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诀》 正文 第1章 序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圣恩画宫灯火通明,如万古永夜的一盏烛火。 祭神广场的十二根主神柱下,近万名教众虔诚地跪伏在上百万块奇异图案绘成一幅巨画的大理石方砖上,阖着双目,头埋的极低,手掌摊开向上,低声诵念着赦恕卷。 未央祭坛周围的八十一环合天道,环环相扣,笔直的神道从中贯穿而过,直达祭坛的第一级石阶。八十一环合天道站满了来自南商宁域各州城的信徒,上至名门权贵,下至市井乡民,形形色色,遍及三教九流,俱身披紫色背绣六芒星广袖教袍,赤着双脚,神情肃穆,面朝未央祭坛,庄严而神圣。 祭坛中心矗立着一座百丈高塔,名为大道朝天塔,青砖垒砌,共一百零八层,外壁雕有一整幅栩栩如生的盘龙浮雕,神采飞动,腾云驾雾,塔底是一块逾万钧的花岗岩基石,方正四面,绘有海水江崖图案,气势恢宏。离海的巨龙缠绕盘旋而上,只有半截龙身可见,另一半随朝天塔一同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因墙体与扶壁厚重的缘故,窗子格外狭小,外界通明的圣光难以投射进来,故而教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幽暗狭长的走廊里,挂着寥寥几盏长明烛更似是萤火之光,摇曳欲熄。 一袭月白色圣袍,头戴十二颗斑彩石镶嵌于圣冠周围的慈眉老者,自后方的神殿走出,来到十字平面中心的圣坛,自一旁半跪平举着双手的石刻雕像手中,平静的取下乳白色的琉璃圣杖,正了正衣冠,踱步穿过长廊。便在此时,暗淡的长明烛如同一个垂死的老人被瞬间赋予了澎湃的生命力一般,骤然迸射出夺目的光线,幽暗的长廊须臾之间如同黑夜转为白昼。 老者衣袂飘飘,在一片大光明中缓缓前行,恍若神灵。 钟声鸣响,震彻于天地之间,钟鸣表示已是子时,巨大的圣恩画宫教堂周围的颂念声戛然而止。近万名教众抬首望向圣殿,老人出现在殿门处,驻足环视,同时万盏长生灯自未央祭台徐徐升起,八十一环合天道赤足站立的信徒,整齐如一,面向殿门处,如潮水一般跪下。 “拜见教皇陛下。” 离地万里的虚空之上,圣洁的月华无法穿透厚重的云层,只镶上一层半透明的光边,一条不过三丈长的小白龙穿梭云间,少顷,又急速向下俯冲,月华的映射下,隐隐可见龙首处两只粉色的小角。 它穿过万盏升起的长生灯,随着灯火的交相辉映,粉色的龙角幻化成一头长长的秀发,银白色的发丝中夹着几缕粉色,发尾卷曲处尽化粉色。整个龙身旋即幻化成人形,白袍包裹着小巧的身子,轻盈地落在朝天塔顶。 “这个无聊的老头儿,又在搞什么鬼?”白龙少女孤坐在朝天塔塔顶的边缘处,两只小手支着下巴,赤着的小脚丫悬空摆动,俯瞰了一眼下方的一大片黑点,嘀咕道。 兴许是见老者没有动作,她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抱膝而坐,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夜空,长发垂落,竟自然的包裹住她小小的身躯。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她低声呢喃着,楚楚动人的小脸上,依稀可见几道泪痕。 老者双臂高举着圣杖,高大的身躯透过圣袍散发着耀世的圣光,似乎眨眼间便要得道飞升而去。他面露慈悲,听到少女的嘀咕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含着笑意向塔顶看了一眼,转瞬又面色凝重,因为他又听到少女呢喃声中的恐惧与不安。 教众和信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保持着虔诚跪伏的姿势,圣恩画宫周围庞大的建筑群,占地极广,乃是上百座风格不一的教堂,飞扶壁和飞券组成了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比起沉重古老的圣恩画宫不知美了多少倍。 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群却是黑暗如死寂,仿佛空无一人。 上百处没有光线的黑暗圣坛里,无数信息隔空传递,如百川入海一般,询问着教皇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教皇苍老的脸上挂满了凝重,唇齿轻启却没有出声,那句话却准确的回应出去,只有短短的十个字——有至强者将晋天地合一! 天地合一——传闻中终窥大道者才可隐隐触摸的屏障。 天劫云下无强者,若有人逆规则而行,必生灵涂炭,无数强者须将鲜活的生命献祭于云罚之上。 而天似乎真的越压越低,即便是极其缓慢的速度,但教皇这种级别的大强者,和对天地规则变化感知极为灵敏的‘非人类少女’也能清晰的感应到。 “请徐氏夫妇速回。” “还有多久?” “至多十年。” 白衣少女站起身,有些微曲的长发垂到臀部,煞是好看,她纵身一跃化作白龙向西方的夜色中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石洞有大医 徐一浪猛然坐起身子,左手紧握着那把陪伴了他半个月的长刀,手指关节处覆着厚薄不一的血痂,指节有些发白,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手中的刀却是一刻不肯松开。 他低头只见一席草帘覆在双腿,草帘残破不堪,似乎盖了很多年都没有补过。一把揭开草帘,见到褴褛的衣衫下,大小不一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确信自己从那诡异的丛林里活着逃了出来。 揭开草席,刚要起身,后背倏地传来刺痛之感,似是有水淌过,浸湿了背后的衣衫。痛觉清醒的告诉他,那不是水,而是伤口撕裂,淌出的血。 “哎哟,疼疼疼。” 少年蓬头垢面,狰狞着脸,眉头拧作一团,咬紧牙关,右手垫在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刚要准备躺下,却猛然间向右前方看去,同时左手拇指本能的全力一拨,将长刀拨出刀鞘一寸,红光一闪,裸露出的刀身却骤然泛出森寒的蓝气,炎热的石洞内,温度急剧下降。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位身着天蓝色印梅薄衫,下身橘黄色短裤的少女映入眼帘。 那少女并未因周围温度骤降而感到惊慌,双手捧着精致的紫竹篮,竹篮里的药草散溢着闻之欲醉的药香,她笔直的站立着,使得洁白修长的美腿有些晃眼。 她头也未回道:“谁让你乱动了?” 嗓音稚嫩而清灵。 不解风情的少年似乎并未听进她的话,他楞楞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神色并不放松,余光一直撇着少女的美腿,不晓得是真怕她移步过来猝不及防的突然出手,还是心里有点别的小九九。 石洞十分简陋,一眼览尽,东西两侧石壁所距不足一丈,洞口向南,天然石床靠北,亦为一丈。 石床东北角搁着研磨了一半的药草,石洞正中摆着一个做工极丑的篝火架,底下是燃尽的炭火。 此时橘色短裤少女忽然蹲身放下手中的紫竹篮,翻看着新鲜采摘的药草,依旧是头也不回的淡淡一句:“怎么了?哑巴了?” 徐一浪这才醒过神,看到她脚边十多个药篮,戒备心渐渐放松一些,有些狐疑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 少女冷哼一声,似乎有些生气,丢下药草猛的站起,转过身来,怨怒道:“哼!要不是怕你死了,我早就回家了,不想理你!” 听到少女嗔怒的语气,他反而平静下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的服饰,如此大胆风格的装扮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就连那个喜欢穿着睡衣,一见面就拿小脑袋蹭来蹭去,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小妮子蔷薇,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穿的如此清爽呀。 嗯,这可能就是异域风情吧。 稚嫩的脸蛋与身高一点也不匹配,差评!说美人坯子有点夸张,但那眉眼实在清秀,尤其修长雪白的美腿有些晃眼,使人不免多看几十眼,如此勉强算个小美人吧。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浑然不觉少女美眸中的怒意越来越盛。 “看看看,看什么看!”被徐一浪这么直接,赤果果的打量,令她满是恼羞愤懑,咬着银牙仿佛下一刻就要发飙。 “但凡美好的事物,自然要多看两眼。”徐一浪愕然的看着这只发起怒来也很可爱的小老虎,旋即平静地回应道。 “少给我油腔滑调的!”她恼恨的背过身去,所有的怨愤早在心里烟消云散。 “咦,”徐一浪轻咦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合上刀鞘,洞内骤暖,他开口道:“那天不是我救了你?” “哼,你救我?我需要你救?”散尽的怒意再度被点燃,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漫山遍野的兽潮,你能走的脱?” “闭嘴,本小姐接受启灵小兽朝拜,哪里用的着你多管闲事?” “可是”徐一浪仰着头刚要争辩,愣了愣,又低头喃喃道:“朝拜?” “朝拜?朝拜?朝拜?”他连吟三句,瞳孔一缩,不明觉厉地颤声道,“那那那不是朝拜,前腿屈跪,尾收于股间,那分明是——臣服!” 徐一浪心中一凛,顿了顿,才说出那两个字。 此时如果洞外有人偷听年轻男女对话,一定会嗤笑少年胆小如鼠——令启灵小兽臣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谁们家不养狗啊? 可是真正见过那壮观的朝拜情景的徐一浪,却实实在在被惊到了,漫山遍野的兽潮,最小的三尺多长,俱是利爪獠牙,猩红血瞳,最大的横卧山岭,能以山脉当床,山丘作枕 “它们如何会臣服你一个小姑娘?你到底是谁?嘶”他有些激动,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伤口又随着本能的抬臂拔刀而裂开,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新伤旧疾遍及全身,还有闲心问我是谁?好啊,如果你再不乖乖躺好的话,你这身伤,好不了了。”似是看到少年吃痛的样子,有些不忍,她敛了恼意,淡淡地回应道。 徐一浪被少女的话点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糟糕的处境,暗松一口气,心道:这才刚踏足这边大陆一步,是不是有些太谨慎了?可能这边的妖兽真的很好相处也说不定?这丫头要是想置我于死地,不会等到我醒来的,我身上又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这把忽冷忽热的破刀和没字的黄卷,两袖的破洞都漏着风 徐一浪设想了很多可能,良久,他决定开口试探一下。 “这刀是我从部落里偷出来的,看那几个议事会法老眼睛红的跟要他们半条老命似的,派三百多信徒撵了我五六天,扬言抓到我吊起来打一个月,想来应该是把宝刀,你想要便拿去,留我一命,感激不尽。”徐一浪无比真诚的说完,遂将长刀抓起向前递了递,示意少女过来取走。 至于那无字的黄卷,他反而没当一回事。 “哦,对了,它忽冷忽热的,我提前先说清楚,不是我捣鬼。”半晌,他又加一句。 “呸,谁稀罕你的刀,躺好,你左边小腿施着针,不想以后跛脚就闭嘴!”少女冷冷道。 “你救了我?”此话刚出口,徐一浪就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点白痴,石洞就他们两个,除了她,还能是谁? “行医治病是我本职。”她面无表情的淡然道。 “谢谢你。”他认真道。 原来是医女。 徐一浪一手护着后背伤口,一手撑着石床挣扎着躺好,凝视着洞顶的岩石怔怔出神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两天。” “外面在下雨?” “有强者陨落。” “哦。” 这片奇异的大陆,奇妙至极,一年有四时变化,风霜雨雪,独落雨不分时节,只要有陨生境以上的武者陨落,便会落下一场大雨,短则三天,久则一月,陨落的武者生前越是强大,雨落的时间也就越久。有人说,这是天在哭,怜悯芸芸众生,可又有人说,那氤氲着死亡气息随时便会笼罩在头顶的天劫云,也是上天怜悯众生? 少女蹲在角落的竹篮堆里忙碌了一会儿,不知从何处端来一个干净的纯白瓷碗,盛着半碗淡绿色的药汁,细长的手指透过有些微弱的光线,似乎比瓷碗都白净一些。她捧着药碗,俯身送到徐一浪嘴边,抿了抿薄唇,却没有出声。 徐一浪这才费力撑坐而起,一手接过药碗,神情平静,眼也未眨便仰颈一饮而尽,淡绿色的药汁,入口凉凉的,有些甘苦,他连着吞咽几口口水,这才使口中苦涩缓和一些。 约摸十息之后,他全身大大小小伤口处均如被烈火灼伤一般,火辣辣,灼痛不堪,疼的他龇牙咧嘴,额前因剧痛而冒出的冷汗沿着两鬓涔涔而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出惨叫声,只听几下闷哼,便再无动静。 少女挑起好看的细眉,看着徐一浪挣扎的样子,秋水般澄净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赞许,冷冷道:“你也不怕我在药里下毒了?” “如此,如此好看的姑娘,年龄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些,又怎会,怎会存那般恶毒的心思,对不起,谢谢你。”只是片刻的药力,便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他艰难的说完这句话,难得挤出一点笑意。 对不起是对自己刚才的冒昧拔刀和小人之心的猜忌感到歉意,谢谢你是真诚的感谢少女一面之缘的出手相救。他顿感轻松,再也不揣测理会兽潮臣服,少女身份一类的念头。 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团暴躁的能量在小腹处横冲直撞,震荡感几乎要把他体内淤积的死血直接逼出来,片刻又变柔和,缓缓旋转,化作一条细小的蛟龙,沿体内主经脉游遍全身,又回转,忽然一口淤血喷出,几滴沾在本就血痕遍布的衣衫上,顿觉耳清目明,疲惫感和疼痛感消失不见,精神好了十倍不止。 “我叫云挽,云烟的云,楚挽的挽。”她端着药碗背过身去,淡淡的一字一顿道。 世间哪有女子不喜欢别人赞美自己好看? “我记得了。”徐一浪一脸认真的回道。 “对了,在下徐一浪。” 片刻的沉默,两人同时异口同声道:“你怎会到此处?” 徐一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神情不太自然道:“你,你先说。” “寻药,治病。”少女放下药碗,面向他淡然道。 “你” 徐一浪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喉咙,目光一寸不离的盯着她,涨红着脸,神情复杂,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了?药有问题?”她好像完全不以为然。 “就算我现在死了,也不会是药的问题。”徐一浪一字一顿的认真道。 “你看到了?”云挽下意识的遮了遮领口。 “恕在下眼拙,竟未看出眼前的姑娘竟是位惊世大医!”徐一浪敛去所有情绪,只剩震惊和崇拜。 火红色的鸽血印记在领口昙花一现。 眼前少女默不作声。 新人新书前来报到,请各位书友大人联手保《蝶变诀》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另一层身份 “我曾听说,这世间几百年才会出一位真正的大医。” “嗯?” “曾有家族病史?” “厄难已止于我。” “果然乃大医也,圣人之躯,当的起万灵朝拜行礼。”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不过只想做个普通的女孩子,亲无恙,我无圣人躯又如何?”她忽然感到倦了,一路南行寻药,算起来有三年之久了。 “你家中如何了?”徐一浪小心翼翼的问道,闻言后心里也跟着难过。 “母亲她活不过明年了。”她眼眶微红,却倔强的向洞顶看去,负手而立,单薄的背影如同缱绻的秋风中,最后一片挣扎着不愿凋敝的落叶。 大医说活不过明年,那便是真的活不过明年。 因为她本就是大医。 这或许才是大医的可悲之处,医的好天下众生,却对至亲至爱束手无策。 他听出她刻意的平静里的绝望,对这个只见了两面相处并不久的奇异少女,油然而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绪,譬如敬佩,譬如同情,譬如心疼。 “就没有人能治好么?可能,民间的小医有什么奇方也说不定”他试探性的问道。 看着她面有愠色的转过身来,徐一浪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我三岁识字,便知一身医术得自天承,又阅医经药典十一年,都未能治好她,那些自诩读了几本在医界连登堂入室都算不上的医书,便敢挂行医招牌,扛着救死扶伤的杏旗招摇撞骗的小医又有什么良策?” 她此次离家,游行三年,只为寻得那只在传闻中才出现的药草仙果,一路行到云中妖域的边界,都未能寻到踪影,心中本已满是绝望,徐一浪又提起那些小医,她便更加恼怒,本以为云中界云律严明,毫无纰漏,外界应是日新月异政通人和的盛世,可还是看到那一幕幕卷紧薄衫却还是冻死在路旁的遗骨,黑漆的牌匾上书悬壶救世,门缝里却飘出来酒肉的恶臭,厌恶至极。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人间无疾苦。圣贤书,便是这么读的? “对了,你知道药神大陆么?”她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将厌憎的情绪隐去,眼神里满是希冀。 起风了,沾着雨水的树叶哗哗作响,雨势不温不火,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石洞内一片安静。 他睁着眼回忆许久,终于淡淡开口道:“好像没有听蔷薇的众多故事中提到过,抱歉。” “蔷薇是谁?一个经常给你讲故事的小姑娘么?”云挽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很平静的随口问了一句。 “你也是小姑娘。”徐一浪没有正面回答她。 “关于大医的故事也是她讲给你听的吧?”云挽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对,她经常会给我讲故事。部落里她待我最好,如果不是她,我现在也没命走到这边。”徐一浪提起她,便似乎从雪原无尽的寒冷里,拥抱到一束极暖的光线。 “可是你明知道会被追杀,为什么还要偷刀呢?”云挽压下难过的情绪,拨弄着青丝,看着眼前的雨幕有些好奇的问道。 “其实也并非是我偷的。”他低声说道。 “他们说我生有反骨,早就想置我于死地,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一个月前,我被部落里一位小祭司诬陷,说我偷走了部落里那天书两变诀的第四卷孤本,”徐一浪嘴角有些抽搐,眼睛里满是刻骨铭心的恨意,胸前起伏不定,深呼一口气接着道,“我没做自然不认,议事会的几位法老便将我束在祭天石上,用裁决鞭抽打了三天三夜” “躺好,不要动。”云挽忽然打断他,缓缓走到石床边,不知何时取出一包金针,轻声道。 徐一浪知道大医的针术必然冠绝天下,也极拿捏对病人何时施针的时机。他深知此刻最佳,便依言没有乱动,果然金针落下,各处大穴骤感丝丝凉意,顺带着全身经脉都是凉嗖嗖的,血管有些胀痛。 全身的淤青飞速消退! “你的血液现在流的很快,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些,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便能下地走路了。”少女的声音轻柔的像一股暖风。 “谢谢你。”徐一浪嗅着颈间少女垂下的青丝,薄荷味的发香,笨拙的开口道。 “谢我啊,”她收了针包,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继而转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蔷薇负气去议事厅大闹了一场,我才被放下来。当晚我住在她的小院里,她用强大的阵法将小院封锁,随后匆匆出去了,半夜又返回,竟把两变诀的第四卷偷了回来,还有她守护的这把天霜寒一并交给了我,并助我逃离了部落。” 徐一浪的情绪缓和了许多,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着离奇的故事。 “她待你可真好。”云挽微笑道。 徐一浪突然沉默。 “口渴了吧?”云挽垂眼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抹去眼角泪痕,声音提高了几分,娇哼道:“黑白!我渴啦,我要喝水,我累啦,我要抱抱!” 石洞外,轰隆作响,像是大山崩塌,又像是史前的巨大物种路过,片刻后,徐一浪哑然看向洞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黑一白两头两米多高的猫熊,一时呆了。 笨拙的黑熊,捧着一截竹筒,锋利的爪子早就缩回毛茸茸的熊掌里,不敢抬头,缓慢的挪移过来,弓下笨重的熊躯,恭恭敬敬地将竹筒递到少女的胸前。 它全身毛发被雨水浇了个通透,瑟瑟缩缩的站立着,像是冻的发抖。可徐一浪却瞥见,这笨熊的手掌却稳如磐石,竹筒里的泉水平静无波。 “去玩吧。”她接过竹筒,展颜一笑,踮起脚伸手摸了摸黑熊软趴趴的耳朵,黑熊如获大赦,颠颠的赶紧跑路,完全不理会自己老婆还在洞里。 “喏,给你喝吧。”云挽将竹筒送到徐一浪嘴边,刚要喂给他喝,却被他抬手接了过去。 徐一浪咽了咽口水,看着少女如画的眉目,心底却泛起丝丝寒意。 “那猫熊的实力至少在四阶,你不仅能随意驱使,还能把它吓的不敢看你”徐一浪猛灌了一口泉水,只觉甘甜解渴,口中苦涩一闪而逝,却不忘表示自己的震惊。 “它们曾受过我恩惠。”云挽淡淡道。 徐一浪怔怔地看着她脖颈处隐现的火红色印记,枣核大小,像是一种象形文字,类似于鸟。 白熊自然的坐在地面,怀里轻拥着大妖们惹不起的大医,却并没有像黑熊那般没骨气的颤抖,也不顾自己心爱的雪白毛发沾上恶心的灰土,柔软的下颌轻轻抵在少女的头顶,目光里竟有母性的温柔。 “这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徐一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忽然颤声喃喃道。 先前兽潮涌来将她围在其中可以理解为通灵妖兽朝拜圣人,那眼前这又算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白熊抬起头,目光由怜爱转变成鄙夷,觉得尊贵的殿下怎么会跟这种笨蛋待在一起,如果他见到刚才外面的情景,天知道他会不会把下巴惊下来。 石洞外围,雨中接连站立着数十头山岳一般大的巨兽,兴奋的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齐齐看向在雨幕中趾高气昂的前行着的黑熊。 沉闷的兽语如同闷雷炸响,一帮呆头呆脑的大妖,放下身段,谄媚的询问着洞内发生的情形。 “别问了,老子不会告诉你们的,要想看公主殿下,有本事自己钻进去啊。”黑熊哪里还有刚才在洞内的战战兢兢,昂首挺胸的踏着飞溅的泥水,头也不回的走入不远处的竹林,也不顾身后一众红着眼似是要拿眼神剜死它的几位大妖。 “啧啧啧,殿下可真美。”黑熊闪入竹林,抛下一句让众妖差点拔脚踏平竹林的酸溜溜的赞叹。 黑熊气呼呼的钻入竹林,躺在自己临时用芭蕉叶搭好的简易住所里,随手撅下一根嫩绿的新竹,使劲的嚼着,含混不清的说道:“你们这帮混蛋,只给我老婆挡雨,却不给我挡,害得我头一次面见殿下就如此出丑,这帮混蛋,谁让你们长的跟山一样大,钻不进去吧!我才不告诉你们,气死你们。” 他咬牙切齿的咒骂几句,又突然忆起殿下的笑靥,只觉满心欢喜。 原来那些大妖,是专程赶来挡雨的。挡什么雨?自然便是一滴未曾落在白色猫熊毛发上的雨。 云挽的另一层身份呼之欲出。 石洞内,徐一浪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作响,他又不能动弹,只得带着可怜的眼神看向缩在白熊怀里的少女。 “抽刀。”云挽抬眼道。 “啊?”徐一浪不明所以。 “有点热。”云挽捋了捋黏着香汗的发丝,淡淡道。 呛啷一声,天霜寒出鞘两寸,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但身体别处落着针,不得动弹。 石洞内的温度再次下降,徐一浪的睫毛处凝出一层白霜。 “果然是柄神器,”她低声沉吟,漫不经心道:“这石洞里温度有些高,加上落雨两日,湿气太重,对你伤口愈合有所不利。还有,你之前喝了我调的药,半个时辰后最宜进食。” “嗯,好。”徐一浪乖乖的点了点头,满是感激。 她叹息一声,脸上再度重新布满阴霾。 “治好了你,我就该回家了,你呢?你怎么办?”云挽问道。 “你不寻药了么?”徐一浪反问道。 “再往前便是神息丛林,怕是找不到了,那灵果可遇不可求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话尾竟有哽咽传来。 “你不敢进那神息丛林?”徐一浪只觉热血翻涌,随之又道:“反正这条命是你救的,大不了我再回去一次。” “你别再去犯险了,里面结界众多,其中更有无数凶险,你能走出来已算是命大了。” “我真的见过有很多天材地宝的,就是一路只顾亡命奔逃,也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而且” “什么?” “而且里面的大结界和阵法好像都被人破坏了,我闯过的只是一些小结界。” “你识得天材地宝?”云挽自白熊怀里挣开,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不就是奇珍异果么?蔷薇最爱吃那些了。”徐一浪费力的撑坐起来,自信的扬手道:“你要的灵果什么样子,医书拿来我看一眼。” “没有图绘,只有短短几句记载,形似佛手婴臂,通体莹白如玉” “可瞬间移动?”徐一浪瞪大瞳孔猛的打断她,补充道。 “对!佛手玉果,拥有无限澎湃的生命力,你认识?”云挽的情绪有些激动,哪还有之前的半分从容和优雅,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满是血污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祈求和渴望。 “不认识,”徐一浪嗅着扑面而来的香风,顿了顿,看着少女瞬间面如死灰的神情,澄澈的眸子忽然暗淡起来,便有些心疼,忙又说道:“但那玩意在神息丛林里吓的我上蹿下跳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那只红雀儿 “当真?” 这次她反而没有感到欣喜,看样子还有些难以置信。 少女清丽的眉眼近在眼前,张口吐出如兰的香气被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吸入口鼻,只觉精神一震,血液飞速流转带来的疲惫感也随之荡然无存。 果然传闻中被灵药熏出来的大医连吐气都能救人,此话一点都不假。 “安心,云姑娘,我确实见过。”徐一浪直接喂下一颗定心丸,抚平缠绊她多年的魔障。 她闻言便松开抱着他的手臂,自药篮堆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支毛笔和几页白纸,快速写下几字,旋即食指勾起放在唇边,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一只在黄昏的雨幕中盘旋的红雀仿佛受到召唤,径直飞入石洞。 它浑身赤红,就连尖喙和爪子都是通红,如同火山岩浆。飞入之时,本就因傍晚而光线不足的昏暗石洞内,霎时光芒大盛,仿佛一轮太阳飞进来,刺的白色猫熊立刻以熊掌蔽目,另一边,虽然背对着徐一浪的云挽挡住了大片红色光线,但还是有强烈的红芒刺来,他便要转头躲避,光芒又忽然暗淡,石洞内熄灭的篝火架却忽的燃烧起来。 石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徐一浪大气不敢喘一口,自这不知名的小红鸟飞入石洞,他心里便泛起一股强烈的警意和不安,因为这只红鸟带来的威压实在过于强大,竟令得手边的天霜寒嗡鸣作响,刀身不自主的抖动,连它的等阶都判断不出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吓他了。”云挽捧着小红雀说道。 “叽叽吱吱。” “我知道,我早就感觉到了,没事,我相信他是个好人。” “唧唧吱吱吱。” “不要再可是了,谁能伤的了我呢?快去吧,乖乖听话。” 云挽摸了摸它的头,那小红雀却径直看向后方躺在石床上的徐一浪,红豆大小的双瞳内竟似燃烧着两个太阳,强烈的金芒夺目闪耀,笔直的两道金线越过他的头顶,映射在石壁上,将一大片岩石灼的焦黑不堪,算是警告,遂衔起卷入竹筒的密信,依依不舍的用小脑袋使劲儿蹭了蹭少女的脸,这才振翅离去。 “不,不死鸟?”徐一浪呆呆地看着她。 身后的石壁自缝隙里喷吐着白雾,焦黑的石屑噼里啪啦纷纷崩落,那一瞬间如同岩浆炼狱般的强烈灼热感,清晰的告诉他,那便是上古不死鸟,真真正的的曾与大地齐寿的绝迹物种。 他今天醒来发生的一切有些离谱,眼前的少女像是一团迷雾,越走近,越好奇,越震惊,越迷离。 “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云挽浅笑着说道。 她端起篝火旁的陶锅,将药篮里的野参,枸杞,红枣,薏苡仁等诸多味药一一放入。 石洞内,陆续走入不知名的小妖兽,捧着竹筒,将泉水倒入陶锅,而后便匆匆离去。 她轻轻合上陶盖,行至床边,坐在徐一浪身旁,将金针一一取下。 这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所以云挽一边取针纳入针包,一边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神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能感觉到,这些妖兽是真的喜欢你。”徐一浪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盯着她的侧脸。 “不用胡思乱想,这一切很简单啊,这是云中妖域,我即是你口中的大医,又是它们口中的殿下。”她取完金针,很平静的开口道。 “妖族公主殿下?” “嗯。” 徐一浪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后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他坐起身来。 她最后取出手帕拭净他嘴角血迹,这才细看少年的眉眼,忽然觉得除了有些脏兮兮之外,还很是耐看,尤其是眼角渗出的纯白看起来很迷人。 得到了她的亲口承认,徐一浪便再没别的遐想,也不敢再开口调笑,两人以不同的姿势相坐无言,沉默良久。 白色猫熊默默地向篝火中添柴,陶锅中咕咚咕咚散着药香,黑色猫熊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浑身依旧湿哒哒的,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和几根新竹一把丢在自家老婆面前,然后消失,篝火跳跃晃动,洞外夜色渐沉,雨声渐大 “你又来做什么?”六道圆柱状蓝光围困着不足三平米大小的空间中,传来女子的声音。 一排排整齐的书架组成的一座八卦图阵法,将一对中年男女困在其中,他们的脸上并无畏惧之色,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真是很多年了,我想大概快十年了。”年轻男子着一身文士长衫,手持折扇瞬息出现在这座书架构成的密室里。 他缓缓踱步而来,一勾嘴角便将号称神仙难解的困神咒撤去,中年男女并肩而坐,手握的更紧,目光齐齐看向他。 年轻男子一展折扇,和煦的笑着,那种笑便会令常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不由自主便想亲近的感觉。 展开的扇面上以水墨作画绘的山水松岩,他便如水墨勾勒出的男子,生的如画中一般完美,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浑然天成,含着笑的眸子忽地也化作山水,或者说,映着山水。 他自顾自的说道:“十年前,两位携族中天书一二卷,一路披荆斩棘,冲破神息丛林无数结界,只为寻到你们的族长大人,此等坚韧执着的性情,实令小生钦佩。” “我总是在想,如果那时候若不是你们被我所擒,修为止步不前,想必这些年早已到达更高深的境界,如此说来,还真是我有些待客不周。” “天元境,呵呵,还是两位,放眼这辽阔的北渝恒州,也算是一等一的强者了吧。” 他呵呵笑道,一脸的惋惜。 “说够了没有?你可以滚了吗?”一身武者服饰的女人怒道。 “对不起,我真的感到抱歉。”水墨书生诚恳的行礼道歉。 “若非我们当时破坏结界耗尽了源力,你又怎会轻易胜过我们夫妇联手?这般惺惺作态我们看了十年,也看够了,所以请你离开这里。”中年男人穿着发旧的长衫,面容枯黄憔悴,却依稀可见分明的棱角,哪怕落得这般境地却丝毫掩盖不住脸上的刚毅。 “哦,”水墨书生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原来你们这样讨厌我啊。” 他收了折扇,有些落寞的转过身,再度开口道:“前两天我收到了白龙小姑娘的传讯,说是那边有不知名的超级强者要晋天地合一境了,请你们速回族中。你们知道的,我最近好像也触摸到那个门槛了,那种感觉真的好美妙,所以我不能放你们回去抱歉。” “天劫云下无强者,你以为拿我们夫妇献祭云罚,便能安然破境?”中年男人平淡道。 “不急不急,小生行事素来求稳,这只是最坏的打算,”顿了顿,水墨男子又开口道:“若能得其它八卷天书,窥见到轮回的奥秘,还会惧怕什么天道?” “痴人说梦,另外八卷早就随着族长大人的失踪而销声匿迹了,死了这条心吧。”女人冷冷道。 “不不不,两位的宝贝儿子已经送来了第四卷,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竟单枪匹马穿过了神息丛林” “不可能,浪儿他不会过来的,不会的,不会的!”女人脸色煞白道。 “二位大可放心,他现在跟云中界的大医在一起,很安全的,不过出了云中界,我可就不能保证了哦。”话罢,水墨书生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穿越书架离开。 中年男女对视一眼,旋即同时离地而起,合力出手,向水墨男子袭去,两人衣袂飘忽,竟带动着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难以想象两位天元境强者盛怒下近乎自杀式的出手,会造成何等浩大的声势。 水墨书生却不以为然的缓缓前行,负于身后的袖口忽然窜出一条带有浓重死亡气息的青龙,虚实不定,似乎是被困在幽冥地府数万年不见天日,怨毒的眸子死死的锁定住二人的身形,以灵体之躯硬撼两掌,完全不落下风,猛一甩尾,中年男女便倒飞而去,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 女人欲哭无泪,大口的咳着血,恨恨的喊道:“你若敢动浪儿一根手指,我夫妇二人定不会放过你!” “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水墨书生留下一句淡淡的回应,身影早已消失在这处密闭的空间。 伴随着雷电轰鸣声,雨势只大不小,茫茫夜色笼罩的千山万壑,极目望去,显得万般寂寥。 靠近丛林边缘的一处山脉,围满了大大小小上百头妖兽,它们只保持一个姿势,坚定地站在暴雨中,默默的守护着某一个人。 石洞内,篝火升腾,陶锅内汩汩作响,二十几味药材里掺杂着兔肉的香气,洞口守卫的几头妖兽非常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 少年少女依然安静的坐在石床上,白色猫熊一边啃着新竹,一边的向火里添着树枝。 少年的肚子早就不争气的咕咕响了好几次,但他一想到坐于身旁安静的翻阅着药典的少女,不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医,更是妖族的公主殿下,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落魄的逃亡者,渺小感与自卑感齐头并进,能机缘巧合被救已是万分感激,又何德何能与她有半分交集。 于是,又陷入漫长的沉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水墨与折扇 “喂,你能不能说句话?”云挽合上药典,却并未看向他。 “我饿了。”徐一浪拖了很长的一个音节,终于有气无力的吐出两个字。 “我就知道告诉你了,你就会变成这样,吃吧吃吧,不想理你。” “那你呢?” “我吃素。” 徐一浪揭开草帘,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边小腿,大概是察觉到并无大碍,这才挪移着坐到床沿,身旁的少女一动未动,头偏向另一侧不看他。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动作极其缓慢的却终于站在地面上,这种站立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充实。好像躺了不是很久,但他恍然觉得已经度过了很多年。 他尝试运转体内的源力,心中有些小小的期许,期盼着能在这次重伤初愈中寻到契机,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可惜,天不遂人意,他还是无法感知到源力的奥妙所在。 蔷薇常说,有些事并非是要靠努力便能获得的,就像有些人生下来便是武者,有些人生下来便注定是凡人。可她又常说,我相信徐哥哥一定不是凡人。 他这样想着,便立在篝火架前一动不动。 “喂,你怎么了?”云挽察觉到一些异样,悄悄的走到他身侧,用一瞥似怜悯又似怀疑的眼波斜睨着他。 “没事,有点想蔷薇了。”徐一浪的神情有些落寞。 “既然你想她,当时你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呢?” 话一出口,她便知他心中所想,她也确定过徐一浪体内没有任何源力波动,所以这句话她是故意问的。 “我没有办法带她走。”徐一浪沉默许久,嗟吁一声,缓缓道。 难以想象,他说出这句话,心中是有多么的不甘和无奈。 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微仰了下头,眼眶瞬间红了。 “她不肯跟你走?”云挽装作不知情,继续撩拨着少年的那团心火。 “我是个废物!你是不是要听到这些?她是部落的守护者!她的祖辈曾立下血誓,生生世世侍从每一任族长!我连那些法老都斗不过!你告诉我,我如何带她走?”徐一浪猛的回过身,红着眼睛冲着身后的少女咆哮道。 连绵不绝的山脉中依然下着夜雨,守护在洞口的几头妖兽有些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如果不是即将达到五阶的白色猫熊此时正在石洞内一声不吭的添着柴,没有任何动作,它们现在就会冲进来,把这个对尊贵的公主殿下肆意咆哮的脏小子再度打成重伤。 白色猫熊真的没有抬眼,她很通人性的保持着沉默,或者说她已初具灵智,隐隐猜到公主殿下的用意,反而觉得殿下真的好强大,好完美。 她一双澄澈的秋水眸子看向他,没有因为他近乎失控的癫狂而感到反感,她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吃了,我不饿了。”徐一浪绕过她,一头扎进草席里失声痛哭。 “你有没有想过她此刻也在想你呢?她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该有多么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部落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既然走到了这里,首先是不是应该选择好好的活下去?一次挫折就击败了你?我真替她惋惜。” “你替她惋惜什么?”徐一浪停止抽泣,沙哑着问道。 “龙族哎,多么惊艳的种族,几千年前曾凌驾于大陆所有的种族之上,那该是多么高傲的小姑娘啊,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云挽的语气里满是奚落。 “你知道了?”徐一浪并未理会她的奚落。 “我不光知道她是龙族,我还知道你如果不乖乖进食,明天便会死在这苍莽深山里。”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她自药篮里取出尝药的木勺,又拿了一枚野果轻轻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走到石床边,手腕抵着他的后背,含混不清的开口道:“所以呢,你就变强一点。” 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皮,自草帘中爬出来,背脊陡然挺直,双手颤抖着接过木勺,两张略显稚嫩的脸相对,于是眼睛也相对,他的目光没有再闪躲开。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这便是他和她的初遇,一个是被部落莫名陷害驱逐的小子,一个是为母亲寻药徒步万里拥有着多重身份的奇异少女。 夜色渐渐深了,石洞内的篝火依旧燃着,白色猫熊最后向火中丢了几根长燃木,便靠着石壁埋头细嚼慢咽的啃着嫩竹。 因为长燃木的缘故,洞内的光线有些暗,云挽执了一盏油灯放在床角,翻看着古旧的药典,左手边的药篮里,是黑熊不知从何处采摘来的山果,历经雨水的冲刷,很是鲜美可口。 徐一浪蹲在洞口处,风卷残云般消灭掉一整锅的兔肉,连沉在锅底的药材都没有放过,捞上来蹙着眉嚼碎,也不管是什么怪味,通通吞进肚子里,最后一口气喝光了一整锅汤,这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反正大医调制的药便是好药,他心里这般想着。 云挽拿起一串酸梅,咬了半颗,感到有些酸涩,但她还是细细的品尝着。不经意间抬眉看了那个古怪的家伙一眼,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解还有恼怒。 “喂,你这个家伙干什么?你想把我试药的木勺都吃了吗?”她一手举着酸梅,忿忿的问道。 原来,徐一浪消灭完药汤之后,旋即用竹筒里的泉水把它认认真真的洗净,然后,他竟一边用衣衫细细的擦拭,一边尝试着用牙咬了一下。 “金丝楠木,果然坚韧。”他赞叹一声,便将木勺揣进怀里。 “你干嘛拿我的木勺?”云挽放下药典,不解的问道。 “你住哪里?”徐一浪没来由的反问道。 “怎么了?”云挽用一抹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木勺为信物。若能侥幸活着出来”他忽然变得黯然,没有继续开口。 “若能活着出来,你便怎样?”云挽大概有些懂了。 “又能怎样呢?” 他叹息一声说道:“终究我还是一个聚源境都入不了的凡人。” 是呢,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芸芸众生里一粒不起眼的灰尘,他曾幻想过,也努力过,可偏偏就像肆意在逆水中穿行的长带鱼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去,一览天地间秀丽山河波澜壮阔的风景,只能拼命地游啊游啊,直到死去。 哪怕后来,他真的很想带着蔷薇一起离开那个令他厌倦的部落,真正的生出变得强大的念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梨花带雨的蔷薇,那个待他最好的小姑娘,明明一伸手便能拉着她离开,可是他却做不到,只能故作冷漠的一头扎进灌木丛,拼命地往丛林深处钻去。 现在云挽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她刚要出言发泄心中的不快,神态一转,反而温柔的轻笑道:“不一定哦,或许北渝衡州的世渊阁有些办法呢。” 她瞥见他黯淡的眸子亮了一瞬,便将竹篮搁在腿上,拿起咬了一半的酸梅又吃了起来。 “据我所知,北渝衡州的世渊阁乃是势力交错纵横的大陆上极为特殊的一股。几百年前,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世渊阁曾被誉为天源大陆第一阁,无数能人异士纷纷归附,阁中不世之才接连现世,老阁主一身修为功参造化,半只脚隐隐踏入至尊天帝境。” “至至尊天帝境?”他愕然,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她, 因为但凡有些武修常识的人,也深刻的明白至尊天帝境是怎样一个概念,那简直是接近神一般的存在,无数修炼狂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在众多武者的潜意识里,是没有人能够走到那一步的。 大陆上的修行体系,斑驳复杂,但大致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便是吸纳天地源气化为己用的武修,另一种便是更加抽象,更加晦涩玄妙,名为证道。两种的比例更是失衡到一种夸张的地步,武修者占九成,道修者不足一成,剩下的便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是一种特殊的群体,多半却是独自在世间行走,他们被称之为异源者,拥有着上天赋予的一种强大而特殊的能力,比如生来便百病不生的大医,控制元素的魔法师,随意开辟空间的空间奥义者,凝滞时间的光阴贤士,自带音律的绝对领域的乐师等等等等,但这些人,是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比如眼前的这位吃着酸梅的少女。 “不仅如此,那老阁主后来开创了一所世渊学院,广收境界高深的武者作为导师,门徒遍及天下,更有无数宗派领袖前往求学于他,其中不乏一些异源者,而他本人还收纳了十二位对外号称准天帝的关门弟子,当真惊世绚丽,更有一位准神境女子。” “准神” 聚源气入体标志着成为武者,再凝神观微感应天地源气的流转,六识的灵敏度成倍递增进阶衍识,真正跨越武者第一道分水岭,随着境界提升而有了更高强度的战斗,只得修出护体源气罩,这也就意味着武者达到了八极境,源气罩又历经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最后流转金色便要历经天劫云的锤炼,又在天劫云九死一生的锤炼下迈入超级强者的门槛,陨生境,再往后每进一阶便要遭受十倍的天劫云锤炼,方能入天元,界主,大乘王者,九道轮回,天地合一,至尊天帝,还有那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的神境——自渡。 徐一浪被这些信息冲击的头皮发麻,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武道一途的认知。这异源者他是听说过,但真的有人能达到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么?部落里如今最强的法老也不过是天元境初阶罢 “她出生时引发天地异象,那句流传很广的诗句,千里散香酥地脉,万花低首避天人,说的便是花神洛婵。”云挽解释道。 “后来呢?成神了么?”徐一浪追问道。 “还未越过九道轮回境便陨落了。”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云挽似乎有些感触,不愿再言及这位与她父辈有些渊源的女子。 徐一浪见她没有多言的意思,压着好奇和疑惑也没再多问。 他抱膝看着雨幕,任凭风吹进洞里,雨水沾湿了他的前襟和脸颊。 他抹去脸上雨水,平静而坚定的说道:“我定会帮你拿到佛手玉果,若能侥幸活下来,我便往北渝衡州走一遭。” “我会在雾都等你。” “好!”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千山夜雨一篝火 雨停了。 纤尘不染的碧空下方,是一片幽深的山谷,云气在山腰间缭绕,斑驳淋漓的水汽弥漫在万仞深涧。 泛着新绿的野草随意的生长在坑洼的泥地里,一场雨后,谷间出现无数个清浅的水潭,无数片清潭映得水中青草若明若暗,画面奇幻诡谲。 石洞内的篝火已然熄灭,西南角落的药篮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卷药典散落在地面,一旁则是燃尽的油灯。少女被白色猫熊搂在怀里,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眨动几下,那张略显青稚的脸有些憔悴。 徐一浪自晨时雨停便从睡梦中醒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抱在脑后,看着洞顶发呆。见天光射入,便坐起身,拉开草席,蹑手蹑脚地走出石洞,站立在洞口凸起的岩石上,吹着清爽的晨风。 雨后的空气极好,他的心情也变得极好,舒展了一下身躯,厚薄不一的血痂自身体各处纷纷脱落,所幸这身残破的衣衫很是宽松,血痂纷纷落在岩石上,被风纷纷拂净,落入了脚前的水洼里。 他挽起袖口和裤管,细致查看着伤势,越看便越心惊,明明那么重的伤势,仅仅一天时间便被那正在白熊怀里熟睡着的少女给治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血痂脱落后,新生的皮肤如同婴儿脸蛋一样白嫩。 就连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也奇迹般的愈合结痂脱落,惊世大医的手法,果然名不虚传。 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了七八个时辰,还是感觉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抓了抓凌乱的黑发,闭着眼翻了个身,又趴在白熊怀里睡过去。 这一幕刚好被徐一浪看在眼里。 真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没有公主殿下的架子,也没有身为圣人的觉悟,爱笑爱闹,这可能就是最美的少女纯真吧,不知道以后长大了又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变得难以亲近呢?日后我若真的去雾都找她,她会不会见我?恐怕那时她结识了更多优秀的朋友,早就不会记得我了吧。 他就这样站在岩石上自顾自的胡思乱想着,殊不知山脉后方的一处帐篷里,十多人缠斗在一起,正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刀剑交锋中,火星飞溅,源气喷涌匹练横飞,淡蓝色的源气罩终于抵不住缭绕着诡异黑雾的柳叶刀,纷纷崩碎开来,于是帐篷也破裂坍塌。没有源气罩的保护,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双方根本顾不上停手检查同伴伤势,依旧缠斗在一起,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啧啧,竟是带了一班死士出来。这些侍卫如此悍不畏死,若非等阶低些,还真是有些棘手。”一位面容阴鸷的灰衣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与身旁的麻衣老者说道。 “尽快出手吧,这里虽然是云中界边境,但终究还是云中界,若被云中城那位察觉到,可就不好办了。”麻衣老者有些担忧的劝道。 “不妨事,我就是想看看,我们以血蛊控制的傀儡与那雾都皇宫里走出来的死士孰强孰弱。”灰衣老者漠然的看着下方的战斗,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麻衣老者哼了一声,有些不悦,虽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但下一刻早已出现在数十丈之外,几个呼吸间便出现在帐篷前。 只见麻衣老者右手一抖衣袖,一只白色的不足一寸的条状物急速飞出,径直飞入一个正准备提剑前刺的白衣侍卫耳朵里。此时交战正酣,他感到耳朵有些痒,只得忙不迭的后退半步,停下前刺的剑,也顾不得检查,以手背蹭了一下便继续进入战斗。 站在岩石上吹晨风的徐一浪,忽然感到石洞有动静,转过身去,茫然的看着面若寒霜的少女从他身边快步经过,没有多言一句,便一脚踏到水洼里,然后下一秒却并没有出现泥水飞溅的情景,反而落足之处的水面上,凭空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粉红色莲花,水中涟漪散开,她踏着莲花越行越快,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步步生莲。 徐一浪怔怔的愣了一下,便迅速醒过神,知道出事了,奔至石床,抓起长刀飞掠而去,一路循莲花而行,却始终看不见云挽的身影。 白色猫熊狠命地在徐一浪身后追逐,没几步就变成了泥熊,可它却毫不在意,看似笨拙的跳跃,几步便超过了玩命狂奔的徐一浪。 徐一浪的身后划过一道冲天的泥浪,那道泥浪越来越快,贴着他的身子擦了过去,他躲闪不及,连人带刀染成了泥色。 “我靠,看着胖乎乎的,飚起来真玩命啊你,等等我!”徐一浪一手抹掉泥渍,边跑边喊道。 徐一浪深知它护主心切,不由自主的将从神息丛林亡命奔逃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几次在泥水中滑倒,又迅速站起身继续狂飙。 不多时,一道倩影踏着莲花来到帐篷处,入眼刀剑散落,尸体横陈,仿佛刚才厮杀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几个还未气绝的白衣侍卫痛苦地抽搐着,大口的吐着黑血,仿佛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 她踏着一地血色小跑到几个侍卫中间,手中的金针快速的刺下,须臾之间,几个侍卫加起来上百处重要的穴位,布满了金针。 “殿下,没有用的,不不要再为我们耗费源力了,他他们是蛊族的人。”一个伤势相对轻些的侍卫痛苦地断断续续道。 “本公主不让你们死,你们就不能死!” “殿下快走!他们定是为你而来,红衣红衣大人已回雾都,那些大妖不是他们的对手。” 话罢,几位白衣侍卫纷纷死去,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脸上,瞬间被黑雾笼罩,微风拂过,他们如同野草烧成的灰烬一般被吹散,尸骨无存。 “出来吧,既然敢在云中界出手,还需要躲躲藏藏?”云挽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惘然的看着一地血色,淡淡道。 灰袍老者带着一串残影出现在她身前十米处,同时,麻袍老者后一步到来站定在他身侧,齐齐向面前少女施了一礼。 “尊贵的公主殿下,老朽真的感到抱歉,杀死殿下的几个侍卫绝非是我本意。”灰袍老者阴恻恻的声音听起来很容易令人生厌,即便他的态度诚恳无比。 “父皇虽不参与外界宗族争斗多年,但也绝不会任由外族在云中界随意出手。” “那依殿下的意思,今日是要留下老朽二人吗?”麻袍老者面无表情的淡漠道。 “不然呢?你们杀死我九位近侍,一句抱歉便可以敷衍了事?刚好我也很多年没见过父皇了,那便随我前往云中城走一趟。” “殿下莫不是想挑起两族争斗?还是自信有实力留住我们两个早已不中用的老头子?” “蛊族挑起事端在先,无故杀我近侍,竟还敢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少女被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轻灵的声音夹带着冰冷和恼怒。 不难看出这个亭亭玉立,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是真的生气了。 她展开纤细的手臂,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秀发无风自动,手腕,手肘,胸前,膝盖,脚踝等几处,无数金色的光点飘忽凝聚,几件溢着清辉的耀目甲胄分别出现,片片金甲棱角分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破碎的吴王天征凯!” 麻衣老者瞳孔猛的收缩,接连惊呼:“这是折断的吴女泪!” 一身金色甲胄的少女,寒着小脸,右手微微一握,一柄银色长枪出现在手中,枪身整体逶迤着迷人绚丽的波状云纹,于银光烁烁的枪头处突然消失,仿佛无坚不摧的银色神枪曾被生生削去过一截。 即便如此,银枪金甲的窈窕少女,气势依然节节攀升,滔天的战意竟将上空的云层搅动出一个巨大的天穹云漩,气质婉约的少女转瞬变成一位傲立在天地之间的女战神。 “好强的战意!不愧是百胜吴王的外甥女!” 麻衣老者怔怔立在原地,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出现一抹警意。 早已历经过世间数百年沧桑的两道佝偻身影,恍惚间似乎看到漫天黄沙里,那位一身金甲,手持战矛的君王,战至鲜血染红了甲胄,百万兵将全军覆没,依旧傲然的屹立在天地之间。 折断的长矛吴女泪,破碎的吴王天征凯,两件神兵自吴越在笠泽的最后一战,随着吴国兵败而销声匿迹。此番再次现世,却不知被哪位能工巧匠重新锻造,见此磅礴气势,便知余威犹在! 一更奉上,赶紧睡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蛊族 幽静的山谷中,一人一熊不敢有半分懈怠,淌过雨后泥泞难行的湿地,眼见最后一朵莲花悄然消失在碎石山道前。 白色猫熊由于奔势过猛,一头扎倒在湿滑的山道口,山道有些陡峭,它硌着坚硬的碎石,往回接连打了好几个滚,终于仰躺方停。 相比之下,瘦弱的徐一浪倒显得均衡许多,携着天霜寒一跃而过,轻盈地落在山道上,急匆匆的行至白色猫熊的身旁,一脸焦急的跪坐在石坪上,看着一动不动的白色猫熊,手足无措。 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那个看起来优雅从容的妖族公主殿下,来不及跟他道别便寒着脸踏着莲花匆匆离去。 他根本来不及思索,便携刀追了出去,循着沿途的莲花印记一路狂奔,白色猫熊亦是如同入魔一般,几个跳跃便超过了他。 徐一浪只得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心中的猜测愈发坚定。 他只是心心念念的想着,那小姑娘昨天才出手救过自己的性命,既然她此刻有难,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白白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徐一浪不知道这头白熊的名字,只是听云挽喊过一句‘黑白’,心急如焚的他那里顾得上这些,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一面喊着‘白’,一面慌乱的推摇着白熊厚重的肩膀。 白色猫熊微微偏头,斜睨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沾满泥水的雪白皮毛,最后看了看湛蓝的天,眼角有一滴清泪落下,安然的垂下眼帘,再无动作。 徐一浪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头不过四阶的妖兽,满是绒毛的脸上,会有那么多生动的表情,有不解,有心疼,有惘然,有温柔,有安详。 他对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微颤着右手试探了一下它的鼻息,生机全无。 它真的就这么死了。 徐一浪呆滞着双眼,轻抚了一下它的面颊,猛然站起身,沿着崎岖的山道,追了上去。 只追了几步,他停滞脚步,愣了愣,往回退了一步,又猛得向前踏一步,悚然失色。 这是个结界! 白色猫熊便是在这里摔倒,不!是生生撞死在这结界上! 他体内并没有源力流转,无法感应到结界的存在,但他却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巨石坠地声,还有精纯至极的源力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呜呜的风声,如同厉鬼怪叫一般,恐怖至极。 然而,他退了一步反而只能听到幽静的山谷里流水叮咚声音,这分明就是结界!也就是说,前方爆发了战斗,强大的武者之间的战斗。 徐一浪握紧了刀鞘,似乎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遂向着山路尽头奔去。 “依依殿下,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没有用的,您不是老朽二人的对手。或许您对上我们其中一个,凭着两件神兵还有殿下卓绝的天赋尚有一战之力,到现在想要取胜恐怕很难,老朽真的不想伤害你。”灰袍老者轻松的化去少女强横的一掌,袖袍中一道阴寒的源气喷薄而出,再度击退她数十丈。 “不要说交一个人出来,在我云中界境内,一只蝼蚁都不会交给你们。” 云挽缓缓倒飞出去,旋即轻盈落地,纤细的身子摇摇晃晃,踏着碎石蹬蹬后退几步,就连隐隐流溢着金色,初具鸡蛋壳雏形的源气罩都波动了一瞬,几缕青丝凌乱的遮住眉眼,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就真的对不起了,这处隔绝神识的结界持续不了多久,如果惊动了妖神陛下,可能会有些麻烦,所以请殿下恕老朽无礼了。”灰袍老者一双鹞眼划过一抹狠厉,语气反而诚恳的说道。 云挽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还很单纯的她只是以为灰袍老者不敢对她下杀手,玉手拖着银枪,一步一步向着他走去。 她不会任由任何外族在云中界内肆意妄为,因为这是她的云中界,更何况他们率先出手击杀了她所有的近侍,断不可能让他们安然离去。 “再问一遍,那小子你交是不交?”麻袍老者怒道。 灰袍老者冷眼看着她不知死活的踱步过来,耐心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隐藏了很久的杀意终于弥漫开来,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起来。 他暗暗想道:这死丫头隐隐步入陨生境,一身源力更是精纯无比,再加上两件神兵加持在身,对上陨生境高阶的武者都不会落入下风。斗了这么久,自己一身雄浑的源力运用起来都有些凝滞,方才一直都是在佯装轻松,反观她却丝毫没有源力枯竭的迹象。本身他们二人处于云中界内,自身境界天然的有些受制,再这般缠斗下去,必生变故,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展现出强大的妖身形态。 他忽然笑了,鼻翼翕动一下,快速摸了一下后颈。 “不要!” 麻袍老者看到他鼻翼翕动,知道这个阴险的老家伙真正的动了杀念,脸色骤变,便要上前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灰袍老者双袖一抖,暗藏着剧毒的黑雾弥漫开来,他单手虚画一圈,猛的一指,黑雾郁结在一起仿佛要凝为实质,又忽的幻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蜈蚣盘旋而去,径直的朝向十丈外正前行而来的少女。 便在此时,一道褴褛的单薄身影飞奔而至,天霜寒完全出鞘,前劈转为格挡,半尺宽的刀身横于胸前,漆黑的蜈蚣呼啸而至,然而少年刚好挡到少女身前。 一刀,一命,已是他的所有。 隐隐踏入天元境半步的灰袍老者,全力一击,恐怖如斯,两道身影不出意外的倒飞出去,擦着尖利的碎石生生退了三十米。慌乱中,徐一浪一把抱住那柔若无骨的纤细身子,坚硬如金铁的胸甲抵的他胸口生疼,可他依然死死的护着她,后背和手臂传来的撕裂感,令他大脑有些窒息。 灰袍老者淡漠的看着黑雾缓缓散去,没再有动作。 “徐一浪!醒醒啊!你不能死!”云挽自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来,看着昏迷中表情依然满是痛苦的少年,带着哭腔喊道。 徐一浪早已痛的昏厥过去,并非方才呼啸而来的源力所致,而是背部和手臂生生被尖石撕开血肉,疼痛难忍。 因为他本就是凡体凡骨,不像云挽早已隐隐臻入陨生境,加上看似吹弹可破的肌肤本是坚韧的妖躯,寻常加持着源力的刀剑都不会留下伤痕,更别说这区区几个石子。 她费力挣开单薄少年虽然昏迷但依然抱紧自己的手臂,手腕间绿石手链荧光一闪,各种稀有药草炼制的疗伤丹药出现在手中,旋即被她一股脑全塞进少年的口中。 “竟只是外伤?那刀是天霜寒!”灰袍老者尖叫一声,阴森的眼神里满是贪婪。 来晚了,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大白之死 少女静静的抱着昏迷不醒的徐一浪,浑然不觉两道危险的气息悄然的降临在身后。 灰袍老者没有多言,猝不及防的弯腰出手,枯槁的左手抓向少女左肩,试图一把扯开她,右手直取少年前襟,妄想把他从少女怀中抢出来。 麻袍老者一声不响的拾取掉落在一旁的天霜寒,泛着蓝光的刀身还未伸手触及,便有一种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错觉,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森然的寒意令人心悸。 枯槁的手掌即将触到少女左肩的一刹那,面带狰狞之意的灰袍老者悚然变色,直起身蹬蹬后退数步,金色的源气罩同时笼罩住他佝偻的身躯,一条丈许的黑蜈蚣缠绕在源气罩表面,最强的防御手段瞬间施展到极致。 俯身拾刀的麻袍老者境界略低,反应慢了半拍,一只数十丈长的红褐色巨臂破空而至,巨掌一握足有磨盘大小,不知名的巨臂如同巨龙般猝不及防的呼啸而至,一把将麻袍老者捏成粉末,令人作呕的血肉混着黑气自掌心里流溢而出。 “怎怎么会这样?这结界什么时候被察觉到的?”灰袍老者终于感受到死亡的恐怖,可他就是想不通远在万里之外的云中城,怎会感知到这里的战斗。 红褐色的巨掌松开,一摊血肉被麻衣包裹着平摊在地面上,巨臂倒抽回山颠,山岳一般大小的身影旋即坠入地面,迅疾至极,隐约可以看出那是头独臂的猿猴。 独臂猿猴沾地化作高大的人形,并未引发山石巨响,身高近两米的中年男子阔步而行,一身暗红色长衫,剑眉斜斜插入云鬓,一双星目炯炯有神,摆动着的左手臂看起来最是显眼,似乎比常人更长一些,沾血的手掌垂至膝盖,右边没有袖管,亦没有右手。 他看也未看那如临大敌的佝偻老者,径直走向身穿天蓝色印梅短衫的少女,于三尺外顿步,单膝下跪,垂首,一只手覆盖碎石撑着微弯的身子。 “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恕罪。”他嗓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袁叔叔免礼。”云挽依旧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淡淡开口道。 “谢殿下。” 姓袁的中年男子缓缓起身,猛然回头,传神的星目如同鹰的眼睛,直直的锁定住灰袍老者的身形。 “吼!嗷!”一片冲天的怒吼声响彻天际,大地剧烈震动,地动山摇,巨石纷纷自周遭的山峰上滚落。 没日没夜守护在石洞外的上百头大妖冲破禁制,簇拥而至,将灰袍老者围在中间。 它们之前被灰袍老者引诱到一处山坳里,被蛊族特有的禁制封锁住躯体,被一番囚禁戏弄,熊熊的怒火早已点燃了它们的兽魂,只待公主殿下一声令下,它们便会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撕碎这个异族老头。 “今日老朽二人未经妖神陛下允许,便闯入云中界,此等冒昧行事老朽深表愧意,来日必当亲入云中城向陛下致歉。既然袁执事到此,老朽退去便是。”灰袍老者深深一揖,诚恳道。 “云中界云律第一条,杀人偿命。”中年男子声音低沉有力,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头站立着的妖兽耳中,同时也向灰袍老者回应了自己的意志。 “老朽并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我只是为那少年而来,恳请执事大人原宥老朽。”灰袍老者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法器。 前方紧张的对峙中,云挽怀中的少年微微动了动手指。 他费力的睁开双眼,少女如画的眉眼静静的与他对视。 “白白死了。”徐一浪有气无力的轻声道。 云挽看着他渗着纯白的眸子,突然抱紧他,片刻后她缓缓开口:“杀!” 她自从出生以来,手上没有沾染过一滴鲜血。三岁时得知自己是救世的大医,乃是圣人之躯,便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三餐吃素。由早到晚,只有一成不变的三件事,看书,炼药,治病。 今日她终于第一次说出这个从未出口的字,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早已糟糕到了极致,天性善良的她对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失望。 灰袍老者眼眶有些深陷,浑浊的眸子暗淡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瞬息而去。 蓄势待发的众妖,瞳孔里满是愤怒,原地捶胸顿足,咆哮声冲天。 “安静!”袁执事淡淡的看了一眼灰袍老者之前所在的区域,重重的吐出两个字。 嘈杂的妖兽群突然安静下来,不解的看着中年男子。 “他用了血遁术,十年内无法再度动用源力。”袁执事淡淡开口道。 云挽放开怀中的少年,让他平躺在自己修长的美腿上,咬了咬嘴唇,旋即开口问道:“大白在哪里?” “那边的山道上。” “袁叔叔,劳烦你背他一下,我想过去看看大白。” “是,殿下。”袁执事大踏步而来,一把将瘦弱少年捞起。 云挽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玉手撑地,便要起身。不远处一摊模糊的血肉里,一条雪白的天蚕自血肉里蠕动而出,看着便令人恶心。 “殿下小心!”一手揽着少年的袁执事大声呼喝道。 一道雪白残影闪电般掠到云挽身侧一米处,却被一片灰色的药粉阻挡住,坠到地面。灰色的药粉自然洒落成一个圆圈,天蚕便在圈内蠕动打转,不敢去触碰那些药粉。 袁执事大踏步而至,迅疾一脚,带着无穷的源力波动,天蚕便如主人一般,化作一摊白汁。 麻袍老者与本命蛊虫天蚕接连死去,化作黑雾缓缓消散。 “本草纲目有云: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云挽看着消散的黑雾,兀自开口道。 “炼蛊之人与本命蛊虫签订生死契约,若炼蛊者死去,蛊虫只会离去再寻宿体,而蛊虫若死去,炼蛊之人则遭受极大反噬,轻者境界倒退,重者随之陨落。”袁执事补充说道。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为了得到所谓的力量,而不惜与这等阴毒之物纠缠在一起。” “微臣也不明白。” 袁执事摇摇头,略加思忖后说道:“或许,这便是当年蛊族能够跻身一流势力的缘故吧。” 云挽没有再开口。 她捡起泛着蓝光的天霜寒,缓缓收入刀鞘,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向着徐一浪来时的山道处走去,不远处的吴女泪银光熠熠,倏地消失在原地。 袁执事背着再度陷入昏迷的徐一浪随之而行,一众大妖移动着笨拙的妖躯,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 山道处,一身泥色的大白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可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黑熊发狂一般的自妖兽群狂奔出来,几个熊步掠至白熊身前,跪伏在地,扑倒在她胸口,熊躯不自主的抽搐着。 云挽静静的站立着,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上前察看白熊的伤势。 袁执事嘴角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一众大妖自觉的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是眼眶有些湿润。 黑熊旁若无人的用舌头舐去她脸上的污泥,自顾自的低声说了一句兽语。 看似平静的云挽听懂了,于是她哭了。 黑熊说的是:老婆生前最爱干净了。 袁执事的嘴角再度抽动,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黑熊看着她重新被自己舐的干净的脸,默默地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背对着他们走了几步,突然停滞不前。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两句话。 “殿下,黑白不能再服侍您了,因为她很累了,我要带她回家了。” 袁执事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自碎了妖晶,我才感知到这里有异常,跨越空间阵法而来。她不惜舍命救了殿下,真的很伟大。” 背对着他们的黑熊早已泪流满面。 他怎会不知自己这个傻老婆竟自碎妖晶,也要引起云中城的警觉。 “黑白,对不起。”云挽抹去眼泪,哽咽道。 “殿下无恙,我为她感到开心,再见,我真的要带她走了。”黑熊说完,头也不回地踏着泥泞离去。 我抱着你,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你的日子,那该有多孤独。 黑白终于消失在众妖的视线里,满身伤痕的徐一浪还没有醒过来,众妖的眼睛里闪着泪,云挽和袁执事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作。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万物亦是如此,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她抱着天霜寒抬头看天,沉默很久,终于开口说道。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袁执事 星空下的暮落渔村,静谧安详。缥缈的薄雾渐起,隐隐约约透出来朦胧的灯火光亮。恍惚之间,疑是天人避世而居之地。 村南有一处精致典雅的庭院,此间相较于村中别处独门独户的宅院略有不同,内庭和院门之间设了前庭,以砖细漏窗和景门做了隔断,内庭东侧开了别院,别院内杂植着芭蕉和翠竹,更显幽静雅致。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时,正厅内的灯火还未熄灭,厅内明亮的灯光透过扇状瓶型的窗棂,映射在石阶前方的青石路面上,与皎洁的月光相互映衬。 “老爷,方才我归来时,透过月亮门见那小姑娘和独臂男子正在扇亭内下棋。我们要不要吩咐丫鬟送一点夜宵过去?”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端坐在正厅的黄花梨木制成的玫瑰椅上,出声询问道。 温黄的灯光下,一身华贵衣衫的中年男子手持书卷,在厅内缓步慢踱。 听闻妇人的询问后,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茶具看了半晌,又看向妇人的脸,淡淡开口道:“吩咐玉儿脚步轻些,我见他们带来的少年伤的有些重,不要惊扰到他休息,顺便让她问一下需不需要疗伤药品,伤病若是耽搁一晚怕会恶化加重。” “是,老爷。”妇人依言起身离去。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好似在幽静的别院里落下一层薄薄的霜雪,气质婉约的少女坐于扇亭内的石凳上,青葱的玉指执着一枚白子,稍加思索后,终于落定。 石质圆桌表面刻着纵横十九道的棋盘,黑白子密密麻麻的将要落满,近两个时辰的对弈,还未分出胜负。 独臂的中年男子执起黑子缓缓落下,悄然看向少女清秀的脸,从午时到现在,她眉眼中的忧伤一分都未曾淡去。 “殿下,生离死别乃是世间常有之事,您不要太过于悲伤了。回城之后,我会将此事禀报陛下,他与蛊族有旧,只得由他定夺。”独臂的中年男子心疼的看着她,耐心的劝说道。 “袁叔叔,我真的没事了,明天你便回云中城复命吧,毕竟城内的大小事务多半由你来料理,不要在此过多耽搁了。”天蓝色印梅短衫的少女平静的说道。 “殿下您难道不与微臣一同回去吗?您与陛下也有十年未曾相见了,真的不打算不去看看他?”独臂男子试探性的问道。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等有时间再说吧。”少女淡淡开口道。 “可是微臣常常听陛下念起您,近些年微臣见他日渐忧虑,常常愁云满面,一月一度的朝会上也变得沉默寡言,似是无心管理政务,两鬓更是生出了白发陛下他妖神之躯,寿元绵延不尽,区区三百年的岁月怎会在他脸上留下衰老的痕迹?他真的很想念您,依依殿下,就当微臣求您了。”独臂男子话尾处渐有哽咽传来。 话毕,他站起身移步一旁便要下跪,却被少女双手扶起单臂,这才作罢。 扇亭内对弈交流的二人,正是大医云挽还有独臂的袁执事。 “父皇他只说想我?却没有叨念过母亲么?”云挽看着重新坐回石凳的袁执事,垂眼看着棋盘淡淡的问道。 “陛下说” “他说什么?” “陛下说他不敢去雾都” “只是不敢么?那他可知母亲活不过明年了?” “什么” 袁执事倏地变了脸色,满是焦急的正要开口问个详细,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打断。 “先生,我” 一位青衫少女双手捧着食盒出现在扇亭内,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打扰了客人的交谈,捧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焦急而又委屈的说不出话。 袁执事看了一眼这个与殿下年龄相仿的小丫鬟,焦急的神色缓缓敛去,然后温和的笑着摆着一下手,示意她无妨。 “没事,不用怕。”云挽微笑着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善解人意的问道:“是你家老爷和夫人让你来送夜宵的对吗?” “是的小姐,他们吩咐我过来问一下那受伤的公子,需不需要疗伤药品,我们府上有的。”青衣少女看着眼前少女温柔的样子,胆怯和自责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叫我挽儿就好了,我并不是什么小姐,我们都是一样的。”云挽温柔的微笑道。 “不行的,夫人说先生小姐一眼看去便是身份尊贵之人,尤其是小姐言谈中虽然刻意说自己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但举止间的气质却是夫人她从未见过的。”青衣少女微红着脸一口气说完,便垂手而立,不知所措。 “首先谢谢你给我们送来夜宵,然后请你向夫人转达我们的谢意,屋内那位公子并无大碍,请她放心,而且我本来便是医女,他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夜已经很深了,你快些回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云挽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言语之间带着感激和关怀。 “是。” 她应了一声,突然回过身来又咬着薄唇说了一句:“先生和小姐也要早些休息。” “谢谢你,我们用完夜宵便会回房去了。”云挽微笑的解释道。 青衣少女穿过内庭和别院只有一墙之隔的月亮门,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只听她踏地的脚步声也变得轻快,似乎是因为方才那美丽少女平易近人的样子感到惊讶和欢喜。 云挽听得她轻盈的脚步声,便知那青衣姑娘很是开心,一整天沉浸在悲郁中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皇后她”袁执事忍不住开口。 “母亲这些年其实一直都不配合治疗。” 她神色平静的解释道:“当年南越与北吴笠泽一战,舅舅亲自披甲上阵,率兵苦战三年,终究国破城毁,吴国境内数十万百姓尽数坑杀,皇族更是被屠杀殆尽,唯独母亲一人被关在后陵得以幸免,她看着漫天的血色踏着满地的尸体走回皇城,第一眼便看到最疼她的哥哥被割去首级悬挂于城头,此等血海深仇,她如何会忘。” “皇后她还是难以释怀陛下十年前在郦阳山脉错救越女之事。” 袁执事叹息一声,解释道:“可是陛下真的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是吴越之战背后一手操控大局灭了北吴的阴毒女人。” “我知父皇心意,他原是想为母亲去寻找佛手玉果治病。只是最后药没找到,反而弄巧成拙,将越女从吴国早年因罪被逐而在笠泽一战幸免于难的神将吴炜手中救出来,吴将军后来持先皇亲手所赐的霸王双锏到云中城见长公主最后一面,只因当日被不知名的强者自手中抢走越女,悲痛之极,却又无可奈何,准备向长公主以死谢罪。”说到此处,云挽忽然顿住,拾起最后一颗白子落下,起身离去。 “他持双锏入皇宫,一眼看到大殿内皇位上坐的正是数日前在郦阳山脉抢走越女的陛下,顿时气血郁结攻心,终究一口鲜血喷在红毯上,大笑着连道三声‘妙哉’,旋即走出宫门,一头撞死在宫门边的铜钟之上。” 袁执事轻声将云挽未说完也不想说完的话,尽数道出。 独臂男人不知是哭是笑,执起棋盒中亦是只剩一颗的黑子,将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点的棋盘落满,提了食盒踉踉跄跄的离去。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月光下的对话(上) 星空下的暮落渔村,静谧安详。缥缈的薄雾渐散,隐隐约约透出来朦胧的灯火光亮。恍惚之间,疑是天人避世而居之地。 村南有一处精致典雅的庭院,此间相较于村中别处独门独户的宅院略有不同,似乎被主人精心布置过一番,内庭和院门之间设了前庭,以砖细漏窗和景门做了隔断,内庭东侧开了别院,别院内杂植着芭蕉和翠竹,更显幽静雅致。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时,正厅内的灯火还未熄灭,厅内明亮的灯光透过扇状瓶型的窗棂,映射在石阶前方的青石路面上,与皎洁的月光相互映衬。 “老爷,方才我归来时,透过月亮门见那先生和小姑娘正在扇亭内下棋。我们要不要喊玉儿送一点夜宵过去?”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端坐在正厅的黄花梨木制成的玫瑰椅上,出声询问道。 温黄的灯光下,一身华贵衣衫的中年男子手持书卷,在厅内缓步慢踱。 听闻妇人的询问后,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茶具看了半晌,又看向妇人的脸,淡淡开口道:“吩咐玉儿脚步轻些,我见他们带来的少年伤的有些重,不要惊扰到他休息,顺便让她问一下需不需要疗伤药品,毕竟伤病若是耽搁一晚怕会恶化加重。” “是,老爷。”妇人依言起身离去。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好似在幽静的别院里落下一层薄薄的霜雪,气质婉约的少女坐于扇亭内的石凳上,青葱的玉指执着一枚白子,稍加思索后,终于落定。 石质圆桌表面刻着纵横十九道的棋盘,黑白子密密麻麻的将要落满,近两个时辰的对弈,还未分出胜负。 独臂的中年男子执起黑子缓缓落下,抬头凝视着少女清秀的脸庞,从午时到现在,她眉眼中的忧伤一分都未曾淡去。 “殿下,生离死别乃是世间常有之事,您不要太过于悲伤了。”独臂的中年男子心疼的看着她,耐心的劝说道。 “袁叔叔,我真的没事了,明天一早你回云中城复命吧,毕竟城内的大小事务多半由你来料理,就不要在此过多耽搁了。”天蓝色印梅短衫的少女平静的说道。 扇亭内对弈交流的二人,正是云挽还有独臂的袁执事。 “今日所发生之事,微臣定会回禀陛下,只是殿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袁执事面带犹豫,沉吟不决道。 “袁叔叔请讲。” “微臣觉得,那少年有些问题,蛊族断然不会无端挑衅我妖族” 他自见到那两位蛊族强者时,便有些犯疑:蛊族怎会突然出现在云中界还对殿下出手?这是被当年那流影天帝一夜近乎屠族吓傻了么?不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独女? 原来,自三百年前世渊阁内乱,阁内十二天帝多半便不知所踪,数年后,其中一位流影天帝突然现世,孤身一人无故闯入蛊族圣地万蛊窟,一夜之间,屠杀蛊族强者大半,蛊族终于被那个一身黑衣如同死神一般的男人激怒,不惜以三位长老血祭虿鼎,强行开启万蛊噬魂大阵,虽重创流影天帝,逼他退走,但蛊族自此一蹶不振,渐渐沦为二流势力。 如今时隔三百年,他们韬光养晦,族内后辈强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蛊族再度隐隐跻身于大陆一流势力之中,但也万万不敢公然挑衅妖族的超然地位吧?更何况那是妖族的公主殿下,抛去大陆上各宗各派武者双手不得沾染圣人之血的共同条例不说,单就一个妖神独女的名头,谁敢妄动?谁不知那云瀑后面从不过问世事的白衣男子曾与十二天帝齐名?谁不知十四年前公主殿下出生时,那白衣男子随手撕开一处空间做了一座日月城送给她?这大陆上如今又有几人能承受妖神陛下的怒火? 袁执事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果事情如果真的这样简单,那蛊族将会为他们的愚蠢付出灭族的代价。 直到他听到灰袍老者解释出那句话:我为这少年而来。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令蛊族不惜冒着被灭族的风险潜入云中界与殿下发生正面冲突,也要将他带走?可他明明是凡胎凡骨体内没有一丝源力波动 袁执事困惑了大半日,始终不解,终于还是问出来。 “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云挽垂眼看着靠在桌角的天霜寒,沉默了一会儿,简短的回应道。 “殿下,您知道微臣并不是问他的人品如何。”袁执事面有难色的辩解道。 少年还在屋内的床上昏迷不醒,一百零八处穴位刺着金针,后背及手臂多处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结痂,十二种药草特制的益气檀香静静地燃着。 “可能他的部落与北渝衡州守陵山的守陵人一脉有些渊源,我记得天霜寒是守陵一脉许多年前失踪的那柄神器。”云挽想了一会儿,说道。 “您说,那泛着蓝光的刀,是守陵一脉丢失的神器?那蛊族此番极有可能是被人指使”袁执事不敢妄断,因为这件事关乎那个耀眼的名字。 “画圣江梦寒?”云挽抬眼道。 “微臣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那是世渊阁仅剩的两位天帝之一,虽然他出身守陵一脉,” “殿下您难道不与微臣一同回去吗?您与陛下也有十年未曾相见了,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独臂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得此言,少女快速在记忆里刻画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十年前她刚刚四岁,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她只记得云中城外是耸入云端的高山,无尽的流云自山巅倾泻如同瀑布一般落下,那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男人悬在空中抱着她,指着倾泻而下的流云,宠溺的看着她说道,依依,这是云瀑,世间最美的瀑布。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等有时间再说吧。”少女沉思一会儿,回过神来,淡淡的开口道。 “微臣常常听陛下念起您,近些年微臣见他日渐忧虑,常常愁云满面怅然若失,一月一度的朝会上也变得沉默寡言,似是无心管理政务,两鬓更是生出了白发陛下他乃妖神之躯,寿元绵延不尽,区区三百年的时光怎会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他真的很想念您,依依殿下,就当微臣求您了,去见见他吧。”独臂男子话尾处渐有哽咽传来。 话毕,他站起身移步一旁便要下跪,却被少女双手扶起单臂,这才作罢。 “父皇他只说想我?却没有叨念过母亲么?”云挽看着重新坐回石凳的袁执事,垂眼看着棋盘淡淡的问道。 “陛下说” “他说什么?” “陛下说他不敢去雾都” “只是不敢么?那他可知母亲活不过明年了?” “什么” 袁执事倏地变了脸色,满是焦急的正要开口问个详细,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打断。 “先生,我” 一位青衣少女双手捧着食盒出现在扇亭内,面容清稚,眼睛很漂亮。 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打扰了客人的交谈,捧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眼神闪烁,焦急而又委屈的说不出话。 袁执事看了一眼这个与殿下年龄相仿的小丫鬟,焦急的神色缓缓敛去,然后温和的笑着摆着一下手,示意她无妨。 “没事,不用怕。”云挽微笑着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善解人意的问道:“是你家老爷和夫人让你来送夜宵的对吗?” “是的小姐,他们还吩咐我问一下那受伤的公子,需不需要疗伤的药品,我们府上有的。”青衣丫鬟看着眼前举止优雅的少女温柔的样子,因自责而变得胆怯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叫我挽儿就好了,我并不是什么小姐,我们都是一样的。”云挽温柔的微笑道。 “不行的,夫人说先生小姐一眼看去便是身份尊贵之人,尤其是小姐言谈中虽然刻意说自己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但举止间丝毫掩盖不住的高贵气质却是夫人她从未见过的。”青衣丫鬟微红着脸一口气说完,便垂手而立,不知所措。 “首先谢谢你给我们送来夜宵,然后请你向夫人转达我们的谢意,屋内那位公子并无大碍,请她放心,而且我本来便懂些医术,他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夜已经很深了,你快些回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云挽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言语之间流露着关怀。 “是。” 她应了一声,突然回过身来又咬了咬嘴唇说了一句:“先生和小姐也要早些休息。” “谢谢你,我们用完夜宵便会回房去了。”云挽微笑的解释道。 青衣丫鬟穿过内庭和别院只有一墙之隔的月亮门,心情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只听她的小碎步也变得轻快,似乎是因为方才那美丽少女平易近人的样子而感到讶然还有欢喜。 云挽听得她轻盈的脚步声,便知那与她年龄相仿的青衣姑娘很是开心,一整天沉浸在悲郁中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皇后她”袁执事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母亲这些年其实一直都不配合我的治疗。” 她神色平静的解释道:“当年南越与北吴在笠泽一战,舅舅亲自披甲上阵,率兵苦战三年,最终兵败,国破城毁,吴国境内数十万百姓被尽数坑杀,皇族成员更是被屠杀殆尽,唯独母亲一人被关在后陵得以幸免,她看着满天的血色踏着满地的尸体走回皇城,第一眼便看到最疼爱她的哥哥被割去首级悬挂于城头,此等灭国之仇,她如何会忘?” “皇后她还是难以释怀陛下十年前在郦阳山脉错救越女之事。” 袁执事叹息一声,无奈道:“可是陛下真的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是笠泽之战中,在背后一手操控大局,用阴诡手段灭了北吴的歹毒女人。” “我知父皇心意,他原是想为母亲去郦阳山脉寻找佛手玉果治病。只是最后药没找到,反而弄巧成拙,将越女从吴国早年因罪被逐而在笠泽一战幸免于难的神将吴炜手中救出来,吴将军后来持先皇亲手所赐的霸王双锏到云中城见长公主最后一面,只因当日被不知名的强者自手中抢走越女,悲痛之极,却又无可奈何,无颜苟活于世,准备向长公主以死谢罪。”说到此处,云挽忽然顿住,拾起棋盒里最后一颗白子落下,起身离去。 “他持双锏入皇宫,一眼看到大殿高位上坐的陛下,正是数日前在郦阳山脉救走越女的神秘强者,顿时气血郁结,旧疾复发,终于一口鲜血喷在地毯上,猖狂的大笑着,连道三声‘妙哉’,走出宫门一头撞死在铜钟上。” 袁执事轻声将云挽未说完也不想说完的话,尽数道出。 他执起棋盒中亦是只剩一颗的黑子,将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处交叉点的棋盘落满,提了食盒落寞的离开了扇亭。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月光下的对话(下) 袁执事沉默不语。 聪明的云挽自然能够理解袁执事的沉默,因为此事不仅关乎妖族和蛊族,还牵扯到一个无比耀眼的名字。 那个名字位列十二天帝之中,他就是画圣江梦寒。流影等一众天帝相继离去之后,老阁主闭关,他便是如今世渊阁真正的主事之人。 “三百年前,世渊阁如日中天之时,微臣曾随陛下前往世渊学院求学。陛下天赋过人,卓尔不凡,又与其中几位天帝熟识,且深受老阁主喜爱,破例与十二位天帝一同在内阁修习三年。微臣方得见众位天帝的卓绝的天资,也偶然见过这柄刀曾在江天帝手中出现,不过后来听闻他痴迷于作画,不再修行武道,便将天霜寒送回了守陵山脉。”袁执事思索了一会儿,解释道。 “袁叔叔是想说,这失落已久的天霜寒如今在云中界重见天日,蛊族若是将此事告知到世渊阁去,那当年守陵山脉数十位守陵人离奇暴毙之事便会被牵扯出来。如此一来世渊阁定会将矛头对准我妖族,若是他一直留在云中界,妖族就会有包庇之嫌对吧?”云挽淡淡的开口道。 “殿下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虑。”袁执事郑重其事的回应道,并未发觉少女的话尾藏有一抹失望的嘲弄。 “那等他伤好后,劳烦袁叔叔将他带回去,交给父皇处置好了。”云挽撇了撇嘴说道。 “殿下不与微臣一同回去吗?您与陛下也有十年未曾相见了,不打算去看看他?”袁执事终于察觉到少女有些不悦,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得此言,少女快速在记忆里刻画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十年前她刚刚四岁,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她只记得那座雄伟的云中城外围是耸入云端的高山,无尽的流云自山巅倾泻如同瀑布一般落下。那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男人,悬在刚刚筑好的日月城上空抱着她,指着倾泻而下的流云,宠溺的看着她说道:依依你看,这是云瀑,世间最美的瀑布。 阴阳相依日月城,云挽本名相依正是由此而来。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等有时间再说吧。”她沉思一会儿,回过神来,淡漠的开口道。 袁执事看到殿下眼中的冷漠,忽然感到很难过。 他幽幽叹息一声,自顾自开口道:“这十年来,我听陛下常常念起您。陛下近年来日渐憔悴,时常愁云满面怅然若失,一月一度的朝会上他也变得沉默寡言,似是无心管理政务,两鬓更是生出了白发陛下他乃妖神之躯,寿元绵延不尽,区区三百年的时光怎会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他是真的很想念您,依依殿下,就当微臣求您了,去见见他吧。” 袁执事话尾隐隐传来哽咽,他站起身移步一旁便要下跪,却被少女双手扶起单臂,这才作罢。 “父皇他只说想我?却没有叨念过母亲么?”云挽瞥了眼重新坐回石凳的袁执事,又垂眸看着棋盘淡淡的问道。 “陛下说” “他说什么。” “陛下说他不敢去雾都” “只是不敢么?那他可知母亲活不过明年了?” “什么” 袁执事倏地变了脸色,满是焦急的正要开口问个详细,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打断。 “先生,我” 一位青衣少女双手捧着精致的食盒出现在扇亭内,面容清稚,梳着马尾,眼睛很漂亮。 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打扰了客人的交谈,捧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眼神闪烁,委屈又自责的嗫嚅道。 袁执事看了一眼这个与殿下年龄相仿的小丫鬟,焦急的神色缓缓敛去,旋即温和的笑着摆着一下手,示意她无妨。 “没事,不用怕。”云挽微笑着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善解人意的问道:“是你家老爷和夫人让你来送夜宵的对吗?” “是的小姐,他们还吩咐我问一下那受伤的公子,需不需要疗伤的药品,我们府上有的。”青衣丫鬟看着眼前举止优雅的少女温柔的样子,因自责而变得胆怯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叫我挽儿就好了,我并不是什么小姐,我们都是一样的。”云挽拉起她的手,微笑道。 “不行的,夫人说先生小姐一眼看去便是身份尊贵之人,尤其是小姐言谈中虽然刻意说自己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但举止间丝毫掩盖不住的高贵气质却是夫人她从未见过的”青衣丫鬟微红着脸一口气说完,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首先谢谢你给我们送来夜宵,然后请你向夫人转达我们的谢意,屋内那位公子并无大碍,请她放心,而且我本来便懂些医术,他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夜已经很深了,你快些回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云挽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言语之间流露着关怀。 “是。” 她应了一声,突然回过身来又咬了咬嘴唇说了一句:“先生和小姐也要早些休息。” “谢谢你,我们用完夜宵便会回房去了。”云挽微笑的解释道。 青衣丫鬟穿过内庭和别院只有一墙之隔的月亮门,心情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只听她的小碎步也变得轻快,似乎是因为方才那美丽少女平易近人的样子而感到讶然还有欢喜。 云挽听得她轻盈的脚步声,便知那与她年龄相仿的青衣姑娘很是开心,一整天沉浸在悲郁中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皇后她”袁执事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母亲这些年其实一直都不配合我的治疗。” 她神色平静的说道:“当年南越与北吴在笠泽一战,舅舅亲自披甲上阵,率兵苦战三年,最终兵败,国破城毁,吴国境内数十万百姓被尽数坑杀,皇族成员更是被屠杀殆尽,唯独母亲一人被关在后陵得以幸免。沾染着血色的黄沙漫天飞舞,她踏着满地的尸体走回皇城,第一眼便看到最疼爱她的哥哥被割去首级悬挂于城头。此等灭国之仇,她如何会忘?” “看来皇后她还是难以释怀陛下十年前在郦阳山脉错救越女之事。” 袁执事叹息一声,无奈道:“可是陛下真的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是笠泽之战中,在背后一手操控大局,用阴诡手段灭了北吴的歹毒女人。” “我知父皇心意,他原是想为母亲去郦阳山脉寻找佛手玉果。只是最后药没找到,反而弄巧成拙,将越女从吴国早年因罪被逐,而在笠泽一战幸免于难的神将吴炜手中救出来。吴将军后来持先皇亲手所赐的霸王双锏到云中城见他的长公主最后一面,只因当日被不知名的强者自手中抢走越女,悲痛之极,却又无可奈何,他无颜苟活于世,此番正是准备向长公主以死谢罪。”云挽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拾起棋盒里最后一颗白子落重重落下,起身离去。 “那日吴将军持双锏入皇宫,一眼看到大殿高位上坐的陛下,正是数日前在郦阳山脉救走越女的神秘强者,顿时气血郁结,旧疾复发,终于一口鲜血喷在地毯上,连道三声‘妙哉’,猖狂的大笑着走出宫门,旋即一头撞死在殿门处。” 袁执事轻声将云挽未说完的话尽数道出。 他叹息一声,执起棋盒中亦是只剩一颗的黑子,将纵横十九道的棋盘落满,提了食盒落寞的离开了扇亭。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两颗痣 幽静雅致的别院内有东西两间厢房,西厢房独开一门。东厢房则是两居室,两室在内部相通,亦是只开一门。 袁执事和云挽先前简单商议了一番,袁执事的意思是公主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又是女儿身,当独住西厢房。云挽并未同意,她认为徐一浪是她的病人,圣人自当不去理会世俗眼光。 袁执事自然拗不过公主殿下,只得妥协。 今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黑白离去时黯然的背影在云挽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方才的谈话又牵扯出世渊阁和守陵一脉 她不喜欢看到宗族纠纷,更不愿牵扯其中。 只是那家伙还未醒来,他又有何错呢? 她摇了摇头,感到很烦躁。这横生的枝节令那张还未经世的脸挂满忧愁,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她放下手中药典,不由自主的走进内室。榻前驱毒益气的檀香即将燃尽,榻上少年紧闭着双眼还未苏醒,只是呼吸之间已均匀许多。 “你这个傻子,干嘛要去为我挡那一下呢?”少女婉约的坐在床边,玉手伸过去探了一下脉象,幽幽的叹息道。 “殿下是救世的大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徐一浪睫毛微颤,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缓缓睁开。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云挽闻言一怔,脸颊微红,迅速背过身去,玉手随之抽回摆放在紧并的修长美腿间。 “刚刚。” 徐一浪微微一笑,歪头看着床榻边的少女迷人的背影。 云挽哼了一声,故作恼怒的丢下一句‘躺好’,旋即飘然离去。 徐一浪会心一笑,没有回应,似乎早就习惯了少女对自己的态度。但他还是依言乖乖躺好,再无动作。 云挽来到外屋,心念一动,腕间绿石手链荧光闪烁,梨木八角桌上,接连出现十几种药材。 她取出捣铜将药材一一放入,认真研成细末,加持着源力的铜杵使用起来并不费力。 沙锅里盛着一半的水,沙锅底下燃着炭火,木炭被一件古怪的青铜器皿盛着,四方底,四根自器皿四角直立而起的斜切面圆柱,稳稳的撑着沙锅。 云挽所使用的一应事物,俱都取自腕间的绿石手链,这串内藏空间的美丽饰物名为绿玉链,价值极其不菲,乃是她十岁生日那年,皇后亲手戴到她手上的。 沙锅里的药汤沸腾起来,青铜器皿中的炭火依旧燃着,奇怪的是,未见一缕炭烟飘出,屋内只闻到淡淡的药香。 云挽倒出一碗药汁放在一边晾凉,移步走入内室。 徐一浪望着屋顶怔怔出神,不知道在冥想些什么,见到少女走进来,这才回过神。 他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衫,已被云挽吩咐袁执事换下,由于身有外伤不得沾水,只是把脸洗净了一些。 云挽面无表情的取下刺过衣服的金针,没有说话,好像还在生他的气。 “那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你出手?”徐一浪偏头看着她如画的眉目,轻声问道。 云挽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告诉他真相。 徐一浪以为她不想说话,也没再多问。 “找到佛手玉果之后,你要随我一同回雾都去,等我医好母亲,我陪你一起去世渊阁。”云挽淡淡的开口道。 “这” 徐一浪觉得不妥,毕竟她是妖族尊贵的公主殿下,陪同自己像什么样子。他刚要开口拒绝,却对上少女那平静而又坚定的眼神,突然有些感动,于是转言认真道:“有你在,真好。” 这句话时常出现在男女之间,尤其是热恋期的青年男女,时不时会因为这句话的出现增添双方的亲密。只是被徐一浪这个家伙没头没脑的一说,倒显得有些突兀的暧昧,虽然听起来很适合出现在此时此刻。 少女愣了愣,玉颈蓦地红了起来,取完金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二人对于男女情爱俱是懵懂,就像徐一浪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白自己一眼。 徐一浪心想,我说的不对么,本来就是有大医在身边,多重的伤都能治好啊。 于是又重复着昨天的那个情景,云挽捧着药汁而来,徐一浪接过一饮而尽。 这次的伤明显比上次要轻很多,于是他喝完药便如生龙活虎一般的要下床去。 少女暗藏着源力轻轻一指,便将他打回原型。 “好好躺着,多动症啊你,真以为我医术那么好?”少女嗔怪道。 “不是要去找佛手玉果么?”徐一浪有点委屈的说道。 “后天再去!这里距离神息丛林几百里的路程,你凡重伤初愈受吃不消。”云挽神色不定,差点将凡体凡骨几个字脱口而出。 徐一浪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异常,他能猜测出云挽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于是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伤到你自尊心了对不对。”云挽放下药碗,双手扯着他的衣袖急忙解释道。 “没关系。” 徐一浪面无表情的回应一声,将双手缩回被子,侧身扭向一边,淡淡的开口道:“殿下,谢谢你为我治伤。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云挽咬了咬嘴唇,默默的端起药碗离去。 徐一浪并没有睡去,他怎么会睡得着呢。 他瞪着墙壁,五指用力的抓扯着床单,呼吸越来越急促,‘刺啦’一声,崭新的绸缎床单被他硬生生撕裂。 “我相信徐哥哥一定不是凡人!” “那么你就变强一点。” 蔷薇和云挽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他暗暗的坚定着信念,殊不知一黑一红两颗痣,同时悄然地出现在他右手无名指上。 翌日清晨,徐一浪悠悠醒来。 有天光穿过庭前种植的凤尾竹,又透过窗纸射入屋内,内室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徐一浪撑坐而起,揉了揉睡得有些发昏的头,打量了一下房内情景。 他觉得这里比起自己住了十多年的那座宅子要好上许多,厢房内的布局很是精心,处处透着古朴和典雅,唯一的缺点就是小了点。 他感到有些口渴,便要下床找点水喝。 只听‘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细碎,一位青衣少女径直来到榻前,生的很可爱,梳着双鬟,面庞略圆,怯生生的立着。 “公子,你好些了没有?”青衣少女开口问道。 “好,好多了你是?”徐一浪抓了抓后脑,楞楞的问道。 “我是这里丫鬟,夫人命我带公子去浴室沐浴,干净的衣服已经备好了。” “袁,袁夫人?”徐一浪还当是昨日那个独臂背负自己的中年男子,只听云挽唤他袁叔叔,心下便以为到了他的宅院。 “公子,你有些迷糊啦,我家老爷姓赵,是这暮落渔村的村长。”青衣丫鬟叫他呆楞的样子,方才的拘谨微微放松了几分,认真解释道。 “哦,好,那就走吧。”徐一浪掀开薄被,也没再多想,随着青衣少女一同出门去了。 一身华贵衣衫的赵老爷坐于中堂左侧玫瑰椅上,赵夫人双手交叉腰间立于一旁。右侧客位,少女一身白色广袖深衣,青丝随意束起,优雅的端坐,独臂的袁执事垂手而立。 “云姑娘,除了桌椅真的不需要什么了吗?”赵老爷面容和蔼的出言询问道。 “多谢老爷夫人收留照顾,真的不需要了,一应药材我都带着的,烦请老爷将村中渔民召集过来,我这就给他们诊治伤病。”云挽微笑着说道。 一更奉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吾为大医 当渡众生 一道宽约五丈的河流,源自渔村北面背倚的高峰垂下的瀑布,笔直的从中贯穿而过,将渔村一分为二,又如螣蛇逶迤,向南蜿蜒而去。 村头有几株粗壮的老橡树静静地屹立在河边,繁茂的树冠簇作一团,仿佛撑开了一把遮天的巨伞,大片的阴凉洒落在地面。 村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或快或慢的自家中走出,不约而同的走向村南那座宅院。 “村长,今天这么匆忙召集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宣布吗?” “是啊,村长,今天不是出渔的日子吗?” “赵伯伯,是不是又给我们发糖果啊?” 一些村人面带着疑惑和好奇,行至村长家的宅院门口,围着那位华贵衣衫的中年男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好不热闹。 赵老爷站在自家门口,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他眼看着村人聚集的差不多了,终于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今天呢,请大伙过来,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村长大人,什么好消息啊?”平日最是活泼的一个布衣少年迫不及待的问道。 赵老爷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卖关子了。 “我就直说吧,咱们渔村,来了位医术很高的小姑娘,她带来了很多药材,要免费给大家伙看病。” “啊?还有这等好事?难不成是活菩萨降临我们村子了?” “哎呀,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们渔村一直都没有大夫,生了病还得走好远的水路,才能到镇上。” “她会一直留在这里吗?那位女菩萨现在在哪里?” “哎,阿爹你看,那边的橡树下有个仙女。” “是不是那位姑娘?” “走走走,过去瞧瞧。”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过后,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老橡树下,有位白衣飘飘的少女,款款的静坐在树下。 赵老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村民们争先恐后的蜂拥而去,快要走近的时候,突然发现树影后站着一位独臂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浑厚的气势,默默地站在少女身后,一眼看上去,凭空给人一种巨大山岳般的沉重感和压抑感。 上百位村民顿住脚步,一时不敢上前,只是看到阴凉的树影下,白衣少女衣袂飘飘,气质婉约,好像落入凡间的仙子。 “仙女姐姐,你是来给我们渔村看病的吗?”最先注意到她的孩童扭动着挣脱了父母的拉扯,十分欣喜的跑上前去,一脸天真的问道。 “是啊,快去喊你阿爹阿娘他们过来吧。”少女愕然了一瞬,脸色微红,然后她伸出干净纤细的玉手,摸了摸孩童有些脏兮兮的脸蛋,微笑着答道。 孩童一脸欢喜的转过身,大声对着村民喊道:“阿爹阿娘,叔叔婶婶们,爷爷奶奶们,仙女姐姐真的是给我们来看病的,她的衣服好香啊,比后山的花都香。” 村民闻言大喜,纷纷上前。不多时,孩童的父母走到桌前,一人一手牵着他,满脸激动。 “坐好,姐姐给你把把脉。”白衣少女说道。 孩童很听话的坐在桌前,双手抽回来,摆放在桌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迷惑的看着少女的脸。 少女搭脉片刻,故作生气的训斥道:“以后吃饭可不许挑食了,听到没有!要多吃青菜!” “哇,仙女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青菜。”孩童显然没有被少女的训斥吓到,反而一脸好奇的疑惑道。 白衣少女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中年夫妇连忙拉起他的小手,从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摸一下手腕,就知道孩子平时不吃青菜,震惊叹服之情,难以言表。 “身大热,反欲得衣者,寒入骨髓也,老爷爷您这是伤寒。” 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突然背过身,重重的咳了几声,这才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 “袁叔叔,火岩果碾碎,辅以葛根c百合c茯苓c槐花,菊苣,山药。” “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可以煮两次,早晚各一碗。” “体虚,尤其脾胃过于虚弱,体内津液不足,其他脏器均有衰竭现象,所以婶婶您觉得衰老的很快。” “袁叔叔,天泉果,麦冬,五味子,白参。” “不宜喝下午茶,还有炖鱼的时候不要再放白萝卜。” 惊呼声赞叹声还有摩擦衣襟的跪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庭院内听得分明。 徐一浪换了一件干净合身的衣服,杂乱的长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支木簪别在发髻中,乌黑的眼睛十分漂亮,从里面渗出的纯白分外迷人。 “玉儿姑娘,外面在吵闹些什么?”徐一浪轻声问道。 “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小姐在外面铺了桌椅,给村里的人看病呢。”青衣丫鬟浅笑着说道。 “还有这等事?走,一起去看看。” “是,公子。” 成荫的树影下,一袭深衣的少女正一丝不苟的给一位老人扎针。 少女额前沁出了汗迹,随意束在后背的青丝随着她微微欠身,由右侧自然的垂到身前,一袭白色深衣于半广袖处绽放着几朵青花,一指宽的红底袖口和长长的领口绘着黑玫瑰,纯色的红绫束于腰间,纤细的腰身不足盈盈一握。 徐一浪刚出宅门,一眼便瞥见人群中那道美丽的倩影,不自觉的呆了。 “她真是大医么?她不会是设计衣服的裁缝吧,怎的每次穿的衣服都这么特别,这么好看。”他自顾自的嘀咕道。 “公子,你说什么?” “呃呃,咳咳,没什么。” 徐一浪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多了,没准儿前去北渝恒州的时候,沿途的姑娘都是这样的衣服也说不定。 徐一浪以为自己是胡思乱想的,可有些事偏偏就那么巧。 没错,他还真的猜对了一半,云挽是大医不假,闲暇无聊时喜欢自己做衣服也是真,她可能觉得这是别具一格的艺术美,也有可能是她曾偶然间听闻一件‘小事’:在大陆极西之地,有个地位超然的千世家族,背景无比雄厚,堪称恐怖。那家族中近年出现一位完美少女,不仅一张小脸美的颠倒众生,修行天赋更是举世无双——她除了修行之外,好像也爱做衣服。 徐一浪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上前去。 袁执事在百忙之中忽然抬头,乜斜了他一眼,望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复杂,不过终究也没说什么。 “伤好了?”云挽感应到他的到来,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下,头也未抬道。 “嗯”徐一浪应了一声,垂手立于一旁,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小姐,歇息一会儿吧。”袁执事有些心疼的出言道。 “没事,我不累。” “可是,您这样不停施针,真的太过于耗费神识了。” 袁执事说的话极有道理,每位异源者都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不论修行天赋,神识强度,都胜过一般的武者,只是这种特殊的能力如果无节制使用,往往最是消耗自身的精血,尤其对神识造成的伤害更是难以恢复。 源力用干了可以再聚,精血消耗过度亦可再生,神识受到严重的创伤基本难以回天。 “吾为大医,当渡众生。”她脸色有些苍白的回应道。 袁执事刚要再度苦心劝解一番,突然见到有个七八岁的孩子跑上前来,样子很是急切,两只小手抓住了少女垂下的衣袖。 “姐姐姐姐,我爷爷他好像也生病了呢,你能医好吗?”小孩急切的问道。 “姐姐一定能的,你爷爷现在在哪?”云挽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疲惫而憔悴的脸上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 “爷爷同一个问题总是喜欢问我很多遍,我回答过他了,可他还是问,姐姐你说,我爷爷他是不是患了失忆症呢?”小孩认真又焦急的说着。 这哪里是失忆呢?这分明就是老了。 云挽倏地失了神,然后回头,轻声道:“袁叔叔,我会尽快去看看父皇的。” 袁执事虎躯一震,神情激动,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虽然他知道公主殿下诺不轻许,言出必践,但心下还是有些没来由的担忧,可能是因为陛下与殿下重逢,乃是他这些年最想看到的事情,亦是云中城内外乃至云中界万里妖域的所有部落,都翘首渴盼的事情。 袁执事眼眶微红,感动莫名,左手使劲地抓搓着衣服,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恨不得现在就将公主殿下回城的消息传回去。 没有人能理解在云中城权势滔天,向来不苟言笑的袁执事,总是会在面对公主殿下的时候分外小心翼翼,也许这就是世间最美好的爱吧。 在下保证,决不太监,最近诸事繁多,所以更新断断续续,过几天必恢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神息丛林 夜色浓重,明月高悬。 云挽和袁执事出现在正厅内,视线扫过地板上堆积成山的‘谢礼’,二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赵老爷笑吟吟的端坐在玫瑰椅中,他的左手自然摆放在的紫檀案几上,案几上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木匣,木匣中铺着明黄色的丝巾,十锭大银静静的躺在里面。 “感谢老爷夫人这两日的照顾,这些礼物我定是不会收的。”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想来是神识消耗过剧所致。 “云姑娘,这是我和众位乡亲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赵老爷抬起头,客气的说道。 “赵村长客气了,小姐行医治病从不收取一分一毫。”袁执事面无表情的回绝道。 “袁先生,这”赵老爷有些为难。 “小姐,回房歇息吧。” 袁执事没再推脱半句,也不顾赵老爷为难的神色,只是微微欠身,抬起粗健的独臂。 “老爷夫人,早些休息。” 云挽抬手搭着他的手臂,客套了一声,径直出门去了。 大厅的地板上,鱼肉瓜果蔬菜堆积成山,其中不乏一些礼盒礼品,还有各种精巧的手工艺品。 渔村的村民很是淳朴,想必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东西了。 赵老爷和夫人对视了一眼,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西阁内。 “殿下,您是说神息丛林中出现了佛手玉果?” “对。” “事不宜迟,殿下早点回房休息。明日一早,微臣随殿下一同前往神息丛林,一探究竟。” “公子,小姐,该用早点了。” 青衣丫鬟在门外喊了一声,半晌,只听里面并无动静,她推门进入,发现阁内早已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茶具更似从未动过一般。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光影,若有视线好的人眯起眼睛看去,那白色的光团中有人影隐现。 徐一浪趴在袁执事的背上,眼帘打开一条缝隙。 他偏头悄悄俯瞰了一眼,逶迤的群山,蜿蜒的河流,葱郁的树林,无垠的大地上,一处处美丽的景致尽收眼底。 袁执事神态自若,向着南方凌空踱步而去,看似很慢,实际上,他每一次抬脚都会跨越数道山脉。 徐一浪的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高空中涌动的强大气流被金色的源气护罩隔绝在外。 天元境以上的武者能够自然的调动天地间的源气,时时刻刻都能补充自己消耗掉的源力,凌空虚渡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袁执事既然能够如此气定神闲的随意施展,且体内气机并无丝毫紊乱的迹象,不难看出,他的修为至少达到了天元境! 一身黑白间色蝙蝠衫的云挽,两臂展开,宽松的衣衫袖幅宽大出奇夸张。 她在天穹中如同金丝燕展开双翅一般,破空而行,袁执事亦步亦趋,每一步都稳稳的跟在她身后。 “殿下这是这是要进阶陨生境了么?”袁执事凌空的脚步一滞,迟疑了一瞬,颤声问道。 “嗯,我们要再快些,我气海内的源力快压制不住了。”云挽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速度。 袁执事感应到云挽气海内的源气正在翻滚冲撞,飞速的凝为源力,未加思索便知晓这是破境的前兆。 他加快脚步,地面上的景致飞速倒退,仅仅几个呼吸间,二人的速度同时在空中放缓,一个闪烁,便来到了神息丛林前方的湿地上。 这道巍峨的崇山峻岭起于云中妖域最东边的死海,止于北渝恒州极西之地的天外天,隆起的地势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神息丛林与世隔绝。 清澈见底的水洼中生长着大片的苇叶,洼底的水草和石头表面的苔藓清晰可见,然而水中却没有游鱼,更没有其它水生物。 云挽踏着莲花静静的悬浮在水面上,闭着眸子,双手结印,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仿佛站着睡着了一般。 袁执事背着徐一浪悬空而立,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没有动作。 徐一浪方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一脸担忧的盯着云挽,生怕她出什么岔子。 八极境与陨生境之间这道巨大的分水岭,能令这世间极大多数的武者望而生畏,甚至匍匐颤抖,毕竟那第一朵红色的云,代表着执法者的底线,那是规则的力量,真正的力量! “袁叔叔,我没事了,我们走吧。”云挽拭去脸上汗迹,嘴角扬起,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微笑。 她看了一眼袁执事,又看了一眼徐一浪,便兀自踏着莲花向丛林走去。 “殿下!”袁执事大叫一声,瞬移到她身前,随即认真道:“请让微臣先入丛林。” 话罢,他背着徐一浪,一步就踏入了那片黑暗如死寂的绝地。 弥漫着原始气味的神息丛林没有昼夜,只有永夜。 一株株古树也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粗壮挺拔,遮天蔽日,巨大的树冠仿若幕布一般将外界的光线隔绝。 随处可见的灌木丛生的比人还高,如同碗口一般粗细的藤蔓肆意生长,攀附缠绕在古树的树干上。 地面上,厚实的落叶深有尺许,似乎每一脚踩上去,都能散发出腐烂的霉味儿。 袁执事踏入丛林的那一刻,金色的源气罩瞬间亮起。同时,强大的神识如同洪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半晌,他回过头,一脸凝重的说道:“殿下,丛林内有极强的结界,微臣的神识在这里只能探测三百米。” 云挽的手里攥着一颗泛着白光的月石,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攥的更紧。 只是外围都布下了隔绝神识的结界 “别怕,我来带路。”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徐一浪一脸无畏的从袁执事背上滑下来,将月石从云挽的手里取下,旋即一言不发的向丛林深处走去。 袁执事没有动作,只是以目光询问着云挽。 “袁叔叔,准备随时出手。”云挽深吸了一口气,只留下一句话,便向着徐一浪的方向走去。 “是!殿下。” 她快步赶上了徐一浪,与他并肩而行。 不知为何,听到少年的那句话,她感到格外的安心——虽然少年身上没有一丝的源力波动。 徐一浪右手托着月石,一步一步稳定的走着,他边走边在回忆来时的路,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女的目光。 金色的光点飘忽凝聚,吴王天征铠缓缓浮现在云挽的身上,那件辅助飞行的蝙蝠衫随之消失。 徐一浪瞥见身旁少女的变化,这才偏头看了一眼,于是他发现少女也在看他。 她澄澈的眸子里有很多情绪。 “怎么了殿下?”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我没有骗过你。” “我相信。” 袁执事默默的跟在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听到二人的对话,不自觉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徐一浪走过一遭,自然知道这丛林有多诡异,比如丛林中间地带有很多交错的土路,并没有覆盖落叶,沿着其中一条走下去,可能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密集的藤蔓和荆棘挡住去路,原路返回时,路却变成了两条 他在那个迷宫里整整绕了三天,差点崩溃,若不是因为那盏莫名其妙的引路灯,他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 会飞的引路灯已经很过分了,结果他刚走出来就遇到了更过分的事。他正靠着树旁一辆破旧的马车喘息,一只白色的小手突然就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来迟来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佛手玉果 一行三人踏着厚实的落叶枯草,一路披荆斩棘,也不知道行走了多久。神息丛林大的出奇,若非徐一浪曾走过一遭,袁执事和云挽二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 “丛林里黑暗如死寂,难以辨认方向,你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云挽透过月石的光亮,看着徐一浪坚毅的脸庞,忍不住开口问道。 “天霜寒告诉我的。”徐一浪也不隐瞒天霜寒的秘密,他很信任云挽。 “怪不得它在我的绿玉链里一直不安分,原来是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云挽抬起皓腕,蹙着眉喃喃道。 “天霜寒失踪之前,曾在世渊阁列出的天一百器榜高居第九位,神话书院排出的名刀榜位列前三甲。”袁执事收回神识,大有深意的看了徐一浪一眼,接着说道:“如此神刀拥有灵识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到南” “袁叔叔!”云挽出言打断道。 “对不起殿下,是微臣多嘴。”袁执事微微欠身道。 徐一浪自然不是傻子,听的出袁执事话里有话,他停下脚步便要问个详细,却听到云挽惊咦一声。 “那边有马车。”云挽提着银枪率先向前奔去。 “殿下小心!”袁执事失声喊道,随即追上去。 数十株参天古树被外力折断,倒地的主干已然腐朽,被茂密的灌木丛覆盖,树桩直径约为六尺,丛林内阴暗潮湿,断面处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湿气侵蚀,仍旧显得平坦,似乎曾被锋利的武器生生削断。 古木倒折,扶疏的树冠连绵而成的自然天幕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空地很大,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上方有月光倾泻而下,皎洁的月光映照在杂草和藤蔓上,步入其中,环顾周遭黑暗,只觉豁然开朗。 云挽足尖轻点,几次轻盈的纵跃,终于驻足在空地中心的一辆马车旁。 “这是天外天的商队。”袁执事跟着上前,蹲下身子打量了一番说道。 “天外天?”徐一浪随后赶来,盯着马车挑了挑眉,疑惑道。 云挽用银枪将帘布挑开,发现里面有两具完好无损的白骨,神情一时有些不自然。 “车轮没有轮辐,是第一代的马车,横木刻有通庆四百二十二年,在妖历前一百零三年,也就是说,这辆马车在这里至少存在了四百年。”云挽兀自喃喃道。 “马车整体由铁桦木打造,历经数百年依然完好如初,想必当时只有天外天花重金聘请到的工匠才能打造出来。”袁执事低声沉吟道。 “好多黄金”徐一浪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句。 原来,云挽和袁执事正在专心研究马车的时候,徐一浪站在一旁觉得很无聊,就在附近的灌木丛翻找别的东西,他对马车早就见惯不怪了,穿越丛林的时候基本每天都会碰到。他真正想找到的,是附近散落的箱子,因为里面黄金白银珍宝无数。 云挽闻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埋头继续察看着马车周遭,似乎是想看出一些线索。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只是想拿些黄金做盘缠的”徐一浪有点脸红的解释道。 “如果我真的想要,一路行来的时候,我能拿的珍宝都能堆积成山了” 传闻神息丛林遍地散落黄金,天材地宝无数,绝非夸大。只不过徐一浪有点心虚,因为他路过那些马车木箱时,真的存了点这样的心思,只是逃命要紧,根本就顾不上拿 “车内的两具白骨应该是天外天请来护送商队往来贸易的武者,他们的骨骼完好无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骨质通莹白洁,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云挽细致的检查了一番,以大医的手法和见识,准确的判断出这是两位武者,而且像是无疾而终。 “会不会是死神家族做的?”袁执事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不会。”云挽直接一口否定,接着解释道:“如果是死神家族出手,他们上颌骨和下颌骨不应该是合拢,应该是微微张开的,因为那种死亡气息带来的恐惧感和压迫感很容易就能洞察。从骨架的姿势来看,反倒像是在睡梦中悄然死去。” “虽不知丛林中到底有何凶险,但微臣定誓死护殿下周全!”袁执事神色一凛,随即大声说道。 月光下的灌木被偃倒一片,空地上燃起一团篝火,三人如同暴发户一般,对坐在金条摆成的‘板凳’上,手里各自拿着食物,一边嚼弄一边谈着话。 “我们在此休整一晚,待明早天明再继续寻找。”云挽拿着苹果轻咬了一口说道。 袁执事撕扯了一口牛肉干,拿出酒盅正准备喝一口,顿了顿,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酒盅又在手里消失了。 “神息丛林不分昼夜,殿下不用顾及我。”徐一浪停下了动作,强作精神振奋道。 他心里暗暗叹息:你们两个都是武者,可以连续几日不眠不休,而我没有修行,只能保持正常的作息,可能熬一晚就挺不住了,唉,这种感觉真不好。 在徐一浪看来,云挽越是迁就他,他反而越不舒服,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云挽避开了这个话题,望向袁执事说道:“袁叔叔,你怎么不喝酒了。” “殿下恕罪,微臣方才实属情不自禁。”袁执事闻言一惊,满脸惭愧,挪动了一下虎躯,便要行礼请罚。 “袁叔叔,你永远都是这般拘谨!”云挽生气道。 “殿下乃圣人之躯,不喜拘泥繁文缛节,合情合理,只会更加受到尊崇。微臣既得陛下赏识器重,自当循途守辙,礼数更是不可失半分。” 外出办事不得饮酒,这是云律中的一条规定,袁执事常年居于云中城,天下太平,妖域的大小部落信服妖神,十分安分,近乎没有战乱,所以他鲜少外出。见到牛肉干就要饮酒这种事,实在是每个男人都无法把持的事情,所以一向喜爱饮酒的他也不会例外。 “来,分你一半。” 袁执事不能饮酒,也就对牛肉没有太大的兴致,便撕开一半递给了徐一浪。 “谢执事大人。”徐一浪也不客气,双手接过。 他对徐一浪并没有什么好感,即便云挽刻意解释过几次,这个少年没有问题,他还是有些提防甚至排斥。 以龙为侍的部落全大陆能有几个?哪怕最巅峰时期的世渊阁也不过只是拥有一头,而且那头黑龙还是被三位天帝合力所擒,后来世渊阁隐约闹了内战,那头黑龙随着多数天帝的离去而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这般顶阶的高傲生物,驯化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要它乖乖的侍奉人族。 不仅如此,那名龙侍守护的天霜寒,正是守陵一脉千年传承的至宝,这又作何解释?他一个凡体凡骨的少年,又怎会安然无恙的穿越丛林?来到云中界目的是什么?只是因为部落驱逐慌不择路?还是有怎样不为人知的阴谋? 妖神陛下不擅处理政事,外界许多奇异传闻和各方势力分据也懒得去了解,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所以这一切都交由袁执事来料理,而袁执事看似木讷淳厚,行事一板一眼,实则心思十分细腻,他很早就开始生疑,只是碍于公主殿下,才未追问。 徐一浪将牛肉干塞入干粮,大口嚼弄着,云挽怕他噎着,伸手递来水袋,袁执事连忙帮她接过。 徐一浪拿起水袋一饮而尽,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望着篝火自言自语道:“执事大人,我知道你怀疑我的来历,从大人的话中,我也听得出这口刀本是来自北渝恒州,可这一切与我有什么相干?” 顿了顿,他抬起头盯着云挽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袁执事被少年直来直去的回答一时弄的哑口无言,他略带歉意的看了看云挽,生怕公主殿下因为此事生气,而不回云中城去了。 “我相信你。”云挽也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道。 “佛手玉果!” 袁执事突然大叫一声,陡然站起,瞬息间失去了踪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神秘的大船 徐一浪来不及吞咽食物,呸呸吐了几口,大声喝道:“天霜寒给我!” 云挽听的分明,不假思索,腕间绿光一闪,翻手便将流转着红光的天霜寒交给了徐一浪。 “丛林深处有诸多结界,这刀能轻松破除。殿下,请跟紧我!”徐一浪交代了几句,旋即循着不远处的声响追了过去。 神息丛林诡谲莫测,似乎不仅能够限制神识的探索,还对武者的位移有着天然的压制。若放在外界,以袁执事的修为,一个瞬息能闪烁至十数里之外,而在此处,不过只有百米距离而已。 轰击结界的巨响自前方传来,震耳欲聋,无形的屏障被袁执事以掌力冲破,附近几株参天巨树似乎都被强大的声波撼动,摇摇欲坠,乱叶簌簌落下。 绕是如此,徐一浪和云挽齐齐赶至之时,也不见袁执事的踪影。 那只莹白的小手仿佛不受结界的困制,自地面的枯叶中探出,速度奇快无比,一伸一缩间便出现在数百米之外。 耳边风声呜啸,云挽和徐一浪每次循着声响赶到下一个被破坏的结界处,都见不到袁执事的人影。依然还在摆动的灌木丛,清楚的告诉他们,袁执事刚走不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小,渐渐的,再无声音传来,袁执事已然追出去很远。 一个时辰之后。 “等等!”云挽蓦地稳住身形,美眸转动,拦住了后方的徐一浪。 “怎么了殿下?”徐一浪急急地停住脚步,弯身两手拄着膝盖,大口的喘息道。 “袁叔叔喊我们不要追了,那佛手玉果跑到了一艘铁船边。”云挽解释道。 原来徐一浪和云挽再也不能听着响动追踪之后,袁执事一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和云挽传讯。 “铁船?丛林里怎么会有船?”徐一浪很快就反应过来,继而愕然道。 “是一艘嵌入地面的巨船,里面传来的死亡气息甚至超越他生平所感,他说比天劫云还要恐怖!”云挽一脸惘然,顿了顿,才颤声说道。 “果然这灵果不是那么轻易得手的。”徐一浪很是失落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真的拿不到,也没关系的。”云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他两下肩膀,安慰道。 徐一浪擦去额前汗迹,一手拄着天霜寒,一手扶着树干,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是很没用?”徐一浪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不知道是在问云挽,还是在问自己。 云挽刚要再度开口,怔了怔,似乎又听到了袁执事传来的讯息。 “袁叔叔说那灵果跑到铁船前不动了,在东南方位,五十里。走!我们一起过去!”云挽眸中迸出异彩,精神也为之一振。 一艘巨船横在眼前,除却嵌入地底的部分,高度足有十数丈,长也不知多少里,像一座巨大的宫殿,大半都被深沉的黑暗所吞没。 皎洁的月华无法完全洒落下来,巨船上空漩动着浓重的黑云,不时伴有深紫色的闪电裂开虚空,又很快被云旋湮没。 一条条粗重的铁链自巨船边沿伸出,斜斜的插入地底。如果细细看去,便会惊骇的发现,很多古树的扎根处,都出现了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揽索,仿佛古树生在铁索上一般。 难道这巨船比这神息丛林还要生的更加久远?莫不是这里出现陆地,生长丛林之前,曾是一片汪洋? 袁执事越往深处想,便愈加震惊,这岂不是表明,那铁船来自远古,乃是上个时代的文明? 袁执事与佛手玉果静静的对峙着,他不敢再向前踏一步,因为船舱中隐隐传来的呜鸣如同厉鬼尖啸,无形的威压笼罩在他身周,令他不得前进半步。 他也没有后退,只是等待着公主殿下赶来。即便破败的船舱内散溢出来的威压无比强大,堪称恐怖,但他也有自信能在突生的变故中抢先把公主送走。而且他不会捕捉佛手玉果,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佛手玉果:号称仙草中最具有神效的灵果,汲取天地精华而生,百年具雏形,划开表皮,取一滴汁液便能续骨生筋,千年生灵识,喜阴暗潮湿,能在土壤岩石沙漠等各种地质中自由移动,捕捉时用布袋包裹,一旦破土而出,需以瓷器盛放,方才不损毁药力。 “袁叔叔,它在哪儿?”云挽先一步赶来,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才问道。 “回殿下,它就在那孔洞的后面。”袁执事没有回头,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船舱某处,那里有一个巨大幽深的破洞,里面隐隐有莹莹白光映出,显然那具有灵识的佛手玉果就在拐角处,不敢再进一步。 云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清楚,这艘铁船到底有多大,她心中无比骇然,这简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一个时辰以后,徐一浪这才气喘吁吁的赶来,与云挽和袁执事站成一排,一同注视着巨船。 “殿下,依微臣之见,应当您留在此地等候,让微臣前去一探究竟。”不知过了多久,袁执事这才缓缓开口道。 “不,我们一同前去吧。”云挽回绝道。 “我同意!”徐一浪左手握紧了刀鞘,右手早已摸到了刀柄。 “殿下不可,微臣用神识经过三个时辰的探索,隐约可以了然船舱内部的构造。这巨船最外围的周身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坚固无比,以微臣现在的修为,都不敢说轰破开来。虽然内部传来的气息过于恐怖,但最外一层并没有太过强大的威压,所以,微臣恳请殿下允许我孤身前往一探究竟。” 便在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刀鞘中传来,袁执事登时警觉,一手将云挽护在身后。 “徐小子,你带我进去看看,我有点想念那里了。” 三人顾盼身周,这才发现,原来是天霜寒发出了声音。 “老伙计,你你会说话?”徐一浪一脸懵然的问道。 “哎呀,别再浪费时间了,你们堵了它这么久,再不去捉,它的灵气就全被幽冥船吸食啦,笨蛋!”天霜寒不耐烦的骂道。 这艘巨船叫幽冥船?还能吸食佛手玉果的灵气?这天霜寒不仅具备灵识能够传达讯念,还能说话?它早就进入过船舱?里面是什么样子?一系列疑问登时浮现在徐一浪的脑海里。 “殿下,让我前去试试。”徐一浪来不及多想,迈开步子,径直走向巨船。 云挽上前一步,递给他一个布袋,嘱咐道:“小心一点。” 事已至此,她只能相信天霜寒所言。 话罢,她又拿出一个布袋递给袁执事,说道:“袁叔叔,我们也一起去吧。” 袁执事没有反驳,只是依言接过布袋,一瞬间,金色源气罩亮起,几样法器盘旋身周,所有防御手段施展到极致。 徐一浪走在最前,已经隐隐能看到铁船外层斑驳的黄锈。高处垂下森寒的铁索越来越稀疏,铁船周遭则是寸草不生,十丈内外都是黑黄的渣土,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厉啸自破窟窿中传出,不禁令他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倒竖。 “桀桀,徐小子别害怕,幽冥船现在里面都是一些死不瞑目的幽魂罢了。”天霜寒怪笑一声,随即满是无所谓的说道。 徐一浪正了正心神,继续往前走。天霜寒表面泛起红光,愈渐强盛,将他的身体尽数包裹。 袁执事挺身将云挽护在身后,亦步亦趋,渐渐接近了船舱外围。 “徐一浪,小心一点。”云挽低声提醒道。 她深知如果骤生变故,袁执事定会全力护住自己周全,只好一边提醒徐一浪,一边握紧了吴女泪准备随时出手。 “嗯。”徐一浪应了一声,便抬起脚,一步踏入了昏黑的船舱。 船舱内,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噬力瞬间将他卷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独观星海三百年 袁执事见此情景,悚然失色,当即后退半步,同时一条独臂本能的拦住身后的云挽。 哪知云挽早已从右侧急速掠过,手握吴女泪,足尖轻点横身跃起,箭矢一般笔直的刺入船舱。 他反应不及,暗道一声‘不好’,粗健的左臂硬生生回抽,噼里啪啦的衣衫撕裂声响起,本就略长于常人的手臂又隐隐拔长几寸,蒲扇一般大的手掌攀至入口的碎沿,借力一弹,健硕的身躯如同一发炮弹撞进船舱里。 云挽几乎毫不犹豫的将体内源力催发到极致,吴女泪银光熠熠,她翻手将银枪倒刺向船板,身体则是悬在空中,哪知船板质地异常坚固,无往不利的吴女泪仅仅刺入半寸,堪堪抵挡一瞬。 万道红芒自云挽身前不远的地底深渊中激射而出,将漆黑的舱顶映的通红一片,一团黑影挣扎其中,隐约是个人影,下方是一柄长刀。 “徐啊” 吴女泪‘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云挽尖叫一声,瞬间被那一股疯狂扭曲着的吞噬力量吸了过去。 “殿下!” 袁执事近乎咆哮的呼喝,额前青筋暴起,身形随之暴涨,片刻便化作本体魔猿,高足有数丈,隐隐触到舱顶。 云挽被神秘的吞噬力卷入一个无底的黑洞,电光火石间,她展开一对黑色的羽翼,快速地扇动,方才稍稍稳住身形。 她俯身向下望去,终于看清楚下方的情形。 徐一浪离她不过两尺之距,伸手便能触及。 一柄红刀抵着他的后襟,犹如一轮太阳绽放着万丈红芒,将他往上推去。 天霜寒早已爆发了所有的力量,舱顶投映的红色光线尽数来源于它,只是看样子,它撑不了多久。 “徐一浪,把手给我。”云挽近乎带着哭腔说道。 她看到了少年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布袋,布袋里一只小手来回蹿动。 未知的恐怖力量降临的那一刹那,在生与死之间,还忘不了那个承诺是么? 几滴晶莹的眼泪仿佛世间最透明的琉璃,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脸上。 “云姑娘,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徐一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他没有喊她殿下,只是喊了一声云姑娘。 “我不要你死!” 云挽撕心裂肺的呻吟着,她情绪一激动,黑色羽翼扇动的频率慢了半分,再度下降一尺,刚好抓到徐一浪举过头顶的双手。 他艰难地将布袋托举着,双手透过布袋感受着云挽一分一分加重的力道,她后背的羽翼横展开来,足有丈许。 “噗!” 云挽一口鲜血喷出,吴女泪受到召唤,破空而至,抵在徐一浪的脚下。 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唇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到他的脸上。 两柄神器竟都无法抵挡吞噬之力! “没有用的,天霜寒的力量正在消退。” 深渊上方,巨大的猿啼声响彻船舱,近乎哀嚎。 袁执事化身独臂魔猿,一时找不到借力点,它匍匐在地,石柱粗细的长尾顺着孔洞探出船外,缠绕在铁索之上,犹如山岳一般的躯体这才缓缓滑向深渊。 云挽伸着双手,与神秘力量殊死一搏,却见那双漆黑的眸子渗出的一抹纯白——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也从来没见过这般真挚的少年。 “在下!徐一浪!” “当真乃惊世大医也!” “我会去雾都找你。”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往昔浮现眼前,她绝望的发现,此刻竟无能为力。 徐一浪突然笑了,唇角扬起最纯真的笑,那是少年毅然赴死的笑,带着满足,终究了无牵挂。 他抽回有些发麻的手,缓缓地将布袋挂在她手中,与此同时,天霜寒失去了光泽,深渊中骤然恢复死寂,徐一浪与两柄神器被恐怖的吞噬力拖入地底。 便在此时,一条巨臂快速探了进来,云挽大声哭喊着,想要挣脱,终于被巨手裹住带走,余音在深渊中久久回荡。 “殿下,对不起,微臣只有一条手臂。”袁执事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受了极重的伤。 适才他变身之际,强行觉醒了上古魔猿的血脉之力,这才没有受到吞噬之力的干扰,不然三人早就一同落入了黑洞深渊里。 “噗。” 袁执事大口的喷着鲜血,撑着地面的独臂不住的颤抖。 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号称云中妖域第二强者,实力仅次于红袖,竟连幽冥船舱第一道禁忌都抵挡不住,那布置禁忌的人该有多么可怕? 云挽斜卧在地,目光无神的看着手里的布袋,久久无言。 浩瀚迷人的星海里,悬浮着一块陨石,四四方方,如同漂移在海面的岛屿,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缓慢地移动。 岛屿一般大小的陨石,外表呈灰黑,石面平坦,并无活物。 “叮当”一声脆响,一杆银枪凭空出现,掉落在陨石上。紧接着两声闷响,一柄红刀和一个少年落地。 一身绚丽衣衫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年身边,淡淡的看了一眼天霜寒,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他没有开口唤醒少年,只是负手立于一旁。 他最外层的衣衫薄如蝉翼,成千上万道彩色的流光飞舞其间,又凝作光点,又拉长,变作漩涡,最后倒转,如此反复。 “这是哪里?我还没有死?”徐一浪悠悠醒来,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很不真实。 四周是恒古的冰冷和黑暗,没有生机,只有荒凉和孤寂, “我不是掉进那个黑洞里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九幽炼狱?蔷薇说:人死以后,尸骨化泥,魂归天地,如果没有回归天地间,便会受尽九幽炼狱之苦,再入轮回”少年嘀嘀咕咕,对身旁站立的男子竟毫无察觉。 难道真的告别了那个世界? 果然死亡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他这样想着,终究还是要释怀。 “那片大陆还好么?”男子昂首看着近在咫尺的星空,淡淡的开口道。 “你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少年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存在,他的灵魂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他四下寻找声音的源处,少顷,他震惊的发现——石坪上空无一人。 “我马上就要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突然,一柄红刀自行出鞘,刀身泛着森寒的蓝气,径直劈向男子。 一旁的银枪微微颤抖,似乎挣扎了几下,终于破空而行,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直指男子的面门。 银枪率先飞至男子面门两寸处,周围爆射出强烈的光芒,就连枪身逶迤的云纹都开始旋动,只是再不能寸进。 少年终于看清楚那个开口说话却不见踪影的男子,原来,只距他几步之遥。 男子生的俊逸不凡,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二十岁上下,一头墨发被整理的一丝不苟,梳作发髻,发髻间并没有别着簪子,那是一卷袖珍的青黄色卷轴。 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质,清澈透明。本该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银枪,终于生出一丝迷茫之色。 他没有动作,连本能的抬手抵挡和偏头躲避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犹如一个不曾涉世的孩童,不免令人生怜。 “叮当”一声脆响,吴女泪掉落在地。 如果不是下一科天霜寒发出了怨毒的尖叫,徐一浪还会以为,是吴女泪不忍下手。 因为这神秘男子看起来太过普通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衣衫表面飞舞的流光并不可见,若非出现在这片未知的领域,徐一浪会下意识的认为,男子与自己一般普通。 “这是吴夫差的兵刃?我记得那小家伙拿的是长矛,怎得变成了银枪?”男子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他离开那片大陆,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些至今还在世间传诵的故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原来我叫时无年 天霜寒离鞘而出,一往无前,仿佛一刀斫下,无所不断,只是下一刻却传来怨毒至极的声音。 世渊百器榜第九位,神话书院名刀榜位列前三甲,这等声名的绝世神器,不知沾染过多少强者的鲜血,此时被看似普通的年轻男子一把攥在手中,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不知所谓的捏着一只小鸡崽儿,手中拿捏的力道毫无轻重之言,虽然并没有传来那人畜无害的孩童痴笑声。 “时无年!时隔多年!你又坏我好事!” 天霜寒挣扎了一番,在男子手中纹丝未动,不禁生出骇然。 他失踪了这么多年,方才一观,近乎痴傻,一身通天彻底的恐怖修为却没有半分倒退,反而精进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一直藏身在这一处奇异的空间做什么?是在躲避天劫云?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霜寒的来历过于久远,至少存在于守陵一脉现世之前。 守陵一脉亦可以说是传承最为古老久远的一个特殊群体,大陆现存的诸多部族和林立的宗派,不过数百年的光景,而守陵一脉则是积蕴千载,与富甲天下的商族天外天生于同一个时代,他们与世无争,一直默默守护着那片拥有诡谲格局的陵山山脉,还有这柄来历更加久远的神器。 被称作时无年的年轻男子,置若罔闻,只是手中的力道不知不觉减弱了几分。 “时无年,你活了一千年那又如何?还是要死了吧!”天霜寒莫名其妙的出言讥讽道。 一千年,那该是怎样的一段风花雪月,天霜寒竟然说这位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的男子已经一千岁了?徐一浪顿时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男子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他好像真的把什么都忘了。 徐一浪脸色微白,有些紧张,开口尝试着询问时却很镇定:“你好,请问是不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 他现在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也不知陪伴自己许久的天霜寒为何暴起发起攻击,又怎样被看似普通的男子轻而易举地制在手里。 不过有一点,他完全可以确信——自己还没有死,至少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 所以,他出言发问。 天霜寒是他所有的手段和战斗力,尽管现在看起来不堪一击,他作为名义上的主人或者说伙伴,应该先了解一下来龙去脉。 他静静地等待着男子回应,同时悄悄的与天霜寒试探性的沟通,结果,两方都没有回应。 许久 “我叫时无年?”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好像在问自己,有着莫名的惘然,只是较于先前,语速流畅一些。 他在回忆,在努力的回想过往。 周遭的时空好似静止。 “噢,原来我叫时无年。”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平淡,尤其那一声噢,更像是稚童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难解的问题,然而从那个转音开始,之后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历经百年的顿悟,那种顿悟令人痴迷而神往,层层叠加,终于说完,于是男子好像真的就在这弹指一挥间,历经了七百年的沧桑岁月。 话音刚落,天象剧变。 浩瀚的星海,每一颗星星的位置亘古不变,仿佛永世长存在那里。然而那些星辰,竟都按着特定的轨迹,缓慢的移动——只是视觉上的缓慢,实则奇快无比,每一秒闪烁可能都是数万里甚至更远。 “好美的星空!”徐一浪注意到星辰的变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斗转星移,字面上的意思,堪堪形容这种震撼心灵的迷人天象,然而却描述不出这种亿万星辰同时移动的壮阔和瑰丽。 无尽的星海最终缩小成一片银河,那些愈加密集的星辰如同发着光的宝石,镶嵌在黑纸一般的天幕上。 天幕作纸,衣袖作笔,以星辰作画,堪称前无古人的大手笔,绘成一幅举世无双的大作。 时无年左手执刀,右手卷动星海,那些星辰犹如细沙,随着他右手挥舞间,凝为一道道银色的匹练,并不像沙画那般细腻,线条鲜明,而是无比粗犷,像是弯弯粗粗的眉,色彩也只是单一的银色,终于化作一方漩涡。 “唉。”他长叹一声,终于停下动作。 “桀桀,时无年,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天霜寒怪笑一声,嘲讽之意莫名。 “没想到,青儿的神魂是被你收走的。”时无年没有理会嘲讽,只是淡淡说道。 “你你不应该恨我么?还是大限将至,故作镇定?”天霜寒不解的问道。 “你说我可悲,其实我反而觉得你更可悲。”时无年平静的开口道:“你在刀中历经三百年生灵识,五百年化魂,又隐忍了两百年都未能夺舍到你想要的躯体,而后被宸师弟重创,沉睡了三百年方才苏醒一瞬,眼看着完美的宿体被你骗入幽冥船,却掉入我当年布下的时空黑洞里。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可悲?” 时无年的语气一直很平淡,话罢,他还放开了天霜寒,任其一边怨毒的怒骂一边劈斫自己,只是最外层的纱衣表面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千寻能够修成人身,有血有肉,有爱有泪,我却只能沦为一把兵器,受人执使!”天霜寒突然气急败坏的咆哮,不断的撕裂着周围的空间,如同疯魔。 恐怖的力量疯狂激荡在空间壁垒上,却好似微风拂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因为你的路走错了,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错了。”时无年平静的回应它。 徐一浪没有出言,亦没有妄动,他好像听懂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听懂。 只是他望向天霜寒的时候,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漠然。 “我错?这不是我的错!你们都该死!一群沽名钓誉之辈,妄想与天斗,与规则斗,夺走了那些磅礴的天地源蕴,最终还不是魂归星空的下场?我呢!我不过是想有一个躯体罢了!千寻就是被你们害死的!别跟我说什么祭剑而死!献身大道!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天霜寒继续咆哮,刀身不住颤抖,夹杂着嗡鸣声。 “往生,你的怨气太重了,这样会很痛苦。”时无年终于有点异样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听了两遍某个名字。 他现在的心境早已难起波澜,神魂更是澄澈近乎透明,只是经过多年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心湖还是泛点涟漪。 那个名字来自一柄剑。 无涯神剑——世渊百器榜第三位。 剑之魂,名为千寻。 刀之魂,名为往生。 “你也爱她,对吗?”天霜寒悬浮在空中,不再动了,突然平静下来。 那道魂魄与天霜寒剥离开来,是一团幽蓝色的迷雾,没有实质,长刀失去光泽,掉落在地。 徐一浪面无表情。 时无年神情一滞,仅仅那么一瞬,他恢复平静,‘不爱’二字脱口而出。 “呵呵,果然最是无情证道奴!”往生冷笑一声,讥讽道。 “世间众生皆平等,我追证大道,以求终极,何来奴字一说?”时无年道。 “你追寻的无情道,要你斩断七情六欲,你放弃了她,便是沦为道奴,你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又如何?触到终极之门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去?” 往生刚刚落入这处空间,便感知到时无年呼吸微弱,神魂早已有破体而出的迹象,若非那件圣衣死死守护,延缓了时间流逝,他可能早就已经回归星海了。 本以为他寿元已尽,源力尽散,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一反常态,他的修为比当年最巅峰的时期还要恐怖。 “一定是回光返照,他必死无疑了。” 往生暗暗猜测到这一点,很是窃喜,又莫名有点异样的情绪,难过?不可能,仇恨了几百年的情敌快死了,按理说应该放鞭炮庆祝。 但他的心里真正的有一点点失落,只是他不肯相信罢了。 “不如与我一同归去吧。”时无年负手仰望星空,声音平淡如水,没有对于这个世界任何的眷恋。 许多年前千寻祭剑那一刻,他早就不是自己了,早就不是时无年,早就不是那个名扬大陆的天才。 “做梦!”往生满是不屑的说道。 便在这时,天霜寒出乎意料的倒转刀尖,暴袭而至,猝不及防的横在徐一浪的颈边。 徐一浪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刀口距离自己的脖颈只有一纸之隙,凉意和怒意瞬间充斥全身。 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死,他很害怕,很无能为力,同时他很愤怒。 云挽先后救过他两次性命,所以他甘愿不惜代价甚至付出生命去回报她,这是很多少年本该有的,最最真挚美好的冲动,可能以后心智再成熟些,阅尽世间险恶,会变得自私,很难萌生这种情感,但出现了,便很难得。 生命是自己的,而不是被别人握在手中的,尤其是像筹码一样,所以他很生气,很愤怒。 从刀魂与男子的对话中,他听出了一些信息,大概就是:名为往生的刀魂是要夺取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无意掉入男子布下的时空裂缝这才没有得逞,之前保护自己,只是三百年前遭受重创,身不由己的蛰伏在天霜寒中恢复力量,如今彻底觉醒魂魄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今日若不死,有朝一日,我必定将天霜寒折成两段!”徐一浪神情莫名有些平静,缓缓开口道。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稚美的小脸,那是蔷薇的笑。 天霜寒也好,往生也好,终究还是欺骗了他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光阴卷(上) 时无年闭上眼睛,完全不为所动。 他好像根本不会在意旁人的生死,也可能是他本身正在面临死亡带来的压力。 但他没有恐惧,只是心中微感苦涩。 一座钟摆和一口铜钟悄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天道古钟和生死钟摆,加上发髻中的光阴卷轴,这是时无年从不离身的三件法器。 生死钟摆负责记录时间流逝,钟摆停止摆动,便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可能是见到时无年完全不为所动,往生莫名感到有点慌乱。 “时无年!你就不怕我杀了他?”那团蓝雾凝为一个虚幻的灵体,缓缓变成人形,表情生硬的质问道。 “钟摆十三下,我就会死了。”时无年道。 “你是天生的异源者,掌控时空之力,如今时间之力耗尽,空间之力尚存,为何不裂开空间送他离去?牺牲这个无辜的少年只为带走我,这般自私,这就是你所谓的道?还是真的打算将这身惊世的传承消散天地间给你陪葬?”往生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不知是真的怕死,还是惋惜徐一浪的性命。 “拖延时间无益!” 时无年突然睁开眼睛,身形如鬼魅,单手一把扼住了那个幽蓝色灵体的咽喉,同时吴女泪闪烁一瞬,‘叮’的一声,将天霜寒击落。 这一切来的迅疾无比,是呢,还有什么东西快的过光呢。 “你的罪孽太过深重,即便我放你离开,宸也不会放过你!”时无年冰冷的声音在这处空间里久久回荡。 “他他不是随洛婵一同陨落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因为,我悟到了光。” 往生的表情还是那般生硬,只是语气里尽是不可思议的恐惧——他竟然领悟到了光的奥义!时间空间和光!这其中任何一种伟力被掌握都足以惊为天人!更别说是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异源大陆怎会有如此鬼才! 怪不得千寻会为他祭剑 往生突然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人类该有的表情,尽管他被时无年扼着咽喉,依然笑的很畅快,很张扬。 那种笑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遮掩着高傲的他从心底升起的颓败无力感。 “不斗了,真的不斗了,你放开我,我想留一点尊严。”往生开口说道。 时无年没有迟疑,真的放开了手。 这个存在了一千多年甚至更久的悲哀灵体,曾经沾染过无数的罪孽,没有再耍心机斗计谋,终于带着无数的秘密自毁而去。 临别时,他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徐一浪,地面上的天霜寒嗡鸣一瞬,彻底与他切断了联系,成为无主之物。 灵体化作蓝烟,蓝烟燃烧出火光,终于消失殆尽。 时无年看不出任何情绪。 徐一浪怔怔立在原地。 “小家伙,过来。”时无年转过身去,负手看着星海说道。 徐一浪面对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一点抵触和戒备,没有感受到那种至强者的威压。尽管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只是隐隐听出一些:他们之间好像是存在几百年的恩怨,然后莫名其妙化解了。 他点点头,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时无年则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徐一浪知他真的是大限将至,不然以往生的表现来看——这样一个堪称举世无双的天才,怎么会喊他做事? “前辈请讲。” “铛铛铛”生死钟摆传来巨大的响声。 徐一浪再次一怔,时无年脸上看不出任何动容。 钟摆十三下是真的。 “这是光阴卷轴,你拿着它去魔境密道的第十一层,里面有一座奇异的空间,叫做冰封定息洞,帮我交给藏在里面的那个人。” 时无年取下发髻中的袖珍卷轴,交到少年手中,这时他一头长发披散而下,无风飘逸,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怎么去?”徐一浪简短的问道。 “你不知道魔境密道?”时无年略微有点讶然。 在他眼中,就是大陆上再贫瘠的边陲之地,也该知道魔境密道意味着什么。 “我我应该知道什么?”徐一浪木然道。 “魔境密道是世渊学院每一届学生都梦寐以求的磨砺圣地,你没听过魔境密道,应该对世渊学院有所耳闻吧?”时无年问道。 “铛铛铛”钟摆第二下。 “怎么会这么快!”徐一浪不禁悲从心来,不由自主的感伤。 “知道知道,世渊学院我知道,只是前辈您” “无妨,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见你,已是幸运至极。”时无年接着说道:“我要提醒你,走到魔境第十一层并非易事,如果你觉得很难,那就找到流影,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进入第十一层。” “你不会连流影也没听说过吧?”时无年见他没有反应,神情一时古怪起来。 大陆上可能有人不晓得他时无年,但想来没有人会忘记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吧?难道他不可能! “前辈,我来自南商宁域。”徐一浪解释道。 “唔,南商的人,怪不得” “那您说的流影前辈是不是世渊阁十二天帝之一?”徐一浪倏地猜想到某种可能,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试探性的问道。 时无年点头默认。 “那前辈您?” “嗯。” 徐一浪看着他复杂的神情,突然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三百年前,我奉师父之命,去清剿游荡在大陆各处的不死族人,途遇死神家族的副族长,大战数日,惜败而归。回到阁内,突闻噩耗,原是师父他老人家被不明强者偷袭重伤垂死,不得已而闭关疗伤,世渊阁为此引发轩然大波,流影师弟在一片怀疑声拔剑而战,悄然离开。数日后,宸师弟在蛊族被偷袭,洛婵师妹为救他不惜自毁命花,即便她是花神之躯,还是对神魂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从此昏迷不醒,如活死人。我不忍见宸师弟痛不欲生,便将他们一同送入了魔境的异世界,以时光之力封印了冰封定息洞,旋即独自追寻失落很久的药神大陆。终于还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光阴卷(中) “魔境密道是世渊学院每一届学生都梦寐以求的磨砺圣地,你没听过魔境密道,应该对世渊学院有所耳闻吧?”时无年问道。 “铛铛铛”钟摆第二下。 “怎么会这么快!”徐一浪不禁悲从心来,不由自主的感伤。 “知道知道,世渊学院我知道,只是前辈您” “无妨,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见你,已是幸运至极。”时无年接着说道:“我要提醒你,走到魔境第十一层并非易事,如果到时候你觉得很难,那就找到流影,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进入第十一层。” “你不会连流影也没听说过吧?”时无年见他没有反应,满1是茫然的神色,表情一时古怪起来。 大陆上可能有人不晓得他时无年,但想来没有人会忘记那个不可一世的骄狂家伙吧?难道他不可能! “前辈,我来自南商宁域。”徐一浪解释道。 “唔,原来是南商的人,怪不得” 听到这个信息,时无年同时解开两个疑团。 异源大陆中只占不足一成的证道者与近九成武者的数量相比之下,自然会显得相形见绌,但以人族的数量作为基数,也是一个数量庞大的群体。 时无年弃武证道走向终极,除了天赋使然,更重要的来自于那支看似很不起眼的袖珍卷轴,里面包罗万象,拥有庞大的信息数量以及无数前贤对于道法的认知和感悟。 光阴卷轴,记载着大陆历经千万年的文明,这其中当然包括那艘神秘的铁船。 所以,一切有了答案,这小家伙来自南商,穿越神息丛林,恰好落入自己当年布下的时空黑洞里。 只是这天霜寒和吴女泪怎会同时出现在他手里?大陆上又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时无年的这个疑问在脑海中闪过一瞬,片刻,心里又泛起些许酸楚:我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呢?随他们去吧。 “那您说的流影前辈是不是世渊阁十二天帝之一?”徐一浪倏地猜想到某种可能,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试探性的问道。 他依稀记得云挽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时无年微微点头默认。 “那前辈您?” “嗯。” 眼前这位果然是世渊阁十二位准天帝之一。 徐一浪看着他复杂的神情,突然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原来三百年前,时无年奉老阁主之命,去清剿游荡在大陆各处兴风作浪的不死族人,回返时,途遇死神家族的副族长,大战数日,惜败而归。回到阁内,突闻噩耗,竟是老阁主被不明强者偷袭重伤垂死,不得已而闭死关疗伤,世渊阁一度为此引发轩然大波。 世渊阁一阁独大,学院更是天才无数,天下强者近七成之数尽在其中。 若是正面一战,试问这世间谁能重伤世渊阁老阁主?不说十二位号称准天帝的关门弟子个个惊艳绝世,单独拿出一位都足以威震一方,敢扬言踏平四海八荒十二地。 赏罚堂长老苦查此事无果,人群议论纷纷,最后不知是谁,将矛头对准了流影天帝,只说他是死神家族的叛出者,综合种种推断,出手时机能拿捏的恰到好处,而且是在老阁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暴起出手,他本人又精通隐匿刺杀奥义 流影确实是死神家族叛出者不假,当年还只是少年时便被老阁主亲手领进阁中修行,天下诸多门派得闻此事,无不愤慨,更多的则是私下暗骂世渊阁准备与死神家族狼狈为奸,更有甚者谣言老阁主便是死神家族从未露面的神秘族长,两方势力若是合并一起,试图称霸异源大陆,世间没有任何宗派可挡其锋芒,一时间人人自危,无不胆寒。 远在极西之地的死神家族一向声名狼藉,与世渊阁亦是宿敌。 所幸意料中的事并未发生,流影入阁学习,除了展现出了武道一途的绝世天赋,更是以剿灭死神家族颁出的天才追杀令为已任。 虽时隔数百年,旧事重提,赏罚堂长老再度重新审视流影当年入阁的目的,试图禁锢审问,孤高冷傲的流影在一片质疑声中心灰意冷,没有任何辩解,直接拔剑而战,最后悄然离开。 世渊阁骤起内乱。 同日,十二天帝之一的宸渊,在蛊族被偷袭,师妹兼未婚妻的洛婵为救他不惜自毁命花,即便她是花神之躯,还是对神魂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从此昏迷不醒,如活死人。 时无年自负一身空间之力,不忍见宸渊痛不欲生,做出傻事,便将他们一同送入了魔境的异世界,以时光之力封印了冰封定息洞,临别吩咐诸位师弟照顾好师父,旋即独自跨越层层空间独自追寻失落很久的药神大陆,以求修复神魂的养魂草。 本以为跨越空间而行,短则数日,多则半载,可谁知这一去,就是三百年! 时无年回返时因耗尽了空间之力桎梏在此数百年,虽最终得以窥见大道,修为再上一层楼,偏偏生死时钟提醒他大限将至。追忆荣辱种种,浮沉事事,一切如同过往云烟。 “好想念师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出关了,也好想念宸师弟,还有众位师弟,他们都在等我回去,我却”时无年娓娓道来,唏嘘不已。 徐一浪认真的听了很久,尤其在听到那几个耀眼的名字时,心中更是莫名一颤,生出无限敬畏。又听到时无年为了同门师弟,去追寻失落的药神大陆(咦,好像有听云姑娘提起过),他虽然理解不了修行上的事,跨越空间等等,可想到几百年枯坐的孤寂,只觉万分悲凉寂寥。 “前辈您不要太自责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像您这样惊世的天才我这样一个后生小辈都算不上的无名小子没资格评价您的行为但我真的觉得您真的很了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误会感到抱歉”徐一浪犹犹豫豫的说道。 “不要妄自菲薄,会影响你证道之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时无年道。 “证道?”徐一浪懵然道。 “怕是你不知自己天生道骨,自身体质与武道聚源入体相悖,总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时无年一语道破玄机。 “啊前辈!您说什么,我能修道?”徐一浪眼中光芒四射,情绪无比激动。 不管是修武还是修道,终归是能够修行成为强者,而且看起来修道还要更厉害一些,眼前这位准天帝不正是走的证道一途么? “铛铛铛”此时钟响第九下。 “此事暂且搁置一下,我怕我说不完。”时无年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一分。 “对不起,对不起,前辈您先说完。” “我与你所述之事,须亲口转述流影师弟,这些都是阁内不传之秘,你说与他,他便会信。他见你所持事物自然知道怎么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帮你。”时无年最后叮嘱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离去 时无年将少年发髻中的木簪取下,小心翼翼的将青黄色的袖珍卷轴插了进去。 “记得了吗?”时无年问道。 徐一浪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记得了。” 时无年盯着少年坚毅的脸,还有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突然觉得很喜欢。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充满朝气,就像是辰时放出万道霞光的太阳,雨后新起的成片春笋,执着而坚定的踏入证道一途。 时无年突然道:“右手伸出来。” 徐一浪没有迟疑,抽出右手平举而起。 时无年抬起左手,两指轻轻的捏住徐一浪的右手,寸寸移动,最终停留在他的无名指上。 徐一浪本来就很冷,一下从闷热潮湿的丛林突然出现在这个冰冷孤寂见不到日光的奇异空间,他的身体都有些不自觉的发抖,手指便更是冻的僵硬。 可他现在分明感觉到,时无年的手更冷,仅仅两指,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传来,就好像是两根冰棱夹住他的手指一般。 这种冰冷代表什么?时无年的功力修为道法样样堪称惊世,怎会无法抵御这种寒冷? 只听说人之将死,身体会最开始僵硬,然后变冷,最后没有呼吸才会死去。 时无年真的要死了! 徐一浪目光闪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时无年的话打断。 “小家伙,你的道骨就生在这里,可惜我却没有时间引领你入门道法修行了。” 徐一浪像一头呆鹅一般凝注着自己的无名指,忽然感到一冷一热两股无穷的力量疯狂涌入,灌注到无名指的第一个和第二个指节中。 两截指节处,不知何时生出了两颗痣,一颗黑痣,一颗朱砂。 还未等徐一浪开口,时无年牙齿的缝隙里,又艰难的蹦出一句话:“我还要再托你一件事,请将这两种传承带回时空城去!” 此言一出,绚烂璀璨的无尽银河中,无数的星辰骤然失去了光亮,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随着时无年两指的暗暗发力,汇聚于此。 漫漫长空中的无数星光,如同巨鲸吸水一般,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光晕,涌入徐一浪右手的无名指上那颗朱砂痣中。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间如同被人用拳头猛轰了上万次,形成无数个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逐渐蔓延,空间寸寸碎裂,无形的又泛着些许乌光的空间之力被渡入到黑痣中。 “铛铛铛”钟摆第十二下。 这段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短暂,但对于处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时无年来说,却是无比的漫长。 两场恐怖的风暴过后,传承尽数交与徐一浪的时无年,面容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更是虚脱。 时无年一屁股跌坐在地,虽然看起来很痛苦,但是眼睛却在发着光。 他面带满足的笑了一下,叹道:“没想到,你这小家伙竟是连逢奇遇。” 徐一浪活动了一下除了有些发麻但并无大碍的手指,旋即蹲下身来,一脸茫然道:“前辈您说什么?” “你的身体被大医改造过,是也不是?”时无年问道。 “您您怎么会知道我见过大医?”徐一浪瞪大了瞳孔,颤声道。 时无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说道:“万物都是相对的,世间既又出现了救世的大医,想必是乱世硝烟弥漫,野花纷纷盛开的时代又要来了。” 徐一浪没有听清他沉声的自言自语,却看到他鬓角的黑发正在急剧的变白。 徐一浪顿时惊慌失色:这位前辈真的要死了么? 时无年注意他脸上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的变化——他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了然了。 “你既然能遇上大医,说明你们已经成为了朋友,真的恭喜你,我一生如此漫长,都没有见过圣人的样子,你却早早就见过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他还出手为你改变了体质,破而后立,你接连受过两次重伤,如今恢复如初,想必世间找不到比你更适合修行的体质了。” “真的吗?她为我改变了体质???”徐一浪颤抖着说着,心中满满都是对云挽的感激。 原来,她早就悄悄的帮过我了,而且还是两次出手,这种恩情,教我,教我怎么还呢? 徐一浪不想欠她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她不是同一路人,她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出现,肩负着救死扶伤的重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流浪者,他从部落里逃出来只不过是想找到亲生父母而已。 “是,所以你更要做一个君子,不管怎样,你都要怀着对待这个世界的善良。” 时无年接着道:“我今年一千零二岁,一生漫漫,曾有追求无数。如今想来在这尘嚣烦躁物欲横流的世间走这一遭,实是受苦。我十岁那年便得了时空之力,十二岁步入衍识境,十五岁陨生巅峰,十六岁便独自对抗天劫云,一举踏入天元。二十岁早已名扬大陆,世渊学院副院长亲自到时空城请我入院修行。二十二岁,大陆上最富有的家族——曹家家主亲来请我为他打造一处空间城池,也就是现在的天外天,三十岁那年我散去一身修为,弃武问道,倚仗着不老不死的时间之力,在大陆上游历了六百余年,阅尽世间起伏波澜,终得道心,一步踏入界主境,六百七十二岁那年我回到世渊阁,莫名奇妙的成为了世渊十二帝之一,可是那时候名誉对我来说已如浮云,那段岁月太过迷茫,我实在不知道该追求些什么,再后来就是与师弟师妹们一同对抗荼毒世间的不死族人直到在此被困了三百年,我才觉得这三百年虽然枯燥无味,但也想通了很多事,放下了很多曾经放不下的东西” 时无年此刻已是满头银发,泪流满面,一道道皱纹在他的脸上浮现开来,就连生死不离的时之纱也飞舞着流光,似乎是拼命的留住他最后一缕微弱的气机。 徐一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跃而起,死命的抱住那个缓缓摆动着的钟摆。 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双手青筋暴起,脸涨的通红,汗如雨下,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时无年的容颜,随着钟摆声的响起,急剧衰老,须发皓然,皱纹和斑点遍布,变成了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人。 徐一浪还是死死的不肯松手,倔强的抱着那个钟摆。 可是谁又能抵挡时间和岁月的伟力? 时无年面带笑意的站起身,蹒跚着走到他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围的悬浮的岩石不由自主的飞到这块更巨大的岩石边缘,层层叠加在一起,竟形成一道石路天梯,也不知通向何处。 “还未来得及问名字的少年,谢谢你。”时无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逡巡一瞬,便踏上了石路天梯。 “前辈,在下的名字是徐” “砰砰砰”脚下的岩石碎裂,如同春雷炸响,青黄色的袖珍卷轴微微发亮,吴女泪自动消失在原地,天霜寒上方的空间撕开一道二尺宽一丈高的深蓝色裂缝,竟是一条长长的空间隧道。 徐一浪快步上前,踌躇了一瞬,遂攫起天霜寒,一步踏入空间裂缝中。 徐一浪知道这是时无年保留了最后一分力量,撕开了空间送他离去,满怀感激之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时无年。 他惊奇的发现,时无年变成了几岁的小孩子,已经登了二十级石阶,也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返老还童! 突然,他最外层的衣衫自动剥落下来,径直的飞向徐一浪,最终轻巧的披在徐一浪的身上。 徐一浪并不知道这件衣衫何等宝贵,只是初落在身上冰冰凉凉的,然后这薄如轻纱的衣衫披在他身上,竟然如同白雪遇见日光一般,消失了 “对了,小家伙,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时无年最后微笑了一下,却已看不清了。 他的衣衫早已炸裂,赤果着的小小身体近乎透明,散发着晶莹如玉的光芒。 原来这就是干干净净的来,干净干净的去,以星光洗尽在这世间千年修行所沾染的一切污秽。 徐一浪轻轻的摆了摆手,走进了空间隧道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林深见鹿 朝阳初升,晨光洒落青山上,又穿过葱郁的林子,散落在空灵的山谷中。 此时正是仲夏时节,却也并不炎热,谷间清风徐徐,反倒凉爽。 少年一袭淡灰色的长衫,发髻中别着一支青黄色的袖珍卷轴,腰间挎着一柄红色的长刀,缓步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清凉的山风拂面而来,似乎是感到有些惬意,他驻足,张开双臂,一脸满足的拥抱着山风,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他又走了几步,见到路旁有一潭清水,好像更是开心。 他立即脱去鞋袜,几步踏入清澈见底的浅潭中。 过了一会儿,他一脸失望的走出来,穿上鞋袜,又向前走去。 少年就是徐一浪,他真的离开了那处奇异的空间,回到了这个世界。 重获新生的感觉自然很好,但饿肚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一屁股坐在某块山石上开始发呆抱怨了,但现在,他不会这样做。 任何事都是这样的,怨天尤人没有用,只有真正的付诸行动才是正确的。 这不,山谷的尽头不正是一大片林子么。 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那当然要去林子里捉几只鸟尝尝咸淡。 徐一浪加快脚步,迅速踏入这片山林里。 饿了就要找东西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路走多了才能找到人家,有人才能问路。 他觉得时无年虽然没有告诉他,会将自己传送到哪去,但以时无年的修为,定不会离世渊学院很远,有可能这就是世渊学院附近,只是山脉绵延,林深路绕,一时找不到去路罢了。 他在林中没有见到鸟,却见到了鹿,一只拥有七色犄角的鹿。 那只鹿显然是有主人的,项间系着铜铃,背上挂着坐垫,竟是一头坐骑。 徐一浪饿的急了,在他看来,面前就是只凤凰,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毛,端上篝火架,美餐一顿。 或许在经历过很多生死之后,有些人会把自己的生命看的很轻,有些人则会看的很重,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徐一浪正是后者,因为他知道,有两件很重要的事等他完成,他不能死,更不能饿死——因为这样会很憋屈。 这般想着,他的右手早已摸到刀柄上,抬着轻巧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向着那只七色鹿逼近。 七色鹿似乎并没有发觉危险的降临,还正悠然的吃着草,不时的晃动着脖颈,不知道是在炫耀七色角的美丽,还是讨厌这个烦人的铃铛。 徐一浪早已携刀逼到近前,正待一刀劈下,就能品尝到美味的鹿肉。 刀锋出鞘,泛起森寒的蓝气,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眼中却生出一抹异样的情绪——这七色鹿是头傻鹿?怎么不动? 天霜寒出鞘,就是一些修为低微的武者都会冷的打颤,这鹿反而没什么感觉,依然在吃草。 你这只傻鹿!难道比我还饿吗?徐一浪暗自腹诽道。 便在此时,一点寒芒携着风声闪烁而至,叮当一声,击打刀身上,天霜寒应声落地。 徐一浪微微一怔,只觉手臂酸麻,如遭电击——方才这一手,竟是带着源力的一击。 他顺着暗器的方向看去,一男一女出现在十丈外的灌木丛后面。 “哪里来的小毛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家的‘煤球儿’下手!” 一道嘹亮的喝声传来,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应声而至,几乎同步出现在徐一浪身边。 这少年看起来比徐一浪要大一些,但超不过三岁,一双剑眉很粗,斜斜向上,鼻梁略高,眼睛很亮,一张脸棱角分明,还很英俊,只不过更多展现出来的则是跋扈,非常跋扈。 不待徐一浪开口,那名少女也走了过来,说了一句让徐一浪满头黑线的话。 “大傻子!我都说了多少遍,它叫‘球球’,不叫‘煤球儿’!我不许你叫它‘煤球儿’。” 少女一身鹅黄色衣衫,腰间别着一把秀气的青色长剑,一张脸也很是秀气,更多的则是可爱。 她梳着一头朝云近香髻,髻间插着一支金钗,眼波流转间,很是动人,教人看了一眼,难免又想看第二眼。 但徐一浪没敢再看第二眼,因为他发现这个被称为‘大傻子’的少年,正眼睛发红,狠狠的盯着他。 我要吃了他的鹿,他看起来都没要拿我怎么样,我不过是看了这少女一眼,他竟想杀了我! 徐一浪真正切切的感受到了这股杀意。 “喂!大傻子,你要干什么!”少女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伸手扯了扯少年的衣角。 少年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只是杀气还在外溢。 “哼!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少女娇哼一声,柔柔的小手却悄悄的拉住少年攥起拳头的手臂。 少年这才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打我们家球球的主意?”少女不待少年开口,抢先问道。 “抱歉,在下迷路了,一时走不出这山谷,饿急了,这才”徐一浪很诚实的回答道。 “球球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它呢?这样吧,你跟它道个歉,就算没事了。” 少女的样子很天真,说出来的话也很天真,虽然在外人看来会被当做是一种羞辱,但她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觉得徐一浪既然想要杀它,最后被制止了,只需要道个歉就算完事了。 徐一浪一开始也觉得这是羞辱——谁会跟一只鹿道歉?但他又突然想起云挽曾说过的话: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是更高贵的,人是如此,任何生灵亦是如此。 所以他准备诚恳的跟这个叫‘球球’的七色鹿道一声歉便离去,因为本身就是自己不对在先。可他看到少女眼中的天真无邪,突然又觉得她可能真是要他简单道一个歉而已,没有任何的别的意思。 于是,他拱起手,准备说一声“鹿兄对不起”,忽然又感到有杀意弥漫而来! “喂!你够了吧!”几乎是徐一浪和少女同时脱口而出。 徐一浪的意思是:我不过看了她一眼,你至于又想杀我嘛!你这家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少女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觉得少年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这样一点也不好,毕竟这只是他们走出山门碰见的第一个人,此番前去世渊学院,还不知会碰到多少人呢,难道谁看自己一眼,你就要杀了谁么。 见到二人同时出言,少年顿时涨红了脸,连道三声:“你们,你们,你们”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若不是少女此时抓着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哎呀,你这个大傻子,我只喜欢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呀,别人看我,那还不是因为我好看呀,你不仅不开心,怎么还要生气呢?哎,真是个大傻子。”见此情景,少女扯着少年的手臂,连忙撒了几句娇。 说来也奇怪,少年听到这几句撒娇,尤其是听到那句:我只喜欢你,上一秒还暴怒的眼神,迅速转为温柔和宠溺。 “原来是一对情侣,只是这醋性属实有点大。”徐一浪低声喃喃一句,却又想到:如果有人看一眼蔷薇,自己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也这么吃醋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甩了甩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去,可是那种悲郁的情绪还是猝不及防传遍全身: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蔷薇了。 徐一浪拱了拱手,诚恳的对着七色鹿说道:“鹿兄,对不起。” 说完,他也没多看少年少女一眼,便拾起天霜寒准备转身离去。 他怕这个醋坛子真的会爆炸,到时候溅出来可就不止是醋了,还会有自己的血。 这个世界很残酷,技不如人就得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况且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这个少年。 可是一切哪有那么简单呢? “等等!”少年突然冷冷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麻烦 徐一浪头也没回,右手探进怀里摸出一根金条,随手掷在身后的草丛里。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恕不奉陪,这根金条给你,足够你再买一只了,告辞。” 徐一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但却并没有走多远。第一因为他很饿,马上要走不动路了。第二是因为少年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的眼神一寸不移的盯着徐一浪手中的那柄刀,仿佛要在其中看出些什么。 徐一浪冷冷的看着他,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但还是握紧了刀柄。 “一只麋鹿不过二两银子,虽然你这只漂亮些,而且是我不对在先,但一根金条足以抵偿了。”徐一浪沉住气,平静的开口道。 “阁下手中的刀,可否能借我一观。”少年显然对金条不感兴趣,只是盯着他的刀。 “不能!”徐一浪斩钉截铁道。 话一出口,天霜寒出鞘两寸。 森寒的蓝气摄入骨髓,少年的眼睛却更亮了一些。 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少女也匆匆走了过来。 “喂,大傻子,你不会是要抢他的东西吧?”少女吃惊道。 她知道少年虽然霸道狂妄,但绝非是恃强凌弱的人。 “二傻子,你别说话。”少年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眼中划过一抹犹疑之色。 “你”被称作二傻子的少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少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少女的脸色也为之一变。 但她远没有少年的那种涉世已久的沉稳,不禁开口发出了讶然的声音:“你你说这是我们要找的天霜寒?” 少年见少女既已说了出来,也不再绕弯子,微微颔首,一字一顿道:“阁下手中的天霜寒来自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徐一浪淡淡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知道麻烦有点大,心中却不明白他们怎会都对天霜寒这么感兴趣。 蔷薇守护了天霜寒一百多年,他是知道的,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对蔷薇的信任,因为她待他最好。 “你要去哪!”少年竟没有出手阻拦,只是依旧冷冷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回应他的还是那句淡淡的话,只是语气变得冷冽了一些。 “跟我往世渊阁走一趟!”少年扬声道。 徐一浪登时顿住脚步。 “你说什么?”徐一浪偏头问道。 少年淡淡道:“阁下如果没有听清的话,又怎会驻足?” 徐一浪怔了一下,旋即吐出一个字。 “好!” 徐一浪倚在树边并没有倒下,一手撑着天霜寒。 少年没有出手,他只是饿的头晕眼花两腿发软了。 “这些给你,凑合着吃吧。”少年自行囊中取出食物,递到他面前。 他忽然又开口道:“我这一路也是吃着馒头走过来的,没有毒。” 说完,他拿起一个白花花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他除了对待少女时会有些方寸大乱,平常行事时心思还是比较细腻。 “谢谢。”徐一浪接过馒头还不忘道谢。 一旁,少年少女看着他窃窃私语。 “大傻子,他既然肯去世渊阁,想必不是坏人。”少女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吃饱了跑路怎么办?”少年说道。 “你现在还看不出他的体内没有源力波动么?”少女反问道。 她非常清楚少年的实力,所以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徐一浪绝对逃不掉。 “就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慎重一点。”少年说道。 “为什么?”少女傻傻的问道。 她想问题从来很简单。 “一个未曾修行武道的人,身上却带着天一百器榜排名第九的神器,你不觉得奇怪?”少年说道。 “那也有可能是捡的啊?我们总不能冤枉好人吧?你看他那么饿,真的挺可怜的。”少女隐隐有了恻隐之心。 “二傻子,我说你傻你还不信,你随手捡一把给我瞧瞧!” 少年似乎有些生气,但他深知少女就是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心地善良的人,否则像他这般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人,怎会如此喜欢她。 “哼!”少女似乎有些生气,赌气似的拿出自己的食物。 “喂,二傻子,你干嘛给他吃鹅腿!”少年使劲跺了跺脚,涨红着脸的大叫道。 少女则是充耳不闻,捧着自己的食盒送到徐一浪面前,嫣然一笑。 “我叫美美琪,他叫无名,我们都不是坏人。” 徐一浪头也不抬,也没有接过少女的食盒,只是淡淡道:“我知道。” 少年抱臂立于一旁,似乎是想看看徐一浪要耍什么花样。只是当他看到徐一浪听到‘无名’这个名字,脸上竟没有一丝动容之色。 这让他很费解。 无名,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一群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来源于最近两百年突然崛起的一个隐秘门派。 这个门派叫做隐姓埋名,顾名思义,门派中所有门人弟子游走世间执行任务,都会用‘无名’这个名字。 但这个门派真正的特点,并不是来自于名字的特别,而是所有弟子背负着一个无比荣耀的重任——对抗死神家族的天才追杀令! 死神家族,一直是令世间所有宗派势力闻之变色的神秘家族。 这个家族与游荡在大陆各处,时常向人族发动小范围战争的不死族不同,死神家族,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号称族中无一庸才,与人族强者同等境界下的战斗,个个以一敌十。 没有人敢不相信,因为昔年纵横无敌的流影天帝就是最好的证明。 死神家族每隔十二年,族中就会颁发一道天才追杀令,派出两名族中弟子潜入人族,便是如同随意收割生命的死神,悄无声息的击杀人族中声名鹊起的天才。 无论这个天才多么耀眼,年纪轻轻修为达到何等恐怖的地步,无一例外,尽数会陨落在天才追杀令中。 直到流影出现的那一年,人族的噩梦才正式终结。 当时有很多传闻,说是流影便是死神家族那一年派出来的执令人,亲手杀死了另一个执令人,这才叛逃到世渊学院,被世渊阁阁主收为关门弟子。 只不过随着流影天帝的失踪,无人对抗死神家族的天才追杀令,于是那个噩梦再度降临。 只是大陆上又出现了一个门派,那就是现在的隐姓埋名。 隐姓埋名行事刚好相反,死神家族的两位执令者专门击杀天才,隐姓埋名派出的弟子,确实专门寻找执令者。 “你怎么知道?”美美琪问的问题总是有点傻。 “因为你心地善良。”徐一浪还是没有抬头。 “你就是要去世渊阁送天霜寒的? “我确实有东西要送去,但并不是天霜寒。”” “前面就是小镇。” “八音应该也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七寻 山野中花开烂漫,就连夏风的味道也变成馥郁芬芳的花香。 美美琪欢喜地穿梭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采着花,闪动的倩影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蝴蝶仙子。 七寻靠坐在一株梧桐树乘凉,痴痴的望着花丛中的少女,就像是在赏览着这世间最曼妙的风景,此时任何美丽的事物都无法走入他的眼睛。 徐一浪坐在树荫下的岩石上,不停往嘴里塞着馒头。 两个少年虽然都在出神的想着事,但想的却并不是同一件事。 “当时偷袭云挽的两位老者,会不会也是冲着我来的?袁执事的修为已然高深莫测,以一敌二都丝毫不落下风,那云中城执掌妖族的君王妖神陛下该是多么可怕?既然如此,他们怎会无缘无故的去触动妖族的逆鳞?云挽后来为何不肯告诉我他们的目的,还突然改变主意要送我去世渊阁,难道也是看出了天霜寒的秘密?” 徐一浪越想越头疼,只盼着做完时无年交代的两件事,便立即折返族中问个清楚,就算是被族中刑罚折磨至死他也认了。 不管怎样,一定要告诉蔷薇,这边大陆的武者太可怕了,仅世渊阁一位天帝就已经修到扭转星辰的境界,那与之齐名的其余十一位又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况且上面还有一位踏入至尊天帝境的阁主,这,这教他如何是好? 他心底顿生一种深深的渺小无力感。 若是这些武者,一齐来找蔷薇的麻烦,他该怎么保护她? 不知何时,七寻的视线已经收回,凌厉的目光来回游弋在徐一浪身上,似乎要把他的心事看穿。 七寻看着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禁嗤笑道:“怎么了徐少侠?开始害怕了?” 徐一浪没有理会,他这半天除了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其余半个字没有多言。 七寻也不恼,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的日光开始变得有些毒,他担心贪玩的美美琪会被晒到,正要开口唤她回来吃东西。 便在此时,他的眼中忽有精芒显现。 不远的一处山脉后方,隐隐传来‘踏踏踏’的马蹄声。 徐一浪顿时警觉,一只手紧紧握在刀柄上。 “你猜,这些人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你的?”七寻靠在树边,慢悠悠的问道。 正在玩耍的美美琪停下了摘花的动作,捧着即将编好的花环,颠颠的跑了回来。 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第一时间跑到我身边,我握着你的手,才能发挥十二分的实力——这是七寻临出山门,认真的告诫她的。 美美琪也很听话,迅速来到七寻身边,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七寻摸摸她的脸,示意她别害怕,又拿走她手里的花环,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头上。 美美琪嫣然一笑,美眸中满是倾慕。 这才是七寻令她真正倾心的样子,每个少女都会有个英雄梦。 徐一浪从第一眼见到七寻时便有些讨厌,看不惯他生的一张飞扬跋扈的脸,还有时不时散发出的盛气凌人的气质。 经历了三个时辰的相处,他对七寻渐渐有些改观,尤其是他现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这绝对不像是因为想要博得少女青眼而装出来的。 这也正是徐一浪想要对待蔷薇时的样子。 “难道你也有很多仇敌?”徐一浪突然开口问道。 七寻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一路上都很沉默的少年会主动开口问他问题,但他却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看到徐一浪的眼中竟然也没有一丝畏惧——一个未曾修行的少年竟能如此镇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早知道那些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七寻笑吟吟的回应着他,没有理会五丈外一行几人扫过来的冰冷目光,道:“没有很多,但都很强!” 一行六人,俱是金刀阔斧,重甲披身。七匹逐光马,昂首挺胸,膘肥体壮,一身毛色极为鲜亮。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男人,眉浓发密,一张脸绛紫色,像是多年被关外的风沙肆虐。 他轻夹马腹,胯下黑马前行几步,嘶鸣一声,便不再动。 “三叔”美美琪的头瞬间低了下去,显然这些人既不是来找七寻的,也不是来找徐一浪的,而是来找她的。 “琪儿,速随我回关外去。” 紫面汉子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三人,最后盯在七寻的脸上。 “三叔我” “既是找我的,又何必牵扯到她?”七寻一把将美美琪护在身后。 “臭小子,没你多嘴的份儿。”一声怒斥响起,两只飞盘呼啸而至。 飞盘周围锋利无比,撕裂着空气发出尖啸的风声,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携带着汹涌的源力。 七寻面不改色,快到近前时,才懒洋洋的抬起手,两道寒星闪烁,飞盘应声而落。 “哈哈,关外的人还是太弱。也对,那里常年风沙肆虐,源气难免有些稀薄。”七寻大声的笑着,似乎毫不在意紫面汉子的森冷目光。 “琪儿,二叔再问你,你跟不跟我回去?”紫面汉子握紧了铁拳,这句话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所以听起来有些渗人。 不出意外,美美琪登时就哭了。 然而,七寻是最见不得她掉眼泪的,为任何人都一样! 于是,他气海内的源气开始澎湃翻涌,迅速转化为源力。 紫面汉子一行六人,除他之外,其余五人登时亮起紫色的源气护罩,唯他一人,是金色的! 武者之间一旦交手,流血重伤在所难免,但达到八极境的武者修出了源气护罩,就可将源力带来的伤害降低到八成,层层递减,最后修出金色源气罩,便能降低到三成! “可否借刀一用?虽然我并不喜欢用刀。”七寻突然转头对着徐一浪说道。 “可以。”徐一浪毫不迟疑的将天霜寒递给他。 七寻一拍刀柄,天霜寒‘呛啷’一声出鞘,周围炎热的高温骤然降低。 “不要”美美琪惊叫道。 紫面汉子脸色一变,便要出手抢攻,谁知那道身影太过迅捷,美美琪的话音还未落下,天霜寒早已回到刀鞘中。 “哈哈,好刀!”七寻大笑一声,拉起美美琪的小手转身潇洒离去。 徐一浪怔了一瞬,也跟着离开。 六人的神色满是震惊和诧异,然而只是一瞬,他们反应过来,便欲舞动兵刃,突然‘哗啦啦’一阵响声,就像是铜钱掉落在桌面上,六人的兵刃纷纷折断,重甲也纷纷破碎散落。 徐一浪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好快的身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余音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街上行人渐渐稀疏,就连最繁华的街道上,店铺也纷纷打烊熄灯,除了几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风尘场所,还有莺莺燕燕的女人娇笑声传来。 骑着鹿的少女缓缓经过这家名为红月楼的妓院,指着里面男男女女纠缠一团的景象,好奇的问道:“大傻子,这里面是干嘛的?怎么这么多人呢?” “哎呀。”少女突然一捂眼睛,红着脸问道:“他们在干嘛呀?” 原来,很多男人游荡在大厅里,还未选定中意的姑娘,便开始迫不及待的上下其手了。 衣着华贵的阔公子,一手执着折扇,另一只手拍拍这个姑娘的翘臀,摸摸那个姑娘的胸脯,一时引来姑娘们一阵娇哼叫坏声。 “二傻子,你的好奇心能不能轻点?”牵鹿的少年很无奈的回道,目光却悄悄往里斜睨了一眼。 “哼,不许叫我二傻子。”骑鹿的少女气鼓鼓的说道。 “好好好,琪公主,我们现在不要吵架,当务之急是找家酒店投宿。”少年道。 “你不是说余音姐姐已经来了么?她在哪?我要去跟她一起。”少女道。 “她说在醉香楼,我们四处找找吧,这镇子并不大。” 斜挎着长刀的少年一言不发的跟在二人身后,他实在不理解这俩人怎么能一路喋喋不休个没完,但他们突然不说话了,他反而会有些不习惯。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天地之间很大,但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好像天地之间又很小,小到他们又再次碰上了那几个人。 “琪儿,二哥说了,此番一定要让我带你回去。”紫面汉子套着一身蓝布衣衫,显然是重甲被人破碎,无奈换上的衣服。 他这次的口气倒是柔和了很多,远没有之前的凌厉。 他口中的二哥自然是美美琪的父亲。 “他把娘亲气走了,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美美琪这次倒是颠覆了以往乖乖女的形象,斩钉截铁道。 “那你不回家回哪?难道就跟着这臭这少年一起流浪么?这这成何体统!”紫面汉子很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七寻这次倒并未开口,显然这次他也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大傻子,你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呢?我不想回去!你说话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么?”美美琪见七寻没有开口的意思,忽然红了眼眶。 “你你是不是怕我拖累你,会害的你完不成你师父派给你的任务?”美美琪泪如雨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看的徐一浪都有些揪心动容。 七寻的心早就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何尝不想美美琪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只是这一行师父派给他的任务太过凶险,虽然他对自己的很是修为自负,可若真查到是那个人,一旦迎上,他也仅仅只能自保而已。 可是他现在不能解释。 其实中午见到这些人,他就想叫她离开了,只是她那时抓着他的衣袖,俨然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他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 见到七寻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美美琪仿佛泪也哭干了,就像是他喜欢她一样,她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伤心欲绝。 她缓缓踩到地面的青石板,脚步一寸一寸的挪移着向前走去,极其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那种情景,看着便令人心疼。 七寻背过身去,不去看她,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 他很少掉泪,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就连多年前失足摔下深渊,全身骨折,重伤垂死,他也没有落半滴泪。 徐一浪看在眼里,都要为之动容,忍不住摸到了刀柄。 既然不舍她离开,又何必强作无情? 便在此时。 一阵琮琮铮铮的琵琶声自巷尾传来,一如泉水叮咚,悠扬婉转,宛如天籁。 美美琪突然一怔,顿时喜出望外。 “妹妹自然是要跟着姐姐一起。这个家伙窝囊的很,定是保护不了她的,但我却不同!”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温柔动听,又如余音绕梁一般,久久回绕着几人之间。 夜色中,缓缓出现一道白色倩影,一袭白色长裙,轻纱罩面,怀里抱着一把酒红色的八弦琵琶。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是徐一浪看到她第一眼便想起来的一句诗词。 哪怕是夜色如此浓重,哪怕是少女轻纱遮面,徐一浪依然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美丽——动人心魄的美丽。 “余音姐姐。”美美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三步并作两步便扑进她的怀里。 “姑娘难道也要管我们的家事?”紫面汉子的声音又开始冷了起来。 除了七寻,在场的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在眼里。 “窝囊的家伙不管,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管一管。”余音抚了抚她的鬓发,便将她护在了身后。 七寻有一瞬间的动容,但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他虽然不舍得美美琪离开,但以余音的性子,怕也是谁来都不会将她带走了。 “琪儿,跟我们走!”紫面汉子怒道。 美美琪打定了主意不会挪动脚步,只是听到那声呵斥,小手还忍不住发抖。 “再不离开的话,我可没有晚宴请你们吃。”余音虽然看起来温婉,说话也很温柔,但出手却是毫不留情。 她的纤细玉指,缓缓摸到琵琶左侧第一根弦,只是看似不经意轻轻一拨弄间,一行六人便已翻身落马,嘴角溢出血迹。 “竟是异源者!” “好强大的源力!” “三爷,三爷,您怎么样了?” 只一招,六人齐齐落败,而且比中午落败的更快一些,最关键的是,那白衣少女,只是动了一根手指,一根琴弦。 “中州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在下领教了,我们走。”紫面汉子早已昏迷不醒,方才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的精壮汉子。 山海关与嘉峪关连为一线天,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犹如一条巨龙,将大陆分割开来。 一线天以北,极夜北冰原以南,人类习惯称之为关外之地,那里终年黄沙满天,暴风肆虐。然而一线天以南,神息丛林以北,关外的人类习惯称之为中州,这里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见他们走了很远,美美琪才探出一个小脑袋,旋即偷偷的瞄了一眼七寻,又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七寻想要上前,却被余音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只好作罢。 徐一浪默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不说话永远要比说话强,爱多嘴的人一定容易吃亏,因为祸从口中,况且这里的人他好像一个也惹不起。 “姐姐等你好久了,一定饿了吧?”余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接着说道:“走,姐姐请你吃最爱吃的尖椒蒜薹炒腊肉,别提多正宗了,二斤腊肉炒四两蒜薹。” 美美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什么烦恼的事都忘了,抓着余音的衣袖便乖乖的跟着她离开。 前方早已传来两位少女的谈笑声。 徐一浪和七寻第一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朋友 上等梨木材质的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徐一浪,七寻和余音三人静静对坐,没有举箸,只有美美琪开开心心的夹着菜。 “姐姐给你点的菜合不合胃口?”余音看着她的吃相,只觉欢喜。 一旁的店小二闻言,神情一滞,本就发软的双腿此时更是明显的颤抖。 面对着这位看似温柔实则霸道的女子,实在是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这个正在埋头狂吃的少女,脱口而出一个‘不’字,那这号称风尘镇最大的酒店,怕是顷刻间便会化作一片废墟。 店小二瞪大眼睛,眼色里满是期待和恳求,我这饭碗保不保得住可就全凭您一句话的裁决。这位姑奶奶一定要称赞一声好吃,醉月楼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嗯啊。”美美琪头也没抬,看起来对这些菜很是满意。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余音摇摇头,眼睛里是和七寻一样的宠溺,当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妹妹。 店小二如释重负,悄悄松了口气,额前沁出的汗迹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来,滴到地板上。 余音扫过去一眼,店小二差点瘫软在地,迅速拿起肩上的毛巾抹了把汗。 七寻对这种情景早是见惯不怪,又有谁能霸道到让店家用二斤腊肉炒四两蒜薹?世渊学院出来的天才,果然个个都是怪胎。 徐一浪依旧沉默。 “姐姐,我饿嘛。”美美琪撒娇道。 “好啦,吃吧吃吧,你这个小傻子。” 余音微微一笑,又瞥了一眼七寻,最后看向徐一浪,神色平静道:“你也是来参加世渊学院此次举办的燃星大会?” “不,我是替人来送东西的。”徐一浪淡淡开口,声音不卑不亢。 “哦?”余音有些茫然,显然看不出徐一浪的意图,眼神扫了一眼七寻,带着询问的意味。 七寻则是看了一眼店小二,店小二瞬间明了,躬身道了一声:“诸位客官慢用,小的去后厨看看红烧铁狮子头好了没有。” 说完,便一溜烟逃了。 “几日不见,余音姐姐又漂亮许多。”七寻恢复往日的嬉皮笑脸,先是谄媚的恭维一声。 “别以为你欺负了美美琪我会饶了你。”余音无视他的赞美,冷冷道。 “是是是,那就罚我再啃几天馒头。”七寻陪笑道。 “这还差不多。” 余音冷哼一声,又道:“那他呢?” 七寻摊了摊手,无奈道:“这家伙是我们路上遇见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问了半天,他又不肯说。” 余音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道:“那他怎么会跟着你们?” 此言一出,七寻的神情才开始正经起来,缓缓道:“因为一柄叫天霜寒的刀。” 饶是以余音波澜不惊的性子,脸色都不禁有些动容:“天霜寒在他手里?” 话一出口,她的目光才向徐一浪腰间的长刀看了过去。 果然,这正是守陵一脉于一百多年前遗失的神器天霜寒。以余音和七寻这种武道天才,对于天一百器榜上的兵器数据名称和外观特征早已熟知。 余音怀中所抱琵琶,正是在列于世渊阁天一百器榜最新更迭的排名中,名为八弦魔乐,高居第三十七位。 高阶武者之间的挑战总是往来不断,再强大的兵刃在战斗中折断损毁也是屡见不鲜。除非那些经过世渊阁证实变成破铜烂铁的兵刃,任何一件位列于榜上的兵器即便失踪多年,也依然不会被除名。 天霜寒的排名始终在第九位,即便是世渊阁的老阁主当年也曾亲口称赞道:寒热相辅之兵,有悖常理,可见昔年锻者之大才,与名匠干将难分轩轾。 “你便是要将天霜寒送去世渊阁?”余音瞪大眼睛问道。 “我确实要有东西送去,但并非天霜寒。”徐一浪淡淡的回应道。 “那你这天霜寒来自哪里?” 世人皆知天霜寒属于守陵一脉,曾是世渊十二帝之一江梦寒手中兵器。 莫非他是江梦寒近年所收弟子?不过怎么看也不像啊,这家伙体内没有一丝的源力波动。 余音和七寻对视一眼,显然都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你不要问他了,他不会说的。”七寻缓缓开口道。 可能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七寻心中说道。 余音也没有像美美琪一样傻傻的去问为什么,七寻一脸认真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不必多问。 果然,徐一浪没有开口。 “今日你我互有对错,如果经世渊阁证实,你手中的天霜寒出自正途,并非我所猜测那般,我定会当面给你道歉,并交了你徐一浪这个朋友。”七寻忽然一脸认真的说道。 徐一浪永远不会理解七寻这句话的意义。 但聪明如余音便能明了,她亲眼见过七寻出手,也了解表面总是嘻嘻哈哈,对美美琪近乎痴迷的七寻,骨子里充满着怎样的傲气,若非美美琪喜欢余音,七寻甚至都不会正眼瞧她一眼,他本就是这般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少年,仿佛这世间最是惊艳的天才到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余音的美眸中异彩涟涟,上下打量着徐一浪,心道:怎样的人才配你无名主动示好? 其实七寻的想法再简单不过,能够亲眼见过自己和余音出手的人,表面依旧淡然如水,举止间依旧不卑不亢,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伪装出的镇定,那定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对一切早已波澜不惊了。 他游历大陆多年,见过了太多的伪君子,沽名钓誉之辈,像徐一浪这样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七寻只是猜对了一部分,他根本想不到徐一浪的闭口不言只是因为他要不顾一切的守护一个人,他也永远不会想到,徐一浪早就见过了这世间最最天才的天才——时无年才是真正完美的天才,那种因为同门之情,因为一个承诺,而不顾生死的去追寻药神大陆,终究落得凄然陨落的下场,但却无怨无悔——这才是真正值得他学习和崇拜的人。 “来,阿浪,我们一起吃馒头。”七寻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一个。 徐一浪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 两人真的就这样大口的啃开了馒头。 余音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姐姐,你也叫他们一起吃吧,我自己吃不了这么多菜的。”美美琪悄悄地扯了扯余音的衣袖,低声的祈求道。 “你呀你,就是改不了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毛病。” 余音叹了一声,故作老气横秋道:“姐姐告诉你,这男人呀,你越是轻易的原谅他,他越是会蹬鼻子上脸。” 说完,她又狠狠的瞪了七寻一眼。 七寻装作没听到,没看到,继续埋头狂吃,其实眼眶已经湿润。 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舍得赶你走,若有一天真是弄丢了你,这天下之大,我无名又该去从何处寻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吃不完嘛?”美美琪继续撒娇道。 她真的是骨子的善良和宽容,况且她也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傻,傻到会相信七寻嫌她拖累自己,而并非为了保护自己。 七寻所要面临的事,只有她一个人清清楚楚的知晓。那两件事,只是其中一件,便凶险无比,动辄便会丢掉性命。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七寻一个人去冒险。女生的思维男生永远也琢磨不透,她们不会像男生一样理智的去想一个问题,她们如果真正爱定一人,那就福祸相依生死相随,所以这世间才会诞生爱情这种东西。 余音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拉起她向楼梯走去。 美美琪有些不解,可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余音走向二楼。 七寻和徐一浪默默的吃着馒头。 二人即将走到拐角的时候,余音突然回过头冷冷道:“你们的房间在天字七号,桌子上的菜吃不完不许回房!” 七寻突然抬头,嘿嘿一笑:“姐姐你真好。” 末了,他又加一句:“二傻子,晚安。” 美美琪垂头‘嗯’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蝇,满心欢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少年的心事 “客官,您的红烧铁狮子。” “再拿两坛上好的女儿红。” “好嘞。” 一张方桌,十六道菜。 “不得不说,余音姐姐出手永远都是这么阔绰,哎,谁教人家来自世渊学院呢?谁教人家的爹爹余氏钱庄的老板呢?”七寻夹了一片腊肉放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 美美琪方才故意埋头吃了那么久,只是赌气不想和七寻说话。 她也不过吃了一点点,好多菜都没有动过。 徐一浪没有动筷。 “喂,我看你今天饿的两腿发软,险些把我们家‘球球’吃了,现在又是要闹哪样?”七寻问道。 “我在等酒。”徐一浪淡淡说道。 徐一浪这些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压抑了太久,现在他只想大醉一场,借酒浇愁,去除心中所有的烦恼。 “好,果然痛快。”七寻大笑道。 两坛女儿红送至。 徐一浪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又连倒两碗,又饮尽。 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并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只听到喝过酒的人说,这东西即是琼浆玉液,又是穿肠毒药,喝多了可能会吐甚至会死,可是喝少了又不尽兴,唯有喝好了那便快活。怎样才算喝好了,但看饮酒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情,如果想忘记一些事情,当先浮三大白,再做计较。 七寻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解。 只是三杯下肚,徐一浪便觉胃中一阵翻涌,嗓子火辣辣的疼。他的眼眶早已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分明是不会喝酒。 “你,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憋在心里?”七寻试探性的问道。 徐一浪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咬牙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七寻一愣,有点哭笑不得:“喝三杯酒怎么会死?” “我以前听人说,酒喝多了是穿肠毒药,我现在感觉到这东西在贯穿我的肠胃。”徐一浪咬着牙,脸也红了,说出的话却不似玩笑。 “不会的,那种说法只存在在普通人身上,像我们这种修行的人,喝多少都不会死的。源力妙用无穷,其中就包括化解毒性,酒精这种东西对于那些剧毒之物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啦。”七寻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一边耐心的解释道。 他觉得还是看不懂徐一浪这个人,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没有修行过。”徐一浪感觉缓和了一点,说道。 “我知道。”七寻道。 七寻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没有修行过,那就属于普通人一列,明知道喝多了会死,怎么还是要喝,你难道想死么?还是你真的不怕死?又有什么事值得你去死? 这些话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觉得这些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 “我想像你保护美美琪一样,保护一个我喜欢的人,可是我做不到。”徐一浪又准备倒一碗,却被七寻制止了。 “如果早听你这么说,我之前的话收回,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因为我不会和窝囊废做朋友。”七寻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只要想做肯做,就一定会做到。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七寻盯着徐一浪的眼睛,缓缓道:“八岁时我曾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白眼,打骂,折辱,这些我全都领教过。寒冬腊月,我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薄衫,跪在一个煎饼摊老板面前,求了他很久,让他施舍我一个煎饼,他始终没有动容。” 徐一浪带着醉意,问道:“后来呢?” 七寻又饮一杯,苦笑道:“后来他问我:你为什么要我施舍给你?我说因为我快饿死了,但我很穷,没有钱,买不起你的煎饼。” 徐一浪的目光一寸不移的盯着他,真的想不到这个一身华贵服饰像个纨绔公子的少年,也曾为了一个两个铜板的煎饼跪地乞讨过。 七寻又道:“那老板说:我也很穷,不然不会在这寒冬腊月出来摆摊,但我想告诉你的是,男人不可以穷,穷不是说你口袋里有多少钱,而是你心里有多少钱。我虽然穷,但我只是物质上的穷,你的穷不仅是在物质上,你连基本的骨气都没有。” 徐一浪听的怔怔入神。 七寻哈哈一笑,面中带着苦涩:“你知道吗?当时我就像你一样,很想去死,你是因为保护不了一个姑娘,我只是因为吃不到一个煎饼,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有人会觉得可笑,也没有人敢觉得可笑。 徐一浪说道:“可是你活了下来,现在看上去也很精彩。” “对,虽然我没有接受他最后给我的煎饼,但我也活了下来。”七寻道。 这其中无数曲折辛酸又有谁知道? “我懂了。”徐一浪认真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生着道骨。”七寻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徐一浪登时酒醒一大半,眼神中划过一丝慌乱。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 “我感应到你身上至少封印着两种传承,而传承只能封印在道骨中。”七寻耷拉下眼皮,已有醉意,闷头开始吃菜。 他在等徐一浪的解释。 “对,没错。”徐一浪没有反驳。 七寻吃着菜,没有再看他,只是犹自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也不明白你既是天生道骨怎么还会想要寻死。我知道你不想告诉别人你的过去,我也不会勉强你,事实上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你发髻中的卷轴,身上的衣服,都不是凡品。” 徐一浪沉默。 原来这看似粗犷的少年,竟是心细如发,早就看出了端倪。 “尊师是世渊十二帝的哪一帝?宸渊?梅傲寒?程飞彦?”七寻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哪还有半分醉意。 “流影在哪?”徐一浪突然问道。 七寻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徐一浪会突然发问这个问题。 “他死了。”七寻答道。 “死了?他怎么会死?”徐一浪懵然道。 “被人杀死的。” 空旷的大厅只有他们二人静静对坐,气氛骤然安静下来,隐隐都可以听到二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按照时无年的说法,流影那般纵横无敌,怎可能会死去?时无年既然指名要将光阴卷轴交给流影,那就说明,他都不会想到这大陆上会有人能够杀死流影。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的?”七寻见他没有发问只是沉默,很是好奇的问道。 你要找流影,流影却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的么?再说这可是一位准天帝的陨落,而且是一位拥有极尽辉煌过去的准天帝。 “我不想知道。” 徐一浪现在根本顾及不上这些了。他心想,既然流影死了,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魔境密道在哪?那地方是不是要进世渊学院修行才能去?”徐一浪问道。 显然,他已经将七寻当做了朋友,不然这些话,不会向他发问的。 “魔境密道在大荒城附近,大荒城在中州北部,靠近一线天地带。世渊学院修行期满三年,并通过多重考核和筛选才能进入魔境密道。”七寻一字不漏的回答出了他的问题。 “嗯,谢谢你。”徐一浪认真的说道。 他端起酒杯,敬了七寻一杯酒。 “不用谢我,这些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每一个准备进入世渊学院修习的学生,都想去魔境密道,那是修炼狂人的天堂。”七寻回敬一杯,心中却又琢磨着别的事情。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徐一浪和世渊阁有些很深的渊源,至少三位天帝与他有着复杂的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无数天才俊彦磕破头都想拜世渊阁一位天帝为师,而他与三位天帝都有关系,这是多大的殊荣?怎么会不肯与外人道呢?有这么大的靠山他会害怕谁?因为什么害怕?天霜寒的来历?难道难道天霜寒的来历与他要保护的那个人有关? 他想了很久,终于明白徐一浪在害怕什么,如果真的是他推断的那样,徐一浪害怕的应该是世渊阁现在的阁主——江梦寒! 可是又有什么能令他冒着送命的危险也要去魔境密道?比外界浓郁四倍的天地源气?里面的宝藏?不像,他觉得他还是不够了解徐一浪。 正当他要问一下这个迷题,忽然发现徐一浪已经离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天才云集 清晨,七寻被楼下一片嘈杂的叫好声和鼓掌声吵的头都要炸了,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昨晚徐一浪回房后,他独自喝着闷酒直到深夜,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才踉跄着回到房间,倒头呼呼大睡。 他没有刻意用源力散去酒意,自从出了山门,这还是头一次喝的烂醉如泥。 他心中也压抑着很多说不出的烦恼,只能通过喝酒发泄出来。 推开房门,走下楼梯,徐一浪已经坐在大厅里等候着他,手边是一杯已经凉透的雏菊茶。 “这是怎么回事?”七寻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环视了一眼周遭的情景,疑惑道。 现在早已过了用早点的时间,一张张本来整整齐齐摆放的方桌,此刻却并作几排。曲尺形柜台上的账本算盘被清理一空,赫然摆放着一把惊堂木,旁边是一大壶茶水。 “这看不出来么?有人要在这里说书了。”还未等徐一浪搭话,旁边已有人抢先接过话茬。 开口的是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套衫,袖子快要挽到肩上去了,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给身旁一位店老板模样的老者扇着风。 “说书?说书不都是到茶馆里去说么?酒楼里说哪门子书?”七寻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吃惊,反倒是很生气,恨不得现在去把柜台给掀了。 原来就因为这个破说书的,搅扰了他的好梦。 方才说话的伙计看他一身华贵衣衫,此时脸上更带有怒意,臆测着可能是哪里来的贵公子,一时不敢再开口,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像跑堂伙计店小二这类人往往最是会察言观色。 果不其然,七寻腾的站起身,准备去掀翻那个柜台,他本来就是个做事全凭自己喜恶的惹事精。 “公子且慢动怒,如果真是个说书的,自然会到我那茶楼去,老朽我也就不会起个大早来这醉香楼了。” 原来另一旁坐着的老者正是某家茶楼的老板。 “那这人是干嘛的?”七寻没有坐下,语气中犹有怒意。 “公子且坐下听我细说。”老者言语中带着恭敬,想来是看出了这少年的不同寻常。 “咱这风尘镇虽是小镇,可镇上的人凡事都爱看个热闹。据说这次来所到之人,乃是来自太安城,专门四处散播大陆上的最新消息。”老者缓缓说道。 听到太安城三个字,七寻瞬间明白了老者的言外之意——世渊阁就是位于太安城,而世渊阁的前身,也是和神话书院一样,做着一些贩卖消息的生意。 世渊阁的眼线散布天下,如今门徒也是遍及九州,大陆上的许多新鲜事,往往就是太安城里的人最先得知。这样就不乏一些贩夫走卒为了营生,不远千里走进太安城获得一些消息,出来便打着说书人的名号赚得钱财。 可人们偏偏就爱凑这个热闹,平时闲得无聊,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到这里,七寻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 他看向一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徐一浪,突然问道:“余音和美美琪呢?她们俩去哪了?” “余音一大早就拉着你媳妇儿去逛街了。”徐一浪淡淡的说道。 女孩们在一起能干什么?除了吃就是逛。 想着有余音照顾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七寻也没有多说什么,百般无聊之下,正要起身去楼上布下隔绝声音的结界,补个回笼觉。 便在这时,一道鹅黄色的倩影突然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七寻的身影,迈着小碎步颠颠的跑了过来。 “怎么啦?有人欺负你了?”七寻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语气还是很温柔。 “嗯,大傻子,有人欺负我!”美美琪扯着他的衣角,委屈道。 “谁敢欺负我们家二傻子,我找他去!”七寻霍然站起身,准备拉着美美琪出门去。 “刚才余音姐姐说去看看香囊,我不想去,就在卖糖葫芦的地方等她,谁知道有个自称魔术师的走过来,说要给我变个魔术,结果骗走了我给球球买的银铃铛!”美美琪一脸委屈,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他怎么骗你的?”七寻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沉下气来问道。 “他就说让我把铃铛紧紧的攥在手里,然后他说一声‘变’,就能变走我的铃铛。我不相信,就紧紧的握在手里,谁知道他说了一声变!我摊开手,真的给我变走了!我再抬头,那个人已经没影了”美美琪真的像是水做的一样,眼泪说掉就掉,顷刻间已是梨花带雨。 徐一浪觉得那个自称魔术师的家伙肯定惹上麻烦了,他深知七寻对美美琪的溺爱,定不会善罢甘休。 谁知七寻竟一反常态,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喃喃道:“你可能遇见的不是魔术师,而是魔法师!” 徐一浪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跳起来。 又一个异源者!没准正是来参加世渊学院举办的燃星大会的学子! 这世渊学院,果然是天才云集之地! 美美琪见七寻没有反应,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里大声喊着:“大傻子你不喜欢我了,有人骗了我的铃铛,你也不去帮我抢回来!” 此时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一时竟有爆满的趋势,门外人头攒动,显然也是来凑热闹的。 或许正是因为很热闹,很嘈杂,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小两口在吵架。 “安静!”一声惊堂木拍的震天响。 方才还沸反盈天的大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屏住了故呼吸,齐齐抬头向柜台方向望去。 美美琪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直接缩到了七寻怀里,又被七寻轻拍着后背仿佛哄小孩似的坐在座位上。 “废话不多说,本人正是来自太安城,要将今年甚至近几十年最爆炸最新奇的消息告诉各位。”说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白色的文士长衫,头戴青色纶巾,眼睛眯成一条线,皮肤有种病态的蜡黄。 放在七寻眼里,显然一个江湖骗子的模样。 七寻抱着美美琪,饶有兴致的想要听一听这个几十年来最爆炸的新闻。 如果不够新奇,不够爆炸,他一定会上去掀了柜台。 美美琪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躲在他的怀里。 徐一浪则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今天要说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关于统御万里妖域的妖神,云中君陛下!” 满堂俱是一惊,妖神云中君的声名如雷贯耳,堂间瞬间嘈杂起来。 “这云中君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传闻几百年前得了妖神之力,一统妖界,只是听说他向来低调,从不掺和大陆上的宗派争斗啊!”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十年前吴越两国在笠泽一战,吴国大败,妖神陛下娶了吴国的亡国公主啊。” “那有如何?” “这倒不是什么新奇的事,重要的是,他生了个女儿,那公主殿下美若天仙,据说还是几百年不曾现世的圣人之躯!” “圣人之躯?那岂不是救世的大医?” “嗯,我猜可能是要参加这次世渊阁举办的燃星大会。” “那可真有热闹要看了,我就是卖了家里的老牛,也必须凑足盘缠去玄城看看!” “切,你们家的老牛值几个钱!” “嘿!你!” 七寻依然不动声色,想要看看这个江湖骗子能说出什么花花道道来。 七寻觉得,这次的消息定与妖族公主殿下无关,因为大医乃是圣人,圣人从来不会将时间放在修行上面。 他没有注意到,徐一浪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光亮。 “安静!听我说!” 大厅里瞬间又恢复安静,只是门外的人挤得更热闹了些,颇有踏破门槛的架势。 那人一拍惊堂木,接着道:“听说那妖神云中君陛下前几日派出妖族十六妖将,正在四处张贴告示,寻找一个人!” “寻找谁?” “妖族内有人丢了?” “嘿嘿,不会是妖族公主丢了吧?” “嘿,看你是讨打,竟敢言语调侃圣人!” “揍他!” “对!” 那个人多嘴的猥琐男子果不其然被众人一顿胖揍,直接被举过头顶,顺着人潮,被扔出了老远,临了还不忘被人唾几口吐沫。 大医,就是这世上最尊贵,最不容亵渎的,生为圣人,尊之神明。 不仅大陆上各宗各派有着共同的条例,那就是不得伤大医分毫。就连民间也知道大医向来心系苍生,救苦救难不求回报。 “说了半天到底找谁啊?”七寻有点沉不住气,一脸不耐烦道。 徐一浪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他要找的是一个少年,那少年的名字是——徐一浪!”说书的顿了一下,扬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声音很大,甚至传到了街上,没有人会听不清楚那个名字,所以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那些议论声多半带着新奇,疑惑,不解,只是七寻再也听不到了。 因为他的耳朵嗡鸣一声,显然是吃惊到极点。 徐一浪知道七寻正在看着自己,只是眼眶还是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云姑娘,你已经安然离开神息丛林,回到了云中城么?可是你又何必再打探我的消息,我现在早已经是进退维谷了。世渊阁哪里有人惹得起呢?你何必此时与我搭上关系,我不想连累你啊!” 徐一浪在心中默默沉吟,面色青白交加,不知此时是悲戚还是欢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天才诛杀令 明媚的日光照耀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原野上覆盖着大片的青草和野花,看起来一片生机盎然,尤其是在这视野开阔的平原,微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更是会令人心旷神怡。 一条枯黄的羊肠小路自北方的天地相接处延伸而来,像是有人刻意用一支蘸着枯黄色油漆的刷子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上刷出一道笔直的细线,将绿野生生的分割开来。 那条羊肠小路还在一直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南方的一座小镇延伸而去。 持续延伸的小路一端并不会是刷子,更不会是蘸着枯黄色漆的刷子,而是七个人,具体来说是七个一身黑色劲装,浑身笼罩在黑雾中的人。 日光如此强烈,如果这时有人抬头望天甚至会感到有些炫目,可依旧驱不散那七个人身周缭绕着的黑雾。 七人浑身上下都被清一色的黑色衣袍笼罩,就连手上都带着黑色的手套,全身看不到一寸皮肤裸露在空气里;清一色的骷髅面具上刻画着生硬的线条,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瞳,明亮中又透着暗淡,本不该同时出现的两种特征偏偏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眼瞳里;清一色的漆黑长剑斜挎在腰间,虽然没有出鞘,但依然可以感应到剑鞘中散溢出来的森然杀意和浓重的死气。 七人列成一条直线,抬脚和摆手都是整齐一致,没有丝毫偏差,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走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别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七个人一起走路。 走在最前的黑衣人每一次抬脚落地,三尺范围内的青草瞬间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黄最后无力的倒下,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瞬间吸噬了生命力。 这七人像极了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幽冥使者,仿佛任何有灵的生命见到他们都会不自觉的颤粟,然后主动献出自己的灵魂。 原野上出现的场景诡异至极,如果有人不幸看到了,必然会背脊发寒,两腿就跟弹琵琶似的打颤,连路都走不动了。 实际上这些人并不会给别人两腿打颤的机会,他们不喜欢别人乱动,就算是挑一下眉也不可以。 醉月楼内,被七寻当做江湖骗子的说书人突然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铜盆。意思很明显,接下来在座的各位如果还想要听书,那可是要收费了。 然而,大多数听众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或长或短的‘切’,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充满了对第一个消息的失望和不满,好像根本没有预期中那般新奇。 毕竟徐一浪这个名字还是太陌生了,如果是个响亮的名字或许这些民众还是会有些感兴趣的。而且那说书的听到台下有人问起:为什么妖神陛下要找这个人?他一时脸色涨红显得很是为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众就更加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 眼见台下听众都欲起身纷纷离开,说书的有些急了,突然又拾起惊堂木重重的往柜台上一拍。 满堂肃静。 “如果我要说第二个消息跟死神家族最新颁出的‘天才诛杀令’有关,那各位介不介意给几个赏钱呢?” 正欲离开的听众闻言一怔,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带着强烈的好奇心齐刷刷的坐回座位。 说书人的目中泛起几分得意,猜出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但他却故作高深的偏头看向一边。 躲在门帘后的店小二瞬间会意,端起铜盆在桌椅间穿梭,只听‘哗啦啦’撒铜钱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便盛了满满一盆。 七寻动也未动,还在怔怔的盯着徐一浪出神,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这家伙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不会是云中君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可他这沉默寡言时而显得有些木讷时而又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个富贵逼人的逍遥皇子,可要说不是吧,那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宝贝?这又作何解释? 他现在非常想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全都问出来,那样心里就会畅快很多。 他隐隐觉得,徐一浪和他所查的那件事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美美琪也在傻傻的看着徐一浪,只是在听到‘天才追杀令’这几个字时,小小的身体如遭电击,猛地颤抖了起来。 七寻显然也听到了那几个字,但却表现得很是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好奇,没有恐惧。 他好像心里早就知晓说书人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七寻轻抚着美美琪的后背,扳过她柔软的身子,将她挂满泪痕的小脸贴在自己胸前,好像在低声安慰着她些什么。 徐一浪听到‘天才诛杀令’几个字时,思绪为之一动,方才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神里突然绽放出光亮,只是有意无意间瞥向七寻的时候,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或许是因为他想不通美美琪为什么会这么爱哭,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七寻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暗藏着一抹极其深沉的凝重。 死神家族颁发的天才诛杀令,他从时无年口中听到过,他固然有些好奇,但当时的情况来不及让他多想。 “咳咳,众所周知,死神家族与大陆上所有宗派为敌,尤其是针对世渊阁,他们彼此双方积怨多年,俨然已是宿敌。” 说书人赚足了银钱,显然很是满意,他眉飞色舞的讲道:“六百年来,死神家族颁发了五十余道天才诛杀令,暗杀了待入世渊学院修行的天才学生无数,其中不乏各大宗派掌门的亲传弟子,继承人等等” 台下安静一片,竟没有传出意料中的咬牙喝骂声和唾弃声。 徐一浪憋红了脸,终究是少年意气,忍不住喝道:“那世渊学院就不该为这些无辜的学生们负责吗?怎会任由他们随意杀害待入学的学生,为何不直接派出阁中强者灭掉死神家族?如此说来,那举办燃星大会又有什么意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所有听众都用异样的眼光在这位大言不惭的少年身上扫来扫去。 就连七寻都不禁蹙眉,像是看怪物一样似的看着他。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徐一浪的目光躲躲闪闪,生怕别人看出他现在底气不足的样子。 徐一浪并不知道死神家族究竟有多么可怕,因为他并不属于北渝,也并不属于中州。 “这位公子说的很对,死神家族为祸中州多年,将其灭族都不为过。” 又一道朗声传来,这道声音明显中气十足,引来无数听众的侧目。 而开口的少年却不去看众人的表情,只是用一只手臂重重搭在了徐一浪的肩上,眼睛里都是对他的肯定和赞赏。 “想必公子便是前来参加燃星大会的天才学生之一吧?”讲话的那位坐在一旁的茶馆老板。 “天才不敢当!但死神家族的执令者我会见一个杀一个。” 说话的人便是七寻,他此时的神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只是美美琪的身子好像更抖了些,芊芊玉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 “哈哈,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自信和傲气,更何况是敢来参加燃星大会的少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常人不可及的能力,这些能力就像是星星发出的光,永远都不会暗淡。而星星永远都会挂在天上,傲然睥睨众生。在下看来,两位公子的眼睛都像是星星,想必两位公子自然都是耀眼的天才。” 不得不说,说书人还是有一些吹捧人的手段,眼力也很好,对于这两点,他很是自负——就像天才们一样会很自负,在没有碰到真正的对手前,这种自负总是会更多,不会变少。 只是预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两位少年没有表现出很得意很受用的样子,反而安静的有些可怕。 “我没有银子赏给你,也不需要你给我溜须拍马。”七寻将美美琪抱的更近,冷冷道。 徐一浪变得沉默起来。 那人也不羞不恼,脸上很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接着道:“不过最近百年里,又新崛起了一个宗派,专门针对死神家族的天才诛杀令。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会有人听到这个宗派的名字。” “我在茶馆里听过,这个宗派的名字叫隐姓埋名。”一个身材干瘦的少年霍然长身而起,眼睛里散发着精芒,抢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戮魔令 无论是在世渊阁所在的太安城,还是远离大城市的偏远小镇,闲得无聊的民众们都会茶余饭后,聊一些大陆上发生的趣事,就像是就像是考不到功名的穷酸书生,总是喜欢在喝醉后愁眉紧锁,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然后与人大谈抱负。 他们总是会觉得,这些在天地间即将发生的大事总是会离得他们很远,无法亲眼得见,心里会感到失落,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们又总是会很庆幸,因为他们的生命很脆弱,根本经不起一场真正的强者战斗中不经意间飘然而出的一缕微风。 七寻挑了挑眉,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像他这般在大陆上游荡多年的人,是不会经常坐在茶馆里听人说书的,他觉得这些人很聒噪,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吵闹。 徐一浪倒是显得很有兴致,他觉得这边大陆上的故事都很新奇,很精彩。 “隐姓埋名,这个宗派倒是取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只是底蕴实力真的较之世渊阁还要更加强大么?为什么一个新起的宗派竟敢直缨死神家族的锋芒?它的底气是什么?”徐一浪瞬间明白了一个问题,又瞬间产生了很多问题。 他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投来诧异的目光——强如时无年那般耀眼的天才,都会败在死神家族副族长之手,虽说是惜败,但终究是战败了。 死神家族挑衅世渊阁六百余年,甚至与全大陆所有的宗派势力为敌,依然屹立不倒,那就很直接的证明了这个家族近乎夸张的底蕴。 他决定继续听下去,所以很认真的竖起了耳朵,并没有去理会七寻和美美琪。 “对,隐姓埋名!若非这个宗派行事极为低调和隐秘,只是在死神家族颁出天才诛杀令的时候,才会派出两名弟子,隐去姓名,追踪执令者的踪迹,恐怕这个宗派的声名早已传到了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 说书的中年男子眼神里突然迸发出光彩,似乎对隐姓埋名这个神秘的宗派很是敬仰。 没有人会不敬仰隐姓埋名,因为人们只听说过狼吃羊的故事,却从来没有听说羊吃狼的故事。 毫不夸张的说,执令者对于那些所谓的天才们来说,就是一匹狼,一匹最凶恶最可怕的狼。 但令狼更胆寒的便是隐姓埋名派出的两只专门吃狼的羊。 自从流影离开世渊阁后,无人对抗天才诛杀令,前来报名世渊学院的学生年年递减,最后直到世渊学院终于决定准备不再收学生,隐姓埋名的横空出世直接改写了学院的历史。 要说世渊阁日渐败落的趋势多半来自于流影的离开其实并不为过,只是大多数人们想不通的是,当年的十二天帝为什么会在同一个时期消失的干干净净,明面上只剩下两位天帝在打理阁中事务。这也难怪死神家族会越来越猖狂,没有了那些天帝的坐镇,有一年两个执令者差点追到太安城去杀人,想想便令人切齿但又胆寒。 说书人又说道:“但我听说,死神家族不知从何处收到了消息,今年的燃星大会热闹非凡,世渊学院要招收一批有史以来最强的学生,收为内门弟子,极有可能由硕果仅存的江天帝,也是现任的世渊阁阁主亲自教导。当然,众所周知,另一位留守阁内的嘉楠天帝比较喜欢烧菜,对教导学生没有什么兴趣。” 堂下一片哗然,说书人说的一点没错,十二位天帝确实个个惊艳绝世,要说有一位掺了点水,那只能是那位胖胖的小师弟。 有传闻说嘉楠天帝就是在烧菜的本事上无人能及,深得老阁主欢心,这才勉强被收做关门弟子。 但他终究是十二天帝之一,无人敢轻视,只是其余十一位光芒太盛,所以他并不是很显眼。 “师弟,你说今年的燃星大会,我们世渊学院能收到多少名学生?” 一身素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悄然出现在满是油烟的厨房,眼神平静的看着那个同样年轻的小胖子说道。 小胖子一手拿着铁勺,另一手拎起一大桶陈醋,紧紧塞住瓶口的木塞却突然自动打开了。他倒出了大半勺醋,然后均匀的洒在锅中的一条鲤鱼上,盖好锅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小胖子的眼睛很小,看起来有点色眯眯的,但生的面容却一点不会令人讨厌,反而是人看见了就会觉得他很温和,情不自禁的便想亲近。 他用抹布擦了擦手,解下满是油腻的围裙,漏出一个圆鼓鼓的小肚子,就像是一个熟透的大西瓜被揣在衣服里。 “听说死神家族今年一下派出了七位执令者,想来那些前来求学的学生的处境会有点危险。” 小胖子的面色有些凝重,但依然显得很可爱。好像从他身上,一点也察觉不出危险的气息。 小胖子接着道:“死神家族扬言是要针对隐姓埋名此次前来求学的小宗主,实际上还是在挑战我们世渊阁的底线,这次真的有些棘手啊” “我已派出赏罚堂九位长老前去各地接应,很多天赋优异境界稍高的学生也主动请命,要前往接应新生。我昨天在长老会上竟然听到有人说,物竞天择是自然界的定律,能在天才诛杀令下活下来的学生才会成为真正的强者,可是这样未免太过残忍了些。我们世渊学院,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招收学生,于他们而言并不公平。”白衣男子淡淡说道。 “我深知师兄心怀天下。” 即便白衣男子已然成为世渊阁的阁主,小胖子还是习惯叫他一声师兄。 “唉,如果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的话,又岂会容死神家族这般挑衅。如果师兄们没有离开,如果当年时师兄没有去追寻药神大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忍不住泛出了泪花。 在长老会上,他是温和从容又不失威严的阁主;在书房里,他是那个安静绘画时犹如凡间谪仙的画圣;在学院的广场上,他是眼含微笑对每个学生都会点头致意的院长。 他在旁人眼中好像永远都表现得很自信,很从容,但是到了小师弟面前,他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就是画圣江梦寒,十二天帝之一,如今的世渊阁阁主。 被他叫做师弟的小胖子自然就是那位爱烧菜的嘉楠天帝。 “师兄,振作一点。”嘉楠口中这样说,可眼神里满是心疼。 嘉楠怎会不知师兄的性子?他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个阁主,他甚至比自己的性子还要淡然。 “师弟,我真的很累了,我想念时师兄,想念宸师兄,想念流影师弟”白衣男子哽咽道。 “好了好了,那这次燃星大会,我亲自前往玄城坐镇好不好?” “真的?” “当然真的,虽然师弟我很懒,但说话还是作数的。” “好!” “那先尝尝我做的糖醋鱼?哎呀,糊了。” “快掀开锅盖!” 没有人会想到,两个加起来快一千来岁的男人,会这么有趣。 七个黑衣人踏着枯草南行而来,已经距离这座小镇越来越近,隐隐可以看到小镇最大的街巷北口,悬着一块黑底白字的匾。 匾上三个大字,赫然写着:风尘镇! “话说,今年的死神家族派出了七位执令者,誓要杀死隐姓埋名前来世渊学院求学的小宗主,想来啊,这小宗主这次是凶多吉少喽”说书人依然还在讲着第二个消息,只是说到这里,一时竟也忍不住扼腕叹息。 堂下唏嘘一片,多半是在叹息这位小宗主的命运。 没有人认为,这位小宗主如果正面迎上七位执令者会安然逃脱,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觉得,小宗主早已经被暗杀在去玄城的路上了。 是啊,七个对七个还是有些胜算,一个对七个,那可就不好说了,除非他是宸天帝转世 美美琪听到他们的叹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场间所有人都不禁看向躲在少年怀里的秀美小姑娘,眼神很是奇怪,吓得美美琪将头埋的更深了。 七寻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神冷冷的扫过四周,充满了浓重的杀气。 “再敢看一眼我媳妇儿,我就把你们眼珠子都给剜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死亡的恐惧 七个浑身缭绕着死亡气息的黑衣人已经行至风尘镇的北口,他们的步伐还是一样整齐,每一步踏下都很有节奏,好像他们无论走多远的路都不会一点偏差。 如果真正有些见识的人看到这一幕,定会震惊到悚然失色。这七人在走路时都在训练这种奇异的配合,显见得七人的心神间已有无法解释的奇异默契。他们七人早已近乎血脉相连,融为一体,若是联手对敌,恐怕这股战斗力会成几何倍数的叠加。 在这世间,能有哪位少年天才能直面这七人的锋芒? 街道上行人如织,叫卖声络绎不绝,仿佛这几日要比往常热闹几分。 玄城即便举办燃星大会这个消息早已像风一般传遍整个大陆,无数天才慕名而来,他们的目标当然不仅仅是应试入学这么简单,事实上世渊学院日渐式微的状况早已人人皆知——九州十地的各大宗族门派能够傲然屹立这么多年,自然都不是瞎子傻子,那些地位超然的大势力身后活了千百年的老狐狸,大概早就猜到世渊阁内部发生了矛盾,要不然一众天帝怎会在世渊阁最鼎盛的时期不约而同的纷纷离去? 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世渊阁掌控近千年的魔境密道,因为那里才是大陆上所有武者共同神往的修炼天堂。 街口处蹲着位算命的老瞎子,一身灰色麻布长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细细的灰布条绑成发髻,脚上穿着双黑色的布鞋。 老瞎子身后斜斜插着根竹竿,顶端挂着明黄色的幢幡,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脚边则是一个缺了几个小口的破碗,里面干干净净,一个铜板都没有。 奇怪的是,街口也有其他吆喝叫卖的商贩,竟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七个黑衣人的到来。 只有那个老瞎子有意无意之间向北看了一眼——说是看,其实不过是偏了一下头。 他眼眶深陷,阖着眼皮,双目明显早已失明多年。可他偏偏像生着眼睛一样,枯槁干瘦的老脸上,一道道皱纹就像麻花一般挤成一团,更加紧凑。 老瞎子霍然起身,佝偻的腰板挺直,同样干瘦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签筒。 这一系列动作迅疾无比,哪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七人依然不疾不徐的走着,脚步没有一丝紊乱,就连面具下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冷漠,只有冷漠。 老瞎子转头扫向周围,声音嘶哑道:“快走,死神家族的执令者来了!” 商贩和行人这才看到那七位奇怪的黑衣人,每个人的脸上刚开始还带着错愕,只是见到他们七人脚下瞬间枯萎变黄的野草,终于意识到这个老瞎子不是在开玩笑。 最先听到消息又看到这种情景的几个人,登时悚然失色,面如死灰,发疯一般的准备逃离。 他们开口准备呼喊大叫,有的已经微微站起,有的迈出了半步做出了奔跑的姿势,只是下一秒再也没有动了。 那几个人就像雕塑一样矗立在街口,脸上的表情生动无比,嘴巴大张开着,就像是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一幕。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老瞎子的脸色悚然一变,左手持着签筒,腕间猛然一抖,几十根竹签如同箭雨一般疾射而出,携着汹涌的源力,直指七位执令者。 七人依然缓步前行,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只是那些自签筒疾射而出的竹签飞到他们的身旁三尺处,就像触碰到一堵无形的铁墙一般,噼里啪啦的纷纷折断,掉落在地。 老瞎子脸色再度为之一变,却丝毫没有退意和惧意,反而悍不畏死的欺身而上。 他的命运仿佛就是用一生中所有的时间守护这个小镇。 他几步踏出,每一步都很稳定,右掌击出,携带着呜呜的风声,几乎就要印到当先一位黑衣人的胸膛。 一道带着冰冷和漠然的声音,从最前方那位黑衣人的面具下传出来:“你是第一个值得我出手的人。” 漆黑长剑穿胸而过,倏地收回。 老瞎子的身躯轰然倒地,就连右手还保持着平举的姿势,只是身体已经无比僵硬,如同石化一般,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胸前的伤口处没有一丝鲜血溢出,只是缭绕着一团浓重的黑雾。 七人一同出剑,一同收剑入鞘,奇快无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动作如出一辙。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当先一人是正对着老瞎子抬臂刺出,黑色长剑穿胸而过,而后面的人要保持这个姿势,也要抬臂刺出。但他们是列队行走,第二个人紧跟着第一个人,之间距离只有两尺。那么从刚才那个出剑的角度来看,当先一人一剑刺死老瞎子,那么第二个人出剑就会刺到第一个人,以此类推,如果正常的情况下,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黑衣人还站在原地,其他的人早就应该倒下了。 偏偏那些漆黑的长剑在刺进同伴身体的时候,就像是刺进了没有实质的空气里。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便准备结束这场还算满意的演讲。 他泛着笑意的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门口挤作一团的听众,准备要说几句聊表歉意的话,然后带着赚来的银钱离开这个小镇,去往下一个小镇。 说书先生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哪里有些不对。 他猝然抬头,目光扫过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那一瞬间,就连牙齿都开始颤抖起来。 厅内的众人明显察觉到了异样,因为他们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甚至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种味道又骚又臭,简直就像有人在大厅里拉了一泡屎。 没错,那种难闻味道就是从说书先生的裤裆里散发出来的,因为他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众人寻着他目光所向的地方的看过去,突然发疯一般的大叫起来。那种声音尖锐无比,仿佛他们掉进了九幽地狱里,眼神里透出来的是灵魂深处的恐惧。 门口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他们的脸早已渐渐发黑发紫,只是脸上还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好奇,有惊讶,有崇拜,有惋惜,每个人的表情都生动无比,就是唯独没有恐惧。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死,他们死前那一刻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死神是什么时候降临的。 他们就像街口那几个人,就像整条街的所有人,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近乎石化。 七寻的目光闪过一丝冷冽,细长的手指还捏着怀中少女的手臂。 少女腰间的紫色长剑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嗡鸣作响。 美美琪明显感觉到七寻的身体正在变冷,就连他那张万年不变总是显得自信的脸庞,也出现了一抹凝重和不安。 意识到异样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厅里瞬间充斥满了不安和恐惧。 “往后门跑!”骚乱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喊声。 七寻眼疾手快,迅速取下美美琪腰间的紫色长剑,奋力一掷,长剑掠过众人头顶,笔直地飞向门口。 紫剑并未出鞘,只是不停的在门口画着圆圈,隐隐形成一道紫色的屏障。 众人争相起身,撞翻桌椅,不顾一切的冲向柜台旁的小门。 突听‘轰’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门口那些雕塑早已化作飞灰,一阵黑雾冲破紫色屏障进入大厅,只弥漫了一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紫色长剑倒飞而回,在七寻头顶盘旋。 以七寻为中心,长剑按照一种特定轨迹飞速穿梭,须臾之间,隐隐画出一幅紫色的八卦图样。 周围众人不出意外的停止了动作,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在原地。 徐一浪睁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右手已经摸到了刀柄。 “阿浪!” 七寻大叫一声,但没有动作,他的双臂依然紧紧抱着美美琪。 美美琪小小的身躯已然抖索筛糠,小脑袋已经钻进七寻的衣服里。 此时,徐一浪如同雕塑一般坐在凳子上,背挺的很直,只是没有再动了。 黑雾散尽,七个黑衣人已经出现大厅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执令者的对决(上) 七寻的左臂护着美美琪,右手颤抖着伸出两指,探了探徐一浪的鼻息。 就在他探到徐一浪的鼻孔处,右手倏地抽回,如遭电击。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嘶哑道:“阿浪!是我害了你!” 七个黑衣人站成一排,齐齐面向七寻,手里的剑不约而同的拔出剑鞘。 “这次出现的执令者真的让我很失望。”靠近门口的黑衣人语气中带着嘲讽和不屑,从稚嫩的嗓音中可以听的出是个少年。 很明显,那句话正是对七寻说的,因为此时场间没有第三个活人了。 没错,七寻就是小宗主,也是隐姓埋名此次派出的唯一一名执戮魔令的人。 “二傻子别怕,过一会儿他们全都会死,安心睡一会儿吧。”七寻低头轻抚了两下胸前鼓起的衣衫,声音平静而又温柔。 这是狂妄自大还是成竹在胸?亦或是面对死亡时刻意表现出来的平静? 死神家族的七位执令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丝毫的动容。他们好像没有觉得七寻是在大言不惭,所以并没有回以嗤笑和嘲讽。他们也同样没有觉得七寻真的有能力打败他们,所以也没有感到慌乱和害怕。 他们没有一丝情绪,只是静静的持剑而立,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然后出手最快最强的一剑。 “据我所知,死神家族每一次派出的执令人,虽然会对世渊学院的学生出手时凶残无比,但绝不会殃及无辜。所以你们这些人在我看来,虽然罪大恶极令人发指,但起码还是有一点人性的。为何这次却要屠镇?仅仅是想要对我示威么?”七寻的视线扫过七人,淡淡说道。 “我们想杀便杀,从来不问理由,也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解释。”六位黑衣少年同时道。 “隐姓埋名即将在大陆上除名,没有对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靠近门口的黑衣少年显然是个领队,从他和另外六人分开说话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来。 七寻脸色一变,不仅仅是因为门口那人所表现出的自信,他隐隐觉得那少年还要表达另一重意思。 他之所以没有表达出来,是因为他对七寻也有所忌惮,因为这件事如果挑明道出,那七寻就非死不可。 “我们隐姓埋名本来就没有名字,又何来除名一说?”七寻假装没有听懂那句话,但言语中却没有半分退缩,直接回敬道。 “因为你死了,隐姓埋名就没了。”黑衣少年一字字道。 “那如果死的是你们七个呢?”七寻冷冷道。 “死神只会掌管所有人的命运,随意收割所有人的性命。我们本就是掌控生死的人,又怎么会死呢?”黑衣少年说道。 “那你们怎么还不动手?”七寻眯起眼睛,讥讽道。 “因为我突然对你怀里的少女很感兴趣,你如果肯借给我们疼爱一番,说不定我们就不会杀你了。” “哈哈哈” 七人同时大笑,但身体没有一分轻微的动作,手中的剑依然举的那般稳,背脊依然挺得很直,就连面具下的脸都没有太大的动作,眼睛还是泛着死气的冷漠,只有嘴微微张开。 黑衣少年一眼便看出七寻的软肋正是怀中所抱少女,所以故意攻心。 美美琪哪里能睡着呢,她其实一直躲在七寻怀里瑟瑟发抖,虽然她已经将这种状态隐藏的极好,生怕七寻会分心,可是听到黑衣少年的话,她还是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世上若真有后悔药可以吃,她恨不得全部买过来倒进嘴里。 因为她就是世上最了解七寻的人,她知道七寻迟迟不肯出剑的原因有很多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一定不会出剑的。 可是现在,他一定会迫不得已的出剑,因为她知道一向谨慎的七寻绝对不会听到那句话之后还是无动于衷,哪怕谁都听的出来这是诛心,哪怕谁都看的出来这是个圈套。 因为他,太爱她。 可是被动出剑和主动出剑对于一个修行剑道的武者来说,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果然,画出八卦阵的紫色长剑不再高速盘旋,防御不再完美,不再没有破绽,咻咻的破空声中,突然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嗡鸣声——那是剑在颤抖,那是剑心在颤抖。 就是现在! 七人瞅准时机一同出剑,看似普通的漆黑长剑实则蕴藏着极其浓烈的死气,普通人甚至衍识境以下的武者根本不需要触碰到剑刃,只是靠近黑剑三尺范围内,便会不明不白的暴毙而死。 七柄黑剑同时交错,分开,极有规律,隐隐可以看出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剑阵。剑气被源力催发到极致,携带着罡风和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同时刺进八卦图不同的位置,收回,再刺,如此反复。 紫色八卦图已经从七寻头顶滑落在七寻身后,自地面斜斜向上,如同一面人高的镜子,挡在七寻和七个黑衣少年之间。 七寻早已背过身去,双臂依旧紧紧抱着美美琪。 美美琪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衣衫外面的每一次气浪对冲,她都可以感觉到七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且一次剧烈,甚至快要被人察觉到。 如今,竟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对一个痴迷剑道多年的剑客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屈辱。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忽然湿了,一股很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发丝淌落下来,顺着她的额头流到鼻尖。 那道很粘稠的液体很腥,流到她的嘴唇里很甜——这是血!这是七寻的血!从来不会受伤的七寻终于也受伤了么? “你不要再管我了,让我死吧,我死了就不会再拖累你了”美美琪又哭了,但这次是低声的哭,她也并不是真的傻,她知道如果哭出声来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嘘别怕,我没事。”七寻的头近乎贴到衣衫里,声音更低,但还是很温柔。 “听话,你乖乖别动,我们一定不会有事。”七寻的脸贴到前襟,同时沾到了自己的血。 他嘴角又泛起几分苦涩——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受过伤了。 “无名,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像你这样的对手在世间实在难觅,我现在竟有些不忍了。”黑衣少年的声音里犹带着同情的意味,只是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出剑的速度变得更快,于是六人的速度也变得更快。那种速度几乎提升到了极致,用眼花缭乱这个词语都无法形容,因为太快了!如果此刻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有种错觉——他们好像都只是在拿着一把剑柄战斗。 无影剑! 这就是死神家族最强大的武技之一! “你现在不过是陨生境二重天,而我们的剑阵足以诛杀天元境一重天的武者,你能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撑这么久,想必战斗力早已达到天元境。这般年纪,却达到这等高度,如此的剑道天才,堪比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的宸渊,我怎能任由你成长下去!今天你非死不可!”黑衣少年见八卦图迟迟不毁,心中渐有不耐之意,更多的则是愤怒。 在世上所有的年轻天才中,绝不能有比他更具天赋,更加强大的人! 他骤生一种挫败感,他这一生未尝一败,第一次心底泛出这种感觉。 这是羞辱,是侮辱,是耻辱! “轰”地一声巨响,七人心意相通,同时蓄满了源力,用出了最强的一剑。 四周的墙壁似乎经不起这种源力的冲击,瞬间千疮百孔,大小不一的孔洞里有日光透进来,厅内骤显明亮。桌椅柜台横梁纷纷垮塌,被气浪碾作齑粉。所有发黑发硬的死尸雕像,化作数缕青烟渐渐消失。 此时厅内空无一物,有风顺着墙壁上的窟窿灌进来,带动着房梁上破碎的木板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黑衣少年的目光明显一滞,他突然注意场间还有第三个人! 那个人是谁? “噗” 七寻本就是强弩之末,哪里能遭受住七人全力一击?只见他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一口鲜血便喷到前方某人的脸上,甚至溅到他睁开着的眼睛里。 场间所有人都化成了青烟,只有一个人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这个腰间挎刀的少年是谁? 正是徐一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执令者的对决(中) 徐一浪沾血的双瞳空洞无神,就像一个丢了灵魂的人。 他虽然还是毫发无损的坐在这里,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七位黑衣少年倏地停止了攻势,旋即同时看向场间少年。 仅仅只看了一眼,他们便将目光移开来。 显然,他们已经断定徐一浪早已生机全无——他之所以没有化作青烟,可能是由于七寻所布置的防御阵法恰好覆盖在他身周。 就在这须臾之间,七寻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方才死神家族的七位执令者进入大厅之际,徐一浪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带着几分慌乱,然后便如同石像一般不再动了,怎么现在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犹如一潭死水。 难道他是在装死? 在异源大陆上,人人皆知死神家族的每位成员身周都会弥漫一种诡谲的死亡气息,一般衍识境以下的武者根本难以抵挡。 可是徐一浪根本没有修行过,与普通人无异,如何在这诡谲的死亡气息中存活下来? 死神家族的执令者都确信徐一浪必死无疑,那七寻又凭什么断定徐一浪没有死? 七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昨天初见徐一浪时,他感应到徐一浪身体周围流转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没有实质却堪称恐怖的能量波动。 所以他断定,徐一浪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如果他真的不是刻意隐藏了实力,那覆盖在他身上的绝对是一件无形但拥有极强防御能力的神秘衣衫。 是的,那就是时之纱,他根本不敢想象徐一浪披在身上的衣服,就是当年时无年纵横大陆时所穿的圣衣。 便在此时,七寻看到徐一浪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那个动作细微到简直跟蚊子煽动了一下翅膀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就是外界一丝风恰好拂过他的双颊,带动了他的一边眉梢。 从七寻重伤呕血到七个黑衣少年的分神,再到他看出徐一浪的异样,这其中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就连美美琪后来回想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只是呼吸了两次而已。 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然后,七寻做出了他此生最难做出的抉择——他突然松开双臂,将美美琪全力的向前方推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若停止一般。 将自己最心爱的人亲手从怀中推出去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想必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懂得。 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就这样倒飞出去,眼睛睁得很大,却并不是因为七寻突然的抛弃而感到惊慌和失望,她的眼中犹带着决绝的笑意,仿佛要贪心的多看七寻一眼,一眼就够了! 她虽然没有惊叫出声,但七寻却从她的眼睛里感觉到了她想说的话——你要好好活下去! 七寻也不敢断定自己的主观臆断是否正确,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在这一瞬间慌了神色。 美美琪倒飞的方向不偏不倚,恰好正是徐一浪端坐的方向,就在她的后背即将接触到徐一浪的那一刹那,如同石像一般失去生机的徐一浪忽然动了! 徐一浪就这样活了过来! 他一抬手,便将美美琪接进怀里,同时扭转凳子,反身用后背正对着七寻。 “动手!” 徐一浪一声大喝,嗓音嘹亮无比,哪像是一个死人! 七寻的眸子骤然迸出光彩,他果然没有猜错。 他陡然站起身,便将紫色长剑召回手中。 虽然他终于没有了顾及,但此时也全无退路可言,那现在的情况只能是不惜一切代价,背水一战! 隐姓埋名乃是剑道宗派,宗主自然就是一位剑道宗师!一位剑道宗师的亲传弟子最大的天赋会是什么?自然是出剑!一位堪称举世无双的剑道天才终于握住了剑,那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自然是拔剑! 七位黑衣少年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们甚至认为不能出剑的七寻已经和死尸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局势突然发生了扭转和变化,但他们却并没有感到惊慌,因为即便是七寻抛开了心中的顾及与他们正面一战,也不见得就会占到便宜。 这本就是个必败无疑的死局。 七位黑衣少年虽然很自信能够杀死七寻,但他们却非常谨慎。 他们并没有给七寻机会让他拔剑,而是在同一时刻快速出剑,将七寻再度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种行为虽然看起来为人不耻,明明七人对一人已是绝对的优势,可还是要不择手段将优势最大化,直到七寻坚持不住而死去。 他们并不会在意世人对他们的评价,无论是好是坏,他们都不会改变自己那种偏执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七寻只要是死了,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七寻怎么死,就非他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因为有时候,你饶对方一命,对方并不见得就会感激你,甚至会抓住这一丝机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 这个世界向来就是这么残酷,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不对敌人怜悯,永远是最正确的生存法则。 对此,七寻并没有感到愤怒或者憋屈,他的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别的情绪。 他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七位黑衣少年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出剑。 七位黑衣少年已然形成一个半包围的趋势,不断以黑色的剑气摧毁着七寻刚刚祭出体外的金色源气护罩。 七寻的眼神很是平静,虽然黑色剑气与源气护罩的每一次对撞,都会溅射出金色的浆液,他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发白,但他还是没有感到慌乱。 这是因为什么?在如此死局之下,他莫非还能有别的底牌? 七位黑衣少年动作一致,没有丝毫的偏差,心境更没有被七寻的平静所影响,冰冷的面具下依然是一张张稚嫩却无比漠然的脸。 七寻的后方,徐一浪将时之纱缓缓褪下,与美美琪各盖一半。 “你有办法吗?”美美琪问道。 她终于从方才的情境中回过神来,美丽的眸子一瞬不移的盯着徐一浪,充满了紧张和期许。 她隐隐觉得徐一浪一定能帮到七寻。 “有!不过要等等!”徐一浪压低声音说道。 “还等什么,你没感觉到他他就要撑不住了么”美美琪急道。 “嘘,如果妄动的话我们都会死,现在就看七寻能不能撑到余音和那位魔法师赶过来了。”徐一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 美美琪眼睛一亮,刚要再开口,却被徐一浪捂住了嘴。 其实他一开始屏住呼吸装死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七位黑衣少年的境界实力绝对不在七寻之下,即便是正面一战,七寻也不见得会讨到什么便宜,所以他一直在默默的等待镇上的其他两位异源者,期盼他们能够察觉到异常,迅速赶来。 七寻自然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这才故作平静,苦苦的支撑着。 只是这边闹得动静这么大,余音和那位魔法师怎么会感应不到?按理说他们早就应该过来了,难道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猝然一变。 最中间的黑衣少年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说道:“不必等了,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然后,六位黑衣少年同时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平静,淡漠,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他们同时说话的时候很认真,每个字都会犹豫很久,好像他们同时说出的话一定就是不容置疑的。 美美琪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昏厥过去。 徐一浪心中黯然道:两位异源者早已死去了么?看来,今天注定难逃一死。 七寻挑了挑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此时,金色的源气罩终于抵挡不住七柄黑剑的连翻攻势,‘咔嚓’一声如同鸡蛋壳一般爆碎,金色的碎片漫天飞舞,黑色剑气激荡间,无数碎散的金色光片缓缓湮灭成虚无。 其实他能在这样被动的局面下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他在所有同级的战斗中后何尝不是未尝一败?只有他知道自己的防御能力有多强,所以也只有他才知道那七柄看似朴实无华的黑剑有多么恐怖。 正如黑衣少年所说,七柄黑剑联合作战,就连天元境初阶的强者都难以缨其锋芒锋,更别说七寻只是陨生二重天的境界。 七寻的右手依然停留在剑柄上,没有动作。 他自然明白,只要自己微微一动,手指便会被齐齐削断。 可是如果不拔剑怎么办?等死? 徐一浪听到源气罩爆碎的声音,登时攥紧了拳头。 既然那二人已死,那就只能试试吴女泪和天霜寒能否改变局面。 就在他试图召唤暗藏在光阴卷轴中的吴女泪时,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门外有人说话。 那人吐字很是别扭,发音有点不准,依稀可以听出来是个少年的声音。 一个金色卷曲短发的少年,眨动着蓝色的大眼睛,身着一身贵气十足的明黄色贵族服饰,手持一根嵌着蓝宝石的紫色法杖,缓缓走入厅内。 “你们怎么能骗人呢?我什么时候死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执令者的对决(下) 七位黑衣少年根本没有回头,反而同时踏前一步,手中黑剑不约而同的向着七寻的手腕削去。 在他们看来,七寻才是场间最大的变数,所以一定要将他先解决掉。 金发少年的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意,如同一个儒雅的贵族公子。 他对死神家族和隐姓埋名之间的故事早有耳闻,自然知道场间处于生死一线的华衣少年正是执戮魔令的人。 他怎么会袖手旁观?他绝对不会让七寻就这样死去。 于是,他扬起法杖,将气海内所有的源力和与生俱来的异源魔力毫无保留,尽数灌注进去。 只听“啪”的一声,法杖上镶嵌的蓝水晶似乎承受不住这些力量,爆碎开来。 金发少年的蓝色眼睛里滑过一抹心疼,片刻又被兴奋取代。 原来,就在蓝水晶爆碎的那一瞬间,七寻的身体表面突然出现一道紫色的光幕,隐隐可以看到闪电在其中萦绕。 骤现的光幕如同一个巨大的紫色水晶球,将七寻牢牢的护在其中。 七柄黑剑去势不减,反而爆发出更强大的黑色气息,瞬间便将看似坚固的水晶球刺破。 “噗” 就在黑剑刺破紫色光幕的同时,金发少年狂喷一口鲜血,然后不出意外的倒飞出去,撞进身后的墙壁中,砸出一个‘人’型的凹陷,墙壁寸寸碎裂,蛛网一般的裂缝蔓延到墙根,整面砖墙轰然倒塌,扬起大片的尘埃。 七位黑衣少年的全力一击犹如九天落下的飞瀑,声势浩大,震耳欲聋,尽数倾泻在金发少年身上。 而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甚至根本不能用快来形容。 瞬间代表一个很短的时间,短到徐一浪的心脏只跳动了半下。 七位黑衣少年的攻势尽管强横,完全可以用摧枯拉朽这几个字来形容,但黑剑刺进光幕的时候,明显是有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间,七寻的剑早已拔出来,同时握在手中。 他和拔剑之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脸色还是很苍白,近乎没有血色,甚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他的气势也没有和想象中那样,陡然攀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剑,眼睛看着前方,看起来还是像之前那样平静,没有兴奋,没有悲哀,没有畏惧,没有痛苦。 但此时如果有人认真的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那一抹光亮是什么,师父说这是自信,徐一浪说这是令人讨厌的桀骜。 七位黑衣少年顿时停止了动作,面具下万年不变的冷峻脸庞突然闪过一丝恐惧。 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恐怖,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恐怖。 徐一浪探出头,没有错过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 七寻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剑,眼神里出现了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曾握着这把剑,年复一年。” 七位黑衣少年同时倒退。 七寻抬起手,紫色长剑带着一道尺许的近乎凝为实质的白色匹练横扫而去。 这一剑斩出的威势太过强大,剑气离剑而去,令得周围空间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就像热浪在空气中蒸腾,又如巨石投入湖面,圈圈空间涟漪以七寻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 七位黑衣少年快速穿梭场间,以黑色的剑气划出一幅泛着乌光的六芒星,六人各站一角,一人傲然立于中心。 毫无疑问,这又是七人全力配合使出的一套防御阵法。 两股恐怖的力量终于对撞在一起,场间爆发出一声炸雷一般的巨响,号称风尘镇最大的醉月楼瞬间被夷为平地。 烟尘漫天,碎石灰土梁木混成一片,如同倒悬的瀑布一般,齐齐飞向天际。 烟尘散去,七位黑衣少年和七寻同时倒在废墟里。 远处的街巷间,一道倩影抱着琵琶快步赶来。 还未到近前时,少女怀中的琵琶已然响起阵阵音波,隐隐可以看到彩色的流光在其间飞舞。 少女的脸上带着惊慌和不安,就连弹奏出的音律都不再那样动听,反而很急促——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阿浪,我真的没看错你这个朋友。” 七寻缓缓从废墟中爬起,眼睛凝注着徐一浪说道。 徐一浪早已昏迷不醒,可能是刚才那两股强大的力量对冲导致。他后背落着几根梁木和几块砖石,身下是同样陷入昏厥的美美琪。 他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忘记保护美美琪,因为七寻是他的朋友。 七寻并没有将他们拉起来,只是确认了一下他们的状态。他看出他们只是昏迷,便立刻转过身,看向另一个方位。 六位黑衣少年缓缓爬起,每个人的面具下都溢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红的,这是七寻第一个想法。 然后,他突然发现场间还有一个黑衣少年并没有起身。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起身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柄银色的长枪和一把泛着蓝气的长刀同时穿胸而过,将他牢牢的钉在地面上。 赫然是吴女泪和天霜寒! 原来,徐一浪就在那力量对冲的一瞬间,抓住了最好的机会,一击即中! 七寻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脸上再度显现出那种令人讨厌的张扬和跋扈。 “哈哈,死神家族一直号称执掌生死,啧啧啧,这下玩火自焚了吧。” 六位黑衣少年静静的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死去的黑衣少年突然化作六缕黑烟缓缓飘向六人。 七寻登时色变。 他明显感觉到场间六位少年的气势变强了一些! 难道这人即便死去,那种诡异的力量也不会消散,而是会加持在另外几个人身上? 若是只剩一人!那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死神家族果然可怕! 余音姗姗来迟,此时才出现在场间。 六位黑衣少年同时看了她一眼,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今日之事我天影记下了,你们五人,来日我会一一杀死!” 七寻听的出,这个开口说话的少年正是之前站在门口的那位。 原来他叫天影,现在看上去,此人正是这次天才诛杀令的领队。 “想走?” 七寻将剑与剑鞘同时抛上天空,剑与剑鞘疯狂旋动,在上空画出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八卦。 他虽然不知道这几人为何离开,但他绝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真正的世界法则里从来没有放过这两个字! 余音怀抱琵琶,双手疯狂的拨弄着琴弦,快步迎上前去,好像对自己的绝对音域很有自信。 天空中的太极双鱼合抱在一起,黑鱼游动犹如墨汁涌动,白鱼跳跃如同纸浆沸腾。 两种力量合在一起,数道碗口粗细的黑白水柱激射而出,如蛟龙出海,又如螣蛇飞舞,纷纷向着六位黑衣少年袭去。 这种攻击虽不如之前七寻拔剑时强大,但也远非寻常陨生境武者可以发挥出的力量,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说硬接下这一招。 天影心中那个杀死七寻的想法愈发坚定,他没有想到七寻的实力竟如此强大,万不可让这种人成长起来。 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很深的嘲讽意味,可能是因为他想到七寻那个致命的弱点,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猛然回身,左手虚抓,便隔空厄住余音的咽喉,看似毫不费力的轻轻一提,后者的曼妙身躯便砸向了空中那个太极图。 就在这时,六位黑衣少年的身周,突然弥漫起浓重的黑雾。 “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对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天影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稚嫩的脸。 他轻勾了一下嘴角,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七寻,又冷冷地扫过遗留在场间的天霜寒和吴女泪,旋即缓缓走进黑雾里,最终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