了出来,“纯粹只为了他人而活,或者死!这便是完全意义上的所谓大侠与圣贤。” 纪发惨然一笑,眼睛缓缓闭上,以免火热的炙阳射伤双目,耀眼的光辉总是那么的夺目和灿烂,但有时,它又让人无所适从,无处藏身。 “也许吧,但这便是人生,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逃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回 他乡客别过 腾蛟又显影 “纪兄,在此别过了!”张扬拱手称道,“这两日与纪兄切磋,也是其乐无穷,纪兄果是神功盖世,佩服佩服。” 他不再称他为大侠,而是用了更为亲昵随和的称呼,可见他俩现在关系不错。 张扬对他侠义心肠终究还是十分敬服,而纪发对张扬多少有些了解之后,知道这位十三郎并未虚情假意之人,反倒也是宅心仁厚,因而两人冰释前嫌,相处两日,多少有了些交情。 “你呀你,尽知道拍纪某马屁,你若有三尺长剑在手,谁胜谁负,未可知也。”纪发也是爽朗地笑道。 “张郎此番,欲往哪里去?纪某见你这两天反复鼓捣一瓶子,搞得天上苍蝇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也不知何故?” “噢,那个呀,是为了寻找一位”张扬可准备搪塞一番时,忽然看到纪发腰间配的那把钢刀,忽然心下一动。 “对了,纪兄,按市井乡野中的传闻,我记得你曾有两柄刀兵,怎么现在就只剩了一把?” 张扬明知故问道,“是不是与人交手断裂了一柄?” 纪发面露惊奇之色,惊讶地说道:“确是如此,张小兄弟如何得知?” 张扬也不答话,继续问道:“可是知我隐士所为?纪兄与他交情如何,对他有何了解?” 听闻此问,纪发低下头来,略一思索,沉吟道:“是他不错,可是我与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谈不上什么了解,只是此人武功造诣之深,实在是举世罕见,纪发只能望洋兴叹” 纪发猛地抬起了头,看眼神好似找到了什么答案一般,道:“张兄弟,莫非你是想找他不成?” “不错!”张扬选择了直言不讳地答道,“前几日我与他亦有一面之缘,着实为其武功折服” 纪发哈哈大笑起来:“说实话,此人性情多少有些孤僻怪异,张兄若有师从此人之志,怕是要多费一番周章了,张兄弟可寻着他踪迹了?” 张扬目光中的渴望与期盼微微熄灭,化为丝丝隐忧,他每次用赤目果蝇探明位置,它们飞来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西边,”他言简意赅地答道:“由此一路向西。” “张小兄弟啊,若从这里一路西去,便到了西野之境域,而且同样也是进入燕几道,一样是庄家的地盘,我纪某便是刚从那归来。想当年,两处燕几道本为一地,而玉国与西野两地互相瓜分了此处。” 纪发面色凝重地说道,“所有那一大片地方,都是信仰半月三宗的,那的人可都不好说话与相处,得万分小心。” 微风拂过,灰尘翻卷,纪发仰起头看了一眼日头,拱手道:“既是如此,也不妨碍张小兄弟了,我俩就此别过!” 张扬也是怅然道:“怕是此去长路漫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纪兄保重。” 两人依依惜别,一人一路向西,另一人一路东行,熟悉的身影各自远去了。 青山绿水间,简陋的草庐里 “关山客依旧下落不明,而朝廷官府那边,确已连夜差人查访追踪主公您的下落,看起来,就算关山客不是主动叛变,也是被俘招供了” 夜枭客低沉地说道,笼罩在一片黑色衣帽之下的身影,显得十分高大瘦削。 石惊唐躺在一藤椅上,苍老萎缩的脚上全是纹路,他双手交叉叠在小腹上,正闭目养着神,看不出甚至表情来。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变成了气愤难耐的表情,夜枭客微微低下了头,“这么些天来,关山客,腾蛟客,孤帆客,绿竹客,夜枭客,日照客轮番出动,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现在才是非常时期,关键时刻!平时你们这一个个牛皮吹得震天响,威名四处传扬,好像真的天下无敌了!看看,都看看,老夫最为倚重的关山客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老夫都身份都已暴露!” “日照客就知道天天吹嘘自己精明强干,自号无往不利,从未失手,结果呢?连张扬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还搭进去了四五个手下兄弟,要不是张扬得上官府告官,我等说不定连他的踪迹也丢失了!简直是颜面丢尽,脸都不要了!” “为何不按以往那般,诬告张扬为无端杀害五人之真凶,利用朝廷官府之手,除掉张扬?”夜枭客低声问道。 “诬告,怎么诬告?就算你上下打点,四下串通,有大侠纪发为证,天下人能服膺,上官们能信服么?” “还有你,老客,”夜枭客头猫得更低了,“平日你不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么?怎么这次与绿竹客翻江倒海,愣是找不到一个村汉?” “那位隐士甚是警觉,加之身手非凡,实在是看他不住” “莫找借口!” 石惊唐右手烦躁地一扬,鼻孔里喘着如牛的粗气,嘴里继续骂骂咧咧着:“还有那腾蛟客也不知搞什么去,从入驻深山,到如今率众退出山中据点,真是啥也不知,啥也没干,都不知他一门心思都放哪去了” “主公,说起腾蛟客,我还有一事禀报” 夜枭客轻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恭敬与谨慎。 “昨日腾蛟客来信,询问要不要清除关山客手下心腹亲从,虽不知他等态度若何,但若真有叛变之心,阁中危矣,就算没有,也得及早下手,以免官府朝廷再利用他们,顺藤摸瓜,致使阁中元气大伤” 石惊唐叹了一声,又躺会了藤椅之上,继续闭目养神,夜枭客也不言语,静静侍立着。 良久,他缓缓说道:“这事,让腾蛟客自己去办吧,这是他负责的活计,他知道该怎么处置!” “明白!” “哦,对了!”石惊唐又睁开了双目,“话说,腾蛟客这厮最近又跑哪去了?” 一团团略带着些许血红的黑影在天边漂浮着,往西边席卷而去。 张扬脚步如飞,紧紧跟随着而去,与纪发分离后,他已赶了有数十里路。 忽然,眼见山坡上,一道黑影在其上显现,漆黑如墨的黑衣搭上黑帽冠,看不清脸上长相,可能是带了面具的缘故,他朝张扬挥了挥手,仿佛是熟人相见一般。 但张扬大老远就能感知到他身上其中的异样,因为那再明显不过了。 一股浓郁恶心的血腥尸臭味! 张扬压根不想打话,连日里的纷至沓来的各路人马,刺客杀手,那都不是什么善类,这位宛如地狱之中爬起来的恶鬼杀神一般的人,能例外么? 更何况这方圆数里之内忽然毫无人烟的! 锵! 张扬手腕一抖,劲道翻涌而上右手掌,三根钢针挟带着强悍的威势,便扬手而出,飞向那道黑影。 那黑影竟然屹立原地,一动也不动。张扬眼见着三根钢针直直没入这黑影之中,仿佛掉进了无知的黑雾里,了无生息。 “何必这么严肃呢?”那黑影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叹息,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竟是元青霖的声音! 元青霖的黑色身影如黑风一般,开始往山坡下的张扬疾速奔袭而来。 “来吧!”张扬怒喝道,他气血瞬间沸腾翻涌,双足劲力凝聚一点,身子便如离弦之箭,往那黑影质朴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回 白袍战黑影 尘世所为何 张扬一声怒喝,劲力汹涌,手臂上肌肉肉眼可见地虬结。 他双手成爪,猛然快速朝元青霖的脸,双肩,小腹,双膝六处先后抓出。 灵蛇六刺! 极具压迫力和异常迅猛的招式,张扬意图在一招之内,纵使决不出胜负,也至少地探出此人之深浅。 未及近到身前,眼见面前把自己包裹成一团黑雾的元青霖,那是不慌不忙,右袖猛然挥出。 锵! 袖中竟然倏地飞出六根铁索连着的飞钩,元青霖手腕一抖,铁索一甩,六根飞钩不偏不倚,挡下了张扬的六下抢攻,一时叮叮当当一阵巨响。 张扬面色不惊,身形不停,继续大踏两步,自平地扑上山坡,仰攻上前去。 他单拳紧握,朝着那人的面门往上击出,全身劲道自脚底一路涌到全身,再汇聚于这一拳之中,霸道的拳风如狂风吹动,仿佛一拳要打穿天地。 神龟抬头! 如此势大力沉的刚猛拳劲,若一拳命中,便是多年苦修铁石掌一类身体硬功之人,恐怕也得大脑震荡,牙齿登时崩裂,血流当场! 元青霖并非傻子,深知这一击的厉害,自然也是不敢怠慢,身子也是猛然一仰,双掌聚气奋力推出。 “碰”地一声肉身与肉身硬刚的闷响,双掌将拳势略一推上,加之仰头避闪,神龟抬头冲了个空,躲过了这一招。 此连贯的一击一挡之下,两人身形恰好一交错,黑白无常。 你以为这就完了么? 张扬眼睛一眯,瞳孔一紧,又是厉声一下怒吼,气血爆发,身子顺势一低,右脚当即猛然扫出,尘沙滚滚,如同扫起一片屋前积雪! 来势汹汹的寒门无雪的腿法! 如此近的距离,容不得元青霖释放兵器与招式反击了,若结结实实挨上此一脚,骨骼碎裂的声响便可立马传入张扬耳中。 如此境况,张扬心中冷笑道:且要看你如何应付! 不料眼见那黑衣人竟单足一点,直接侧身腾起,顺着山坡连着几下迅疾的翻滚,以这样在寻常武者看来十分丢人现眼的方式,避过了张扬这一凶悍一脚,只有脚尖点烂了一点袍角。 那黑衣人猛一翻滚起身,竟开口了,他平缓地说道:“张郎,在下并非来与你为敌的” 他声音里,气息很是平稳,不见剧烈动作之后的猛烈喘息,可见他现在的状态仍是游刃有余! 果是认得我!张扬心里暗道。 不过既然来人身份不明,又先开口罢战,自己再不依不饶,于情于理也过不去了,于是也停驻于地,冷冷地望着他。 “你到底是谁,来此到底是要干什么?” “嘿嘿吼吼哈哈嘻”眼前的那黑影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他带着一个人皮一般的面具,五官看起来十分扭曲怪异。 “说实话,以前听闻张郎的剑术一绝,不想拳脚功夫也比我高明上不少嘛” 张扬继续警惕地看着他,两人于原地缓缓绕起圈来。 “不想说说么?莫非你与数日前的身亡的刺客们是一伙的?”张扬冷笑着说道。 “很不幸,猜对了,”元青霖懒散地说道:“好吧,说说就说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称我为腾蛟客,真名呢,日后再说,至于我为何来找你嘛” “之前与你素未谋面,找你见见面,谈谈心?或者是来给你提个醒?又或者,是来指点指点你,为你指明一条出路?随你怎么理解吧。” “好呀,那你倒是说说,你来此是要提哪门子醒,又是指哪门子路呀?”张扬袍袖一拂,双眼紧盯,身子依旧紧绷着。 “主公视你为大患,誓要杀汝,这一路上你将不得不面对连绵不断的杀机!他可一直嚷嚷着要取你狗命,剁你项上人头,而我可不这么看” 元青霖摊开了双臂,“我倒认为,与其煞费苦心要击杀你,虽说不是打不过你,不如让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加入那一大群疯子与杀人狂,你觉得我会有兴趣?” 张扬放肆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一脸戏谑的笑容。 “哦,忘了告诉你,”眼前那人不仅不恼,面具底下反而传来笑声,“其实,我也不喜欢那群人,我,向来是只属于我一个!” 元青霖猥琐地缩着身体,慢慢竖起了一根食指,“所以,我在说的是,加入我的行列!” 张扬眉头紧皱着,一言不发。 “其实在下仔细关注和深入了解你很久了,在鄙人看来,你几乎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 “你大概会问,加入你有什么好处?啊哈,在下还真给不了什么,毕竟,无论是爱,是权,是名,还是财,我甚至比你还缺!但我能给你一样别人都给不了的东西” “那便是认同啊!”元青霖眼神里略过狂热的光芒。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压根就不了解我,别再我面前痴言什么认同!”张扬厉声地说道。 “哦,是吗?是这么吗?”元青霖左右晃动着脑袋,像一个矮小的顽童一样在张扬身边晃悠着。 “何必要苦苦地压制着你的内心与欲求呢?张兄啊,你我都是看透这世界的人哪!难道不是吗?” “你真诚地叩问你的内心,难道你不认为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对错,没有善恶,没有人伦道德么?世上压根就没有一件完全确定的东西!” “你再问问自己,什么为国为民,什么狗屁仁义礼智信,这是不是社会强加给我们每个人的烙印与枷锁?” 张扬的身子不住地颤动着,拳头攥紧,双眼变得血红。 “是时候撕去国家与世俗虚伪的面纱了,是时候摒弃道德仁义的说辞了!别人都意识不到其中的奥妙,但我俩不一样,我们老早就只为自己而活了!” “担责的大侠,仁爱的圣贤,不过是世人施加给你的无聊累赘。你何须要为这些自私自利的世人而活了!为爱,为权,为名,为财,也许每个人都苦苦追求不息,但是时候回归你本真的欲求了!” “承认吧,你就是想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就想成为至高无上,为所欲为的至尊!”元青霖甚至都开始嘶吼道,“还有,就是你自少年时起,一直觊觎的,总想得到的那位师姐” “哦哦,不对,应该说是觊觎骆观的女人,你的少妇嫂子呀!” 元青霖轻佻而冷酷地说着,仿佛是在挑衅一般。 “闭嘴,你闭嘴!够了,你这条疯狗!”张扬手指颤抖着,嘴唇苍白。 他只恨此时手中无三尺长剑在手,不然便直接一脸上去,要将他一脸送上西天。 “哦豁,戳到痛处了?其实我倒觉得,区区一个嫂子可还没法满足你庞大的胃口呀!”元青霖继续戏谑地说道。 “人生来就带着束缚的镣铐和烙印,而你在明白它们的存在后,竟然选择带着镣铐与烙印跳舞,不,你我都是聪明人!你不应该和世人一样愚蠢,一样迂腐!” “释放你心中的野兽吧,解开你欲求的枷锁吧!听从自己心中欲求的召唤,追求自己的渴望!”元青霖一改前态,竟声色俱厉地怒吼起来。 “想想吧,张兄,你的武功造诣已有多久,没有新的境界突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回 枭雄论武道 乱世谋长生 “我的武功如何,你大可再亲自来试试!”张扬阴沉着脸,冷漠地说道。 “不用,鄙人刚才便试过了” 面具下的元青霖露出了一脸邪魅的笑容,他缓缓地往胸口探索而去,直至摸到了一处有突兀出来的地方,他猛然一拔,只听得血肉穿透之声,手中便多出了三根带血的钢针! “啧啧啧,真是够心慈手软的,这力道压根就没打算下死手,而且这针上无一点毒药,甚至连迷药都没有。有你这么用暗器的么?太失败了” 阳光耀眼的光线照射下,元青霖细细端详着手中之物。 “你你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试我的武功和路数?” 张扬不禁愕然,这般不要命的疯狂举动,连他都颇感不可思议:难道这家伙一点都不怕受伤吗?他不会感受到痛苦? “嚯嚯啊嘻哈哈,不然呢?还有比这更好的方式,来真正了解你么?”元青霖继续诡异地笑着。 “张兄,你现在的武功,莫说是那些超凡入圣的先人,如有白门先圣之誉的来无邪,你之师父白柳,号称天下第一猛将的何为一,掀起惊天动乱的云天怒,便是现今的大活人,胡云渡,胡燕渡c石惊唐,庄退敌这等豪族领袖,武学宗师,你目前还真是可望而不可及!” 元青霖又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劝道。 “呵!你说的这些人呐,放眼皇国历史,那都是站在最顶端巅峰的人物,你当是满大街都能遇到的路人么?” 张扬也不买账,他隐隐感觉,此人非常的可怕,白天里,昭昭天日下,甚至都能让人感到寒气逼人,毛骨悚然! 他得加倍小心,此人这话里话外,必有图谋! “好,好,好!那再放低点眼界,郝城,纪发这等世间闻名的武林群豪,你不也还相去甚远!就算是与当朝太子骆观,凌开这等同辈相比,也是日渐不如啊!” “我倒不觉得毕竟,在下张扬,嚣张的张,趾高气扬的扬!” 本来按元青霖所想,张扬此刻倒只好默然不语了,但张扬显然仍不服膺。 你以为我就只有这样了么?你以为我就不能讲他们踩在脚下了么?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就不叫张扬了! “张兄,连我也在为你而着急和不甘呀!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也曾听闻你曾为石惊唐一掌轻松击伤” 其实元青霖心中倒暗念着: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 “哼,不过是背后出手偷袭罢了。”张扬头一甩,伴着徐来微风,额前几缕头发飞扬起来。 “也罢,那日你师兄骆观合之内,被胡燕渡轻描淡写一招不知打到哪儿去了,这倒是事实吧,毕竟他与你可相差无几。” “其实,骆观的强悍程度远超尔等想象,只是他入朝为官,娶妻生女多年,疏于打熬身体与技艺,早荒废了武功,若不然,以他的资质” 张扬向来不屑他人大肆夸赞骆观,这个别人眼中他的死对头,但是如今,他却不禁开口为骆观说话辩护。 毕竟此刻两人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若骆观在他人眼前只是弱鸡一个,那自己也没什么差别了。 “你的武功停滞不前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已经在彷徨与迷惘中蹉跎太久了,太深了,深到你已经自甘堕落,驻立不前,你弃剑,是一时赌气,还是进修无望,掩盖自己无能,只能甘居人后的遮羞布?” “无可奉告!”张扬冷冷回应,“你说够了么?” “不疯魔,不成活!你得把野兽释放出来,是时候让血肉重新沸腾起来了,平庸的状态,只能作为平庸的人,只有像疯子和狂人一样,追求最极致,最变态的成就,你才总能武功大成,登临至尊” “我们将是纵横世间,随心所欲的长生者,世人不理解我等,无论是朝廷官府,还是市井乡野,也不会欢迎我等,但我们互相可以。” “只有你我,才真正理解彼此!只要我俩强强联手” 可元青霖话音未落,张扬身形已然动了,脚下尘风被强悍的气势震荡扬起,往前扑去。 手上也是不停,他手中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只不过,这次可不是钢针了,而是一枚光滑的三棱锥面的黑箭头! 元青霖身上也是发出一声爆裂的声响,一股浓郁的黑雾从他全身袍袖中猛然溢出,如同决堤的洪水,出笼的野兽一般,席卷住了他的方圆一丈左右的区域。 箭头一入黑雾之中,当即消失无影,无声无息,看来他也是早有预料。 “毒雾么?”张扬察觉出这黑雾的异样,只得生生停下步伐,倒退数步,黑雾中传出一声哨声,随即锐利的风声响起,无数的暗器利器从黑雾之中飞出。 张扬不知虚实,只好施展灵动的身法,欺身闪避,暂不强行冲上前去。 转眼间,一匹乌黑高头大马不知从处冲了出来,冲入了那团黑雾之中,黑驹过隙,黑色身影早已跨上黑马,跑开了十余丈远。 “何必这么严肃呢?”元青霖依旧戏谑地说道,“张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收起你这副虚情假意的人模狗样吧!像我们这样的人,永远只会是自己一个人,也只能孤单一个人,永远不会变成两个!” 张扬仰头朗声喝道,洪亮的声音在四下原野回荡,震荡着耳膜。 元青霖愣了一下,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哦,看来,你确实懂了,而你确实懂了,你也确实如我所料,哈哈哈哈张兄,接下来,你可要好好活下来,我倒很想看看你与那群天煞孤星的对决。” 张扬灵光一闪,想起了庄南临终前艰难挤出的那两字,暗自想道:不如诓他一回,看看有无线索! 主意拿定,张扬便假装一脸正色,一字一顿地言道:“不就是七仙么?” 元青霖眉头一紧,不过一下又松开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原来张兄已经知晓欺仙阁的存在了呀既如此,自求多福吧,在下不便继续叨扰了,告辞!” 七仙阁?还是妻仙阁?什么奇葩玩意,好像没听过张扬心中暗自叨咕。 言毕,元青霖拍马转身离去,烟尘滚滚,马蹄声碎,一溜烟那团黑影便已远去了。 “有趣啊,这家伙”张扬冷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心中还是略过一丝不安,“不过这家伙,恐怕真会是个危险的角色。” “怎么做到的”远处的元青霖捂着左边臂膀,脸上也是惊骇的神色,胯下宝马四蹄如飞。 即使是一身黑衣,也能察觉出血流不止的迹象,一枚箭头正深深扎入了他的骨肉中,传来丝丝的痛楚。 “我不是明明已经”他咬着牙把箭头狠狠拔出,用满是鲜血的手望着手中的,半边箭头? 竟然是直直分开的一半箭头? “用手发的箭招,半壁江山?”元青霖苦笑了一声,“还能这么用的么?他从哪学的,还是自己琢磨的这怪异招式?” 黑色的身影席卷远去,只余鲜血滴滴,施施然飘落于路边花草之上。 “果然,还是太过于轻敌,小瞧于他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回 大殿议国事 朝廷争不休 金光闪耀,戒备森严,高大堂皇的大殿穹顶之下,聚集了当今朝廷身份最为尊贵和权势最为庞大的一群人。 丈高的台上,数步白玉阶梯的尽头,摆着一张精雕玉琢的金椅,雕刻有镂空着的华丽的鹰雕纹饰,其上端坐着头戴金冠,身着金色帝君袍子的盛安帝。 他不怒自威,帝王的威严显贵风范扑面而来。 台下阶梯两侧,摆布着四张椅子,只不过是精致的红色木椅。 分别坐着朝廷唯四的一品显贵,右上首坐着未来王太子武周,领国储,右下首坐着的是“殿前司民牧”林坚,领国相,左上首平乡王武能,领国辅,左下首“殿前司天监”陆俊,领国师。 四人座位之下,还站着四排队列,每一队列为首者,均是六司之首臣,分别为“殿前司戈令”诸忠全,“殿前司农臣”苏巨阳,“殿前司吏使”刘知礼,“殿前司典狱”贺公望。 此四人均位列二品,与四位一品显贵一起,并称朝中八贵! 余下众人皆是三品上卿,或为六司下的左侍郎c中侍郎与右侍郎。或为有大将之称的三品上将。 盛安帝眼见众人坐定立正,便开口言道:“距离上次大朝议,已有近三月之久了吧,朕此次召开大朝议,便是要与诸位爱卿商讨一件迫在眉睫的军国大事” 众大臣都自觉洗耳恭听,唯有武周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元利六部人马聚拢,大股部分来边境来往活动,恐有大举入侵进攻的迹象,诸位爱卿说说,眼下该如何处置啊?” 众人皆互相左右对视了一番,窃窃私语之声顿起。 殿前司戈令,诸忠全为武将出身,曾亲身参与多年前与元利国的两番大战,惨遭败绩,一直心怀愤恨。 于是当即踏前一步,以洪亮粗犷的嗓音言道:“陛下,元利乃我国之心腹大患,扩张迅猛,若不加以讨伐遏制,十年,二十年之后,恐成一方霸主,强盛难敌,社稷有倾覆之危,不如趁早举国之力,征讨元利!” “不可!”班列中一人站了出来,却是“殿前司农臣”苏巨阳,他拱手言道,“征战须得粮丰民足,兵强马肥,今天下仍旧疲敝,兵民懈怠,物资短缺,皆无战心,一年半载之内,如何禁得起此番大战?” 盛安帝脸色难看,自己治下,竟说得这么不堪,心中如何好受? 诸忠全喝道:“地大物博,人马十分众多,何惧人口堪堪百万之元利?贪生怕死,胆小怕事,此时又是未战先怯,扰乱军心!” 刘问道一直向元利人妥协,被侵占的五百余里土地,数十万被虏走人口,均一并予之,不再追究讨还,反与元利国议和罢战,还割让二百余里,真是厚颜无耻,辱没祖宗。 他这是以邻为壑,引火上我国疆土。元利六部近数年来反复侵扰我境,劫掠人马粮草,边地可谓苦不堪言! 刘问道把持北方皇廷朝政多年,在朝野中安插亲从子嗣,门生故吏,放眼望去,北方之权贵官吏,大多已是刘氏之人,长此以往,这皇国江山,到底是姓武,还是要姓刘呢? 刘问道治下,北方皇廷好歹安定平稳不少,保境安民,镇抚四方,以各封国尽力重修于好,祸乱灾异皆少于以前,也称得上是百姓拥戴c功勋卓著。你以这般大逆不道的功诘施加于他,未免也太信口雌黄了吧? 他同出于豪族文士刘家,眼见他出言甚至上升于他家族身上,自然也按捺不住,奋起为之出言维护。 朝堂之上,谈论国事,皆出公心,只为国家,激愤之严,无心之失,诸位莫要挂怀结怨,且都先息息火。 苏巨阳斜眼睥睨了一下,冷笑着说道:“当今对敌元利国之策,通盘谋划,本就出自你兵司下的右侍郎骆观之手,一力主和,怎么今日,你们兵司就当朝翻脸,口口声声要主战了呢?” “那那是”诸忠全本就不善言辞,一问之下,竟不知如何作答,舌头跟打了结似的,说不话来。 “苏大人!”官员队列中转出一人来,朗声言道,众人转头看去时,却是同出于白门的钟饶! “此一时,彼一时,骆侍郎现已离京离职,暂由下官主掌军机参谋之事的。军情有变,谋划亦当有变,岂可墨守成规?下官与诸大人商议后,另提出新谏策,有何不妥?” “对啊!”有钟饶突然出来一番说辞撑腰,诸忠全又硬气起来,粗犷地喝道:“有何不妥?苏大人不懂战事,尽说些儿戏话!” 太子武周与国师均默不作声,俨然一副坐山观虎斗,看各派大臣纷争的姿态。 而平乡王则是当年于云盟之乱中,主动引领老渔地南部千里疆土与数十万部众,诚服于先帝平世王。 因而玉国受封后,平世王自立为帝,照旧厚待平乡王以王爵之位,并授予一品官阶,号为国辅,荣华富贵尽有,然实无权势。 平乡王已是六旬老翁,垂垂老矣,向来不参国事与政事,遇到朝议向来也是一言不发,只看帝君眼色,眼见此番众臣纷争,更是压根不愿趟浑水,稳坐如大山,只不言语。 林坚身为六司的六大首臣之尊,身领国相,一品显贵中,就他说着话,自然不好偏袒,只得左右和稀泥,横竖不得罪。 盛安帝一拍鎏金椅,倏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好了,好了,诸位爱卿拳拳爱国之心,天地可鉴,莫要争吵。” 眼见帝君愠怒,天威浩荡,满朝重臣皆低头恭称:“悉从圣命。”整齐的声音在大殿内外回响。 “此事争论不休,一时半会实难定夺,今后再议吧。今日,尚有最后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