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大江》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感xìng的美】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iqugedu.com---【彼岸花香】整理 血祭大江作者:张洪涛前言 55年前的今天,我们这块饱经蹂躏的古老大地上,曾经历了一场空前规模的战争洗礼。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与guó mín dǎng军携手合作,在人民群众的支援、帮助下,深入华北、华东等日军占领区,广泛开辟抗日根据地,从战略上牵制日军,从而支援了guó mín dǎng正面战场作战。在八路军、新四军的战略策应下,承担正面战场作战任务的guó mín dǎng军倾其主力,以百万之师与四十万侵华日军展开了空前悲壮的浴血厮杀。尸山血海、忠勇无畏,使日军太阳旗失去了炫日的光芒,雪亮的战刀钝锉于长江两岸青山碧水间。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流逝的岁月早已dàng去了那场战争的烟云。但青山幽谷、大江两岸,仍然时时传出力竭声嘶的“冲啊!”“杀啊!”的叫喊声,那是早已献出了生命的亡灵们仍在做着你死我活的较量。也许他们还想拼出个高低胜负,也许他们仍沉浸在驰骋疆场的英雄梦里。可这世界,却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我涉足到这段浸透鲜血、与二战中任何一次大战相比都不逊色的悲壮史河中。激动、好奇使我想探知这场融政治、军事、外jiāo于一体的中日两军最大规模的战役,想揭开这其间错综复杂的全方位较量的矛盾内幕。我一陷就是两年,且颇有一发而不可收之感。 寒来暑往,两载匆匆。研究愈深入,触角愈伸展,竟觉兴味愈浓厚。只是在品味这陈年佳酿时,一丝苦涩、困惑也伴随而来。这并非来自这段历史的悲壮、惨烈,而是封裹这段历史的厚厚的尘埃。 武汉会战,究竟有多少人知晓?又有几人研究呢? 一些军界朋友聚首,其中不乏硕士、学士,研究军史者亦有之,且侃起天下大事,几无他人置喙之机。偶然问及:“兄等可知武汉会战?” 众多摇头,偶有知者也多为皮毛之解,这使我先吃一惊,不胜感叹! 几日前,一就读国内名牌大学历史系学子来访。原以为历史、战史相通,旧话重提。竟是愕然摇头,且反唇曰:“战争史是你们军人的话题,很少涉猎。” 对此,我并不太惊奇,只是失望与疑窦陡然大增。为此,专门走访了几个研究历史的文人儒士,再问:“武汉会战该作何评价?” 文人到底含蓄,答曰:“作用甚大,但具体不详。” 失望中百思难解,疑惑中心境难平。 武汉会战,是中日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虽说斯大林格勒战役以苏联胜利而扬名,但武汉会战于扭转中国抗战形势,意义同样不可低估。 中国人常爱说:“胜固可喜,败亦欣然”。然武汉之败(事实上,某些方面可以胜作结论),却没能“欣然”起来。长期以来,专家们对这场大战似乎贬大大多于褒,直至被打入冷宫,任由尘埃封埋,这很让人惋惜。 我无意为这段历史争些什么,这也绝非我所能为。只是当我踏上故地,看着人们站在早已被踏平、生长着茂盛野草的坟前,或听到那些侥幸能拾到一顶充满锈渍的钢盔及风雨锈蚀的qiāng械的幸运者发出的好奇问询声,我总感到该揭开这段不该是秘密的秘密。尤其从那些昔日曾征战此地的老军人,或他们的后人表情复杂的脸上,我更感到了一阵阵的冲动,一种想要揭开这段秘密的冲动。 就这样,我开始了对这段历史的“血祭”。 ------------------ 血祭大江第一章 千里哀兵 溃途中,程潜谆谆告诫薛岳 1938年六七月间的一个傍晚,燃烧了一天的太阳垂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落日的余晖烧红了辽阔的豫西大地。静谧的原野、青翠的山岗、宁静的河流,构成了一幅秀美的田园风光景色。 转眼间,一阵车鸣马嘶、轰轰隆隆,这一中原美景被打破了。公路上、田野里、山坡上,到处是一队队、一坨坨黄呼呼、灰扑扑的军队,蜿蜒地迎着太阳,向西退去。这是一支一眼望去恒知吃了败仗的队伍,没了队形,没了生气,搭拉胸前的脑袋像是沉重得抬不起来,往日那种纠纠威武的劲头早已没了踪影。qiāng在他们手中似乎也成了一种多余的负担,背着的、扛着的、挎着的,姿态各异。褴褛不整的军装上满是泥土、血渍,使沉闷中更显出万般疲惫。往来车辆卷起的尘土吞没了三三两两的兵士。却没人躲闪,只是麻木地向前挪动着。整个队伍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沮丧的沉沉死气。豫西广袤的大平原上,到处都涌动着这股溃败的潮水。 一辆沾满泥土的德制吉普车,在简易的土质公路上颠簸着。车后座上,guó mín dǎng第一战区一兵团总司令薛岳将军蜷缩在车的一侧,呆呆地望着车外潮水般滚动的溃兵,心里苦涩,颇不是滋味。初夏的夕阳下,被落日染成一片片金黄的平原在他眼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背景,并未给他那颗伤痛的心以多少慰藉。 车子缓缓地行进着,薛岳仍是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一旁的副官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一上路,薛岳情绪就极低,副官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一时也找不到适当的话来排解他那颗被痛苦、愤懑紧紧缠绕着的心。现在,见薛岳还是打不起精神,副官憋不住了。 “司令,豫西的千里平原也是蛮美的啊。这儿虽比不上咱们广东山水秀丽,可平坦开阔,一眼望不到头,倒是很有一些壮美的味道。” 沉默。 “常听人说河南十年九荒,真让人弄不明白,这么平坦肥沃的土地为什么不是一片富裕的粮仓?” 还是沉默。 副官有些着急起来。以往薛岳可不是这样。别看打起仗来他凶得像只恶虎,谁要是出丁点儿差错,他很不得吃了你。一可一旦闲下来,他总是谈笑风趣,甚至有时还cāo着他那口广东官话,捉弄起副官和身边的卫兵。广东元老陈济棠为此曾送给他一个恰如其份的绰号;“老虎仔”。既有虎之威猛,又有雏虎之欢快活泼。可今天他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副官知道这与他一天前拜会一战区长官程潜有关。 当时薛岳正率部西撤,闻知程潜就在路旁2里外的李镇,薛岳一刻也没犹豫,当即吩咐司机拐了过去。 薛岳和程潜平素jiāo往不多。程潜是guó mín dǎng军中元老,同盟会老会员,资历甚至在蒋介石之上。公开场合,蒋介石一口一个“颂公”(程潜字颂云),使程潜在guó mín dǎng军中拥有特殊的地位。更绝的是,程潜这个前清的秀才不仅文采过人,而且在日本学过军事,任过孙中山的陆军次长,大本营军政部长等显职,是guó mín dǎng军内赫赫有名的战将。这一切都深得薛岳仰重。而程潜也以开明人士自诩,很欣赏薛岳的年轻千练,尤其是他那股颇有雄心和胆略的虎劲。所以两人虽是初次合作,关系却十分融洽。 见薛岳憎绪不高,门头走进长官邸,程潜心里明白了几分。看来薛伯陵还没从兰封会战的yīn影中解脱出来。嗯,年轻人是该有这股认真劲。 “这不是伯陵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是不是又想来占一卦?” 程潜轻松地跟薛岳打着哈哈。此刻薛岳却没这份心思,叹了口气,精神颓然地说道:“得了吧,颂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 “怎么,分开设几天就信不过我了。昨天我掐指一算,料定你今天要到这里,所以在这儿安下大营,恭候你的光临。” “颂公,你要真有这本事,当初早些把桂永清请走,我们何至于有今天。” 一句话,使两人都陷入沉静中。侍卫兵放好茶碟退出后,程潜站起身踱了两步,开口说道:“说实话,伯陵,我还是有些放不下这些部队啊!长官部马上就要迁到洛阳去了,可你们今后的任务上面至今没明确。部队现在怎么样。” “部队倒没什么。估计一两个月就能进驻洛阳外围。只是我心里憋得慌。这口恶气出不来。一个老鼠坏一锅汤,你说委员长带什么人来不好,偏偏带了个桂永清来,提不起的软货。要不是他丢了兰封,我……” 见薛岳又提起桂永清,程潜伸手止住了他,神情严肃地开口说道:“伯陵,我比你在军营里多滚了几年,你记住我一句话:桂永清的事儿今后绝不要再提。凡是碰到像桂永清这样的‘太保部队’,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就是。” 见薛岳低头不语,程潜摇摇头。从心里说,他很怕薛岳被这次意外的打击压得抬不起头来。 “算了吧,不谈这些,老弟,人要拿得起,更要放得下。指挥老蒋的部队更要有这股劲,以后你会明白的。这次豫东会战的失利我也深感痛惜,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程潜想了想,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薛岳,说道:“你看看这个,来了有几天啦。当时你正忙着对付土肥原。我也没打搅你。” 薛岳接过信,展开来一看,是蒋介石5月28日致程潜的一封密函。蒋介石龙飞凤舞的每个字在薛岳眼前掠过,像根皮鞭似地抽在他心里。薛岳的心一阵阵抽紧,仿佛看到了蒋介石怒气冲冲的面孔。连日来的郁闷不乐转而成了一阵痛苦,一种耻辱,一腔因屈辱不乎升腾而起的怒火。信尾的那句话更是激得他周身热血沸腾:此次兰封会战,我15万精锐之师竟未能歼灭被围困之土肥原师团近2万人,在战争史上亦为一千古笑柄。 而薛岳恰是这场会战的前敌总司令。 薛岳脸上急骤变化的神情没逃过程潜的眼睛。他十分理解地走过来,再次拍拍薛岳的肩头,言辞恳切地说道:“伯陵,过去的事就像一阵风,刮过去也就算了。来日方长。记住:大辱安能忍,此仇永勿忘。你还年轻,你还有洗雪耻辱的那一天。” 薛岳良久无言,心中充满苦涩。但一丝隐隐的冲动也似火山里的岩浆在不停地涌动。他站起身握着程潜的手,咬着牙,用劲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出了程潜简陋的长官部。 “他妈的。这公平吗?” 一直闷坐着的薛岳一声吼,把身旁的副官吓了一跳。 “委员长怎么会看上桂永清这个混蛋。平日骄横跋扈,战时贪生伯死。要不是他临阵退缩,丢了兰封,土肥原岂能从刀板上溜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倒要我和程长官替他背黑锅,受人暗算。韩向方(复榘)这个白字粗人,也活该他倒霉。” 薛岳一腔怨恨,骂人也骂得莫名其妙,骂桂永清却捎上了韩复榘。但他真正想骂的,只有他心里清楚。蒋介石不吃硬,断言“日本危矣” 1937年底,疯狂的日军挟连下上海、南京、北平、天津的余威,在战场上攻城掠地,所向披靡,陷华北、华东要地,赶走韩复榘占领了山东半岛,又从南北两面向中原压来。中国东半部丰硕的平原就像早春河道里融化的冰层,一块块地化裂开来,落入日本人手中。一连串军事上的胜利,使日军骄狂的气焰直冲云天。随着军旗上那面炙热的“太阳”疯狂地燃烧,中国大地一块块化作焦土。中国人心在颤抖、淌血。正义也在这yín威面前一时失去了光亮,中国大地上一时yīn云笼罩,黯淡无光。 又一个严酷的冬天早早地降临在中国大地上,每个中国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裂人裂肺的寒冷。 东瀛列岛。随着帝国皇军在遥远的中国战场上凯歌频奏,日本人狂热地沸腾起来。东京内阁、军部乃至普通百姓,到处都沉浸在一片欢呼、鼓噪声中。被官方左右的报纸、电台每天都重复着一个声音:天皇万岁!扩大皇军的胜利。蠢血沸腾的军国主义狂徒,更像肮脏的油污般浮了上来,环住日本海峡,拥住东瀛列岛。他们组织yóu xing、集会、请愿,在日本列岛上窜来窜去,疯狂地鼓噪着。 扩大战争的胜利! 彻底消灭顽固的支那军队! 征服支那! 东瀛列岛尽管雪花飞舞,寒气逼人,但大和魂却激得矮小的日本人热血沸腾。 1938年初,日本大本营贪婪的目光又投向古国中原重镇徐州。徐州属于中国两大铁路动脉津浦线和陇海线的汇jiāo点上,是中国铁路东西南北往来的枢纽,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日军瞄向徐州,意图相当明确,就是要打通津浦路,解除日后进军武汉的右侧威胁,再由陇海路西上,切断平汉线,一举拿下武汉,逼蒋介石摊牌。 日本人的如意算盘拨弄的哗哗作响。此举成功,不啻趁热打铁,再给蒋介石以致命一击,彻底打垮蒋介石的抵抗意志,向日本人投降。日本人对几千年前中国兵学鼻祖孙子的一句话领悟得也相当深刻:不战而屈人之兵。退一步说,即使蒋介石不投降,失去武汉,也意味着他将被赶人西南大山中,国民政府也将随之降为中国的一个地方政权,那时蒋介石政权真正有多少权威?中国的半独立政权可多的是,蒋介石为各省军阀注目的焦点,让他下台,必能在各省得到热烈的拥护。到时,日本人再另起炉灶,扶植起构筑于日本人羽翼之下的新政权岂不易如反掌。 1月16日,日本内阁首相近卫文磨发表声明,声称:“帝国政府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而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中国新政权的建立与发展。”全然不把蒋介石放在眼里的样子。唯恐份量不足,26日,近卫再次蛮不讲理地向全世界声明:一、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均不与国民政府jiāo涉;二、日本为阻止外国军事援华,仍可对华宣战;三、日本对华之新政权,居于监护人之地位;四、绝对不容许第三者出面调停。 日本人虽然急于结束中国战事,但自认对付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游刃有余。近卫仓促间抛出这个日后被日本外jiāo界、军界认为最愚蠢的声明。 刚退人武汉的蒋介石如洞中观火,把日本人的这一企图看得个清清楚楚。日本人发表声明,偏偏忽略了一点,蒋介石本人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头。一接到近卫的声明,蒋介石嘿嘿就是一阵冷笑,对中国外长王宠惠和军政部长何应钦等人说道: “日本人黔驴技穷。进退维谷之际竟敢出此狂言,日本危矣!” 对蒋介石的这番话,王宠惠吃惊不小,何应钦则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老蒋不过是在硬充好汉。事实上,蒋介石被穷追猛打到这一刻,心境反倒清明了。他心里明白,日本人又是拿否认国民政府,又是拿宣战。继续军事行动威胁他,无非是要他停止抵抗,举手投降。但他明白,此刻投降,那他和他的国民政府,立刻就会被中国千百万民众和各党派愤怒的狂潮所淹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降低投降条件,他试过,可日本人不答应。所以他所能选择的,只有继续抗战一条。要说抗战,蒋介石并不像他的副手汪精卫那么悲观。汪精卫总认为,中国再战必亡。可蒋介石向来把汪的话当作文人之言。他心里清楚日本人的底牌,他更清楚已无兵可派的日本人要把他的二百多万人歼灭,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只要能在这关键时刻顶住,随着日本人的消耗,国际社会的干预,甚至西方国家的参战,那失败的结局一定属于日本,而不是他蒋介石。 蒋介石并没被日本人吓倒,但素有“干才”之称的guó mín dǎng元老何应钦想的却并没蒋介石那么乐观。身为军政部长,军事上一连串的失利他了解得至为深刻,因而对今后的抗战前途也越觉茫然。但自“西安事变”他演出了“逼宫”那一出戏后,惊觉惹恼了蒋介石自己身后则再无退路,逆转向对蒋介石百般讨好。眼下见蒋介石有此豪迈之语,只觉蒋介石是在自我安慰,便忍不住问道: “委员长所言极是。只是眼下日本人从南北扑向徐州,这徐州守或撤还没定准。委员长以为李德邻(李宗仁宇)的33万杂牌部队能守住徐州吗?” 蒋介石盯了何应钦一眼,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何应钦的话把他又拉回现实之中。 从长远看,蒋介石并不怕现在奔窜在中国大地上的这些日军,可眼下这股日军还没有受到极大消耗,战斗力还很强,从战役上来说,他的国军尚不是对手。更何况在guó mín dǎng军又新败于京、沪,损兵折将3O万人,元气大伤、但如果徐州不保,让日本人轻轻松松地拿下中原,再挥兵转向武汉,那他的残余部队就更没有喘息时间。想到这,他转向何应钦,语气坚决地说道: “徐州是要守的,而且一定要设法守得长久。须知,今日之津浦路防御,就是明日武汉之守卫。津浦路守得越久,武汉会战准备得就越充分。我相信日本人今年就会进攻武汉的。” 这句话,更使刚才惊讶不已的王宠惠如坠入五里云中。尽管他对蒋介石一会儿一个论调的思考方式见的不少,可在这决定国家、民族的大事上他丝毫不敢懈怠。听着听着,他的汗珠子滚了下来,犹豫片刻,王外长上不住chā言道: “委员长,据悉天皇已颁下圣诏,明言今后暂不扩大事态,难道……” 蒋介石挥挥手,像是对“天皇”这两个字很不耐烦似的。 “日本人言而无信,裕仁也是日本人。他们的‘不扩大’不过是休整部队而已,不值一信。” 蒋介石说罢,沉思片刻,转向何应钦说道; “敬之(何应钦字),你要负责把津浦路会战计划抓紧催办一下。告诉李德邻,津浦路一定要死守,守得越久越好。那个,那个,就说至少要守上3个月。” 何应钦频频点头。蒋介石想了想,咬咬牙,又郑重地补充道: “第5战区qiāng械弹yào,军需物资可以提供一部分。告诉李德邻,川军裁并编制一案可暂缓。一定要他们把日军拖在津浦线上。” 蒋介石今天对李宗仁可真够大度的,几乎有求必应,这也是他自己逼出来的。去年年底,蒋介石意气用事,在京沪战场与日本人拼一日之短长,结果把guó mín dǎng军队,包括他的精锐嫡系中央军30万人扔在京沪城下,大江南北。为此,他心疼得半个多月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其实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大国领袖的架子。眼下,行兵布阵捉襟见肘,他能怨谁呢?他只能依靠李宗仁指挥的第5战区30万杂牌部队把日本人拖在中原,他的中央军好抽出来整补部队,扩充编制。他需要武汉的安定,他需要时间,他也只有干一件他最不愿干的事扩大那些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地方部队。 自今天被委员长召来,王宠惠很少能chā上话。按说今天本来是研究如何应对近卫声明,可蒋介石里外里只顾糟塌日本人,却迟迟不在这件事上表态,他不摸底,可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想到这,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委员长,对近卫的这次声明,中央是个什么意思呢?” 蒋介石这才想起今天讨论的是什么,沉思片刻,吩咐道: “王外长,你回去搞个声明,措辞要强硬些。日本人要开战,我只好应战。今天要通我摊牌,我也要摊给他们看看的。” 1月19日,武汉guó mín dǎng《中央日报》首先刊出了蒋介石对日本近卫首相声明的声明,措辞强烈地谴责道: 日本不顾一切,调遣大批陆海空军,攻击中国领 土,屠杀中国人民,中国迫不得已起而自卫,抵抗暴 力,抵抗侵略。数月以来,中国未有一兵一卒侵入日 本领土之内…… 谴责之余,蒋介石挺直了腰杆,向全中国、全世界声明了继续抗日的立场。 中国政府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用全力以维护中国主 权与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复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 基础,绝非中国所能接受、同时,在日本占领区域内, 如有任何非法组织攒窃政权者,不论对内对外,当然绝 对无效。 1月20日,蒋介石召回驻日大使许世英。杂牌军也能创造奇迹。 蒋介石要与日本人在战场上见。这时,他真正为自己当初没有听从左右将领的意见,及早从京、沪战场撤兵而懊悔起来,可这时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无奈,只有继续把川军、东北军旧部、西北军和山东军这些杂牌部队投入中原战场,只当是死马作活马医。 眼见部队无望,蒋介石只能寄希望于这支部队的统帅了。拨拉来拨拉去,蒋介石最后把第5战区司令长官的“乌纱帽”套在了自己的多年政敌、军事上却颇有办法的桂系台柱子李宗仁头上。他要李宗仁统帅桂系部队,统帅这一色的杂牌部队创造奇迹。 刚刚进驻徐州的李宗仁当然明白蒋介石的用心。蒋介石真是太精明了,即使被日本人穷追猛打到这一步,也没放过李宗仁这个与他争斗了十数年的地方实力人物。自张学良和他的东北军被蒋介石消耗掉后,李宗仁的桂系便成了蒋介石一统中国的最大障碍,打打和和十来年没有解决。直到李宗仁赴京抗日前,广西实际上还是游离于南京之外的半独立王国。更令蒋介石头疼的是,李宗仁在广西闹自治,引得四川的刘湘、云南的龙云也颇不安分,对南京中央总是阳奉yīn违,这曾让蒋介石伤透了脑筋。如今让李宗仁统帅这数十万杂牌部队,一旦创造了奇迹,蒋介石脸上有光,武汉扩编、整补部队也有了着落,就是创造不了奇迹,川、桂军受到削弱,一李宗仁的声誉受到打击,这也是蒋介石束之不得的。再说,这些杂牌部队就是再不济,好赖在津浦路上撑三五个月,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精明的蒋介石绝不做亏本的买卖,对这个一石二鸟的妙着,他不无得意。 李宗仁却像是被推上了滋滋作响的热锅。 李宗仁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委员长很器重他,把他放在日本人的qiāng口上,可给他的都是些什么部队呢?就说川军,当初就是被像处理蹩脚货一般塞到了第5战区。 蛰居巴山蜀水几十年的川军要出川抗战,别说外人,就是川军自己都觉得很新鲜。几十年来,他们真正打出四川的机会太少了,世外桃源般的四川盆地养得这些川军留土恋地,老死不愿出川。尤其是军官,只顾拥兵自重,尽情享乐。巴山蜀水勤劳百姓的血汗赋税都变成了他们手中的良田沃地、妻妾别墅,真正用于购置qiāng械、整训部队的极其有限。他们手中的qiāng械相当落后,甚至很多都是当地土造的“单打一”。打个山鸡、野兔还对付,可在现代化日军的铁甲、重pào面前,这样的qiāng械与一堆烧火棍无异。常年拱卫四川,又使这支部队极少参战,因此纪律废弛,士气不振。说到底,川军不过是刘湘统治四川的卫队,一个与蒋介石讨价还价的筹码。 但川军官兵杀虏挞寇的心却是火热的。当1937年“七七”事变bào发,全国各地的部队都奔向抗日战场时,驻扎在遥远而宁静的四川的川军也被胸中一腔中国人的豪情鼓dàng得热血沸腾。四川省主席刘湘虽以图谋自保、拥兵自重闻名全国,但也绝不愿在抗日这件事上给蒋介石一个收拾川军的借口。1937年9月,刘湘一声令下,10万川军脚穿草鞋,身穿单衣地迈出川外。很快,他们便进入北国的严冬之中。川军还没上战场,却首先碰到了大自然的考验。寒冷、饥饿中,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喊苦。谁要是嚷着要回四川,便立刻会招来无数双白眼,一大堆奚落:没出息的东西,滚回去吧,别给四川人丢脸。 10万川军在晋绥军和中央军的溃潮中逆流而上,来到了山西抗日前线。大自然的严酷没能折服这些精明矮小的四川汉子,但世间人心却使他们寒透了心。川军出川,比不上蒋介石的骄子中央军,又是卡车,又是人力地运送军需物品。他们的军需补给都得自己就地解决,qiāng械弹yào的更换、补充更无人问津。10万大军得首先给自己找口饭吃,找件衣穿。当面对天之骄子中央军和地方上皇帝晋绥军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他们觉得自己像是个乞丐。在遭着冷眼向面前的富翁伸手乞讨。这令自我为王数十年的川军忍无可忍。 川军终于被激怒了。只要能弄到粮食、衣物,他们便顾不得那么许多戒律,连买带抢。溃退时,遇到军械库也砸开大锁,擅自补给。一时间,山西一是连溃败带自扰,乌烟瘴气。 二战区司令长官、山西真正的土皇帝阎锡山急了眼了。一个电话打到武汉军委会,控告川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简直是一群土匪。请军委会令川军立刻走人,二战区养活不起。 武昌,guó mín dǎng统帅部最高军事会议上,蒋介石闻报脖子上青筋直跳,呼呼地喘着粗气。想当初刘湘几次请缨抗战,要求出川,又是发誓,又是保证。可今天仗没怎么的打,状倒先告来了。以他的本意,他真想好好收拾收拾这支地方杂牌。可眼下guó mín dǎng军新败于京、沪,正值用人之际,川军这么大股力量不用确实不妥。再说让他们继续回川称王称霸,那更不能容忍。思前想后,蒋介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吩咐侍从室主任林蔚道: “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一战区去,问问程长官看要不要。” 谁知一听是川军,程潜就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般,不待林蔚说完,就在电话里一口回绝道: “不要,不要。连阎老西都不要,你们还往我这儿推,我不要这种烂部队。” 蒋介石因为南京初陷,这几天正设好气,听林蔚这么一说,不禁勃然大怒,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急走两步,挥着手大声嚷道: “把他们调回去,统统调回去。娘希匹,让他们在四川继续称王称帝好了。这些误国误民的军阀。” 坐在一旁的白崇禧这时倒是多长个心眼,想起了自家桂系兄弟李宗仁,便向蒋介石进言道: “我打个电话给李长官,问问五战区要不要。” 就这样,开入北方的川军来到了第五战区。 邓锡侯、庞炳勋、壬铭章等川军高级将领事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李宗仁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内心深处,他们也绝不愿就这么落魄地回去,那岂不是丢尽四川人的脸面。李宗仁正急需要兵,更何况他历来坚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只要长官遇事公正,体贴部下,将土是会用命杀敌的。因此,李宗仁对川军这个远离故土的孤儿非常尽心,一再向军委会请求,为川军补充qiāng械弹yào,战时暂缓撤并川军编制。这更使出川以来一直饱受歧视的川军将领感激涕零。李宗仁终于从川军将领那里得到了一个统帅最为期待的一句话:川军保证听从长官指挥,奋勇杀敌,以报答知遇之恩。 川军开始稳定下来,整训部队、改善装备,慢慢进入最佳状态。也悄然迈出了创造奇迹的第一步。 1938年3月下旬,临沂、腾县一役,川军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牺牲震惊中外,写下了川军战争史上最为辉煌壮丽的一页。122师师长玉铭章将军前言必践,率自己的3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0川军子弟兵用生命为李宗仁赢得了4天宝贵的时间,为台儿庄大捷铺平了道路。 蒋介石大为惊讶、不解,曾酸溜溜地对李宗仁说出了一句颇耐人寻味的话: “你还能指挥地方部队?” 李宗仁极其欣慰、自豪。那一刻,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 李宗仁就这样把一支装备低劣、东拼西凑的杂牌部队整肃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勇猛之师。他已经创造了奇迹,就像是一夜间把一群游离散乱的绵羊变成了一队队透着凶悍的威猛无比的恶虎。但他追求的并不只是这些,他是战区司令官,他要用这一切去创造更大、更多的奇迹。 徐州会战的隆隆pào声已使这些猛虎亢奋、咆哮起来,就待李宗仁放开缰绾,一冲而上了,李宗仁胸有成竹地搜寻着创造奇迹的最佳时机。台儿庄的欢呼震动武汉 1938年1月,一条惊人的消息像春雷在空中zhà响,隆隆地滚过中国大地,世界也感受到它的震颤。这一声春雷,划破了中国上空厚重的yīn霾,把一丝希望之光洒向大地。 4月7日,当台儿在最后一声qiāng响沉寂下来后,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上将骄傲地向外界宣布:中国军队于台儿庄地区重创日军精锐第5、第10师团,歼敌2万余众。 当台儿庄大捷的电波传向四面八方时,中国人一扫压抑了太久的沉闷,人人欣喜若狂,举国上下也陷入一片欢呼沸腾之中。这一天,中国人心中的那种消极颓丧、恨铁不成钢的悲观气氛一扫而光,一口压抑已久的恶气长长地吐了出来。其实就这场战役本身来看,中国军队虽歼敌2万,自身伤亡也在2万上下,实是一场歼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消耗战。但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就在中国军队从华北、京沪仓惶溃逃的情势下,在日军所向披靡的声威中,李宗仁竟以哀兵兜头打出一棒,就像拳台上被一个巨汉逼入角落的小个儿,眼看已无力招架时,却突然一拳把巨汉放翻在地,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无怪乎这一拳能令观众群情沸腾,喝彩声震天。观众向来同情弱者,而这场较量中的绝大多数观众又恰似那个小个儿的拥趸,自然都盼望着他能把那骄狂无羁、疯狂无义的巨汉彻底打翻在地。因此小个的这一拳,比巨汉打倒小个十次赢来的喝彩声还要多上十倍、百倍。 4月8日,guó mín dǎng军委会所在地,中国战时的实际首都武汉三镇,陷入一片沸沸扬扬的狂欢之中。自1938年新年后,日军的飞机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光顾这座长江中游的美丽城市。但每次带来的都是摧毁安定、美丽的死亡恐怖和悲观压抑。但今天不同了,“中国军队痛歼东洋鬼子”的消息像chā上了翅膀,迅即传遍武汉的大街小巷。当中共的《新华日报》、guó mín dǎng的《大公报》、《中央日报》等各大报纸的号外铺天盖地撒向汉江南北时,一颗颗激动的心达到了沸腾的顶点。武汉城,连同穿流其间的长江水被民众疯狂的热情搅得沸腾难抑。年轻人再也呆不住了,奔出家中,去抢购各报近乎相同、但在他们看来却极不相同的号外,与同样兴奋但素不相识为路人欢呼拥抱,享受这难得的欢畅、喜悦;长者则以东方人特有的含蓄、深沉,闭门家中,细细地咀嚼字里行间的甜蜜和喜悦,任痛快的泪水满面横流,嘀嘀哒哒地湿透手中的报纸;孩子们也被大人们颠喜若狂的情绪所感染,像一只只欢快的小鸟,随着大人们注入大街上人头攒动的欢快洪流中。 入夜,武汉、广州、重庆等尚未沦陷的中国各大都市都有数十万欢乐的人海提灯挚火,把城市燃得通明,纵贯武汉的长江两岸更是人声鼎沸,火龙翻飞。人人眉飞色舞,喜气盈盈地说着、笑着、喊着。一条条夸张的,甚至令人发噱的新闻以最原始的方式,但速度极快地传播着。这时,人们似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知道吗,李长官的部队已经把日本人赶到连云港了,小鬼子这次不跳江也得被消灭。” “听说委员长已经准备率部队大举反攻了,看来中国人打败日本人的这一天到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武汉平安了。” “武汉当然平安了,听说南京、上海的日本人也忙着准备跑哪。你们看吧,中国全面光复的这一天远不了啦。” 这时,长江两岸突然一阵骚动,但见江里上百只大小船只突然张起彩灯,在一阵阵锣鼓声中穿梭游戈子江面上。江水的反shè更使彩灯布满江面,犹如群星闪烁天际。呼啦啦的喊叫声,震天动地的锣鼓声,震耳yù聋的鞭pào声,使武汉像一口沸腾的大锅。 武汉人心醉了!中国人心醉了! 台儿庄这个过去极不起眼的小村庄,一夜间竟成了中国人心中的圣殿,散发着民族光复的希望之光。心灵趋于麻木的中国人,似乎也在这一在惊醒了。堂堂五千年的华夏古国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尊中国为师数千年的弹丸小国日本?!可就在数天前,有这般豪情的人却少得可怜。 台儿庄大捷同样令西方各国振奋,却又大惑不解。连日来,各国驻华武官、军事观察家、新闻记者涌向徐州,涌向武汉,都想一睹让日本人大吃苦头的李宗仁的风采,当然他们更想知道中国军队的实际战斗力。也难怪,guó mín dǎng中央军精锐部队连遭败绩,失地千里。可台儿庄中国装备低劣的杂牌部队却能创造出奇迹,而且歼灭的偏偏又是日军最为精锐、凶悍的机械化师团,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的实际战斗力如同中国这个千年古国一般,神秘莫恻。但有一点却是众口一辞:中国人同样能击败日本人。 沸腾之夜,汉口一间二楼的窗口里亮着灯光。灯下,美国驻华使馆武官史迪威上校正奋笔写着将发往国内的一份报告。报告中有他奔波多日得出的一条结论:中国有最好的土兵。从长远看,中国人一定能击败日本人。这位日后成为美国陆军名将的“尖刻的乔”这时并不知道,他作为军人的辉煌时期正是日后在中国、在远东战场,但有一点他胜过了其它许多军人,那就是对中国的判断。 沉沉暗夜里,中国抗战终于见出了上线新的曙光。薛岳受命出黄山 远在安徽黄山脚下的薛岳闻悉台儿庄战况时,欣喜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李宗仁台儿庄大捷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数日来,骄狂的日本人已没有了什么兵家之忌,一任部队在中国土地上乱窜,有时一个支队竟敢脱离主力跑出数百公里。如果碰到一个头脑冷静的猎手,那么这头野兽必定落入猎人精心设计的陷阱无疑。 薛岳就是一个觉得自己能捕捉到这头野兽的猎人。可他知道自己手中缺样东西,没有它,一切的一切都是扯谈。这就是权,兵权,他有这种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早在1937年9月,薛岳奉蒋介石命令,亲率第14集团军投入淞沪战场,担任左翼中央区防御,这是一场什么仗啊!天上日机、zhà弹呼啸,地上敌重pào狂轰,坦克横冲,可他的数万将士只能猫在被pào火掀翻的掩体里死顶着,只能用一个个血ròu之躯来阻挡日本人的进攻,这哪里叫打仗,纯粹是送死。尽管薛岳昼夜不敢合眼,沉着地指挥着,将士也是拼命死撑着,但最后还是败了,而且败得极惨。退下来清点部队,生还者竟只有十之二三。也就是说,他把百分之七八十的弟兄都扔在了淞沪前线的阵地上。这一结果使他一时发呆,头“嗡”地就大了。 思来想去,他得出了结论。战略上的失误足以毁了部队,死守防御只有等着挨打,等着死亡。必须出击,积极地扑向对手才能保护自己。可他说了算吗? 这时他更感到兵权对他来说,还有一般军人所追求的那种兵权以外的东西。 台儿庄大捷使他深受刺激。李宗仁的桂系终于创造了奇迹,而李宗仁所用的战法,竟与他所设想的相差无二。他敬佩李宗仁,羡慕李宗仁,但更为自己没有得到机运的垂顾而悲哀。那一刻,他自怨自怜,情绪低落,心中好像有百爪在挠腾。 然而,机运并没有抛弃他。 1938年6月初,薛岳终于迎来了加盖着guó mín dǎng军委会大印的委任状,走马上任一战区第一兵团总司令。此时,津浦路会战已进入尾声,而陇海线却像开了锅一般。 蒋介石关键时刻没有忘记薛岳这员虎将。抗战10个月,guó mín dǎng损兵折将数十万。高级将领却没怎么损失,仍是一堆堆拿簸箕撮。但蒋介石拨拉来、拨拉去,发现手里资历相当可资适用的将军们,不是平日唯唯喏喏临阵发怵的庸才,就是圆滑有余、勇猛不足的老军痞。而薛岳年轻气盛,指挥若定,关键是有一种抓住机会就敢一口吃掉对手的过人胆识。而蒋介石要的就是他这股虎劲,他这股胆识。一个台儿庄大捷在蒋介石看来仅仅是个开场,他需要第二、第三个甚至更多的大捷。他太需要这种鼓舞了。 蒋介石这次没看错人。薛岳为人机警干练,又有着深厚的作战功底,这使他一跃成为guó mín dǎng军中年轻有为的名将。19O7年,刚满10岁,还是个顽皮幼童的薛岳便进了黄埔陆军小学。当同龄的孩子们还在野地里撒欢嘻闹时,他就在陆军小学的cāo场上、课堂里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对整个世界尚是一片混沌的薛岳却首先了解了孙子的思想和军事理论,弄懂了qiāngpàoxìng能和战术常识。这以后的8年,他更是步步登高,先武汉陆军预校,再保定军官学校,还穿chā着走上战场,用血和火来加深自己在军校里学到的东西人。十七八岁时,这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便成了一名优秀的上尉参谋军官,投身到年内战的中国各战场上。 1924年,年仪27岁的薛岳便成了粤军主力第八师的少将参谋长。但胸怀鸿鹄之志的薛岳并不满足自己幕僚的地位,他更渴望自己手中有权,在战场上去实现自己一个又一个大胆的设想。他就是这么个永不会满足自我的人。为了使自己的梦想得到实现,他甚至常常冲到战斗的最前线。无论他在哪个战斗序列里,前敌总指挥常常非他莫属,这实际上就是对他能征惯战的最好褒奖。 京沪会战后,他名为第3战区前敌总指挥,驻节皖南屯溪山区,但实际上这里远离前线,并不是他这个平时闲不住的人的理想处所。不几日,徐州战场隆隆的qiāngpào声就搅得他心绪不宁了。恰在这时,军委会的任命到了。 皖南山区的宁静早使他厌倦了,此刻他更向往夹着隆隆的qiāngpào声和略有些刺鼻的硝烟的战场,他渴望刺激,尤其是一种企盼已久的大胆尝试的刺激。 5月上旬,他匆匆jiāo接完军务,便北上开封,奔向了硝烟弥漫的中原大地。 看来机运是真正瞄上了薛岳,频频降临在他身上。 台儿庄受挫,天皇裕仁大为震惊,匆忙在皇宫召见了陆相杉山元大将、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等人,他想知道台儿庄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军部的将帅、高参们这回也都傻了眼,自感颜面无光,只能在天皇面前坚持说台儿庄失败并非华军有什么两样,只是皇军的一次协调失误造成的,事实上,他们也一直坚持这种观点。在他们看来,华军不可能一夜间就由一群绵羊变成一群猛虎。但不管怎样,台儿庄惨败已成了事实,日本陆军为此丢尽了脸,再加上蒋介石夸张的宣传,更使日本军部陷入一股复仇的冲动中。他们认为,如不在军事上给华军以致命一击,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甚至越解释越难堪。关键是要让中国军队以10倍、20倍的代价来偿还这笔债。恰在此时,日军统帅部发现徐州地区集结着数十万华军,而且越来越多的guó mín dǎng军精锐正源源不断地涌向那里。天赐良机。日本人就像是牌桌上的高手,在经过一次闪失后,急不可待地要找补回这笔损失来。 在日本天皇的授意下,东京大本营于4日下午传达了大陆命第84号命令。同日,参谋本部也下达了陆指第106号指示,核心只有一个,拿下徐州,聚歼徐州地区的guó mín dǎng军主力。唯恐再有闪失,大本营还指定以作战部长桥本群少将为首,组成“大本营派遣班”亲赴徐州指导前线作战。天皇不久前才颁下的“大扩大”方针转眼间便又被他自己皇军的飞机、坦克碾成粉齑。当然,这一切本身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5月中旬,日军10余个师团30万人,兵分五路,像一只张开的巨掌,向徐州扑来。其中四路已接近徐州外围,即将形成合围之势。另一路土肥原第14师团则脱离主力急速南下,yù切断陇海路,阻止郑州、开封一线guó mín dǎng军东进增援。小小的徐州地区一时集结了中日双方上百万军队,浓厚的战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蒋介石万没想到局势会演变到这一步。本来他希望李宗仁能再歼灭日军个把师团,再创造一个奇迹。为此,他咬着牙把他的20多方中央军从各地调入徐州战场。眼下倒好,这20多万人也要成了日军的饺子馅儿。这时的蒋介石已从南京的悲剧中吸取了教训,他不会再让这幕悲剧重演。5月15日,当日军的包围圈就要形成时,他给李宗仁发去了撤退令,令第5战区立刻放弃徐州,向西南突围。 日本人并未从台儿庄惨败中清醒过来。日本东京军部的高参们眼睛盯着地图上由汤山向西的十来个要点,10多万中国军队的配置地域,却丝毫没觉得把土肥原2万多的军队chā入10多万中国大军中有什么不妥。看来,他们还是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 5月15日。就在李宗仁接到撤退令的同一刻,土肥原师团也南渡黄河,攻占菏泽,并挥师南下陇海线。土肥原师团就像东京围棋高手们投下的一颗孤子,重重地闯入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方的厚势之中。 薛岳闻讯,惊讶地张大了嘴,激动得犹如心中一头小鹿乱撞。 蒋介石闻报,急步走到军委会那张最大的挂图前,算计着,琢磨着,干瘦的布满乌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机会又在向他招手了,日本人把土肥原这块肥ròu送了上来,就看他有没有胆量一口狠狠地咬下去。蒋介石前思后想,终于打定主意:就是诱饵,我也先咬一口再说。对不起了李德邻,今后突围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先把土肥原收拾了再说。 蒋介石亲自部署兰封会战 5月中下旬,蒋介石亲临郑州第一战区长官部。程潜不敢怠慢,匆忙召集部下,召开第一战区军事会议。战区师以上军官20多人环桌就座于宽敞的长官部作战室。 听着战区参谋长最新态势报告,蒋介石的眼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大挂图上直指陇海路的大红箭头。这粗大的红箭头在前后左右中国军队蓝色防御线的衬托下是那么刺眼,那么的骄狂不羁,仿佛是满脸横ròu的土肥原骄傲地昂着硕大的脑袋在向他招手挑战。 这时参谋长的一个新的消息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据沈发藻报告,攻击考城的丰鸣房太郎的右纵队在受到87师的阻击后,已放弃了越过考城,直攻兰封的计划,而是向仪封转进,企图与土肥原师团主力合兵一处。看来敌对我攻击企图有所察觉,因而收缩正面,向主力靠拢。” 蒋介石听罢,眉头微蹙,发问道:“该路敌军的确切情况清楚吗?” “已查明,该路是丰鸣房太郎少将率领的步兵第27旅团,另附14师团的第28骑兵联队及pào兵一部,约8千余人。” 蒋介石“嗯、嗯”两声,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众将军的目光这时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屋里一时空气沉闷。 少顷,蒋介石站定身,扶椅而立,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环桌而坐的将军们。最后落在了程潜身上,语气缓缓地问道: “颁公,你怎么看?谈谈,谈谈吧。” 程潜并未急着表态。蒋介石到郑州,他就明白委员长这次又要亲自挂帅了。他太熟悉老蒋的这个习惯了,一到节骨眼上,他就碍手碍脚地出在最高长官部里,而且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把你手下的一支部队弄得不知去向。哎,用兵不疑,老蒋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这时程潜倒是很羡慕起李宗仁来。 想当初李宗仁率部进驻徐州。临行前,深知蒋介石有此习惯的李宗仁没忘了叮问蒋介石: “委员长这次让我守徐州,能不能让我放开手脚打一仗,不chā手五战区指挥?” 蒋介石这时是有求于李宗仁,再加上徐州这个烂摊子不好收拾,所以红着脸讪笑着说道: “不chā手,不chā手,你就自己千吧!” 可今天局势已不似当初那么恶劣了,委员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chā手的机会,更何况他带来了配有两个战车营的桂永清27军。仗还没打,程潜就有种不祥之感。 这时,见蒋介石盯着自己问,程潜略一思索,转问蒋介石说道: “土肥原先是两路进攻,现在又有合兵一处的意图。但以此断言日军发觉我军攻击企图,似为时过早。也许肥原更看重从陇海线南面迂回,而不是北面。但不管怎样,从大的方面讲情况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土肥原两万人缩在兰封、内黄、民权、考城之间,仍处在我包围态势之中,可以考虑发起攻击,包围歼灭。” 蒋介石频频点头,众将军这时放开了许多,嘁嘁嚓嚓议论起来。这时,蒋介石才想起了这场戏的主角,薛岳。 “伯陵,你身处前方,你怎么看?” 薛岳噌地立起身,蒋介石忙开口:“坐下说,坐下说。” “委员长,我同意程长官意见。土肥原既然敢强渡黄河,劳师远征送上门来,我也敢张开罗网,全部收下。这次日本人既然敢摆下这么个战史上罕见的阵式,显然没有把我国军放在眼里。如不还以颜色,怎能压住其嚣张之气焰。我一兵团连日准备充分,就待委员长裁定。”薛岳cāo着带点儿广东味的官话,激昂地说道。 “好的,好的。”蒋介石扫扫众人,字句坚定地说道,“现在,徐州我国军主力分头突围,已基本摆脱日寇。中原战局,渐次明朗。军委会已决定发起兰封会战,把突出冒进之骄敌14师团一举消灭于兰封地区。李长官能弄出个台儿庄大捷,我相信一战区也能有今日之辉煌一举,全歼土肥原这个甲种师团。” 蒋介石红光满面,情绪激昂,笔挺的戎装上金星闪烁。每当参加军事会议,他极重视言谈举止,仪表军容,他知道这是给部下做表率的一个良机。 见会场众将军情绪高昂,他也颇受感染,这时他更想点起一把火,把诸将军消灭土肥原的劲头燃得更旺些。 想到这,他话锋一转,问道: “在座的了解这个土肥原吗?” 众将军一时愕然。其实土肥原在中国臭名远扬,在座的众人多少都了解一些。只是蒋介石这时突然发问,众人不解其意,没人愿贸然开口。 见无人开口,蒋介石便挥着手,恶狠狠地说道; “土肥原乃中国战场上劣迹最大的日本军人,他甚至比松井石根还要可恶。东北、华北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和他有关的。“九一八”事变他是主谋;把溥仪挟持到东北是他干的;闹华北自治也是他的主意。说他是军人,倒不如说他是yīn谋家,政治小丑。这样的家伙今天不除掉,日后他还是要搞出个什么花样来。听说有的西方人把他叫做‘东方的劳lún斯’,我不管他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今日要你们把他这个‘劳lún斯’消灭掉。” 蒋介石咬牙切齿,桌子拍得嘭嘭响,一心要消灭土肥一原。他这次亲赴郑州也有这层意思。他李宗仁能扬威台儿庄,我蒋某人为什么不能在兰封抖抖威风。为此,他甚至把他用精贵的美元装备起来的战车部队也带了来。他要亲自指挥部队,消灭日本人一个整师团。 5月的郑州正是春意盎然,蒋介石除略有些紧张、激动外,心情格外的好。他相信他一定能取得这次胜利。 20日夜,开封城第一战区前敌司令部里,薛岳渐渐冷静下来。连续几天紧张的部署、准备,他没敢合眼,连轴转了几天。第一次指挥6个军进行一次大的歼灭战,偏又碰上委员长亲自坐镇指挥,难免有些紧张。可随着各项准备的陆续落实,他也渐渐地乎静下来。他对自己的这次围歼部署还是满意的。东路有李汉魂指挥的3个加强师,拿下野鸡岗、贺村几个不大的据点,他认为有绝对的把握;西路是桂永清指挥的4个多师,都是蒋介石的嫡系中央军,还配有邱清泉的两个战车营,攻击仪封、内黄、马兰寨,也是胜算极大,北路有孙桐萱、商震的9个师,断敌退路并向南攻击,应该说没什么负担。这样,被压缩在兰封、内黄、民权、考城之间仅数百平方公里的土肥原师团岂不成了瓮中之鳖。薛岳一遍遍在脑子里过着筛子,他要的是绝对把握,他等这一天都快等疯了。 21日天刚破晓,陇海路清晨的宁静便被惊天动地的pào击震醒。薛岳指挥10余万中国军队向日军第14师团发起攻击。 然而攻击并没有薛岳想象的那么顺利。一直处于攻击状态的日军被pào声惊醒后,突然发现四周都是中国军队,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仪封西南小李村的一户大院落里,土肥原从一封封告急报告中窥出了薛岳的意图。中国军队终于反击了,他对这点并未感到惊讶。 当初受领任务时,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中将眯起细小的眼睛,在他脸上瞟了足有一分钟,才指着地图对他说:“土肥原君,你将率你的师团从璞城渡过黄河,先下菏泽,再直取陇海线。阻止开封、郑州的支那军东进增援徐州。” 说罢,西尾抬起头。这时,他从土肥原脸上分明看出了一些疑惑。丢下铅笔,西尾慢慢在屋里踱了几步。土肥原腰杆挺得笔直,宽厚的胸脯挺得老高,双目随着西尾移动着。 “你要知道,这次华北、华中两军南北对进,目的是要把徐州的60万华军主力加以聚歼。兵力不足啊!所以断陇海线的任务只能由你师团单独承担。只要你们能把程潜的10万支那军队拖住,中岛的16师团快速纵队会及时援助你们的。你们这次行动事关徐州会战全局,虽有风险,但意义不可估量,拜托了。”西尾言辞恳切,临了看着土肥原,甚至还低头行了个礼。 “嗨!我师团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请司令官放心。”土肥原忙不迭地回答道。语毕,也忙向西尾低头还礼。 回到师团部,土肥原的感觉并不像受领任务时那般豪迈。有什么法子,当时是给西尾逼的。他心里清楚,他的2万人马冲进10多万华军时,必定会遭到攻击无疑。虽然他从未看上华军的战斗力,可他知道今天的华军绝不是7年前的东北军,否则矾谷师团怎能在台儿庄遭此大难。土肥原可不像有的日军将住那样不可一世,他更像只反应极灵敏的狡猾的狐狸,即使成功一百次,他也是谨小慎微。他心思清楚,失败一次就能毁掉一切。几天前,他便已深入华军重地,便令丰鸣旅团长向他的师团靠拢,他也怕被各个击破。 土肥原贤二确实不是凡夫俗子。这个被日本军界誉为“三大中国通”之首的土肥原贤二不仅能说一口比蒋介石还要地道的普通话,而且对中国guó mín dǎng军各部队的底细清清楚楚。他是个天才,不仅仅在语言方面,他更懂得怎样与周围的人相处,更懂得从蛛丝马迹的细小端倪中找到突破口,去实现一个又一个大胆的yīn谋。他那颗硕大的脑袋没有白长,只要他眯起细小而臃肿的双眼,皱起那两撇凶恶的眉毛,一个个诡计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他抓住了日本急于实现帝国梦想的好时机,捕捉到中国这个实现梦想的好目标,便开始了其yīn谋诡计的间谍的辉煌生涯。 “九一八”事变导致了东四省的沦陷,有他的影子。 挟持溥仪成立“满洲国”,是他的杰作。 1935年软硬兼施,强逼察哈尔省主席秦德纯签订《秦土协定》,随后策动华北自治的还是他。 他就像一个驱不散的幽灵般索绕在中国大地上。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成了令蒋介石惴惴不宁的地区,蒋介石恨他恨得牙关咬得格格响。但土肥原却成了天皇的宠儿,从1932年到1936年仅仅4年,他就由一名普通的间谍大佐窜至陆军中将。他的狡诈、他的视野、他的机敏,连西方反间谍机关也不能不叹服,给他送了一个恰如其份的绰号,“东方劳lún斯”(劳lún斯系闻名西方的间谍)。 军事上土肥原也不外行,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再加上他灵敏的反应,发达的大脑,步入中国战场他也是所向披靡。因此,当惊觉薛岳发起攻击后,土肥原不敢怠慢,一声令下,各路日军转攻为守,占据村落据点,凭着强大的火力拼死抵抗。他要先试试中国人的攻击力再说。 21日,中国军队猛攻一天,进展不大,伤亡却不小。 开封城里,薛岳急红了眼。他真正领教了眼前这块硬骨斗不啃。他心里太清楚了,眼下中国军队是处在内线中之外线,如果土肥原师团久不能决,那么徐州地区日军抽出身来大军西上,那围歼土肥原的一切努力,所有牺牲都将付诸东流。他可不想第一次就错过这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薛岳连电各军、师,不得稍懈,连夜加紧攻击。 23日,僵势打破了。东路李汉魂的64军在填进2个团的兵力后,突破日军外围阵地,已与西路宋希濂的71军合兵一处,并攻下内黄、野鸡岗要地,土肥原师团已全部陷入重围。 薛岳那颗焦躁的心这才安定一些,紧绷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眼下,徐州日军尚无动静,而土肥原师团已被逼入几个大村集中,看来解决土肥原已有了八成的把握。这时的薛岳,似乎感到全歼日军一个整师团的骄人战果已沉甸甸地落入他的口袋中,他连夜向郑州的蒋介石、程潜发去了战况报告。 程潜接报甚感欣慰。“好样的,伯陵!” 蒋介石接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走到地图前指指划划了一阵,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吩咐机要官道:“电告薛伯陵。前线的所有部队,包括桂永清的27军都jiāo给他。限日消灭土肥原定。” 机要官正待出屋,蒋伸手止住他,“慢点儿走,慢点儿走。告诉桂永清,战车营之威力正发挥时,该用的要舍得用,”不要落在后面,我在郑州看着他。”“中国通”土肥原拿桂永清开了刀 土肥原像是专与蒋介石过不去,绝境上不但猛击薛岳一拳,也把蒋介石闪得下不来台。 23日下午,正当薛岳指挥各军,准备给土肥源最后一击时,来自第一线的一个消息差点儿把他击倒:西路攻击部队桂永清丢了兰封城。兰封一丢,薛岳扎得深深的大网就像是被撞开一面,别说鱼,就是虾都跑光了。 薛岳闻讯,气得将手中的水杯“叭”地砸碎在地上,暴跳如雷咆哮道:“桂永清啊桂永清,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让你攻击你攻不动,如今又丢了兰封城,你搅了我的全盘计划。” 薛岳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眼珠子瞪得像是要吃了人,大声问道: “桂永清现在哪里?” “已退过罗王车站。” “兔崽子,跑得倒快。这种无耻的胆小鬼如不惩戒,这仗还怎么打。” 想了想,薛岳站定,吩咐道:“给武昌军委会发电,发急电。近查27军军长桂永清食生怕死,临阵畏缩,拒不执行守城命令,致兰封城不战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日酋土肥原之手,扰乱我一战区整个计划。此种卑劣之表现如不惩戒,必扰前线将土之军心,于抗战大局贻害甚大。望军委会酌查。职薛岳叩。正午。印。” 述完,薛岳瘫坐在椅子上。土肥原已溜进兰封城,背靠黄河,这一下就能从北岸获得补给,再要歼灭他就得花大力气了。这时,他感到一阵恶心,直想吐。几天几夜没敢合眼,这一会儿,随着精神防线的崩溃,疲劳一古儿向他袭来。他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睡梦中,他看见一挺日军的机qiāng喷着火,一队队中国士兵倒在寨墙下。墙头上,土肥原狞笑着。不知不觉间,一滴浑浊的泪珠涌出了他的眼角。 第一回合的较量,薛岳先胜后败,极其遗憾地输给了老jiān巨滑的土肥原。 原来,22日夜当李汉魂与宋希濂两军会合,开始向仪封猛攻时,土肥原有些吃不住劲了。继续固守,华军的包围圈将越缩越小,那他的整个师团将陷入绝境。粮秣、弹yào可以空投,可汽油怎么办?断了汽油,他的数百辆坦克、战车、卡车、牵引车岂不成了一堆堆废铁。要是车全丢了,军力大打折扣不说,师团全部机械化的梦想岂不也付诸东流。再说,要是中国军队拼死围攻这几个要点,谁能保证徐州方面的援军能及时赶到。真到了那一步,那他岂不是第一个把整个师团都扔在中国战场上的将军,那岂不成了大日本国的千古罪人,毁了一世英名?! 思前想后,狐狸般狡诘的土肥原贤二觉得还是靠自己稳妥。 那么往哪个方面突围呢?土肥原东瞄瞄,西瞅瞅,突然脑瓜一亮。他的那种yīn谋家孤注一掷的冒险感使他产生了一个惊人的设想。兰封,对,中国人前进我也前进,攻下兰封。 土肥原不仅是个玩弄yīn谋的天才,行兵布阵也不外行。向东突围,虽有利于跳出包围圈,向主力靠拢,但支那的将军们也并非蠢才,会让他轻轻松松地去与主力会合。再说向东突围,自己是解脱了,可支那军队也解脱了,他回去可怎么向西尾司令官jiāo待,难道就是让他进来被支那军队痛打一通吗?!他已认识到,只要改善一下态势,那么再挺一阵他还是有把握的。支那士兵虽然比过去勇敢多了,但他们没有重武器,坚持一周、十天他还是有把握的。此刻他已知道,东边的皇军主力3天前就已拿下徐州了,中岛君可能已在西援的路上了。只要拿下兰封,一切就有办法。打仗尢如赌博,焉有不冒风险之理。拿下兰封,主力就能相机转向黄河边上的三义寨、罗王寨、曲兴集这三个据点。那时就能从对岸柳园口获得接济,尤其是汽油。有了汽油,中国军队其奈我何。 主意拿定,土肥原满是赘ròu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要拿兰封、拿桂永清开刀。 桂永清没再发起攻击后,状态一直不是太好。本来,蒋介石挺看重这个既留过洋,又门出黄埔的“德国将军”,专门把他从武汉战干团抽出,带来豫东战场。更令桂永清受宠的是,蒋介石还令当年曾同他一起留学德国的把兄弟邱清泉率200师的2个战车营加强他的27军。自1937年中日开战来,中国官兵最怵的就是战车,这个钢铁的庞然大物令他们吃尽了苦头。今天,委员长咬着牙,把用精贵的美元买来的战车投入战场,哪个部队不眼红。可一战区各军、师长又有谁能与桂永清争风吃醋。 桂永清受宠若惊,得意洋洋。又深感这一仗对他意味着什么。校长此刻就在郑州,盯着一战区,更盯着桂永清。 他心里空dàngdàng得没个抓,没个挠,他知道能有令天靠的是什么,论作战,他没有别的黄埔将领那辉煌的战绩,上海、南京、华北大小数百仗,他并没显出什么做为。他所以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铁靠山何应钦和他与蒋介石的那层师生关系。眼下蒋介石把他放在眼皮底下,要看着他给委员长、给他本人争气,不紧张才怪。 日本人也像是专与他过不去,玩命抵抗,就是不撤。而其它部队攻击所向,日本人顶个差不多就撤向核心。所以攻击发起2天来,各部队都有进展,唯独他这支配备有战车的精锐部队战果最小。 23日,接到蒋介石的电报,桂永清脸涨得通红,浑身燥热。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占据他整个头脑的似乎只是如何突破日军防线,如何取得战果,如何挽回面子。谁知日本人偏偏要他大丢面子,没等他再动手,日本人倒先下手了。 同一天,土肥原命令丰鸣房太郎率27旅团兵分两路,向西攻击。一路2千余人直攻桂永清守区马道府、马集;另一路3千余人向后伊五突进。桂永清措不及防,部队伤亡惨重,阵地连连被突破,战车也被击毁了七八辆。桂部溃了下来。马集失陷。 23日,土肥原毫不放松。调来主力猛攻孟效集,桂军钟松的61师死项也不能奏效。阵地被突破。桂永清见状,深恐兰封有个闪失jiāo不了差,便急令蒋伏生率36师驰援。出城不远,36师数千援兵突遭日军。日军在战车的协同下大施yín威,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36师无心恋战,顷刻间便溃散。溃兵三五成群的东奔西跑,无法控制。桂永清的一个整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解决了。正午,日军逼进兰封城下,兰封重镇发发可危。 这时就全看桂永清的了。此刻,外围要地虽失,但他仍控制着个师又一个旅。如能利用城垣固守,把日军滞留住,那么全歼土肥原师团桂永清将立下头功。而且这时的土肥原师团数千人已不像往日,大都成了惊弓之鸟,毕竟四周有10来万中国军队的qiāng口都对着他们。如果攻城受阻,他的部队又脱离了据点依托,随时都可能被里外杀出的中国军队吃掉。土肥原根本就不敢恋战兰封城下。土肥原像个赌徒,把宝压在了一支中国军队的溃败上。 桂永清原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建功良机,可他就像个优柔寡断的赌场新手,被对手虚着胆下入的一个大码吓怵了头,缩了回去。 兰封城里,桂永清一见蒋伏生的36师被冲散,钟松的61师阵地被冲垮,心中固守兰封的那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这时,兰封城外激烈的qiāngpào声已清晰可闻,搅得他的心像一锅滚开的粥似的无法平静。再在兰封呆下去就有被封在城内的可能。可他明白丢了兰封对他意味着什么。韩复榘为此掉了脑袋。他能好到哪儿去?就是死罪能免,活罪也是难逃。那他的一生岂不就毁掉了。 桂永清进不得、退不得,愁肠百结。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更使他的心直往下沉。眼见罗兰车站、曲兴集、罗兰寨一个个丢掉了,桂永清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此刻再迟疑不决,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了。桂永清咬着牙,关键时候把龙慕韩推进了油锅。 龙慕韩是何许人?他原是宋希濂71军88师师长。兰封会战即将打响之际,桂永清在委员长耳边不知吹了什么风,蒋介石一点头,便把88师配属给桂永清的东路攻击部队。在这支部队里都是成军的建制。唯88师例外,龙慕韩见状自然不悦。有率部归返本军之意。跟着桂永清算什么事,出力送死,是他们的,得胜论赏88师什么也捞不着。而且龙慕韩最怕的就是关键时刻有人会牺牲他这支“外家兄弟。”如果跟着本军,他绝不会有这种顾虑。 真是越怕鬼越见鬼。23日下午,当龙慕韩率一个旅正在兰封西南城垣上拼死挣扎时,突然收到了桂永清派人送来的一张纸条,命令他率部固守兰封。而此刻桂永清却率领他的106师向西去了。这不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嘛。气得龙慕韩破口大骂:“桂永清这个五八蛋,关键时刻釜底抽薪,给老子来这一手。老子守得住守,守不住我也撤。我倒霉你也好不了。” 龙慕韩就是想守也守不住了。本来与日军激战了一中午,他已感到难以支撑。眼下106师一走,偌大个兰封城漏洞百出,让他这三五千人守哪儿?龙慕韩一咬牙,撤!咱不给他姓桂的当管死鬼。 当日下午,龙慕韩率部向兰封西南韩陵退去。兰封陷落。土肥原乘势控制兰封及黄河南岸的罗兰寨、三义赛、曲兴集、陈留口一线,构成犄角之势,并与黄河北岸贯合附近的20师团取得了联系。“ 土肥原转危为安,惊出一身冷汗。煮熟的鸭子飞了,薛岳首遭奇耻大辱 23日夜,武昌军委会里,空气的燥热似乎更甚于郑州前线,5月下旬的武汉,天已热得令人难耐了。 何应钦接到薛岳控告桂永清临阵贪生怕死,致丢了兰封,请求严办的电文心里吃了一惊。他了解桂永清的为人,别看长得气宇轩昂,可实际上并非一个临阵不乱的将才。他给自己着实惹了不少麻烦。 何应钦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他。难道是气度不凡的长相?他摇了摇头,他也弄不清当初是什么缘故,在人才济济的黄埔学生中他这个总教官竟会看上挂永清,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眼下兰封会战委员长都惊动了,他却偏偏现了这么个大眼。薛岳可不是好应付的,他向军委会告状,肯定也忘不了向郑州的老蒋叫苦,这事越压越被动,不如索xìng推给委员长,他请桂永清这个学生去,如今出了事他得兜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政部长何应钦连忙给郑州的蒋介石电,报告了薛岳的控告内容,最后当然少不了替桂永清讲讲情。当然何应钦明白这个情不能直说,只有在夸大龙慕韩失职上做文章。 其实郑州的蒋介石已知道事情的前前后后。当程潜吩咐参谋长向他报告兰封失陷的消息时,蒋介石大惊失色。脸上一时布满乌云,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薛怕陵是怎么指挥的,10余万国军竟对付不了土肥原的2方人,兰封居然也丢了,实在不可理解。军心、士气何在?” 蒋介石焦灼不安地在屋里来回住着,脸色yīn沉得难看。兰封一丢,战局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时占据主封的土肥原,就像一根卡入他喉管的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现在10余万中国大军实际上已被截作两断。更令他不安的是,兰封一丢,开封、郑州失去屏障,立刻暴露在日军的攻击之下。如果徐州地区的日军这时到来,那么土肥原这枚棋子的作用就太大了。 几天前,蒋介石就收到了徐永昌、何应钦发来的电文,称徐州日军已开始西上,另外安庆一带日军也有沿江西攻武汉的迹象。蒋介石咬着假牙硬是顶着没动,实指望先结果了土把原再说。可现在倒好。部队不仅没能消灭土肥原,把个兰封要点也丢了。他越想越气,cāo着尖厉的奉化口音骂道:“娘希匹,平日不思整训部队,关键时刻指挥乏术,精神不振,丢尽了国军的脸。” 24日,蒋介石一脸怒气叫来了程潜的参谋长,吩咐道: “你告诉程长官,我要到开封前线去指挥作战。我总在郑州等着,怕是等不到什么消息吧。” 他的话可把参谋长惊得不得了。委员长要去开封,那程长官在郑州呆着算什么事。再说要是委员长有个三长两短,程长官可怎么向全国jiāo待。他相信程潜决不会同意蒋介石去开封的。想到这,参谋长谨慎地回复道:“委员长不必着急,程长官这两日也在督促各军。再说日机活动猖狂,委员长身负一国重任,还是不去开封的好。” 蒋介石仍是怒气冲冲,说道:“我并不怕死。我也并不想干涉程长官指挥?可攻击迟迟不见进展,我在郑州坐得住吗?” 见蒋介石动了气,参谋长不敢多说,便答道:“委员长的指示,我立刻转告程长官。” 程潜一听蒋介石要去开封,知道有一半是冲着他来的。他心想,战局所以拖至今日,还不是你蒋某带来个草包将军桂永清。今天薛伯陵在前线指挥得好好的,你去了重新布置,那不是添乱。再说日本人的飞机邪乎的厉害,子弹可不长眼睛。要是你蒋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不是损失几个将领,几十万军队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我一个大国的国格、军威、军心、民心、士气的大事。我程某可不想因为你而成了国人的靶子。他拿定了主意:决不能让老蒋去开封,大不了我去。也好,离开郑州,我倒落得个清静。想到这,他吩咐参谋长:“你再去一趟,回复委员长。土肥原一个小丑,值不得委员长亲自前在。就说我下午就去开封。请委员长放心好了” 蒋介石要去开封,一半是气话。几天来,李品仙、李宗仁和武昌军委会连电告急,说日军除急于拿下陇海线,进窥武汉外,长江下游的日军也在频繁调遣,沿江蠢动,大有朔江进窥武汉之势,请他速归武汉。今日眼见歼灭土肥原无望,程潜又给他顺了个台阶,他也就势下坡,25日离开郑州返回武汉。临行前,他还一再叮嘱程潜的参谋长:“告诉颂公,兰封地区我军9倍于敌,只要大胆进攻,一定能消灭这股敌人。唯敢于有大的牺牲,方可有大的战果,我回武汉会随时来电的。” 就在蒋介石离开郑州的同一天,薛岳调整部署后,重新发起攻击。程潜也时常到薛岳的前敌指挥部了解战况,给薛岳打气。 几天鏖战,薛岳终于重新挽回胜机。27日,宋希濂71军攻下兰封城,守敌3千余人逃向三义寨。一度危机的陇海路再次被打通,已回到武汉的蒋介石急令程潜把被困在商丘附近的42列满载军用物资的专列撤回郑州。同时催促程潜加紧对土肥原的攻击。 北面,李汉魂指挥的2个师进展也较大。血战3天与日军反复争夺后,27日拿下罗玉车站,随即转兵罗玉寨。28日凌晨,已尝到64军厉害的日军不敢久留,放弃罗王寨退向曲兴集。 土肥原再次被薛岳逼上绝路,这时,他仅仅控制着处在中国军队包围中的三义寨、曲兴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等大村落,眼看有被全部歼灭的危险。土肥原到这一步才真正领教了薛岳的厉害,他更感到不安的是对面前这个后起的南方将领竟知之甚少。到了这一步他已没了退路,没了选择余地,只能率部拼死抵抗,同时连电西尾司令官和中岛师团长,急呼救兵。 薛岳这时不敢再怠慢。严令所部猛攻土肥原主力的据点村落。土肥原也红了眼,提着战刀走出司令部亲自督战。中国军队打入城内,他马上组织战车、骑兵发起反击。中国军队不支退出。旋即再次攻击,日军再次反击,直杀得天昏地暗,双方气喘吁吁。寨墙下,沟坎旁,村寨里布满了灰色、黄色的尸体,鲜血殷红了这片干涸的土地。战至月底,双方都精疲力竭,战局成胶着状。中国军队死伤团长纪鸿儒、刘沣水以下3千余人,土肥原师团也付出了几乎相同的代价。 武汉的蒋介石暴躁不已,给一战区送下手令,训斥各军长“指挥无方,行动复懦,以致土气不振,畏缩不前”。指责“各军师旅团长等此次作战奋勇争先者极居少数。大部缺乏勇气,鲜自振作,遂致战局迁延”。蒋介石这时恨不能一口吞了土肥原,焦躁中不免怨天尤人。 薛岳看过手令气愤地扔在一旁,咬着牙调上了最后一点儿预备队,要和土肥原见出个分晓。 土肥原似乎命不该绝。薛岳冥冥中似乎总是与胜利无缘。就在他yù最后解决土肥原之际,蒋介石的中央嫡系黄杰第8军再次把他的一切努力出卖了。 5月底,被薛岳配置在商丘一线阻敌西援的第8军,与日军中岛师团先头部队仓促jiāo手后,便擅自向西南撤去。中岛师团如恶虎扑羊,急趋兰封。中国军队有陷入敌内外夹击之势。 蒋介石致电程潜:日军主力已突破归德(商丘),我军有陷入包围之险境。放弃对土肥原师团之围,全军撤至平汉城以西。 程潜痛苦万端,把电报递给薛岳,遥向东天,喟然长叹道:“大辱安能忍,兹仇永勿忘” 薛岳看毕,嘴唇颤抖却又无言,呆呆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知道他已永远失去这次机会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一片朦胧的青灰色罩住了大地,也罩住了行进了一天的疲惫不堪的部队。 “咳,撤退,撤退。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薛岳长吁短叹,心烦意乱。 这时,兵团参谋长从后面赶了上来。报告道:“司令,前面就是府店了。这儿距洛阳只有五六十里地,明天兵团部即可到白马寺。” 薛岳从长长的沉思中醒来,望望渐渐变黑的车外,吩咐道:“今晚暂住府店。明天务必赶到白马寺。武汉,蒋介石大骂程潜“滑头” 6月初,有“火炉”之称的武汉已让人大汗淋漓,闷热难耐了。公馆里,蒋介石已感到他平日挺爱穿的桔绸大褂今天不那么舒服,全身热得厉害,连他那光光的头顶上也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武汉是不能再失了,自去年7月中日开战以后,尚不到一年时间,中国的半壁河山便已沦入日本人之手,他不得已一退再退,如今他能呆得住的中心都市,也就这武汉一隅。如果武汉再失,那他就只能退入四川的绵绵群山之中。他不甘心,更不服气,想想去岁金陵城车如游龙,人如流水的盛世繁华,他心中一阵抽紧,眼角竟涌上两朵晶莹的泪花。 他的情绪从没像今天这么低落过。从推翻清廷到建立起今天的大业,他虽然经受过不少次挫折,有几次甚至不得不一个人亡命日本,但那时的情绪似乎要比今天高。当时在他心里,清廷已成枯木,再无回春之力了,推翻它只是早早晚晚的事。那时的他似乎已眼望光明,尽管有时也摔倒,但信心却极强。可今天,作为一国的领袖,guó mín dǎng的总裁,他想问题,看事情却有些患得患失,反倒没当初那么洒脱了,他不愿中国亡在guó mín dǎng手中,更不愿中国亡在他蒋介石手中。千世功名可无,千秋罪名却决不可有。他甚至怀疑全面对日开战是不是仓促了一点。 门被轻轻地推开,姣小典雅的宋美龄款款地走了进来,一句话,把在思绪里沉浮的蒋介石拉回现实中来。 “大铃,你这样陷入沉思……” 蒋介石抬头望望眼前风姿秀逸的夫人,一时伤感,竞抓过细嫩的纤手摩掌着,思绪又飞向了另一端。 “大铃,退到武汉,也没能给你过好生日。” 宋美龄嫣然一笑,玉齿微露,开口道;“你忘了,我们信徒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蒋介石砸着瘪瘪的、装满假牙的嘴,嗯嗯了两声竟一时无语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蒋夫人轻轻地移至窗前。远处东湖湖面黑沉沉一片,一阵凉风徐徐吹来,令两人颇感惬意。宋美龄看出蒋介石今天心事颇重,开始想等他自己说,见蒋介石半晌无语,这才问道;“大铃,还在为前线的战事烦心吗?” 蒋介石答非所问,盯着远方缓缓说道:“日本人不想放过我蒋某,可本党内也有不少人与日本人一个调子。我身在其中竟不知然,难免困惑啊!” 说罢,踱回沙发前沉沉落座。 宋美龄知其所指,含笑而立,点拨道;“大铃,你忘了前些日子焕章(冯玉祥字)讲的故事吗?” 蒋介石侧过头若有所思,并未开口,只是仄着耳朵听着。 “我觉得焕章说得有道理。三国时鲁子敬劝孙权,众人皆可言和,唯主公不可。众人降曹,仍可为臣称侯,而孙权降曹,则只能轻车简从,永居人下而无出头之日。今天的情形就像是历史又转回来了,日本人能容得下你周围的所有人,甚至汪兆铭(汪精卫时任guó mín dǎng副总裁),但绝容不下你。年初近卫的声明不就再清楚不过了吗?所以你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不定了。” 宋美龄绝不仅仅是蒋介石的生活伴侣,更是其政治风浪的同舟共济者。一通句句入理的话使蒋介石大彻大悟,头脑清醒了许多,那股越挫越奋的劲头又慢慢地回到了他身上。 蒋介石按下按钮,吩咐进来的侍卫官道:“请林主任马上来。” 少顷,林蔚急急忙忙进得屋来。蒋介石站起身,郑重地jiāo待说:“你马上跟一战区程长官联系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守住郑州。” 蒋介石轻松了不少,宋美龄更是欣慰,脸上绽开了花朵,柔声道:“大铃,别总闷在屋里,出去走走。”说着挽起蒋的手臂走出屋来。蒋介石这一刻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 一战区长官部。程潜外出未归。这两天他很少呆在这里,也许根本就不想呆在这里,参谋长只能代他与林蔚通话,这位参谋长看来倒满有主意,当林蔚问有无拒敌西进,守住郑州的良策时,竟满口应承道:“有啊!就看你们上头有没有胆量放‘龙’了。” 参谋长玄玄乎乎卖个关子,却让林蔚一阵心跳,忙催道;“老兄,放什么‘龙’,你快说,别兜圈子啦。” “放‘黄龙’!现在日本人迂回郑州,不日即抵中牟、尉氏、太康一线。眼下正值伏汛,河水涨满,放出黄河水,不仅能挡住日本人,还能把突出的一部分小鬼子冲进淮河。” 林蔚一听傻了眼。又是放水!连委员长对这事都挠头,谁敢做这个主,想着,他继续问道:“你这想法程长官知道吗?” “程长官不知道我敢跟你说这些!?现在日本人也瞄上了黄河,要是他们先动手,那喂鱼的就不是小鬼子,而是我们啦。” 林蔚见事关重大,自己不便再多说什么,便答应即刻上报委座,扣了电话_ 一战区田事不含糊,随后又是一封特急电报,要求掘堤放水,请委员长下命令。 蒋介石像被逼上了绝路。几天了,掘堤放水的报告一份份压在他桌上,像一块块热得烫手的生铁,哪个他也不敢动一下。要是一份待他签字的作战命令,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签上字。仗嘛,可胜可败,哪个圣人也不敢保证一定打胜仗。可要掘堤放水,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黄河这条巨龙,一旦放出来,谁又能收得住呢?那时,活着的人饶不过你,死了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历史最终也将给你记上一笔。这个决心难下啊! 他这时甚至有些怨恨起手中的这些将领来。平日里管都管不住,到处胡来,谁跟他请示过?可眼下怎么突然安份起来了、电话里通知都不行,还非要下个正正规规的命令,岂不是明摆着要让他来当这千古罪人。他越想越气,恨恨地骂道;“娘希匹,到了关键时刻都往回缩,一群没有责任感的滑头。” 蒋介石望着桌上成沓的文件,心烦意乱,火气大得吓人。 想当初程潜督率第6军,直搅得他寝食难安,花了几年时间才把程潜手下的兵都消耗掉。那时的程潜倚仗资历老,不把蒋介石这个新贵放在眼里,转眼10年过去了,江山大变,程潜倒是老老实实地居蒋之下为臣,可蒋介石此刻对他的这一点似乎也不满意。 想当年你程颂云天不怕,地不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今天怎么这般安份。明知日本人也打起黄河的主意,可你倒还稳得住劲儿,你也知道这历史罪人不好当!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滑头,大难临头先留自保,这遭人唾骂的角色最终还得我来演。 这时的蒋介石突然感到,他苦苦追求了这么多年的大权也不都是诱人的甜果。 蒋介石徘徊瞻顾,举棋不定,最后还是日本人促使他下了决心。6月3日,日军拿下兰封后,直逼开封城下,陇海线、平汉城风雨飘摇,郑州城岌岌可危。 这时,蒋介石手中能打的牌都打了,能用的部队基本上都用了。武汉会战,拨拉来,拨拉去,还不是要靠徐州退下来的这50多个师、60万人。可眼下这支部队士气低落不说,残缺不全更令他心焦。有的一个师的番号,兵力不过千把人,还抵不上一个团。这样的部队不重新整训,补充兵员,一上战场就会垮掉,南京之战教训太深了。可休整、补充,需要时间。 时间,蒋介石太需要时间了。武汉会战布防需要时间,军队整训需要时间,中央机关向四川疏散需要时间,工厂、学校的迁移还需要时间,此刻,时间在蒋介石眼里成了比什么都精贵的东西。 6月3日,日军逼向开封时,蒋介石终于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地在掘堤命令上签了字。同时致电程潜指定由20集团军总司令商震负责此任务,限令4日夜12时放水。花园口掘堤曝光 6月4日黎明。东天刚露出一抹谈谈的微明,青白色的曙光和蒙蒙的晨雾笼罩着长长的黄河大堤。郑州以东中牟县赵口清晨的宁静却被一阵铁锹、镐头的砍挖声,和夹杂其间的一片吆喝、咒骂声敲碎。guó mín dǎng第20集团军56师汤邦桢旅2个团5千多人堤上坝下地忙活开来。 中午时分,56师师长刘尚志有些急眼了。前一天到商震的司令部受领任务时,他拍着胸脯向商震保证,这么点儿事我一旅有几个时辰就能完工,请总司令把心放在肚子里。可今天一上阵,他这个对水利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傻了眼了。 官兵们知道这活儿上面催得紧,干起来不敢懈怠。再说一听说淹日本人,谁个不玩命。战场上不是小鬼子的对手,担土挖沙这些庄稼人出身的年轻人可不怵。可赵口这一带土质差,多是流沙。好像是专跟这些兵过不去似的,随挖随塌,这坑道死活挖不成。有几个好容易成那么个形了,再动两下呼啦啦又塌了下来,连人带家伙埋在里面,又是一通忙着救人,半天转眼过去了,工程毫无进展。 刘尚志急得直跺脚,汤邦桢更是破口大骂,可谁拿这山一样的沙土堆也无奈。 下午,师工兵营也投入了。午夜前,好赖终于扒开两道口子,可水没冲多远,掘口又被冲塌的泥沙填满,干瞪眼就是不见水再流了。 第一天掘口失败。 午夜,蒋介石在武汉还没睡,等着掘堤的消息。当闻知掘口失败的消息时,急得他在屋里来回走动,坐卧不宁。日本人已逼进开封,顶到平汉线大门口了,可掘堤到现在还稀里糊涂地连个眉目都没有,这怎不能让他一阵阵急火攻心。为堵住日本人,他当即指示程潜;1、守住开封的部队要加强,开封守得越久越好。多守一天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2、嘱商震继续催督部队,并悬赏千元限日完工。 见蒋介石、程潜催得急,6月5日天一亮,商震也亲赴赵口掘堤现场。这一日56师干得更卖命,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用的家伙都用上了。成堆的zhàyào被抬上了堤坝。成箱的地雷被埋在了沙土中。可一声声巨响并没带来什么惊人的效果,大堤仍像个倔强的老人傲立在那里,护卫着黄河。 至6月6日夜,赵口掘堤还是没能成功。刘尚志垂头丧气地被商震大骂了一通。也怪他牛皮吹得早了点。 入夜,武汉蒋介石的电话直接拨到了商震的司令部。几天来,蒋介石每天必有两三个电话打来,催问掘堤进展情况。焦灼的询问,严厉的斥责。使商震明白委员长比他更急,弄得他日夜未敢合眼亲自催督、检查,可他在流沙面前也像是碰上了软钉子,有劲使不上。任蒋介石万般心焦,他也毫无办法。 今天又是这样,当蒋介石得知掘堤又失败后,忍不住大声斥责起来。电话里一阵嗡嗡声,杂着蒋介石尖厉的奉化口音,搅得他一阵阵心惊ròu跳。“商总司令,掘口屡屡失败,是何道理?须知此次掘口事关国家、民族命运,没有小的牺牲,那有大的成就。你是革命军人,在这紧要关头,切成fù人之仁。必须打破一切顾虑,坚决去干,克竟全功。” 商震满腹委曲。听起来,蒋介石似乎在怀疑他怕担责任而在暗里顶着。放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电话,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几天没睡了,他的头胀得老大,嗡嗡作响,眼皮也像是坠了铅似的,沉重地抬不起来。但他没法休息,在蒋介石的斥骂声中他是睡不着觉的。 再说土肥原师团,自5月底在兰封被解围,经20师团在大量人员、装备的整补后,就像一只曾被打伤的恶狼,缓过劲来,怀着一股深切的复仇感疯狂地反扑过来。此时他比往日似乎又凶悍了十倍。 6月6日,14师团先下开封,当晚便向中牟转进。次日再克中牟,郑州已是遥遥在望。 蒋介石大惊失色。 程潜大叫不好。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商震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驻兵花园口京水镇的新8师师长蒋在珍毛遂自荐,走进了商震的司令部。 蒋在珍自率新8军进驻京水镇后,在花园口一带构筑了不少工事,对那一带情况颇了解。当得知整个战区,甚至武汉的委员长都被掘堤的事惊动了,便认为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斗着胆子向商震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将掘堤工程放在花园口,由新8师承担,设法从大堤斜面bào破,凿穿大堤。 商震病急乱投医,无奈之际也顾不得他的话是真是假,便上报了战区。 程潜闻报,立即招来了郑州的水利专家十多人,论证结果:行。程潜毫不怠慢,急报武汉委员长核准。 武汉,蒋介石收到电报,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立即签发了命令。临了,还专门加上两句:着新8师即刻开工;悬赏银洋2千元,尽早掘堤放水。 蒋介石这时把宝都压在了蒋在珍身上。 6月7日夜,月明星疏,花园口关帝庙西侧数百米处,马嘶人叫,火把林立。蒋在珍踌躇满志地上阵了。可没多久,干活的喧沸声就变成了一片激烈的冲突、咒骂。 原来,新8师的一个团长为加快进度,抢下头功,从附近征来了几百名民工。可民工一发现原来国军要掘堤放水,立刻zhà了窝。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农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上地上,每一块土坷垃上都留下过祖辈的血汗和泪水。如今让他们放水冲掉祖辈多少代人创下的基业,那他们能不急眼。一时间,老者扔下手中的工具,又是哭闹,又是央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则与当兵的争吵起来,脾气急躁的甚至与前来制止的宪兵推搡起来,工地乱成一片。 恰巧蒋在珍来到这里。一见这情形,对着前来报告的团长就是一巴掌,怒骂道:“他妈的,什么时候还在这里穷折腾,误了工期你兜得起吗?” 宪兵见状大叫住手,可呼喊声淹没在愤怒的斥骂声中。见大堤上百来名民工在砸着已挖成的坑洞,蒋在珍火气更大了,冲着身边的宪兵吼道:“眼都瞎了,那帮混蛋破坏国防施工,该当何罪?” 宪兵会意,提起手中的冲锋qiāng照准大堤上的人群一阵猛扫。几支黑森森的qiāng口喷着火舌,堤上的民工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倒下,咕碌碌顺着斜坡滚了下来。这时整个工地突然安静下来,人们呆呆地望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 蒋在珍急着要放水,也怕把事情闹大,转身把负责的旅长叫到一边,斥责道:“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这种事也能把民工拉来?!误了事你掉脑袋我也得赔着。现在连委员长都惊动了,到时完不了工咱们怎么jiāo差。” 旅长垂头听着,没敢吱声。 “你现在回去把民工遣散回家,死伤的人给补点儿钱,另外你们旅再抽出一个团担任警戒,方圆10里不准老百姓进来。” 蒋在珍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这个团里抽出800名精壮士兵,编成突击组,轮番上,一定要快。我把师工兵营也拨给你们,一定要按时完工,再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放心吧,师座,决不会再出岔子。” 旅长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8日,工程进度加快了不少。尤其是zhàyàobào破,在花园口坚硬的大坝上更见效果。一声声巨响,卷起冲天的烟尘,漫长的大堤像被啃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新8师工兵营更不含糊,跑上大堤内坡,又挖又凿,装zhàyàozhà。里外几层人,一个波次累垮了,一声吆喝:换人。另一波次身强力壮的士兵又冲上去。缺口在不断扩大着,降低着…… 9日凌晨,掘口基本成形。蒋在珍一面急不可耐地向商震、程潜报捷。一面请求战区调几门平shèpào。他要万无一失,利利索索地在商震、程潜,也在蒋介石面前露好这一手。 上午8时,随着最后几十捆zhàyào惊天动地的巨响,高出地平面,像是悬挂在空中的黄河水终于越过掘口,缓缓地溢流出来。蒋在珍眼巴巴地盯着缺口,心里急得恨不能整个堤内的河水都能奔涌出来。 近午,从战区调来的四门平shèpào运到。蒋在珍急令支起大pào,猛轰掘口。pào兵顾不得喘口气,架pào平shè,一气就是60多发,缺口一下被打宽了6、7米。顿时,黄河像是一条被激怒的巨龙,翻滚着,咆哮着从缺口奔涌而出,巨大的撞击力拍打着堤岸,使掘口两侧的泥沙土块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不住地向两侧坍塌、崩溃开来。冲口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急。 第二天,天公震怒,电闪雷鸣。一整天,中原大地暴雨倾盆,如瀑布飞泻,百里内外,一片烟波。黄河水像是被关在宝瓶里数万年的妖魔,一被放出来,则更加凶猛异常,难以控制。中原百里,河道涨满,水势连天。狂风呼啸不已,浊浪铺天盖地。丈余高的溢洪浪头,更像一头无情的野兽,吞人冲屋,dàng村毁寨,无所顾忌地肆虐着,发着yín威,巨大的轰鸣声数里可闻。 黄河掘口转眼使中原千里沃野化作人间地狱。从中牟经安徽涡河直至江苏洪泽湖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声震天盈野,卒不忍闻。洪水过后,田地成了黄汤,房屋村寨没了踪影。污浊的黄汤上,到处漂浮着家俱什物和泡得胀鼓鼓的死尸。一片片露出水面的高地上,挤满了面黄肌瘦、死里逃生的难民。豫、皖、苏三省呻吟着、哭泣着,咒诅这空前的人间浩劫。据事后统计,黄河掘口使豫、皖、苏三省44个县5.4万平方公里土地陆沉水底,淹死民众89万之众,1200万民众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蒋在珍却没看见这许多。10日正午,他冒着倾盆大雨,兴冲冲地奔向商震的司令部。这样恶劣的天气也没有扫去他那股志得意满的神气劲。可商震却与他不同。几天来,他一面在矛盾的心境中苦苦挣扎着,不停地回着蒋介石、程潜一天数次的催问,一面还要昧着心催督花园口的蒋在珍,早已烦躁至极,心力jiāo瘁。今日掘堤大功告成,他却没感到有多盛,反应也快。心想,这有什么为难的,肯定往日本人身上推呗。这事想找个像张汉卿那样的替死鬼可不容易,更何况一战区是颂公的地盘。想着,他站起身,挺起了矮短精悍的身板,先开了口:“委员长,以学生之见,这账还得找日本人算。他逼得我们掘堤放水,我们何不顺水推舟,把这事安在他们头上。不但我们解脱了,还能让日本人在道义上丢上一分,这岂不两全其美。” 蒋介石频频点头,嘴里嗯嗯着。这时,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停在了何应钦的脸上,“敬之,你有什么好办法?” 何应钦沉思片刻,莫测高深,似乎在琢磨更为惊人的见解。末了,摇摇头,开口道:“这办法不错。只是人多嘴杂,非常时期要考虑得周全些,把事情圆得更像些。” 满屋人嘁嘁喳喳,多是首肯。蒋介石最后点点头,开口道:“程颂云来电也是这个意思,这个办法不是不行,只是处理上要慎之又慎。日本人很可能要污我自行zhà堤。因此一定要有个全面之应付计划,以正视听。” 蒋介石煞有介事,好像他是个受害人。最后,转向何应钦说道:“敬之,你跟程颂云通通气,让一战区做些准备。另外,中宣部也要抓紧宣传,控制住舆论。” 回到公馆,蒋介石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终于决定把这盆脏水泼到日本人头上去,反正你日本人是不仁不义之师,什么坏事没干过。现在我说什么都是理,都有人信。可你日本人说话就不一定那么灵了,谁会相信一群在南京丧失人xìng的禽兽的话呢?想到这,他脸上竟现出一丝笑容,仿佛在与日本人的论战中他已片拿下了这一分。 6月11日,蒋介石致电程潜,明确指令:“须向民众宣传敌飞机zhà毁了黄河大堤。” 几乎与此同时,国民政府庞大的宣传机器在蒋的遥控下运转起来。这时蒋介石觉得仅仅混淆视听嫁祸日本人远不够劲,他还要借机再敲一敲日本人。他自觉在这番较量上他已稳cāo胜券。况且越是这样,人们越是相信他的谎言。 6月11日,guó mín dǎng中央通讯社在采访一战区后,从郑州发出专电,称:敌军于9日猛轰中牟附近我军阵地,因我军左翼依据黄河坚强抵抗,敌遂不断以飞机大地猛烈轰zhà,将该处黄河堤垣轰毁一段,致成决口,形甚严重……现我军民正努力抢修,因水势汹涌,恐难堵塞…… 中央社发出的消息,通栏大标题更是咄咄逼人:“日本飞机违反国际公法,zhà毁黄河堤岸。” 6月12日,中央社更是添油加醋地发出最新消息。报道:“敌机30余架,今晨飞抵黄河南岸赵口一带大肆轰zhà,共投弹数十枚,zhà毁村庄数座,死伤难民无数,更在黄河决口处扩大轰zhà,致水猛涨,无法挽救。”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电台、报纸纷纷转发、报道,谴责日军的凶狠、卑鄙。guó mín dǎng中央宣传部更是组织了一帮文武官员,频频举行记者招待会,抗议日本人违反公法,滥杀中国无辜,比南京大屠杀时似乎还要愤慨。一时间,到处响起谴责日军的风潮 蒋介石一计得逞,表演得维妙维肖,比真的还要像。 日本人岂肯甘吃哑巴亏,更令他们窝火的是他们历来为自己的攻击力骄傲,何用掘堤放水。醒过神来,他们也同样利用广播电台大肆鼓噪,一口咬定是guó mín dǎng军自行决口放水,并反污日军所为。而且不仅在日本本土广播,还在南京、上海、北平等沦陷区大肆宣传。一时间,中、日双方似乎都忘了战场上的较量,而把力气都花在了这一场道义的论战中。 中外记者夹在其间,一时是非难辨。一方满嘴假牙,满口假话的蒋介石,一方是文明衰返、毫无道义的日本人,到底该信谁的?还是美国记者反应快,听这种官方的相互攻击,一辈子也听不出个名堂来。自己长着腿、长着眼,何不到花园口看看去,这一倡议立刻迎来了一片同声附和。 蒋介石不慌不忙,进退自如,看就看吧!反正是在我中国军队控制的土地上看,我总归主动些。要是不让这些记者去,捂着盖着,反而被动。其实他对这一刻早有安排,他与程潜往来的信函、密电可不是闲聊叙旧的。 自收到蒋介石的指示后,程潜确实一刻也没闲着,对商震、刘尚志、蒋在珍等参与掘堤的各部团以上军官都亲自做了安排。尤其是对蒋在珍,他更是重点关照。 蒋在珍自掘堤后,一夜间像是攀龙附凤,身价倍增。商震那儿去的少了,而是更多地进出程潜的战区长官部,大事小事都是直接对程潜负责。想想当初程潜的祝贺和蒋介石遥远的夸奖,他心中颇有些妙不可言之感。掘堤成功,他虽然没得到什么勋章奖状什么的,也没能加官晋职,但他心里清楚;这个风头上他不能图这些,只要委员长心中有数就行。他可不想眼下捅出个漏子,前功尽弃不说,还要落得个千世骂名。所以当初从郑州回来,他并没有沉睡在大梦中,而是率部分人直奔花园口又忙活起来。 造成飞机轰zhà的现场并不难,这场面他见得多了。一声令下,工兵便将决口附近的小龙王庙及部分房屋用zhàyàozhà塌。他觉得不放心,又一会儿冲上大堤,一会儿走下上坡,左瞅瞅,右看看,觉得还不够协调,便又拣了几颗老树zhà倒,再在地上zhà出些“弹坑”。直到外表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才回到部。 外表成了,他又在内部作起了文章。他令报务员伪造了几份数天前发往战区的关于敌机前来轰zhà、致成决口的假电文。一切收拾停当,他仍觉不放心,又在脑子里把“日机轰zhà”的整个过程过了遍筛子,这才放下心来,坐到桌前开始瞎编“日机轰zhà”的详细经过。 蒋在珍作战不行,这一手却干得有板有眼,这使他一时成了蒋介石、成了一战区不可或无的人物,而他企盼的就是这一幕。 6月下旬的一天,数十名肤色各异的中外记者,在guó mín dǎng中宣部官员和一战区随行官员的陪同下,来到花园口决堤现场,实地采访、拍照。太阳炽烈地直shè在大地上,仿佛要照透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花园口再次沸沸扬扬,热闹起来。 花园口热火朝天的景象确实让记者们大为惊讶。2千多民工和新8师数千士兵正在紧张地忙活着抢堵决口。工地上人山人海,士兵、民工往返穿梭,忙个不停,也许这场面感动了前来的记者们,一时间,机头漫天地撒向士兵、民工和附近实地。 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国女记者来到几个士兵面前,快门卡卡地按个不停,引得士兵得更起劲地干了起来。一个大个子士兵一时得意,也许是想在这异国女郎面前显见中国人的威风,一个人咬着牙,拎起一个大沙包,“嗨”地一声扔进坡下的缺口。女郎眼疾手快,抢下了这精彩的一幕画面,挑起大拇指连声夸道:“Good,Strong,Verystrong!” 女郎扭头款款而去,风撩起了她的衣摆和满头的金发,看得这几个兵张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嘴,直着眼。这时,瘦小的班长从后面走过来,在大个子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坍塌的小龙王庙旁,记者们把一战区及新8师部分军官团团围住。在记者眼里,这些军官们的话比中央社的那些报道更有权威xìng。开始,蒋在珍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日机轰zhà”的情景,这些他太熟悉了,几天几夜熬出来这么点儿东西,闭着眼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随着记者穷追不舍的发问,他有些招架不住了。细密的汗珠从那已显稀疏的头顶渗出,不一会,便滑下脸来。 刚才一直在一旁细细观察地上弹坑一个法国人开了口:“请问将军,日军当时尚在兰封,怎么会跑来轰zhà这百里之外的花园口?” 蒋在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一个肩缀少将金星的战区随行官开了口:“先生,关于战区事宜我来作答。说日军当时尚在百里之外有失准确。事实是,日军在7日就占领了我中牟县城。所谓当时日军尚在兰封,那不过是日本人企图开脱罪责的一种谣言,不值一驳。” 谁知这位法国佬并不放松,进一步反问道:“谢谢,将军。退一步说,就算日军已到了中牟,可他们历来视其攻击力为骄傲,即使不放水也能攻下郑州。徐州、开封他们不是都做到了吗?” “先生,中国有句名言叫攻城为下。简单说,就是只要jiāo战,部队就会有伤亡,而放水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淹毙我中国大军,这也许对精明的日本人太有诱惑力了吧。” 该少将自认能言善辩,又欺对手不懂军事。可他单单忽略了一点:高明的记者顶半个专家。更何况记者的反应之快无人能比。他的话立刻被一旁的其他记者抓住了漏洞。 “那么请问,中国军队为什么不能放水淹日本人呢?你们不是更懂你刚才说的‘攻城为下’吗?” 问题越来越难缠。这会儿,刚才颇为得意的少将只能装聋作哑,像是没听懂对方的问话。少顷,记者们越来越多的问题便如连珠pào般砸了过来。 “刚才蒋师长介绍说有6架日机轰zhà造成决口。可这堤岸有20米厚,每个zhà弹只能zhà出1米深。即使6架轰zhà机把所有的zhà弹都投到一点上,似乎也难以zhà垮河堤?对这个问题怎么解释。” “就算日本人想淹中国军队,难道他们不知道zhà垮大堤。岂不也堵死了他们自己的前进道路?” 蒋在珍这时早已缩进人群中,那位少将也情知碰到高手,东张张,西望望,装出一副应接不暇的模样。 陪同记者前来的guó mín dǎng中宣部官员眼见问题越来越切入核心,唯恐露出马脚,回武汉没法向蒋介石jiāo差,便出来解围道:“各位女士、先生们,战区的长官们还要忙于公务,今天的提问就先到此吧。诸位如果还有问题,回武汉后我们还要召开记者招待会,那时再问不迟。今天各位远道而来,还是先四处看看吧,明天回到武汉,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这位官员的解围,使蒋在珍松了口气。这要再问下去,还不得捅出漏子来,这儿不能再呆。想着,他把工地这一摊子扔给副师长。自己驱车回京水镇师部去了。 实地采访草草收场。一些记者带着满腹狐疑回了武汉。在guó mín dǎng官员手下,他们很难了解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漫山遍野的洪水给程潜带来一线胜机。 中牟一带,土肥原师团的一个混成联队、一个pào兵大队和一个骑兵中队约2千人,最先听到了洪水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声。骑兵中队和10余辆坦克到底腿长些,忙掉头向东南退去。剩下的约1500名步兵、pào兵刚跑出县城不远,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掉头退回县城内。满街的拆门板,调沙包,把县城的四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是堵住了,可日本人也走不掉了。程潜抓住战机,急令刘和鼎39军向中牟孤敌发起攻击。战至22日,日军被歼数百,淹死近百名,其余乘抢到的船支向韩庄退去。公秉藩的34师乘机收复中牟县城。 尉氏一带,16师团3千余人被汹涌的洪水从梦中惊醒。这些小鬼子在战场上自认有办法,可在这铺天盖地的洪水面前也一时慌了神儿。退入尉氏的这3000日军在接到草场旅团长的撤退令的,四处搜抢船只、门板、水缸,一切能用的泅渡工具都不放过,人人争先恐后,急于摆脱这令人恐怖的“黄龙”。处在外线的中国军队抓住战机,四面出击。25师,张浏尼的第20师,李英的24师猛攻尉氏,毙敌近千名,收复尉氏。 已挺进到新郑的日军骑兵一部约500人,在后路被断的情况下仍拼死抵抗,中国军队不慌不忙调来重pào,一阵密集的猛轰,将该敌连人带马送上了天。 黄河大水使一战区新挫之余,取得了一次有限的胜利。 随着北方军情的安定,随着长江流域日军“嗵、嗵”脚步声的日益逼近,蒋介石似乎慢慢忘记了黄河决口这一幕。武汉这时似乎更加闷热,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入夜,蒋介石在柔和的灯光下,细细地审阅着成沓成摞的文件报告,在这些报告中,最多提到的两个字是:武汉。 ------------------ 血祭大江第二章 武汉大潮 武汉,国共合作的蜜月 中、日全面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随着华北、华东大地的相继陷落,武汉,就象个秋后熟透了的果子,孤零零地悬挂着,随时都可能落向地面。贪婪的日本人唾涎它,是想把这颗肥大的硕果揣入腰间,再给中国一次重击。中国人关注它,是想抵住外来强盗的暴虐,保护已越来越少的果实。 武汉,当年人们更多地称它为汉口。其实它是由汉口、武昌、汉阳三镇隔江鼎立而成。长江无所顾忌地从城中穿流而过,把武昌孤零零地划在了江南岸。这里,机关楼堂、要员私宅云集,景点古迹遍地,在青翠的珞珈山、碧绿的东湖水和一片片优雅宜人的景区映衬下,透着一个政治枢纽不同凡响的气度。江北汉口,则以其繁华、喧闹而名噪天下。作为旧中国的大商埠,其名气仅在大上海之下,因而紧紧地吸引住南来北住过客的目光。龟山脚下的汉阳,同样不同凡响。这里有全国规模宏大的军火城,云集了旧中国军火工业的精华。“汉阳造”就是今天提起来,人们也不陌生。事实是,当时guó mín dǎng军手中的qiāngpào弹yào,除了进口的,其余大部分是从这里运上前线的。 当1938年第一缕春风吹绿武汉的千花万木时,焦躁不安的武汉再没有象往年那样,被春的魅力、绿的诱惑煽起激情。大路上、田野里,一批批携金带银的商贾官吏、绝望无助的难民伤兵,象一股股令人沮丧的混乱的潮水,涌进武汉的大门。国民政府各部门名义上虽说是迁往重庆,可到了这儿,都没有再向西挪一步。一队队西迁的工厂、学校、民间团体,也极其自然地在这里扎下脚来二工厂又冒出了烟,商店一家家地增多起来,政府的一些军事、政治机关也开始运转。武汉成了当时中国的战时首都。“战时首都”使武汉三镇背上了不堪忍受的重负。洋楼私宅、旅馆寒舍,只要是个能栖风避雨的地方,都挤得满满当当,街巷市面上同样是人满为思。房租、粮米菜价,随着人潮的蜂拥而至,也象是雨后冒出的春苗,“呼呼”地往上窜。大武汉从未象今天这样,拥挤膨胀得象是要裂开来。昔日那种繁华中的平静、有序,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混乱、惶惑和恐惧象瘟疫一般,无可遏制地在全城弥漫开来。 武汉南郊林木青翠的珞珈山蒋公馆里,蒋介石掎杖远眺武汉城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自退出南京后,他变得从未象今天这样对武汉充满依恋。想当初,国民政府建都金陵,蛰居秦淮,武汉从未真正打动过他的心。每年夏天,他一般都要在庐山的清凉中度过些时日。可每次上庐山、回南京,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咫尺之外的武汉三镇。今天,他却突然觉得,武汉成了他手中最后一块明珠宝地。他曾充满感情地对武汉卫戍司令陈诚说:“武汉之价值,今日才真正体会到。这里地处长江、汉水jiāo会日,平汉、粤汉铁路必经此地。可以说是中部地区的水陆jiāo通枢纽,‘九省通衢’名不虚传。向南,它连接华南地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援助,经香港、广州运到我们手里。向东,则直通苏皖浙,是我们日后收复失地的桥头堡。向北,它又依傍中原大地,是我们发起全面反攻的前沿阵地。可以说,控制武汉,足以控制东西、威震南北。” 蒋介石对陈诚没有完全讲出心里话。实际上,仗打到这份上,中国内地繁华的、有影响的大都会中,能容得了他蒋某人的,也就这武汉三镇了。他心里清楚,控制武汉,他就能吸引住全国、全世界的目光,他就仍能自豪地对外界炫耀:中国并未亡于日本,中国政府依然存在,他蒋中正仍旧领导着国共统一战线,在抗击着日本人。非常时期、特殊的形势,给武汉三镇又披上层神秘的政治色彩。 可他看到了这一点,日本人也看到了这一点。1938年新年刚过,B军不待休整,便擂响了西进的战鼓。从战略上说,仰攻武汉,必先控制翼侧的安全。为此,东京日军军部,先拿右侧翼广袤的中原大地开了刀。徐州会战一浪高过一浪的qiāngpào声和随风飘来的阵阵硝烟,时时都在提醒着蒋介石:武汉血战已不会太远了。 半年多来,中国军队在战场上是败了,而且败得挺惨,尽管其间也有台儿庄、乎型关的几缕辉煌。可中国作为一个保种保国的被侵略民族,无论胜败,她的最终意志都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中国军队已从战争初期的仓皇失措中镇生下来,仗在越打越好。几百年来,遍体创伤的中国对外敌人侵似乎已经麻木了,这是一个弱国、一个闭关自守的悲剧必然付出的沉重代价。所幸的是,中国人几千年“大国梦”所激起的民族意识并未泯灭。他们以令世人无不为之惊叹的承受力,默默地忍受着战争带来的一切苦痛。一次次失败后,他们仍能站起来,舔抚着身体创口中涌出的鲜血,继一续在沉默中希冀着、期盼着、战斗着。 中国人的威武不屈,使日本人三五个月内灭亡中国的梦想破灭了,战争明显有一种指向漫漫无期的趋势。岛国上下,北进苏俄、南下太平洋等种种战略目的不同而结成的军事集团,眼看着自己的战略意图因中国战事的久拖不决而变得日益无望,愤怒中把矛头指向了内阁,政府一时出现动dàng,恼羞成怒的内阁首相近卫文磨见军事威逼未达目的,便自做聪明,耍起了政治把戏。 1月16日,近卫首相在东京狂妄地向世界声明:帝国令后不以国民政府为jiāo涉对象,期望真能与日本提携之新政府成立且发展,而拟与政府调整两国国jiāo。唯恐份量不足,24日,日本内阁又急忙抛出对华新政策,再次强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均不与国民政府jiāo涉。并绝对不容许第三国调停。 好一副胜利者盛气凌人的姿态。 风景秀丽的武昌珞珈山,闻讯从开封前线返回的蒋介石震怒不已。日本人这时企图把他晒在一旁,在政治上给他重要的一击。他明知这是日本人黔驴技穷的一招,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厉害。日本人的声明,无疑是当着国际社会的面掴他的耳光。尤其日本人鼓励中国各地实力人物,取代他蒋某人,这可说是击到了他的痛处。疼痛中,他抛开了大国领袖矜持的架子,向东京发起了反击。 18日,他以国民政府名义发表了《维护领土主权和行政完整的声明》,指出;“中政府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竭全力以维护中国领土主权及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复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基础,决非中国能忍受。同时,在日军占领区域内,哪有任何非法组织僭窃政权者,无论对内对外,当然绝对无效。” 向来不吃硬的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恶气,针锋相对,据理反击。 气出了,可话不能说说就完,“维护领土主权”,凭什么?两国文兵,真真硬气的话还是在战场上。于中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在战场上不能给对手以震撼,日本人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要在战场上找出些加大这话份量的东西。 李宗仁成了幸运者。蒋介石第一次狠下心,真正帮了这个地方将领一把。尽管李宗仁是他多年的老对手,在他潜意识里也是未来的对手。可非常时期,他顾不了这些了。李宗仁从中央得到了大量军火物资,并从蒋介石手里领到了调动附近中央军嫡系的上方宝剑。奇迹出现了,台儿庄大捷,李宗仁不仅给中国人,也给蒋介石争回些脸面。在备受国际社会瞩目的情况下,让日本现代化军队第一次扔下上万具尸体,败师而归。举国上下欣喜若狂,蒋介石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武汉,为此而度过了几个欢腾的不眠之夜。 蒋介石从东京讨回些面子。可一个台儿庄,并没能拉住中国军队下滑的战车,李宗仁也无力为蒋介石独挽颓势。他毕竟只是中国军队的一个普通将领。 5月19日,徐州沦陷。正当日本人为占领徐州空城而洋洋自得,武汉军民议论纷纷,猜测着日本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时,蒋介石却早把心思放在了武昌中央银行宽畅、坚固的地下室里,放在了正在召开的最高国防会议上。这时他已开始设计武汉未来的战争了。 客观地说,蒋介石心理上早已做好了血战武汉的准备。为此,他也采取一些他过去想都不会想的举措。既然他的中央军嫡系最终无法替他撑住战局,那他只有接受一切有利于战争的力量和建议,甚至包括中共和苏俄方面的。眼下只要能顶住,渡过难关,其它以后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说。一向深谋远虑的蒋介石情急间,甚至抛弃了他一直念念不安的党派之争,信仰之异。 早在4月,根据共产党建议,国民政府在武汉召开了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会上,蒋介石提出了抗战建国纲领。这时的蒋介石,既摆出了一副抗战到底的恣态,又一改过去专断、独裁的法西斯作风,放出了一点儿有限的民主。这点儿民主,虽然远不能满足民心、民意,可在被皇命党规束缚千百年的古老大地上,这一举动仍然赢得了阵阵欢呼。国际舆论、民主人士、中共党人和各界民众一片赞誉。蒋介石军事上虽不高明,政治上却相当老练。他不但是个创造环境的能人,也是个适应环境的高手。失地千里、损兵百万之际,如果不采取些措施安定军心、民心,争取国际社会同情,他很难想象如何应付随时可能袭来的铺天盖地的反对浪潮。他深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内忧外患,使蒋介石暂时停止了亲痛仇快的自相践踏,民主之风缓缓地在中国大地上吹拂开来。武汉,国共合作进入黄金时期。 2月,国民政府军委会在武汉成立了政治部。新任部长,喜欢标新立异、风头十足的少壮派将军陈诚摆出一副开明姿态,请中共要人周恩来出任副部长。陈诚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连蒋介石都感到惊讶。为了把文艺界名流、中共党员郭沫若请进政治部,他三次致电,并亲自登门拜请。不知是民族正义的感召,还是陈诚的精诚所至,郭沫若终于铁下了心,把日籍爱妻安娜留在了日本,独自在武汉安下心来,出任主管宣传的第三厅厅长。 陈诚前言必践,在人事安排、制定计划、调拨经费等方面,给郭沫若大开绿灯。一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之士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迈进了多年戒备森严的guó mín dǎng政治部门,从隐秘的地下昂首步入政治前台。有蒋介石在后面撑腰,陈诚出手也极大方。第三厅一次就能从他手里拿到80万元的经费,足顶得上当时一个正规军的开销。这一切,使郭沫若和他的第三厅如虎添翼。宣传抗战、发起轰轰烈烈的“保卫大武汉”运动,政治部政绩斐然,第三厅功不可没。 滚滚大潮,冲击得武汉三镇又恢复了勃勃生机。参加过北伐革命的郭沫若,目睹这座沉寂了10余年都市旧地的巨大变化,兴奋地cāo起如篆大笔,在报纸上赞颂道:“《新华日报》复刊了,邹韬奋和柳是主编的《全民抗战》也复刊了,空气的确在变,沉睡了10年的武汉,仿佛在渐渐地恢复到它在北伐时代的气息了。” 武汉确实在变,变得象春天,充满朝气;变得万花怒放,充满生机。 许多曾被guó mín dǎng取缔的抗日救亡团体,这时重又打出招牌,融入滚滚的抗日洪流中,几个月里,数十个新的救亡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在武汉冒了出来。 2月,“中国青年救亡协会”在汉成立; 3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平也隆重出台; 同月,“中国青年记者协会”也在武汉问世; 一个个新老团体、一群群热血沸腾的人,呼喊着同一个声音;抗战到底,收复失地。经他们的手,一本本宣传抗战的小册子,一张张充满民族呐喊的传单,雪片般飞散着,落入中国人手中。他们的出现,无疑大大促进了武汉乃至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 2月,“国际反侵略运动宣传周”在武汉首先掀起救亡的狂潮。各救亡团体、爱国华侨、外国声援团、学生、市民,都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这次活动,使普通的中国百姓第一次听说了西方的绥靖,了解了国家、民族正面临的险境,也弄清了他们自己背负的民族使命。青年从军掀起了热潮。 4月,台儿庄大捷的喜讯传到武汉。周恩来、郭沫若等政治部有识之士抓住时机,动员起在汉的各救亡团体,把祝捷宣传活动椎向高潮。50多万人组成的yóu xing队伍,组成了一幅蔚为壮观的场面。黄鹤楼下,长江两岸,人潮如海,彩旗林立,欢呼、呐喊声惊天沸地。 每个有幸身临其境的中国人都扬眉吐气,充满骄傲和自豪。胸中涌动的激情使他们更加坚信:中国不会亡。几千年的文明绝不会在铁甲qiāngpào前涌灭。 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似一波波奔腾不息的江水,在大武汉奔涌着。它dàng去了多少中国人心中疑虑、恐惧的沉沙,却也泛起了一些人心底的积垢。蒋介石心中有心 这天,军委会秘书长张群驱车上了珞珈山。 连绵多日的yīn雨已停了下来,一直象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透出道道金光。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几天前日本空军在武汉上空铩羽而归,这几天武汉一直很平静。蒋介石心境不错,邀张群走出居室,来到庭院。 蒋介石走下台阶,柱杖立足,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一阵惬意翻滚着涌了上来。雨后,空气象被滤过一般清纯。斜阳透进庭院,驱散了枝头花草中的湿雾,照得水珠静物晶莹剔透。向北远眺,长江象条银链,弯延着拦腰穿过城区。各类建筑错落有致,尽收眼底。最让他留恋注目的,还是隐现在丘岗起伏、层峦叠翠之中的东湖碧波,山湖相映,绚丽多姿。他觉得奇怪,这么些年怎么竟没能发现武汉如此美丽。 “武汉居天下之中,九省通衢,实在是一方宝地啊!”蒋介石触景生情,大发感慨。 “委员长,噢,总裁!如此清新、雅致的天气,武汉也并不多见啊!”张群见蒋介石陶醉在清风静气中,想说的话忍了忍还是憋回肚里。 “岳军”,蒋介石露出一丝笑,“你同我共事多年,不必客气!委员长也罢,总裁也罢,不过是称谓小事,何必拘泥。你随便怎么称呼好啦!” 心情好时,蒋介石对谁都很客气。论感情,他当然希望人人都能称他为“总裁”,视他为“总裁”。这么些年了,qiāng林弹雨中斗勇,波谲诡秘中斗智,殚精竭虑,他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可他对张群说的,也是实话,他从不把张群当外人了。 张群能有今天,也全是因为有了蒋介石。早年在保定军校,两人便是同窗,只是pào科出身,一向孤傲、自负的蒋介石没与这位步科学友打过jiāo道。直到两年后,两人一同登上东渡日本的大船,方有了接触。一番言语后,张群为蒋所折服,到日本后也改学pào科。毕业后,又随蒋到日本pào兵第19联队见习,开始了与蒋介石共事,日后发迹的生涯。 蒋介石发迹,广招旧友、同窗等亲信组阁,张群自然也投至他的麾下。自1924年后,两人关系一天天密切起来。张群八面玲珑,投蒋所好。开始时舍弃自己的一切,大事小事为蒋着想,毫无半点私心。老蒋的吩咐,他从无异议,而且又总是变着法儿让别人看不出其着意吹捧的痕迹。这让政敌林立的蒋介石大为欣赏,视为知己。张群从此官运亨通。 虽然仕途顺利,可他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却十分清楚。据说1931年底,因为媚日,激起上海市民公愤,把他从上海特别市长的宝座上轰了下来,闲居在家。一天在院子里浇完花回房,在门厅镜中望着自己身影,摇头苦叹道:“张群何人?蒋介石走狗也!” 虽有自知之明,虽然也感叹,但他并不打算改变什么,这毕竞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而且日后数十年他也一直是这么走过来的。但从这一日起,他说话办事,变得处处谨小慎微起来。 张群当然也不会白吃蒋介石的软饭。事实上,蒋介石翻脸无情、六亲不认,绝不会让人随便吃他的白食。对蒋介石,张群自认是有功的。1930年中原大战,张学良开始明言中立。可蒋军和阎、冯联军都看中了东北军的这位少帅,尤其是他手下的几十万军队。1930年的张学良,恰似当年楚汉之争中的韩信,助汉则楚亡,助楚则汉亡。双方都不惜一切要争得这枚决定命运的砝码。阎、冯方面派去的人虽然也有高官、金钱作后盾,但最终也没成功。而蒋介石派去的张群却颇有耐心。他怀揣委任状和银票,跑到沈阳游说张学良,碰壁后不为所动,厚着脸皮跟着张学良又到了葫芦岛,不行再到北戴河。身前马后的象个马并,一路上忍着东北军众人的冷嘲热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并不算深的私jiāo,软磨硬泡,楞是打动了少帅的心。不几日,东北军出关,南京方面大获全胜,张群立下了头功。1936年两广事变,又是他拿着大笔的金钱,到香港后通过关系买通了两广空军司令。没几天,两广空军的飞机竟一架不剩地都投蒋而去。陈济案见大势已去,只得通电下野,亡命香港。张群再放光彩。 张群虽然在军事上一事无成,政治上却一帆风顺,他成了政学系的魁首,成了蒋介石的贴身幕僚。他利用自己广泛的关系和身后蒋介石这面虎皮,四方游说。拉拢各党派,撮合各实力派,在英美和日本之中为老蒋斡旋。一时间,他成了蒋介石对内对外不可缺少的人物。许多党派、团体因为他的穿针引线,才聚集到南京政府身边。许多曾横行一方的军阀,如陈调元、徐源泉、龙云等,都靠着他的疏通,才密切了与蒋介石的关系。就连阎锡山、冯玉祥等军界元老,一度也靠他牵线搭桥,才与蒋介石通了气。因此,许多guó mín dǎng军政要员妒恨之余,背后送他“蒋介石的怀刀”、“老头子的浆糊”等一大堆绰号。 张群如日中天,成了蒋介石的亲近宠臣。有难事,蒋介石便会想起他。有好事,蒋介石自然也不会忘记他。 年初,刘湘誓师出川抗战,病死汉口,川军一时群龙无首,川政大乱。见时机成熟,蒋介石便急不可待地要把四川这块是非之地搂在手中。很快,他就下令撤消刘湘主持的第七战区和川康绥靖公署。在考虑川政新人选时,四川出身的张群第一个跃入他的脑中。 正当张群踌躇满志地收拾行装,准备就任四川省主席兼四川保安司令时,川军不干了。一撤一任,川军明显感到了来自武汉那只巨掌的威胁。川军资深将领王陵基联络起川军众将,电告武汉,拒张入川。这一招,既把蒋介石晃dàng得下不来台,也把张群羞恼得几天吃不下饭,觉得没脸再见人。今天上路办山,他实际上是想探探蒋介石的口气。 “总裁”,张群想了想觉得还是这么称呼妥当,“宇垣出任外相已有几天了。近来外面议论纷纷,说日本人吃不住劲儿了,暗示外jiāo部,有恢复和谈的意思。”张群从侧面紧盯着蒋介石,轻声说道。每次谈话,他总是急于琢磨蒋介石的心思。 蒋介石收回目光,走了两步,扫了眼身边的这个谋士,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外jiāo部方面并没收到日本人明确的意思。不过话得说回来,近卫一月份的声明本来就不高明。他们以为一两声威胁就能叫我让步?须知,中国已非昔日军阀混战之中国,我蒋中正也不再是20多年前东渡日本时的蒋中正。今天人们推举我为‘总裁’,人心公理明昭天下。日本人想避开我国民政府解决中国问题,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蒋介石顿着手杖,声音又尖又高,却不无得意。他觉得有点儿象在拳台上击倒对手一般的痛快舒畅。张群虽觉得这话有股自欺欺人的味道,但脸上却极其自然地堆满了笑,连声附和:“那是、那是!" “至于和谈,我当然不拒绝,中国并不要打仗。我也希望能与日本人携起手来,共同防止祸乱,维护东亚之和平。可这种和平,决不能以出卖中国主权为前提”。说着,他叹了口气,“上海丢了,南京丢了,我怎么会愿意看着中国毁于战祸呢?可如果日本人执意要打,就是再丢个武汉又有什么呢?” 蒋介石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娘希匹,日本军人、政府鼠目寸光,只知道打仗。我看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战略家,没有政治家。要知道,在中国真正要打的不是我,而是延安,是共产党!” 这一下,张群算是号准了蒋介石的脉搏。略一沉思,他小心地开了口:“总裁率全国抗战,已近一载,公心伟绩,世人皆知。何不借宇垣出任外相之机重新言和?” “岳军,这个你就不懂了。言和必须双方都有诚意,眼下,他们要价这么高,我们怎么答应?!共产党煽起民族情绪,是要我们继续打下去。可日本人不给我们台阶,我们想撒也是没法撤下来的”。 “那为什么不再说服日本人降低条件?他们也是一向标榜fǎn gòng的。” “这个我清楚。日本人fǎn gòng不假,但他们决不仅仅是fǎn gòng。我们北面的苏俄是共产党,他们为什么不去打?南京没共产党,他们不是照样打了。我现在怀疑宇垣能不能完全代表日本。要知道,日本的一些军人,财阀是在极力扩大战争的”。 说完,蒋介石长叹一口气。张群也是一时无语。 好一阵,蒋介石才缓过神儿来,扭脸问道:“岳军,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儿吗?” “哦,总裁,一点儿小事。前几天一旧友从成都来汉,说川军部分将领在王铭章葬礼上出言不逊,毁谤中央。说中央军见死不救,才致王师长腾县殉国。会后,有人还煽动军民,静坐、yóu xing,弄得个乌七八糟。”张群甩出话题,既痛快又紧张。 “王师长?我不是命令褒奖追赠上将,还在码头宣读祭文了吗?他们究竟想怎么样?”蒋介石本来看川军就不顺眼,火一煽就窜了上来。 “他们实际上是想抬高价码。他们说战前川军无人照管,粮弹qiāng械没保证,而中央军却有专人、专车负责补给。另外,他们说王师长死守腾县,汤军团见死不救,是中央在有意削弱地方部队。看来,川政……” 蒋介石不是省油的灯,黑白道上都混过,从张群的这里他已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听出了味道。一阵厌恶从他心底涌起。他盯了张群一眼,坦然地说道:“让他们说好了,他们要是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就让他们去问李德邻(李宗仁)好啦。李德邻才是他们战区的司令官。” 从心里说,张群入川受阻,最受刺激的还是蒋介石。本来川军对他就是阳奉yīn违,眼下近卫发表声明,他对一切都敏感得不得了。非常时期,川军这一非常之举怎能不让他恨人骨髓。但他一生中,最恨的就是乘人之危,跑来饶舌卖乖讨便宜的人。当下,他不耐烦地冷冷说道:“岳军,你要有耐心,对付川军我是会有办法的”。 张群大惊,忙不迭表白:“总裁,岳军在军委会工作顺手,决无他图。” 蒋介石此刻也离不开张群这么个能笼络四方,尤其能和日本人说得上话的人。当下冷冷一笑,绘了他一个台阶:“那就好,眼下武汉更需要人。”说罢,又把目光投向远方,轻声问道:“岳军,你们政学系认为目下对日本人采取什么策略好呢?” “总裁,岳军之意,还是那十四个字:‘战必败,和必乱,战而后和,和而后安’。京沪、华北,我们已经跟日本人刀qiāng相见了,损失也不小。如今宇垣出任外相,我认为是个绝好的机会。”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可近来,陈辞修(陈一诚)他们一伙大喊大叫速胜不说,还纵容共党分子周恩来、郭沫若等人在武汉大搞什么救亡活动,弄得满城风雨。这对一今后恢复和谈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吧?!” 蒋介石微微一笑,并未表态。他对张群的一些观点虽然欣赏,可想的、做的都比张群要远得多。不大造舆论,焉能遮人耳目,保证与日本人的接触顺利进行。不这么做,他又怎么能被全国拥戴为总裁。再说,陈诚的做法他也并非从根本上反对。眼下局势扑朔迷离,谁能保证日本一定接受他的条件。把宝都压在与日本人的和谈上,万一日本人转身动手打起来,那他何以招架。民心士气垮了,日本人倒是真可能抛开他,另打中国的主意。这种风险他绝不会冒。 在动dàng中起家的蒋介石,深谙旧中国的统治之道。逢到凶险,他总是跳进池中,先把水搅个混沌不堪,尔后远jiāo近攻,各个击破。对手下人的相互之争,他从不介意,甚至喜欢这样。他知道这么些年来,中国再难冒出个与他抗衡的军政巨头,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对陈诚,他鼓励打气。对张群,他也极力纵容。几天前,他还授意张群以私人名义给日本新任外相发去贺电,暗送秋波。总之,一切对他有些价值,哪怕这价值是一时的人,他都不放过。一切能走的路他都不想堵死。这一切,张群无从知晓。 “兆铭(汪精卫)他们近年来忙些什么?” 蒋介石把眼光移开,轻声问道。汪精卫是蒋介石多年政敌,资历比他高,眼下虽居guó mín dǎng副总裁,但却绝非安于现状之人。汪精卫韬光养晦,蒋介石心里十分清楚,而且,他还知道,张群与这伙人勾勾搭搭,关系也不错。但他对此并未太在意,原因很简单:张群离不开他蒋某人。相反,他却能从张群口中更多地了解到汪精卫这帮“主和派”的行踪。老蒋没在意,可张群却象个在外面偷情养汉而被发现了的fù人,浑身的不自在。他偷偷翻起眼皮,溜了蒋介石一眼,说道: “汪副总裁是坚持主和。只是近来我与他接触也不多。不过,听说他把高宗武等人弄到了香港,想与日本人搭上线,具体情况不太了解。可中共象是闻出了什么,也在抓他们这方面的把柄。”张群闪烁其辞。 蒋介石听着听着,眉头蹙成一团:“岳军,你要提醒兆铭他们注意一些。这件事如果让延安抓住什么,那他们是要惹麻烦的!” “总裁,岳军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群萎萎缩缩地问道。 “你说好了。” “总裁。我总以为中共驻汉办事处近来有些活跃得过份,这恐怕会带来不利的影响。对他们还是要严加限制,必要时关闭他们在武汉的这个点儿也不为过。”张群狠狠地说着。 “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呢?我问你,你们政学系研究过中共,研究过máo zé dōng吗?”蒋介石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如果总裁您下令,他们只有服从,您是全国的领袖啊!至于máo zé dōng,他蜇居陕北穷山恶水,能掀起多大的浪。”张群言不由衷地拍着蒋介石。 蒋介石摆摆手,说道;“你对máo zé dōng根本就不了解。过去,人们老爱拿我的下野和他的下台来比。其实你们并不知道,máo zé dōng被共产党打倒,和我的主动下野那是根本不同的。他的东山再起,自然与我的复出又有天上地下之别。他这翻身,靠得是他自己。他这一下一上,共产党人就死心踏地地聚在了他的身边。周恩来你前几天也见到过,那是个天才,可惜我国府上下能与他相较者少之又少。但就是这么个天才,身为共产党的副主席,还留过洋,却对máo zé dōng推崇至极。”说着,连连摇头,叹息道:“你们政学系不研究máo zé dōng,实在是一大错误!” “可眼下您是全党、全国的领袖、中共不过控制了几万八路军、新四军,权势、民心怎能与您抗衡呢?”张群还不服气,申辩道。他弄不明白,平日里提到中共便皱眉头的老头子,怎么今天例如此高抬他们。 “我最怕的就是全党、全军对这个问题掉以轻心。近来,各战区都有报告,说中共八路军、新四军四处扩大地盘,蛊惑民心,强行拉民为伍。可我们都采取了什么措施?要记住当年项羽鸿门设宴,就是没想到会有日后的垓下自刎。小患不堵,是要虽出大患的!”蒋介石气恼不已,叹喟连天。 “总裁。一明天最高国防会议上可否提出动议,促请各地将领注意此事?” “暂时不必,岳军,这件事还得考虑仔细。眼下局势极其复杂,在外面说话、办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既术能给日本人以借口,暂时也别惹恼了共产党。再说,让他们在沦陷区与日本人周旋周旋也好。” 这时,蒋介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盯着张群问道:“曾琦你见过了吗?青年党方面下一步到底有什么打算?” 张群凑近一步,说道:“总裁,您放心。曾琦仰慕总裁已久,表示青年党愿团结在中央周围。只是他们……” “岳军,当此非常时期,我们也要讲讲民主。我相信,青年党今后会是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该花的钱一定要花。经费一事,你找子文商量解决。” 蒋介石满心欢喜地笑了。张群拉皮条的事又干成一桩,心中也不免得意。 军委会上,陈诚向何应钦发难 “火炉城”武汉,6月里已是热浪蒸人。武昌军委会作战室里,门窗紧闭,空气火bào。战场上的火yào味,随着从前线赶来赴会的众将军的到来,在会场上弥漫着。 徐州失守,武汉血战已无法避免。蒋介石虽然心中“惦念”着中共的八路军、新四军,可正面战场的责任他必须承担,武汉他不能不守。再说,日本人将的是他的军,要挽回残局,他就必须在武汉干得漂亮些。为此,徐州会战一结束,他就匆忙召来各地高级将领,召开最高军事会议。 会前,他决定抽出几天的时间,开个“徐州会战军事检讨会议”,本想总结总结徐州一战的成败得失,触动一下手下的这些文臣武将。可会开着开着,却被他的得意弟子、有“委员长第二”之称的武汉卫戍司令陈诚弄走了调儿。 陈诚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已瞄上了他军事生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参谋总长何应钦。会前,他联络了一批黄埔的少壮军官,准备在会上向何应钦发难。何应钦对此却毫无准备。结果陈诚一开口,何应钦便大惊失色。 “请问何总长,台儿庄大捷之后,五战区几十万人马为何不乘胜追击?当攻不攻,致使良机错失。但是,在敌重兵扑向徐州外围时,几十万人为何又当退不退?大本营参谋部战前不是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吗?对对看,究竟有多少符合战场实际?”说着,他会意地扫了眼在座的一些年轻将领,继续发难:“事实上,我们所看到的,只有参谋部缺乏远见,遇事犹豫不决,导致指挥混乱。若不是委员长决策英明,李长官临机指挥得当,几十万人将如何脱险?对此,我希望何总长能多加考虑,改善参谋部的指挥效率,以利再战。” 陈诚颇有心计,会前就已弄出个徐州会战的详细报告,列举了参谋部一系列不当之处,矛头单指何应钦一人。弄得何应钦大汗直冒,狼狈不堪。 蒋介石戎装笔挺,一言不发地坐着。他既没为陈诚推波助澜,也没为何应钦说句话,只是用眼光在手下将领的脸上睃来睃去。 他的目光投向李宗仁。这位台儿庄的英雄、徐州会战的主角却低头不语,面无表情。正用手指在桌上有节律地轻叩着。他把目光又移向白崇禧,这个人称“小诸葛”的聪明人,脑瓜里也不知在转些什么,面目深沉不露。只有何应钦,虽然也不动声色,但他在坐椅上尽量不引人注目的轻挪,却透出内心的烦躁和不安。这时,他把目光又投向了陈诚。 瘦小、精悍的陈诚落座后,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揣摸着会场的风向。他的内心里自然也紧张。何应钦身为参谋总长,又曾与蒋介石平起平坐过,自然是guó mín dǎng军中的一棵大树,扳倒他绝非易事。可陈诚的心计,他的为人处事,远不象他的外表那样老实厚道,他所以敢向如此强大的对手发起反击,就在于他抓住何应钦的一个弱点:亲日倾向严重。而这是大部分guó mín dǎng将领所鄙视的。果然,会场上并未掀起风浪,接着发言的,是陈诚事先联络好的几个少壮军人。眼见出手顺利,陈诚的嘴角止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十多年来,陈诚是笑的时候多,愁的时候少。从黄埔一个小小的上尉区队长到今天叱咤guó mín dǎng百万大军,陈诚感到春风得意,又时时有种压抑感。很久以来,他一直相信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他自认上天待他不薄,尤其是1924年9月那天清晨的奇遇。 那时他初在黄埔供职。一日随邓演达访友归营,见天将黎明,无法再睡,便读起了《三民主义》,恰巧蒋介石巡视路过,见他正襟危坐,读得聚精会神,便停下了脚步。 蒋介石也有早起晨读的习惯,所以对早起的人有一种偏爱。当下,他面露欣赏之色,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诚抬头见是校长,忙起身立正,回答了问话。蒋介石见他读的是《三民主义》,便就书中一些问题连问了几句,陈诚对答如流。末了,蒋介石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说:“好的。好的。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你努力吧!” 这以后,陈诚随蒋介石东征西讨。qiāng林弹雨中,他象是着了魔一般势不可挡。官运、权势随之接踵而来,他成了蒋介石手中的一张主牌。没几年,他的成就,不仅令同窗望尘莫及,就连军中一些元老也为之眼红。精明的陈诚心里自然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得来的。那年月,能征惯战的将军有的是,唯独他的每一次胜利总能给他带来令人惊讶的荣誉。 几年后,他成了蒋介石的左膀右臂,军事上的接班人。可就在他将要冲到仕途的顶峰时,他突然发现面前横起了一座高山,几经冲越都没能成功。这人就是何应钦。按说,何应钦是军界元老,当年又是黄埔的总教官,陈诚适可而止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陈诚偏不服输,权势利yù已使他yù罢不能。 西安事变,何应钦“逼宫”不成,引起蒋介石嫉恨。蒋介石一度曾想以陈诚接何应钦的班,无奈陈诚还是嫩些。到头来,陈诚的梦想化为泡影,何应钦还是军内第二号人物。从这以后,他变得更爱出风头了,尤其爱与何应钦较着劲儿干。这引起了guó mín dǎng内一些人,尤其聚集在何应钦羽下那伙人的嫉恨。但他全然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兼职也越来越多。他在等待时机。 督理武汉后,他又兼任了军委会政治部长。为了捞取政治资本,也显示他的不同凡响,他大胆地起用了周恩来、郭沫若等一批中共人土。政治部工作一时有声有色,武汉的抗日宣传重新充满生机。各种舆论,甚至中共方面也对他投来了赞赏的目光。名声鹊起,他开始向何应钦发难了。 徐州会战战败,他明知蒋介石并不清白。可战前,蒋介石曾当面允诺李宗仁,决不chā手五战区军务。陈诚抓住这一点,把一桶桶脏水泼向负有指挥之责的何应钦,既拍了蒋介石,又损了自己的这个老对手。 何应钦望着面带微笑的陈诚,羞忿、气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今天陈诚一开口,他就觉得是蒋介石在背后动了手脚。起来辩驳吧,驳来驳去肯定又得驳到委员长身上,他不敢如此。自1936年“西安事变”,他在南京的那场“逼宫”把戏失败后,惊觉惹恼了蒋介石自己身后无路。“没有我蒋中正就没有他何应钦”,蒋介石挂在嘴边的这句鉴语时常回dàng在他的耳边。从那以后,他乖多了,处处仰鼻而息,不敢造次。眼下心了哑巴亏,何应钦更是认定这一定是蒋介石的主意。他只是想不出,究竟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老头子。 与何应钦相反,蒋介石对这场节外生枝却颇感惬意。“辞修到底聪明伶俐,胜人一筹,没枉我一番栽培。”蒋介石心里赞道。 这一阵子,蒋介石心里一直背着个包袱。台儿庄战后,他一时犹豫,阻止了前线部队的乘胜追击。过后也觉失当,又把些重兵调向徐州,但这时战机已逝,调入大军等于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本人口中喂食。战略上频频失误,已引起军委会和前线将领私下里一些非议,可这时他没勇气把这责任揽过来。为此。他一直深感不安。 今天陈诚当着众将的面把矛头转向了何应钦,顿时使他轻松了不少。见时机有利,他息事宁人地开了口:“诸位将军,徐州会战虽然失利,但较之去岁淞沪、南京之战,进步斐然。台儿庄一役,赖诸将指挥有方,将士用命,获空前之大捷。我党国军威远播四方,倾倒中外。当然,我们指挥上尚仍嫌不足,需进一步检讨,加以改进。当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诸位将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共赴国难。这个,这个,参谋部工作还是出色的嘛。他们工作勤勉,乃有目共睹。至于一些技术xìng问题,下去还可以进一步研究。” 说着,他转向何应钦:“敬之,这个,这个徐州会战之检讨还要更进一步。另外参谋部可考虑印出专册,下发各军、师,以供借鉴。” 何应钦听着,心中更加苦涩。 台上,蒋介石又开始夸起政治部的工作来。李宗仁这时已没心思再听下去。今天一入会场,就有人私下告诉他:“德公,今天是戏中有戏,你留心看吧。” 当陈诚锋芒毕露地对何应钦大加讨伐,当蒋介石强压喜悦对身边众人的这种自相攻击、内讧又是指责,又是安抚时,他便把这幕戏的前前后后看了个透。他仍是面露微笑,但感情的复杂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楚。对何应钦,他并无半点同情。一个手握军事大权的人,与日本人不干不净,仰他人鼻息而活,什么时候想过前线官兵的死活。代人受过那是活该。对统帅部内部这些勾心斗角的恶心事,他更懒得过问。他只是为前线官兵,尤其那些已在硝烟中化作腐土的忠魂感到悲哀。要是他们看到最高长宫部里发生的这一幕,看到他们的父母官为个人的一点私利而抛弃他们时,他们会作何感想?他们还会不顾死活地往死人堆里扎吗?他想不明白。他只觉得手下官兵,用血和泪,用身躯和信念换来的胜利,被面前这些身着笔挺呢军装的军人政客玷污、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会后,李宗仁以医病为名,向蒋介石告了假。虽然他相信武汉外围的山川谷地、江河湖沼远胜于台儿庄的中原平地,在这儿他能创造出远胜于台儿庄的辉煌。可一想到武汉这块政治潜流湍急的是非之地,便不由锁紧了眉头。牙床上腭的疼痛也确实要治。他脱下上将军服,进了张学良早年捐资修建的东湖疗养院。恶噩传来 东湖湖滨,李宗仁医病疗养,聚会聊天,十分自在。可湖西珞珈山上的蒋介石却象被搁在了滋滋作响的油锅上,日子难熬。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前线传来。继6月12日安庆失陷后长江重地马要塞又于6月27日陷落敌手。消息传至武汉,蒋介石沉不住气了,连夜召来了陈诚。 “校长,深夜叫我来,有什么急事嘛?”陈诚一进门,便急忙问道。 蒋介石正背手驻足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听到说话,慢慢转回身。这时他倒象不着急似地,眼光在陈诚身上停足有半分钟。陈诚有些不安起来。 “马要塞失陷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说过,要塞至少可以守一个月的?”蒋介石座也不让,沮丧却不无威严地问道。 “校长,消息刚刚传到军委会,具体详情尚不清楚。” “辞修,这一阵子你忙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江防要塞司令,马失守你是有责任的,你也是要负责的。” 蒋介石余怒未消,气乎乎地在陈诚面前踱起步来。陈诚一时惊恐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说,你说说、马要塞战备措施到底如何?” “校长,学生失职。”陈诚头都不敢抬,嗫嚅道:“可要塞确实是按一级战备指标施工的,而且确已完工。” 一通火后,蒋介石心里平静些了,他指指沙发:“坐吧,慢慢说。” “马方向自前天传去通电令,通信就中断了,派出的联络员也还没回来。依学生之见,如无意外,马决不会这么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里,山上以要塞堡垒为核心,并有数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队和一个军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混凝钢同组成的上、中、下三层阻塞物,并布有水雷,怎么会……” 蒋介石伸手打断了话头,面部也平和多了,“辞修,不要说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个报告。对失职者,一定要严惩不贷。将不威无以服众。娘希匹,年初处决了韩复榘,才有了台儿庄之大捷。今日武汉之守卫,更甚于徐州的数倍,必要时牺牲三两个将领,换回军纪也是重要的。” 说完,蒋介石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转向陈诚问道:“近来政治部情形怎样?听说一些人对共产党有些看法,你在会上也有所表示,是吗?” 陈诚脑子飞快地转着,马上明白过来。他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就传到蒋介石这来。 近一个时期,武汉上上下下流传着一句话:“八路军英勇善战,共产党埋头苦干。”起初,他不置可否。自周恩来、郭沫若等中共党人进驻汉口的那幢青灰色三层小楼后,他多少受到些影响,尤其周恩来给他的影响更大。10多年前,当他还在黄埔军校当一个小小的上尉区队长时,周恩来就已是该校中将级的政治部主任。昔日的老上司今日甘当他的副手,见面还极有礼貌地一口一个“部长”,工作又干得有声有色,这不能不让他感慨万千。周恩来的坦dàng、才华和敬业精神,使他为guó mín dǎng内争权夺利的糜烂之气深感忧虑。 谁知这股沉沉腐气竟刮到了他的政治部中。一些庸碌之辈或不应时尚的顽固分子,手中挚起一顶顶红帽子,见谁工作认真,有些成绩,便四处造遥,还把小报告打到他手里,硬说这些人是“共产党”。这使他惊恼异常。他自认自己没日没夜的苦干精神也不逊于共产党,国军中也不乏能征惯战之师。在这些人眼里,难道guó mín dǎng就没有能人了吗? 憋着一股火,在军政联合扩大纪念周会上,他怒道:“现在我接到不少报告,从中得出这样的印象,在军政机关中,凡是敢说敢做。积极肯千的人,都是与‘异党’有关的人士。在部队中,凡是能打仗,不贪污,爱兵亲民的军官,都是接近共产党的‘左倾人士’。照这样说,我们guó mín dǎng军政干部中就没有好人么?真是荒唐。今后再有人打这样的报告,我倒要查查他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不到这才几天,他这番原本为维护guó mín dǎng形象的话,就被人添油加醋地拍成一份小报告,打到了蒋介石这里。 “不可救yào”,陈诚心里哀叹,也越发感到有些事不能就此了结。他略一沉思,挺直腰进言道:“校长,近查有些人心术不正,对政绩突出、吃苦肯干的人以‘共党’之名栽赃,陷害打击。这些人不思抗战建国大业,不顾党纪军规,实际上仅为徇私情,泄私愤。学生认为,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既误抗战建国大业,又毁党国声誉威名。学生正是出此目的才即席而言的,当与不当请校长明察。” “那么,政治部里的中共分子是否有宣传共产、蛊惑民心之事,或借机扩大影响的越轨行动呢?”蒋介石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十几年的死对头,今天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是政治部要害部门,他自然不会高枕无忧。 “校长放心。学生聘用周恩来、郭沫若等中共人士,旨在在利用。但学生一刻也没放松监督职责。他们的计划、行动及所有措施,都必须经过政治部常委审议。另外,共党分子活跃的第三厅中,也有我指定的心腹数人,不可能掀起大浪。如果校长认为必要,我可以收回他们部分权限。”陈诚知道老蒋的心思。若不是非常时期,他岂会象今天这样容忍共产党。所以既表白自己,又投其所好。 蒋介石脸上舒缓下来,他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必,让他们继续干好啦,在宣传、鼓动方面,他们是实干家。” 蒋介石酸溜溜地说完,站起身,踱到窗前。陈诚正襟危坐,眼睛随着他的脚步转动着。蒋介石眼望着窗外被夜幕笼罩的武汉,口气乎缓地说道:“现在国际社会对武汉的气氛还是很欢迎的,他们就是喜欢这一套。我们长期抗战,离不开西方。斯大林的红色共产主义毕竟靠不住。民主,哼!如今我蒋中正能容共产党,天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不能容吗?” 这时,他抉住椅背站定:“辞修,我们和日本人已无周旋的余地了,武汉之战很快就要bào发。你和敬之,健生他们,要加紧战备。前线部队一定要准备充分,补足弹yào,早做大战的打算。”蒋介石说:“我们要守武汉,但不能战于武汉” 武昌军委会会议室里,蒋介石正端坐在宽大的地图前独自出神。近来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过去多了不少,有时甚至就在这里过夜。他的出现,使陈诚、何应钦都感到了压力,计划的落实情况加快了。每天,从前方发来的各种电文、通报源源不断送到他这里。蒋介石呢装笔挺,金星闪亮,一会儿仄着脑袋听参谋人员分析敌情,态势,一会儿看着参谋们紧张地在图上标绘、记录,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 两个月前,还是在这里,他曾组织了武汉会战军事准备会。过去的几次大战,他都失败了。guó mín dǎng各军、师高级将领在战场上发现,委员长的胃口倒是不小,可就是战前制定的计划、方案在战场上根本行不通。仗一打响,不是主要方向被日军突破,就是友邻先自溃败,什么反击啦、合围啦到头来都只是一场虚梦。 手下几十万精兵的牺牲使他清醒了。蒋介石意识到他的人海战术需要空间,需要巨大的周旋空间。他盯着地图上的武汉,却发现这是块被湖沼江河紧紧拥抱的死地。可再往外看,他的心胸不禁豁然开朗起来。 苦思数日,四下征询,蒋委员长终于在军委会上得意地抛出自己的想法,“武汉三镇必须守卫,‘惟守卫的不易。武汉近郊,尤其城北根本无险可守。而城区又被长江隔断,城外遍布湖沼,绝非久战之地。那么武汉如何守卫呢?我想请各位将军把眼光放远些。东北遥望潜山、太湖,北面不要错过双门关、武胜关诸险。事实上,武汉外围之幕阜山、大别山和长江,乃我最佳之天然屏障。” 蒋介石打住话头,喝了口水,看了看众人的反应。远道而来的李宗仁、薛岳、张发奎等将,闻言长吁一口气,绷紧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实实在在的笑。到会的大部分将领都在上海吃过地域狭窄、优势兵力成密集轰击目标的苦头。会前,人人都怕“高明”而固执的委员长再来个死守武汉城的计划。 会场一下轻松了不少,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蒋介石象是受到了鼓舞,更加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诸位可以设想,如果我军据三镇而战,则战火势必殃及城区,武汉之政治,经济重要必失。被围城中,我军也尤如瓮中之鳖。南京教训前尤未远,切不可忘!所以武汉要战,就必须战于远方。概括之,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乃上策。” 蒋介石用眼光扫了扫众人,又故作神秘地说:“诸位也许不知道吧,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欧洲一仗,形势与今日武汉极其相似。”说着,他转向“小诸葛”白崇禧:“健生,你给大家介绍介绍吧。” 参谋副长白崇禧似乎早有准备,他缓步走向挂图。值班参谋忙拉开布帘,一副早已标绘完好的德国东部地区图展现在瞪大了眼睛的众将军面前。 “诸位,这是发生在1914年秋欧洲东战场上的一个著名战例,各位想必早有耳闻。当时德军兵力有限,为确保首都柏休,起初有退守外克塞尔河之计划。可兴登堡将军接手指挥后,不但没采取这种消极战法,反而决心利用俄军第一、第二两方面军被湖沼分离的弱点,转守为攻。当时虽有不少人对此表示怀疑,但德军坦能堡空前的歼灭战证明兴登堡是对的,这以后,俄、德两军大、小百余战,德军东战场始终居于有利地位。两战场后顾之忧既除,柏林自然无恙。” 放下教鞭,白崇禧走回桌边,说出了下文:“今日武汉,的确与当年柏林太象了。长江、大别山把日本人隔成两路、甚至三路,这就给我军提供了分而攻之的良机。情况就是如此,只要我军能充分发挥战斗效力,昔日之兴能堡就会出现在今天的武汉。” 台下静静的,众人似乎还未从白崇禧鼓舞人心的话语里醒悟过来。蒋介石也没再开口,但脸上却漾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蒋介石虽来完全摆脱消极防御的旧胎,但一年来guó mín dǎng几十万官兵的鲜血多少触动了他。能利用武汉外围广大的地区和无数天然地障,应该说他在军事上迈出了更高明的一步。 7月,guó mín dǎng百万大军已在长江两岸、大别山麓部署完毕,蒋介石这才重重地透出一口气来。这一天午后,他邀陈布雷同车来到汉阳的伯牙琴台赏景散心。 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神奇传说,令蒋介石浮想联翩,却心神暗淡。今天,他苦苦追寻的权势、地位都有了,可他有知音吗?手下的文臣武将,个个对他唯唯诺诺,不可谓不恭,不可谓不顺,但这能算知音嘛? 可一转念,他想到了自己的特殊身份,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感,把心底涌起的淡淡的愁云抛到九霄云外。他扫了陈布雷一眼,解嘲似地说道:“布雷,很多方面你就象钟子期,啊,哈,哈,哈……” 老实、厚道的陈布雷闻言一愣。少顷,脸上浮起一缕不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然的笑。宋美龄出语惊人 武汉,就像个即将分娩的孕fù,怀着一种对痛苦的恐惧和对胜利的希冀,在不安地躁动着。各种各样的人,从难民、商人、士兵、官吏,到学者、流亡学生,都在为国事、家事,为公事、私事而四处奔波、忙碌着。街面上、长江里,无数的人潮南来北往,东西涌动。各种车辆,从进口的小轿车到卡车、pào车甚至畜力车,夹杂在拥挤的人流中左避右闪,缓慢地挪动着。一车车食物、yào品和qiāngpào弹yào,从四面八方运到这里,再从这里运到前线。而从前方溃败下来的部队,又必须经过这里转向后方整训。武汉象是要bào裂开来,承受着一种远远超过其能力的重荷。 这天傍晚,guó mín dǎng中宣部副部长董显光,引领着英国记者弗雷特厄特利女士来到蒋公馆。蒋介石一身青砖色呢长袍,在夫人美龄的挽抉下,笑着迎接了这个来自英lún岛的中年女记者。 蒋介石记忆不错,一见面,他几乎马上就忆及这位看上去心慈面善却极固执的英国女xìng。几个月前,她曾对蒋介石和国民政府如何使用外援经费一事,追问个不休,令他十分厌烦。 “但愿今天别再找什么麻烦。”蒋介石心里念叨着。他最怕西方的女记者,对付男人他自认还有办法,但却不愿在女xìng面前失了风度,尤其这女xìng还是来自对中国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大英帝国。 起初,会谈气氛还是十分融洽的,这得归功于能言善辩却又不乏魅力的夫人。厄特利女士兴奋时,索xìng扔掉记录本,即兴与总司令夫fù闲聊起来。从欧洲风云到远东战火,从蒋介石夫fù到普通中国人,从武汉到中国的未来,女士的兴趣似乎十分广泛。而蒋总司令夫fù有问必答,十分谦和,又十分默契,一时颇得女记者的好感。 这时,女记者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口问道,“总司令,有件事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来汉口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令人十分不解的问题。伤员们三三两两地被抛弃在大街、车站和码头上,无人照管。他们的伤口在化脓,有的已经长了蛆虫,他们的生命时刻都有危险。汉口市内情况还好些,郊外情况更糟,这类事几乎根本没人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西方的道德观念中,士兵作为人,是战争中最宝贵的财富,所以女记者对这件事的关注,甚至远远超过了依靠士兵支撑的总司令。 其实蒋介石并没把这件事完全放在心上,也许在他眼里,这种事本来就微不足道。他想了想,还是说起了官话:“各部队有医疗救护队,我想他们会管这些事的。当然,0良下前线战况紧急,有照顾不过来的地方也是完全可能的。” 宋美龄流利的翻译,并没能消除厄特利女士心中的疑惑;“那么政府有没有采取什么紧急措施来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可是为国家流血啊!” 蒋介石听罢,咧嘴一笑,道:“女士,中国不似大英帝国。这个,这个,我们缺的是钱,而不是士兵。中国的青年壮丁人数比日本人总数还要多。有些小事我是不可能都过问到的。当然,如果贵国政府能给我国一些实际的援助,这方面情况是会好些的。” 女记者闻言算是眼界大开。可宋美龄翻译完后,不识趣地又发挥道:“其实,我们招年轻的壮丁,只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能送上前线。而这些伤兵,不知要花去多少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回到部队,有的也许根本没法再去打仗了。所以从国家角度来考虑,后者更合算些。” 凭直觉,女记者相信夫人说的是实话,可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笔经济帐。望着眼前优雅、高贵的中国第一夫人,她的眼前这时浮现出一双双呆滞、绝望的黑眼珠。 半月前,女记者和另一位美国同行结伴去前线部队采访。在武汉近郊的一个废弃的农舍小屋里,他们发现了5个受了伤的中国士兵。5人挤挨在一起,身上的灰军装一条条的,加上烟黄火燎、血渍灰土,简直变了色。更惨的是,发黑的伤口这时脓血混流,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一股股腥臭气直冲脑门。尤其令这两位西方记者难忘的,是那苍白的面孔上的一双双呆滞、绝望却还在转动的黑眼珠。“他们怎么被丢弃在这里?负了伤的士兵没人照管,这么下去不是等死吗?”一团团疑虑在两位记者心头升起。这几个伤兵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归宿。 更令厄特利大土震惊的是,门外奔忙穿梭的人们对这幅令人恐怖的地狱惨景熟视无睹,毫不动心。厄特利叫住了。门外匆忙而过的一个下级军官,把这5个伤兵jiāo给了他。 10天后,厄特利采访归来,专门绕道这里,想探个究竟。但她所能看到的,是5具僵尸仍保持着她走时的姿势,显然没人碰过他们。那一双双仍然大睁的眼睛,把这两位西方人震撼得呆住了,半响说不出话。 眼下,总司令夫fù的谈话。却比那5个伤兵的死给女记者带来的震动还要大。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使总司令对这种无谓的牺牲无动于衷。面前的这位第一夫人面目恬静、柔情似水,怎么内心里却无半点体恤、怜悯。这难道是东、西方道德观念的不同?难道是价值观念的差异?是,似乎又不是。 这时,一名侍从官走了进来,轻轻报告了一声。蒋介石笑着对女记者道别后,便走了出去。可厄特利女士这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宋美龄在不远处静静打量着这个年岁不比自己大多少,戴着一副蹩脚眼镜的西方女人,不好好守在英lún岛上,却跑到硝烟弥漫的中国,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这时,她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翻译,感到有些不得体。她端起茶碟,捉了一口,轻声说过:“女士,你可能还不知民中国士兵中,有很多是盗匪和流氓。他们上前线,对国家的好处有很多啊!”说着,玉齿微露,颇有些神秘地笑了。 可怜的英国女记者,头脑更加混乱不堪。有如坠入五里云中。张国焘叛逃武汉 另一间屋里,guó mín dǎng中宣部代理部长、日后成为汪精卫汉jiān死党的周佛海,给蒋介石领来一个特殊的人物:张国焘。 张国焘才从陕北叛逃到武汉不久。此前,他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身为中共高级干部,他的叛逃,当时确也曾在武汉guó mín dǎng上上下下引起过一阵轰动。 张国焘这一出人意料之举,曾令中共党人深感惊讶。但他自己却并不觉得突然。事实上,自máo zé dōng在长征途中挫败他的分裂yīn谋,率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他那颗窃据中央的野心才算最后破灭。máo zé dōng对他可算是仁至义尽,不但没再追究张国焘本人,而且说服了中央各委员,仍把他留在了政治局中。可人心隔肚皮,máo zé dōng一片苦心,他却无半点感激之意。刚到陕北时,他也是guó mín dǎng四处通缉的对象。纵使他有意,也没胆量背弃中共和红军。自1937年国共再度携手,戴笠在西安的特务把“招贤”的口风放出去时,他那颗压抑着的野心终于又膨胀开来。他自认是个能干番惊天动地大事的人,在陕北,他永无出头之日,便动起了投向guó mín dǎng的念头。 4月初,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将至。张国焘代表中共中央,南出洛川,直奔黄陵,祭饲炎黄先祖。但他的兴趣,很快便转向了旅馆隔壁间的guó mín dǎng特务身上。一天的密议和思考,他最后定下了出走西安的决心。4月5日晚,他在guó mín dǎng特务的掩护下,伴着夜幕,直奔西安。 西安城里,与军统头子戴笠称兄道弟的“西北王”胡宗南大喜过望。在他眼里,张国焘算得上中共首脑,送到武汉,将是一份不薄的厚礼。当下高兴地在西安城又是设宴接风,又是豪言鼓励,弄得张国焘欣喜有加,大有种“重见天日”的快感。而这时,中共驻西安办事处的人员正奉中央之命,全体出动,四处寻找他。但一切都晚了。 4月7日胡宗南亲派副官处长及数名警卫,护送张国焘去了武汉。 武汉蒋公馆。张国焘一副迷途知返、痛心疾首的模样。蒋介石越是给他宽心顺气,他这种感觉越强烈,弄得委员长哭笑不得。蒋介石想了想,指指坐在一旁的周佛海说道:“你不必多虑,他也是从你们那里过来的,他今天在我这里不是很好吗?只要你有报国之心,我蒋中正不会亏待你的。过去的已经是历史了,往远看,你仍然会有远大前途的。” 张国焘抹把泪,卖乖道:“委员长胸怀坦dàng,令人感戴不尽。我在外这么多年,咳,真是糊涂啊!今后为委员长效力,当万死不辞。” “好,好的!你的生活方面,我已吩附下去,一切予以优待。你在陕北吃了不少苦,回武汉先调养调养。工作吗,这段时间会给你妥善安排的,你放心就是了。” 蒋介石当时挺看重张国焘。分化共产党阵营,增加自己及guó mín dǎng的政治影响,张国焘都是一张颇有份量的牌。尤其张国焘红四方面军的一些老部下,仍在八路军、新四军中担任要职。所有这些都是他极感兴趣的东西。另外,张国焘的叛逃,还给他带来种领袖感召的愉快感。都说共产党好,共产党的干部清廉,可如今陕北的副主席都过来了,到底哪个有吸引力呢? 善玩政治游戏的蒋介石自然不会错过这送上门来的良机。张国焘还没出屋,他就想好了该怎么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很快,蒋介石开动宣传机器,对党政军内外,对武汉、对全国好一通吹嘘、宣传。张国焘也四处活动,显得异常活跃。4月17日他不仅登报声明脱党,甚至还发表《敬告国人书》,狂泄自己的怨气,对我党滥加攻击、咒骂。蒋介石在一旁高兴地看着,异常激动。他希望有第二个、第三个张国焘能投身guó mín dǎng怀抱,但他失望了。 中共针锋相对,据理反击。武汉《新华日报》不仅谴责了张国焘的卖身求荣,还向guó mín dǎng中的有识之士、社会贤达阐述了我党坚持团结抗战、反对分裂的正义立场。全国各地八路军、新四军及设立在guó mín dǎng统治区的办事机构采取了紧急行动,声讨叛徒,划清界限。漏洞被堵住了。张国焘的一些老部下,经过耐心地说服工作后都站了出来,表明立场,谴责张国焘。张国焘在我党、我军内部最后的一点儿影响力这时已消失得干干净净。蒋介石也很快发现,自己手中的这张牌,转眼间便失去了份量。犹如昨天还被视为奇货的珍珠,一夜间就突然失去了光泽,那份懊丧、失落就没法提了。 这以后,张国安虽然偶尔还能出现在蒋公馆里,但他自己都明显地感到一切在变。接见时作陪的要员越来越少Y档次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就再没什么人出现过。蒋介右对他的客气、寒暄也不见了,有什么事便毫不通融地命令下来。蒋介石也一直没给他什么象样的差事。 事后多少次,张国焘都在回忆着当初之举是否明智。这时的他,除了生活上得到了一些奢华外,几乎一无所有,甚至还丧失了最后一点自尊。他痛悔当初长征途中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就是不能与máo zé dōng平起平坐,哪怕屈居第二也行啊!但清醒时,他又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船到江心岂能掉头。果真如此,那他就不是张国焘了。这时他的内心里,对máo zé dōng既充满怨恨,又充满敬畏。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东湖,李宗仁会友论天下 珞珈山下的东湖,环境清幽,空气凉爽。尽管武汉城内已是热浪翻滚,暑气逼人,可这儿30多平方公里湖面送出的阵阵清凉,却使东湖成了武汉少有的避暑胜地。 6月的一天,台儿庄功臣李宗仁上将邀了前来探访的广东籍故友黄绍hong来到湖边,散步纳凉。 黄绍hong外表虽憨厚,却好jiāo朋友,处事圆滑。几年前,他感到两广湖小水浅,难施作为,便投靠了蒋介石。但他不但在蒋介石面前讨到了好处,又没伤了旧友和气。为人处事他太精通了。与李宗仁,他一直保持着友谊。 “季宽,你不在浙省当你的父母官,跑到武汉来干什么?”作为主人,李宗仁先开了口。 “咳,一言难尽。德公,不瞒你说,我此番来汉,是向老蒋辞职的。” “噢?有这么严重?究竟为什么?” 黄绍hong摇着头、叹着气,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4月间黄绍hong赴汉出席guó mín dǎng临时代表大会。会间,中共驻武汉代表周恩来找到了他,商谈解决闽浙边区问题。黄绍站与周恩来是老相识,大革命时期两人就共过事。年前山西抗日前线,又有过几次接触,私jiāo一向不错。两人谈得十分投机。 几个月来,浙省局势也确实令黄绍hong头痛。此时,杭州已落入日军之手,他把省府向西迁到了金华。可坐镇浙省的第10集团军司令刘建绪不顾钱塘江岸防兵力空虚,反倒抽兵包围了粟裕、刘英的闽浙边区新四军。他虽对此提出了异议,但刘建绪显然有人撑腰,并不买他的帐。 当时周恩来找他,只是想买条路,请guó mín dǎng军网开一面,让粟、刘部新四军能调敌后战场。黄绍hong对此当然没异议。从大的方面讲,新四军要抗战,没道理阻拦,国共合作他也有义务维护。从小的方面说,中共军队离开浙省,他少了一块心病,还能名正言顺地让刘建绪的国军抽出身来,专门对日作战。 他当下拍着胸脯就答应了。回浙后,他通过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与刘建绪达成了默契,由他作中间人,亲自跑到平阳与中共代表吴毓、黄昂等人商谈,最后达成四项协议:一、所有闽浙边区的武装部队全部撤走,到苏皖敌后去担任游击工作;二、刘英、粟裕的部队由浙赴皖时,guó mín dǎng军队及地方团队不予为难,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以补给上之方便;三、该部留在后方的家属,政府保证其安全,但不能有政治活动;四、准许该部在丽水或温州设立办事处。 大功告成,黄绍hong高高兴兴地返回了金华。不久,刘、粟率部由平阳、瑞安、丽水各县边境抵达丽水上游的大港头镇集中。准备深入苏皖敌后。在粟裕的盛情邀请下,黄绍hong还亲自前去作了番热情激昂的讲话。但他作梦也没有想到,他的此举却没能逃过一个重要人物的眼睛。 6月,蒋介石一封电报发到金华省府,指责他的浙政“声名狼藉”,并要他好自为之,“切实注意”。他想不通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头子,自然不服气,更不理解。当下驱车来到武汉,向蒋提出辞呈。职未辞成,但蒋介石的一番话却使他茅塞顿开。 “你自去山西作战回来,逢人就说八路军纪律好,长于游击战,共产党如何动员民众、团结民众、军民配合等等好话。各级党部、黄埔学生、地方士绅听了自然不服气,要说你的闲话。此外,你的战时政治纲领和用人方面,都有令人指责的地方。我打电报给你,无非是使你知道说闲话的人多了,要你注意。”蒋介石对他指责归指责,可暂时还不想要他辞职,只能给他说说宽心话,解释一番。 但黄绍hong还不至于呆得连这话的余味都听不出来。“原来是嫌我说了共产党的好话,嫌我与他们jiāo往多了。可你蒋中正不是四处吹嘘着党派之争已不复存在,夸你和中共如何携手合作。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官面文章?!” 黄绍hong越想越觉得可悲,既为蒋介石,也为自己的幼稚,见蒋介石没给自己个明确的答复,便索xìng赖在武汉不走了。 李宗仁听完这一切,半响无话。末了,他开口问道:“季宽,你觉得有错吗?” “谁都没错,错就错在老蒋心中有心,我看他一刻也没忘了共产党。”黄绍hong颇为感慨。他原以为事过年,又值大敌当前,委员长会忘了过去的那些干戈对手。可现在不得不承认事情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李宗仁象是看穿了这位同乡的心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一点儿不奇怪。事实上岂止是中共,我在东湖疗养治病,不过是一些新朋旧友、军界同仁来看看,聊聊天,就有人受不了啦。陈辞修自己常常亲临不说,还安chā个漂亮的女护士。真是庸人自扰,无聊!” 两人一时无语,心情显然已不似出门肘那般透彻畅快。 西天,太阳已坠人地面,岸边的柳林杨木已暗淡下来。湖面上,一片片荷花在暮雹里仍透着谈淡的红色。“出淤泥而不染,谁能呢?这种人我看少之又少。”李宗仁想着,感叹道。 黄绍hong突然想起自己为客的身份,不该让病人为自己的这点儿事烦心。于是,便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哎,不谈这些了。德公,你脸上吃这一刀,可有什么效果?” “嗯,这倒是件令我欣慰的事。龙济光的这一颗流弹,可折腾得我不轻。这儿的一个美国外科医生,就是这个疗养院的院长,从口腔上腭弄出了一撮碎骨。哎,二十来年,都发黑了。结果真不错,第二天,红肿、疼痛都没影了,真令人舒坦。” 说完,叹口气补充道:“季宽,这科学不服不行啊!美国人的先进决不只在qiāngpào上。这么些年,qiāngpào可是把中国毁啦。” “哎,这不是德公、季宽吗?” 一个意外的声音象是从地下冒出来,惊得两人抬起了头。中共驻汉代表周恩来笑吟吟地迎面走来,身边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汉子。 “恩来兄,久违,久违!”两人见是周恩来,略显惊喜。李宗仁笑着伸出了手。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从鲁西北敌后来的张参议。”寒暄完,周恩来指了指身边一身灰军装却没任何标记的壮年汉子。 “啊,从敌后而来,敬佩,敬佩。”李宗仁、黄绍hong客气道。 “哪里,李长官台儿庄一仗打出中国人声威,更当敬重。”壮年军人诚挚地说着。 “过奖,过奖,德邻台儿庄小胜,全仗将士用命,也得感谢你们的侧翼牵制啊!” “抗战既然不分彼此,那么德公的胜利今天我们也就共享吧!”周恩来一句话,引来四人一阵开怀大笑。 这时,周恩来突然想起了身边的黄绍hong:“哎,季宽。你不在浙江当主席,跑来武汉干什么?” 黄绍hong一阵苦笑,略一沉吟,顺嘴说道:“啊,地方上一些事要办就跑来了。再说,也想顺道看看德公。” “季宽,前些日子多亏你从中斡旋,网开一面,粟裕他们才能深入苏皖敌后,前几天他的前卫部队在镇江城外牛刀小试,初尝胜果。消灭了日军少佐以下官兵数十人,还缴获了一些车、pào。”周恩来笑着说道,话语中透出感激之情。 “入敌后就传捷报,可喜,可贺!”李、黄二人听罢,连声称赞。黄绍hong看上去更高兴些,这几日的不快也象是减轻了一些:“嗯,粟裕文武双全,真是个难摇的将才啊!在日本人几面包围之中,硬是敢用掏心战术,令从佩服!” “季宽,粟裕东进途中曾有电来,说如有机会请我们当面表示谢意,我今天就一并代劳啦!另外,浙江留守的一些新四军家属,还望季宽见日后多多关照啊!”周恩来拉着黄绍hong的手,真诚地恳求道。 “恩来,这个你放心。他们在敌后流血抗日,我们如果连这点小事再办不好,那就太对不住啦!” “那好!我再次代表他们,谢谢你啦!” 说完,周恩来两手一抱,转身告辞。 望着周恩来远去的身影,黄绍hong忽然感慨起来:“我越想越觉得这次来武汉不是滋味。我老觉得武汉就象大上海的戏园,几个对台戏同时在演。你就是知道哪台是主戏,可场子一开,你就懵懵懂懂地不知到底在唱什么了。” “季宽,常言道:林子大了鸟儿多。眼下武汉自然不是只开一台戏。汉口日租界里,汪精卫一伙鱼虾之流一天到晚神神秘秘,搞些什么谁都知道。一些实足的败家子儿。”李宗仁一直对汪精卫一伙“主和派”看不上眼,当下气愤地说道。 “是啊!听说年初,陶西川在《血路》杂志上提出:‘和而不屈服可以不亡,我们似乎不应无条件地反对。’难道老蒋对此没有表示?” “表示?现在他不但容许张岳军(张群)在军委会四处散布所谓的‘战必亡,和必乱,战而后和,和而后安’谬论,好象还很欣赏。这群文人,就象三国时孙权身边的那些文人食客,一心只想自己,从不为国家、民族着想。” “可老蒋会见lún敦《每日快报》记者时,不是声明抗战到底,不欢迎任何国家出面调停吗?”黄绍hong还是满心疑虑。 “老蒋鬼就鬼在这里。他这是说给西方政客和中国老百姓听的,也给自己打气。你没注意到他的话有些名堂吗?他是说‘非能将主权完全恢复’,才不接受调停。换句话说,只要日本人承认他是中国的领袖,给他名义上的主权,他就能接受调停。”李宗仁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主权’,单单主权就够了吗?难道东北、华北、京沪就不要啦!收复失地就这么一笔勾销了?!这种文字游戏他就是大爱耍弄,可到头来又能骗得了谁?” 黄绍hong越听越觉得有理,心中的迷雾在渐渐散去。他没想到武汉平静的表面下,道道潜流却在jiāo迭撞击,充满险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人共中,粉身碎骨。这时,他感到武汉不再那么选人,充满诱惑力了。 “德公,不临其境,不知其险啊!难怪你今天也贪图起世外桃源的安逸了?!”黄绍hong笑着逗起李宗仁来。 “哎,咱们话可说清楚。我在武汉是为养病,仅此而已。病一痊愈,我马上返回战区。苟且偷安可不是你我所能干的啊!当然,武汉我是不会再呆下去的,还是上前线更轻松些。” “谁说不是。我在武汉再赖下去了没意思,赌这口气干什么?!我准备把地方要解决的一些问题写成书面报告,老蒋一批,我马上回返。”黄绍hong来了情绪,快言快语。 “嗯,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不能挟他,这时候拿他一把还是可以的。武汉是块是非之地,早走早好。再说不用很久,日本人就会向武汉发起进攻了。”李宗仁盯着渐渐变暗的湖面说道,远处,巴有点点灯火燃了起来。 “走吧,回去。你沉道而来今天我请你再吃一回武昌鱼。吃了这顿,下顿可就没准喽。”李宗仁以东道主的身份,豪爽客气地相邀道。可黄绍hong却从这话中品到了一丝苦涩。史迪威眼中的中国抗战 武汉,随国民政府迁来的美国大使馆里,一位神秘的人物也在密切注视着中国形势的发展,关注着东方两个巨人的这场生死较量。他,就是当时的美国驻华武官、日后盟军中国战区的最高军事长官史迪威上校。 上年底,当他绕过胶东半岛来到武汉肘,一切都使他那饱受西方熏陶的大脑混池不堪。他觉得自己眼中这个神秘古国和中日之间的这场战争,就象他第一眼看到的武汉一样扑朔迷离。混乱的码头、街区,挤满成千上万象热锅上蚂蚁一般的人。大小官吏、投机商人、难民挤在一队队即将赴死的军人和宣传救国的热血人士之中。在这里,他既能看到一种不屈民族团有的献身精神和充沛精力,也能看到一幕幕令人沮丧的懒散和冷漠。虽然他断断续续在中国已呆了20多年了,但他还是认为,要真正了解中国,解开其中错综复杂的网结,比学中国话甚至更困难。 但聪明、固执的史迪威不会裹足不前。他充分利用了自己在中国20余年的经历,cāo一口流利的汉语,从武汉城到前线战场,从战略大后方到日本占领区,他到处走,到处看,到处问。政府官吏、新闻记者、中日双方将领都是他重点盯住的目标,而普普通通的中国百姓、士兵、学生也是他谈话的对象。他观察着、思索着、探寻着这场战争的方方面面,预测着中国遥远的未来。自然,他也在琢磨中国人所做的这种牺牲,对他的祖国美利坚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他确实难。国内,总部军事情报处的顶头上司麦凯布上校处处与他作对,百般刁难,使他即使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也深感掣肘。在武汉,蒋介石对他的请示也是一推六二五,再不行就拖。他觉得自己象只被一道道绳索捆住了手脚的饿狼,眼看着别人忙着四处撒网,而自己却只能干吼。他呆在武汉觉得要发疯了。 可史迪威毕竟是史迪威,他的倔强和对事业的狂热追求使他从不服输。他一生的座右铭别出心裁。但眼下对他却再用了国内军界所有的关系,包括同窗好友马歇尔将军,才收拾住“迂腐的小官吏”麦凯态。他又巧妙地利用罗斯福对中国战场的关注,通过美国政府对落介石施加压力。他终于获得了成功,他领到了一张能在中国各地四处“旅行”的通行证。 4月中旬,当他在兰州结束探查苏联对中国的军援情况而返回武汉时,觉得这座城市有了令他吃惊的变化。中国人的情绪随着台儿庄的胜利,一夜间振奋、高昂起来。用他的话说就是“举国上下欣喜若狂。”人们不再怀疑日军也是可以战胜的了。武汉,史迪威在军界、新闻界的一些同情中国的西方朋友,这时都说中国最后能胜,他虽未必赞同,当下却也点了头。 兰州之行,使他错过了随汤恩伯军团观察台儿庄战场的良机,他本有这个机会,但麦凯布却严令他这时去兰州。为此,他对麦凯布更是恨入骨髓。“多事的杂种!”他心里狠狠地骂道。错过了头班车,他不会再放走末班车。他匆匆向副手卡尔森上尉作了jiāo待,便径直奔向了徐州。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错过台儿庄大捷观战的良机,他却在徐州见到了使日本现代化部队诞生以来第一次在举世瞩目的情况下遭到惨败的中国将领李宗仁。 5月的一天,史迪成上校与李宗仁上将在徐州城外的一块草地上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长谈。日军飞机空袭徐州,给了史迪威这样一个机会。离开电话响个不停、报告没完没了的司令部,史迪威大喜过望。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使日本人大吃苦头的中国将军。在他眼里,这个瘦小精悍的中国司令官并不象他听说的那样魁伟神勇。高耸的颧骨,使他看上去与中国任何一位南方将领并无多大区别。只是瘦削的脸上那一对灵活转动的大眼珠子,透出智慧和活力。他看上去不象50上下的人,言谈举止的沉稳中分明有股年轻人的朝气。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对方微黑的面孔上浮出的坚毅、镇定和自信。“他与武汉那些毛皮军大衣裹着的guó mín dǎng新贵是不同类型的人。”史迪威暗付,对李宗仁颇有好感。 “武官先生,听说你对我们的战术颇有看法,能否谈谈?”李宗仁盯着史迪威问道。面前这位略显老态的美国军人同样象个谜一样吸引着他。粗糙的桔皮一样的老脸,皱皱巴巴的。一对眼睛都蓝得出奇。他有些不理解,这把年纪的一个老军人怎么竟只是个上校,而且还卷进了东方充满硝烟的战火中。外界盛传这位美国武官脾气乖戾、暴躁,可眼前这张刚毅中透着慈祥的面孔,使他无论如何也与外界的传言对不上号。 史迪威开了口:“将军,你的胜利使我深表钦佩。但就一般战术角度而言,我认为你们更需要进攻,向敌人发起攻击。只有积极的进攻,才能有效地消灭日本人。” 李宗仁对谈话能从两人相同的职业上展开,显然很有兴趣。这么些年来,中国虽然不乏战争,但无论南京还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武汉真正就战略战法而引起的争论太少了。昂首阔步的将军们似乎个个登峰造极,厌倦了这个话题,却对政治着了迷。可一上战场与日本玩起真的,这些“政治家”们又都失去了谈论政治时的自负。“畸形的中国军人”。他很想对那些家伙吼几声,可这声音在腹腔里滚来滚去,总冲不出来。今天,一个来自太平洋彼岸的美国上校却单刀直人地勾起了他的话题。 “上校,你的坦率令我欣赏。可是你知道我们的对手吗?了解我们的部队吗?进攻在一般意义上说是可能的,也是必须的。可在中国战场上,它的地位也许就得与防御调过来。” “不,绝对的劣势是不存在的。日本人装备上比你们强,可他们宽广的战线而引起的兵力分散,战场上的山川水地,削弱了他们机械化装备的优势。而你们数量上占较大的优势,又有最优秀的士兵,所以我认为,在中国战场上,中国军队是不该放弃进攻的。关键是中国指挥官的素质,效率不高。”史迪威一着急,便暴露出尖刻、固执的本xìng来。 李宗仁倒是不急不恼,反而哈哈一通大笑:“上校,你知道吗?你并不是第一个向我们建议发动进攻的西方军人。” “嗯,我相信睁着眼睛的人都会看到这一点。那么请问你所说的这个西方军人是谁?”史迪威火气消了一些,问道。 “法肯豪森,中国军队的德国总顾问。上校,从愿望上说咱们是一样的,从战术上说,咱们也有很多相同之处,可中国的许多事情你是无法理解的。比如说,如果你是个班长,想带你的人冲出阵地,时机也有利,可你的排长命令你固守阵地,你该怎么办?” “将军的意思是说你有阻力?!难道作为战区司令官你还没有选择使用作战方式的权利?”作为军人,又深受麦凯布之苦的史迪威一点就通,满是皱折的脸上充满诧异。 “上校,我们的职业虽然相同,但东西方的思想差异渗透在备方面,军事上也不例外。说实话,徐州方面的形势现在非常不妙。日本人10个师团已从三面向这里扑来,我们也在不断地把军队调向这里。可60余万人狠集徐州一点,队形密集,人员混乱,又无法采取主动的攻势行动,请问上校,要是你,你会如何办?” “将军,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你是战区司令,你有权调动部队采取行动。” 李宗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武官先生,中国有些事你很清楚。可有些事,以你们西方人的思维考虑是无法可以理解的。法肯豪森总顾问也曾多次强调进攻、出击,但我无法满足他。不是我不想这么做,而是有些部队我根本就调不动。”不知何时。李宗仁脸上笑容已逝,只有几分惆怅和无奈。 史迪威联想到华盛顿总部那几个指手画脚的小官僚和他对中国军队派系纷争的了解,多少也猜出了几分面前这个令日本人畏惧的中国将领的艰难。作为外jiāo官,他知道再谈什么“进攻”就太不知趣了。他及时转换了话题。 “将军,对这场战争你有信心吗?” 李宗仁慢慢收回目光,转向史迪威;“当然!我对中国的胜利从不怀疑。虽然我们眼下不能指望马上打败日本人。但日本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少资源、人力?他们经得起长期战争的消耗吗?从战略上说,日本根本就没有能力解决在中国的战争。他们出兵就已先败了。只是种种原因,使中国的胜利来的可能要迟些,我们付出的牺牲也要大些。” 史迪威对李宗仁的话却颇不以为然:“将军,你的自信令人钦佩,我对中国也充满同情。可我认为,以日本现代化的军事装备,以贵国军队如此消极的战略战术,中国要赢得这场战争,绝非易事。请问失去徐州,就等于失去中原,你们将何以为战?” “先生,你们美国南北战争,开始时不也是连遭败绩,南军强大得多吗?可最终结局又如何呢?中国战场即使失去中原就是再失去武汉战争就结束了吗?请问,就是日本人把全部兵力派到中国,他们能控制住广大的占领区吗?山西失守,可国军游击部队和共产党八路军不还在战斗吗?” “但你得承认,就军事而言,这就是失败啊!”史迪威固执得够可以的。 “失败不同于征服。中国五千年来,曾数度被外敌强占,这个民族却没有灭亡。今天日本人就是想占领也不可能,自然就更谈不上征服。”李宗仁也不示弱,回击道。 史迪威摇了摇头,退缩了:“但愿中国的军人都有李长官的自信。” 李宗仁从草地上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武官先生,关于中国的这场战争,你可以慢慢看,我能说的结果一定会出现。”说着,话题一转:“不过,恕我直言,先生,我认为贵国目前的对华、对日政策不够明智。你们卖给日本人军火、钢铁,间接地强化了他们的军事力量。有一天你们可能会自食其果,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将军,请讲详细些。” 对这个问题,史迪威一直在琢磨,也感到了它的严重xìng。为此,他专门向华盛顿送去过一份报告。可至今毫无回音。今天,他倒很想听听一位中国的高级将领对此事的客观评价。 “日本既要在东方建立帝国,他的胃口自然并不止于中国。北面的共产党俄国和南面太平洋上诸岛国,他们一定会做出选择。也许有一天,日本也会成为你们美国的敌人。所以你们贷款给中国,帮助中国建立机械化军队,增强与日本抗衡的实力,不但有利于维护人类正义,实际上也完全符合贵国利益。我希望今后我的士兵不再吃到日本人用贵国钢铁制造的zhà弹。” 警报早已解除,可两人仍在畅谈着。在李宗仁眼里,史迪威虽然直率,直率得有些粗鲁。但他的责任心、正义感和对事物敏锐的观察,都透出一个职业军人的优秀品质。虽然史迪威对中国抗战的前途,不似他那么乐观,可他理解这个在西点军校受到西方传统“唯武器论”熏陶的老军人。此外,他毕竟能对华盛顿产生影响,因此李宗仁对他还是寄予希望。 史迪威这时心情也不平静,刚才与李宗仁争吵时的激动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暴躁,连他自己也承认,可事情一过,他就忘了。他深感这次来徐州不虚此行。李宗仁军事上的精明,政治上的敏锐,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这位中国将领的话他并不完全赞同,但至少他的乐观、自信感染了他。来徐州前,因为国内总屡屡作梗,他曾心灰意冷地给国内的妻子写了信,诉说了打算离职退休的想法。但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要留在中国,起码他要看看中国人将在武汉能干出些什么。 1942年,当史迪威中将肩扛三颗金星来华任中国战区参谋长时,他对中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已是深信不疑了。当然,这是后话。武汉阅马场,百万人次大献金 7月7日一天天临近了。这一天对中国人,尤其是从北方逃难来到武汉的人,实在是刻骨铭心。虽然日本的飞机还是时常空袭武汉,虽然武汉三镇还象往日一样繁杂、混乱,但一股股抗日救亡的热浪却在冲击着失败的沮丧,在城中滚滚翻腾。 7月4日,国民政府明令全国;从1938年起,将每年的7月7日定为抗战建国纪念日。中国又多了一个纪念日,一个记载着耻辱、激励国人奋起的纪念日。这在武汉、在全国,当时曾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冲击。 为唤起国人、声援抗战,也显示中共对抗日统一战线的支持,周恩来、郭沫若等中共党人领导政治部宣传厅,筹划在武汉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救亡宣传、献金支援抗战的活动。消息传出,立刻赢来guó mín dǎng左派、进步人士、社会贤达的同声响应,国民政府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支持。很快,筹划活动进入最后阶段。一连数日,设在汉口日租界90号的八路军驻汉办事处那幢灰色的三层小楼,终日门庭若市,热闹异常。 珞珈山上,蒋介石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对这次活动,他是默认的。 近一个时期,日本人越逼越紧。和谈上,”由于坚持以蒋介石下台为先决条件,谈判已陷入了绝境。军事上,日本人也是寸步不让。7月4日,日军大本营发布命令,扩充华中派遣军编制。将华北方面军第2军拨归华中派遣军,并以华中军主力组成了第11军。40万日军将分别由长江两岸和大别山麓向西仰攻武汉。 条条路都被堵死,蒋介石自然也只能应战。他的态度复又强硬起来。 6月30日,蒋介石在武昌对英国《每日快报》记者宣称;“外传英、法、意、瑞典、瑞士等驻华外jiāo代表均将来汉口,企图斡旋和平。但苟非将主权完全恢复,绝不欢迎任问国家调停。中国在政治上已全部统一,中国人民抗日之决心,亦与日俱增。” 蒋介石此番讲话,虽然是在外jiāo解决无望的情况下作出的,但却是实话。他要让国人、军队,让手下的文臣武将明白,此刻除战场上的较量外,别无选择。他要再次鼓起军心士气,在武汉外围的广大地域,与日本人决一死战。 7月5日,在蒋介石授意下,武汉卫戍司令陈诚在《武汉日报》上撰文称:“目前的大武汉,政府要用绝对的力量来加以保卫,上自我们的蒋委员长,下至我们的一般民众,都是具有最大的决心的。已经屡次声明过,目前保卫大武汉之战。将成为我们对敌决战的开始,我们在这次大战中,要愈加消耗敌人的力量,要击破敌人的主力。” 两天后,他更加有力地宣称:“今日武汉已成为第三期抗战中最重要的据点,这里是我们雪耻复仇的根据地,也是中华民族复兴的基石。今日全国民众,尤其是在武汉的每个军民,应当激发最大的同仇敌汽心,人人都下定与武汉共存亡的决心,来守住这个重要的国防堡垒……” 政府的主战姿态,军民们心中对日本人的仇恨以及宣传厅、各救亡团体广泛的宣传,终于使武汉再次掀起一股炽热的抗日救亡狂潮。很快,这股大潮传向重庆、广州、西安等内地各大城市。 7月7日,这股扑天盖地的大潮被推向了顶峰。 上午,蒋介石慷慨激昂的抗战周年报告已先把这把火烤了起来。虽然他浙江口音浓重,但丰富的表情、豪迈悲壮的言辞,还是具有很大的鼓动xìng。整个武汉倾城而动,公祭抗日烈士、yóu xing集会、宣传演说,一片喧腾。而在这些活动中,最热闹、最感人、最激动人心的,还是武昌阅马场广场的武汉各界献金活动。 前来献金、助兴的男女老幼、官吏商贾、工人农民、车夫乞丐、兵士难民,把诺大个广场围得满满登登。在这里,看不到平日官吏的虚伪、贵fù的孤傲、商贩的jiān诈、兵士的蛮横……有的,只是平等和爱心。只有这时,人们才能感到平日一副麻木相的陌生人,原来血管里也在奔涌着激dàng的热血,中国人的热血。只有这时,人们才能体会到每一个散发着体温的铜板的份量。良知未泯的中国人将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个感人的场面。 场面一:一个留着分头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挤过人群,挨近金箱旁。他解开一层层紧包着的绢帕,把厚厚的一摞钱摆在了箱上。他望着台下的众人,叹口气说道:“丝厂垮了,就变当了这500块钱。原想到后方再重新干,现在想透了。回乡下老家去,只要日本人不走,到处兵荒马乱,能办成什么呢?如果这点儿钱能买几条qiāng,让前线的弟兄们多杀几个鬼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钱落入金箱,商人还是落了泪。这毕竟是他的丝厂,他的几十年心血,还有他的梦。但这眼泪中,也有他的骄傲。 场面二:一个拄着拐的伤兵,披着破得象布帘一样的旧军服,艰难地移到台前。他从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了全部的10元钱。工作人员见状实在不忍,上前劝道:“兄弟,你是功臣,为国家已经献出了一条腿。这钱可能是你最后的抚恤金,捐了它,你何以为生?”伤兵慨然道:“山西前线丢了这条腿,可我不后悔。只可惜我再上不了战场了。如今华北沦陷,我是有家难回。你们就成全了我吧,只当这10块钱是给我自己报仇。”说完,伤兵唏嘘饮泣不已。 长髯飘动的沈钧儒见此情景,不禁泪盈双眼。他走上前去,拿出一元钱投入箱中,其余的硬塞还给伤兵。他握着伤兵的手说道:“好兄弟,你是国家的功臣。如今国家困难,已经委曲你了,决不能再让你把最后的抚恤金都捐出来。这些钱你留着,好自生活,其余的我垫上。” 场面三:一名旗袍鲜亮、浓妆艳抹的少fù,擦了擦被泪水冲乱了的粉脸,慢慢走到前台。她摘下自己的耳环、项链、戒指,又从皮包里掏出些钱都投入了金箱。刚才为伤兵感动的没醒过神儿的人群,这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少fù抬头望着人群,报以感激的一笑。这时,她突然感到,平日她从未注意过的这些普普通通的平民竟也如此可亲、如此热情、如此富于正义。 工作人员在后面喊道:“太太慢走,请留下名址。” 少fù回头一笑,道:“你该问问刚才那个负伤的弟兄。我嘛,一个中国人。” 场面四:两个手提粥罐的乞丐从身上摸出一把铜子,面带愧色地对工作人员说道:“我们兄弟俩讨了三天,只有这2毛9分,硬是没凑足3角,请你们收下吧。要饭,已经低人一等了,要是再当亡国奴,怕是得钻到地下去了。” 这时,两个擦鞋童想出了聪明的一着。他们在金箱附近支起摊子,吆喝道:“先生,太太,请擦皮鞋。擦完鞋,请把钱放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金箱,算是你对抗日的支持。” 不少人挤了过去,生意一时火bào。可两个小家伙都分文未入。 据统计,当时武汉全城的5座固定献金台、3座流动献金台,一周内就接受了上百万人次的捐赠,所得金款达百万元。相当于当时武汉军民每人捐赠一次。捐款者,从耄耋老人到稚嫩的幼童,各种行业者无所不包。远在陕北的máo zé dōng及另几名以中共党员身份加入国民参政会的议员,嘱咐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把国民政府发给他们的薪金全部捐了出来。周恩来也把自己副部长当月的数百元薪金一个不剩地捐人金箱。此外,前线八路军、新四军也把从菜金中省出的数千元钱,派专人送到了武汉。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被外敌压迫到最后一刻时,是最容易动员、唤起的。武汉献金之踊跃,场面之感人,是国民政府多年来所没有的。钱的多少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它在唤醒一个沉睡的民族。 珞珈山蒋公馆里,陈诚正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一幕幕动人的场面。蒋介石凭窗而立,远眺武汉黑沉沉的夜空,良久无语。半晌,才转过身来对陈诚说道;“辞修,这笔钱决不能乱用。另外,前线的部署你还要抓紧,决不能再有失误。” 说罢,长叹口气,补充道:“武汉这一仗,无论如何要打出个样子。否则,我蒋中正是无颜再见中国父老啦!” ------------------ 血祭大江第三章 东京铁血 东京皇宫,天皇裕仁的失落 东京城内城西丸。 碧水环流的护城河畔,葱笼的绿树掩映着巍峨的日本皇宫。5月里,正是日本列岛樱花怒放,春意盎然的季节。从北海道到九州、从富士山下到皇宫深宅,到处蝶舞蜂喧、生机勃勃。 宫内,被春的气息紧拥着的花园石径上,日本天皇裕仁正心绪烦乱地漫步踱着。宽大的金黄色和服,象一轮刺眼的太阳,、灼得四周不安地躁动起来。春意虽浓,却没能融化这位天照大神后人心中的yīn云。 日本陷入中国战争已近一年了,虽然日军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但迫使中国屈服的最终目标仍然遥遥无期。对中国东北部城市、铁路、港口、资源的占领,非但没给日本国内带来预想的经济收益,一切反而象一座深不见底的潭大,吸尽了日本的军费、兵员。为此,日本内阁也在无休止的争吵中频繁更迭,政洽暗杀、恐怖、流产政变,象随凤而起的恶魔,充斥岛国日本的各个角落。这时,一个人影又浮现在他眼前,每当裕仁为中国战场烦心的时候,这个人影便会浮现出来。他就是陆军省大臣杉山元大将。 近半年来,裕仁对杉山元越来越厌恶、憎恨。去年芦沟桥事变后,天皇曾问这位陆相,对华开战,需多长时间才能全面解决中国问题。骄横跋扈的杉山元胸脯拍得山响,保证说:皇军2个月内定能解决中国。并头头是道地罗列出一大堆理由。如今,快一年了,中国战事不但没解决,反而愈发显得漫漫无期。更令他生气的是,这位昔日夸夸其谈的陆相转而一变,整日里满口理由,中国地广人密,短时间不易解决。还对大本营和内阁大臣说三道四,弄得上上下下矛盾重重,乌烟瘴气。 “该让这家伙到中国战场尝尝中国人的滋味。”裕仁自言自语道。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去,一名侍从武官向他低头行礼道;“陛下,多四次长来了。” 裕仁急忙挥挥手,低声咕哝道:“我就来。” 几分钟后,裕仁已是一身戎装,端坐在宽大、气派的御座上。身后,几扇古老、华贵的金屏风,显示着这位大和天子的不凡。面前,日军参谋次长多田大将两手托膝,端坐着奏报徐州会战的最后战况。自4日徐州会战bào发以来,天皇每天都要垂询前线战况。 今天,裕仁又象往常一样,面目冷峻、毫无表情地坐着。虽然年轻,但从小就受到为君教育的裕仁,极看重如何在自己的文臣武将、芸芸万民面前维护圣尊。自25岁继任,十多年了,他早已养成了习惯。每次御前召见,除非他急于了解重大事件,否则很少开口,只是一双不大但透着威严的眼睛在众人脸上睃来睃去,这曾让无数大臣诚惶诚恐、敬畏不已,无不把他视作神灵。一些初次入宫晋渴的文武大臣曾在这阵式面前两腿发软,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但他却感到满意,甚至舒坦,他早已习惯于此。他要的就是世间的一切都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多田次官仍在报告着,裕仁的目光定在了眼前这位棱角分明、面目刚毅的中年人脸上。对多田,他一直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欣赏他的年轻干练,有驾驭大势的能力,在很多问题上也颇有远见。但此人太工于心计,在参谋本部居然能让他的叔辈、资深望重的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把大小实权都送到他手里。大本营统帅部,虽然载仁亲王是他的参谋长,但更多跟他打jiāo道的,却是眼前这位刚过知天命之年的次长。如今,他在东京军界的影响越来越大,这多少在他心里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更何况裕仁知道,此人是积极主张对苏联用武的“北进派”的台柱子,他的活动、影响力曾使内阁决策无法正常运转,这更加重了裕仁内心的矛盾。一生都充满矛盾的裕仁,在多田这种特殊人物的身上,自然也不难看到矛盾的再现。他既希望军部、内阁有些有影响力的人物,消除军内外终日不绝的争吵,可又对这些人物充满不安和成见。这种矛盾,常常扰乱他生活的宁静。 徐州会战结束,日军以胜利者的姿态踏上了这块土地。但多田的表情、语调,却仍似以往,平淡而谨慎,这更激起了裕仁的好奇和不解。一股解开谜团的好奇促使他打破惯例,主动开口问道:“次官,皇军徐州之战算得上一次重大胜利吗?联想知道你对徐州战果的看法?” 多四田长终于抬起了头。但他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双手搓了挂两膝,看着天子,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想摸清皇上的意图,斟酌好词句。 “陛下,此次胜利当无异议。但臣以为,这次胜利,与其说战略上的胜利,倒不如说是战术上的胜利。战略上,我们并未达成主要目标。 见裕仁没太大反应,多田象是受到了鼓舞:“臣总以为,中国战场的用兵问题应该慎重。当初陆军省决定发起徐州会战,今天看来有些草率。徐州之战,陆军的主要目标是在徐州地区聚歼华军主力,但这一最终目标落空了。事实上,陆军以10个师团围歼华军50个师,是很难做到的。现在刚过5月,可本年度军费已超支数十亿,政府追加军费已成必然,这注定要影响整备及其它方面。如今在‘满洲’,苏俄的机械化部队在20个师以上,而皇军在‘满洲’的部队,不超过8个师团,所以我们急需改变如此不利的军力对比……” 又是苏俄。裕仁心中不悦,打断了侃侃而谈的多田。“多田次长,占领徐州难道不算达成目标吗?如果中国事务不彻底解决,帝国如何加强对苏俄的武备?” 眼见龙颜不悦,多田抽口凉气,变得谨慎些了,“陛下,夺取徐州,的确有许多有利因素。如今,华北、华中两军已连成一片。控制中原,已消除了华北侧翼的威胁,津浦线也完全打通了。这些对改善中国战场形势,意义不可估量。”一向坚持“北进”而以对华持温和态度的多田骏仍想抓住一切机会,推行自己的军事主张。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为臣以为,中国地域广大,人口众多,又是半独立的农业化国家。眼下全面解决中国事变,管无可能。相反,陷得太深,则有陷入中国人所倡导的消耗战的危险。不如巩固占领区,占住一片,消化一片,同时在政略、谋略上加紧对中国的攻势,形势也许将更有力。战面过大,占领军兵力分散,所受压力也会扩大。” 裕仁似乎听出了什么,追问道:“华北、华中占领区情况怎样?” “华中方面尚平静,可华北方面、尤其山西麻烦较大。华北军由于参加徐州会战,造成兵力空虚。结果中国军队在山西大举反击,华北军不得已退出数座城市。在晋北,共产党活动十分猖撅,虽全力征剿,但收效不大,深堪忧虑。” 裕仁没再说话。不可否认,多田骏所说的问题,也正是他所忧之处。攻占徐州,却放虎归山,中国战场仍看不出结束战事的迹象。他挥挥手,多田静静地退了出去。他仍在那里静坐着,几分钟前才为徐州会战胜利而生出的一些宽慰,转眼又渐渐退去,焦躁、烦乱又象驱不散的幽灵,一股脑向他袭来。 “可恶的蒋政权,讨厌的中国战事。”他忍不住诅咒出声来。 多田骏出得宫来,顾不上回家用膳,又驱车向军部的所在地市谷高地驰去。街道两侧店铺门前,大大小小的太阳旗铺天盖地,从他的眼前划过,国歌“君之代”的旋律一遍遍疯狂地灌入他的耳膜。不知怎么,消息灵通的记者已把日军占领徐州的消息传向外界。汹涌的人潮手执小旗,迎着漫天飞舞的彩带走上街头,欢呼着,跳跃着。这时,两个满脸是泪的年轻人,冲到他的车前,高喊道:“皇军无敌,鹰征支那!”“天皇万岁!” 他心绪烦乱,命令司机:“快开!闯过去。” 汽车“呼”地向前冲去,险些撞翻那两个走近前来的年轻人。一路上,到处都是欣喜若狂的欢庆场面。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陆军省那些主张对中国积极作战的“强硬派”能屡屡得势,为什么内阁也突然转向,投入“强硬派”的怀中。他只是不能理解承受兵役、赋税越来越重的普通人,为什么对战争却显示出越来越多的狂热。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眼下的处境来。 汽车已驰上大坡,前方不远处,军部的灰楼已映入眼帘。内阁换血,近卫首相避风浪 荻洼别墅。刚从林中散步归来的内阁首相近卫文磨脱下便装,换上了宽大舒适的和服。举止文雅的近卫即使漫不经心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他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绅士风度。这个藤原家族的后嗣,从小就被作为一位国家领袖受到特殊的培养。当裕仁还是一位小孩子时,近卫就已是环拥在他周围那一群贵族公子哥儿中最年轻的老大哥了。裕仁摄政后,近卫成了贵族院中裕仁势力的领路人。他常常代表裕仁同各种制造麻烦的人周旋。裕仁与西元专元老打jiāo道,就是通过西元寺的近亲近卫文磨;同势力强大的黑龙会往来,近卫也十分活跃;对陆军集团中与裕仁政见相反的“北进派”,近卫更是左右穿梭,从中斡旋。裕仁相信他,为他的内阁撑腰。他也需要裕仁,需要这个当朝天子的庇护。 中、日全面战争bào发前,作为组阁条件,他同裕仁达成一笔jiāo易,他以自由放手在国内改组国家为jiāo换条件,同意军方在中国采取军事行动。一年来,他改组国家,但使日本国内团结一致的目标却没什么大的进展,军方在中国的军事行动却一再升级。这时他才明白,在军方穷兵黩武的前提下,国内的团结一致、改造治理只能是空谈,除非内阁政府完全倒向军方。他几次想到辞职,但深受天皇宠信的文相木户侯爵提醒他:此时辞职,他的政治生涯将彻底完结。思前总后,他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 政治上的失意,使他骄奢yín逸的私生活更加放dàng。不知是太沉满于美色,还是为繁多的政务cāo心过度,平日里,他总给人一种满脸倦怠的感觉。这使他堂而皇之地丢开繁杂的政务和缠附的情人,隔三岔五地来到环境清幽的荻洼别墅,呼吸些清新的空气,听听空林鸟语,享受享受超然于一切之外的意境。 自从几次辞职不成后,在军部的强大压力面前,他退缩了。但他支持军方对华战争,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指望军方早日了结中国战事,以便日本的注意力能集中在治理国内事务上。这种观点形成的转折点,是在去年年底,日军占领中国首都南京后。他分析形势,认为中国蒋政权在失去南京后,支撑的只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烂摊子,一推就倒,他决心再为军方再加把劲。年初,为发表“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他不顾军方“温和派”的再三恳请,不听参谋次长多田骏声泪俱下的解释,甚至以内阁总辞职相要挟,终于达到了目的。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中国国民政府并未被他的声明吓倒。济南等山东地区的胜利,也没能使蒋政权垮台。军事上没能解决中国,国内的矛盾却在日益扩大。虽然苦恼,但他已走上了战争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他就象一个失手后的赌徒一样,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下一轮赌注上。 荻洼虽美,今日他却无法再去独赏。从东京官邸匆匆赶来的政务秘书,在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投入一块巨石,激起一片涟漪。皇军已占领徐州,但中国军队全部逃脱了。 他的内心充满困惑与失落jiāo迭的复杂感觉。他想不到徐州一战会是这么个结果。一个多月前,为促成这次大战,他完全与陆军省站在了一起,跑上忙下,终于促使天皇和政府各部门通过了会战的议案。几十亿经费用到了战场上,华北、华中派遣军也几乎尽数投入,可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如今,他对占领要地已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关心的只是消灭中国军队,打垮中国政府的抵抗意志。这次徐州50个师的中国军队,尤其是其中还有蒋介石的10个精锐师从刀板上飞了,他自然大失所望。 “陆军真是些饭桶,只会追求功名,成不了大气。谁指望他们谁倒霉。”近卫感叹之余,一阵怨怒。他摇响了手中的铜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吩咐道:“收拾东西,今天就动身回官邸。” 东京,此刻已象座喷发着烈焰的火山,喧嚣沸腾,燃烧的空气融化了世间的一切。皇军占领徐州要地的重大胜利已传遍东京,传遍岛国的各个角落。疯狂的人们拥上街头、在欢劲舞,喊声震天。街道、广场、公园,人潮涌动,彩旗飘扬。满天花纸伴着震耳的bào竹声到处飞扬。那年月,种族、国家的优越意识,已使大和民族陷入一种对战争的疯狂崇尚之中。虽然日本万民为战争背上了沉重的负担。经济萧条、恐怖、暗杀、流产政变又象瘟疫一样四处横行,使可怜的日本百姓在贫困动dàng的苦海中游大挣扎。但铁板一样的战争宣传和对天皇的顶礼膜拜,又使他们对天皇发动的这场疯狂战争投入了惊人的热情。 一位正在东京的西方记者目睹此景,惊讶万分,他在发回国内的报道中写道:“呆板、机械的日本人只知道服从,他们国家意识虽然极强,但从不会用他们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疯子带领他们跳向大海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一个接一个跳下去。这样的国家是最危险的,他们随时会在任何地方千出令人意料不到的疯狂事情。美国绝不能对日本掉以轻心!” 3年后,如果美国总统罗斯福能听听这位记者的话,华盛顿在角大楼能把日本人看得再高一些,那么珍珠港的惨剧也许就不会发生,美、英等西方国家也就不会在战争初期的太平洋战场上一溃千里,败得甚至比中国人更惨。当然,这些后话只能是“假如”。 再说近卫从获洼别墅返回东京城区后,没顾得上回家,便径直向官邸一座充满西洋风格的白色建筑奔去。一路上,沸腾的人潮已影响jiāo通,这令他十分厌烦。从心里说,他对外面这些被愚弄了的芸芸众生不屑一顾。身处上层,他最能体会日本所面临的矛盾和永无休止的争吵。他相信,官邸那宽大的办公桌上一定又堆满了文件,想起这些他就头痛。 但真正令他头疼的还远不止这些。先是天皇宣他进宫,虽然表面上是征询他对下一步中国事务的意见,但质问中他明显感受到天皇的责备之意。这也难怪,当初是他把政府推入军方怀抱的,今天战场失意,他自然难咎其责。谁知天皇余音未落,参谋本部、海军省、枢密院一些对华持消极态度的“温和派”也先后发难,指责他破坏了政府独立的常规,对天皇施加战争影响,并激愤地要求他和他的内阁辞职。一向稳重的近卫一时有些慌乱,他感到一场狂风暴雨正向他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两天没露面。坐在家中闭门静思。如果眼下是他自己主动提了辞呈的话,他会毫不留恋地离开首相官邸。他不是那种见了权势就忘乎所以的名利小人,他为政就必须拿出业绩。可如今不明不白地让人赶下台,断送了自己今后的政治前程,他无法忍受。自幼就受到领袖般教育的近卫不会坐以待毙,他决心先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为此,他必须走一步他不愿走的棋。 5月26日,在征得天皇的首肯后,他首先撤换了外相。与军部和政党关系十分密切的前陆军将领宇垣一成代替了对华持强硬态度的广田宏毅出任外相。近卫行此一着,并非他放弃了对华积极作战的设想。相反,蒋政权让他一再难堪,早使他憋足了劲,一定要把蒋介石打垮不可。但对外,他必须有一个姿态,向政府、军部表明他积极解决中国事务的诚意。同时,他还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时的他,已认识到年初的声明也许欠些考虑,但自己说出的话怎么能收呢?为此,他把希望放在新任外相宇垣的身上。 宇垣一成在军中起家,又涉足政坛多年,当然清楚外相的宝座并不象一般人想象的那样舒适、安逸,又那么充满权势和影响力。几年来,日本对中国一再行使武力,在国际上已日益孤立。更糟的是。日本军人独断专行,出尔反尔,很少照顾外务省脸面。常常是外务人员前脚签字,军人转身就在背后动起手来,这使外jiāo官处境尴尬不说,更使日本外务省在国防上毫无信义。除此之外,军部内部又是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再加上各政党、财阀到处作梗,外务人员更象是大家之中的小媳fù,处处受气。他本想一推了事。可近卫却象是认准了他,三天两头上门说服。一些政党元老、亲朋部下也一再上门鼓动,似乎天下告他其谁?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感和对权势的企盼最后终于使他动了心。他接受了近卫的邀请,但同时提出四个条件:首先,他不想淌浑水,希望近卫加强内阁团结,不能随意受军方和财间cāo纵;其次,他要权,要求实现外jiāo一元化,阻止外界chā手外务省;第三,他要打开与中国蒋政权对话的通道;最后,争取日后适当的时机恢复与中国国民政府的关系。 他的要求,多数都是近卫想做而无法做的,近卫正想就坡下驴,所以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宇垣也不含糊,宣誓就职没几天,在接到中国方面张群的贺信后,立即指示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着手准备与中国方面的谈判。 外务省安排妥当后,近卫的目光又投向了引人注目的陆相杉山元大将。不管怎么说,中国事变久不能决,战争的实际扩大者总要有些责任。换掉杉山,是平息风暴的最有效办法。再说年前,杉山就中国战事随意夸口,早已成为天皇反感的大臣。搬倒他,天皇心中自然高兴。 5月底,东京急电华北军,速调日本陆军最为现代化的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中将,回东京就任陆相。一月前还在台儿庄地区狼狈后撤的板垣,闻风后惊得目瞪口呆。不仅仅是他,就是华北军上上下下,谁也没想到这个7年前还在中国东北策划“九一八”事变的小小参谋,竟能一跃成为日本陆军的首脑。 板垣吉星高照,喜跃龙门。事实上,天皇和东京的贵族们看中的是他那木偶似的个xìng和外貌。板垣满面泛光,平头光溜溜的,极短。两撇浓浓的“八字”胡又黑又长,看上去活脱脱地象只海豹。他的憨愚、木讷,成了这些贵族老爷们饭后茶余的笑料。天皇曾笑着戏谑他道:“我还从没见过象你这么笨的人。”对此,板垣却不急不恼,毫无愧色。 可板垣在中国战场上,却并不象他的外貌那般憨厚、愚笨。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从中国东北到中原徐州,他的足迹踏遍了中国的千里沃野。他的第5师团,从华北到山西,从山东到徐州,除了在台儿庄小受挫折外,几乎是锐不可当,所向披靡。他踏着中国人的尸山血海,在中国大地上狂窜着。他成了日军中出了名的“中国通”。他熟悉中国,熟悉中国人,了解中国军队。当天皇急于解决中国事务时,他终于显示出了自身的价值。 板垣的赴任,使东京的政治风暴暂时平息了下来。充满激流的东京政坛 进入6月,日本列岛区沐浴在初夏和春末jiāo替的阳光之一中。樱花仍然象杂着血丝的白雪一样,盛开在日本的各个角落,但它再难吐出令人躁动的气息,人们已感到春意正姗姗离去。火热的夏天正匆匆来临。 中国战场此刻正处在大战之前的沉寂中。但这沉寂中,战争的气息却更为浓烈,更让人紧张,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徐州,一列列军火物资运进车站,一车车荷qiāng实弹的日军官兵被运到这里,一车车伤病人员又被运向后方。刚刚结束徐州会战的日本华北、华中军主力,正休息整补,秣马厉兵,准备迎接更大的战事。 武汉,蒋介石昼夜不停地主持着最高军事会议。一封封。电报、一个个电话,传向四面八方。散布各地的guó mín dǎng军,拨寨而起,昼夜兼程,赶往大别山麓、长江两岸…’ 华北、华中敌占区,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抓住这有利的时机,迅猛发展。星星点点的根据地,随着八路军、新四军的主动出击。正一片片地蔓延开来…… 东京。天皇裕仁、内阁政府却仍在徘徊犹豫。 徐州会战后,天皇裕仁曾接受了参谋本部的建议,以大本营的名义命令占领徐州的日军不得越过开封、归德、永城、蒙城、正阳关、安庆一线。以往作战,得胜的日军似乎对“乘胜追击”理解得最为透彻。如果不加约束,他们甚至会象脱了僵的野马,一直跑到天边。所以每战得胜后,裕仁总忘不了给前线官兵划定战场控制线。 裕仁今天约束部队,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事实上,徐州日军向汉口方向转进,是发起徐州会战之前就有的腹案。只是徐州一战,政治目的未能实现,还徒使战线扩大了上千里,眼下军力已明显不足,内阁又刚刚改组,所以他还想再慎重地考虑考虑自己的选择。 自中日战争bào发以来,一个矛盾一直在围绕着他。数年前,他曾亲自游历、考察了几个欧洲强国。从那一天起,整肃日本军队、改进武器装备、提高军人素质,建设一支现代化新军的念头深深地在他头脑中扎下了根。他常对身边的宠臣说:要实现先祖“八hong一宇”的理想,就必须征服亚洲。要征服亚洲,就注定要与中国、美国、英、法等大国jiāo战。而资源匮乏的帝国,要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有一支强大无比的军队,唯此方能速战速决。可这么些年了,对外扩大的yù望时时在诱惑着他,使他一次又一次纵容了海外派遣军的恣意妄为。战端的一再扩大,使他失却了一次次编练新军的时机。为此,他既恨那些把他时间表拨前了的海外驻军,又恨自己不能控制yù望、控制自己的中枢神经。他苦一恼、懊悔,可事后又一次次重蹈复辙。到头来,他的那支庞大的现代化新军仍只是些虚无飘渺的梦想。 眼下,结束中国战事和整备军队的矛盾又在深深地困扰着他。他想取鱼,又舍不得熊掌;想要熊掌,又丢不开鱼。这矛盾使他备受煎熬,彻夜难眠,就连他一向迷恋的到海滨夏宫摆弄海洋生物的嗜好,此刻在他的眼里也失却了魅力。 连日来,他曾广泛征询如何解决中国这个令他棘手的问题,结果令他失望。无论内阁、军部、还是朝野政党,没人能预测出武汉会战后,中国是否会彻底屈服。这时的他,觉得自己象是被蒙上了双眼,立于悬崖边。这一步迈出去,等待他的不知是走向平地的解脱,还是迈向永无回返的深渊。他决定不了这一步是该还,还是不该迈。 两天前,同在皇宫东一厅,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都打动了他的心,只可惜这两个声音恰恰是矛盾的。先来晋渴的陆相板垣,看来已继承了前任杉山的衣钵,力主尽快向汉口进攻。在裕仁眼里一向愚笨的板垣,今天却似乎突然精明了许多。话虽不多,却句句打中他的心。日军在台儿庄的失败和中国方面对胜利的夸大宣传,已在国际社会引起阵阵欢呼。前线日军挽回声誉的迫切心情裕仁很能理解。事实上,在板垣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下,裕但自己也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而板垣所说的把蒋介石消灭或逐出武汉,抽掉蒋介石维持信念的最后一根支柱,使中国蒋政权完全坍塌的构想更令裕仁冲动不已。当时虽未表态,但从他投向板垣的目光中,却分明透出几丝赞许。 但随后而至的海相米内、外相宇垣,又把一个难解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内阁和军部、军部内陆军省与海军及参谋本部的矛盾。裕仁过去就知道政府部门之间的这些重重矛盾,但他想不到这矛盾竟如此错综复杂,剪不清,理还乱。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混乱矛盾的决策层,怎么能领导一个资源贫乏的小国去征服一个疆域无边的大国。 矛盾的焦点似乎都集中到了陆军省,板垣一上任便卷进了这场纷争的漩涡。 6月初,宇垣已与武汉的guó mín dǎng行政院长孔祥熙搭上了线。香港,日本总领事中村丰一与中国方面谈判的准备工作已全面铺开。开局不错,宇垣苦瓜似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一容。他更频繁地穿梭在首相官邸、军部和外务省之间,频频 与近卫、多田、木户等军政要员、财阀显贵接触,试图寻找来自各界的支持。表面上看,他觉得事情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么悲观。军方、政党、财阀大多数人对他笑脸常开,倒也算尊重,这使他内心充满喜悦,信心大增。他甚至看到了一线解决中国事务的希望之光。在外务省举行的记者报告会上,他未及细想便乐观地宣称:“日中战争不久即可结束。如第三国有出面调停之举,日本准备接受。” 宇垣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向世界摇起了橄揽枝。当世界各国都在纷纷猜测他这番话的政治背景时,板垣象是急着澄清什么似地冒了出来,也公开发表声明:“日本已准备好长期作战。此时无论任何提议,日本均不接受。帝国皇军非把中国军队打得爬不起来为止。” 一时间,世界各国舆论均转发了来自日本同一内阁的两种完全相反的声音。各国外jiāo家在报以嘲讽的一笑后,无不把宇垣看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外jiāo骗子。武汉国民政府更是没放过板垣的声明,通知在香港的谈判代表乔辅王暂时停止与日本的接触,直到日本方面作出满意的解释为止。 宇垣闻讯,怒不可遏,回到外务省大骂板垣“混蛋”。他最恨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对板垣这个在中国发迹的bào发户,他更不能容忍,当下便拜会了首相近卫,痛斥板垣不顾内阁团结,不识大体,缺乏起码的为政常识,一定要板垣收回成命,否则他将辞去外相。 近卫心里也正乱着。自从他涉足政坛,他就一直幻想着能把日本这个人口稠密的岛国治理得象世外桃源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为政后,他一直追求着内阁的强大和谐,能有效地控制宣传工具和日本万民。可入主官邸这么长时间了,官邸、军部一直乱哄哄的,别说干什么大事,只要外界不笑话就不错了。眼下宇垣上台没几天,要是撒手不千,那还成何体统。无奈,他只有息事宁人,并答应把此事奏报给天皇。一事无成的外相宇垣 内阁与陆军省矛盾的公开化惊动了日本朝野。这天,文相木户幸一来到近卫家中。 木户家庭是日本上流社会的显贵,裕仁天皇就是在这个家庭中生活、接受教育的。围绕裕仁长大的近卫自然也是木户家的常客。如今木户作为裕仁的宠臣,主管着日本的宣传、文教,所以近卫对他自然敬重三分,也没什么要瞒这位天皇的“耳目”。 “听说宇垣找过你了,不知外相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嗨,宇垣君也有难处,外务独立是我当初答应的。可今天,板垣让他丢了面子,我也觉得陆军做的有些过份了。”与看上去有些僵硬的木户不同,近卫翘着二郎腿,神色轻松地仰靠在沙发上。 “那么宇垣君能就此罢手吗?我总觉得再闲下去,内阁就太失体面了。” “我当然要阻止双方。宇垣我倒是说服了,他现在只有抓紧对中国的谈判,弥补损失。我担心的倒是板垣。这个町沼来的憨头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事连想都不想。”近卫叹口气,摇了摇头。 “市谷军部那帮家伙现在正闹着要转向汉口进攻。板垣进宫面见陛下,陛下似乎也为其所动。看来宇垣君的和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外貌厚道的文相对宇垣不无担心。 近卫在地毯上走了两步,口气平静但却十分肯定地说:“字垣君太爱幻想了,我看他的努力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望着惊讶不解的木户,他提醒道:“想想军部,一再想想三井那些有钱的家伙,皇军从中国抽出身能那么容易吗?看来仗只能接着打下去了。” 近卫沮丧地长叹口气。他心里很清楚,在军部、财阀的压力下,政府提出的谈判条件甚至比年初占领南京后提出的条件还要苛刻。当时,蒋介石被打得焦头烂额尚且没有接受条件,今天自然更不会向日军低头,要蒋介石下台,就这一条就已经把所有通向中国的大门堵死了。几个月的事态发展证明,蒋介石在中国的根基太牢了。除了共产党竟无人能、也无人敢与他抗衡。神秘的中国毕竟不同于日本,蒋介石也不同于他近卫。蒋介石要不想下台,guó mín dǎng内谁也别想让他下。否则半年前,一切都早已解决了。 近卫在蒋介石面前栽了一回后,果然清醒了许多,把蒋介石琢磨的分毫不差。事后,当蒋介石在珞珈山上看到香港转来的谈判条件,鼻孔里“哼”了一声,随手把报告扔在了一旁。不几日,乔辅三代表中国方面正式通知中村总领事:鉴于日方谈判条件之苛刻,绝无和平诚意之表示。中国政府认为继续谈判已无实际意义。因此,单方面宣布中止谈判。 就这样,宇垣和平解决中日战争的梦想彻底破灭了。直至9月下台,忙忙碌碌的宇垣对美、英、俄等国改善关系的努力,也由于来自皇城、军部、财阀、政党等多方面的阻力,全部付诸东流。他作了几个月的摆设,几乎一事无成,灰溜溜地结束了这次外jiāo使命。但几个月的切身之感,却给他带来了一个留给日本后人的敬悟:日本一旦成为军人的天下,则危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在当时,一向乐观的木户却绝没想到事态会如近卫所说的那么严重。但近卫知道,东京的矛盾实际上比他说得要严重的多。而且他还知道,除他外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观注着这矛盾,他,就是天皇。 日本陆、海军“窝里斗” 午睡醒来,裕仁呆呆地坐着,想着心事。上午海相米内晋见的一幕,在他的眼前晃动着。这几天,他感到太疲劳了,人明显瘦了不少。武汉是战,是退,他尚未最后裁定,内阁与军部门便发生了争吵,陆军与海军也为些枝节琐事闹得不可开jiāo,东京城乌烟瘴气。内阁和军部是他的左右手,是他实现大业的得力工具。可如今大事未决,这些人却在家里斗成一团,这怎能成就大业?这时,他有些后悔,这么些年了,为什么对他们总是放任自流,以致今天积重难返。 海军和陆军的矛盾由来已久。自日本退出华盛顿海军条约,日本海军便进入了无和约时期。四面环海,使裕仁越来越重视海军的建设。他先后三次大笔追加拨款,发展海军。这引起了陆军的妒意。随着一艘艘战舰的下海,一批批飞机的调入,规模日见庞大的海军,野心膨胀得竟比海军自身的发展还要快出许多。他们再不愿甘居陆军之下,开始在内阁、军部,在枢密院,在一切重要的部门施加自己的影响,与陆军分庭抗礼。矛盾也由此发展开来。 1937年底,日军发起青岛登陆之战。大本营统帅部原计划陆、海军协同,联合登陆,可争功心切的海军,未待陆军到来,便单独在石老人一带浅海登陆,占领了青岛。随后赶来的陆军恼羞成怒,招呼也不打便向城区开进,结果双方刀兵相见,大动干戈。陆军与海军间那种若隐若现的矛盾终于公开化了。 徐州会战,海军奉命在连云港登陆,陆军则从地上协助攻击。但陆军得知连云港方向驻有中国正规军后,采取更损的一招,他们按兵不动,即使在拿下徐州后,也没向连云港方向派一兵一卒,而是站在远处看海军的笑话。结果海军陆战队上陆后,迟迟见不到陆军的影子,只能在没有重装备的情况下孤身苦战。事后虽然夺占了连云港,但海军精贵的陆战队死伤惨重,吃尽了苦头。在东京,米内海相得知真相后,失了风度。竟对陆相杉山元大骂不绝。 陆、海军之间的严重对立很快蔓延到日军的下层。几天前,东京近卫师团一群少壮军官在市区“菊町”酒吧痛饮时,因不远处几名年轻的海军军官说“陆军在连云港贪生怕死”,便冲上去大打出手。结果一名海军大尉在殴斗中当场丧命。消息传开,东京街头议论纷纷。这时,天皇裕仁觉得,东京这种混乱的局面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很快,裕位便召集内阁军部的文武要员,在皇宫召开了御前会议。按常规,御前会议都是在“五相会议”上,就一些重大决策无法定夺时,才召开御前会议请天皇裁定。但这次御前会议,却是裕仁反过来要求召开的。他感到,在日本对华全面开战的非常时期,如果内阁和军部、军部内部之间这种矛盾纷纭的混乱局面不及早结束,不但整备部队、南下太平洋的计划无法实现,就是对中国的战争,也无法维持下去。 但他忘了关键的一点,陆军与海军,一个梦想“北进”,一个计划“南下”,南辕北辙,纵使他再想撮合也无法统一。而内阁,摇摆不定,毕竟只能替一家说话,成是两者都反对,那么这种矛盾怎么解决?事实上,直到1945年美军在日本本土登陆、日本战败为止,这种错综复杂的矛盾一直象驱不散的yīn云,紧紧笼罩着散发着硝烟气息的东京。皇宫议政厅,决定未来命运的御前会议 6月10日,皇宫东一厅,大本营脚前会议正紧张地进行着。一种进shè着火星的气息从一开始就紧紧地笼罩着会场。赴会的文武大臣都清楚,今天的会议将决定今后在中国的命运。转攻武汉,如能彻底扦垮中国现政权,日本就将成为中国的主人。百万日军也能从巾因朝嗯M隆附w*,D》_oh果仍不能打垮中国。瓦解国共联合阵线,就是占领了武汉,日本也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中国陷入漫漫无期的长久消耗战中,那么到头来失败的还将是日本。 这抉择太难了。一种“望尽天涯路”的困惑、苦痛感充斥在每个人心头。如果单说军事上夺取武汉,那问题就简单了,别说军部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就是对战争一窍不通的内阁文人,也自认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但要使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大国完全屈服,谁也没有这个把握。 6月,姗姗来迟的暑气已降临日本列岛。火辣辣的日头也没放过裕仁这位“天照大神”的后人,皇宫内同样暑气逼人。这可苦了军部这些一身戎装、腰板笔挺的将军们,细密的汗珠从板垣宽大的额头上滑落下来,痒痒的。他却没有去动,看来老迈的参谋总长闲院宫也不舒服,花白的眉头紧皱着。 会场静静的,沉闷得有些令人紧张。板垣那又不大的小、眼喷着火,坚盯着桌对面的外相宇垣本来,他是带着一颗激动而轻松的心步入皇宫的。 徐州会战后,日军前线官兵急于洗雪台儿庄大败之辱,疯狂鼓吹要在武汉与中国军队决一死战。他们一面频频电催东京,一面加紧对部队的整补,更有一些xìng急的部队,不顾东京命令,以追歼中国军队为名,擅自越过控制线。这部被裕仁放在海外的战争机器,疯狂得象脱了僵的野马,难以驾驭。刚刚离开中国战场的板垣,对这一点当然感触极深。他自然不想、也不会背叛昔日那些上司、同僚的意愿。 但令他惊奇的是,到东京仅仅几天他就发现前线部队对东京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他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很快使参谋本部、海军省、甚至内阁的部分大臣站在了他的一边。虽然外相和一些文官也在四处活动,试图阻止战火燃向武汉。但在这场较量中,“主战派”轻松地占了上风。东京城内外,“主战派”显然已左右了局势。人们的目光,此刻早已越过茫茫大海,瞄向中国的武汉、广州。 正是带着十足的自信走入会场的板垣,不相信天皇会违背众多要员的意见。 但他忘记了外相的能言善辩。开始发言后,宇垣紧紧抓住军部无结束中国战争的根据这一要害,竟使本来应该是一边倒的会议陷入了僵势。 众人的目光渐渐地转向天皇。以往每每遇到此景。都得天皇最后圣裁。但今天裕仁却象是并不急于摆脱暑热的困扰,只是摆摆手,下令休会。 当晚,会议再次进行时,情势出现了变化。参谋总长闲院宫,向军令部长报以会心的一瞥后,缓缓地开了口:“陛下,当今内外形势,已促成帝国非转攻武汉而无路可走。我们对蒋政权一等再等,但蒋君不思悔过,不顾生灵涂炭,仍叫嚣抗日不已。政治解决,目前看来前景黯谈。而对此行将崩溃的独裁政府,消灭其战力,尤如釜底抽薪,战争则有望结束。请陛下圣断。” 宇垣见状正待开口,参谋次长多田站起身开了口:“陛下,近来各方面情报显示,蒋介石在汉口仍叫嚣抗日。更甚者,他们与共产党勾结在一起,煽动民族情绪,掀起了一场‘保卫大武汉’的运动。此人既在帝国留过学,却不能理解帝国真意,实在可恶。除军事打击外再无良策。从政略上看,夺取汉口,蒋政权只能遁入西南。失去中原的蒋政权,充其量只能是一地方政权,无论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如果结束汉口之战后再征服广州,对中国的海上封锁将使他完全失去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我想被紧紧卡住脖子的蒋介石除最后屈服外,不会再有什么选择。” 说着,他抬眼望了望凝神静思的天皇,略一沉思,又补充道:“再说,中国空军是支优秀的飞行队,他们曾给帝国带来过不小的麻烦。为确保本上,消灭中国空军在华中的飞行基地,也有转攻汉口的必要。” 多田说的麻烦,是指中国空军远征日本本上的壮举。5月19日,日军占领了徐州。但就在这一天夜里,中国空军徐焕升大队长率两架美制“马丁”战机,使日本本土受到了百多年第一次外部世界的停袭。虽然落在东京、长崎等大中城市的“zhà弹”并未bào响,但这些花花绿绿的传单却显示出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文明与野蛮的对比。它震惊了日本朝野,在日本社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比较之下,世界舆论对这种文明之举大加称道。这使本来就深感丢脸的天皇裕仁更受到刺激,震怒中,他严令军部追查责任,重罚了失职的军官。并发誓要加倍报复中国,尤其中国空军。 多田此刻重提旧事,专点裕仁痛处,显然是为了加大份量。 裕仁看来被打动了,他点点头,却仍未开口。这时宇垣却坐不住了。 “陛下,军事上攻取汉口虽然可能,但能否结束战争仍是未定之数。眼下,和谈既开,再行大规模战争,则显出政府外jiāo上的相互矛盾。近来,英、美外jiāo态度日渐冷落。外务省正竭力调整。种种迹向表明,战事如再扩大,西方国家有可能进行报复。那时,帝国战争物资的来源问题就令人忧虑了。臣认为,汉口之举应从长计议。” 守垣说完,把目光转向了首相近卫。可近卫却象是没看见他的目光,别过脸去。聪明的近卫已看出了会议的最终走向,他不愿再为宇垣而与军部结下更深的矛盾。 怒气冲冲的陆相板垣,带着股刚从中国战场返回的腾腾杀气开了口:“宇垣君,美国国务卿赫尔不是几天前才说过,对日中两国购买军火不加限制吗?身为外相,如果不为帝国的利益着想,腰杆软弱,将有负帝国的使命。” 占了上风的板垣,口气咄咄逼人,完全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这令宇垣又气又惊。他象个受了气的孩子一般,把目光转向了天皇。可裕仁仍然沉思不语,象是没看到这一切。宇垣的心凉了。接下来发言的军令部长、海相、枢密院议长,不知怎么,都站在了军部一边。仿佛一夜之间都变了脸,成了推销战争的政治贩子。他两耳“嗡嗡”响着,双方的话全然没有进入他的脑中,他觉得心在往下沉。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天来,他东奔西跑,费尽唇舌,一切的努力却眨眼间化作泡影。望着眼前这些昨天还跟他称君道友的军阀政客,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不知何时,人们话已说完,目光又集中在了天皇身上。他走下御座,迈了两步,又回转身静静地问道:“多田次官,如果广州方面的作战与汉口同时进行,兵力、运输能力能否保证充实?” 多田骏一激灵,直挺挺地站起身来回复进:“汉口外围地形复杂,多江河、湖沼,机械化部队行动受限,对兵力要求更高。但若两地同时发起攻击,影响更大的还是海军运输舰艇。第三舰队必须在长江上配合陆军进攻,无法抽身。其他舰队远调,似乎也有困难。所以同时用兵,难度很大。” 天皇听罢,没再吭声。他慢慢转过头,向身旁的侍从武官做了个手势。武官长会意,转向众人:“陛下宣布会议到此,诸君请回。” 众人鞠躬致意,静静地向外走去。闲院宫载仁亲王说。战争就是冒险、赌博,中国值得一赌 入夜,神秘幽静的皇宫里,暑气渐渐散去,一场决定日本在中国战场命运的御前会议结束了。若干年后,中、日历史学家在评价这段历史时,都感到:如果日军没有发起日后的武汉会战,如果当时的日本政府能退一步,在对蒋介石的和谈中作些让步,那么日本银可能从中国抽出身来。日军也不会在中国陷入漫长的苦战而无法自拔,那么日后太平洋战争的历史自然也就得换个写法。对此,美国总统罗斯福要远比日本人清醒得多。几年后,他说:想想看,如果把中国战场的上百万日本人放出来,那将是一场什么灾难。 但裕仁无论在当时,还是在太平洋战争bào发的3年后,在这一点上都没法与只能坐在轮椅上谋天下大事的美利坚总统相提并论。这一点,也充分暴露出他xìng格上的缺陷,优柔寡断。 回到御所,裕仁脱下军装,换上宽大的和服,迈着疲惫的步子向良子的后宫走去。 皇后良子接到了通报,早已带着侍女在屋外长廊上迎候。裕仁与良子结婚十多年了,一向情深意笃。皇后年轻貌美、温柔如水又善解人意。平日里,宫内家事都是良子作主。但对国务公事,她却从不过问。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每当心情烦乱时,裕仁总能在后宫找回安宁和舒心。为此,他对皇族中级别最低的久迩宫邦彦王的这个长女更是恩爱日深,情意愈浓。 后宫卧榻上,良子的轻风细语、娇揉爱抚,像一股股清洌的甘泉,dàng去裕仁心中的忧愁和躁乱。他觉得自己象是陷进了一片美丽的泥沼,一时忘却了战火弥漫的中国,忘却了矛盾纷争的日本,忘却了世间的一切…… 午夜,裕仁从后宫阻来,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裕仁从不在后宫过夜。他睡觉极轻,有时良子梦中呓语和轻轻的翻身,都会把他惊醒,一夜再难安睡。无奈,天皇每次只能到后宫与皇后耳鬓厮磨、共渡春光后,再返回自己的寝宫。但今天回到寝宫,他却无丝毫睡意。虽然他内心已接受了进攻汉口的设想,但他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的脑中又闪现出内阁兴亚院的一份奏章。 兴亚院是首相近卫为解决中国事务而专门设立的智囊机构,徐州会战后,该机构昼夜运转,起草了解决中国问题纲要。它虽然主张以武力击溃中国政府,但它显然并不象军部的激进分子那么意气用事。奏章中警告说:进攻汉口应当慎重。因为中国进行的是一种殖民地的解放战争。全国上下同仇敌忾。而日本却缺乏足以唤起国民同仇敌忾的力量。而且中国是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日本在(中国)大陆作战,越是深入内地,其补给线越长,陷入敌人所提倡的游击战消耗战术的危险xìng越大。 而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他身为日本大本营三军最高统帅,他最清楚,日本只能速决,绝不能久战。望着墙上硕大的“雄鸡”形中国地图,他仿佛感觉到它胸膛内那股排山倒海般奔涌的热血和沸腾的岩浆,这更让他忧虑重重、举棋难定,直到天亮,他也没能合上眼。 上午,天皇不顾一夜未眠的困顿,召来了他的叔辈、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和藏相池田成彬,他还想最后听听别人的意见。 “军部有把握在汉口进攻后彻底解决中国吗?”天皇直截了当地把皮球踢给了参谋总长。 闲院宫已猜到了天皇内心的忧虑,他觉得裕仁缺乏捅破这最后一层纸的勇气。看来他不把这层纸捅破,他这个遇事多虑的皇侄是不会定下这最后决心的。想了想,他索xìng直截了当地说道:“陛下,战争发展到今天,除了打下去已没有退路了。近百万中国士兵死在皇军手里,这时想让蒋政权回首言和,到头来只怕落空。而且反会向中国人露出底牌,认为帝国的腰杆变软了。再说,台儿庄一战陆军受挫,徐州又使中国军主力逃脱,现在从中国战场到东京军部,各级官位都憋足了劲儿,一定要洗刷前耻。这时退缩,有可能在军方引起混乱,局面不是控制……” “照你这么说,我们在中国就必须打下去了,无论这仗是能打还是不能打?”裕打断了闲院宫的话,口气中露出一丝不悦。 “现在看来是的。如今上上下下都认为击溃中国军队是解决中国事变的根本方针。而且在徐州,战端已经扩大,并有了攻占汉口的计划。坚决打下去,结果可能会好些。有时走过的路是无法再回头的。” 见裕仁仍然眉头紧皱,闲院宫总长决定重锤敲响鼓,他说道:“陛下,您是忧虑攻占汉口后仍不能结束战事吧?!的确,攻占汉口,战线扩大上千里,帝国投入了极限兵力。有完全陷入中国战场的危险。”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可战争本来就是冒险,是一场赌博。既赌实力,又赌运气。中国值得一赌。” 裕仁被深深打动了,他实在抵御不了有二十多个国土面积大小的中国对他的诱惑。他转向藏相池田成彬,想听听新上任的财阀的意见。 “陛下,此战非帝国本意,可形势不待我。由于德国的日益强大,欧洲已失去和平的保护伞。(昭和)研究会认为:世界大战早则40年,迟则45年必定bào发。帝国要在新形势下谋得优势,大战bào发前必须完成军备整训。中国战争的结束宜早不宜晚。此次如能攻占汉口、广州,不但在政治上给中国政府以致命打击,还能夺取湖南、湖北粮仓,实现对中国的海上封锁。种种压力,蒋政权无法承受,只能屈服;即使他死。不悔悟,失去中原的蒋政权充其量只算中国众多势力中的一股,再难撑住中国。这时帝国出面寻找愿与帝国合作的新政权岂不易如反掌。” 池田虽然新官上任,但此前显然已把日本的内外形势琢磨了个透。一番话条理清晰,不但令闲院宫折服,也说得格但连连点头。 送走两人,裕仁天皇缓步走下御座,背手沉思。他愣愣地望着墙上那幅生动的“雄鸡”,一阵激动、渴望、愤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突然,他咬紧牙关,挥起拳头,重重地向“雄鸡”的腹部砸去。 伊势神舍,天皇祈求先祖护佑 武汉城中,蒋介石信誓旦旦要运用一切军力,扭转战局 就在裕仁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进攻汉口的未来景象时,陆、海军省和参谋本部的少壮军官们却早已在一片欢呼声中,紧张地忙碌开来。他们从不相信进攻汉口还会有什么变故。一份份军情报告、兵力统计,一份份协同方案、物资调配单,雪片般飞向作战室。走廊里匆匆而过的军官们,兴高彩烈地互相问候,说着祝福日军汉口再胜一类的吉祥话。战争,使他们一夜间成了民族的精英、万民心中的英雄。构筑在无数中国人和日本士兵血ròu之上的这种虚荣已使他们丧失了理智,抛弃了人lún道德。他们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胜利。没有命令,没有指示,但疯狂的信念。已使他们象一架架不知疲倦的机器,隆隆运转着。 一些嗅觉灵敏的记者,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御前会议的消息。虽然这已不是什么秘密,4月份发起会战时便有了攻占汉口、广州的计划。但今天,天皇的最后圣断,无疑已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新闻媒介的报道、渲染,更使东京对战争的狂热不断升温。从内阁、政党到民间社会,汉口一夜间又成了日本人口中最频繁出现的一个地名。亿万大和后人都在询问、了解着汉口,憧憬着军事上更大的胜利。悲哀,只知进、不知退的被欺骗的日本万民。 e月卫2日,日本天皇指令陆军省,向中国战场发布命令。进攻汉口,于秋季到来时结束战事。忧虑尚存的裕仁既为他的运输舰船困扰,更怕兵力分散,遂决定对广州的进攻推迟到拿下汉口后再进行。 6月18日,日军大本营颁下大陆命第119号,命令发起汉口战役,于秋初攻占汉口。其中,命华中派遣军司令官于长江及淮河正面逐步向前方占据前进阵地,准备以后之作战;华北方面军继续扫dàng占领区,并准备部分参战,把中国军牵制在北方。 当日,参谋总长根据大陆命,也下达了大陆指第161号,就战役战术对前线作了指示。 当电波正越过日本海峡,飞向中国大陆时,华中派遣军先锋波田支队已打入安庆城,武汉会战,在东京命令尚未到达的情况下,已拉开了战幕。 东京,天皇眼见大命已发出,松了口气。他感到,这一阵太累了,急需轻松一下,调养调养,再说暑气也越来越令他难熬。他打算到海滨夏宫去。那儿真正有清新的空气、凉爽的海风,还有他那艘心爱的海洋考察船,在那里摆弄着海洋里的小生物,等待着前线的肚利喜讯,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行前,在一应待从的陪伴下,他又走向一片充满大和民族风格神秘的木制庙宇伊势神宫。 神宫殿上,香雾袅袅,静寂而神秘。裕仁双膝跪地,两手合十,虔诚地祈求先祖神灵的护佑。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只有精美的石牌位听到了他那颗疯狂野心的急切呼盼:消灭中国军队,打垮蒋政权,彻底征服中国! 浓烈的战争烟云飘出大殿、飘出日本,向着几千里外的武汉飘去。 中因战场。随着军令的到来,日本华中、华北两军几十万官兵一片欢呼。一片片黄潮跪倒在地,遥望东天。“天皇万岁!”“征服中国”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群山震dàng、江河呻吟。 6月5日,国民政府最高军事会议在武汉召开。会上,军事委员长蒋介石声色俱厉地命令道:中国政府决定以陆、海、空三军共123个师、一百余万人在武汉外围与日寇决战,彻底扭转中国战场战局。 两声巨吼在中国天空撞击,迸出万道火花,化作一声惊雷。惊动了中国、惊动了日本、惊动了世界。人们屏声敛气。注视着这场决定东方两个民族命运的空前大战。6月的中国大地春意尚未散尽,浓浓的火yào味却四处弥漫开来。引得遍体创伤、衰疲不堪的中国重新躁动起来。 ------------------ 血祭大江第四章 败战启示 希特勒抛弃穷朋友,蒋介石与苏联旧梦重温 进入6月,长江流域的天气已不再那么温柔宜人了。时而骄阳似火,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时而yín雨连绵,遍地泥泞不堪。天公似乎也被日军“夸、夸”作响的军靴声所震怒,施尽手段想把日本人那粗壮有力的短腿拖住,但一切都是枉然。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俊六大将麾下那曾令中国东南大地震颤不已的数十万精兵,兴头十足,继续挥动着有力的双腿,淌过华东的丘陵平原,迈过中原的山川湖沼,向着群山环抱、江水长流的华中大步踢来。退踞武汉仅半年的国民政府和guó mín dǎng总裁介石被这令人发怵的“夸夸”声搅得寝食难安,刚刚平复的心又吊了起来。 日本人穷追猛打,丝毫不打算给蒋介石以喘息之机,委员长内外jiāo困,陷入只有忍痛抗击的境地。 然而祸不单行。日本人军事压迫未止,咄咄逼人的外jiāo攻势又压得蒋介石喘不过气来。 6月中,德国驻华军事顾问接到柏林指示。必须限期全部撤返德国。武汉大规模激战就要bào发,数万德国顾问突然撤出,且不说战场指挥、协调上的损失,单就中国军士气也要遭受重大损害。希特勒背信弃义、釜底抽薪的这一举,打得蒋介石真是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蒋介石和guó mín dǎng军队对德国太过倚重了。自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与苏联断jiāo后,他便把眼光瞄向了在一次大战废墟上崛起的西欧军事强国德国。十余年间,他不仅从德国得到了大批的qiāngpào弹yào、军援物资,甚至还直接引进了德国的军事人才和战争思想。到中日战争bào发时,德国在华军事顾问已达数万人之多,许多guó mín dǎng军营一级作战单位甚至都配备了德国顾问。这些德国人对蒋介石稳定江山作用巨大。 平定军阀,统一天下,有德国军事顾问的功劳; “围剿”苏区,疯狂fǎn gòng,蒋介石更是用尽了德国人出的主意。而且当时中国的国防设施,大都是德国人的杰作。 但中日战争的扩大,必然使德国要在远东两强中做出选择。卧薪尝胆的德国最初谁也不想得罪。武器照样卖,军事物资照样送,只要给钱就行。但为缓解与日本人的矛盾,柏林决定顾问团高级人员由现役军官改为退役军官,既给了日本人面子,对中国的关系也仍能维持。 当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柏林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逞而暗自庆幸时,德国人哪里会知道小聪明玩得更妙的日本人一直在暗中算计着柏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算计着中德关系。 1938年新年一过,近卫首相便发出“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随即,近卫内阁指示外相广田展开新一轮外jiāo攻势,重点放在英、法、美、德、意、捷克等国身上。 英、法政府为绥靖逆流吞没,美国采取的是隔岸观火的政策,无需广田再下力气,至于德、意两国,广田早已有所活动,因此更感到成竹在胸。 恰在此时,德国通过驻柏林的大岛大使向日方转达,希望日方能加入德、意、日fǎn gòng协定。对此,日本天皇明确指示外务省,此事要慎重,要多研究讨论。 东京外务省官员心有灵犀,自然知道“慎重、研究”的涵义。尽管柏林方面心急火燎,可东京却象是不知有这么档事儿一样,平平静静。 尽管日本方面对加入协定也是心急火燎,但东方人毕竟不同于西方人,他们玩得起深沉。再说加入这样一个协定,必然要触怒英、法、美等西方民主国家。而且德、意仅仅向中国停止军事援助是不够的,日本人要的,是阻止第三国向中国的一切援助,甚至外jiāo使团也须脱离蒋政权。日本人要从物质到道义,统统卡死中国国民政府。 日本人的耐心终于逼迫柏林让了步。广田外相抓住机会出访欧洲,满世界散布“中国逐步接近共产党”、“国民政权将陷入共产党的谋略中”、“中国的抗日行为是由于蒋介石受了斯大林俄国的唆使;抗日战线是建立在容共、联共基础上,是苏联的帮凶”等等。仿佛蒋介石与共产党早已结派成对。共同欺侮日本。 但广田出色的外jiāo挑拨,竟在极端fǎn gòng的德国、意大利找到了市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广田不断重复的语言面前,对中国的看法急剧改变。不但不再同情中国的抗战,甚至怂恿、鼓励日本人打中国。 日本人和德、意的眉来眼去,蒋介石最初并未太看重。中德毕竟有不少军事、经济利益,而中意同是文明古国,历来又能安然相处,绝不至于为日本人轻易迷惑。但很快发生的两件事惊得蒋介石坐不住了。 先是1937年9月初,孔祥熙代表蒋介石会柏林活动。在孔祥熙求见希特勒时竟吃了闭门羹。消息传来,蒋介石分明感受到一种不祥的信号,觉得情势有变。 果然,未及一月,希特勒电告中国,单方面中止同中国提供军用物资的协定。 德国要关闭对中国敞开的大门。 这时蒋介石有些慌神。英、法绥靖之风甚嚣尘上,美国又怕惹火烧身,都取中立。如果德、意再倒向日本,中国将陷入十分不利的国际形势。 蒋介石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东京的yīn鸷、狠dú。但德、意两国大门并未关死,他要尽最后的努力,争取重新打开它。 蒋介石终于在外jiāo上投注了不少精力。亲自参与了外jiāo政策的制定,要求国民政府外jiāo部重点解决两方面:一是拉拢英、美等西方民主国家;二是分化德、意、日的结盟。在当时英、美国家政策短期内不会有重大变化的情况下,他把重点放在了后一方面。 在考虑出使欧洲的人选时,一个无可争议的白面儒将跃入他的脑中:中国军界元老,国防参议会议员蒋方震将军。 蒋方震出任蒋介石特使,占据诸多优势。此公可谓旧中国军界的奇才。年轻时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在第三期日、中数百学生中,因总成绩名列榜首,独享了日本天皇亲赐措挥刀的奖赏,这在当时日军中曾引起轩然大波。日校方从此将中日学生分别编组,以防不争气的日军学员再丢人现眼。蒋方震从此在留日学生中被誉为“中国三杰”之首。 蒋方震日后又多次赴日本,并娶有日籍夫人左梅,因此算得上中国军中的“日本通”。 作为一名军人,蒋方震似乎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字:百里,有纵横百里之意。日后多年,蒋百里似乎比蒋方震更为人们熟知。 但蒋百里淡泊功名,唯理论至高。论资历,与他在日本同期就学的有蔡锷、许崇智、李烈钧等人,都是旧中国军界的元老。1912年,当蒋介石尚无任何头衔隐匿家乡时,他已是保定军校的少将校长了。但一生苦思中国强盛,钻研国防理论,虽使他理论上倾倒各地军阀,但功名上落了伍。 1906年,蒋百里赴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很快,一名聪慧识广的东方青年引起了号称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众多将帅的瞩目。作为弱国,德国瞧不起中国;作为德国的军人,他们更瞧不起中国的军人,但蒋百里,使德国军界对中国军人有了新的了解。 蒋百里首先使德军最高统帅刮目相看。作为举世闻名的元帅,兴登堡从未单独约见过一个年轻的外国留学生。但jiāo谈中,蒋百里风度翩翩,识高学博,所谈话题精辟深刻,使最高统帅大感惊讶,对蒋百里深为器重。 消息传出,德国著名军事理论家、《战略论》作者伯卢麦将军在德军第7军见到了实习连长蒋百里。一番jiāo谈后,伯氏拍着这位29多岁东方青年的肩头说道。“从前拿破仑说过,若干年后,东方将出现一位伟大的军事家,这也许就该在你身上吧!。 蒋百里在当时中国军人眼中军事上最先进、强大的两个国家里,都以超人的才识赢得了尊重。在中国,军中大员对他只是敬而远之,弃之不用,但在国外,他的确是远近闻名。 蒋介石派他出使欧洲,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而且他们时对德国、日本了如指掌,更是无人可比。 在军委会驻地,蒋介石言辞恳切地对这位军界泰斗说:“中国如今面临外jiāo困境,先生此行责任重大。你可利用一切关系、一切手段,破坏德、意、日三国可能出现的联盟。至少要说服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不要支持日本打我们,不阻止和妨碍我国政府的自主抗战。 蒋百里背着蒋介石特使的空衔和一个毫无希望完成的使命,踏上了去欧洲的旅途。 蒋百里尽了力。在意大利,他用尽计谋,足等了一个月,才使起初拒不接见中国特使的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在威尼西亚宫露面晤谈。 由于广田外相挑拨在先,独裁者成见已定。灵活善变的蒋百里进实就虚,以dú攻dú,大谈日本拒俄fǎn gòng是假,妥协苏联侵略中国是真,说得墨索里尼大为吃惊。蒋百里乘热打铁,从国联纠纷讲到中意友好,终于使墨索里尼说出“决无伤害中国之意”的话,并原则同意接受中意两国以物换物的请求。 罗马使命大功告成,蒋百里又马不停蹄地转赴柏林。 柏林的使命更是艰难。德国是德、意、日fǎn gòng同盟的发起国,希特勒的野心又不象墨索里尼,仅局限于巴尔干半岛,对付苏联,德国离不开日本。 当蒋百里故伎重演,再谈日本fǎn gòng是假时,德国外长、纳粹第二号人物戈林就不相信了。 一招不灵,蒋百里再生一计。这时,他对日本社会全面深入的了解派上了用场。他绕着圈子说:“日本是东方的工业国,其财富十分之七握于大企业家之手,而军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以社会主义的条件而言,日本早已具备。20年前,《资本论》就在日本销行100万册以上。” 蒋百里对德国也不陌生。他了解纳粹打倒大资产阶级,扶持中产阶级,消灭无产阶级的路线,因而专拣些德国人反感的东西说。同时暗示,日本随时有出现共产的可能。蒋百里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戈林惊奇地搓了搓手,睁大眼想chā话,蒋百里却不给机会地又转入正题:“日本外相广田实际上就是个走亲苏路线的外jiāo家。他曾口出大言,有我广旧在位,日苏战争绝不至于发生。日苏两国关于中东路悬案,就是在他手里解决的。日本签订防共协定时,他向苏联驻日大使悄悄声明,此约乃对英而非对苏。苏联把这句不能公开的私人谈话公诸报端,弄得广田大受其窘,这件事已成了国际上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 戈林闻言,大为惊讶,闪着狐疑却有些动摇的眼光说道:“你的话倒很新鲜。” 中国特使另辟蹊径,竟打动了这位希特勒法定的接班人。起初的冷意已经从戈林胖乎乎的脸上消失了,他同情地对中国使者说道:“中国军民的牺牲精神,全世界都已看得很清楚了,不过你们的力量到底还是不够呀!……” 蒋百里这才不失时机地露出底:“我们的物质条件比较落后,对贵国的经济互助和科学指导不能不寄以厚望。” 蒋百里已无愧于这次欧洲之行。他缓和了德、意对中国的冷落,揭露了日本狡猾的利用心理。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德国元首希特勒对日本天皇都是忽冷忽热,争执不断。直至日后日本加入轴心国一事,裕仁与希特勒也多次争吵,互相指责。 蒋百里起码成功地破坏了三国之间的和谐。 但中国军在战场上的一败再败,日本关东军、朝鲜驻屯军重兵云集苏联边境的事实,还是使希特勒在德、日争执中无法反驳。在东京的一再要挟下,希特勒终于决定抛弃中国这个又大又穷的朋友。毕竟从中国身上,希特勒得不到什么实际利益,还要贴钱财物。冷酷、惟利的盗世jiān雄终于在中日战争的天平上,站到了日本一方。 6月,希特勒下令:派驻中国的德国军事顾问于6月底前全部返回。 希特勒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行为,在德国顾问团中引起强烈不满。这些德国顾问不少人长期在华工作,同中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很多人,包括顾问团团长法肯毫森不愿离开中国,尤其是中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于是,以法肯毫森为首的一批德国顾问联名通电柏林,表示愿以个人名义留下,继续为中国抗战服务。 顾问团这一举措,曾使柏林深感惊讶。希特勒为早拉日本入伙,非常强硬地警台说;如不按期回国,他们在国内的家眷,将面临严重后果。 6月里,当一批批顾问向蒋介石辞行,向蒋介石保证绝不出卖中国利益、绝不泄露中国军事秘密时,蒋介石既感慨又悲伤。他强打笑脸,对这些即将离去的日耳曼军人祝福道:“一路顺风!一路顺风!等我们打败日本人,欢迎你们再来。” 打败日本人?他自己都不知要等到何时。 6月底,德国顾问撤走了,但有5位舍弃一切留了下来。在他们眼里,正义、情感重于一切,他们要亲自参与,亲自看着中国打败日本的那一天。 德国人走了,斯大林却向蒋介石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 斯大林何等精明?德国对付苏联需要日本,而他要对付希特勒,就必须在东方找一个能对付日本的巨人。而亚洲,能与日本人抗衡的非中国莫属。深远的战略眼光,使他抛弃了对蒋介石多年来一直反苏fǎn gòng的成见。蒋介石抗击日本人,毕竟也为他扛了半边天。 被逼上绝路的蒋介石对斯大林虽无好感,但他手里毕竟握有飞机、大pào、qiāng械物资。这些东西虽然要分文不少地付美元,但毕竟是饿汉的碗中餐,中国没它不行。 “有nǎi就是娘”的蒋介石也是干脆:收!只要是战争急需的东西,一概收。至于英、美诸国,管他呢?谁让他们不管不顾?德国人一脚把蒋介石踹向了斯大林。蒋介石有了qiāngpào,有了外援,气又粗了。一时又喊出“抗战到底”的强硬调子。大战在即,要塞司令却办起了“大学” 长江中游锁钥马,淋浴在皖、赣两省jiāo界山林、江湖环抱的静谧之中。这里地处江西彭泽县西南30里,高山、河流迭错横亘,构成了道道天然屏障,是通往长江中、上游的必经孔道。马山里,终年飘dàng着湿漉漉的雾气,一忽儿吞没了宁静的山林,一忽儿罩住了奔腾的江面,使宁静中又显出万般神秘。山下,湍急的江水冲出一片沙洲,把长江劈作两半。在道别江早已淤塞不通,右道流经马连山下,江面狭窄不过400米。终年“哗、哗”的流水声回dàng在这片山林、江湖的上空,更使这里显出一片空旷沉寂。 6月,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了。每当红日西沉,暮色降临的时候,宁静的江面上便冒出万盏灯火,把10里大江映得通明。江边、山上,上兵、民工忙作一团,时间对他们来说太紧了。马要塞工程、长江阻塞线还未完工,可战争却象等不及似的一阵紧过一阵,步步催促着他们。白天日本人的飞机沿江飞来窜去,更加重了这里的战争气氛。无情的zhà弹不仅dàng去了他们多少个日夜的心血,还使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只有夜间这宁静的数小时属于他们。 6月9日,天气姣好,风和日丽,可马镇人影稀落。进入6月,这里似乎也闻到了前线隆隆的qiāngpào声。马虽地处偏僻,但人们还是从逃难的人群中嗅到了南京的血腥。一向惯于安宁的山民百姓,到底架不住对日本人的恐惧,三三两两开始向西迁移,马镇转眼便没剩多少百姓,一向热闹的镇子此刻便只有急匆匆的军人往来街区。 镇中一座青砖碧瓦的大院落里,马湖区江防要塞司令、16军军长李韫珩正在召集作战会议。16军团以上军官和各要塞正、副司令齐集这里。部署完江防计划,李韫珩摆了摆手,止住了急须离去的众人,开口道:“诸位慢走,还有一事要和大家通个气。诸位心里都清楚,我马、湖口防线漫长,要守住这么长的防线,除仰仗诸位外,我们似乎还得依靠些什么。当然不仅仅是部队,我想还应该有要塞天险。” 台下众人不解其意。江防当然要靠江防要塞作支撑,这难道还要强调吗?马要塞司令王锡焘这时开口说道:“李军长有什么指示就请明说,我们照办就是了。” 李韫珩看了王锡焘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开一口道:“好,王司令快人快语,我也明说。我想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集各部副职及所有排长进行集训,同时也吸收马、彭泽两地的乡、保长参加,时间是两周。目的嘛,就是要统一江防战术。” 说完顿了顿,扫了众人一限,补充道:“眼下不是有句流行的口号叫‘全民抗战’吗,我今天办这个学,也有这层意思。名称我已想好,就叫‘抗日军政大学’,怎么样?!” 李韫珩得意地援了握手,满面笑容地盯着众人,等着表态。若在平时,一个军长要办学,别说办这么个不lún不类的集训班,就是办个正规学校也不奇怪,guó mín dǎng高级将领中这早已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可今天大战在即,他却要各部队抽出军官,尤其是部队的实际灵魂排长们离开部队来集训,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他的话并未引来人们的同声附合。相反,倒是有人唱出了反调,长山要塞总指挥鲍长义就是其中的一个。 本来,鲍长义对马湖区江防指挥机构就极有异议。既然武汉设置了江防要塞司令部。那他的这支海军陆战队就理应归其节制。可现在头上又冒出个马要塞司令部和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指挥官王锡焘和李韫珩又都来自陆军,他连具体对谁负责都弄不清。尤其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他的直接上司,对江防作战一窍不通的李韫珩,对如何守备要塞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主张。今天见李韫珩节骨眼上还搞花架子,办什么“大学”,就从头到脚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站起身反问道;“眼下战况日渐紧急,军官不在前线督促备战,却跑来集训。我认为有失稳妥。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李韫珩还未开口,16军167师师长薛蔚英却yīn阳怪气地盯着他说道:“老弟,别那么神经过敏嘛!日本人离这儿远着哪,你老弟慌什么?” 说着站起身,解开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有些哗众取宠地看了看众人,最后把一丝嘲弄的目光投在了鲍长义身上,说道:“再说,你们不是还控制着长山要塞嘛?!别的不说,单说江道,下层有铅丝网、乱石和水泥结成的凝固块,上层有带有尖峰的巨石,上面还布有水雷。在仅有数百米的江段一上我军就沉船39艘,设礁30处,布雷2000多枚。我想问的总队长,有什么样的敌舰能通过这样的江道,啊?1哈,哈,哈。” 薛蔚英一通嘲弄的话和一阵放肆的大笑,引来了16军众军官一片嘲笑、附和声。 鲍长义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顶,他“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站起身吼道:“你有防的主意,日本人难道没有破的办法?!南京江面不是也凿沉了那么多舰船,漂放了那么多水雷,挡住日本人了吗?!” 这时,马要塞司今王锡焘站起身,看上去也有些激。动,“鲍总队长说得有理。现在日本人直扑安庆,虎视马、湖口,官兵们实际上已上了火线。临阵调将。出了事谁对上面负责?” 陆、海军一时对峙,会场陷入僵局。李韫珩一看这阵式,心里也没了着落。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狠狠骂道:“这帮杂种海军,总想找老子的麻烦。”他清楚海军方面的人对他并不服气,可海军手里也有一张王牌:能越过_他直接与武汉取得联系。这使他不想,也不敢没急了他们。 无奈间,他只有息事宁人。想着,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这:“诸位都冷静些,我今天办学绝无它意,实际上也是为了防守江防要塞的问题。所以只办两周,也是考虑到战情的。可话说回来了,日本人一时半刻绝到不了这里。别的不说,我马、湖区外围还有安庆作屏障。就安庆这关日本人没十天半月是休想迈过的。而我们利用这段时间集训一下,统一统一江防战术,融洽融洽各部队共_系,我认为会对战局有利。” 可鲍长义看上去毫无退缩的意思,据理反驳道:“日本人现在直扑安庆,谁能保证能顶十天、半月呢?俗话说无其不备则无其不寡。现在杨森的第27集团军沿安庆至芜湖数百公里的江面布防,谁敢说他能守得长久。我认为眼下各部队还是抓紧布防为上策。” 鲍长义盯着李韫珩。这时,李韫珩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掏出一根烟,但很快又将烟揉成一把碎末。鲍长义见状,情知李韫珩打定主意,便继续说道:“如果李军长一定办这所学校的话,我长山要塞各军官将无法参加,我这里就先代他们告假了。” 李韫珩见状,心中更是不悦,但不好发作。转念一想,事情到此也无什么不可。至于鲍长义长山要塞那几个人,不来也罢,省得惹事。缺了你这盘菜,我照样凑一桌席。想着,李韫珩就坡下驴,开口说道:“就这么办吧。长山要塞属核心阵地,告假批准。其他各部队等通知集中。现在散会。” 6月10日,抗日军政大学在马镇如期开学。近百名军官及马、湖口地区的乡、保长齐集一堂。、望着台下着军服的军官、长袍马褂的乡绅和对襟汗褂庄稼人装束的一些保长,马要塞司令王锡焘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这么个乌七八糟、鱼龙混杂的集训班,能统一什么战术呢?这时,他倒为鲍长义能躲过这次集训而庆幸起来。酒会上闻知阵地失守 战争的空气一天浓过一天。6月2日,稻叶师团奉俊六之命,由合肥西进,连续击溃杨森、徐源泉等军,8日攻占舒城,17日攻占大别山要隘潜山。南线,日军大本营特意从台湾调来的波田支队充当朔长江仰攻的先锋,直扑当时的安徽省会安庆,其动作之快,锋芒之利,更令武汉的蒋介石震惊。波田支队虽只有步、pào兵3个联队,但全军曾在日本本土和台湾经受过长期的严格训练,上至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下至普通的列兵,人乎个个都是山地、湖沼作战的行家里手,尤其登陆作战,在日军中更是没人可比。波田在台湾临行前,曾得意地对记者宣称:我支队是旅团级,但实力足抵得上皇军的一个精锐师团。此次远征,我将让支那军人的尸体血海来证明这一切。 波田绝非狂言,安庆城下小试身手,便令武汉的蒋委员长倒吸一口气。6月12日凌晨,波田之队前卫,台湾步兵第一联队在一片青灰色的微明中向安庆发起了攻击。仅1小时,该敌便拿下了安庆机场及外围诸要点。经营了半年多的安庆防御体系顿时土崩瓦解。未及一天,固守安庆的杨森集团军146师及数千保安队便被打得向西败退10里,安庆当日陷落。安度的陷落,使长江天堑马暴露在波田的重兵面前。 13日,安庆失陷的消息传到马,守军紧张、不安的情绪更加重了不少。连续几天,日机对马及周围安塞阵地、码头的轰zhà明显加强了。一会儿3架,一会儿6架,一拨拨敌机走马灯似地在马上空掠过,机身上大大的太阳徽与烈日相映照,使人感到战争已近在眼前。 死捱活捱,李韫珩终于等来了“抗日军政大学”结业的这一天。6月2日,李韫珩一早起来,兴冲冲地吩咐副官给马湖区所属各部上尉以上军官发下请贴,请他们24日上午8时到马镇参加结业典礼。通知末尾还专门划圈强调全体参加者会后在司令部聚餐。仗打了一年多了,在这种艰难时期,这一顿聚在不能不说颇有诱惑力,尤其是下级军官。李韫珩对这次亲自办学看来的确上心,毫不犹豫地掏了腰包。 23日午后,各部队连以上军官接到请贴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直奔马镇。一路上,谈论最多的当然还是对这一顿聚餐的猜测。先前排长已集中赴训,眼下连以上主官也离开部队,各部队指挥系统实际上已处于一种真空状态。李韫珩胆魄惊人,大战之前竟把守区各部队放羊似地扔在各地。这时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灾难。 24日天刚破晓,鲍长义便被人从睡梦中摇醒。机要官立在床前,焦灼不安地报告说:“总队长,情况不对头呵。今天联络时间已过,可我们与香口的第三总队1大队电话联系不上;再要东流的815团,电话也是不通。今天是李军长办的训练班结业的日子,各部队主官都不在,别出什么岔子?!” 鲍长义一咕碌爬起身,脸也没洗,便直奔指挥所。路上,他吩咐机要员再派出联络员,一面查找,一面设法与香口的第一大队取得联系。 太阳渐渐升起,大地不知不觉间苏醒过来。在阳光的映照下,薄雾慢慢退去,这时,一名观察哨跑进了指挥部。 “报告总队长,香口街上情况异常,象是有部队在江中。” 忙乱的指挥部一下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投向了鲍长义。鲍长义扔下手中的烟蒂,对身边的哨兵说。“走,看看去。”领头冲出了指挥部。 高倍望远镜中,模模糊糊地看到香口街上一片忙乱,一队队人影在跑动、集中。从土黄的颜色中,鲍长义感到是日本人,他的心忽地沉了下去。看来日本人行动了。神不知鬼不觉竟占了香口。香口一丢,他的日子就难过了。香山地势高于长山,从那儿pào击长山,你连躲都没法躲,可你连对手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仗可怎么打。 “报告”,一声大叫。把鲍长义唤醒。转眼间,派出的2名联络员气喘吁吁地冲到他面前,两人脸涨得通红,热汗滚滚。 “别急,喘口气,你们都看到些什么了?”鲍长义叮问道。 “总队长,香、香口街面上发现大批日本人。我们、我们没敢进去就跑了回来。” “你们看清是日本人了?”鲍长义似乎还不放心。 “绝对没错,日本人唔唔啦啦的喊话声我们都听到了。” 打发走这两名士兵,鲍长义忧虑重重。这时,站在身旁的参谋长上前说道。“情况看来严重了。” 鲍长义头也没回,接口道;“是啊!眼下香口一丢,长山就成了最前沿。长山不保,马将失去屏障,也很难守住了。” 眼下的场面他可没经历过,以往陆战队的使用,总是慎之又慎,敌情不搞得清清楚楚,作战方案不经过反复研究他一们是决不会动的。可今天,日本人是怎样登陆的,什么时候上来的,有多少人,他都一概不知。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仗啊! 片刻不安后,鲍长义急步折国指挥所,抓起桌上的电话:“要马要塞司令部王司令。” 少顷,对方总机清楚地回话道:“王司今去镇里参加典礼了。” “那就要司令部其他人。快!” 结果同样令他失望,值班参谋在电话里说:“鲍总队长,主官们都去参加单礼了。现在司令部只有我在这里值班,走不开。你说的情况我一定尽快转告王司令。” 再要李韫珩的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根本就不通。鲍长义扔下电话,一阵无名怒火从心头升起,脱口骂道:“办什么野鸡大学,窝被鬼子端了都找不到人。这他妈打的是什么仗。” 无奈间,他一面命令部队进入阵地,一面开机向武汉的江防要塞司令谢刚哲通报了战况。司令部这时乱作一团,电台、电话的呼叫声,参谋们的大声斥责声响成了一片,更令他心烦意乱。 上午7时左右,香口、香山方向溃退下来的士兵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指挥部里,鲍长义侧耳细听着驻守香口的16军313团两名溃兵的报告。 “今天天还没亮,大概4点钟左右,日本人乘小艇靠岸,摸了上来。等我们发现时,他们已冲到阵地前了,连长昨天去了马,这里只有一个排长和一个司务长,被鬼子一冲,部队全乱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胳膊腿全的东奔西跑就散了。我们班就跑出我们俩。”其中一名老兵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以后呢?”鲍长义急切想知道香口方向发生的一切。 “向西跑的途中,各连的弟兄们一碰头,决定退往黄寄树,往团部靠拢。谁知到了那里,也没人管。当时乱哄哄的,日本人还追着屁股打,部队就各走各的了。” “日本人有多少部队,你看得清吗?” “日本人一批批登陆,由南沿江岸扩张,具体看不清,反正不下千人。” 送走这两个溃兵,鲍长义陷入了沉思。现在情况多少明朗了一些,香口、香山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长山用不了多久就一会成为日本人攻击的目标。不管怎样,控制住湖面和阵地前的公路,好赖也能把日本人拖住一阵子。主意打定,他连忙召集部属布置起来。 上午8时,腾腾雾气散尽的最后一刻,日军的pào弹呼啸着砸向长山后洼地我方pào群。日军对长山阵地的进攻开始了。鲍长义毫不示弱,很快判断出设在香山反斜面上的敌pào位,指挥pào兵反击,双方开始了一场pào战。 地面上,双方很快也jiāo上了火。长山阵地正面是一片太白湖水dàng,这里原是一片600米见方的稻田地,长江水涨后,漫过堤圩灌进稻田,形成了这块齐腰深的湖dàng,日军的突击方向就选在了这里。可日本人一下水,半截身子没在水里,轻、重机qiāng一时难以施展,火力大为削弱,从而形成了对守军极有利的形势。湖dàng成了日本人的坟场,日军突击队一波波往前冲,一波波被撂倒在水dàng里,活着的想往回跑,也成了显眼的活靶子。 阵地上,一位看上去将近40岁,胡子拉碴的老兵班长对身边一个胖乎乎、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十六七岁的小兵说道:“小牛子,今天还没开戒吧?给你个机会,前面那个活家伙jiāo给你了。” 说罢,燃上一支烟,乐悠悠地在一旁看着,看着那小兵认真地cāo起了qiāng。一声清脆的qiāng声,日本兵身旁冒起一朵水花。那日本兵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险境,连蹬带踹地向前扑腾着。再一声qiāng响,那日本兵象被钉住了似的,在水中挺了足有二三秒钟,随后扑通一声颓然倒下。湖面恢复了平静,只有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圈涟漪向四周散去。老兵象是完成一件杰作,看了看身旁喜不自禁的小牛子,得意地说道:“跟着大叔错不了,保证今后能当上官。” 这时,一旁的弟兄们哄道:“对啦,牛娃子,跟着你大叔,用不了40岁准能当上班长。” 阵地上立刻飞出一串沙嘎的笑声。 日军两次突击,两次受挫,把近两个小队的士兵扔在了湖dàng里,这使得日军很快改变了战术。上午10时左右,长山阵地在经过一阵短暂的宁静后,再次被沸地惊天的pào声所笼罩。 日海军19艘战舰用成吨的zhà弹,在江面上zhà出一条航道,闯过了布雷区,在长江阵地东南江面上呈“S”形游七着,每一次回旋,舰首、舰尾、侧舷的所有舰pào便把百余发pào弹倾泻在长山阵地上。香山方向地面pào兵火力也加强了不少,整个阵地火光冲天,焦土满目,掩体中的8门火pào当即被zhà翻2门。鲍长义和他的第二总队挣扎在死神撒下的大网中。 马镇马湖区要塞司令部餐宴厅里,李韫珩满脸泛着油光,兴致极好。抗日军政大学的结业,圆了他一桩心愿。16军这支源于湘军的旁系自被蒋介石吞并,成了中央军的杂牌部队后,部队不但没损伤筋骨,在装备、地位上反而还略有好转。而他居然还能升到军长的高位上,这让他倍感得意。可长期以来,他一直惦记着能亲自办一办学。委员长发迹于黄埔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虽不敢与委员长相比,但栽植桃李的意念却一天天膨胀开来。 今天眼见有了收获,他岂能不喜。当他穿行在餐桌之间,与众军官碰杯豪饮,听着众人悦耳的赞美声时,更是得意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席间兴浓时,他压住吆五喝六的猜拳碰杯声,亮开嗓门高声说道:“诸位,承蒙大家关照,抗日军政大学圆满结业了,今后在座的各位真是既有同行之jiāo,又有同学之谊。走到哪儿也别忘了今天的这所学校。” 说着解开衣襟,夸下海口:“只要大家把在这里学到的本事都拿出来,依靠我要塞天险;何愁江防不稳。大家都知道傅宜生(作义)守涿州3个月扬名天下,我李韫珩这次也有信心率弟兄们死守马湖区三五个月,创下奇迹。” 16师师长薛蔚英这时不失时机地端起酒杯,高声附和道;“诸位,为我马、湖区江防的稳固,为军长宏愿的实现,干了这杯。” 薛蔚英很会讨李韫珩的欢心,他不象53师师长周启铎,是凭着几十年qiāng林弹雨,从堆堆白骨中爬到今天的高位上,他自有一条仕途顺畅的捷径,那就是他的权术,他的工于心计。今天他又如以往一样,绝不放过何任一次讨好上司的机会。 李韫珩也确实为薛师长的话高兴,他站起身,抹了一把泛着油光的通红的脸,喜滋滋地先干了杯中的酒。大厅里一时桌响椅动,喊笑声、叮当声穿出屋顶,传向四处。 下午3时,这顿热闹、丰盛的餐宴才算结束。回到司令部,”兴致勃勃的李韫珩象是在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一直凉到心里。长山阵地第二总队长鲍长义的电话这时终于打进了他的司令部里。 听完报告,李韫珩整个人都被震呆了。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他根本就不愿正视这一恶讯。懵懂中,他机械地重复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旋即,他满腹狐疑地反问道:“鲍总队,你言重了吧。敌人登陆我的部队怎么没向我报告?” “军长大人,香口,香山都被日本人占了,你说我言重吗?” 李韫珩还是认死理,在电话里反驳道;“不可能!香口、香山是我313团防地。我说老弟,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你到底看见敌人没有?!” 鲍长义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们阵地被敌人打乱了,人都死了一半,你说我看见日本人没有。你说香口、香山是你的防区,你们为什么把pào搬到香山上打我们。请问军长大人,你的313团有没有大pào你还不清楚吗?!” 李韫珩一听,心忽地往下一沉,象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他心里清楚,他的313团根本就没有pào兵,看来真是日本人上陆了。可有一点他搞不明白,日本人怎么这么会批时间,偏偏在他把人都调出来的这一刻发起偷袭,以致把他推入绝境。 焦虑、痛苦中,一个谜团笼罩在他的心头,也使他产生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海军成了陆军 就在李韫珩为日军偷袭而惶惑不安、疑窦丛生时,长山阵地上的鲍长义心头也升起了一团迷雾。下午4时左右,敌舰pào突然停止了pào击,pào口转向了天空。鲍长义还没醒过神一来,随着一阵嗡嗡声,9架中国空军轰zhà机飞临日舰上空。敌舰早有准备,突然间猛烈开火,天空一时弹片横飞,布满朵朵弹云。我军轰zhà机突然受攻,一时乱了队形。仓促间,zhà弹漫无目的地扔在江中。江面上水花四起,但很少命中目标。飞机离去,敌舰略作调整,继续猛轰长山阵地。 时隔不久,这一幕再次重演。鲍长义伏在洞中,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失望之余,脱口骂出了声:“他妈的,真是见了鬼了。我们的飞机来轰zhà,我还不知道,可日本人倒象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湖dàng里,日军突击队还在顽强地冲击着,倒下一拨,没多久,一阵pào击,又上来一拨。鲜血、泥沙把湖dàng染成了褐色。日本人红了眼,企图以武士道来征服眼前这片湖dàng,结果把一拨拨训练有素的台湾步兵第2联队的士兵葬送在湖dàng里。 24、25日,鲍长义率守军苦战两天,虽然工事已被夷为平地,但阵地仍在他们手中,日军弃户数百,却始终没能越过长山阵地,波田支队这支凶猛的巨兽,终于被挡在长山前。 波田支队前进指挥部里,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焦灼地在屋里来回踱着,身边的几个军官腰杆笔直地恭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门“吱呀”一响,联队长铃木照一大佐神情沮丧地走了进来,两腿一嗑,“啪”地一个立正,垂头等着训示。从来者惶恐的脸上,波田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但仍然不yīn不阳地问道:“铃木君,今天攻击情况如何?你的部队现在进行到了哪里?” 铃木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将军阁下,本人有失皇军威名。今天……” 波田一拍桌子,吼道:“大声些!帝国的皇军什么时侯也不能失了军人的尊严。” 铃木一激灵,高声回答道:“卑职无能,今天猛攻一天,仍在苦战。敌军火力凶猛,我部无法靠近长山主阵地。” 波田眉头紧蹙,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双目灼灼直视铃木:“大佐阁下,明天能不能拿下长山,你现在回答我。” 铃木感到波田停顿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中一阵发颤,挺起胸,大声说道:“请将军放心,我明天亲自督战,一定拿下长山。” 铃木走后,波田转身吩咐参谋长:“我们在长山已耽搁了两天,明天无论如何必须攻下长山,挺进马外围。催促地面部队抓紧沿公路挺进,不能全指望第2联队从水上进攻。航空兵、海军火力还要加强,dàng平长山阵地支那军的工事。我就不信我波田支队在一个小小的长山面前就没有办法。” 长山阵地,鲍长义的第2总队日子也不好过。苦战2天了,粮弹越来越少,救兵无影无踪,阵地早已被夷平,伤亡在急剧增长,剩下的官兵只能依托弹坑、zhà坏的工事、倒下的树木来拼死抵抗。可日军舰pào更是凶得厉害,日机也象群驱不散的乌鸦,低低地盘旋在阵地上空,低得连飞行员狞厉的面孔和飘动的白布头带都清晰可见。每一次俯冲,令人恐惧的呼啸声,雨点般zhà弹的bàozhà声象一群魔鬼般,撕扯着弟兄们的心。心力jiāo瘁中,他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军队一败再败。决不仅是日本人装备的精良、作战的英勇,他坚信,他的士兵在这方面决不比对手差。2天了,他一无所获。他这时抱有的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武汉。谢司令不该忘了我们,委员长更不该抛弃我们。 武汉确实没有忘记他们。日军大举进攻马的消息传到武汉后,国民政府军政机关立刻陷于一种紧张之中。军委会、蒋介石更是紧盯着马前线的战事。安庆的失陷已给他坚守武汉的信念罩上了一层yīn影。一个精心准备了数月的省府重镇,竟不到一日就陷于敌手。而对手又仅仅是一个旅团级的先头部队,这不能不使他感到震惊。眼下,江北板井支队已拿下要点潜山,而江南的波田支队虎视马。长江门户,已处于烟俊六张开的巨钳之下,这不能不使他牵肠揪心。 6月初,在武汉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蒋介石夸下海口。口口声声说要在武汉会战中击败日本人,当时的那份轻松乐观曾使多少中、外人士对他一通夸奖,什么统帅有方啦、大将风度啦、抗日英雄啦等等,美国《时代周刊》甚至还把蒋介石夫fù推为上一年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人物。谁知不足半月,这一切都象是过眼烟云,来得快,去得更快,烟俊六的两员爱将波田和板井一通猛打,便把大元帅从荣誉的顶峰打了下来,使中、外人土再度哗然。 蒋介石当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绝不会坐等自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威信扫地。自安庆失陷后,每天召开的军委会他必到。而且不管天气多热,他必是戎装齐整。眼下,听说香四、香山失陷后的消息后,他那瘦削的脸上一阵痉挛,盯着刚上任没几天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上将,开口问道:“辞修,马外围要塞防卫究竟如何?为什么不到一日就丢了。不是年初就开始设置阻塞线了吗?” 怒气中,蒋介石话语似乎还更连贯些。陈诚闻言,倏地站起身,话语沉稳地说:“马乃武汉门户,要塞工程、沿江阻塞线都是按甲等构筑的。24日,敌军以偷袭方式突然登陆,守军力战不支,丢失了香口。具体原因,尚待详察。职已严令马、湖区司令李韫珩军长死守马,没军委会下令不许撤离。” 蒋介石点点头,紧蹙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问道:“敌军现在进到哪里?” 陈诚这时转向武汉江防要塞守备司令谢刚哲将军,说:“请谢司令介绍一下其他情况吧。” 谢刚哲见陈诚点了将,忙着起身。他极少能有机会在这样的高级军官会议上讲话,因此对陈诚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颇为感谢。说起来他和他的海军第3舰队就象是没娘的孩子。去年年底,整个舰队在胶州湾被日军打残了。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舰队司令沈鸿烈自沉了剩下的几艘战舰,率部分人员留在山东打游击。作为舰队副司令,他虽然极不愿离开胶州湾,但失去本钱的他,留在那里又能干些什么呢?无奈间,只能率陆战队残部退到武汉整编。一进入武汉这座将才云集的大庙,他更觉悲戚,也更清楚失去部队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对所剩不多的陆战队使用的很是精细。 一接任江防要塞守备司令,他就抓住海军司令陈绍宽,顶着各方压力,坚持给江防要塞及各主阵装备了能直接呼叫武汉的无线电设备,这使他有了在军委会上说话的本钱。今天,他更觉这钱花的值得,鲍长义准确、及时的通报更使他觉得这笔钱的每分每毫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 “日军自今日凌晨偷袭登陆后,很快向两翼扩张。但一天来,始终未能突破长山阵地。据前线报告,敌持续冲击十余次,但均被击退。敌死伤在300以上,阵地现仍在我军手中。” 蒋介石一言不发,听得颇入神。半晌,才盯着谢刚哲问道:“这个,这个守军情况现在怎样?” “长山阵地为我江防第二总队陆战队第2大队,兵力约2千余人。日军发起攻击后,敌约20余艘战舰,上百架次飞机狂轰滥zhà,工事被毁严重,守军伤亡不小。守军急呼救兵,但都未得到明确回复。守军虽为海军残部,但官兵士气旺盛,杀敌奋勇,‘精神殊堪嘉勉。”谢刚哲颇为自豪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蒋介石这时正了正身子,cāo着他宁波腔极重的口音,失声说道:“眼下各种侦察已经表明,敌军此番进攻武汉,乃两路并行向西佯攻,其主力又在江南一线。马乃武汉守卫之门户,亦日本人能否站住脚之关键部位。马守得住守不住,关系到整个武汉会战全局。” 说着顿了顿,转向军政部长何应钦,说道:“敬之,转告张向华(张发奎),援军无论如何要派上去。再转告空军方面,长江上的敌军舰是其陆战依托。一定要有牺牲精神,予其以最大之打击,” 说着,再转向海军司令陈绍竟:“厚甫,海军封江行动还要加强,要多放水雷。马一带如有可能,再拨一些。” 最后,他扫视全场众将军,提高了嗓门:“我早说过,我们的士兵,尤其是普通的军官和士兵,是有牺牲精神的,长山海军诸官兵,拿起qiāng械成为陆军,却能守住,这便是明证。” 说罢,转向陈诚,说道:“辞修,陆战队此次表现英勇,殊堪嘉慰。传令,通电嘉奖长山守军官兵。要他们继续发扬我军人之光荣本色,守住马。另外,你可沿长江亲自去看看。”中国军队的悲哀 25日上午,蒋介石、陈诚、谢刚哲的嘉勉电一封接一封落入鲍长义手中。手持电报,鲍长义嘴唇哆嗦,却没说出一个字。官兵们闻讯,更是激动不已,满脸肃穆。虽然仅仅是几句嘉勉之辞,但对苦战一天多却无人理会的官兵们来说,其振奋程度难以言表。官兵们心里热乎乎的,仿佛武汉的文武大员,全国的芸芸百姓都在看着他们,焦灼地期待着他们的胜利。 但鲍长义更关心的还是援军,他心里清楚,土气的振奋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否夺得住,还得看援军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否及时到达。给李韫珩打去电话,回答依旧是冷冰冰的:“已经派薛师长前往增援了。” 鲍长义急得满脑袋冒汗。常言道;救兵如救火。眼下弟兄们都在火线上撑着,能不能熬过下个时辰都难说。可李韫珩放着马四周的近兵不用,却让远在彭泽的167师来增援,这不纯粹是应付他吗?鲍长义情急间,顾不了许多,当下在电话里申辩道:“李军长,远水难解近渴啊。马周围的部队不能先调些来吗?” 李韫珩尖刻地反讥道:“鲍总队长,你们以为只有你这个英雄在抗日吗?53师是在马附近,可他们有他们的任务。顺便提醒一下,我是马、湖区要塞司令,行兵布阵我说了算。” 说完扔了电话,把鲍长义冷冷地晾在了一边。 李韫珩确实对鲍长义有气。自走马上任马、湖区江防要塞司令以来,众人都对他这个肩扛少将金星的司令毕恭毕敬,只有陆战队第2总队长鲍长义例外。江防他是经验有限,可这轮不到他手下的一个总队长来对他指手划脚,从对方漫不经心的眼神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出了鲍长义对他的轻慢,这令他无法忍受。今天一早,得知武汉方面传令嘉奖了鲍长义,他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如果换了别人,他也许会好受些。时间不大,他接二连三地接到上面来的电话,而且人物一个比一个显赫。先是兵团司令张发奎上将来电话,命令他火速派兵驰援。未几,正在田家镇视察的副总长白崇禧亲自打来电话,催他火速增援。这一切更令他火气直冒,心境难平。他弄不明白,鲍长义何以一夜间就成了上帝的宠儿,武汉方面都惊动了。而他苦苦追寻了这许多年,却从未有过这份荣耀。妒火中,尤其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上峰的这种chā手,显然有抛弃他的成分。对白崇禧、张发奎,他不敢发作,但对鲍长义他自有应付的办法。 他当即给远在彭泽的薛蔚英挂去电话,明确指示他沿太白湖东小道前去增援。从内心里,他并没真想对鲍长义伸出援助之手,否则他不会舍近求远,在他眼里,长山已成死地,送一个师顶多是多撑几天,但他失去的,也许将是他后半生的生命本钱。也许167师还没到,长山已完了,那时他还能堂而皇之地向武汉jiāo差,再说走小道安全些,用不着担心疯狂的日军飞机。李韫珩精打细算,既想保全自己,又要压一压鲍长义的峥嵘。关键时刻,他抛弃了长山,也耍弄了蒋介石。 但薛蔚英却不明不白地付出了难以弥补的代价。25日,连续接到的两个电话使他陷入矛盾之中。先是李韫珩命他从小道走。还未出发,白崇禧的电话到了,明令他沿公路前进。权衡来权衡去,势力眼的他还是愚蠢地选择了李韫珩指给他的路。在他眼里,白副总长官大,却大得让他摸不着边;李韫珩官小,却能决定他的一切。在彭泽的师部里。他咬着后槽牙传下从小道前进的命令。 167师上万人马踏上了崎岖的羊肠小道。当鲍长义在长山纷飞的弹雨中挣扎时,薛蔚英却悠然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享用着热乎乎的晚餐。 26日,日军地面部队已从陆上迂回靠近长山阵地。经过短暂准备,日军从三面向长山阵地发起了猛攻。鲍长义的守军已苦战了两日,此时仅剩数百人,饥疲jiāo加,后援无望。阵地很快被日军斩成数段,守军再无力组织起反击了。 指挥部里,鲍长义盯着山下潮水般涌上来的黄褐色的洪流,痛苦地下达了撤退令。胶东半岛海军第3舰队消失了,可眼下,鲍长义却无论如何不忍心看着第2总队全军覆没。他觉得他的每一个兵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活下去。而他更应该给陆战队第2总队留点种,让一些士兵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天。士兵们得到撤退令后,感情也极复杂。死倒不怕,两天多了,谁个不是从死人堆里拣条命。可就这么倒下,他们总觉得不甘心。16军人多势众,却让他们独自在长一山填弹坑,他们有气。再说,、后方的安宁谁个不向住。但想到要离开苦战了两天多,葬着千余名弟兄的热土,官兵们仍禁不住心中酸楚,行行热泪奔涌而下。 正午,鲍长义率残部撤出长山阵地。此刻,薛蔚英的167师还晃悠在马西南10里的大白湖畔。 当日,台湾步兵第2联队拿下长山后,马不停蹄,继续猛攻马pào台要塞。守军500余人死战不退。傍晚,随着一声轰响,最后一名被zhà断了双腿的守军士兵与两名扑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马要塞终于沉寂下来。守军500余人玉陨。长眠在马青山之上。阵地上,一面滴血的太阳旗伴着烧红了天际的晚霞,在风中狂傲地擎了起来。 马的青山,要塞的官兵,长江的晚霞,一幕幕壮丽的景象甚至令勇悍的日军官兵都受到震撼。 镇南,马要塞司令王锡焘颓然地站立着。良久,他吐出一口闷气,对身旁的副官叹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马完在了我的手里。我的部队都埋在了这里。咳,好赖我也算尽完了这最后一份职责……” 马失落的消息传到薛蔚英的耳中,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其实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现在再用不着往pào火里冲了,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去向李韫珩jiāo差。可向武汉他jiāo得了差吗?他心中实在没底。犹豫片刻后,对参谋长吩咐道;“传我的今,部队掉头,回去。” 27日正午,鲍长义残部退至彭泽泗桥附近,部队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尖厉的警报声远远传来。时间不大,随着一阵“嗡嗡”声,几架日机飞临了上空。人群四处躲避,一片混乱,这时,奇怪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远处,一座军用仓库旁,一个男人对着天空猛挥着手中的白上衣。很快,2架日机便象苍蝇般盘旋在上空,转眼,军用仓库飞上了天。鲍长义心中诧异,吩咐身边的警卫排长道:“带几个人摸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约莫2个钟头后,警卫排长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鲍长义不待对方开口便先发问道。 “别提啦,是汉jiān,一共4个人,躲在一座废掩体里,还带着收发报机,怪不得日本人对我们的情况摸得那么清楚,偏偏在结业那天偷袭香口,都是他们报的信。还有,前几次空军轰zhà长江上的日本军舰,每次飞机一飞过,他们就给日本人发报,真是恨人。” “他们怎么搞到的情报?那几个人呢?”鲍长义很想知道这些人与军队是否有染。 “领头的一个胖子说,参加集训的一个姓牛的保长是他的堂弟,情报都是从那儿出来的。这种汉jiān还叫人嘛?我一生气,一阵乱qiāng全收拾了。便宜了这几个狗娘养的。再说带着也麻烦。” 鲍长义一听哭笑不得,但埋藏在鲍长义心中的那团谜终于解开了。想着这几天梦一般的经历,止不住心中感慨不已:李韫珩啊李韫珩,你不听劝告终成大错。害了你自己,更害了国家。可悲,可叹。连失长江天险,蒋介石震怒,大声喊:“杀!” 27日,波田重一少将随司令部来到了香口。一路攻击未受阻挡,长山要塞却迟滞了他3天时间。如今拿下了马,还击溃了中国守军的反击,波田更是踌躇满志,不顾手下七八千官兵连续征战的疲劳,一路挥师沿江向西猛进。 29日,波田支队前卫激战一小时,轻取彭津。 7月4日,凶悍的“台湾虎”击溃了郭汝栋的26军,再下湖口,日军的急先锋波田要用奇迹来向日军大本营证实自己的实力,也向蒋介石证实自己离开台湾时所说的话绝非狂言。他成功了,他就象一个黑色的精灵,搅得蒋介石震怒不已。 武昌军委会作战室里,蒋介石瘦长的脸yīn沉得可怕,他盯着手下正襟危坐,肩上金星闪烁的众高级将领,足有两分钟没有开口。末了,把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投在了陈诚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了冷冷的几个字:“辞修,你说说,这次敌人担任攻击的先头部队实力到底多强?” 陈诚答道:“波田支队虽简能征惯战,但实力不过一个旅团。” “那我们沿江布防之兵力又如何呢?” “安庆有我们26军和27集团军,马、湖口有我16军及海军陆战队5000余人,总兵力约7万余人。” 待陈诚落座,蒋介石的目光越发严厉起来,声色俱厉敲着桌子吼道:“敌人兵力不过一旅,而我却有数个军沿江守备,又有长江沿岸长期经营之要塞工事,却连连丧失要地。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清楚他的脾气。这时搭话,找托词,纯粹是找不自在。会场一时极为安静,只有蒋介石粗重的喘气声。众将军大气都不敢出,更无一人敢开口。 “我早就说过,江防守备要加强,实际情况如何呢?单说马,我们把多少战舰、民船沉在了江底,花了多少战略物资,可真正效用究竟如何呢?年初我在开封时曾说过,每次作战,不是天时、地利不在我们一边,也不是一般官兵不用命。而是我们的高级军官平日不注重研究战术、战略,战时有一种保存实力的卑劣心理。现在看来,这种心理不但没有完全弃除,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表现出来。” 说着,他转向陈诚,问道:“这次增援马的是哪支队伍?” “16军167师。该部26日下午才至马外围。见马失陷,随即向回撤去。” 这时,一直静坐在一旁的白崇禧也颇有怨气地开了口:“这次马失陷,不能不说与167师相关。该师所以进展迟缓,全在于师长抗命行动。25日,卑职恰在回家镇,曾明令该师师长率部从公路火速增援马。但事后得知,他们怕日机轰zhà,放着公路不走,而走小路。一个师走一条小路,如何展开部队。这种常识我想就是一个排长也不会不知道。” 蒋介石一听,“啪”地一拍桌子,怒骂道:“娘希匹,军人怕死还打什么仗。怕轰zhà,我和你们在这里不是每天也遇到空袭。他怕损失,马守军受损失他们就不顾,要塞安危他们就不顾,军法他们就不怕。这种人身为高级军官,难道就不觉得可耻。想不到,今天居然还有人敢步韩复榘后尘,这种公然无视军纪的人如不法办,武汉就不耍守了,我们明天都得往后退,直到再无退路,统统去当亡国奴。” 蒋介石顿了顿,吩咐道:“派人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师长、旅长一定要严办。” 蒋介石要杀一儆百,重振军威。他明白他的国军门出百家,支系庞杂,一刻不敲打就不行。薛蔚英关键时刻撞在了qiāng口上。7月23日,武汉军委会发下通令,167师师长薛前英驰援马汉,借故迟延,致陷军事上重大损失,立即执行qiāng决。同日,薛蔚英在武汉一命归天。临赴刑场前,他正在呼着李韫珩的名字。可这时别说李韫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他手下的两个旅长也受其拖累,双双进入军法处大狱。 薛蔚英伏法,李韫珩却蒙混过关,他也惊出一身冷汗。不管怎样,qiāng毙薛蔚英,还是使武汉外围的guó mín dǎng全军大受震动,尤其是师以上高级将领。军心、士气一时有所提高。蒋介石期待的就是这个效果。津浦路会战qiāng决了韩复榘,换来了台儿庄大捷;武汉会战大幕初启,他当然希望这一行动能带来新的奇迹。 ------------------ 血祭大江第五章 鹰魂 南京城东的紫金山西麓,座落一片四五十亩大小的墓区,墓区内碑石林立。点点野花,铺洒在萋萋芳草丛中。长青的翠柏,环绕着整个墓区。迎门一座高大的石牌坊醒目地矗立在祭坛前。暗白色牌石上,遒劲的蓝字挽联掷地有声; 捍国骋长空伟绩光照青史册 凯旋埋烈骨丰碑美媲黄花岗 “凯旋埋烈骨”,悲哉!壮哉! 每年清明,总有些不愿忘记过去,或醉心于思索历史的人都要在这里徘徊、倘徉。择一静处,与身边的这些魂灵共处一会儿,jiāo谈片刻。也许,他们能从这儿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慰籍、哀思,甚至学问什么的。墓区里的亡灵,离开这个世界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可来这里扫墓的人,依然是那么的肃穆、虎城,即使是偶然闯入这片墓区的一些情侣或效游者,当得知这片领地的主人时,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南京城东这块全国独一无二的公墓,就是抗日战争阵亡的航空烈士公墓。这里,百多个昔日曾叱咤中国天空的亡灵中,有中国人、苏联人,还有美国人。 5月的一天,天气格外的好。金陵城春日暖暖的阳光,轻柔地抚弄着人们的面颊,烘催得大地翻起春潮,溢满生机。连片的芳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象是动了春情似的,拥住墓区,铺盖在亡去的飞将们身上。 一座青灰色大理石碑旁,一位满头银丝的古稀老人,扶着手杖静静地坐着。时而轻抚墓碑,象是要触摸到亡灵的肌肤;时而对着墓碑呢喃低语,象是在倾诉着什么,告诉对方什么。50多年前,他是南京一家报社的战地记者。从南京到武汉,从武汉到重庆,他的目光一直也没离开他们。那时,他们都是些二三十岁的英俊小伙儿,万民崇拜的偶像。他们被誉为民族的精英,被誉为“军神”。他们曾在中国掀起了一场“空军热”,热得百姓众生对他们顶礼膜拜。中国人的目光天天盯着他们,中国的报纸天天报道着他们。不知不觉中,身为记者的他,已把自己融入空军,融进了中国的蓝天和一群群身着白色礼服的神鹰之中。 身边墓穴里,躺着的飞将就曾是他极熟悉、也极崇拜的空军朋友。50多年过去了,这世界已是天翻地覆。可50多年前中国天空那一幕幕血与ròu的厮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魂与灵的较量,却象是清澄的蓝天、白云一般明晰,始终无法从他的记忆中抹去…… 中国天空的呼唤 1937年七八月间,中国大地pào火连天、伤痕累累。空气中,刺鼻的焦糊味和浓浓的血腥气四处弥漫着。昏暗的天空,一群群、一波波“八八式”、“九四式”、“九六式”日本战机,象饱食着中国人血ròu的魔鬼,骄傲地抖动着翅膀,幽灵般在天空飞来窜去,向地面抛洒着死神的飞吻。尖厉刺耳的俯冲,撕扯着很少见到过飞机的中国士兵和百姓的神经。成吨的zhà弹带着令人惊恐的嘶鸣,飞向中国守军阵地,飞向安宁的城市,飞向大路上蜂拥逃难的人群。大地在震颤中龟裂开来,横飞的血ròu染得天空一片殷红。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孔,一双双惊骇恐惧的眼睛,透着对这种战争利剑的恐怖。 中国再次落后了。当世界空军理论家杜黑的“空军制胜论”在世界上盛行一时时,中国的军阀、政客却在为一块块地盘、一堆堆金钱,甚至为一个女人而逼着手下的兵士你死我活地厮杀不停。蒋介石也在为稳固江山,剿灭共产党、红军而大把大把地扔着白花花的大洋。陆军在畸形地膨胀着。可空军这个被世界军事界公认为有可能主宰未来战争命运的新军种,蒋介石知道得甚至都不多,金钱自然也不会在空军上扔。当战争突然来临时,中国空军能投入作战的战机,甚至不足百架。战争还未开始,中国就已面临失去天空、失去诸多胜机的危险。 日本空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骄傲的日本空军,驾着先进的战机,掠过树梢楼顶。在他们眼里,也许只需些超低空飞行,只需些尖厉的嘶鸣,中国人便早已魂飞天外。他们似乎从未想到会有什么危险。在中国的天空飞行、作战,犹如在一片充满阳光、令人心旷神怡的绿地上散步。中国空军算什么?!他们有空军吗?!轻浮孟浪的嘲笑声中,“日本武士”飞得更低、zhà得更猛、扫得更凶。执行轰zhà任务,笨拙的轰zhà机甚至无须驱逐机护航。他们甚至认为,中国空军此刻正躲在大后方的哪个荒郊野地里学飞行呢?! 日本空军也是残暴的。他们从不带弹回返,反正基地有的是zhà弹。当然,他们不会把zhà弹白白扔掉。轰zhà完中国守军阵地,一堆堆多余的zhà弹便在他们的笑声中飞向城市,飞向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凄厉的惨叫,横飞的血ròu,化作禽兽们残忍的笑料。日本空军,就象是握住了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剑,不停歇地在中国人头顶上挥舞着。他们要把这柄剑挥舞得淋漓尽致、他们要让中国人瘫软在这柄剑下。 中国的天空,一时成了恶魔施展剑法的舞台。中国,一时失去了稳定、安宁的后方。中国守军,一时也被这凶狠的利剑缠住了身。国人震惊、痛恨,牙咬得格格响。总司令惊恼痛悔,满脑袋冒火。一道道金牌连降各地中国空军;空军要参战,要出击,要夺回天空。 前线需要空军! 中国需要天空!一鸣震天 弱小的中国空军被推向战争前台,磨砺数载的中国天神喜爱这舞台。 1937年8月14日,中国空军史上一个特殊的日子。 近午,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杭州城郊几十里外的笕桥机场上,空空dàngdàng。如注的大雨中,标志着战机起落的一排排小旗孤零零地耷拉着。整个机场,死一般地静。只有雨点打在地上的哗哗声。雨中,一个身材粗壮的年轻空军军官身着飞行服,透过浓密的雨帘水雾,焦急地接寻着天空。雨点打在脸上,浇在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烧炙着,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7年了。 “九一八”事变时,高志航正在东北航空处飞鹰队服役。9月18日清晨,当他迈出家门,走上通往机场的路上时,突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太阳旗在高大的建筑物、城墙,在沿街的电杆上骄傲地飘扬着,象一面又一面刺眼的太阳。一队队日本兵高昂着头,迈着整齐的步子,“卡、卡”地行进在沈阳城大街上。qiāng刺在大qiāng上闪着森人的寒光。城门哨卡前,粗野的日本哨兵对身着便装的他无礼地吼着:“回家去。事变了,不许随便走动。皇军膺惩暴戾支那。” 高志航的心淌了血。第二天,他便撇下慈父、爱子,离开了俄国娇妻嘉莉,乘车南下而去。 7年了,他没能再见上妻儿父兄一面,没能再看上一眼生他养他的白山黑水,哪怕是在飞机上。他在痛苦中挣扎着,挣扎时心中又总是隐隐燃起一股希望的火光,这是他全部生活的支柱。他怕黑夜,那寂寞的黑暗,是他痛苦的深渊。那里飘dàng着他苦难的故土、悲惨的乡亲、殷切思念的亲人,还有被迫离开他而去的白俄娇妻嘉莉。这时候,一种扭曲的压抑、一种壮志难酬的痛苦,便会毫不留情地啃啮着他的心。他盼着白天、盼着阳光,那里有他充满希望的天空和复仇情感的积淀。一层层皮、一身身汗,他拼了命,苦练着自己,训练着手下的飞将。他相信,有一天他会率领手下的飞将,用燃烧的火和热血,照亮中国的天空,也照亮自己心中的黑暗。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大睁着喷火的双眼,焦急地仰视天空。他在等待着他的鹰群,迎盼着他复仇的利剑空军第四大队。 他能捞到这次战机,看来是精诚感动了上帝。两天前,他还在河南周口机场。冥冥中,他总觉得心里有事。凭着直觉,他拦住了一架路过的民航机,只身来到了南京。果然,淞沪会战这时已经拉开了战幕,空军指挥部正为找不到人而犯愁,当下,他就受领了任务,率队轰zhà泊于上海江面上的日军战舰。他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作战部的。 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着。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片白色的亮点。放眼四下,一片烟波。天上还是没有机声和机影。这时,远处有人踏着雨水飞奔而来。转眼间,来人已气喘吁吁地立在身旁:“高大队长,有紧急情况。指挥部来电话说,日军重型轰zhà机13架,正全速扑向杭州湾。估计很快就会到这里。” “四大队有消息吗?” “还没有。” 高志航双眉紧锁,心往下沉。四大队千里奔波,万一这时落向机场,那不是正好成了日本人的盘中物。作战任务无法完成不说,几年来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他焦急地甩着手,踱着步,不时地抬头向天空扫两眼。 机场警报声大作。尖厉刺耳的鸣响,打破了刚才的宁’静,给机场罩上一层恐怖的沉闷。身边的场站报务员已离去,塔楼里的地勤也都散向四周的防空掩体。高志航一动没动,双拳攥得紧紧的,口中念叨着:“现在千万别来,现在千万别来。他妈的小鬼子,可真会挑时候。” 越怕见鬼鬼越上门。高志航的话没说完,yīn云里便浮时一个小黑点,接着又是几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是飞机。眨眼间,飞机已滑进跑道,巨大的冲力掀起一片白浪,后面的收音机也一架架向跑道冲来。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志航急出一身冷汗。他一把扒拉开闻声围过来的几个地勤人员,冲到前面。对着正在滑行的队长李桂丹的座机指天跺地,大声喊叫着:“拉起来,快,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快拉起来,妈的,快!快!” 巨大的轰鸣声遮住了舱外的一切声响。高志航喊些什么,叫些什么,李杜丹一无所知。可作为高大座的得意弟子、生死朋友,两人好赖也在一起翻滚了好几年了。高志肮想说未说的话,他心里清楚;高在航想干未干的事,他给干了。这种心灵上的默契当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激起的。今天,高志航指天跺地地骂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他从高志航焦灼的神情上,从高志航反常的举止上,知道高大座一定要他走反常的路。“拉起飞机再说。”他心里嘀咕着,在发动机就要停机的一刹那,咬紧牙关,一脚跺向油门。轻灵的小“霍克皿”重又轰鸣起来。很快,战机昂起了头,重又融入了天空。 后面的飞机见状,也一架架重又升空。高志航这时长舒一口气,浑身被雨水、冷汗弄得透湿。这时,他一抬眼,看见了自己的座机摇摇摆摆地停在了跑道上。高志航大喜,飞跑过去,跳进机舱,动作快得象飞,轻得象燕。一片冲天的水花中,高志航扬起了机头。飞机欢快地鸣唱着冲上天空。 四大队千里辗转,未洗征程,未添油弹便投入了空战。而这恰恰是年轻新锐的中国空军与老牌骄狂的日本空军的第一次较量,胜负难卜。场站地勤人员、管理人员无不为高志航的第四大队,为中国空军的第一次征战捏着一把汗。 这次空袭杭州的,是日本海军精锐木更津航空队。几小时前,在台湾新竹机场震天的鼓乐声中,这些狂傲的日本空中武土踌躇满志地爬上飞机。一进入中国陆地,13架轰zhà机便排起了整齐的空中编队,骄傲地对地面炫耀起来。当看到地面上中国百姓四处奔逃躲避时,他们轻蔑地哈哈大笑,恶dú地嘲骂起来:“愚蠢的支那猪,慢点儿跑,你们还不值我的zhà弹。” 粗野的狂笑,似乎在向中国、向世界显示着他们一贯信仰的大和民族的优越感,显示着他们威猛,显示着他们的所向无敌。骄狂无羁的老牌日本空军。 四大队灵巧的“霍克”机,在高志肮的指挥下很快完成编队。战机升入云中,一双双锐目搜寻着四下,象一只只警觉的猎鹰,搜寻着企盼已久的猎物。隆隆的马达飞转着、欢唱着,欢唱着这终于到来的一刻。数万里支离破碎的山河,数亿双闪着复仇怒火的目光,激得这几十个血气方刚的中国青年热血沸腾。血洗国难家仇,长中华声威。斗志高昂的中国空军。 云中,高志航首先发现了目标。一声令下,他率先扑向敌机。各机争先恐后地冲向敌阵。yīn沉的天空一时惊雷滚滚,火龙翻飞。“霍克”飞上跃下,如蛟龙出海,似猛虎下山。一一次次俯冲攻击,伴随着一片片青光、一声声雷响,zhà响在敌机群中。 这意料不到的情况,使日机大吃一惊。他们作梦也想不到前线竟会有中国战机,更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迅捷,如此凶猛。几分钟前还整整齐齐的“太阳”阵,很快乱作一团,日机飞行员使出浑身解数应付起来。 高志航紧咬着一架“九四式”日机,头脑冷静得出奇。他一面观察左右有无日机,一面踩着油门一步步向目标逼近。500米、200米、100米。“近,再近。”高志航咬紧牙关,心中叮咛着自己。日机飞行员脑后飘动的白色布带已清晰可见。这家伙显然已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猛烈地左右旋回,上下摆动,想避开高志肮。可高志航的战机,就象个影子般紧紧跟随。很快,日机便清清楚楚地落入了shè击光圈中央。 这一瞬间,高志航眼前象是飘起了无数的白带子。他仿佛又看到了沈阳城四处飘扬的“太阳”旗、仿佛又见到了一座座坟庐旁飘动的白幌和一群群恸哭的中国人。娇妻嘉莉的面容这时也浮在眼前,尤其那一双痛苦的碧眼充满怨艾。这使他的双眼几乎喷出了火。白飘带,日本人,让你们武士的潇洒见鬼去吧。就在日机飞行员回过头来,投来惊恐一瞥的那一瞬间,高志航汗津津的大手重重地扣了下去。 “嘟嘟嘟嘟……” “轰!” 一声沉闷的惊雷在云巾zhà响,一团红灯的火球夹着浓浓的黑烟飘向身下西子湖畔。一条银亮的弧线优美地擦着火球掠过。高志航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象是吐出了很久来一直憋在胸中一股浊物秽气,顿觉舒畅。他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一股热热的清泪淋漓痛快地滑下面颊。 骄狂、神化就象一个虚飘飘的幽灵,在阳光的照shè下,很快消逝殆尽。四大队越战越勇,大发神威,“嘎嘎咕咕”的qiāngpào声中,一架架悬挂太阳星徽的日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象掉了头的乌鸦,打着转儿地载向地面。聪明点儿的醒过神来,没命地东逃西窜。中国没有空军,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高志航、被中国空军第四大队一阵舒心痛气的猛攻,打得稀碎。 中国yīn沉多日的天空上,一缕阳光终于透过浓重的yīn霾,shè向大地。疯狂的八一四之夜 空战结束,天空、大地又归宁静。太阳这时也从yīn云里探出面孔,俯视着一架架得胜归返的战鹰,俯视着美丽的西子湖畔。夏日的杭州古城,终于又象一个多情的仙女,撩开神秘的面纱,露出了美丽的面孔。 警报解除声。放松了人们绷紧的神经。疲惫倦怠的人们从地洞里、从郊外,三三两两地向家中走去。今天的天空,机声pào声不绝于耳,沸沸扬扬。可令他们惊讶的是,家园、街道、城市就象他们走前一样。完好无损。80万杭州市民并不知道中国空军今天曾鏖战笕桥上空,更想不到中国的天神已降服了凶狠的倭寇空军。在他们眼里,一切似乎都是个谜。 当谜底解开肘,杭州城很快便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看报喽!看报喽!看中国空军大胜倭寇,6比0呀!” “号外!号外!中国飞将大战笕桥,快看,快看啊!” “号外!中国空军参战啦。6比0打败小鬼子啦!” 满街飞奔的报童,得意地挥舞着手中墨迹未干的报纸。仿佛他们也成了空战的英雄。他们最先尝到了中国空军大捷的喜气。一向不被人注意的街头报童,今天却成了传播光明的使者。一向冷冰冰的行人,今天却充满热情,慷慨得令这些报童心花怒放。塞过一张大票,转身挤出人堆,贪婪地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还有零头要找。报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自然乐此不疲,他们更不愿错过这发一次小财的机会。报袋一会儿空了,转身飞跑回印刷厂,再来一袋,而且总要塞得满满登登。平日里为多要10张、少要10张而反复琢磨的小家伙们,今天却没有了顾虑。 夏日的江南古城。天黑得很晚。外面欢呼的人海,震天的锣鼓鞭pào,喧闹的街头巷尾,使年轻人再也无法在家里呆下去。他们冲出家门,汇入欢乐的海洋,欢呼、高唱、跳跃。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一切。中日战争bào发以来,这是他们第二一次放纵自己的激奋、冲动,第一次这么亢奋、这么投入。 年迈的长者有着自己独特的渲污方式,东方人特有的含蓄,更多地在他们身上流露出来。一阵阵鞭pào锣鼓,一声声欢呼呐喊,一条条振奋人心的喜讯,一个个精彩动人的细节,引得这些尝尽人间苦辣酸甜而很少动情的老者也叹洒长溜。他们咀嚼着报上的字字句句。品味着久违的欢畅,任老泪纵横,嘀嘀嗒嗒浸透手中的报纸。这是痛苦、屈辱的渲污,幸福、欢畅的流露。饱受磨难的中国人,谁不愿在这扬眉吐气的一刻,去喊、去唱、去哭、去突。 “八一四”之夜,杭州城万家灯火。街道上、广场上,人潮涌动,久久不愿散去。而几十里外的笕桥中央航校,空战的英雄们却早已进入了梦乡。白天,他们以骄人的战绩,给久违的母校送来了一笔丰厚的见面礼。这让他们睡得踏实、睡得香甜。梦境中,有欢笑,有叹息,但更多的还是对日后再战长空的企盼。 南京。蒋介石闻报,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也难怪,这么些年来,手下各部争功心切,有时战果大得离谱,让人啼笑皆非,到头来无不让他一阵阵空欢喜。今天的对手,可是他一向敬畏的日本空军,可战果却是6比0,这使他不由得脑中充满一团团疑雾。在他眼里,年轻的中国空军。只要能击落敌机,哪怕是一架,就可算是大胜了。 但他的惊喜,就象他的惊疑一样来的快。一份份情报,甚至有侦获对手的前方报告,证实了“八一四”大捷的可靠xìng。欣喜中,淞沪会战毫无进展的yīn影似乎已dàng然无存。他咧开嘴竟笑出了声,忙吩咐侍卫找来陈布雷,尖着声对刚进门的笔杆子陈布雷说道:“布雷,来,来。今天有好消息喽。周至柔的空军竟然在杭州打落日本人6架飞机。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文胆”陈布雷已伴蒋多年,是蒋介石形影不离的心腹,蒋介石在他面前,喜怒哀乐可尽情渲露,从不掩饰。今天一见陈布雷,蒋介石高兴得有些忘形。 “日本空军技艺如此拙劣,今日可见一斑。过去军内总有些人对空军戳戳点点,今天空军自己替自己说了话。好!好啊!” 空军的胜利,蒋介石是打心眼里向外透着高兴。想当初成立航空委员会时,他又象往常一样,兼了委员长一职。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恨不能兼遍天下职权,心里才痛快。有人曾说过:蒋介石一生中有三个说不清。其一就是他兼的职务说不清。这还真没冤枉他,他自己到底兼了多少职,他确实说不清。这还不算,一向标榜新风尚的宋美龄,不知动了哪根筋,对空军这个新军种也充满热情。蒋介石投夫人所好,把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高座给了她。可宋美龄不甘寂寞,对自己的这一任命认起真来。虽然她对军事一窍不通,却在航空委员会实实在在地chā了一杆子。战前,她曾多次训斥空军,说他们缺乏现代观念,买的飞机跟不上形势。周至柔等空军将领不敢得罪第一夫人,只有垂手恭听。她乘机决一议:先把空军经费存到香港,等打起仗来再买不迟。结果蒋介石在庐山布置抗日时,才发现空军只有些残破不堪、机型繁杂的旧飞机,很难对付先进的日本空军。蒋介石失去空军力量不说,还丢人现眼,招来李宗仁、白崇禧、冯玉祥等高级将领一通冷嘲热讽。暴怒的蒋介石为此差点儿把周至柔qiāng毙了。 别人诋毁空军,蒋介石自然不高兴。但今天他如此兴奋,除空军替自己挣回些面子外,还有另一层意思。淞沪会战紧紧牵住了他的心。上海,不仅是他的起家之地,也是中国的经济命脉。从这里,他能得到难以计数的大洋,他能把西方列强更紧地捆在自己身边。他对这座城市,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但日本人的飞机、舰pào太凶,使他顾虑重重。可如今有了空军这张牌,他觉得自己又多了个天空,他觉得自己施展能量的天地一下开阔了许多。陆军可能失败,但他似一乎又发现了一片新的大陆,看到了一片新的希望。在他眼里,昨日还被日本人攫在手中的天空,好象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起码在天上,他也能和日本人分庭抗礼。 他愣愣地立在桌边,嘴角漾着一丝笑。 “委座对空军的厚爱确实英明。杭州一战挫敌锐气,长我声威。全国军民士气定能大振。”陈布雷一把就扣住了蒋介石的脉搏。他一面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面在心里嘀咕道:“今晚看来又睡不成了。” 蒋介石转过身,看了一眼陈布雷,“布雷,你回去拟个稿,以我的名义,对空军指挥部予以嘉慰。我看也有必要把空军战况通报各战区,空军的胜负关系到战场全局,你一并拟个稿子好了。”蒋介石轻松地吩咐道。 夜深人静,蒋介石坐在灯下,一兴冲冲地在日记上写道:“倭寇空军技术之劣……于此可以寒其胆矣。”这时,他开始真正关心起空军来。 中国大地在遭受了一连串军事败绩的严酷时刻,终于冒出了自己的空军,闪shè出缕缕胜利的光芒。“八一四”虽然有些偶然,但它却使中国空军一役成名,令世人刮目相看。沉睡在梦境中的高志航,作梦也想不到,正是他,和他英雄的第四大队,开辟了中国空军的一个新的时代。在中国空军史上,写下了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从这一天起,8月14日成了中国空军的节日。高志航从这一天起,也被中外舆论推崇为“中国军魂”、“抗日天神”。第四大队随后也被命名为“志航大队”。辉煌的“八一四”! 在“八一四”光芒的照耀下,中国空军掀起了一阵狂风,中日空战进入了第一个激动人心的高潮。 8月15日,南京、上海、杭州等地,中日两军bào发了大规模空战。中国空军全面迎击,抗住了日机60余架的袭击,击落日机17架。首都南京的百万市民和在京的guó mín dǎng文武大员,有幸目睹了空前激烈的大空战,军心大振,万民欢腾。 8月16日,中国空军第三、四、五驱逐机大队再接再励,又将8架日机从中国的天空敲落下去,中国天空升起的阳光,冲散了多日的yīn霾。 日本陆、海军航空兵司令部,一片沉闷。短短的3天,却使他们象是做了场没有尽头的恶梦。在一向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中国空军面前,他们不但没讨到丝毫便宜,还损失了数十架飞机,上百名飞行员。木更津航空队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不能不令航空兵总部震惊万分,羞辱难当。 木更津肮空队联队长石井大佐更是痛苦、绝望。一向崇尚的武士梦在他眼里已经破灭了。他成了庸碌、怯懦的代名词,成了帝国皇军的罪人。上司无情的斥责,同僚冷冷的白眼,属下激奋的怒骂,抽掉了他心理上的最后一根支柱。几天后,他用佩戴了多年的长剑,切腹自杀,向天皇谢罪。 日军航空兵总部,象个输红了的赌徒,指天誓地,要翻本复仇。佐世保航空队的200余架战机,尽数被调入前线。一时间,中国境内各前线机场上,一批批日机也气势汹汹地腾空而起。日本海峡上空,隆隆的机声淹没了大海的咆哮。日本空军急不可耐地要与中国天神再决高下。 中国空军没有避战。冤家路窄,各不相让,紧张的空气一时迸满火花。 日军向中国勇士墓敬礼。 日报惊呼:中国已非昔日支那 8月17日,碧空万里。淞沪会战硝烟弥漫,激战正酣。 天上,战机穿梭往来,煞是忙乱,一朵朵弹花象盛开的木棉,布满天空。突然,一架中国战机被密集的地面高pào击中,拖着黑烟,向西坠去。一个黑点这时弹出了燃烧的机身,转眼,化作一朵洁白的伞花。 洁白的伞花在轻柔地飘落着。阎海文拔出手qiāng,警惕地四下搜寻着。几分钟前,当他把成吨的zhà弹准确地投向地面上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时,日军虹桥一带密集的高pào击中了他的座机。对此,他早有准备,本来他就是强行闯入敌火网的。当他看到地面上日军目标处升起的烟尘火海时,他觉得够本了,只是在心里有点儿为他的座机惋惜。 伞花还在飘dàng着。突然,一阵逆风吹过,吹得他睁不开眼。吊着人的伞也难以控制地向南飘去。不好,他心里一惊,这么飘下去不落到海里,也得落向敌阵地。他心里急速地考虑着,手中的左轮qiāng抓得更紧了。 翠绿的大地向阎海文扑来。几乎与此同时,一股股身躯粗壮的日军从工事、掩体里,从村落、树林里也向他扑来。几天来,他们已尝到了中国空军的苦头。中外舆论对中国空军的赞誉,也使他们有一股武士精神受到玷污的感觉。他们急着想看到中国空军是什么样,更急着品尝一下捕捉到中国英雄的快感。粗野的日本大兵飞跑着,咒着,喊着,骂着:“活捉支那飞行士”、“让这家伙尝尝皇军战刀的滋味”、“不,让他投降,让他跪着求饶。” 土色的蝗潮聚拢过来,一个圆圈把阎海文团团围在一块坟地里。粗壮低矮的日本兵也许急着看看中国飞行员求饶的样子,也许是为了立个首功,好有机会回国探家。他们不顾官佐们的吆喝、阻止,直挺挺地向前扑来。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qiāng响,三个冲在前面的鬼子象是翻倒的麻袋,扑通通倒在地上,两脚急蹬两蹬便僵硬了。后面的鬼子见状,呼拉拉趴倒了一片。 “捉活的,不许开qiāng!”一个精瘦的陆军少佐冲上来,狠狠地命令道。 捉活的谈何容易,空军的一个绝活就是百发百中。天上,你要是一次敲不下对手,很可能反而成了对方的qiāng下鬼。为了这百发百中,阎海文不知脱了几层皮,洒了多少汗。就是在地面上,他手中的那把qiāng也是指哪儿打哪儿,绝不会错。 几个鬼子探出头来,未待前冲,阎海文“叭,叭”两qiāng又放倒两个,鬼子忙又趴下,没人敢再动。双方一时僵住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着。一会儿,少佐身旁的一个汉jiān探出头来,对卧在坟头上的阎海文喊起来。“空军朋友,你已经被包围了,你走不掉了。再抵抗是无谓的。如果你放下qiāng,皇军一定宽大,会象朋友一样对待你,皇军敬佩英雄的……” “砰”,阎海文愤怒地咬着牙,把汉jiān撂倒地。 少佐再也忍不住了。他率领的部队,自上中国的土地,还从未挫过锐,上千人的中国军队也挡不住他的几百皇军。可眼前这么一个年轻人,却成了他无法逾越的一座房山。他扬起qiāng,先扣动了扳机,立时,一片qiāng弹在阎海文藏身的坟头掀起一片尘土。蝗潮又开始向前蠕动了。 “砰,砰,砰,砰”,阎海文躲在坟后举qiāngshè击,又有几个鬼子应声倒地。这时,他检查了一下qiāng膛,见只有两粒子弹了。他抬手又打死一个鬼子。 蝗潮在一步步逼近,死亡也在一步步向他走来。阎海文擦了擦qiāng上的尘土,缓缓地站起了身。头上,天空还是那样湛蓝,那么沉静深邃。脚下,泥土的芳香透着硝烟向他扑来,那样令他眷恋。他最后轻蔑地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日军,高声吼道:“中国无被俘空军!”举起了qiāng。 “嘣,”qiāng响了,沉闷闷的。一股殷红的鲜血象一道彩练,伴着英雄洒落在脚下深情的土地上…… 蝗潮早已停止了蠕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刚才的那一声吼,一声qiāng响,竟惊得他们浑身一抖。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所看到的这一切。从他们一进小学校门,支那的愚昧落后、怯懦自私便在他们的脑中扎下了根_十多年的熏陶更使这一观念像铬铁铬下的印记一般深刻。可倒下的这个眉目清秀的美少年,一开始就显示出股更甚于日本武士的咄咄逼人的豪气,这怎么会呢?可这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令人不容置疑。武士们心中的防线有些动摇。 下午,旧坡头旁又添新坟。日本兵列队脱帽,垂首恭一立。坟前粗糙的木牌上,几个大字在敲击、震撼着他们的心。“支那空军勇士之墓”。为敌人、也为勇士举行葬礼,这在他们是第一次。 9月1日,大阪的《每日新闻》特派员木村毅发回日本国内的一则报道,在日本列岛引起了强烈震动。感佩至极的木村在文中叹道:“我将士本拟生擒,但对此悲壮之最后,不能不深表敬意而厚加葬殓……此少年空军勇士之亡,虽如苞蕾摧残,遗香不允,然此多情多恨,深情向往之心情,虽为敌军,亦不能不令我全军将士一掬同情之泪也。” 文章最后甚至惊呼:“中国已非昔日支那。” 木村的报道,在日本国内铺天盖地皇军无敌的吹嘘声中,无疑透着清新,透着公正。他的慧眼识珠,也很快得到了映证。一个月后,在东京新宿繁华的闹市区,“支那空军勇士阎海文”公展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日本人。20多天的时间里,参观的东京市民络绎不绝。一向崇尚武威的日本人似乎全然忘记了英雄的国籍、身份,一张张面孔上无不充满敬意。甚至有人为他惋惜、落泪…… 阎海文用自己的热血和无尽的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征服了每一个中国人,甚至征服了他的对手日本人。他为自己、更为一个民族立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可这丰碑上,又何止凝聚着一个阎海文,而是一支军队、一个民族的不屈精神的化身。 8月19日,沈崇海、陈锡纯驾机猛撞日军旗舰“出云”号,以凛凛之躯壮国威,扬军魂。如果说七八年后,日本海军航空兵发明了自杀xìng“神风攻击”,令美国人大为震惊的话,那么很难说他们是不是受到了几年前中国空军壮举的启示。不管怎么说,中国空军勇士已用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壮举,压住了日军骄狂的气焰。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白川大将,在上海江山码头部属训话时,就止不住地哀叹:“过去日俄战争时,大和民族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安在?它已被中国的沈崇海、阎海文夺去了!” 中国空军尽管年轻,又处较大的劣势,作战技巧、经验也未及对手,可他们恢宏的气势、惊人的壮举,就连一向以武士道为荣耀的日本军人也惊恐畏惧三分。实际上,中国空军的勇士们是在用热血、生命护卫着中国的天空、大地。那长空架起的道道彩虹,无不浸透着勇士们殷红的热血。 悲壮的陨落 日本空军敛起了骄狂,改变了战术。飞行轰zhà,总有大批驱逐机随队护航。夜间偷袭也明显地增多了。中国空军一次大规模聚歼敌机群的机会大大减小了。两军陷入一种久而难决的消耗战中,中国空军机少力薄的弱点开始暴露出来。 蒋介石全然没看到这一点,空军的几次辉煌,国内外军界、舆论界的一片片赞誉、颂扬,早已充满了他的大脑。他需要民心、士气的高涨。需要扭转颓势的强心剂,需要来自西方更多关注的目光。为达到这些目的,甚至牺牲空军这张王牌他也在所不惜。亲临淞沪前线督战,他也没忘了接二连三地向空军总指挥部施加压力。 空军总指挥周至柔上将,虽不能说庸碌无能,可面对蒋介石连电催促,面对一连串接踵而来的赞誉、褒奖,他的思维判断也乱作一团。当蒋介石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当着众多高级将领赞扬空军,夸奖他指挥有方时,他竟热血奔涌,心如鹿撞。志得意满之际,他的野心也象是被水浸过的馒头,急剧膨胀起来。他要扩大战果,锦上添花,冲动中,一道道出击令从他的口中发出,飞向空军各地机场。 轰zhà长江外日军战舰。 拦截日军机群。 突击境内外日本空军基地。 南京、杭州、南昌、周口……各地机场紧张、忙碌地运转开来。五颜六色、机型繁杂的霍克、道格拉斯、马丁、波因伏尔梯……频繁的升上落下,不停歇地轰zhà、拦截、攻击。战果在急剧扩大,可中国战机的损耗,也以无法遏制的势头,狂升不止。护卫中国天空的神鹰,也在疲惫地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与强大的对手厮杀。高志肮、乐以琴、刘粹刚、沈崇海、阎海文……一个又一个曾是那么令对手胆寒的神鹰,那么明亮耀眼的巨星,悲壮地从天空陨落,融入了中国的山川大地。 1937年12月4日,yīn暗无光。南京城市,已被隆隆的qiāngpào声笼罩。南京大屠杀的恶魔、日军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正督部猛攻城东外围阵地。浓浓的血腥气已飘向城区,飘向数十万未及撤退的中国人。 天上,中国空军尚存的最后一架E-16战机,深情地在南京上空盘桓一周后,抖抖翅膀,晃晃机身,最后告别了京城,孤独地向西飞去。地面上,失去战机的飞行员、机械师,护着被拆散的残破飞机和一堆堆破烂零件,汇入了滚滚的西迁大潮之中。 中国空军象一盏耗尽了燃油的孤灯,疲惫而无奈地熄灭了。蒋介石致函斯大林:飞机需要之急,无可与比 轰轰烈烈的大武汉,成了中国空军再次崛起的大舞台。 想当初,蒋介石就象一个蹩脚拳手,一着见效就使个没完,却全然不顾对手的反应。当狡猾的日本空军转而使用持久消耗的战术后,中国空军机少力单、后缓不继这一曾被胜利的光芒遮掩注的劣势,便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尤其令空军将士们头疼的是,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进口老爷飞机,比什么都难侍候。别说战伤,有时就是些轻微的,只要换几个部件造成的损伤,却能把整架飞机象废品一样送入机库。有什么法子?有些飞机的零配件cāo纵在别国手中,人家不给,你就是有钱也只能干瞪眼。有些则更惨,飞机早已淘汰,零配件上哪儿去找?干憋气。 没有飞机,中国人可真是急了眼,他们已尝够了天上失去中国空军保护的苦头。他们就是不能要求政府、军队仗仗打胜,可要求军人们打出胜仗、在后方能有种安全感,这并不显得过分。地面上中国陆军节节败退,他们安慰着自己:鬼子装备太强,中国人已尽力。可天上,他们却不能容忍再败。失去天空,那他们还有什么呢?中国抗日救亡的潮头武汉,这种信念遍及街头巷尾,家家户户。献金高潮中,派生出献机运动。就是献金募得的钱款,呼声最高的也是买飞机。空军征服了万民的心,成了他们心中的上帝。他们不能失去空军,失去中国天空这最后一片净土_ 刚退到武昌珞珈山的蒋介石,也被空军的覆没搅扰得茶饭不思,彻夜难眠。空军受挫,那么第一个时期的抗战可谓全面失败。更令他头疼的是,这种军事上的yīn影进而感染了政治。汪精卫、戴季陶一伙主和派,早在一旁看着他的热闹。近些天来形势越来越糟,可这伙人频频碰头、集会,行动诡秘。他知道这与他有关。这种时候他如果不能打出一、两张王牌,何以震住这伙人,何以服民心众望。他需要胜利,何况这也是慑住东京,提高谈判价码的一个关键招术。焦急、困顿中,他不得不厚着老脸,四处伸手求援。为了能打动美国人、英国人,从西方捞到美元和装备,夫人宋美龄甚至也出马了。 1937年8月底,蒋介石召见了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破例允诺苏联教官可以驾机前往中国甘肃,甚至还允许苏联飞行员作为志愿者加入中国空军。蒋介右反感苏联人,当然主要是怕他们在中国传播政治影响。可这时候的蒋介石也不傻,苏联人急着摸日本人的底,只要是带着飞机、带着人来,最终他不还是个受益者。何况这样一来,既能对外宣扬他的联共,又能让斯大林尝点儿甜头。在美英指望不上的时候,他对苏联自然亲热的够水平。进入12月,眼看天上的中国战机越来越少,他急不可待地直接致函斯大林,口气活象多年的老朋友,毫不见外:“飞机一项,实迫不及待,中国现只存轰zhà机不足10架,需要之急,无可与比。” 蒋介石心里明白,只要能弄到飞机,空军起死回生并不难,中国有的是飞行员。一大批曾与日本人jiāo过手,经验丰富但失去飞机的飞行员是他的资本。还有一批训练有素、未参加过空战的后备飞行员也可使用。而且,由杭州笕桥迁往西南的中央航校里,不乏聪明伶俐的热血骑士。只要有飞机,一切都好办。他望眼yù穿地盼着飞机,甚至在梦中…… 1938年新年到了,蒋介石是在喜忧jiāo加中度过这一夫的。京城南京陷落,恶噩阵阵不绝于耳,使他灰暗的心更加yīn沉,对美国、英国的紧急求援,却似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娘希匹,一帮势利小人。对中国有感情?我看他们是对中国的钱、中国人的血有感情。”怨怒中,蒋介石常对着夫人宋美龄,骂美国总统罗斯福。 宋美龄听着骂,感到不舒服,沉着粉脸不说话。宋美龄曾多次对蒋介石夸过罗斯福。说罗斯福祖上是靠与中国做生意而发家的。罗斯福又是如何在一应堆满中国家具的环境中长大,对中国如何如何有感情等等。这些也确实多多少少感染了蒋介石,使他对瘫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投入了不少感情资本。可罗斯福好象并未领情,屡屡以国会、国民中立呼声大盛为借口,多次回避了中国的求援呼声。可同时,一艘艘美国舰船载着成千上万吨的废钢旧铁,载着日本急需的这些战略物资,从太平洋上源源不断地靠抵日本。这些最终化作了堆积如山的qiāng械pào弹,被运到中国大陆。可蒋介石却得不到这些,得到的却是日本军队劈头盖脑的打击。“中立”的美国在大赚日本人的钱财,这钱财上沾满了中国人腥浓的血ròu味。每每想到这些,蒋介石便气堵肺滞。 但对蒋介石来说,并非全是坏消息。年前,苏联国防委员、斯大林的军事代言人伏罗希洛夫向外界透露:苏联政府为支援中国抗战,决定再援助中国20个师的武器装备。更让他惊喜异常的是,苏联还将供给中国四个大队124架战机。并继续派遣苏联空军志愿大队援华参战。 艰难时刻,斯大林再次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令一向毫无情义的蒋介石甚至感激动容。他多次对人说起。“苏联对中国抗日的援助是无私的。”这时的他象是换了个人,完全忘记了几年前对苏联、对斯大林的恶dú诅咒。甚至他一向最为反感的斯大林那两撇浓密的小胡子,这时也变得可亲了。遇到机会,他会十分友好地对苏联军事顾问、飞行员们关心一番,问候几句。他觉得斯大林正在万里之外的克里姆林宫,握着烟斗,微笑地注视着他。夫人宋美龄夫唱fù随,也常常打扮得漂亮异常,在机场、宴会等各种场合穿梭在苏联军人当中,碰杯留影,谈笑风生。展现着自己第一夫人的魅力。 蒋介石坐在长江边的万花丛中,微笑着看着苏联,迎别着他们的飞机。 新年一过,冷清多日的湖北樊城机场、南昌青云浦机场象是从冬日里苏醒过来,重又热闹起来。一架架小巧精致的苏制E-15、E-16驱逐机,一架架笨拙得老牛似的SB轰zhà机,在中国空军将士一阵阵和着泪水、撼山动地的欢呼声中,骄傲地落向地面,停满机坪。几个月来弊足了劲的中国飞行员呼喊着、跳跃着扑向一架架战鹰。他们清楚这一天的来之不易,清楚自己今后的角色和肩头的分量。无须jiāo待,他们知道该干的一切,初次来到中国、匡扶正义的苏联飞行员也在一阵阵激动中,思索着自己肩负的使命。 试机、试qiāng,学习cāo纵使用苏制战机、演练空战配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苏联小伙儿不含糊,你玩美国、意大利空中的那些花架子,轻则训斥,重则一边稍息去,即使训练场下俩人是好朋友,在这儿也行不通。中国人最怕的就是被晾在一边。当年投身空军为什么?几年寒暑又为个啥?不就为这一天,这一刻,为中国人当然也为自已。训就听着,翻了脸就苦苦哀求,保证下不为例。可也真不容易,一朝养成的恶习,象个鬼影似地老是缠着你。只有分分秒秒、一刻不停地叮咛自己、告诫自己…… 苏联小伙儿够朋友。一走出训练场,“哥儿们”、“朋友”便全来了。一会儿搂着你,一会儿拍着你,甚至高兴得亲你一下,热乎得中国小伙儿忙不迭地四处乱窜。 中国飞行员也不含糊。错了,由你训,低着头就是不吭声,再上机一切都变得规范、准确了,甚至在难度上超过了教官的要求。引得苏联人止不住叫:“好。太棒了。中国人真是些精灵。”“有你们这股认真劲,这股灵气,你们尽可以遨游天空。日本人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樊城、青云浦,青山碧水、大地覆绿。早春的土地上,银鹰更显风流。中国尤如一只被恶魔咬伤的神鹰,在阳光和大地的滋养下,在天神的护卫下,啄补创伤,韬光养晦,静待着愈合创痛,重返蓝天的那一刻。日本“空中霸王”铩羽中国天空 日军的铁蹄踏进南京后,象是被这颗美丽的明珠紧紧吸引住。烧杀yín掠的疯狂,一时滞住了西进咚咚的脚步声。当红着眼的侵略者们恣意纵行数周、渐渐失去了对金陵城ròu体和灵魂占有的新鲜劲儿后,新的征服yù、占有yù又疯狂地泛滥开来。千里之外的武汉又成了他们眼中下一块极有诱惑力的肥ròu。 首先踏进华中这片尚未地染的净土的,又是得天独厚的日本陆、海军航空队。这时,中国的天空尚是孤弱无助的。空中禽兽们骄傲地、加倍地重复起他们疯狂的游戏。武汉、南昌……大城市频繁遭袭,一片烟尘火海、满目断垣瓦砾。 2月18日,日本海军航空队第26联队在一阵紧张、兴奋之中出征了。纯净的蓝天上;18架“九六”式驱逐机、36架轰zhà机分上、中、下三层,黑压压地布满天空,南乡茂章大尉看着上下左右强大的机群,得意地笑了。 开战来,南乡茂章没捞着与中国空军正式jiāo手的机会。这个被誉为日本海航“四大天王”之首的“空中霸王”。起初从心眼里瞧不上他的对手。稚嫩的中国空军在他眼里,尤如一个刚学会起步的新手,让他这个在天空上dàng过上千小时的老手与中国人较量,他提不起兴趣。直到鹿屋、木更津航空队被打得一败涂地,他才从这种狂傲的大梦中醒来。日本军界、报界盛赞中国空军。他打心眼里往外冒着酸气。一股妒嫉、惊奇和不服的复杂感情,搅扰了他内心的平静。他就象一个被圈在护绳外的拳击高手,眼看着自己的同僚伙伴一个个被一个极不起眼的小个子打翻在地,焦急地挥拳跺脚,跃跃yù试。他渴望挑战,渴望碰到真正的对手,只有这样的对手才能令他亢奋、痛快。 当海航得到情报,中国南昌、樊城一带活跃大批中、苏飞机时,他几乎是吼着把这活儿抢到手的。 透过薄云,南昌城越来越清楚了。南乡茂章知道他已接近猎物,眼前不由得浮起一束束鲜花、一杯杯美酒,还有一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放着金光的奖章。仿佛他只要再前进一步,他又会象以往一样,把成功与赞美都收入怀抱,他的“天王”美誉也将更放光芒。他咧嘴一笑,轻松地一挥手,“帝国的飞行武士们,胜利就在前面,冲上去啊!”说完一脚油门,飞机“呼”地向前窜去。 上下三层机群,象一只只饿急了眼的野狼,黑压压地扑向南昌,扑向幽静的青云浦。 南乡并未料到,青云浦上空,一张严密结实的大网已向他张开来。 大约10分钟前,青云浦机场凄厉的警报声,把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中、苏空军送上了蓝天。中国空军第三大队大队长罗英德,首先率轻巧的被空军将士们称作“黄莺”的E-15驱逐机起飞升空,占据有利高度。苏联空军志愿大队也不怠慢,在大队长勃尔盖维森斯基的率领下,19架E-16也直刺蓝天。上下两层,青云浦上空布满护卫中国天空的坚盾利箭。 南乡机群第一波轰zhà机已飞临青云浦机场上空。密集的zhà弹如雨点般泻向机场,机坪、跑道、机棚一时浓烟翻滚,烈焰冲天。地面上一架未及起飞的轰zhà机倾刻变成一团火球、一堆碎片。一阵弹雨、一团烈焰,烧得在高空中看着这一切的中、苏两国空军两眼血红。E-15、E-16突然间从高空呼啸而下,以千钧之势冲入“太阳”阵。 “咕咕咕”、“嘎嘎嘎”,天空中青光闪烁、弹雨如帘。一架日机当即拖着黑烟翻滚而下。被冲散了的日军轰zhà机群,一架架惊恐地四散躲避。转眼,天空又窜下一群日军驱逐机。逃散开来的轰zhà机定下神后,也转回来投入了厮杀。天空一时机影闪动,互相缠斗、厮咬,杀得暗谈无光。 “空中霸王”南乡茂章此时象只狡猾的狐狸,背靠云层向下观战。当看到中、苏空军突然从高空冲下,扑向轰zhà机群时,他止不住一声赞叹。好一个凌空压顶。看来碰上真正的对手了。他心里一阵激动,却并未马上扑下去。日军航空兵的传统战术曾因为他而屡放光芒。同时,也使他越来越坚信这一战术奇效:先打掉对手的领队长机,不但能先夺人势,更能置对手于混乱,谁见过无头的群鸟能纵横天下。抱定这个想法,他按捺住手心的痒痒,仔细观察着下方激烈的空战。他要在这场混战中扣住对方的脉络,捕住最佳的攻击目标。况且一般对手是根本满足不了他那贪婪的胃口的。 机会来了,南乡心头窜起一阵喜悦。他一脚油门、一脚方向舵,飞机轻灵、凶猛地滑了个半圆,无声无息地扑向勃尔盖维森斯基的座机,紧紧地咬住了尾巴。南乡不愧日本王牌空军,绝好时机的把握,飞机切下的轻灵娴熟,竟令也在飞机上“熬”过上千小时的苏联大队长毫无觉察。 飞机在贴进、贴进。勃尔盖维森斯基紧咬着前面的一架轰zhà机,看到日机驾驶员惊恐地不断回头,慌乱地左右闪躲,止不住心头一乐:“小家伙,别再做回去的梦了,今天是你最后一次上天,真可惜。” 南乡茂章在不动声色地逼进勃尔盖维森斯基。表面上他面目平静,内心却在不住地往上窜着兴奋的火苗:“红魔鬼。你不老老实实地果在苏联的雪窝里,跑到这儿来找麻烦,不让你尝尝皇军武士的厉害,也冤枉你自来一遭。”这时,只要他扣下qiāng击,勃尔盖维森斯基十有八九在劫难逃。可他没开qiāng,他不急着开qiāng。他要靠近、再靠近,近得只需轻扣qiāng击,一梭子弹就能打得对手凌空bàozhà。zhà掉中国人、苏联人的魂魄,打出这个王牌的威风。何况他不相信被他咬住的猎物能逃脱,还没有人能从他的鼻子底下溜掉。 近了,更近了。E-16已黑乎乎地挤满了他的shè击瞄准镜。他咧开了蓄着稀疏的仁丹胡须的嘴,笑了。几乎就在他扣下qiāng击的一瞬间,“哒,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机qiāng声从身后传来。南乡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大脑便“嗡”地一声,失去了知觉。飞机拖着一股浓浓的黑烟,直直地向着下方的鄱阳湖畔栽去。 “四大天王”之首南乡茂章大梦未醒,命赴黄泉。 勃尔盖维森斯基扭头回顾,不禁大损失色。日机飞机攻得这么近了,自己却毫完所知。要不是这个中国人从半路杀出,自己恐怕现在已不在天上了。中国空军藏龙卧虎,果然不凡。 “好样的,中国人。欠债还债,我一定拿日本人的一架飞机来还这笔情。”叨念着,他抖着机翼,猛踩油门,飞机直向前面的那架“九六”式扑去。 大队长罗英德看了眼坠落的南乡座机,再看看身后,一片蓝天。他这才定下心来轻舒口气。刚才,他正咬住一架日军轰zhà机,突然间瞥见苏联大队的领队长机被一架日机紧紧咬住。他想也没想就放弃了嘴边的肥ròu,一推cāo纵杆向下扑去。下冲的同时,他一阵shè击,把南乡茂章打下了蓝天。这一击看似偶然,可这准确一击的背后,凝结着他多少血汗,只有他自己清楚。对这一击他并不感到意外。可意外的是,被他击落的,竟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四大天王”之一,“空中霸王”南乡茂章大尉,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罗英德翻开了日空军王牌飞行员折载的新的一页。一个多月后,曾向中国空军投下战书,主动邀战的日本陆军航空兵王牌加藤大尉,在归德上空,被中国空军第三大队八中队广西飞行员黄莺击落。海军航空兵“四大天王”中的另三张王牌,也先后铩羽中国天空。 南乡王牌的覆没,震撼了天空中混战的日军。机群群龙无首,立即乱作一团。中、苏空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一串串qiāng弹,载着屈辱、痛恨,含着激昂、振奋,穿过天空shè向日机。一架架轰zhà机凌空bàozhà、一架架驱逐机象掉了头的乌鸦,翻滚着栽向地面。 青云浦,留下了一阵阵欢声笑语,流下了一串喜悦、欢畅的热泪。中、苏空军又把击落8架日机的辉煌收入囊中。地面机场上,勃尔盖维森斯基激动地与罗英德拥抱在一起,信赖、情谊在无言的对视中流淌着……血色红云,飘动在武汉天空 就在罗英德、勃尔盖维森斯基率中、苏混合编队大战青云浦之际,武汉上空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也拉开了序幕。1938年新年过后,guó mín dǎng军、政要员和政府机关涌向这里,各种军用、民品物资、伤员也从这里前转后送,使武汉三镇成了中国繁忙、热闹的抗日首都。自然,注入活力的武汉也成了日本人空袭的重点目标。中国空军虽以少量飞机和高pào还击,无奈力量太弱,一无建树。可2月18日,当日本海军航空兵倾巢而出时,这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警报声响起,中国空军一波波战机列队巡航武汉上空。原来、空军前敌总指挥部想出新招,规定各大队迎战前先绕城市巡航一周,以壮声势。这一招果然有效。地面上,蒋介石望着九架一波的“人”字编队,对身边新上任的空军总指挥钱大钧赞不绝口:“慕尹,看不出你对空军指挥也蛮有一套的吗!好,这个办法好。” 地面上,武汉三镇的市民、逃难而来的难民和前线撤下来的伤兵游勇,似乎也被震动、鼓舞了。他们没有再象过去那样,警报一响就四处躲藏。而是爬上屋顶、走上阳台,甚至走向广场等地,哪儿开阔,哪儿能更大限度地望见天空,他们便往哪儿去。他们象是急着去看一场扣人心弦的比赛。 天上,已是青光闪烁,火龙翻滚。“咕咕嘎嘎”的qiāngpào声伴着关厉的呼啸声,把天空搅得象开了锅的粥似的。 李桂丹在qiāng弹死神的大网中,沉稳地战斗着。杭州“八一四”空战,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来,他象是完全变了个人。原本一个活蹦乱跳、服饰整洁的东北帅小伙如今却成了一个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的怪人。过去常开的笑口,如今却象是用铅封上了似的,很少能蹦出一句话。一上训练场,他就咬着牙、发着狠,两眼喷着凶光。手下的队员人人怕他。 元旦,他获得了军委会授予的二级云麾勋章。他知道他值这个价。在天上,他已经把8架小鬼子的战机打入了地狱。可他不满足,甚至不满意。他所在的第四大队如今已是一茬新人,那些曾与他一起训练、一起上天杀敌的战友们,大多从天空上消失了,陨落了。尤其是他的老乡、他的恩师、他的大哥高大座。经常是一闭上眼,他的面前就闪现着红光、机骸和一具燃烧的躯干,那是大队长高志航的。 还是在去年10月,当四大队从兰州接机返回周家口机场驻防时,突遭敌机轰zhà。高志航在弹雨中指挥四大队强行起飞,怒吼声盖住了qiāngpào声:“快,快起飞杀敌。谁怕死,我毙了谁。”一枚zhà弹呼啸着飞向高志航,情急中,高大应把机械师冯干卿推向一旁。“轰”的一声巨响,zhà弹在高志航身旁bàozhà了。待李桂丹发了疯似地扑上去时,高大座的头颅,四肢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截躯干在疯狂地燃烧着。 这悲惨的一幕永远留在了李桂丹的大脑中。失去了敬佩、崇拜的恩师,失去了志同道合的同乡,失去了患难与共的挚友,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疯狂无比。一上天,他的两眼便会喷出火。 新年那天,当空军副总指挥毛邦初在激昂的进行曲中,把勋章别在他胸前时,他没有笑,也没说一句话。他在猜想眼前这个面皮白净的副总指挥是否在云间与敌人jiāo过手,他更想知道那闪着狡诘光芒的双眼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他为什么要逼着四大队改变航向去洛阳,又从洛阳飞到周家口,那机场警报不灵,管理混乱他不会不知道。高大座曾一再向他声明,陈述利害,可他为什么要死咬着不松口。这个混蛋,他毁了四大队,毁了高大座。 回到住处,他取下勋章扔入箱中,转身又去了机场。对发过誓,许过愿,每次空战都要拿一架日本人的飞机来祭奠他心中的英雄、他的生死朋友高大座,直到有一天自己也和他一样。 一架“九六”式轰zhà机从他的右上方一间闪而过,“狗杂种,往哪儿跑。”周家口惨遭不测后,大而笨拙的轰zhà机,象一只咬伤过他的癞皮狗,令他恶心、痛恨。他一个右转跃升,扑到敌机下方,快捷迅猛地按动了qiāng机。好一个恶虎掏心,敌机凌空zhà开。一堆碎片中,机骸裹着黑夜栽落下去。他的脸上露出了难见的笑容,轻语道;“高大座,兔崽子今天的份有着落了,你往后瞧,他们欠的帐一个也跑不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架日军驱逐机被他咬住。一通青光过后,他清楚地看到日机飞行员脑袋耷拉下来。不知是不放心,还是不解气,他追上去又是一梭子,日机窜出了黑烟,螺旋着坠落下去。 李桂丹拉平了飞机。这时,他象是干完了一件揪心的大事,一身轻松,浴血再战,他不再有什么负担了,打下一架就赚一架。他更加兴奋,更加疯狂了。 空中仍是机影翻飞,青光闪闪,pào声隆隆。弥漫的硝烟没能遮掩住李桂丹连下2架敌机的光芒。四大队的勇士们看到了,勇气倍增;地面上观战的人群看到了,赞不绝口;日机群发现了,惊怒jiāo加。仗着机数的优势,几架日机幽灵似地从四面悄悄靠来。 李桂丹又咬住了一架轰zhà机。敌飞行员惊恐地左右闪避,拖延着时间。“熊包!大日本皇军的威风劲哪去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咒着,这时,他已注意到四面扑来的敌机,可他全无俱色,仍一点一点儿地调整着角度,捕捉着目标。慢慢地,敌机进入了他瞄准镜中的十字架。 “哒哒哒哒”、“嗵嗵嗵嗵”,几乎在同时,几串青光四处迸shè,几条火舌飞出qiāng膛。李桂丹看着前面那架火光熊熊、黑烟腾起的轰zhà机,艰难地露出了最后一丝笑。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从飞行帽边流下,热乎乎的。一冲天旋地转,洁白的天空和翠绿大地融在了一起。眼前一团红雾,象燃烧的火球。周家口、高大座又猛地撞入胸中。“高大座,小弟就要来了……”他心里念叨着。 天空沉寂下来,地面上观战的人海却都没有散去。十多分钟对他们来说,既象转瞬一刻,又象茫茫无期。无边的崇敬、感激,缕缕的哀婉、痛惜,象一枚甜中泛苦的橄榄,在他们心中渐渐化开来。他们目睹了这场空前惨烈的大空战,他们亲眼看见13架敌机从天上滚下,但他们也眼睁睁看着李桂丹大队长、吕基淳分队长,巴正清、王信等飞行员血洒蓝天,悲壮殉国。 新闻喉舌说出了他们心里的话,录下了他们欢快而又沉重的足印庆祝空捷,追悼国殇二万余民众大yóu xing,全市哀祭忠勇飞将军 肃穆的祭堂,花圈如海,挽联如云。其中两幅格外引人注目。 中共周恩来等驻汉代表送来的挽联气势恢宏、意境深远:“为五千年祖国英勇牺牲,功名不朽;有四百兆同胞艰辛奋斗,胜利可期。” 委员长蒋介石和夫人宋美龄送来的挽联回肠dàng气,情愫缠绵:“武汉居天下之中,歼敌太空;百万军民仰成绩;滂沱挥同胞之泪,丧我良士,九霄风雨招英魂。” 武汉、南昌,前线、后方,邪恶的日本空军一时殓迹。在2月18日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中,中国飞将军用勇敢、智勇,用热血、生命,在唯一能与日军平等较量的天空,夺回了自尊,夺回了纯洁的长空,夺回了久违的辉煌。可他们清楚,平静的背后,必定酝酿着更大的风暴,但他们渴望着风暴。归德前线,日空军下战表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武汉、南昌等后方重镇,硝烟渐渐散去,早春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地弥漫在空气中。日本海军航空兵在“二一八”空战中大败而归,还折了王牌,一时老实了许多,即使偶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有几次在夜间窜犯武汉等地,也在中国空军和地面高pào的还击下,盲乱地扔下几颗zhà弹后又仓皇遁去。倒是鲁南、徐州等陆战前线,越来越吸引住中国空军的目光。 早在1938年头一个月的最后一天,30架日机空袭了洛阳。一阵猛烈的狂轰滥zhà后,日本人扔下一条白布战书,向洛北遁去。日本陆军航空兵在看到海军航空兵屡屡失手后,既有一分幸灾系祸,又有几分惊恼。便装扮得象个骑士一般,给中国空军下了战表。 尊敬的中国空军战斗员: 勇敢的中国空军战斗员,对你们的战斗精神,吾人深 表敬意。吾人欢迎中国战斗员,来战场上空决一胜负。 日军战斗队加藤大尉 加藤是日本侵华航空兵第16联队第2大队大队长。此人敢放出大话,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开战来,他机身上标志战果的星星急剧增多,到这天已涂上8领了。除了技术娴熟外,他战术狡诈,作战也敢玩命。而且他的队中还有川原中尉等一批高手,因此在日军陆航内享有“驱逐大王”的美誉。前番空袭洛阳得手,更是踌躇满志。当他静下心来猜想着中国空军接到战书后的尴尬处境时,止不住得意地笑了。 但他想错了。不几日,山东兖州机场,加藤收到了中国空军投下的应战书。 日本空军战斗员: 前日接到贵队之战书,言yù与本军作一胜负,本队 甚为欢迎,吾人也准备领教…… 中国空军战斗队 加藤手拿战书,惊喜jiāo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地跳动着。他感到天空的战云更浓了,一场下了生死赌注的搏杀已拉开战幕。管他呢?!不成功,便成仁,加藤喜欢冒险、喜欢刺激,所以他喜欢这场搏杀。 较量在不知不觉中展开。3月18日,中国空军第三大队突击了津浦路北段日军前沿阵地。返航途中,意外地捡了个漏,敲掉了加藤大队的3架回航孤机。一jiāo手,加藤就先折了第一阵。但令中国空军感触最深的,却不是这意外的3比0。上午,当他们猛攻地面上日军阵地、坦克时,另一侧中国陆军官兵发了疯似地跃出战壕,狂呼喝彩,把军帽、水壶抛向天空。他们象是忘记了自己身处前线,呼啸的流弹随时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几个月来,他们一见到飞机,本能就在驱使着他们四处躲避。他们既要防天空、又要抗击地面,死神过多地环住了他们。可他们默默地忍受着,默默地倒下。人们,起码有一部分空军官兵并没意识到这些。每次分到空袭地面目标的任务,总有些不那么情愿。今天的情景却让他们认识了另一些与他们并肩战斗的人。他们既高兴,又心酸,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惭愧。 陆军确实需要空军,陆军也真诚地感谢空军。当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上将得知战况后,压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感谢,在电话里对第三大队长吴汝鎏中校连声喊道:“好得很!好得很!真是太谢谢你们啦。如果陆军能帮上什么忙,请你们尽管开口。” 空军动情啦!以后的几天里,空军频繁出动,轰zhà敌车站、补给船,突击敌阵地、集结地。他们象是欠了笔人情债,急于想找补回来。 3月25日,第三大队全面开花。地上,封丘日军阵地、焦作日军物资列车、临城集结地,都饱尝了中国zhà弹的滋味。天上,机数占优的加藤大队原准备捞一把,在归德上空拦截返航的中国战机。想不到拦截最后变成了溃逃,还把“加藤(队)之宝”川原中尉等6架战机埋葬在中国天空,另2架也受到重创,恼怒的加藤开战来第一次抽了队员的嘴巴。 这时,他开始意识到碰到的究竟是什么对手了。晚上,他心情沉重地在作战日记上写道:“3月25日于归德附近与支那强队遭遇,空前壮烈,前所罕见。”他害怕联队长新田少佐那yīn隼的目光,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偷偷在“3”架战果前,加上个“1”。过去,他可从没偷偷摸摸地干过这种有损帝国武士声誉的事。 4月4日,台儿庄会战已接近尾声,濑谷旅团惨遭合围似乎已成定局。绝境中的濑谷残军突然看见飞机凌空。衣衫褴褛、通体血污的日本大兵举帽摇旗,欢呼雀跃,象是捞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可这根稻草,顷刻间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利剑,中国人的利剑,残兵败将们最后一点儿抵抗意志也被绝望地斩断了。两天后,当台儿庄大捷的喜讯传遍全国,武汉各地轰轰烈烈的祝捷yóu xing涌向高潮时,飞将军们都面带胜利的笑容出发了。他们飞遍齐鲁大地,在济南、兖州、诸城、临沂等地漫天飞撒着传单,敦促从台儿庄外围溃败下来的残敌、占据山东各地的日军弃战投降。 矶谷、板垣败阵台儿庄后,损兵折将上万人,折尽了锐气。在中国战场上,还没有哪支日军败得如此之惨,这更让一贯号称精锐的矶谷、板垣无地自容。惊恼之余。对陆军航空兵失去天空一事痛骂不绝。挨了一顿臭骂的陆航第十六联队长新川少佐怒冲冲地叫来加藤大尉。他一言不发、怒视着面前垂首而立的加藤。这更让加藤感到从未有过的窘迫和惶惑。半晌,新川才yīnyīn地开了口;“加藤君,你明说,还有没有能力解决战区内的支那空军。” 这口气,更让加藤惶恐不安。就此罢手,等于宣布失败。这对他的信念、他的战斗队、甚至他的家人,都将是毁灭xìng的打击。这种结局他连想都不敢想。他急忙抬起头,狠狠地咬着牙说:“支那航空队敢再来,就打它个全军覆没。加藤部队的光花,仍蒋永垂青史!” 新川似乎并未被打动。他听这类的保证已经太多了。他冷冷地摆摆手,加藤退下去,走了。可新川含怒的眼光和冰冷的面孔,他却无法摆脱。“支那航空队,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敲碎你们这块骨头。”他心里恨恨地发誓道。 几天来,李宗仁忙得连轴转。既要应付中央派来的慰问团,接见全国各地的团体、军界同仁,还得笑着脸跟记者、外国军事观察员、驻华武官周旋。台儿庄让他一下子红透半边天,他觉得今天甚至比他发动“两广事变”时引来的目光还要多,还要复杂。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中央方面有他为空军报请嘉奖的电文。记者方面,他也没忘记为空军多说几句好话。 面对顶头上司第三路空军司今部和空军总部的嘉勉,第三大队没有沉醉。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拥抱鲜花的时刻,正是对手恼怒疯狂的时候。最后的决战虽未开始,可摊牌用不了多久了。 4月10日,第三、第四大队联手出击,狂轰滥zhà徐州外围日军pào兵阵地。日军地pào当场损失数十门,人员数百。可加藤不管这些,他率24架战机从兖州机场起飞后,一直静静地埋伏在归德以东上空的云层里。很快,第三、第四大队的驱逐机群出现了。加藤一言不发,率先冲出云层,爬高,企图占据有利位置。 加藤故伎重演,拦路设伏,企图先发制人,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机群象过去一样,完全陷入了被动。右下方,他眼看着一架中国的E-16撞向一架日机,两者同归于尽。“中国人疯了。”他感到身子一哆嗦。没多久,他的一名中队长被另一架中国战机撞毁。“这是什么战术?!混蛋。”当他看见中国那架摇摇晃晃栽下去的战机里弹出一朵伞花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开火。 就在这时,斜刺时杀出一架E-15,一通qiāng声,他感到天、地在飞转,机身进入螺旋。定睛一看,飞机的右翼已被削掉。“完了,一世英名毁在支那。”一阵绝望,他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完全可以跳伞逃生,但他没有。 “轰”,飞机撞在土山上,一股火球冲天而起,烧毁了加藤的座机、ròu体,也毁灭了他横行中国天空的梦想。仅仅在两个多月前,他还是那么地不可一世,甚至向中国空军投下战书,摆开了一场残酷的战争游戏。可结果却输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光。 4月10日的空战,中国的天空又闪现了两颗耀眼之星。广西籍空军少尉梁志航在油弹两尽之际,驾机勇撞日寇,血洒长空。第四大队飞行员陈怀民也撞毁日机一架,后跳伞带伤归返。至此,这位仅21岁的空军战士已三次挂彩,先后击落敌机5架,成了中国新锐空军的化身。东京,裕仁大庆“天长节”;武汉,中日长空大血战 4月的武汉,春风和煦。蒋介石坐在院中藤椅上,和夫人轻语聊着。远处,东湖水清波dàng漾,在阳光的照shè下闪着道道金光。近处,珞珈山绿草鲜花竞相吐绿斗妍。要不是晚间偶有空袭,要不是沿街的沙垒、岗哨和潮水般涌来的难民、伤兵,眼下该是令人难忘、令人心醉的花季。 “大铃,知道这山为什么叫珞珈山吗?宋美龄看着幽静的庭院小径,蛮有兴致地问道。 “嗯”,蒋介石心不在焉地哼哼道。自“二一九”大空战以来,日本人的飞机来得少多了,他休息的不错,防卫武汉的军、政方案也在顺利进行。当然,更令他兴奋的是,几天前,他又被重新任命为guó mín dǎng总裁。手中的权一下子又急剧地膨胀了,看来他的力量还是稳当的。 “其实珞珈山原来叫洛家山,只是后来人们嫌它太土气,所以……”宋美龄在炫耀着她不知从哪里刚听来的消息。 “后方的稳固实在是当务之急。一个国家的战时首都,如果每天都不能保持太平,那么军心、土气何以维系,国际形象又该如何?!空军是有战斗力的,不能光等着挨打,还是应该出击出击。”蒋介石盯着远处的东湖,另有所思。 “大铃,你在听吗?”宋美龄一声轻语,把蒋介石又拉回到现实中。 “听着呢,听着呢。大铃,我要打个电话,你先坐坐,啊,坐坐。”说着,他起身向屋里走去。 钱大钧放下电话,一时也没了主张。他接任航空委员会主任一职虽不长,可中国只有近三百架战机,而对手却有上千架。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眼下应付都应付不过来,还要主动出击,他感到有些麻烦。可在他给蒋介石当侍从室主任的日子里,他摸透了蒋介石的脾气。他要你跳火坑,你就不能绕过去。总裁的吩咐,我只能想着如何去办,而绝不能再琢磨该不该办。 中国空军各机场再次奔上忙下地紧张开来。4月21日,一条意外得到的消息,惊得钱大钧冒出一身冷汗。 这天,孝感前线机场的一架试飞战机,归航时意外击落一架日军双座侦察机。机骸中,一具死尸身上的金质领章引起了情报人员的注意。日空军将官一级的人亲自实地侦察,以往可不多见。翻译作战日记后,情报人员赶忙向武汉报告。 4月29日是日本天皇的寿诞,取名“天长节。日本陆军海军航空兵计划在这一天大规模空袭武汉,作为向东海岛国上天皇祝寿的礼pào。可几天前,遵照蒋介石的意思,武汉外围的空军已大部被派出。其中中、苏空军各一个大队原计划轰zhà海外三灶岛上的日空军基地,可大雨把他们搁在了南昌。如果到了那一天不能有效地击溃日本空军,武汉的天空不能以中国人的胜利告终,那他钱大钧可没好日子过。那时,蒋总裁可不会管是谁把飞机派出的。 军情似火,钱大钧一面向军委会报告,一面连夜召开空军紧急会议。一封封电报,一个个电话,飞向各处空军大队:“速返武汉!”“火速回汉!”这一切都作完后,钱大钧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窃窃自语道:“我钱其人可没有诸葛亮的本事。再说日本人懂空城计吗?” 4月末,千岛之国日本樱花初绽,春意渐浓。4月29日,虽然只是个星期五,但这天却非比寻常。当太阳照上东京街头,“君之代”国歌疯狂地响遍全城时,整座城市便被歌声、欢呼声、鞭pào声和嘈杂的人声搅扰得骚动不宁。人们早已停下了活计,停下了一日正常的生活,走出家门拥上街头。警察、街区洽安员推搡着挤乱的人流,恶狠狠地咒骂着,踢打着。身着戎装的军人三五成群,目光骄傲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在这座城市里,青年男子已不很多了,他们很为自己身上散发着的朝气和力量而自豪。 代代木阅兵场,早已搭起了彩台。多少年来,这里一直是“天长节”天皇检阅部队的场所。彩台两侧,太阳旗chā得遍地都是。精心挑选的陆、海、空三军仪仗队队员,象一块块整齐的铁板,精神抖擞地立于台前,一双双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身后,市民们拥着、挤着,都想争睹一下大和天神的风彩。当天皇一身戎装,手戴雪白的手套,骑着高头大马步入阅兵场彩门时,国歌大作,欢声如潮,整个阅兵场象bào开的水锅。上千年的天皇制,已把天皇神化了,在普通人眼里,天皇是天照女神派来日本列岛的使者。他具有无上的力量,能拯救大和民族脱离苦海,奔向繁荣。他甚至连姓氏也没有,神圣的天皇是不能有姓的。他不能苟同于芸芸众生,即使内阁大臣也不例外。他具有无边的权利,他可以让他们为他而生,也可以让他们为他而死。 裕仁站在台上,看着威严齐整的受阅队伍,听着振奋人心的“卡卡”脚步声,心情激动、豪迈。正是这支军队,正在实现着他历代祖辈都未曾实现的梦想。正是他们,给他带来了耀眼的辉煌,也使大和民族万民子孙顶礼膜拜,更加疯狂。天上,一架架银白色的战机,编织着严整的队形,掠过阅兵场。引来人群一阵阵更加激动的欢呼、喝彩声。裕仁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一双眼睛充满赞许。他相信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只离天神最近的鹰,一定会更加凶狠地扑啄敌人,一定会给他和他的万民带来更多的喜悦和胜利的疯狂。 中国的抗战首都武汉,也沉浸在一片喧嚣、沸腾之中。满天轰鸣的机声、震耳的qiāngpào声、穿梭飞舞的机影、qiāng弹,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jiāo响曲。中国空战史上规模最大的空战激战正酣。 满天的机影、漫天的硝烟、炫目的闪光,遮住了蓝天白云,掩住了太阳。日军航空队憋了两个多月,今天一撒手,就把70多架战机投入武汉空战。中国空军在家乡父老面前未敢怠慢,武汉外围中、苏混合编队70多架战机尽数升空。太精彩、太激烈、太悲壮了,武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天空中烈焰喷吐,黑色战机令人眼花镜乱地飞舞着,穿梭着…… 四大队又参战了。几乎每次大的空战,人们都能看到他们矫健的身影。半月前,他们刚刚参加完徐州会战,今日又驰骋武汉上空。李桂丹牺牲后,毛瀛初又顶上来,接替了大队长一职。小伙子虽然年轻,却是个帅才,上任两个月,中国人、日本人都感到四大队这柄剑毫无锈蚀,仍是那么锋利,那么无敌。 队员刘宗武向着不远处的战友陈怀民打了个手势,随毛大队长扑向佐世保航空队机群。在南开读书时,刘宗武是个倍受姑娘们青睐的蓝球场上的骁将。球场上的冷静、勇猛看来融入了他的空战技术。来到四大队后,很快他就成了主力飞行员。这个身材魁梧的天津小伙儿显然喜欢在敌机群中发挥自己的才能,就象在球场上。当他扑入日机群、眼望四周一团团“太阳”时,他毫无惧色,轻灵地上下翻飞、左右躲闪,并抓住时机咬对手一口。一架日驱逐机很快在他的qiāng口下化作一团黑烟、一只火球。 “够本了,再打就算白饶。”他心里念叨着,突然,几发子弹打得他座椅背上的护板叮当作响。“嘿,这玩意行!”他乐了,一个小角度急转,把背后下黑手的那架日机让到前面。当日机被他紧紧套住时,他咬着牙骂道:“妈的,该你个狗Xcāo的尝尝老子的厉害了。”一串qiāng弹,打得敌机象是被扭掉了脑袋的乌鸦,向下栽去。可还没笑出声,险恶的一幕让他们失声惊叫:“怀民,小心!” 右下方3000米高度上,陈怀民已被5架疯狂的日机团团围在核心。 一分钟前,陈怀民也有所斩获,可他几乎立刻招来了几只红了眼的恶狼的围攻。今天一上天,他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机身上标志战绩的小星星要有所增加。也许是一颗两颗吧。虽然半月前撞毁日机时留下的腿伤还没好利落,可他感觉不错。他相信,在天上厮杀,有时就是凭着自己的感觉。 四周扑来的日机他看见了,可他丝毫没显出慌乱。前方,大队长毛瀛初也在与五六架敌机周旋着。本来嘛,四大队9架战机闯入佐世保航空队20多架战机的机群,哪有不变围攻之理。可他们既然敢进来,就有办法阵中掏心。陈怀民峰眉紧蹙,清秀的面庞透着一股逼人的杀气,只是唇边渗出的绒毛显示着他的稚气。他才21岁,可脚下却布满残酷的征杀和死亡。他已有3次是从死神手中挣扎着爬出来的,换来的是击落5架的辉煌。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早已死过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是怕死。” 有一架敌机垫背,他显得更加无所顾忌了。就在他瞄准一架敌机准备shè击时,突然机身猛地一震,胸口一阵发热、发堵。他低头一看,殷红的鲜血喷涌出来。他恨恨地扫了眼后面那架对他下了黑手的日机,咬紧牙关,拉下围巾括在胸口。机身在慢慢下坠,机尾冒出的黑烟越来越浓了。 满天的qiāng、pào声,象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来自地面的越来越多的目光。人们忘记了战争的危险,忘记了随时可能从天下落下的qiāng子zhà弹,他们指天跺地,恨不能chā上翅膀飞上天空,助心目中勇士们一臂之力。当大而笨拙的日军战机一架架栽向地面时,人群便会bào发出一阵阵响彻云端的喝彩助威声。当中国轻巧的小“黄莺”中弹起火,扑向地面时,人群中便是一片沉寂夹杂着惋惜声。陈怀民人机两伤,引得地面上一片叹息。当陈怀民拉平冒烟的战机时,人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好样的!快撤出去,决退。” “跳伞,快跳伞。” 地面上观战的人群挥着手,焦灼地呼喊着。陈怀民却没有听到这声音。他象头被激怒的雄狮,面颊铁青,两眼冒火。他咬着牙,拼尽气力,猛拉cāo纵杆,飞机拖着浓浓的黑烟,吃力地倒扣着向上翻转了180度,正好与后面扑来的敌机照了个迎面,在意识渐渐模糊的一瞬间,对手那惊恐的双眼闪电般摄入他的大脑…… “轰”,一声沉闷的bàozhà声响彻云端。两架战机化作两面火球,飘向翠绿的大青山,坠向滔滔的长江水。 地面上挥动的手臂一时停在半空,时间也象是停滞了。这一幕是如此意外,如此悲壮,象一阵强大的冲击波,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灵。晶莹的泪眼中,透着震惊和痛惜,闪着骄傲和自豪。惨烈的战争令人诅咒,却也能拂去凡界烟尘,让一个个民族精英现出原貌,放shè出耀眼的光芒。 第三大队来了,苏联空军志愿大队赶来了,优势的天平开始转向中国一面。日本空军原已绷得紧紧的神经,在陈怀民惊人的壮举中,在中国空军越来越大的压力下,终于承受不住了。轰zhà机率先掉头逃窜。 一串串qiāng弹在一阵阵怒吼中泻向天空,飞向敌机。复仇的火光在天空燃烧,飘落的机片在空中横飞。一团火球,一架日本驱逐机中弹起火;一团碎片,一架日军轰zhà机凌空bàozhà。日机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仓皇间一架接一架被击中。武汉的天空成了日本空军巨大的火葬场。 东京皇宫,裕仁疲惫地穿过神殿,走上了通往内宫的林荫道。皇后远远迎出门,屈身请安。裕仁点了点头,向里走去。外面的喧闹已平静下来,他的心也有些灰黯。他知道是累了,疲劳往往使他心绪烦乱。可他过去总是精力充沛,如今却很容易疲劳。他感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了。“难道人这么快就会衰老?!”他心里琢磨着,第一次感到有些事远非他的能力所能及的。 象是慢了一个拍节。当东京趋于平静时,武汉却又沸腾起来。报童又飞快地冲上街道。人们很快便知道了今天具体一的战果:空战不到30分钟,日机被击落21架,我方损失战机2架,负伤3架…… 武汉照例又是一片喧嚣沸腾。政府部门、社会团体、民间,还有普通百姓,蜂拥着奔向王家墩机场。堆积如山的慰劳品、武汉花店里几乎一大半的鲜花,都被送到了这里。欢庆还是那么热烈、那么疯狂、那么投入,可不同的是,今天狂欢的人潮都在相互打听着一个人,一个唯一在空战中牺牲的英雄。大部分观战的人都看到他勇撞敌机那惊心动魄的一一幕。 人们很快便在心里牢牢记住了一个普通的名字,陈怀民。抗战名城武汉也虔诚地收下了一个为保卫她而献出生命的年轻人。从这一天起,陈怀民路便永远地留在了武汉城中。 忠魂有灵!洋人“志愿军” 进入8月,前线的战事越来越紧了。4日,鄂东重镇黄梅失陷,武汉东大门门户洞开。日军先头部队迅猛地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攻。丘陵山岗、水地田间、中国守军布设的一道道阵地上,尸山血海。但这一切仍没能止住冈村中将疯狂的西进势头。头上,日本空军也象是扑杀不绝的蝗虫,一波波地踏着前面同伴的血迹,打杀上来。凄厉的空袭警报又昼夜不停地回dàng在武汉上空。 武汉城中的商贾富绅、官吏显贵,早已收拾起金银细软,或退入川北,或飞港出洋。国民政府各部门,也在月初撤消,限期迁往重庆。虽然各种救亡团体、民间组织,号召起一群群充满热血的工人、学生和市民,四处演讲,示威yóu xing。可前方隆隆的qiāngpào声,还有从前线潮水般溃退下来残兵败将、伤员难民,象一盆盆冰冷的雨雪,浇灭了人们心中曾炽烈燃烧着的火焰。沉重的眼泪、叹息和绝望中,西迁的滚滚大潮又开始蠕动了。 战争摧毁了人的信念,扭曲了人的心。城市的祥宁,生活的乐趣,在一阵阵充满血腥和恐怖的战争气息中dàng然无存。惶惑、焦虑和惊恐,已把近百万人逐出了自己美丽的家园。东湖碧水还是那么清,这时却显得孤单、清冷了。 武汉沿江大道的山海关路,座落着一幢看上去很普通的青灰色砖楼。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混乱,似乎并没有波及到这里。进出往来的人员看上去很是平静。异样的呢军服依然挺括。金黄色、栗灰色、黑色的头发依然梳理得整整齐齐。每天训练、作战或散步归来,仍能给这座慌乱的城市留下阵阵欢笑。 苏联航空志愿队上百个小伙子就住在这里,其中有日后名留青史的轰zhà机大队长库里申科。来中国虽然只有几个月,但他却象是换了个人。他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扰乱了他多年来一直平静的内心世界。从中国人,尤其是驻地附近的那些老人、fù女和儿童对他们尊敬、友爱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个纯朴、善良而好客的民族。从那些默默忍受着家园被毁、亲人亡故的中国人身上,他看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短短几个月,他就深深爱上了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和他的人民,这片多情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他的这种同情、热爱与日俱增。 越是这样,他对日本人就越加痛恨。如果来中国前,他对日本空军、尤其是一支强大的空军还有一丝同行相敬的感觉的话,那么今天他会对这种感觉感到可笑。当空袭警报白天黑夜不停地尖叫时,他暴躁、愤怒,他就要跳着脚地骂:“日本空军是什么军人?他们纯粹是一群魔鬼。他们为什么不正经地在战场上作战?他们为什么要频繁不断袭击、骚扰一座和平城市。让人们白天黑夜钻地洞、睡郊外?他们为什么要对路上逃难的平民和地里劳作的农民轰zhà扫shè?真是愚蠢,野蛮?一群懦夫。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魔鬼一个个都送入地狱。”库里申科爱动情、爱冲动,每当这时,谁也别想把他拉进防空掩体。 平时,他却十分沉静,沉静的话都不多说一句,走路都低着头。他有着太多的心事。刚到中国那阵子,满耳听到的都是对中国空军的赞誉,为此他欣喜过。可他是专家,对一支空军,对飞机装备、对空中战术无不精通,任何纰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虽然中国空军总部给他提供的资料上,罗列着相当数量的作战飞机。但他很快便发现一个秘密。中国的战机几乎很少从航空委员会那厚厚的登记簿上删除掉,即使早已负伤,破损而被淘汰掉。中国究竟有多少飞机能飞入天空,能参加空战,他不得而知,中国空军的高级将领似乎也不清楚,这使得他目瞪口呆。 训练场上,他对中国的小伙子们够凶的了。他盼的是这些东方的小伙子能早日掌握“达萨”轰zhà机,能早日把zhà弹准确地投入到日本人中去。他不忍再看到日本飞机疯狂地屠杀中国人、蹂躏中国的土地。他对这里的人民,对这里一草一木,都有着故乡、亲人一般的情怀。 他对中国空军小伙子们是满意的。他们对他的严厉训斥从无异议。从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中国人的智慧、胆量和不屈,这尤其令他满意,甚至赞叹。可中国空军的上层却令他失望。先期参战的驱逐机同僚曾向他提起过中国空军指挥上的混乱。有时飞机刚飞到一半,一道命令下来,又不得不掉头回返。各机场麻痹大意,警报不灵,常让日本人钻空子,造成惨重损失。起初他还怀疑,他不相信一支计划、管理不周,指挥混乱的空军能打胜仗?可他渐渐地有些开窍了,顽疾确实存在,中国空军的“大脑”出现障碍。所以还能取胜,全仗着四肢苦苦撑持,全仗着空中飞将们技术高超,作战用命。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中国战机更多地丧命在地面机场,而不是空中,这使他尤为痛心。中国空军原本应该打得更漂亮!这些棒小伙走遍世界,也是一流的!身为大队长,一种职责使他感到:今后作战决不能再这样了。不管是自己的弟兄们,还是中国飞行员,只要跟着他作战,他就不能看着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他不想让可爱的青年和金贵的飞机去填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8月初,教练中国飞行员适应新机种的工作已全部结束,库里申科终于领来了轰zhà任务。长期的教练工作,耗去了他的精力,他的眼窝深陷下去,一脸的青灰色中难见血色。可一坐进机舱,他的两眼便放出了光芒。积蓄已久的恨终于随着他手指的按动,泻向日军停满战机的机坪,泻向敌军战舰,泻向日军地面阵地、pào群。准确的zhà点、腾起的烟火,让他感到淋漓畅快,好一番兴奋。也真神了,每次出任务,他的“达萨”机群总能满载胜利,全部返回。有一阵子,他快活得象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前线战事更紧了。前线部队要求空军支援的报告雪片般飞到军委会,飞到航空委员会。库里申科大队没日没夜地起飞、降落,再起飞。他更加消瘦了,颧骨暴突,两眼罩满血丝,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早已成了一团乱草。他已经有两天没回过住所了。困了,有时就坐在机内靠椅上打个盹儿,吃饭也在机旁。他就象一根上满弦的发条,不停歇地运转着。 8月13日夜,满天星斗,大地一片静寂。库里申科摇晃着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疲乏的四肢,叫醒队员,奔向机场。借着月光,他亲自率领手下的弟兄们忙活起来。出仓挂弹,检查战机,开车加油,一切都得他们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动手。当东方晨曦微露,大地还是一片青灰色时,一架架“达萨”轰zhà机已在一片轰鸣中升上了天空。 库里申科又象往常一样,拉开舱盖,回首冲机械师和地面人员露出会心的一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再见,同志们,好消息就会来的。” 但就在这一天,一直相伴的幸运女神残酷地离他而去。一下午,惊人的消息传回武汉,库里申科座机坠入四川万县东南的长江中,库里申科阵亡! 原来,库里申科大队还未到达指定轰zhà区,就与一队日军战机在空中遭遇。清一色轰zhà机的库里申科大队要躲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声令下,率全大队冲入敌阵,实指望能杀开一条血路。作为领队长机,他的座机一进入jiāo战就受到日军的重点关照。三架梅式战斗机象甩不掉的魔鬼一般,紧紧地缠住了他。库里申科一面沉着地指挥全队作战,一面灵巧地躲闪着对手的攻击,同时还在不断地选择捕杀对手的位置。shè击手配合默契,一梭子弹,先把身后3架扑在最前面的一架梅式机打得翻滚下去。梅式机落下的空缺,同时也把庞大的“达萨”机翼暴露给对手。库里申科未及作出反应,两架梅式驱逐机便同时喷吐出凶狠的火舌。 座机中弹了,库里申科扭头发现左发动机已慢慢地在减速,飞机在天空摇摆起来。他急忙就势左转,冷静地摆脱了敌机。再稳住机身,飞机经一阵剧烈颠簸后摆脱了重围,向西飞去。 短时间的平稳后,飞机开始不停地倾斜起来,机身下,一片片青山,田地闪烁不定,有时甚至飞到头顶上方,库里申科以单发动机艰难地控制着机体,搜寻着地面机场。进入四川万县后,飞机终于再难支撑了。他咬着牙,驾机一点点地挪向地面上一条闪光的银链。他心里清楚,在那里,飞机起码可以保持完整。他实在舍不得这架为他屡立战功的银鹰。飞机倾斜着、呼啸着,一头扑进了滔滔不绝的长江…… 轰zhà手得救了,shè击手也安然脱险。一个月后,一架完整的“达萨”机也被从长江中打捞上来。但库里申科大队长却再没有从滚滚奔流的江水中探出头来。 中国天空,又一颗明星陨落了。库里申科把自己的青春、热血,洒在了灾难深重的中国大地上。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融入了中国的江河,融入了华夏中国多情的怀抱。他来得匆匆、去得更显匆匆。8月13日这一天,他还不满30岁。 战争硝烟中,库里申科用鲜血把中苏友谊的彩虹浸染得绚丽夺目。其实这彩虹上,浸透的又何止他一人的热血。据统计,仅从1937年到1939年这两年间,就有100多名苏联空军志愿人员血洒长空,为扫除黑暗献出了生命。当时身在武汉,官居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主管宣传的厅长郭沫若曾这样评价苏联飞行员:“他们生活艰苦,遵守纪律。吃、睡在银鹰下,即使星期天和节假日也不离开机场……很少有人知道,在抗战初期,苏联空军志愿人员为我们作出多大的贡献,特别是在武汉保卫战期间,他们不惜用生命,保卫着我们的土地。” 几年后,当美国“飞虎队”来中国参战时,他们是那样地受人瞩目,那样地骄横、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每每如此。曾在苏联空军身边工作过的人们就更加怀念他们,尊敬他们。艰苦卓绝的抗战胜利时,历史选择了美国人成了最后的英雄。但历史也没有忘记,最艰难的时刻,是苏联人在同我们并肩战斗,抗击着气焰冲天的倭寇强敌。 中国人不会忘记,全面抗战最初两年,在整个世界一片绥靖逆流中,是苏联供给了中国大笔大笔的贷款和军用物资,仅飞机一项就达千余架。而且还向中国派来了大批军事顾问和优秀的飞行员,其中甚至包括西班牙内战中曾击落法西斯20余架战机而被西方敬畏地称为“红魔鬼”的赫赫有名的空中王牌雷恰戈夫。这些勇士们没有辱没使命,他们不仅把一批批中国飞行员变成了优秀的空中骑士,而且还亲自参战,创造出一系列辉煌的战绩。 1938年2月23日,苏联空军志愿队远征台北松山机场,zhà毁日机18架。 1938年2月25日,苏中空军联手激战南昌上空,击落敌机8架。 2月18日、4月29日、5月31日武汉三次大空战,中、苏空军合计击落日机47架。 5月19日,苏联空军配合中国空军远征日本,飞遍九州。撒下数十万张“政治zhà弹。” 6月,苏联空军数十次出动,轰zhà长江日舰,共毁伤敌舰十多艘。 10月,苏军夜间起飞拦截日机,驱逐机大队长阿拉夫猛诺阵亡。 以上仅为有据可查的几项主要战绩,因于篇幅,不可能尽数罗列。但从中国天空、江河中消失的200余架日机、数十艘舰船,却给苏联志愿空军在中国抗战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他们是抗战的功臣,他们也是中国人民的朋友。 中国人是不会忘记朋友的,尤其是危难之际伸手相助的朋友! ------------------ 声明: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iqugedu.com---【彼岸花香】整理 ------------------------------------------------------- 访问小说分享者(感xìng的美)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956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