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梦》 第1章 总角晏晏笑 楔子 李白有诗《蜀道难》中言:“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描述了蜀道之艰难,给人以荡气回肠之感,从李白气象宏伟,境界阔大的笔触中,勾勒出了古蜀国充满神秘的传奇色彩。 李商隐无题诗之一《锦瑟》中,“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借“望帝杜宇”的典故,来追忆自己逝去的青春年华,千年以来,杜宇的一生,也成了神话一般的传说。 成书于晋代、记载我国西南地区历史的《华阳国志》中说:“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而后望帝杜宇,丛帝鳖灵。 本文《蜀葵梦》便是以战国末年到秦初为大背景,以古蜀(今四川盆地)、朱提(今云南)、江源(今吉林)等为故事地点,讲述了鱼凫氏和杜宇(望帝)的传奇故事。 第一章总角晏晏笑 此时的蜀中已经入春,蜀葵花漫山遍野地开着,而寒如深冬的雪遥宫,依旧只有傲雪的梅花。 他们说,蜀葵花是梦中之花,是一个女孩子的梦,梦里有花,梦里有他。 被幽禁在雪遥宫的日日夜夜,对于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来说,无疑是一种孤寂无助的折磨。 承“鱼凫”之国姓,取“雪初”之乳名,拥有古蜀国最尊贵的身份——公主,却失去了平常孩子都能拥有的——自由。 深夜,一个黑影爬上宫墙,却不料宫墙下是一方池水,虽外头是阳春三月,但这雪遥宫常年寒冬,“扑通”一声,黑影猝不及防地落入池水,难为他敢夜闯雪遥宫,落入寒冰似的水中还能爬起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寒风瑟瑟中爬着,嘴里还发出“喵喵”的唤猫声,只是冻得声音也已经支离破碎了。 雪初本就因为哥哥的离开而难以入眠,当听到奇怪的声音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在这天寒地冻的雪遥宫,夜晚除了风就是死寂,有声音真是稀奇了。 雪初立即出了殿门来到池边,一个黑黢黢的怪物正在地上爬,发出莫名的声音。雪初初生牛犊,什么都没见过,所以什么都不怕,她跑过去,眨巴着眼睛看着“怪物”,地上的少年倒是吓了一跳,或许是冷的,或许是吓的,昏了过去。 见他不动了,雪初想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瞧瞧,可是她小小的身体根本拖不动,力尽之下,只好叫醒了服侍自己的巫女玉枝姑娘,玉枝毕竟年长几岁,懂的较多。 “公主,他快冻死了,要把他抬到浴池里用热水泡着。”说着二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拖到浴池,倒了热水。 “公主,那个……”玉枝姑娘羞红了脸,扭扭捏捏的对地上还趴着喘气的雪初说,“泡澡要……要脱了衣裳,而且他还未醒,要不断加以热水,这接下来的活就你忙了,我先走了!” “啊,等一下,”雪初还没缓过神来,“你别告诉桂姑姑啊!” 她还没说完,玉枝就一溜烟跑了,雪初疑惑地望了望,最终还是回过头帮这个人脱了衣裳。烛光下,她看清楚了,这是个人,像哥哥那样的。 她欢快的帮他添热水,添了五次水后,少年醒了过来,他蒙了蒙,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再看看自己光着身体在浴池里,水面上还飘着片片梅花瓣。 “我看玉枝洗澡都会放花瓣的,所以我也摘了点,她说这样洗着香。”雪初笑嘻嘻的对眼前这个像哥哥的人说。其实这个少年和她的哥哥竹哑公子并不相像,竹哑见她时总是笑意盈盈的,是饱读诗书的风流才子。而这个正在浴池泡着香浴的小子明显就是在外面风吹雨打、行走天下的小游-行侠。但是雪初怎么会分得清呢,她一生就只见过爹爹和哥哥两个男人,对爹爹记忆模糊,对哥哥自然所有男孩都是哥哥的样子咯。 少年往水里缩了缩,冷冷地问:“你是谁?” 见他往水里缩,小小的雪初只以为是他冷了,赶紧说:“我再去打点热水!你等等。”说着没等回答就跑了出去,留下愣愣的少年,他向周围打量了一下。 这仿佛是闺阁内室,专供世家少爷姑娘沐浴的,紫檀木的浴池挺大,可容纳两个人还可以游动,珠帘与纱幔为浴池隔出了小空间,珠帘外,他的衣服正挂在木桁上,下面用炭火烘烤着。地上是一幅木雕的“女娃精卫戏水”图,凹凸不平,估计是建造的人防止主人滑倒的,做得如此精美周到,倒是很有心了。正想着,那个小小人儿哼哧地拎着木桶进来了,其实木桶里只有一半的水,不知是她洒了,还是本来就只拎得动这么多。 雪初一股脑倒了进去,累坐在地上,扒着木桶问:“哥哥,你觉得还冷吗?” 少年一惊,怎么开口就叫哥哥了,“为什么叫我哥哥?” “我叫我哥哥就是叫哥哥的呀,我和你说,我哥哥也在我这洗过澡的,那时候他和你一样,冻得睁不开眼睛呢!”雪初一副开心的样子,感觉又有哥哥可以陪她玩了。 “不许叫我哥哥!”少年严肃的说,“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雪初很疑惑,但被他的语气吓得没敢说话,听话地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少年就穿戴整齐走了出去,外面果然是她的闺房,淡淡的檀木香夹杂着一缕忽隐忽现的梅花香,脚下踩的是绣着红梅图案的白色地毯,里侧是一张宽敞的木床,悬着珊瑚红双绣花卉纱帐,一道道门帘通向殿门,对面是和这一侧一样的门,估计是第二个房间。 少年没多作停留就拐向殿门,雪初急了,“你去哪里啊?” “我来这是找一个朋友,找到了我就会离开蜀中的。”少年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雪初见状赶紧跟上,“你要找谁,我这除了桂姑姑、玉枝就没谁了。”雪初突然想到前几天哥哥送来一条小鲤鱼与她作伴,“还有一条小鲤鱼,你要找小鲤鱼吗?” “小鲤鱼?”少年疑惑的停下,复而继续走,“我不找它。” 走到殿外少年又发出“喵喵”的叫声,本不想理那个小女孩,但是看她也一本正经地帮自己找,却也不忍心冷着脸。“它是一只野猫。” “猫?”雪初若有所思,对了,想起来了,“玉枝最喜欢猫了,她还给我画过呢!可是怎么会有猫在我的家里?” 少年有点后悔和她说话了,啰里吧嗦问题不断,没有再理她,自顾自找着。 雪初怎么会罢休,依旧叽里咕噜地说着:“我叫雪初,你叫什么名字,你又不让我叫你哥哥,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你的猫叫什么名字,我要叫它的名字,它才会出来吧。” 少年看着这个烦心又闹腾的小家伙,微怒,“你好烦!” “……”雪初撅着嘴,不敢再说话。 少年又不忍心欺负这个半大不小的丫头,“我的猫还没有名字。”说完,大步走开了。 见他并不是真的不理自己,雪初甜甜的笑了起来,大步跟上。 突然,她看见桂姑姑的殿内亮了。笑容凝固,慌忙跑着追上少年,“赶紧躲起来,桂姑姑醒了!”没等少年回答就拉着他跑了。 躲到她自己的闺房,她才放开他,解释道:“不能让桂姑姑发现你,不然还没等你找到你的朋友,她就会把你赶出去的。” 少年刚憋的气渐渐散了,此刻还是找到他的猫要紧。这只猫并不是普通的小猫,想也如此,要是普通,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找我的猫?”少年见这个小妹妹虽然占着他家曾经的地盘,但也没啥恶意,渐渐不再恶意相向。 “白天容易被桂姑姑发现,所以只能等桂姑姑睡着,晚上出去找。”见他对自己不再那么爱理不理的,雪初开始真心真意的为他筹划该如何去寻找这只猫了。 待在雪初的闺房里时间久了,少年觉得又冷又饿的,看见一个方席,便去坐了下来。 雪初看他的样子,好似当初哥哥说他很冷的时候,她明白过来,把内室里烘衣服的火炭炉端了出来放到他身边,其实她从来不用这个,准确说她从来不知道冷是什么感觉。少年望了望她,将手放在火炭炉旁边。玉枝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将桂姑姑做好的早餐端了过来。 “这是玉枝,你放心,她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我马上要去梅林练功,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吧?”每天早上,雪初都会在玉枝的带领下修炼,雪初的悟性非常高,准确说是有妖灵在体内,她的功力打败玉枝都是绰绰有余的,只是,玉枝不会允许她使用这个力量,而是要她自己修炼属于自己的能力,哥哥也是一再嘱咐,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刻意去使用,如今,她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舞动这整片梅林的花瓣了。 这回少年倒是很乖的,留在殿内没有出去,应该说,他真的不想出去,因为只有这个火炉旁是有点热气的,稍微走动两步的地方都冷得他直打哆嗦。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叔父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回来了,想来在这个鬼地方待不了太久了。 少年见她回来了,对她说道:“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去找。” 雪初和玉枝看他脸色苍白的确是撑不了太久,雪初道:“玉枝,叫桂姑姑出去给我买点青枣,我想吃。”玉枝明白过来,应声下去了。 雪遥宫是何其大,岂是一会儿功夫就能寻得过来的。临近午时,正慌忙找着,迎面碰上了从宫外走来的桂姑姑。 “桂姑姑,我……我们……”雪初急急忙忙想要说点什么。 谁料桂姑姑只是看了看他们,径直走向了厨房,桂姑姑素来清冷不言语,如今她没说什么,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其实,桂姑姑知道,这个地方根本留不住谁,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他不想死,迟早会离开。公主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除了玉枝没有玩伴,纵使有了,也会在不久后承受他们离去的痛苦。 雪初朝少年做了个鬼脸,示意他安全了,可以继续找。少年看着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不是那么反感了,正想着,那个鬼精灵的小丫头牵住他的袖子说:“我们一起去找吧,我相信那个猫会出来的。”随后一个大笑脸,又没等他言语就被拉走了。 尽管只是拉着袖子,他也能感受到她传来的阵阵寒气,冷的骇人。猫还会在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夜幕渐渐降临,他们也已经找了大半个宫殿连猫毛都没看见。 “累死了!”雪初一屁股坐在揽月阁内,这是一座很高的阁楼,是整个瞿上最高的地方,她平时都不来的,为了找猫,她还是第一次爬了上来。可上面除了饮酒赏月的方席和伏案,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雪初悻悻,但她真的是走不动了。 少年往外看了看,跑了这么久,身子倒没有起初那么冷了。月亮已升起,月光下摇曳婆娑的是那棵英雄树,虽然他离开的时候只是一个四岁孩童,但这株陪伴他的英雄树,他依旧记得,这个地方什么都变了,唯独留下了这棵树…… 是啊,只有这棵树遗留了曾经的景色,只有这棵树散发着曾经的味道,只有这棵树,在等着他的归来。 “我想到了!”少年激动的说着便跑下阁楼,雪初累垮,但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下去。 少年来到树下,这是有着两个怀抱那么粗的千年英雄树,他围着树,“喵喵,出来吧,我来接你回家,跟我回家好吗?”语罢,回复他的是寂静的风。 他放弃了,或许它已经走了,又或许,它早就已经死了。 他坐在树旁,陷入悲凉,这只猫是个神兽,因为模样长的另类,而被其它神兽从神山上扔了下来,他看见了,带了回去,成为陪伴他的小宠物,只可惜自己没多久就随叔父去蜀外,连名字都没起就把它留在家里。等他回来时,家没了,爹娘去了,人和物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雪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他坐着,感觉他和自己有点像,哥哥离开的时候自己也会像他这样难过。 突然间,有个小东西从树根缝里探出了小脑袋,随后跳了出来。 “呀!原来你一直躲在里面睡觉呀!”雪初看到猫,高兴地去抚摸着它,它倒是不怕冷,眯着眼睛在她手上蹭了蹭。第一次有小东西不怕她,她开心极了。 小猫跳到少年怀里,不停地发出“喵”的叫声,表示很高兴他能回来,少年也是激动万分,抱着猫给雪初看,“这就是我的猫,它还在!它还在等我。” 雪初连连点头,看着这个有着虎斑花纹的小花猫,“起个名字吧!叫……‘虎球’怎么样?” “不要!不喜欢!”少年觉得名字应该自己取,而且,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霸气。 雪初撇撇嘴,迅速抢过小猫就跑了,惹得少年只能追着她。雪初把小猫放在自己的床上,拿着自己最喜欢吃的青枣给它吃。 “哼,它不吃那种东西,它喜欢吃肉!”少年此时已经依靠着床沿,一副我才是对它很了解的样子! 没想到这只猫还是挺懂得讨好女孩子的,啃着青枣就吧咂巴咂地吃着,这把少年气的直挥拳头,骂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一时间,因为一只猫的缘故,殿内的气氛比初见时好多了,两个孩子逗弄着小猫,也不时传出笑声。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不是驰骋疆场、叱咤风云的中年人,也不是饱经沧桑、洞悉一切的老人,纵使经历了什么不高兴的过去,还是会因为一点点的温暖而开心起来,会因为另一颗相呼应的心跳而走到一起。 夜深了,两个孩子躺在同一个床榻上,小猫在他们的身上跳来跳去。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雪初望着纱帐顶。 “嗯!” “那你还会像哥哥那样回来吗?” “不会。”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 “如果我以后可以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去的!” “小丫头!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少年想了想,他会离开蜀中,去很远的地方,而这个丫头,估计连门都出不了。 “谁说我要去找你啦,我是要去看虎球的!”雪初不服气,撅着嘴,摸了摸小花猫,小猫还很配合的叫了两声。 于是,两个孩子又在小猫名字的争吵声中进入了梦乡。 炭火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的繁星,却又不完全一样,天上的繁星距离遥远,冷冷清清;炭火的每一个星点都靠在一起,像两个孩童的心,彼此分享着温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多情锦鲤绕 当初以瞿上雪遥宫为界封印公主周身寒气只是解了燃眉之急,十六年来,古蜀巫祭一直想尽办法凝练公主出生时,镇国之宝盘古石落下的石泪,为的,就是找出一个完全封印公主体内寒毒和妖术的方法。而将雪遥宫如此大范围的寒气封印在小小的雪初体内,必定要承受蚀骨之痛。 蜀王扶额思考着,他还是有些担心,或许,这应该问问雪初自己,毕竟,这将是她的未来。 雪遥宫。 “哥哥,我愿意接受封印,我很想要自由。”雪初央求道。 “那你要答应我和母后,一定要熬过这封印之痛。”竹哑明白,与其让她不痛不痒的囚禁在这个地方一辈子,还不如接受封印,虽然会很难熬,但是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让她觉得今日的选择是值得的。 “嗯,一定!”她坚定的眼神中是父母的关爱,哥哥的期待,和那个远方的男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不再是那个想要保护自己巢穴一般的小刺猬了吧。 朔日这晚,巫祭、蜀王蜀后以及公子都来到了瞿上雪遥宫。雪初躺在雪做的祭台上,周身是那盘古石泪所凝练的十六颗透明的灵珠,随着巫祭的咒语,雪初和灵珠慢慢上升,十六颗灵珠迅速旋转,向圆心聚拢,每一次灵珠的触碰,都会割开肌肤,那种痛,就好像在抽离自己的灵魂,吞噬自己的血肉,融化自己的筋骨,灵珠在血和灵魂的祭奠下逐渐变成了血红色,最后串成串束缚在雪初的两个手腕,她渐渐落下,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睡在郫邑蜀宫的迎春阁的玉榻上了,房间不大,窗前的案桌上插着蜀葵花,窗外的山坡上是五彩缤纷的颜色,春风轻轻拂过,一浪一浪,送来的全是暖暖的春意。 她想动一动起来看看,无奈全是都是针刺般的疼痛,可却没有一丝伤痕。此时,蜀后和竹哑公子一齐走了进来。 “小初,还疼吗?”竹哑握住她的手询问道。她的手已经不再是那么寒得拒人千里之外了,虽然比起常人还是冰凉冰凉的。 雪初笑了笑,“我没事了,挺好的。” 能看到不同的景致,挺好;能看到不同的人,挺好;能看到百花齐放的颜色,挺好。 “初儿,我看你受封印时那么痛苦,现在真的挺好的吗?”蜀后也是极其担心的。 “真的,母后,我已经好了。”说着就起身走动,虽然还是很疼,但是比起封印时确是九牛一毛了,经历过蚀骨的痛,这点还是可以忍耐的。 “那就好,”蜀后看起来格外高兴,“初儿,今晚我准备了家宴,我们终于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了,欢迎你回来。”十六年了,从来没有一家四口一起吃饭,十六年了,自己总是力不从心,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女儿安好,如今,她能够回来过常人的生活,真是喜不自禁。 “嗯!”雪初也是笑着点点头,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其实她不熟悉,也不了解,但是看着她慈祥喜悦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去亲近。 “母后,父王怎么样?”其实她更想问,父王对于她的回来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喜欢自己。 “你父王啊,”蜀后微微笑着,“你父王虽然表面上严肃,但是他确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父亲。” “我们的父亲可是最有威望的鱼凫氏,是整个古蜀的统领者,作为他的儿女我们是最幸福的,反正我看出父王是喜欢你这个鬼丫头比我多!”竹哑边说边捏了捏雪初的鼻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个鬼精灵的小心思呢! 雪初打开捏她鼻子的手,对竹哑“哼”了一声,转而挽着蜀后的手说:“母后,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出去玩。” “好啊,等你身体好些,我让哥哥带你出去走走。” “我不是指在蜀中,我是说蜀外。” 蜀后惊讶又带有犹豫地看着她。 “为什么想要去蜀外呢这蜀中的景致你还没有领略全呢!”竹哑也是不明白,这蜀外凶险万分,纵使蜀王有多大的能力,远在天涯也恐是鞭长莫及了。 “哥哥,你想啊,我虽然久居深宫,但还是了解自己的身世,蜀中人对我是什么感觉你也知道,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这话从雪初口中说出来,蜀后和竹哑难免感伤,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年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多少的斥责怨骂,矛头都是指向这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傍晚,晚宴上雪初和蜀王提及此事,没想到蜀王一口答应,只是要求她先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雪初顿时对这个父亲好感倍增,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这个昂藏七尺、威风凛凛的男人望着自己的女儿,微微笑着。他不会让她失望而难过,更不会让她涉险,既然她想要出去,他就会帮他铺好这条路,他有能力保护天下苍生,那就更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夜晚,竹哑公子正在书桌边和雪初讲解一些蜀外的人情地志,忽然感觉窗外有个黑影闪过,竹哑敏感,立即走到窗边探头查看,却没有看出有任何异样,就在关上窗户转身那一瞬,一个女子坐在了刚刚他坐的方席上。 “竹哑哥哥,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说着,女子便走到他的跟前,双手捏着他的耳朵,一副我不开心了,你要安慰我的样子。 雪初看着那女子眉眼间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女子一袭橘黄色的丝衣,边边角角绣着栀黄色的花纹,裙摆处还有若隐若现的海浪图案。两脚踝似有银铃铛,发出“叮当”的声响,亦步亦趋间牵引的铃铛声好似要划破这寂静的夜幕。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搅得动一江春水,也惊得住万里星辰。 竹哑呆呆的愣着,他几时招了桃花,还是个来无影,对他动手动脚的桃花,虽然这些年他也帮着父王处理一些政务,在风月场所做过几笔交易,可他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留情啊! 他拿开了女子揪在他耳朵上的手,后退了几步,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 女子又揪住他的耳朵前后左后摇晃着,“竹哑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子喜极了他这个呆头鹅的样子,却故意梨花带雨得埋怨着。 竹哑好不容易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一把打开了女子的手,“姑娘深夜造访,在下惶惶,只是在下从未见过姑娘,何来‘记得’二字,恐是姑娘认错了人,夜色已深,还望姑娘……” 还没等竹哑说完,女子开口了,“你叫竹哑,你父亲总是逼你读书、练功,其实你很想像山脚下那个平民家的小男孩,自己在山上搭一个小木屋,晚上躺在小木屋顶上看星星,小男孩曾经邀请过你晚上一起看星星,但是你拒绝了,因为你害怕体弱的母亲担心,你说我说的可对?”说话间,女子走到了雪初面前和她挤眉弄眼,雪初有些了然。 是她 竹哑定了定神,立即大步走上去,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待客之道了,拉着她就把她撵了出去,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关起了门。 竹哑甩了甩脑袋,如果是场梦就早点醒过来吧。 “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些明天再讲给我听吧。”雪初打算出去确认一下这位姑娘。 站在门外的女子愤愤,惊讶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书生气,力气到不小,揉着她的手腕对着门“哼”了一声离开。 雪初紧随其后。 “小鲤鱼!真的是你吗?” “你哥哥都已经不认得我了。”小鲤鱼有些不甘心。 “如今你已经变成一个大姑娘了,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哥哥认不出你是正常。” “可你认出我了呀。”小鲤鱼撇撇嘴。 “我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自然比哥哥更熟悉你。” “哼,敢说我认错了人,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说着捏起了小拳头。 雪初笑道,“我哥哥可是个老实人,你别欺负他啊!” 锦鲤一副理所当然,“我就喜欢欺负她,你难道忘了他在雪遥宫是怎么欺负我的!” 那是雪遥宫最开心的日子了,回首想想,纵使百无聊赖的日子也有值得回忆的过去。 “谁叫你总是喷他一脸水呢!哈哈!”雪初想起当时哥哥狼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那也是他一会说要把我清蒸一会说要把我红烧了呀!你到底帮谁啊!” “我当然帮你啦,永远站在你这边。” “这还差不多,哦,对了,别再叫我小鲤鱼了,我有名字,我叫锦鲤。” “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咯,我已经不是鲤鱼了!” 雪初没再多想,依了她,“好吧,好吧,锦鲤姑娘。” “不对,要叫锦鲤姐姐!” 雪初不服气,这个小鲤鱼看起来就和自己差不多大,为什么要叫姐姐,“我不要!” “说实话,我可比你大多了,叫声姐姐不亏的,再说了……”锦鲤小脸一红,“说不定以后你还得叫我嫂子呢!” 雪初眨巴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没有深思这个“嫂子”的意义。 “算了,算了,今天我要和你一起睡。” “好啊好啊!” 这是她第二次与人同榻而眠,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哪里不一样,雪初说不出。 或许,是因为第二天醒来锦鲤不会离开,而那个少年却只能一直活在她的梦里吧,十年了,他就这样一直以一个十二岁少年郎的容颜活在她的梦里十年之久,这一次,她不会放弃这个自由的机会,她,一定会去寻找这个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心念天涯人 梦里,一串轻快的银铃声萦绕,竹哑想去寻找,可是总感觉声音就在身边却没有人。当竹哑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全眼帘都是昨晚的女子,复又闭上了眼睛。居然做梦了,不应该啊,难道自己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嘛,只是见过一面的女子而已。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个梦里的女子确是真真实实的坐在他的床边。 “起床了!”锦鲤一副甜美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啊!”竹哑这回愤怒大于惊讶,坐起来把被子往这边拉了拉,生怕又被动手动脚了。 果然锦鲤这副甜美的皮囊维持不了多久,她揪着竹哑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快起床洗漱!” 雪初将准备好的洗漱用具端了进来,“哥哥,快点收拾收拾,我们打算去后山赏花呢。” 雪初一身珊瑚红丝质罗袂,斜回纹提花束腰,红衣飘飘,显得耀眼夺目。 “发什么呆呢,快点。”锦鲤催促。 这俩人怎么这么要好了?竹哑以龟速洗漱着,还不时抛个惊恐的眼神给她,锦鲤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坐在他的床上,晃着俩脚丫子,发出一串串如笑声般轻快的银铃声。美目顾盼,百媚缭绕。 竹哑立刻转移话题,对雪初说:“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早就好利索了!”雪初也做到床边,和锦鲤窃窃私语。 这可好,现在他这个哥哥倒像个外人了…… 一路上,锦鲤走她的路,竹哑讲他的话,谁也不理谁。 竹哑道,“这座山叫栖凤岭,郫邑蜀宫依岭而建,一岭之隔的南边,就是你的雪遥宫,郫邑蜀宫之大,是雪遥宫的两倍。” 雪初微惊,“这么大啊,雪遥宫我都没有全部去过呢!” 竹哑继续道,“是啊,这是历代族长不断扩建而成的,我们的父亲也开拓了一些山上的地方,你看那边有个折花亭。” 随着竹哑的手指,越过漫漫蜀葵花海,的确有个小点般的亭子。 “这一边栽种了蜀葵花,那一边是梅花,不过冬天才有梅花的景致。”竹哑看着雪初的视线沉溺在这片蜀葵花,说道。 “我看梅花都已经看腻了,不过这花倒是稀奇!”雪初折了一枝,发现这花和自己房中的一样,估计也是这里折的吧。 锦鲤见竹哑一直和雪初讲话,硬是凑了进去,拨弄着花,“这花有什么稀奇的!” “的确稀奇,这花为梦中之花,传说,对着它许一个场景,它会给你一段梦的经历。”竹哑对着雪初解释道。 “骗人!真有那么灵验么!”锦鲤才不信呢,要是信了,枉她活了这么多年了! 不过说着,她倒是第一个闭上眼开始许梦了。 “哈哈,你不是不信吗?”雪初觉得她口是心非。 “你们是不是认识?”竹哑终于问出了心里话,他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妹妹居然有自己不认识的朋友。 “你们也认识。”雪初戏谑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们?”竹哑把视线转到了锦鲤身上。 锦鲤咳了两声,“是我认识你,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竹哑楞楞道,“你是……” 锦鲤气急,真不想告诉他,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认出自己。 “好了锦鲤姐姐,”雪初笑笑,“哥哥,她是你送我的小鲤鱼。” 锦鲤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突然脸感觉烧了起来,加之刚刚气急,倒像是更加生气了。 竹哑眸子都亮了,“真的吗,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幻化人形了!” “我都已经跃过龙门了,幻化人形算什么!”锦鲤春风得意。 “跃龙门?”在人间是没有“鲤鱼跃龙门”这一说的。 “对呀!也就是说,我已经不是纯粹的鲤鱼了,不过……”锦鲤有点羞于说出口,“跃龙门时受了重伤,被你救了。” 竹哑欣喜,“那还真是巧了,那天我刚好在那边练剑。” “是啊,是啊,当时我看见你,我多么想你能够注意到我,不然我就得暴尸荒野。”锦鲤忆起往事,如在昨日。 “难怪我看你那么有灵气呢,”竹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你怎么这么久才恢复人形?” “哎!别提了,跃龙门后的伤不是一般的伤,被你救了没几天就被送到那么冷冰冰的池子,伤势也一直没见好,养了这么多年才差不多好了!”锦鲤说这话倒并没有怨怪他的意思。 竹哑反而感觉有点对不起她了,“对不起啊,我……” “没事!那时候你又不知道我是谁,再说了,也幸亏有你我才能有这么多年的清静。”锦鲤见竹哑自责,赶紧安慰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独留雪初一个人站着插不上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哥?” 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不管自己多闹,多调皮,哥哥总是让着她;不管自己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哥哥;不管自己多寂寞、无助,她都会相信,哥哥就在自己身后陪着她。现在,她有点不知所措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哥哥,你说的许梦,是真的吗?”雪初怯怯道。 锦鲤并没有发现雪初的变化,大大咧咧的拉着她说,“既然是竹哑哥哥说的,那么我们就试一试吧!” 于是,她跪在蜀葵花丛中,手折一花,放在手心,双手合一,闭上眼睛。 竹哑和雪初也跟着一起跪下,手折一花,放于手心,双手合一,闭上眼睛。 良久,竹哑和锦鲤都睁开了眼睛。唯有雪初还在虔心许着梦。 “小初,你的梦可是要做到天亮喽!”竹哑调笑着。 “雪初一定是在做一个极美的梦!”锦鲤说着,双手合上,羡慕地看着她。 “难道你许了个噩梦不成?”竹哑故意激她。 “喂!你现在开始长胆了,敢调戏我了?我觉得我遇见你就是我的噩梦!”还没说完就要去揪竹哑的耳朵。 竹哑眼疾手快,手下逃脱了,两人开始了满花海中的追逐战。 雪初将合一之手贴向额头。 她思念着那个曾在她枕边告诉她不要去找他的男孩,她想要一场惊鸿一面的相遇;想要一段空前绝后的经历;想要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 雪初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手中的花,又是那十六年中的孤独感,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看着远处追逐的少年、少女,她明白,哥哥不会永远是她的,他会像父王一样继承鱼凫氏,像父王一样娶一个母后,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届时,她是谁,身边会有谁,无从得知。 “雪初,你帮我还是帮你哥哥?”两人也差不多闹够了。 雪初笑笑:“我两个都不帮!”说着准备起身返回。 “小初,你许了什么梦?”哥哥边走边问。 “哥哥许了什么梦?”雪初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的梦当然是永远陪着妹妹,保护妹妹啦!”竹哑宠溺的捏了捏雪初的鼻子。 “好啊!你的梦里居然没有我!”锦鲤不满。 “难道你许的梦里有我?”竹哑故意看着她。 “我……”一向巧言善辩的锦鲤没了话,“不和你个呆子讲话!楞竹头!哼!” 竹哑拍了拍雪初的头,没有再反驳锦鲤,“鬼丫头,你想什么呢?”竹哑知道这丫头一向寂寞,不过这一次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孤独的样子,从前每次去看她,她总是很兴奋的样子。至于他不在她是什么样子确是没有见识过。 “我在想,有哥哥永远陪着我真好!”这是她的心里话,她想要哥哥永远是她的哥哥。 “现在不是我不陪你,而是你要离开我啊。”竹哑其实心里一直不想雪初出去,无奈妹妹执念,父王也应允。 雪初望着竹哑:“我不在,你会把锦鲤姐姐当作妹妹吗?”雪初从小心里就会藏着许多事,不愿说,也无人可说。但是,对于哥哥,她会把一些事和他分享,在他面前,她不想再藏着,她想要知道答案。 “我不会是她妹妹,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更加不会是。”锦鲤看着雪初单纯地以为自己要把她的哥哥抢走了,“你以后会明白的!”她学着竹哑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人世万物的纷繁复杂,人际关系的重重叠叠,现在的雪初不理解,交织在心里一团乱麻。或许将来,会有一只手,帮她理清心里的乱,教她理解世间的爱,告诉她这世界上除了哥哥的亲情,还有一种——爱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玉枝为情扰 自那以后,锦鲤就经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竹哑和雪初面前,有时候也会消失几天,不知道去哪里野了。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蜀王始终没有明说何时可以让雪初出去玩。 草草解决了晚膳,雪初在蜀宫闲逛,蜀宫这么大,她也只是了解一下各个宫殿。 她的迎春阁背靠山,春夏秋冬都可以看到窗外的山景,迎春阁不大,但在西南角有个阁楼,叫南楼,南楼挺高,可以望向最远处一个宫殿——正和殿,是父王的寝殿;走过迎春阁前面的假山流水向北,是引贤殿,父王处理政务的地方;折返向南,前往正和殿的路上会经过韶华殿,母后的寝殿;哥哥的寝殿就近了,就在迎春阁的旁边——醒竹殿。 除了这些宫殿阁楼外,还有许许多多分散在不同地方,估计前几代的族长帝王也是后宫佳丽三千,只是到这一代,蜀王就娶了蜀后一个,生了竹哑和雪初两个孩子,其余宫殿都是空置。 雪初走过迎春阁前的一段石桥,来到一个亭子,亭子四面悬着青色丝帐,在晚风中飘摇,她坐在亭内,望着亭外水面上波光粼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自己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不知道现在他是个什么样子。 走走停停,不觉来到了韶华殿,便朝里走了进去。 “母后,父王何时才能应允我出去?” 蜀后安慰,“父王没有立刻答应你,自然有他的思虑之处,你再等等。” “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看父王就是敷衍我,根本没有想让我出去的意思!”雪初很不满。 “是谁说我在敷衍她啊?”蜀王从殿外进来,对雪初挑了挑眉说。 雪初见状,拉着蜀王的手臂摇晃,娇嗔道,“父王,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蜀王无可奈何的望着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然后从手心里变出一把弓,银白色的弯弓如同月牙,弓弭尾处用红色绒线装饰,弓体中和环扣均为白雪之色,乍一看,倒像是皑皑白雪中的一枝新梅。 “好漂亮啊!”雪初目不转睛。 “这把弓叫破冰弓,与你手腕的两串灵珠相孕而生,当你拉弓时会释放被封印的妖灵,那时你就会拥有部分妖灵的寒毒和妖术,虽然从你出生以来,这妖灵都是困扰你的,但是,当你遇到危险时,它才是你最安全的依靠。拉满弓弦,受妖灵之力,周围空气融化成水,水凝结成冰,冰形成箭而出,入体即化,表面毫无伤痕,但五脏六腑均已被寒毒所侵蚀,无药可救。”蜀王特意命巫祭打造此弓,为的就是让雪初在危险的情况下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好可怕。”雪初听的骇人,“真的无药可救吗?” “封印只在箭出的那一刻解开,难不成你能够冲破封印来对敌人施救吗?”蜀王摸了摸雪初的头,看来她还不清楚外面的凶险,“在外对敌人不要心慈手软,要知道,你不犯人,人会犯你。” 雪初惧怕地点点头。 “别害怕,这弓啊,还有个用处。”蜀王将手一翻,破冰弓化作一把凤首箜篌,弓弭尾处红色的绒线化作火红的凤凰,好似火中凤凰,涅槃重生。弓是看起来简约,杀人于无形;琴看起来惊艳,动人于心魄。 雪初盯着箜篌,喜欢的不得了,比起刚刚的弓,她更希望这本来就是一把极美的箜篌。 “这些日子里,我会派箭术高手来教你,等箭术有所成就时,叫玉枝教你弹奏箜篌怡情养性。”说着把箜篌印在雪初的手心,手心里多了一个月牙般的红色胎记。 雪初欣喜道,“父王,那是不是等我练好了弓,学好了琴就可以出去啦?” 蜀王无奈,“是了,等那时候你有力自保,我和你母后就放心你外出历练了。” “多谢父王!”雪初喜笑颜开。 “对了,还有一事,本是早些就要告知于你的。”蜀王有点犹豫。 “何事?”见蜀王迟迟不肯说,雪初疑惑。 “起初,我们虽是采取封印,困住你体内的妖灵,但每至月圆,妖力强盛,部分会冲破封印而出,届时,依你之力,恐怕……” “我会如何?”雪初想起明天就是封印的第一个月圆夜,不免有些恐慌。 “你会感到妖灵之力的寒冷,无论秋冬春夏。”其实,蜀王也不知道此次的封印会造成何种后果,随着封印力量多次冲破,难免再会有些反应。 “寒冷,是怎样的感觉?”雪初忽然有些走神,想起那个像梦般的少年,曾经经过她的生命。 “不用怕,只每月月圆,天明就好。”蜀后看她的样子,以为她在害怕。 雪初扬眉而笑,“父王,母后,不用担心我,即已选择此路,我定会坚定走下去的!” 雪初摸了摸手心的月牙,她不会害怕,这一生,能有什么比万里白雪,毫无人烟更加恐怖呢。 月圆夜。 雪初裹着狐裘,呆呆地望着火炭,那一亮一灭的火星,不知把她带到了哪里。 “我的小公主,你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看你怎么哆嗦成这般模样?”锦鲤并不知道雪初需要忍受的封印之苦。 雪初依旧发呆,似是没有听见锦鲤的话,锦鲤上前坐到她的身边,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雪初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的小公主,你这魂是被哪个野小子勾走啦?”锦鲤就是这个口无遮拦的人,什么都敢说。 “哪有!”雪初微嗔。 “骗谁呢,瞧你刚刚那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快说!”说着就要去挠她。 “哈哈哈!真的……没什么……阿嚏!”雪初打了个喷嚏。 锦鲤停下手,“难不成受了风寒?” “嗯,这是一种病。” “原来你是有病啊!”锦鲤调侃。 “说什么呢你,就会拿我取笑!看我不把你洗洗红烧了!” “你居然学你那可恶的哥哥,今儿我定要好好收拾你!” “阿嚏!”雪初又打了个寒颤。 锦鲤停下了要掐她的手,“行了吧,看你这德行,我都不忍心欺负你了。”锦鲤传了点内力给她,帮她游走了全身的气血,这一举动恰巧帮她抵抗了部分妖力。 雪初感到没有那么冷了,“你还懂医术啊?” “这哪是什么医术啊,帮你顺了顺气罢了!” “真厉害啊!以后要多要你帮我顺顺气啦!”雪初拉着锦鲤娇俏一笑,锦鲤懵然。 “其实我这也不是病,只是我体内有个妖灵作怪。” “妖灵?” “嗯,据说是个雪妖,在我还在母后体内时,巫祭就已经测出我是个不详之人,可父王硬是将我保了下来。” “所以,所以他们才会把你幽禁起来?”锦鲤其实第一次知道雪初被幽禁在雪遥宫的理由。 雪初继续道,“这股力量杀伤力极大,能使整个蜀中常年飘雪,天寒地冻,庄家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父王母后也是没有办法。” “真是可恶,因为这个就自私地把你囚禁十六年,他们从来没有考虑你嘛!”锦鲤想起自己,想起自己也总是被父母限制了自由,觉得有些愤然,其实她完全不知道,她和雪初,不一样。 雪初看着锦鲤竟是比自己还要怨恨的样子,笑笑:“你生什么气啊,现在,我也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自由啊!”她不后悔,纵使十六年的幽禁,因为,她的未来,她一定要自己好好把握。 锦鲤意识到想起了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以前的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你哥哥。”说着,离开迎春阁,一串银铃声消失在回廊。 雪初愣愣望着门,其实,每次当锦鲤提到自己的哥哥时,自己总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若是不提到哥哥,她和她倒像是好姐妹。 她不想再想这些让自己有些不舒服的事情,和妖力抵抗久了,有些累,便合眼睡下了。 清早,雪初便来到玉枝宫外的家,玉枝家不算豪华,但这些年在公主和蜀后的庇护接济下,过得十分富足,玉枝与母亲曾是奴隶的卑贱身份,因被巫祭看出玉枝骨骼清逸,得成一巫女,这些年在巫祭得力助手桂姑姑的指引下,不难看出玉枝的确是下一任巫祭的不二人选。 玉枝娘迎了出来,“公主,所为何事大驾光临,传一声,我叫玉枝回宫便是。” 因玉枝陪伴公主十六年,这些天,蜀王恩赐,允玉枝回家省亲。 雪初扶起玉枝娘,“不用了,此次前来,我是以玉枝好友的身份。” 纵使已不再是奴隶,玉枝娘的那些尊卑等级观念已经深入骨髓。 “父王命我前来像玉枝学习箜篌,她不在家吗?” “小女刚巧上街买菜,公主若不嫌弃寒舍贫贱,先进来坐坐吧。” “哪的话,不过,我刚好想去街上逛逛,就先不叨扰伯母了。告辞。” “恭送公主大驾。”玉枝娘行礼拜别。 街上熙熙攘攘,早已看不出这里十六年前曾被大雪覆盖,一片荒芜,毫无人烟。 十六年前死去的人多,十六年来出生的人也多,人类繁衍,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雪初一袭红衣,行走在街上,感受着热闹的气息,真不枉来此一生。 走过一间露天茶坊,听一人闲语,道:“听说瞿上那片地已经恢复了四季,想来那位妖女已经离开了。” 另一人问道:“兄台说的妖女,可是当今公主鱼凫氏” 第三人道:“可不是她嘛,她一人可害苦了我们所有人,她若是早些被处死,我兄长就不会因饥饿去参军,一去未归……” 雪初并未刻意驻足聆听,走过后,三人的闲言碎语便在耳后渐渐远去。 这就是她不愿留在蜀中的原因之一。 在一家古玩古画店内,雪初看见了玉枝的身影,她正在欣赏一幅嫦娥奔月,店主是个年轻的男子,粗布衣裳却不失儒雅,男子走到玉枝身边,向她讲解画法与内涵。 雪初心想,一幅画而已,不需要如此谈笑风生吧…… 二人倒像是旧相识,良久,玉枝才告别出来,见到了在外等候多时的雪初。 “公主,你怎么出宫了?”玉枝并不像她娘一样死守尊卑之礼,见公主着便装,又在外头,便未行大礼,只欠了欠身子。 “父王叫我来和你一起学箜篌,”雪初瞟了瞟里面,“他是谁” “一个卖画的。” “你们认识?” “出宫后来过几次,萍水相逢而已。” “哦。”这声哦雪初并未有其它意思,可玉枝听了却有些心虚。 “公主知道,巫祭是不能成亲的。” “那又如何,我叫父王改了这规定就是。” “蜀王掌控人间之事,但巫祭尊奉的是神,改不得。” “如此玉枝姐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一个人过了?” 玉枝望了店内一眼,男子依旧在忙碌着。 “要不,你放弃巫祭一职不就好了?” 玉枝看着天真的雪初笑了笑,“公主,不是事事都能像公主一样得偿所愿的,不说这些了,走吧,你不是还要学箜篌嘛。” 二人去了一家歌坊,选了一间宽敞的房间。 “公主箭术练的如何?” 雪初自豪道:“小有所成,足以自保。” “那今天我就再教你最后一首曲子吧,想必,你出蜀的日子不远了。” 雪初兴奋地笑了起来。 “看把你乐得,是不是想着去见你的情郎。” “没有,哪有什么情郎。”雪初嘴上否认,手却不停地揪着衣带。 玉枝调笑着她,自己的心情却渐渐低落,她展开那幅画,“嫦娥为什么要偷食灵药,离开后羿……” 雪初道,“你不是讲,是为了不让灵药落入坏人之手嘛。” 玉枝有些怅然若失,“如果是我,我宁愿与后羿厮守。” “坏人拿了灵药,不就天下大乱了吗?”雪初不明白,当初在雪遥宫,玉枝讲述这个故事时,是很支持嫦娥这么做的,如今,怎么又反悔了 玉枝看着雪初懵懂的样子,随而收了心绪,笑了笑道,“也是。嫦娥这么做,是对的。” 雪初不知道,世间事,岂能事事以对错来分,更多的是情非得已罢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离家情依依 “儿臣参见父王,参见母后。”雪初行了礼,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行宫廷之礼,多少有些别扭。 “起来吧初儿,和自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君臣之别的。”蜀后上前把她拉起来。递了一封信给她。“这是你远在朱提的舅舅,前段时间我已经给他捎去了信,这是回信即接见时间和住址,我想,既然要外出历练,必定要个落脚之地,你从小是公主身份,不可住的委屈了,我这兄长在朱提可算是经商大家,不会亏待你的。” “还有啊,”蜀王补充道,“在外凶险,恐是有很多对我古蜀不利的,所以在外万不可再用‘鱼凫雪初’这个姓名,也不可暴露你古蜀公主的身份,明白吗?不过,无姓则为平民,我已赐你母姓江氏,以‘和铃’为名,让你舅舅写入江氏族谱。” 雪初感动地点点头,她曾经的一句任性的“我想出去玩”。父王赠她弓,担心她遭遇危险无力反抗;母亲为她联系落脚之地,赐她姓名,让她依旧是贵族身份,担心她娇贵的身份吃不惯外面的苦头;哥哥为他准备蜀外的人情地志,担心她不谙世事,容易吃亏。而她,虽然即将是离巢的鸟,但依旧处处是父母的庇护,她依旧可以任性地做她想做的事。 “初儿,古蜀是个易守难攻的古老部落,在边陲有着万里毒瘴林,这是避毒粉,你要贴身带着。”蜀后把一个绣着白梅的红色荷包交给她,“千万不可丢了,否则,就再也难以回家了,知道吗!” 雪初眼中含泪,扑簌而落,“我知道了,母后。” “傻孩子,爹娘已经幽禁了你十六年,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好好去玩吧,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回来,我们一直都会在这里的。”蜀后不舍地抚摸着雪初。 “好了,我这也准备地差不多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我会让玉枝和你一起去的。”蜀王道。 “真的吗,玉枝姐姐也会和我一起吗?” 蜀王笑笑,“我看她比你年长,又知书达理,行事稳重,和你一起必定会帮到你。” “父王这么说倒像是我不知书达理、行事不稳重一样。”雪初撅着嘴不满。 “难道你觉得自己要比玉枝知书达理、行事稳重吗?”蜀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雪初不好意思低下头,仍是不满,“我也在学习嘛!” “行啊,在外面,你就多向玉枝学习学习,下去好好准备吧。” 雪初走后,玉枝走了进来,参拜蜀王蜀后。 “大王,不知叫奴婢过来有何要事?” “玉枝,你素来识大体,也从小照顾公主,此次公主外出历练,我希望你能和她结伴,照顾她的起居,保护她的安全。这也是巫祭的意思,此次历练,于你来说长长见识,将来可堪大任。”蜀王是命令的口吻。 虽然这些年玉枝的确就如同婢女一般照顾公主,但是,她的身份却一直是个巫女。蜀后考虑到这一点,“玉枝啊,你从小就陪伴着公主,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我的闺女一样,一应起居都只在公主之下,幽禁公主其实也就等于幽禁你了,现下,公主要外出,你也就只当是出去散散心吧。” 玉枝看着这个一直如同母亲一般照顾自己的蜀后,倒感觉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爱还不如她。 蜀后见玉枝有所犹豫,“可是在蜀中有了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也许并不想出去散心吧。 “没……没有,我会陪公主出去,照顾她的起居,保护她的安全。”玉枝忙答应了蜀王的要求。 蜀后欣慰,“你是巫祭继承人,想必有些话不需要我多说了。”蜀后轻轻拂了拂玉枝的手。 “是,王后,能为公主效劳,是玉枝的福分。” 蜀后笑了笑,“这是一包避毒粉,你贴身带着,出蜀的边陲用得到。”蜀后将一包绣着芙蕖的绿色荷包递给了她。 蜀王和蜀后再次叮嘱了一些事情,交代完已经是傍晚了,蜀王和蜀后留玉枝随公主和公子一同用晚膳,给公主和玉枝践行。 晚膳后,玉枝去向母亲辞行,她的母亲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照顾好公主。” 玉枝应声,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半—— “这么晚了,你又拉我作甚?”竹哑又被锦鲤拉着出了醒竹殿。 “我要给你妹妹践行啊!” 竹哑想了想,锦鲤既是妖,那法力一定高强,若是锦鲤陪着自己的妹妹,岂不是要比玉枝陪着更让人放心,这个想法一出,就没有办法收回,毕竟,他承诺过要保护妹妹的。 “这么晚了,小初不宜饮酒了。”宴席设在凉亭,小酒和一些小菜,见锦鲤给雪初斟了杯酒,竹哑忙拒绝。 “好,那是你的好妹妹,你们不喝,我喝!”锦鲤给自己斟满了酒,像是有心事一般一股脑喝了。 竹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锦鲤,我知道你法力高强,在妹妹外出期间,能否请求你照应一下她。” 锦鲤本就有这个打算的,毕竟雪初每个月还会受封印之噬,但听到竹哑这么维护妹妹,看着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再想想自己,从来就是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怨从心中来,“她是你妹妹,你们要哥哥亲妹妹爱的,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把我扯进去!” 雪初见锦鲤如此生气,心中有些失落,“哥哥,算了吧,锦鲤姐姐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我有玉枝姐姐陪着就好了,不用麻烦了。” “可是……” “没什么的,哥哥,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你放心好了。” “你真的可以吗?”竹哑还是有点担忧。 雪初把手心给他看,“你忘了我手中的破冰矢了吗。” “嗯,也对,它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竹哑和雪初说话间,锦鲤已经喝了两壶酒,醉醺醺地把一桌子菜都打翻了,“什么兄妹之情,父母之爱,都是假惺惺的,他们都只会顾自己,从来都不会考虑我!” 雪初有点惶恐,从来没有看见锦鲤这个样子,“锦鲤姐姐?” “锦鲤,你怎么了?”竹哑赶紧搀扶住她,对雪初说,“小初,明天就要出发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雪初有点不明所以,“好。”疑惑地看着锦鲤,还是回去休息了。 “锦鲤,你到底怎么了?”竹哑看着怀中醉得两颧潮红的女子。 “嘿嘿,我没事,逗你玩呢!”锦鲤用手指戳戳竹哑。 竹哑拔高了一点声音,“逗我?你都把小初吓成那样了,还是逗我们?” “哼哼!”锦鲤推开竹哑,“既然你担心,你就应该去关心她呀,你走啊!”因为醉酒,加上这一推,锦鲤跌坐在地上。 竹哑又一次把她搀扶起来,“我送你回家吧。” 锦鲤甩开他的手,“你滚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竹哑没有放开,紧紧扶着她。 “我叫你滚开!聋了吗!”锦鲤使了法力,一下子挣脱消失不见了。 竹哑追着在风中消失的锦鲤,锦鲤因为意识模糊,所以也未刻意隐蔽行踪,一路追到了古蜀境内的一座山——小云顶,在小云顶有一个草屋,简陋却不失典雅。 锦鲤一进去就拿了一坛酒,又喝了起来。 “锦鲤,别喝了。”竹哑上前阻拦,把酒坛扔了出去,谁知锦鲤打开了一个橱柜,里面有着好几坛酒,看来这个丫头是经常到这里醉酒了。 “锦鲤,有什么事,喝酒是解决不了的。” “你谁啊!”锦鲤眯着眼睛,“哦,我知道了,你是竹哑哥哥!哈哈!” “对,都醉了还认得我啊。”竹哑感到无语。 “竹哑哥哥,你带我走吧,好不好?”锦鲤哭了起来。 她平常很坚强,很霸道,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但她从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内心,她内心其实有多么失落,多么绝望。 锦鲤越哭越凶,她曾经也在这里这样没有形象地哭过,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要是等她酒醒,知道竹哑看到了她失态的样子,一定悔恨地躲到湖底。 锦鲤上前抱住他,“带我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带我走。” 竹哑不知所措,带她走?他能做到吗?不可能,他是鱼凫王室继承人,能走到哪里去呢,走了,父王母后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锦鲤,你听我说,我……”低头看着她,谁知她居然已经睡着了,“也好,你就好好睡一觉吧。”他把她抱到木榻上,盖好被子,离开了小云顶。 雪初和玉枝在蜀王蜀后和竹哑的目送下离开了蜀宫,从此踏上了她追求自由的历练之路,因为父母的溺爱,她总是可以做一些寻常女子无法做的事情,父母总是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知道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 因为蜀后的荷包,两人很顺利地出了毒瘴林。 蜀外的景色和蜀中是不同的,尤其是风,它有种自由的味道,不知它昨天从何处来,也不知它明日往何处去。正当她们在享受着自由的风时,飘来了一阵银铃声。 “锦鲤姐姐,是你吗?” 锦鲤现身,“真是羡慕我的小公主,有个疼你的哥哥。”这句话听上去是有多酸啊。 “锦鲤姐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身份了,我现在姓江名和铃。”雪初拉着锦鲤,她很高兴锦鲤姐姐还是和她一起来了,虽然她不知道昨晚锦鲤和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和铃吧。” “和铃……嗯,好啊,玉枝,”想起玉枝应该还不知道锦鲤的身份,“这是锦鲤,就是我们在雪遥宫时,池子里的那条小鲤鱼。”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鲤鱼……”锦鲤撇嘴不满。 玉枝注视了一会锦鲤,开口道:“我叫玉枝。” 和铃挽着二人,“出来玩,大家开心就好,以后别和我客气,我们都是相依为命的好姐妹啦!” “谁和你好姐妹了,我可没答应要一直陪你!”锦鲤假装一副不屑的样子。 玉枝笑笑没说话。 “随便你咯,反正我有玉枝,又不缺你一个。”和铃也是不甘示弱。 “是么,”锦鲤故意拖长了音,“我可是能让你们瞬间就到达你想去的地方,既然你们不需要,那我就不自讨没趣了。”说着就准备离开。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让我们很快到?” “你质疑我的能力吗?”锦鲤不满。 和铃笑着,“那哪敢呀,好姐姐,带我们走吧!” 锦鲤故作姿态,“我可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的们一定唯你是从!”和铃陪上一个大笑脸。 “哈哈,不需要,你们不要给我添麻烦就行啦,你们麻烦了,你哥就得找我麻烦了!”锦鲤想想都头疼,她昨天到底有没有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早上醒来都没敢去见竹哑就跑了出来。 锦鲤化身为一条金龙,载着和铃和玉枝直接来到了信上约定的地点,只是这约定的日子,却足足早了将近一个月。于是三个姑娘就先行住进了这个地方——幽兰山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木樨下重逢 这个山庄十分雅致,山庄里有各种的兰花,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大部分兰花开的季节,可欣赏的也就只有小苍兰和山茶兰,其它娇羞的兰花都害怕这瑟瑟的秋风而躲了起来。还好山庄的主人并没有让这个地方因为季节而看起来萧瑟,在屋子的后面有一池温泉,温泉边是数棵木樨树,正值花开,金黄金黄的小花挂满枝头,香气袭人。除此之外还有木槿花、茶花、彼岸花、迷迭香、黄花鸢尾,重重叠叠,开了一层又一层,渐渐向远处延伸。 三个姑娘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喜得都有点怀疑她们是不是寻错了地方。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按你信上的地址找了,除非地址有错,否则我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锦鲤为自己辩解。 “我们又没说什么。”和铃看着锦鲤自己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只是佩服锦鲤姐姐有如此大的本领罢了。” “小姐,锦鲤姑娘,我去帮你们收拾两间屋子吧。”玉枝开口道。 “我不需要了,我来去自由,不在这过夜,你去帮和铃收拾吧。”锦鲤潇洒道。 “好。”玉枝应声下去,开始收拾。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道啊?” “是啊,我可不像你,贪恋人间。”锦鲤学着竹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难道你不贪恋我哥哥,我可知道一句话‘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和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突然心中有所了然,锦鲤姐姐对哥哥,不就是自己对那个少年的感觉么。 这是什么感觉呢,是一日不见,如过三月吗?是一日不见,恋恋不忘吗?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吗?也许最后的最后,她会渐渐明白,这种感觉是爱,不同于兄妹之爱,而是刻骨铭心、难以割舍、不可分享的爱。这种爱是自私的,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却无怨无悔。 又是一次封印之噬,这次要比以往更加剧烈了,灰白色的妖瞳把和铃吓了一跳,看着铜镜中自己可怕的眼睛顿时无措,她看着窗外的圆月,渐渐冷静下来,随而无奈地笑了笑,将来还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呢。 第二日清晨,和铃就来到温泉,想泡个澡去去寒气,如平常一样采了大片迷迭香洒在水面上,看着水面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想起那个躲在梅花浴水下的少年,他当时是不是脸红了?怪她年纪小,没注意,说不定他当时真的有脸红呢! 和铃笑着,觉得自己一想到他,心里就是暖暖的,阳光和煦地照耀着,金黄的木樨花扑簌而落。洗得也差不多了,她憋着一口气,潜到水底游玩,突然发现了许多的硫石,硫石是做朱砂的材料,以前在雪遥宫,玉枝姐姐教她做过,只是在蜀中硫石颇少,她也没有多少机会尝试。当她在这个地方发现可以做朱砂的硫石,开心极了,昨日的阴霾都烟消云散。 她起身,套了一件小衫,去屋里拿了一些可用的工具,开始捣硫石、做朱砂。 做这些东西,和铃总会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她把迷迭香碾成汁和着硫石做成了带有奇香,红中透着紫的朱砂。 温暖午后,朱砂小成,难掩的开心。和铃展手拿出了箜篌,坐在缀满金黄小花的木樨树下,弹唱自己新学的曲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根根琴弦在拨弄中,清亮温婉如行云流水,高亢清脆如上天揽月。歌声也是一唱三叹,道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情。 男子看着被袭击了的迷迭香,望着温泉里正在哀嚎的迷迭香残躯,最后目光落到了这个正在弹奏箜篌,吟唱情歌的女子。 现如今的女子竟是如此奔放了? 也难怪男子会这么想,现在的和铃只着了一件白色抹胸小衫,胸口和裙摆绣着颗颗红豆;发未束,如同花一般落了一地;两只眼睛尾部点了红梅,衬着肌肤如凝霜雪;再加上这声声醉人的情歌,惹人遐想。 和铃察觉到,停止了弹奏,起身凝视着这个男子。 他居然敢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意图不轨不管了,先出手为强,挥手,地上的落花随之飞舞,化作一枚枚镖向他飞去。她和哥哥都以风之灵修炼,可驱动内力操控身边气流,但哥哥从小有更重要的家国任务处理,这风灵之术远没有和铃出神入化。 男子武力高强,尤其是以内力而化的结界,只是这个结界有个弱点——随心。此时的男子心神荡漾,再强的结界也就如同波澜湖面,毫无抵抗力。 和铃见他动都不动,也不知道躲闪,心中疑惑,渐渐减弱力量,花镖也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 就不信了,难不成你会任我宰割而无动于衷? 和铃向他走去。 男子依旧盯着这个女子,她的眼睛生得很特别,不同于他见到的其她女子,内眼角尖而内陷,外眼角细而略弯;眼尾上翘,睫毛忽闪;眼周稍带红晕,眼神略微涣散,目光浮露在外,似醉非醉,扑朔迷离,媚态毕现。 这个眼神很特别,觉得从没有见过,但脑海里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除却眼尾的两朵红梅,近看,锁骨下方也有一朵,颜色更为深沉。 男子还未来得及收回遐想,和铃就开始出手,想试探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子到底是敌是友,父王说了,是友就一心一意对待,是敌就要手下毫不留情。 男子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出手还挺泼辣,只是自己心绪不平,想出手抵抗却次次被她打的落花流水。 最后,和铃一把锁住了他的脖子,男子感受到她指尖不同于寻常人的寒意,微微道:“瑟瑟秋风,姑娘衣着单薄,不冷吗?” 阵阵秋风,卷着他的话语一起一伏,风中夹杂着的木樨花,飘落在她的香肩。 她心尖一动,莫名地慌乱,渐渐松开了手,丹唇微启,轻吐四个字:“与你何干!”反手一掌,将他打入温泉,转身收了箜篌,快步离开了…… 和铃匆匆跑进了屋内,玉枝正在整理衣物。 “你的脸怎么了啊?”玉枝盯着和铃脸上的两朵红梅。 “没什么,试用了我新做的朱砂,”和铃突然想起来,“哎呀!我的朱砂……”她把朱砂落在那里了。 她回里屋套了一件赤色外衫,洗脸梳妆,玉枝在外面道:“你江舅舅家派人来接你了,你准备准备,明早出发。” “什么?派何人来的?” “江舅舅家的公子,鳖灵,应该是你的表弟。” “表弟?” “对,”玉枝边整理东西边说,“方才他前来看过你,可你不在,依礼,你该去见他一面。” “哦,我知道了。”和铃满肚子疑惑,刚刚见到的男子是谁?是表弟吗? 和铃收拾好自己又回到了温泉边,想要找回自己做的朱砂,但内心好像还在期待点什么…… 和铃看着桌子,只有几块未用完的硫石,刚做的朱砂,连同包朱砂的帕子都已经没有了。 此时杜宇已经回到前院,鳖灵见他如此,幸灾乐祸道,“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杜宇进里屋换了衣裳,“还不是你那个好表姐。” “我这个表姐我还未见着,倒被你先目睹了,怎么样?是个美人么?” 鳖灵是经常出入风花雪月之地,歌舞温柔之乡放浪形骸的公子,向来是以欣赏美人为乐趣。 杜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不美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一亩三分的迷迭香是被她糟蹋了。” “什么——”鳖灵扶额痛心,“我精心培育的迷迭香啊——” 终于轮到杜宇幸灾乐祸,“都被你的好表姐用来洗澡了!”语毕,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鳖灵一个激灵,“什么,你看见她洗澡了?” 杜宇一口水差点呛着,这鳖灵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鳖灵和杜宇正在前厅说着话,和铃随着玉枝来到他们面前。 玉枝俯了俯身,“江公子,小姐回来了。” 和铃也俯了俯身,她抬头,看了看这个表弟,转头看见那个坐在另外一张方席上的男子,这…… “是你!?” “刚才多有冒昧,望江小姐见谅。”杜宇也起身行礼。 “哎呀,小表姐,你应该见的是我!”鳖灵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袭红衫显得耀眼夺目,拉着和铃坐了下,玉枝退了下去准备晚饭。 呵呵,这个表弟还真是热情啊,和铃心里嘀咕,“这位是……”她还是想知道他是谁。 鳖灵给和铃倒了一杯茶,闻到了她身上迷迭香的味道。“他是我兄弟,杜宇。” “杜宇……”和铃看着他,眉眼间有些熟悉。 也是,和铃初次见他时,他已是十二三岁的小子,这么些年,也不会有多大改变,而自己那个时候只有六七岁,所谓女大十八变,他不识,也可理解。 刚才多怪自己一时鲁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男子,现在看来,竟越来越像。 和铃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杜宇的面前,“你是不是?”是不是住在蜀中,是不是去过瞿上雪遥宫,是不是见过一个小女孩,她好想问,可是……她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不是看见了我的朱砂?”和铃低下了头,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什么朱砂?”鳖灵奇怪地望着他们。 “江小姐做的朱砂,在下很喜欢,希望江小姐可以卖给在下。” “算了算了,送你吧。”和铃挥了挥手,失落地回到方席上,内心滋味百转。 “表姐会做朱砂?”鳖灵打量着她。 “嗯。”和铃的心绪还未完全收回,简单地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以后,我就又多了个帮手了,哈哈。”鳖灵笑的一脸春风。 江氏以经营药材为主,到了鳖灵,却丝毫不愿走老爹这一套,而是自己开创经商之路,卖起胭脂水粉,净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为此,江老没少下功夫,派自己的得力手下玄奕时刻督促公子,只是,这位什么都不在眼下的公子怎么会让自己被束缚呢。 鳖灵又闻到了那一阵阵的迷迭香,香味使他的头脑一片清明,很是留恋。 “表姐很适合这香。” “什么香?” “就是你摘了用来洗澡的花香。” “哦,是那个很丑的紫蓝色的花?” 丑?!她居然说很丑,鳖灵深感心痛,“那可是比金子还可贵的迷迭香啊!” “是么,原来是表弟的心爱之物,真是不好意思。”那花已经没有了,和铃喝了一口茶,脸上没有显现有丝毫抱歉之意。 鳖灵抚额,咬着牙说:“没关系,没关系,花香配美人,值得!” “表弟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她起身告退时,幽幽地望了一眼杜宇。 “好吧,”鳖灵仍是刚刚那一副心痛的样子,“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杜宇看着她那幽幽的眼神,有些疑惑,却没有头绪。 和铃走后,鳖灵叹道,“看来我这个表姐是个冷性子的人。” “这不是正好让你换换口味嘛!”杜宇笑笑,这个江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还是……这只是他的错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热情小表弟 次日清早。 一行四人准备出发前往朱提城。 “表姐,让你享受一下我的坐骑吧!”鳖灵指着自己心爱的金骏赤眉。 “我不会骑马。”说实话,和铃对这位极度热情的陌生人还有着些许芥蒂,也许,幼年的时候,她是很渴望拥有玩伴的,无论是谁,她都会想要接近。可是,随着年龄地增长,孤独感的增长,从身边的人那里了解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人们是多么厌恶自己,曾经那颗稚嫩的心也就渐渐冷了下来,唯一亲近的就是父母、哥哥、玉枝、锦鲤姐姐,还有……那个突然闯进她未闭锁的内心的人。这样的性格难以亲近任何人,也绝对经不起自己亲近的人做出任何背叛。 “这有何担心的,我来带你!”鳖灵跨上了马,伸手准备接和铃。 和铃忽然看向杜宇,却撞上了他投过来的目光。 于是,她在他眸中的浩瀚星辰里迷路了。 她迅速折回了目光,一时心慌,竟把手递给了鳖灵,鳖灵一顺势,就把她带到了怀里,二人共骑。 杜宇带着玉枝,鳖灵带着和铃,唯一不同的,和铃坐在鳖灵的前面,而玉枝坐在杜宇的后面。 马上,和铃还在为自己的莽撞之举而心绪难平。 “表姐,怎么样啊,我家小眉可从没有让除我之外的人享受过哦!”鳖灵笑得春风得意。 和铃冷冷道,“那又如何!” “代表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呀。” “不需要。” “表姐,你这样说可是要伤了弟弟的心咯。”鳖灵故作受伤姿态。 和铃气他不正经的样子,猛地向后一靠,头撞了鳖灵的下巴,实实地撞了他的胸膛,疼得他哎哟叫了起来。 “表姐这么辣呀!”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姐姐了,猛然一喝“驾!”,和铃这回是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 “啊……你干什么啊!慢点!”和铃都直不起身子,只能紧紧拉着副缰绳。 鳖灵不说话,笑着看她在自己的怀里七倒八歪。 “你个混蛋,你故意的!小乌龟!小乌龟!大王八!”和铃气急,开始骂了起来,谁叫他叫鳖灵呢,鳖,不就是乌龟王八嘛! “哈哈哈……”鳖灵在和铃的头顶上响起了爽朗的笑声,让她觉得现在虽是夏末初秋,可伴着笑声吹来的风,却是十里春风。 她突然感觉到了那份她追求的自由,除了这自由而无踪的风外,还有这自由而不羁的笑声。 她就靠在他的怀里,渐渐松开了缰绳。 “不怕死啦?”鳖灵怎么会让她死呢,在他怀里的那个可人儿别提多安全,他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快乐。 和铃松开缰绳的手臂展开,让迎面吹来而来不及躲闪的风划过她的指缝,拂过她的脸庞,扬起她的秀发,“是自由!”她喃喃道。 鳖灵低头,那丝丝凌乱的秀发撩拨着他的脸,也撩拨着他的心。 和铃抬头,不巧碰上了他低下的鼻梁,感受到他的呼吸微促,咫尺间的距离,让他们的心更加亲近了。她迅速回头,看着前方一闪即过的风景。 “谢谢你!”和铃放下之前的芥蒂与冷漠,或许她对着鳖灵的这扇心门,正在慢慢打开。 后面的两个人早就被甩了好远一段距离,这马上的人可没有前面的热闹,两人都是云淡风轻,有时,杜宇想问些什么,后面的人也不言语,于是,他也不再问,二人只是静静看着两旁掠过的风景。 傍晚,四人陆续到了朱提城江府。江府是个气派的大宅子,府外粉墙环护,香樟周拥,府内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面面琳琅屋,迢迢阡陌廊。 鳖灵带着和铃和玉枝走向靠西的一间厢房,一路游廊,挂着各种鸟,画眉、鹦鹉、百灵、云雀、红点颏、朱顶雀、蓝翡翠、棕颈鹛、白腰文……当然,这些都是和铃后来才认识的。 “这里就是你的屋子了,旁边那间是玉枝的。”鳖灵指着面前匾额上写着“一帘幽梦”的厢房,“稍作休息后会有人来带你们去正殿用餐。”说完告退和杜宇离开了。 玉枝帮着和铃收拾好房间,“小姐,这江家可不比咱蜀宫差呀!” “是啊,”和铃环顾着房间,“母后说舅舅是经商大家。”她有些担心这个舅舅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接纳收留她,“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呢?” 玉枝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 和铃笑了笑,松了口气,“无所谓啦,大不了自己出去找客栈住呗!” “我看这个表弟对你倒是真心相待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嗯,也许吧。” 和铃看着窗外,日已偏西,露出玄黛色的夜幕,远赴异乡,寄人篱下是为了什么? 晚上,江老设了一个简单的家宴,一桌上只坐着江老、鳖灵和和铃,其余都是另设晚宴。 “和铃,来到舅舅这,千万别客气,多吃点,若是有些不习惯的尽管说,知道吗?”江老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眉眼间透着多年风雨吹打的沧桑,与年少轻狂的鳖灵一点都不相像,二人若是站在一起,怕是无人会知晓他们居然是父子吧。 “嗯,我知道,谢谢舅舅。”和铃见江老说话,忙放下了碗筷回道。 “表姐,要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了,尽管和我说,你江舅舅忙,和他说没用的。”鳖灵笑眯眯地看着和铃。 “你个死小子,我派玄奕带你去接和铃,你倒好,把他给甩了!”江老用筷子指着他,当玄奕回来说把公子弄丢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叫他没用呢!”鳖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吃饭,这多亏了杜宇把这个烦人的玄奕给甩了。 “论经商,他可比你可靠多了。”江老恨铁不成钢,玄奕是一心一意帮着江老在打理药材生意,而且做得也是有模有样,可自己的孩子却整日穿梭烟花柳巷,只会研究些胭脂水粉。 鳖灵没有说话,因为还有这个表姐在,若是平常,这顿饭是吃不下去的。 和铃看着他们,感觉他们的感情不太好,可也不敢说些什么。 “和铃,过些日子,我便设宴,宴请族人来见证你的入族祭典,这样族人们便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对你怎样的。” “好,听舅舅安排。” “嗯,好。”江老望着这个眉眼酷似芷心的女孩,仿佛回到了自己曾经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 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最终,她还是跟着她爱的人走了,毅然决然。 晚饭后,江老留下了和铃,示意要单独讲话,鳖灵只好先行离开了。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给你设定了以前的身份,你的母亲是我的妹妹,早年出嫁去了临淄,后遭祸乱,国灭,我因为与你母亲感情深厚,接你入母姓族。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和铃一惊,原来不仅仅是她的姓名是假的,连身份都是假的,这下,该如何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瞿上雪遥宫的小女孩呢。 “好。”和铃还是答应了江老。 “和铃,你……母亲过的好吗?”提起母亲,江老仿佛更加沧桑了。 “嗯,挺好的,父王只母后一人。” “那就好,那就好。”他望着荧荧烛光。 “舅舅,怎么了?” “哦,没事,只是多年未见了。” “舅舅是思念我的母亲吗?” 江老转过头看着她,“只要你母亲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和铃有些疑惑。 “一路劳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让你表弟带你去逛逛这朱提城,买些需要的东西。” “好,谢谢舅舅。” “傻孩子,说什么谢啊,以后就当这是家,把鳖灵就当弟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和铃有些感动。 第二天,和铃一直睡到晌午。 “你怎么没有叫我啊?”和铃起床,玉枝端着洗脸盆给她。 “江公子不让我来叫你。”鳖灵多次阻拦她,玉枝也是无奈。 “那江舅舅呢?” 玉枝替她穿衣服,“听说是外出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半年不在家也是正常的。” 和铃洗漱完,又挑了一件赤红色的罗裙,外套一条白色丝帛,显得行云流水。 “小姐,这里不比蜀中,穿衣颜色很有讲究的。”玉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这里着红衣像是不合理的。 “有什么讲究的,表姐想怎么穿,就怎么穿。”鳖灵从门外进来。 “江公子。”玉枝俯身。 “你先下去吧。” “是。” 鳖灵拉起和铃,“走吧,我带你去逛逛这繁华的朱提城吧。” 和铃并没有反抗。 这是个繁华的城,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城。和铃第一次来到这么多人的地方,有些慌乱,却又很喜欢。 “小乌龟,那是什么?”和铃指着那些小糖人。 “那是糖泥做的糖人儿,想吃吗?” “嗯,想。” 和铃心满意足地舔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孩童的心态。尽管她对人都是心门紧闭,看起来拒人以千里之外,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以后,还会有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可以让她敞开心扉。 “哇!那边有梅花糕,可是……排队的人好多哦。”和铃犹豫着。 “没事,我可以让你先得到!”鳖灵仗着自己有钱有势。 “不要,那多不好啊!”和铃想了想,“要不你帮我排着,我去别处看看吧。” “不行吧,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了路……” “没事,就在不远处,呐!你看,那边有卖糖串串的,我就在那。” 鳖灵无奈,只好应了她。 和铃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留下鳖灵一边焦急地排着队,一边焦急地张望着。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如此狼狈,也真是无地自容了。 不久,和铃拎着大盒小盒的吃的回到糕点店,鳖灵已经买好了在等她了。 “你可以再晚点回来的。”鳖灵故意这样说。 “没钱了。”和铃撇撇嘴。 “你啊!你是不是前世都没吃过东西。” 和铃摊摊手,“我管前世后世的,反正我今生是没吃过这些。” “吃货,小心变成猪。”鳖灵嘲笑。 和铃满不在乎,“猪就猪呗,你看猪多舒服,想吃吃想睡睡的。” “多大点出息!” “就这点出息,哼!” 鳖灵看着她,笑了起来。想起初见时她对自己夹枪带棒地说话,像极了守护自己领地的小动物,现在,已经慢慢变成接纳自己的小宠物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去杜兄家蹭顿饭吧。” 和铃心中一阵思绪万千,“他?” “对,就住在附近。”鳖灵并没有发现她这百转千回的心思。 “哦,好。” 鳖灵以为她只是怕见生人,“别担心,我这兄弟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但心地挺好的。” 杜宇住的宅子叫杜园,只住了杜宇和他的叔父以及几个婢女和一个老嬷嬷,其实,这些都是江老安排的。他的叔父杜泽早年随江老一起经商,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杜宇幼时在就在朱提城陪伴奶奶。可惜,有一天,当得知自己的父母在瞿上遭到灭族,奶奶从此一病不起,叔父也好一段时间没有从商,杜氏族在朱提城的势力渐渐衰败,江老顾及情义,给他安排了住处,从此,杜宇和鳖灵也就成为了好兄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祭祖入江族 “你老爹一不在家就又开始鬼混啊!”杜宇见他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当他又去花柳巷浪了。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次我是奉老爹之命,带表姐出来逛逛的。” 杜宇这才看见慢慢走进来的和铃。 “别介意啊,我家表姐就是怕见生人。”鳖灵拉着她对杜宇说。 “不碍事,进来吧。” 和铃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身玄黑色衣衫,透着一点点黎明的颜色,长身玉立,眉目疏朗。 等她想再看一眼时,撞上了他无意间扫过来的目光。她心中一动,转而自看杜园的景色。 其实,她很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明明心心念念要来见他,遇到了却不敢确认,如果是他,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如果不是他,她依旧不知道未来是何去何从。 杜宇准备了一些小菜,并不是因为杜宇家的菜有多好吃,而是杜宇和鳖灵喜欢一起把酒言欢。 “十年前酿的‘绕指柔’可以喝了,你这回有口福了。”杜宇拿出来两壶酒。 鳖灵笑着,“哈哈,我可是好久没有尝到这绕指柔了,第一次尝,咱俩都还是小屁孩。” 第一次喝绕指柔的时候,杜宇的家族任然扎根于蜀中瞿上,唯有这蜀中的“通天泉”里的水加上杜氏秘制酿酒配方才能酿成,古有“甜润优雅,温柔绕指”八字美誉。入口即有一种芳香扑鼻,美人入怀之感,很是一些迁客骚人的享受之美酒。 杜宇笑笑,给三人倒了酒。自从灭族,就再也没有酿酒,这些酒是他早年去蜀中带回的泉水,自己酿的,比起叔父酿的还差远了,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孩子。鳖灵虽然也喝出了不同,只是两人都没有明说,依旧喝喝笑笑,讲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和铃偷偷望了他一眼,见他波澜不惊地谈笑风生,感觉和小时候还挺像的。杜宇余光一瞥,和铃似有局促,敛了敛目光,低头喝酒。 和铃没有真的喝,加上下午零食吃多了,也没什么胃口。两个男人讲话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准备起身。 杜宇突然道,“江小姐若是觉得无趣,里屋有些新进的青枣,不妨尝尝。” “是啊,表姐,这个季节能吃上青枣,也只有你杜宇哥哥家了。”杜氏自从灭族后,人丁稀少,随着杜宇的长大,叔父杜泽渐渐恢复了商路,虽然这酿制果酒从此少了通天泉水,但是,这千年的酿酒秘诀还是有人们青睐的地方,所以杜宇家常有新鲜的水果。 和铃看着杜宇,出了神,你还记得我喜欢吃青枣吗? “和铃?和铃?”鳖灵焦道。 和铃这才回神,“啊?” 鳖灵道,“去吧,两个男人谈话想必你也不愿意听。” “好,那我去了。”和铃余光瞥了杜宇一眼,转向内室。 和铃躺在内屋的床榻上,杜宇的房间看上去十分简单,想起自己这些年一人独享整个雪遥宫,真是太奢靡了,隐约间还能听到屋外两个男人的对话。 鳖灵道:“我这个表姐,看起来是个很冷的人,其实啊,内心还只是个孩子,可能是从小就遭遇了一些事吧。” 杜宇抿了一口酒,“是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衣食无忧的。” 鳖灵举起的筷子又放下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衣食无忧,我每天也是忧心忡忡的好吧。” 杜宇自顾吃着,“你每天忧心的想必就是今日是宠幸蔷薇姑娘呢还是紫薇姑娘吧。” “哪有啊!这还需要忧心吗!最得我心的只有秦姑娘,哈哈哈!”这些姑娘不用猜就是那些花柳巷的姑娘们了。 杜宇挑眉,“看吧!这就是本性。” “好了,不说这些女人们了,说说你吧,复族计划准备怎么样了?” “差远了,最缺的还是人手了。”杜宇放下筷子,有些愁容。 鳖灵爽快地说,“嗯,也是,到时候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尽管说!” “嗯,我不会客气的。”其实对于复族,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只是奶奶临死前叮嘱一定要复族,这么大的重担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男人间的聊天最是无趣,夜渐渐深了,鳖灵进了里屋,准备叫和铃回家,看见她正躺在床上香梦正酣。 “和铃,和铃,醒醒,来我背上睡吧。” 不知道和铃是醒了还是没醒,听话地趴到他的背上继续睡了。 “我这个表姐不仅贪吃还贪睡!”鳖灵笑笑。 杜宇凝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五日后的清早,是与江老约定入族祭典的日子。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划破天际。 “锦鲤姐姐?”和铃缓缓睁开眼睛。 “和铃,你这日子过得还挺舒坦嘛!”锦鲤左顾右盼地瞧着这里的装饰。 “父王母后还有哥哥过的还好吧?” “挺好的,竹哑哥哥挺想你。”其实是很想你。 “今天是我的入族祭典,留下来吃饭吧?” “好吧,你也让他们认识一下我,省得以后见着了还要解释一番,多麻烦啊!” “我也正有此意。” 玉枝和其她婢女拿着祭祀服装来给她梳妆,另一个婢女在读祭典程序。 这是一条纯白的裙子,外套一件白色开衫,衣衫与裙摆席地,头饰均是银饰打造,除此之外还有手镯,脚镯,项链,重得她都难以走路了。 “原来这里有这么繁琐的礼节,可累死我了。”和铃小声对玉枝说。 “小姐,忍忍吧。” 祭典上,全部的族人都参加了,也有很多外族邻里来凑热闹。 江老叙述了和铃的身世,大家也都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表示同情。 鳖灵知道,那只是个故事。 杜宇却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份,原来,她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孩,不过,这样也好。 和铃将自己的血滴到一碗酒中,洒在每一个祖先的香炉中,再在每一个香炉中点上三炷香,一系列程序走完已经是晌午,客人们都留下用餐。 和铃赶紧回了房中,“快!给我换衣服!”她真的不喜欢这件白色衣服,那雪白的颜色,会让她想起曾经白得让她惧怕的雪遥宫。她偏爱红色,因为只有红色能刺激她的眼睛,让她的眼前不会再出现那一片白茫茫,毫无人迹的地方。 换了原来赤红罗裙,带着玉枝和锦鲤去拜见江舅舅,顺便用午餐,忙了这么久,的确饿的不行了。 “舅舅,这是锦鲤,是我父亲用来与我传信的使者。” 江老打量了这个身着妃色罗衫的女孩道:“替我告诉蜀王,和铃在这的一切吃住请他放心。” “是。”当然,她是不会传达的。 “和铃,饿了吧,到前厅去和表弟他们一同用饭吧。我这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好,舅舅你先忙吧。”其实舅舅也是百忙之中来为她办了这场祭典。 同桌吃饭的有和铃、鳖灵、锦鲤、玉枝、还有杜宇。 “表姐,这位是谁啊?怎不给我们介绍一下?”鳖灵见和铃身边跟了个佳人。 “这位是我的好姐妹,锦鲤,今日是来看我的。” “锦妹妹,来这里坐。”鳖灵贼笑着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锦鲤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若是换了竹哑,她早就不客气了,不过这里将会是和铃生活的地方,不好让和铃难堪。 “锦鲤姐姐,他是江舅舅的公子,鳖灵,这位是表哥的好友,杜宇。”鳖灵笑笑,杜宇起身行礼,锦鲤也向他欠了欠身子,大家这才一同坐下用餐。 和铃呆呆地望着杜宇的举手投足,入了神。杜宇行完礼,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便朝她看来,他笑着向她点了一下头,表示问候,和铃感觉他的笑,像是盛夏的阳光,正在温暖融化她,使她觉得脸温烫,便立即躲开了。 在杜宇看来,既然她并不是她,便不需要再猜度忌讳什么了。可和铃怎么会知道杜宇在想什么,自那以后,她就再难以自拔。 锦鲤吃不惯人间食物,遂并未多动筷子,谁知鳖灵倒是无事献殷勤,夹了一块稍远处的红烧鲤鱼给她,“锦妹妹,不要拘束,远处若是夹不到,叫哥哥帮你夹。” 锦鲤忍住,咬着牙道:“谢谢!”语气重了十分。 “别客气的。”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煎鳕鱼,“这鱼肉啊,可谓一绝,色泽金黄,香鲜味纯,外焦里嫩,这必须要选用最新鲜的鳕鱼配上技术高超的大厨才能制成。”鳖灵说道头头是道。 此刻的锦鲤实在忍无可忍,桌下抬脚,狠狠碾了下去,随即而来的就是鳖灵的一声惨叫,“江公子,这鱼这么好吃还是你一个人享受吧!”说完离开了饭桌。 鳖灵一脸疑惑,和铃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和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锦妹妹这是怎么了?” 和铃笑着说,“首先,我都要叫她锦鲤姐姐,你怎可以锦妹妹称之;其次,我这个锦鲤姐姐脾气比较大,平生最讨厌吃鱼,你这是撞到她的枪杆子上了,她岂能不生气” 她继续道,“表弟啊,你平时也没少撩过女孩子,投其所好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一顿午饭,鳖灵食之无味,和铃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他,好几次差点笑喷,杜宇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再打压鳖灵的自尊心,玉枝就更是缄默无言。 一连几天,鳖灵都没有去花柳巷了,躲在房间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和铃这段时间看笑话也看够了,渐渐有点担心这个死心眼的表弟不会想不开。 这天,她端了午饭来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要烦我吗!” “是我,你亲爱的表姐。”和铃为了让他消气,也就故意调侃一下。 很快,鳖灵就开门了,出来一个蓬头垢面尚未梳洗的男子。 “哈哈哈,小乌龟不会自暴自弃了吧?” “你……”鳖灵虽有气,但很快耷拉下了脑袋,“哎!” “来,一起吃饭!”和铃把菜端到案桌上,见案桌上有一副画,画虽不是很瑰丽韵雅,但眉眼神色还是惟妙惟肖的。 “这是哪个红颜知己啊?”和铃拿起来仔细端详。 “是清丽脱俗、典雅清高、一笑倾城、一顾芳春的秦锁烟,秦姑娘。” “这么夸张啊!我倒想见识一下。”和铃盯着那所谓一笑倾城,一顾芳春的美人儿。 “只有我家秦姑娘才配得上这‘一笑倾城、一顾芳春’八字。” “好好好,只有你家秦姑娘好看,我们这等凡人都比不上。”和铃笑笑,看在他把自己憋闷了好几天,就不再和他一般见识。 和铃摆好了饭菜,“来吧,吃饱了带我去见识一下你家秦姑娘吧!” 吃饱后,鳖灵带了和铃来到花柳巷,践诺来见秦姑娘。 这秦锁烟姑娘素来清高,多少公子哥都来找她,她一概不见,仗着自己的地位,也不把妈妈和其她姑娘放在眼里。 唯有鳖灵来找,秦锁烟才会见他。有人说她结贵攀高,喜欢巴结有钱有势的企图获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鳖灵才不会把她视作风尘女子,不会贪图她的美色而逼迫她做些虚与委蛇的苟合之事。她们在一起常会谈论些胭脂水粉的制作方法或只是来欣赏她的舞姿。 鳖灵一来到花柳巷,就丢了一包玉贝给老鸨,老鸨也不用他多吩咐,就带他和他身边带了帷帽的女子进了锁烟的房间。 这是个挺明丽的姑娘,一点都不同于其她风尘女子。一袭蓝紫色翠烟衫,散花水雾流仙裙,身披淡蓝色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玉钗绾起,盘发成髻,斜插两根步摇金簪,一颦一笑确是动人心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命悬于一线 “表弟,你这画工也太差了,秦姑娘可比你画中人美多了!” “江公子,这位是?”秦锁烟徐徐开口。 “这是我表姐!她知道了你,就囔着要见你。” “是么?”秦锁烟打量着她。 和铃只微微一笑,因为她觉得她的眼神充满了另外一种味道,说不清,道不明。 秦锁烟随而也笑了笑道:“既然二位特意而来,我也不能扫了你们的雅兴,我来跳支舞吧。” “好啊好啊,我已经多时没有看到你曼妙的舞姿了!”鳖灵迫不及待。 和铃也摘下帷帽,颔首表示同意。 鳖灵看着和铃,果然这个小丫头一见生人就一副拒之千里的冰冷,明明在家还吵囔着要见秦姑娘呢! 一舞终,鳖灵拍手叫好,对着和铃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要说倾国倾城啊,只有秦姑娘了!” 和铃拨弄着旁边的胭脂水粉,没有理他。 “这些都是江公子送来的上等货,有些还是他亲自调配的。”秦锁烟道。 “这样啊,原来表弟志在此处。”和铃意味深长。 “怎么啊!你也觉得我做这些太丢人了?”鳖灵很不开心。 和铃展颜而笑,“没有,我只是重新认识了你。”她以前一直以为表弟和舅舅关系不好是因为他太玩物丧志,不愿帮着舅舅分担,现在她知道,他有着自己的兴趣和理想,只是不能像自己那样随心所欲罢了,就像…… 就像自己的哥哥那样。 只是自己的哥哥孝顺,遂了爹娘的愿,而他却……或许是因为年龄小吧。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重新认识?”鳖灵疑惑。 和铃笑而不语。 “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累了,想回家。”和铃起身。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鳖灵准备追上,转头道,“秦姑娘,下次我再来找你啊!” 秦锁烟温婉的笑道:“好。”从窗口看着他们离开了花柳巷,一路上,鳖灵还是在追问着和铃到底什么意思,和铃就是没有告诉他,就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其实,秦锁烟幼时,也是世家贵族的小姐,只可惜家道中落,沦为一名舞妓。秦锁烟自命清高却又极度自卑,秦锁烟眼神中的另外一种味道就是因为自卑而不愿让任何人看轻她,对鳖灵不能说没有爱慕之情,但更多的是敬仰,可敬仰与爱慕,自古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够分得清呢。 自那次入族祭典上见过杜宇后,和铃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夜半。 和铃梦中惊醒,她又梦见家了,哥哥带着她在前面不停地跑,后面的水却不停地追,父王母后都不见了踪影。哥哥对他说:你先跑,不要回头。 实在累了,跑不动了,她回头,一切风平浪静,只是哥哥不见了,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醒了后,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江府。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很想回家……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天的糕点店门口,于是,她偷偷溜进了杜园。 杜园并不大,也没有江府富丽,但却精巧舒心。上次只看见了前院,和铃这次决定到后院看看。 后院有好几棵树,她不认识是什么树,但看着树形却又那么熟悉,像是她在雪遥宫揽月阁旁的那棵树。她记得,那棵树里走出来的那只猫,叫虎球,不对,也许它从来就不叫虎球,因为那时候,他很反对的。 她上前摸了摸树干,没有那棵粗。走近的那棵树旁有一架秋千。和铃没有玩过,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她坐了上去,一前一后地摇摆着,别有一番乐趣。 渐渐的,和铃的心情也缓和了一点,但看着前方的屋子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心中却有点压抑的失落。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夜半翻墙进杜宇,成了和铃每天的必修课。 这天夜里,她如往常一样朝着杜园踱去,忽有一黑衣人拿着麻布捂着她的嘴,还没来得及反抗便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在一个窄小的帐篷里,面前是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额前一粗布抹额,发未束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江家的人?” 和铃未语,警惕地看着他。 “别担心,我只是拿你和江老头做个交易。” 和铃想动一动,无奈全身虚力。 “别怕,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看我,像个坏人吗!”男子说着,朝和铃走去,想去扶她一把。 “别……过来!”和铃展手,想拿出破冰弓,却力不从心。 男子看着跪坐在地上,勉强用手支撑自己的和铃。 男子皱了皱眉。 “来人!”男子道。 “少主。” “你这是用了多少麻药?”男子皱眉。 “按少主吩咐,越多越好。” “啪”一声,男子一巴掌打在小奴脸上。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懂不懂!懂不懂!”男子怒道。 小奴被男子打得连连后退,缩着脖子,滚到了帐外。 男子对着和铃挑眉道:“你是我得到朱提城的筹码,先好好在这待着吧。” 和铃一脸莫名其妙。 之后的事更是莫名其妙,她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好吃好喝招待了好几天。 话说,送来的烤羊腿的确美味,各种奇特美食,都是和铃招架不住的。 因为一连几次吃的津津有味,和铃也便不怀疑美味佳肴有什么问题,谁知,最后的一餐里,竟又被下了药,她又一次被五花大绑地来到了另一个帐篷。 真是祸不单行。 这次面前是个粗汉子,肥头圆耳,一点都不讨喜。 和铃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药,但到此刻为止,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也是要朱提城?”和铃问。 “不,”粗汉子色眯眯,“我要你。” “你……你……别过来!”和铃展手,想拿出破冰弓,可这次并不是力不从心了,而是突然一股燥热,与体内的寒气形成对抗,让她难受地喘不过气。 “药力到了。”粗汉子开始激动地脱下裤子,准备扑上去。 居然是春-药,下流! 寒气在体内猛撞,像是在守护着自己的一方城池,燥热也不甘示弱,侵蚀着和铃的每一寸肌肤。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身体忽然热似火,忽然又寒如冰,她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到处乱撞。 按理,春-药不该是这个效果。 “喂!小狗儿,你现在不仅仅敢和大爷抢地盘,居然还敢和大爷抢女人了!”抹额男子掀帐进来。 “我警告你,再敢叫我小狗儿,我就打的你像狗一样祈求我!”粗汉子气急败坏。 “哼,就凭你打得过大爷的手下再说!” 男子一把按住仍在乱撞的和铃。 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神智迷糊中,她轻唤了一声“哥哥”,那双绝世美眸中,流下一滴清泪,昏了过去。 轻语朦胧,男子有些恍惚,抱着她渐渐倒下的身体,红衣如火,撩人心扉。 男子请来无数大夫,都诊不出和铃究竟中了何毒。 若只是春-药,药效过了就好,和铃却迟迟未醒。 江府已经答应派来说客与他谈判,朱提城触手可及,他可不想现在出什么差错。 和铃在昏迷中,仿佛听到了杜宇的声音。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朱提城的管理权,可以让给你,但我必须保证江小姐安好。” “杜公子你放心,江姑娘在我这吃住一切都好,你先把城印给我!”男子有些心虚。 “先放了江小姐!”杜宇做事从来都是手起刀落,绝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们江府做事如此姑娘家,难道还怕大爷我反悔”男子趾高气昂地说。 “让开!”杜宇显然不肯退让。 杜宇绕过屏风,看到床上痛苦不堪的和铃,一股莫名之火涌上心头,“这就是你们突厥人所谓的信任” “这……只是个意外!”男子眼看混不过去了。 杜宇不理这个狂妄自大,妄图占取朱提城的家伙,抱起和铃,准备离开。 “说好的,先把城印放下。”男子拦住他。 若不是和铃在这里,杜宇今天必定不会放过他,“想要朱提,战场上见吧!” 语毕,大步离开了。 到手的朱提,就这么飞了! 男子恨得牙痒痒。 “来人——” “在——少主!” “去,把那个小狗儿鞭策至死!”男子摔碗气急。 “可……少主,那是佐姬的救命恩人哪,杀不得。”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小奴脸上。 “我的事,凭什么要考虑她,她不过是我娘捡来的,这些年,都快骑到我的头上了!” 男子继续道,“滚,不听我的,连你一起鞭策至死!” “滚——” 小奴缩着脑袋,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帐外。 回到江府,和铃依旧迷迷糊糊,江老世代经营药材生意,医术自然不凡。 江老为和铃诊断后,道:“和铃本是阴寒体质,又伴有长年心率过缓,这样的体质服了至阳药物,导致寒热往来,心率不齐,在冰与火的撞击下,经脉受损。” 鳖灵一听,心里窝火,“这几年拔也越抢得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去找他算账!” “回来!”江老喝住,“你去简直就是送死。” 杜宇上前,“保卫朱提城本就是我的使命,我一定会为江小姐和朱提百姓讨回公道。” 战国末年,时局动荡不安,中原不像古蜀,朱提没有指定的管理者,也没有指定的保卫者,这里自古是贵族当道,强者为王。 江府是朱提最为富足的贵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朱提城的城主,而杜氏一族曾经也是称霸一方的部落,虽然没落了,毕竟还有些散兵游勇,保卫朱提便落在了他们杜氏一族身上。而拔也越是漠北突厥部落首领的小儿子,这几年越发猖狂,朱提以北竟有许多城池都被他们抢了去,朱提四季如春,自然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江老安抚道:“放心吧,我江府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草药。” “只是和铃这孩子自小便习得一身功力,如今看来,只有散去外来力才能减轻痛苦,但在散去外力的同时必定会损害内力。” 鳖灵看着痛苦不堪的和铃,都怪自己无用,整天吊儿郎当,遇到要紧事,自己却插不了手。 “宇儿,散功一事就交给你了,灵儿,等你表姐醒来,一定要好好陪着,这个孩子和她娘一样,事事都憋在心里。” 江老交代完事宜,便出去准备药材了。 一剂春-药,居然要承受散功之痛,恐怕连那个粗汉子都没想到吧。 “杜兄……”鳖灵有些犹豫。 杜宇道,“将江小姐扶起来吧。” “可是……” “现如今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鳖灵只好默默地将和铃扶起来,“如果表姐本就是个没有内力的姑娘就好了……” 如果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也不需要去面对一个失去功力的自己。 窗外微凉的风轻吹,比起蜀中,这里的冬天要暖和的多,真是一块会令人虎视眈眈的宝地。 和铃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瞳孔无神,望着纱帐。 父王说的对,我不犯人,自有人犯我。 哥哥,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了,你会不会立刻赶来替我报仇? 肯定会的,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我。 和铃无力地笑了笑。 “表姐,药来了。” 鳖灵把药递上,玉枝喂药,和铃木偶般吃药。 “小姐,后院梅花开了,可要去赏赏?” 和铃摇了摇头。 “表姐……”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歇歇。” “好,表姐有什么事就吩咐我。”鳖灵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 傍晚,秦锁烟被鳖灵请到了府邸。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和铃表真意 “你怎么来了?”和铃缓缓睁开眼睛。 秦锁烟坐到床沿边,“听鳖灵说,和铃姑娘这几日懒得出门,特派我来和你解解闷。” 和铃挥手,“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秦锁烟笑了笑,不急不缓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的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部落的覆灭她沦为一名舞妓,那些美名其曰来欣赏舞蹈的人,只会一味逼迫我做一些龌龊之事,早些年我也想过就这样一死了之,直到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其实啊,过不去的坎只是你眼前的心魔罢。” 和铃本来不想听,但秦锁烟所说的这个故事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自己的无助、绝望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自己就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如此矫情地卧床不起,等待命运的裁决。 秦锁烟继续道,“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要去放弃,不要去谦让,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你活下去的信念。”秦锁烟拉起她的手,“和铃,你比我幸运多了。” 和铃心下已经肯定,却仍旧问了一声,“那个给了你活下去的勇气的男人,是鳖灵吗?” 秦锁烟低眉莞尔笑了笑。 “希望你们能幸福地在一起。”和铃是真心祝福他们。 “不,只要他幸福就好。” “你不是喜欢他吗?”和铃疑惑。 秦锁烟扬了扬嘴角,“喜欢并不是就要在一起的,只要他过得好,我就开心。” 和铃看了看她,这样的感情,她不懂。 爱,不就应该属于彼此,永远在一起吗? 秦锁烟见她暂时还不理解什么叫爱情,便道,“总之,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很多人,很多事,让你觉得活着真好。” 和铃感激地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秦锁烟起身,“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好好休息吧。” 秦锁烟走后,和铃感觉自己轻松多了,即使没了内力,但妖灵之力还在,破冰弓还是她自保的强有力的武器。 即使这一切都没有了,那又怎样,生活还要继续,这不就是她出来寻找的未来吗? 有快乐,有痛苦,有未知,有陪伴。 不过,这些天倒是苦了鳖灵,到处想法子安慰表姐,自己一个没经历过大事的人,举手无措,只好到处去找别人来安慰她。 这不,秦锁烟刚走几天后,杜宇又被他请来了。 只可惜杜宇虽然能文能武,久经沙场,可在女孩子面前却一点也使不出力气。 两人闷闷地待在一个房间里,气氛尴尬到抓狂。 可毕竟是自己散了她的功力,多少也该过来瞧瞧她。 “江小姐,后院梅花开了,我陪你去赏赏吧。” “好。” 和铃看着他不知所措,无话找话说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杜宇将她扶起,和铃由于长时间为下床走动,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力撑起自己。 杜宇只好半扶半挽着带她慢慢走在后院的梅林中。 “江小姐,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看。”杜宇又开始没话找话聊。 “直接叫我和铃吧,江小姐我听着别扭。”和铃半扶在他身上。 他的神情,和小时候像极了。 和铃看着他,甜甜地笑着,果然,生活中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都会让她觉得,活着真好。 和铃故意地朝他靠了靠,柔情笑意。 “江……和铃,哪里不舒服吗?” 和铃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 杜宇一慌,江老说过,和铃患有心疾,难不成是散功的后遗症。 慌神间,他居然把手伸了过去,抚在她的心口,他只是想感受一下是否心跳过缓,却不曾想,心口的位置,正是……胸。 妈呀,这是赤-裸-裸的袭-胸。 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左右看了看,所幸没人,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和铃心里偷着傻乐。 “对不起,和铃,我……” 和铃未等杜宇把道歉的话说完,扑身抱了上去。 好温暖,那是阳光的味道。 杜宇,我来找你了。 杜宇立即把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的和铃扯开。 “你……你别误会。”随后便一溜烟走了。 走得比跑还快。 “喂——你不扶我回去吗?”和铃望着他落荒而逃地背影大声喊了一声。 其实,她的脚早就可以行走了。 和铃咧着嘴,慢慢踱了回去。 杜宇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来过江府,没找过她。 直至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杜宇依旧没有出现。 鳖灵和铃二人坐在庭院喝着茶,和铃有意无意道,“鳖灵,杜宇这些天去哪了?” “表姐,我以为你病了后就看破凡尘,要遁入空门了呢!”鳖灵戏笑着她。 和铃佯怒,“贫嘴!” “杜兄他经常不在家,一月半年的都很正常。” “干嘛去”和铃倒茶的手顿了顿。 “应该是训练他的散兵游勇了吧。表姐,你几时对他的事这么上心了?” “不过随口问问。”和铃继续倒茶。 “表姐,”鳖灵凑过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去,小小年纪懂什么!”和铃将一杯茶用力地磕在他面前,茶水溅了一脸。 幸好是温水。 “姐,这话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鳖灵不服气地抹了抹脸。 “我是不懂,但也不要你来教,还有,我问你,你对秦锁烟怎么看的?” “红颜知己呀。”鳖灵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喝茶。 和铃把茶杯抢了过来,“你可别辜负了一个好姑娘。” “姐,你觉得我们真的可以吗?”鳖灵一本正经。 “有何不可?” “可爹不让我与她来往。” “你几时听过你爹的话?” “这件事可不一样,我不能让锁烟一辈子没名没分地跟着我。”鳖灵的眼中有一丝坚定。 和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虽然这个表弟总是没心没肺,好像是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片情的样子。可其实他比谁都明白自己要什么,他如此看重与秦锁烟之间的关系,何尝不是一种珍惜呢。 鳖灵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和铃笑了笑,自顾回房去了。 “姐,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鳖灵喊道。 和铃挥了挥手,用背影告诉他:你自己看着办。 和铃一觉睡到傍晚,起来吃了晚饭又继续躺着,鳖灵一个人很是无聊,不停地说她像个猪一样。 和铃只好推给季节了,这春天啊,就容易犯困。 夜深,和铃没了睡意,虽然知道杜宇不在家,她还是习惯性地走出江府,翻进了杜园。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提前把破冰弓唤了出来,可她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么高的墙,怎么爬? 她费了吃奶的力气翻了过去,看来,这杜园下次可不能这么偷偷摸摸进来了。 后院的景致大不相同,火红的花缀满了枝头,不再是之前的满目苍凉。 这样红艳艳的颜色使和铃心中一喜,只可惜是夜晚,不过,既然杜宇不在家,那么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拂去秋千架上的花瓣,坐了上去,准备等着天明的时候,好好欣赏着满树红花。 她坐在秋千上摇晃着,嘴里不时地哼着歌。 黎明之际,天空微微下起了春雨,绵绵地,柔和至极。 忽然有一大坨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她起身,那一坨东西就蹦到了她的怀里,“喵~”的一声,亲昵着她。 她抱着这大坨东西,笑道:“怎么这么胖了。” “虎球!”前面传来呼唤声。 她借着黎明的光线朝前望去—— 簌簌落花下,独立一人;微微春雨中,轻燕双-飞。 远远地,杜宇看着她和怀里的大东西。眉稍舒,唇微扬。 目光在空气中相接,这次,她没有躲避,而是大胆迎接上去,一如幼时,只是多了,情意款款。 良久,要不是春雨渐渐淅沥,他们好像就要这样久久伫立一般。 “和铃,外面雨大,进屋坐坐吧。”杜宇首先打破了寂静。 “好。”和铃依旧抱着这只大猫,跟着杜宇。 杜宇带她进了屋子,伸手把猫接了过来,“它太重了,我来吧。” 和铃看着他将虎球放在了一张小木榻上,上面还有小被子,小枕头,就像小孩子的床一样可爱极了。 和铃笑了笑,“它叫虎球?” “嗯。” “好可爱的名字,谁取的?”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取的,她也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曾经她恋恋不忘的人。 “一位故人。”杜宇安排好虎球,“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他居然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铃朝外看看,“可是外面雨好大,我怕淋雨。” “那……” “你有事要忙吗?” “到也没事,就是多日未回来,想洗个澡。”说到这,杜宇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你去洗呀,我不打扰你。” “……” “那要不我去外面?可是外面下好大的雨哦。”和铃故意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杜宇无奈,鳖灵不是说这个妹妹挺冷漠的吗?看来也不全是。 “好啦!你进去吧!”和铃把他推进了内室,虎球也跳起来跟了进去,进门后还伸出后抓把门关了起来。 真是一只有灵气的猫。 和铃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扬唇笑了笑。 一炷香后,杜宇和虎球都洗好出来了,看着他略显倦怠的眼神。 “你很累吗?” “嗯。”和铃不知道,他在外面,先是连战好几日,又不眠不休地休整散兵游勇,最后在马背上颠簸几日,方才回到家。 准确说,这几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只想倒头大睡,只可惜这个不知情的丫头却一直赖着不走。 “那你休息吧,我看着你睡觉。”和铃甜甜一笑。 “……”杜宇脸黑了黑,“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外面在下雨!”和铃就是不起来。 杜宇不再迁就她,拎着她就往外走。之前以为她会是那个故人,对她还有些心尖上的牵动,后来知道了她只是鳖灵的表姐,他一直也是以礼对待,没有越矩,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如此百般的撩拨他。 “喂!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和铃挣扎。 虎球顶着湿漉漉的皮毛,身上还裹着一块小毛毯,爪子扯着和铃的衣角,似是叫她不要离开,乌溜溜的眼睛,不舍地望着和铃。 “虎球,放开!”杜宇喝道。 虎球只好闷闷地叫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小床,舔爪子,抹脸,时不时还偷偷朝这里望两眼。 此时老天都没有帮她,天渐渐放晴了。 “你是要自己回去,还是让鳖灵来接?”杜宇给了她两个选择。 “我自己回去。”和铃挫败。 杜宇回屋关上了门。 和铃垂头丧气,他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和铃悄悄回了江府。 “姐,这么早去哪了?”鳖灵飞扬的声音传来。 “看日出去了!”和铃没好气。 鳖灵一脸懵圈,“对了,姐,晚上杜兄家有宴会,你去不去?” 刚进了门的和铃探出一个脑袋,“去!” 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 傍晚的时候,鳖灵就和和铃来到杜宇办宴会的地方,不是他家,而是一处空地的篝火晚宴。 “杜兄,这么早就来忙活啦!我们来打打下手。”鳖灵说着开始帮杜宇摆酒席。 和铃看着杜宇,可杜宇好似故意没看她一样自顾自忙活。 “喂!你家为什么要摆篝火宴?”和铃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杜宇。 杜宇没有理她,端着酒坛走到草席上,蹲下将酒坛摆到一堆肉旁边。 “喂?为什么不说话?”和铃也蹲下,凑近,呵气如兰。 杜宇微不可知地红了耳根。 “喂!你不说话难道是石头吗?” 杜宇摆的酒碗被抢了去。“杜石头!嘻嘻!我来帮你。”和铃轻笑。 “这么喜欢给人取绰号吗?”杜宇依旧冷冷的。 “不生气啦?”和铃靠近他。 杜宇心尖一紧,站起,离开草席走向帐篷。 乍暖还寒的晚风,吹起来仍有些寒意,零星的几棵大树在风中摇曳,渐渐地,夜幕悄然降临。 草席上,篝火旁拥了好些人,都是和铃不认识的,像是武夫粗人。 杜宇站在中间,用了内力道:“尔等北路既断,本族当立,随吾铁骑,踏遍华夏!” 声音穿过层层气流,直达云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番外一 锦鲤竹哑 古蜀国力强盛,在蜀中扎根屹立不倒,在蚕丛氏到鱼凫氏的带领下,与同在蜀中地界的巴国、巫族相安千年。 前几天,巴国使者前来提亲,欲与古蜀联姻,以壮大自己的势力来对抗他多年来的宿敌——巫族。 作为中立一族,不可直言帮助哪边,可古蜀唯一的不足就是缺盐,巴国是与古蜀毗邻的国家,很多年以前,古蜀闹盐荒时,巴国相济,盐贩往来于古蜀与巴国之间,同时也加强了两国之间的友谊。近年来,巴国与巫族常常交战,导致国力衰退,此时的巴国,急需与古蜀联姻。 蜀王蜀后想,竹哑也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况且古蜀也就他一个公子。可是…… 可是巴国准备外嫁的不是嫡公主,而是四族之一的日覃(qín)氏族女。巴国有五姓王族,巴氏为嫡系,其余四族樊氏、日覃氏、相氏、郑氏均为庶系。若是让古蜀娶了这位庶系族女,岂不是让整个蜀中人笑话? 巴国使者给了蜀王七天考虑,希望他不要让巴蜀的盐商之路因为他的考虑不周而断掉。为此,蜀王蜀后很是苦恼,当即叫来了竹哑,谈谈他的想法。 蜀后道,“竹哑,这些年你一直替你父王打理国事,现在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日覃氏族女虽非嫡系出生,可听说温良贤淑,以后替你管理这后宫,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觉得呢?” 竹哑知道,蜀后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希望他能够为大局着想,答应了这门亲事,可真的要他娶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吗?他从小虽然没有像妹妹一样幽禁在雪遥宫,可从来也没有一天的自由,作为王室唯一继承人,每天需要学习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连婚姻,都不是你情我愿。 见竹哑不肯回答,蜀王看了一眼蜀后,眼里是无奈,“我知道让你如此轻率的做抉择很难,我放你三天,去民间散散心吧,三天之后再给我答复。” 蜀后走到竹哑身边,拉着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没有多少爱情可以真的两情相悦白头到老的,而像她和蜀王,曾经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求得这些年的相伴相守,父亲不认,母亲气死,师兄弟也与她割袍断义,她多希望自己的儿女也能够幸福,可奈何生在帝王家,有多少不愿意,多少不甘心都要吞咽在肚子里。 竹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铃铛声,一抹橙黄色身影出现在眼前,或娇羞、或无赖、或霸道地唤他一声“竹哑哥哥”,声声醉人心。 第二天,竹哑收拾了简单衣物包裹,准备从蜀王之意去民间转转,刚出了郫邑蜀宫大门,锦鲤就现了身。 “竹哑哥哥,你要去哪?” 竹哑见着那橙黄身影心中一喜,“好久不见你了,今天父王特恩准我去民间玩玩。” 锦鲤见竹哑不用再整日埋在书堆里或与人见面谈事,极其开心,“太好了,你终于有时间陪我玩了!” “你想去哪里玩,我奉陪到底。”竹哑见锦鲤如此兴奋,暂时就将娶亲一事抛到了脑后。 “去——去红香院。” 竹哑一楞,“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锦鲤促狭一笑,“自然是去找姑娘了!” 竹哑不依,硬是被锦鲤拉了过去,锦鲤念决,变身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竹哑依旧扭扭捏捏不肯进去,里面的老鸨姑娘们眼疾手快,迅速把这两个财主迎了进去。 “给我们来个功夫最好的姑娘和最好的酒。”锦鲤很有架子地坐下,顺势将竹哑拉到身边,对着连眉头都不敢抬的竹哑道,“像个男人一样,别如此小家碧玉,让别人看了笑话!” 竹哑听得这话,站起来就要走,锦鲤立即拉住,“楞竹头,这些年被你爹管的连喝个花酒都不敢了?既然放你出来了,就得做些从未做过的事,否则以后岂不没得机会” 竹哑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也就坐下了,哑声说,“喝酒可以,姑娘就算了。” 锦鲤眉头一挑,腹诽道:还真以为我要给你安排姑娘啊,想得美! “让她们来弹弹曲儿助助兴,你倒不愿意了?” 竹哑这才惊觉是自己会错了意,挠挠头道,“这个……我没意见。” 锦鲤笑笑,心里却偷着乐,果然楞竹头一个,锦鲤伸出手掌朝向竹哑。 竹哑不知她何意,锦鲤只好亲自朝他胸口摸去,竹哑被他胡乱摸得一愣一愣的,瞪着眼睛看着她。 锦鲤掏出一个钱袋扔给老鸨,老鸨欣喜若狂地下去,随后便来了几个美艳的姑娘,弹琴唱曲。 “坐下吧!”见竹哑依旧楞楞地站着,锦鲤只好一把将他拉回了座位,“觉得唱曲儿的姑娘怎么样?” 竹哑眼睛都不瞟一眼,却自顾着说,“挺好。” “与我相比呢?” 竹哑拿起酒杯,故意喝酒不作回答。 二人吃吃笑笑,过了好几个时辰才从红香院出来。 正聊着,听见一路人道,“听说岷江中游又发水了,下边的人家可又要遭殃了。” 古蜀地势低洼,一发水必定会淹个几天,蜀王长期招揽治水人才,所以竹哑从小也就耳濡目染,对这治水之道略有研究,闻此消息便打算去看看。 到了下游,发现水势已漫膝盖,岷江一路向上仍旧有不断的江水滚滚涌来,很多人家就只能立在阁楼上频频张望,等待着蜀王派来的治水之士来搭救自己,而家里没有阁楼的,只好弄个浴盆坐在里头,漫无目的地等着这场水灾退下。所幸古蜀人对发水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了该如何去暂时保护自己。 竹哑正要沿着水漫向上去检查水坝的问题,锦鲤拦着他道,“让我来吧。” 语毕便化身一条金龙,瞬间将下游漫出的水引至上游,以妖力改了河道,使得上游之水缓缓流入各路水支。只一会儿功夫,水势就慢慢退下,村民们欢呼雀跃,得以神灵下凡帮助,均跪下叩拜。 锦鲤回身,自豪地朝竹哑笑着。 “你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常常助一助这些百姓” 锦鲤脚下一个趔趄,不禁暗骂:想的容易,这等逆天之举做个一次在你面前显摆显摆也就算了,还要我多多益善,我可经不起神灵的惩罚。 “要我真是神灵,倒真可以考虑日行一善。” 竹哑笑笑,“你只是个小妖精。” “我可是龙鲤族,岂是那些小鱼小虾小妖精可以比的!” 竹哑有些好奇,“所以你是龙还是鲤?” 锦鲤顿时收了之前的笑意,到底是龙还是鲤,这的确是龙鲤一族困扰至今的问题,也一直羞耻于这样一个非龙非鱼的杂种身份,正身的唯一办法,就是嫁给真正的龙族,才可光耀一世。 锦鲤没好气地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说完便准备离开。 竹哑不知所措,一头雾水,赶紧跟了上去,“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你堂堂古蜀公子哪里会错,要错也是我这个小妖精的错!”锦鲤急走在前面故意生气。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迎面走来一个老妇同一个五六岁大的奶气小子,老妇道,“感谢二位神仙搭救我们全村,我特代表全村来邀二位神仙去我家小住。” 老妇推搡了小子一下,小子立刻道,“要神仙姐姐去我家!” 老妇敬畏地笑着。 锦鲤见这奶团子小子着实可爱,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正愁着没地方住呢。” 老妇听着这话,这才敢放开了笑着说,“二位神仙请。” 这老妇一家不算富裕,却与神灵有着不解之缘,世人听说她的儿子就是神灵转世渡劫,如今羽化去了,留下这奶气孙子也透着一股子灵气,是真是假不过口耳相传罢了。一路将他们引至内院,竹哑见这老妇一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忍道,“老夫人莫要见怪,我们并不是什么神仙,只是懂一些治水之法罢了。” 老妇人战战兢兢,“二位神仙千万别说这话,叫别人听去会怪罪我们怠慢了神灵的!” 竹哑锦鲤无奈,却也无法作出信得过去的解释,只好先由着老妇人的安排。 二人来到前厅,老妇的家人已经备好了晚饭,猪羊牛肉摆满了一桌,倒真是像在祭祀神灵了。一位老翁走了出来,这位老翁长相奇特,面色萎黄,形容枯槁,脖子处像是长了大大的肿块,低头讲话都成了问题。 大家一齐坐下,竹哑有些好奇地问,“您这是得了什么病,可叫人来瞧瞧?” 老翁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村里人十家总有六家有这个病,早几年倒还好些,只是这几年官盐难买,没有这盐,谁人都治不好这病。” 锦鲤接着问,“这盐为何难买?” 老妇道,“二位神仙不知这凡间疾苦,近几年巴国打仗,贩卖官盐的人自然也少了,我古蜀多多少少依附这巴国,没了巴国贩来的盐,我们这些人只好日日忍着病苦。” 竹哑深思了一会,巴国打仗有求于古蜀,特意让日覃氏族女来和亲,并拿盐贩作要挟,若古蜀不从,百姓就会因为无盐而得病,如同瘟疫一般漫延,难以救治,如此,他的这一个决定可是关乎着整个古蜀的未来,他又是古蜀未来的王,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如此这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个是国家大局,一个是儿女情长,他该如何抉择? 他看了一眼仍旧蒙在鼓里的锦鲤,一袭橙黄色罗裙在晚霞里熠熠生辉,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耷拉着,发出一阵阵悦耳的银铃声。锦鲤见竹哑正看着她,便也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会恼着把脸转回去。可这次竹哑偏偏没有被她盯得涨红着脸,只是一直这样看着她,也看着她眸中的自己。 “干嘛一直盯着我,”锦鲤朝自己的脸摸了一下,“难道我鱼鳞跑出来了?” 竹哑笑了笑,伸手将她嘴角的饭渍抹去。 老妇在一旁和乐地笑着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第二天,竹哑就回了宫,锦鲤意犹未尽地依依不舍,只得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离她的视线。 正和殿。 “本是许你三日,这么早回来可是有决定了?”蜀王道。 竹哑的脑海再次闪过那一抹橙黄色身影,微闭了眼睛道,“我决定娶日覃氏族女为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我心向君心 和铃远远看着他,这与寻常的他大为不同,从前,虽也常缄默不爱言语,但在鳖灵面前,他可以谈笑风生地谈论趣事;在自己面前,也可以云淡风轻,温雅如玉地点头微笑。 可是现在的他,眼里透着丝丝戾气,一副胜者为王的气势,令眼下的任何人都一身寒颤。 “你不是我们的王,凭什么呼喝我们啊!”一个胆大包天的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杜宇看了一眼他,下面的人有点骚动,均是小声议论。 他伸手,内力一出,将那汉子吸住,缓缓抬手一挥,汉子不可自控地被重重摔到远处的一棵树干上,鲜血从口中涌出,没了生气。 一群人都惊住了,鸦雀无声,随即跪倒在地,“我等愿为首领效劳!” 杜宇看着他们,睥睨天下的眼神里既没有夺人性命的悲哀与忏悔,也没有占领他族的成就与傲气,透过戾气,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淡淡的平静,波澜无痕。 和铃一直就这样盯着他,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此时充满的都是恐惧,害怕她再也看不清层层迷雾中的他,再也寻不到越走越远的他。 杜宇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中,好像,是一丝悲伤,不过转瞬即逝。 “好!兄弟们喝了这碗酒,从今往后,生死相随,共谋大业!”他仰头一口引尽。 “生死相随,共谋大业!”一群人异口同声,一饮而尽,摔碗立誓。 耀眼的篝火闪烁了一夜,篝火前的歌声起起伏伏,花香随着晚风飘飘悠悠,掩盖了血腥,也掩盖了人群的喜怒忧悲。 夜深,人们都回到自己的帐子中休息,和铃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得这帐子里闷得很。 她蹑手蹑脚走出了帐篷想透透气,上弦月下,她走着走着,远离了帐篷,来到河边,河边的青石上坐着一个身影,看起来如此落寞。 “你害怕吗?”身影出声。 和铃摇头,“不怕。” “你不怕我?” “你本心不坏。” “呵!你知道我的本心么!”杜宇说的讽刺。 和铃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知道。” 杜宇看着她的眼睛,柔柔的月光落在她的眼中,波光粼粼。 “你又怎么会知道。”杜宇不再看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拾起石子,扔进了水里。 “因为你和我说话会脸红。”一个说话会害羞脸红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至少她知道他的本心,从小就知道。 杜宇心有所动,像那颗石子投入了自己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啊。”和铃莞尔一笑。 “是么。”杜宇眼底覆上了层层迷雾,让人探不到究竟,他看着远处水面的月光,目光寂寥,那个女孩也是这般毫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杜宇有些释怀,“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给虎球起名字的那位吗?”和铃来了兴趣。 “嗯。”杜宇点头。 “那……”和铃目光促狭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是自己的故事,但从杜宇的口中讲出来也别有滋味,让和铃渐渐回到了那些孤独却又美好的日子。 “那她会来找你吗?”和铃故意这样问。 “不知道。”杜宇又扔了一块石子。 “你希望她来找你吗?” “不希望。” “为什么?”和铃不解。 杜宇言语淡淡,却有着万般无奈,“各有各的人生,我不想介入,也不想她介入。” “或许她不会这样想。”和铃手托下颌,歪头看着他,他还是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一点都没变。 月光倾洒,随着和铃的目光,划过他的眉间、鼻梁、薄唇、脖颈、喉结,晚风轻拂,姿容飒飒。 和铃悄悄凑过去,迅速以蜻蜓点水的姿态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红着脸大着胆子说:“我睡觉了,晚安!” 杜宇心突突直跳,甚至没反应和铃已经离开,他摸着那一抹温存,微红的耳根渐渐弥漫到了脸颊。 和铃看似对人淡漠、羞讷,其实那只是幼年的经历对她心灵的伪装,她孤独、寂寞的曾经,在外表上可以用红衣来掩盖,可内心呢? 内心需要直接和热情来融化伪装的层层坚冰,只有旁人能帮她,像鳖灵,用十里春风来温暖她,而杜宇,她想要他的万丈艳阳。 翌日,那群武夫就留在当地安营扎寨,鳖灵杜宇和和铃则回到朱提城。 从那晚之后,和铃和杜宇之间就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情愫,目光接触也有着谜一般的感觉。 白天,和铃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睡觉,鳖灵闲不住,去了花柳巷。 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又睡不着了,满树火红的花,缀在枝头休息。 虽然上次告诉自己不再偷偷摸摸去杜园,但这样的自我暗示,就好像是戒酒一样,除非对自己狠,不然永远戒不掉。 和铃走进杜园,像是约好一样碰见了杜宇。 “你也睡不着吗?”和铃讪讪而笑,有些尴尬。 “你也是?” “嗯。”和铃有些心虚,她倒不是睡不着,而是故意白天多睡,晚上可以偷偷溜进杜园。 “真是同病相怜呢!”杜宇指着秋千问,“玩吗?” 和铃坐了上去,杜宇在身后推着,原来,这个游戏要这样玩。 “这是秋千,中原人家的孩童比较喜欢玩。”杜宇道。 “那些是什么花?”和铃一直都很好奇。 “英雄花,也叫木棉花,不过我们族人喜欢叫它英雄花。” “有深意?” 杜宇望着那棵英雄树,道,“英雄树是我族的神树,千年以前,我族叫作黎族,吉贝是我族首领,带领族人抗御外敌,深受爱戴,后来因为叛徒的出卖,身中数箭仍屹立山巅,身躯化为一株树,箭翎化作树枝,鲜血化为殷红的花朵,世人敬畏,将这棵树叫做英雄树,花叫做英雄花。” 和铃看着他眼中的灼灼异光,“你也想成为那样的英雄吗?” 杜宇低头,“以前一直这样认为,可是现在,有些动摇了。” “为什么?” “……”杜宇无言。 和铃依旧是无条件地相信他,“我相信你会是最勇敢的英雄!” 成为英雄是大多数血气方刚的少年,无可畏惧的梦想,那也是他曾经的豪言壮志,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披甲上阵,奋勇杀敌,像吉贝那样化作一棵英雄树,受后代世人的敬仰。 可是,他现在有些厌倦了,他不想看见那些垂死者求生的瞳孔,不想闻见那些厮杀者满身的血腥。现在的他只想找个没有灭族之仇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有些羡慕那个瞿上雪遥宫的小女孩,虽然被囚禁了自由,但至少可以无忧无虑,没有烦扰,没有仇恨。或许是他太懦弱了吧,杜宇自嘲地笑着。 见他不说话,和铃跳下秋千,走到他面前,“别害怕,我会永远陪你的。”和铃抱住他。 虽然自己有着一颗寒冷无比的心,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用自己仅有的温暖去拥抱他,他说得没错,他们同病相怜,他们都有着孤独冷漠的心,也都有着向往热情温暖的梦。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同情。”杜宇推开她。 和敬仰一样,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同情,常常也会被误认为爱情,杜宇不需要这样的爱情,和铃也不应该有这样的误会。 “我不是同情你。”和铃有些伤心。不同情?那是爱吗?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经过了自己最为孤寂的时光,给了自己快乐吗?是因为他早已占据了自己的心,让自己难以割舍吗?还是,他眉间的忧伤让她想起了自己,自己也曾像他这样厌倦周围的一切,所以同情吗? 不,她知道,从一开始她决定要来蜀外她就知道,她的心,满满都是他。 和铃有些动容,是知道自己心有所属的动容,“我喜欢你,想要一直陪着你,我想融进你的喜怒,也想要你参与我的忧思。” “可你是江伯伯的外甥女。” “那又怎样?”和铃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何关系到江舅舅。 “他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你陪着我,不会幸福。”杜宇不想让她跟着一颗被复仇占据心的人。 “你认为的幸福是什么?” “……”杜宇不语,幸福,他的确从来没有感到真正的幸福。 和铃问道,“是没有烦扰,无忧无虑吗?是没有泪水,欢歌笑语吗?是没有别离,生死与共吗?” “……” 和铃坚定,“如果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些我从小就拥有了,”没有烦扰,没有泪水,没有生离死别,瞿上雪遥宫的日子的确就是这样的,“可是我一点都不幸福!” 杜宇依旧希望眼前这个已经让他有些动摇的女孩不要感情用事,他希望她能够看清现实,“你会随我颠沛流离,随我粗茶淡饭,若是最后不成功,你还会随我走一遭轮回梦。” “一生的相思从来只为你一人。”和铃眸似墨玉,盈盈浅笑。 杜宇渐渐放下了抗拒,眼中揉入了朦胧月光,他肩负的使命,让他没有机会接触到女子,和铃直接而动容的情意,让他没有办法拒绝,甚至从内心居然溢出了丝丝欣喜。 他缓缓将她拥入怀中,太久的情感难以寄托,现在,他愿意把自己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从瞿上雪遥宫转到眼前的这个女孩,让她做自己内心的主角,让她陪伴自己走过孤独的生命,让自己渺茫的复族之路多些希望。 一生相思为一人。 爱情没有先后,没有对错,也没有悔恨,这是和铃跨出这一步,将要慢慢学到的东西。 “杜石头,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那个故人多一点?”和铃埋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像阳光一样的味道,打破那份寂静,道。 “怎么这么问?”其实他也不知道,对于曾经那个女孩,他可以慢慢遗忘,对于眼前这个女孩,他可以渐渐接受,他不能沉溺这些儿女情长,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本来他不打算在成功复族前牵扯这些不必要的情感,至于现在为什么接纳她?或许他有点贪心吧,他这么觉得。 “没关系,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在意。”反正不管你喜欢哪个,每个都是我。 杜宇道,“不管是谁,我都没有办法给你承诺,为你付出什么,希望你明白。” 和铃并不在乎他的一句承诺,“我明白,我明白,你没有办法付出,那我会付出更多的。” “谢谢你。”谢谢你的付出,谢谢你的支持,谢谢你将来的陪伴。 “嘻嘻,”和铃娇羞一笑,“那小乌龟那儿?” “暂时先别告诉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吧。 “好,听你的!”和铃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个吻。 杜宇心湖卷起了浪花,看着她离自己咫尺之近的呼吸,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阵阵寒意,想起了初见她时的样子—— 身着红豆衫,眦点朱砂梅,手扬箜篌引,吟唱情人歌。 那一位如诗如画的可人儿,和自己动起手来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儿。 曾经散她一身功力,将来护她一生平安。 他唇角勾起了弧度,如此美好,他很贪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春酿英雄殇 美好的时刻,让人感觉岁月静好。 “喵~”虎球望着恩恩爱爱的两人,打破了静好岁月。 “虎球?”和铃很开心,离开了杜宇的怀抱,将虎球抱在怀里。 “喵~”虎球在和铃怀里蹭着。 杜宇感到怀里一下子空空的,钻进来的都是寒意,不满地看了一眼破坏这一切的虎球。 他居然和一只猫吃醋? “虎球,在杜石头身边玩的开心吗?”和铃抚摸着它。 虎球耷拉着猫脸,短促的叫了一声,表示不开心。 和铃回头,一副找他算账的样子,“它说不开心。” “我……”杜宇哑口无言,这只死猫,居然还会告状了,不过,他的虎球一向不和其他人亲近,一开始虎球对着和铃的异样,杜宇只以为虎球喜欢女孩子,因为以前在瞿上雪遥宫也是这样,可现在,他有些疑惑了…… “那虎球以后就跟着我,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被他欺负,好不好?” “喵呜~”虎球欢乐极了,用头蹭着她转圈圈。 和铃也轻轻笑起来,轻盈,如烟。 “喂!我还没同意呢!你们倒是像娘儿俩亲热起来了。”杜宇阴沉着脸。 “我们是娘儿俩,那你就是爹爹咯?”和铃举着猫爪子指着他。 “喵~喵~喵呜~”虎球有了爹娘,表示很开心。 杜宇无语。 和铃道,“我会陪着你和虎球,让你们都不受欺负!” 杜宇无奈,“这话说反了。” “什么?” “是我不让你们受欺负才对!”杜宇一只手摸着和铃的头,一只手摸着虎球的头。 “是么?我记得某人在某山庄都打不过我的。虎球你知道是谁吗?”和铃一本正经地问虎球。 “喵~”虎球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和铃继续道,“虽然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但那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那只是个意外!”杜宇有些心虚,其实并不是他打不过,一方面是好男不和女斗,另一方面,那个时候,自己有些心神不宁,内力无法凝结。不过,和铃这一问,自己却有些莫名的心虚,不知为何。 “是么?”和铃有些狡黠,举起虎球的猫爪子,望杜宇脖子上挠了挠,杜宇没忍住,笑出声来。 和铃望着他如阳光般的笑,故意多次挠他。 “哈哈……”杜宇赶紧躲,“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怕痒痒。 和铃在后面追,“你先承认自己输了。” 簌簌花落,铺满了泥地,火红一片。秋千架在风中摇晃,黎明的彩霞给秋千上的落花带上了荧荧光点,折射出来的阳光照耀在前面男子的笑容上,男子回头,后面的女子怀抱着猫,依旧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笑靥如花。 如此,一生相思为一人。 去追你想追的人吧,趁花开正好、秋冬未到;趁阳光正好、春风不燥;趁你还青春年少,趁他还未变老。 至于明天,明天自有明天的烦恼。 渐渐已是仲春。 清早,太阳刚爬上山头,和铃就敲开了杜宇家的门。 “是江姑娘啊。”来开门的是一百合髻婢女,和铃常来,一来二去,两人早已认得。 “杜宇呢?” “少爷在后院。” 和铃见杜宇正蹲在地上捡落下的英雄花,她悄悄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歪头一笑,“在干嘛呢?” 杜宇还没来得及回答,树后捡花的虎球,叼着篮子兴奋地跑了过来,甩了篮子扑到她身上。 可惜了它好不容易抓到篮子里的花。 “虎球好乖。”和铃抚摸着它的额头,虎球眯着眼睛享受。 杜宇见自己融不进她们娘俩之间,只好自顾自捡花,刚想回答的话也吞了进去。 “杜石头,你又不讲话。” 杜宇阴□□,“我不打扰你们相会。” 和铃抱起虎球凑了过去,“你这是打算干嘛?” “酿酒。” “我也想学。”和铃两眼真诚地望着他。 那双绝世美眸,令人难以抗拒。 “好,首先得学习捡花,一定要刚落下来的新鲜花,像虎球捡的都不合格。” “喵~”虎球无辜地叫了一声。 和铃安抚地摸了摸它,将它放下,自己拎着篮子去捡花,为了不将花踩烂,她只好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动。 红衣如火,如同落花般在英雄花下起舞,弯腰,拾起一朵火红的花,凑近鼻尖轻嗅,暖暖春光下,花儿与美人,如诗如画。 杜宇看着她,如果这一生让他选择,他愿意永驻这一刻。 日头偏上,二人便捡了两大篮。 杜宇将和铃带至酒窖,“下面择花的任务就交与你了。” 酒窖里有一系列酿酒工具,都是和铃不认识的。 “这缸里是旧年英雄花枝头新雪,用它来酿酒,能锁住英雄花淡淡的清香。”杜宇将一个大缸掀开。 一阵冬日的初雪气息铺面而来,隐隐约约的花香微淡,却不失清新。 和铃忍不住将鼻尖凑了过去,刚窃喜能够尝一尝这旧年初雪的味道,却被杜宇一弹指打了回来。 “馋猫,这水已封存三月有余,不怕吃外肚子么?” “那你怎打算拿它酿酒?”和铃抚着额头,不满道。 杜宇微微挑眉,扯了嘴角笑着,故意不急着向和铃解释。 他缓缓将一缸水舀进深锅内,盖上一幼竹做的笼盖,盖沿边伸出一“嘴”,在杜宇缓缓抽动风箱下,锅内水渐渐,从“嘴里”滴出点点雪水,渐而增多。 “这就是杜氏酒酿的秘诀之处。” 和铃手捻一花,促狭笑道:“可如今被我知晓了。” “你不是外人。” 好一句“你不是外人”,撩得和铃羞了脸,莹卷地睫毛垂落,迅速扑闪了两下,嘴角上扬,掩嘴而笑。 杜宇看着她此刻正心神荡漾,微红的脸颊揉进了一季春光,一手捻花,一手揪着腰间长长的红丝带。 那一抹娇羞落在杜宇眼里,如同夜半一声船笛,划过月下心湖,落满江南烟雨。 他走上前,将她捻的花取过来,簪于她的发髻间。 和铃羞恼地想要伸手取下,却被杜宇拦住。 杜宇深情道,“红艳如此又清新如此,一如你,央央。” “央央何解” 杜宇解释,“古语歌曰‘龙旗阳阳,和铃央央’,名为和铃,取央央二字,岂不妙哉” 杜宇,你确定之前没有心怡的女孩子吗?字字句句让和铃听得都像是掉进蜜罐子那般甜。 咫尺间的距离,让和铃忍不住想闻闻他身上阳光的味道,正想触及这一抹阳光,却听到水漫落地的声音。 一桶雪水已满,杜宇转身去换了一空桶续上,继而顾着开坛酿酒去了。 和铃恼他忽而柔情撩拨,忽而又不识情趣,却又不忍打扰正在专心致志的杜宇,只好一个人愤愤,自顾自生气。 酒酿终,已是月华满地。 二人将酒埋于英雄树下,约定三年后方可开封。 “此酒可有名字” “英雄殇。”月华落尽处,是他的眸底。 即使英勇如吉贝,不过落得身亡化树的结局,为家国,为天下,他不悔,人民爱戴、敬仰,他无怨。战死沙场,换得无怨无悔,终此一生,留得美名后世。 这样的一生多少人羡慕效仿,可杜宇不想。 他早已看透杀戮、绝望,这个无谓对错,只言生死的英雄路,无尽而茫然。 或许是他懦弱,不敢无动于衷地脚踩皑皑白骨,或许是他贪恋,只想安稳地做一辈无名小卒。 他知道,英雄路尽,不过是一杯殇酒,一曲离歌。 和铃握着他的手,“杜石头,三年后,我们一起喝英雄殇吧。” 杜宇眸中无尽,“若我那时不在了,你还会来吗?” “为何不在,你要去哪?” 茫茫天涯无归期,路断人长离。 “我不管你是人是神是魂,那一天,你必须来!”和铃不依。 “好。” 英雄树下的约定,英雄酒中的殇离。 复仇之路一旦开始,茫茫无期;复仇之路一旦结束,魂归故里。 和铃见气氛如此悲伤,一点都不像热恋的样子,“不要如此伤春悲秋嘛,秦锁烟曾说,未来总有些人或事,会让你叹一句‘活着真好’。” 杜宇的目光从寂寥的远方收回,“秦锁烟” “小乌龟的红颜。” 杜宇无奈地叹了口气,拾起地上一朵落花把玩,“他也已经不小了,却依旧流连花丛,不务正业。” 和铃将他手中的花抢了过来,“你怎么和他老爹一样,冥顽不灵。” 杜宇被她刺得哑口无言。 和铃道,“人的一生最应该拥有的是自由,若不得喜欢之事,就算是正当行业,也是一种束缚;若未遇喜欢之人,就算是明媒正娶,也是一种枷锁。” 杜宇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孩,封建奴隶制的国家,女人出嫁前就该待字闺中,出嫁后就该相夫教子。男权主义当道的社会,女人一向被认为是繁衍的工具,男人可一夫多妻,女人只能从一而终;男人可外出闯荡,女人只能独守空闺;男人可做官经商,女人只能织布绣花。除却那些卖身为妓为娼,放眼整个朱提城,竟没个正经行当属于女人。 杜宇笑着说,“若是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定要说你不是个女人了。” “你又不是旁人。”和铃得意地调侃。 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圆月有缺,但月色极好,树影在脚边婆娑,影影绰绰,撩人心扉。 杜宇将她揽在怀里。 他贪恋眼前这不一般的女子,他贪恋这一阙岁月静好。 “想不想跟着我重修内力?”杜宇的话从和铃头顶缓缓掠过。 “算了,”和铃伏在他的心口说,“既然已经散去,说明它本就不属于我。” 也罢,她的一生不会再浪费一个十六年。 “以后要小心那个男人,他觊觎朱提已久。” “他是谁” “突厥部落首领的次子,拔也越。因为庶出,年幼时常受哥哥和夫人的打压,母亲去世后他便独自一人出来闯荡,誓要干出一番事业。” 和铃小声说,“我感觉他不像个坏人。” 杜宇摸了摸她的脑袋,柔顺的黑发停留在指尖,驻足了那一抹发香。 “世上事无所谓好坏对错,只有利益相争,各站两边。拔也越的确没什么用,但他身边有一女子,出手恶毒心狠手辣,凡落入她手,几乎无一幸免。” 这也是杜宇一直未与她正面交锋的原因。 “上次我倒未见着她。”能令杜宇面露惧色的女人,她真想瞧上一眼。 “幸好你没遇上,不然你这条小命难保了。她可不会傻到只拿你相挟,逼迫我交出朱提城。换做她,一定会取你性命,直接与我来场殊死决斗。” “依你之言,拔也越也真是傻得很。” “那倒未必,或许他也只是不喜欢杀戮罢。” 杜宇懂得这样的心情,若非立场不同,他们倒也真可以共饮一杯英雄殇。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深吻扰心弦 春天,缱绻而温润的风,在寒冷与炎热之间,形成了一季短暂的时光。杜宇的叔父随江老经商归来,杜宇便再没时间陪着和铃,事事都在杜泽的安排下没有一丝空隙。 和铃一大早如往日一样站在杜园门口,却没有敲门的勇气,恰逢杜宇出门,“杜石头,你要去哪里?” “你怎么在这,为何不进去”杜宇背着行囊。 “怕你叔父责怪你……”和铃低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杜宇轻轻笑道:“叔父虽然严厉,但还不至于迁怒你。叔父命我去虎方国学习米酒的酿制,要过些时日回来。” “多久?” “半月余。” “如此之久……带上我吧!”和铃眸中闪动。 那是一双无法让人拒绝的美眸。 杜宇犹豫,“江伯伯那……” “无碍,我去说,等我——”说着一溜烟跑了,“一定等我啊——” 杜宇无奈,只好先到江府走一趟。 虽然是逼不得已带上她,但杜宇却有一丝期待,往年,只他一人游学,一人吃,一人住,一人泛舟,一人赏月,如今,身边跟着一个人,同样的光景,便有了不一样的风采。 江府,和铃声音微甜甜道,“舅舅,你就让我随着杜宇去吧,就当是踏春了,可好?” “既然你执意,舅舅总不能拒绝,宇儿,”江老将杜宇叫到身边,“在外首要的事,就是要护她周全,吃住均不可马虎,这是些闲散银子,权当这孩子一路的开销了。” 杜宇没有拒绝,接过钱袋,“我定会将她平安带回,江伯伯放心。” 和铃朝他笑着,一双月牙儿眼睛,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小姐,让我陪你一道儿吧。”玉枝不放心已经散了功的和铃独自在外。 和铃将她单独拉到一旁,道:“放心吧,我还有妖灵之术,旁人伤不着我,若你在朱提待着无聊,不妨回蜀中去吧,顺道替我向父王母后请安。” “可是……”玉枝依旧不放心。 “难道玉枝姐姐不想念你的后羿吗?”和铃朝她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说:我懂的。 “公主!”玉枝小声嗔怒,朝杜宇江老那边看了一眼,幸亏没有被别人听见,“你一人外出是大事,怎好拿我打趣。” “好啦,”和铃揽着她的肩膀,“怎是我一人,还有杜宇嘛!” 玉枝不放心地瞟了一眼杜宇。 那是满满的不信任啊…… 和铃只好投去了安慰杜宇的目光。 和铃向玉枝叮嘱,“玉枝,回蜀后千万别告诉父王母后我散功一事。” 玉枝只好作罢,“知道了,我去见我的后羿,你去会你的杜郎,不打扰你们你侬我侬。”和铃反被玉枝嘲笑了一番,佯装生气地甩开她。 玉枝只好笑笑。 江老将两个女孩的娇羞萌动之态看在眼里,他怎可能没有看出和铃的心思,只是不道明罢了,他知道杜宇的身世,也知道杜宇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而和铃,被宠爱长大的公主,无忧无虑,如一阵风来去自由。如此两人,本不该相遇,若是缘定,其中一人必要放弃一切。 “杜石头,虎方国是个怎样的地方?”和铃坐在马前,与杜宇共骑,两人一马向南而行。 杜宇解释,“虎方国在淮河以南,以长江为天然屏障,不受商势力的影响,成为一方商业大国,幼年我曾随叔父去过几趟,对那里便有所了解。” 和铃靠着他的胸膛,脑袋抵在杜宇的脖颈间,二人共骑,行的缓缓。 他和鳖灵不一样,鳖灵追求刺激恣意的驰骋翱翔,而杜宇,想要的是安稳恬淡的细水长流。 和铃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一起一伏的心跳,他的胸膛很宽厚结实,即使是马上,也可以让她安然入睡。 她抬起头,后脑倚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自下而上的容颜,如同近在咫尺的阳光,令人温暖。 “看什么?”杜宇睫毛微垂,俯视着她。 “看阳光。”和铃眯着眼睛笑着,好似眼前就是那万丈艳阳。 杜宇只觉得和铃在说笑,“阳光怎能看得见” “有你的地方,就有阳光。”和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 “不知廉耻。”杜宇笑骂。 如果知道廉耻,还能追到你这个打算孤家寡人终此一时的杜宇么。 和铃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像是冬日午后,在屋顶晒太阳的虎球,慵懒地享受着阳光。 杜宇道,“若觉着累,先靠着我睡会吧,傍晚就能到虎方境内。” “那我就不客气了。”和铃左右扭动着身子,在杜宇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缩了缩脑袋,靠着他睡去。 可怜的杜宇,某个地方被她骚动的小身板蹭得直冒火,如此贴近的身体,彼此可听的呼吸,越来越急的心跳。 “你怎么了?心跳如此之快。”和铃睁开眼睛,转头问向他。 “没……没什么。”杜宇故意不看她,摆出一张禁欲脸。 语言支吾动作却没有迟缓,猛然一喝,马儿向前疾驰而去。 “怎么突然加快?遇到危险了?”和铃不明所以。 的确快遇到危险了…… “早些入境,你便可以早些休息。”杜宇说得一本正经。 剧烈颠簸间,和铃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硬物顶着她,好奇地伸手一摸。 马儿突然遭主人勒缰,猛然止住,前腿抬起,发出嘶鸣声。 杜宇一时没有控制住,二人滚下马鞍,恰逢一小坡,为了和铃免遭伤害,他只能抱住她,一齐往坡底滚去。 这一滚竟滚去了几里远,和铃被杜宇护在身下,蝶翼般的睫毛惊魂未定,扑闪扑闪地望着与自己鼻尖相对的杜宇。 杜宇盯着她绝美而灵动的双眼,微微抬头,前臂撑起身体,目光渐而掠过高耸小巧的鼻子,停留在微启的樱唇间,皓齿微露,里面是让人心猿意马而渴望探求的神秘世界。 和铃感觉到他身体微妙的变化,刚想说些什么,杜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和铃的瞳孔像轴轱辘般转了转,不敢言语。 杜宇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释然道:“闭眼。” 和铃立即听话地闭起眼睛,莹卷的睫毛如同一把密齿蓖箕,眉头一紧。 俨然一副危险即将来临,做好心理准备的状态。 杜宇渐渐凑近,将唇附在她的唇边,感受到她微微的呼吸,此刻的他早已心弦乱奏,嘈嘈如急雨。 和铃紧皱的眉渐渐舒朗,受惊的蝶翼渐渐安稳,感受着他唇间的暖意,如同亲吻一抹冬日艳阳。 杜宇感受到和铃的回应,心境逐渐明了,微启神秘世界的大门,一路攻城略地,那方世界,梅林开遍,梅香四溢。 和铃贪恋着唇间艳阳,情之所动,伸手勾住他的腰间,她要环抱这抹艳阳,永不让他离去。 杜宇放开了她,和铃的睫毛重回扑闪的蝶翼,这次并非惊恐,而是羞涩,微微睁开,双颊落满晚霞的余晖。 “央央,你跟着我只会颠沛流离。”杜宇满眼神伤,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他给不了和铃幸福,他护不了和铃一辈子。他的一生,从杜氏灭族的那一日起,就不再是自己掌控,他的一生,有叔父,更有杜氏一族的生死,而和铃不过他生命的一段插曲,但他不能贪得无厌地将这段插曲成为错误,成为对和铃无法弥补的伤害。 “只要是和你,我愿意颠沛流离。”和铃坚定地望着他。 杜宇起身,将和铃拉起,“你还小,很多事不是你愿意就能无怨无悔的。” 她不小了,这样的年纪换做平常百姓家,早已为人妇,也或许早已儿女成双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对你,并非一朝一夕。” 和铃转身向坡上行去,她不明白杜宇前面是怎样的路。并不是所有的你情我愿都能相守到老的,世间事,多有情非得已。 因为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和铃和杜宇来到虎方境内已是夜幕时分。 临近打烊,客栈掌柜头也不抬,没好气的说:“只有一间房,想住先付钱。” 杜宇付了一颗江老给的玉石,掌柜捧着玉石在烛光下盯了许久,立即阿谀奉承地喊到:“小二!招呼客人!” 小二屁颠屁颠地跑来:“两位,楼上请。” 和铃鄙夷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虎方人只认钱不认人,狗眼看人低。 其实,虎方多年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入夜不开市。只要入夜,不论客栈妓馆、烧窑制器,还是码头摆渡,都不会再开门迎客,完全遵循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小农经济作息。 这些杜宇早已知道,只是没有向和铃解释,准确来说,自从上次坡下一吻后,杜宇总对她爱理不理,不知道在抽什么风。 小二将两位带至楼上房间门口,恭敬道:“客官好梦,小的告退。” 和铃推开门进去,杜宇却未跟上。 和铃疑惑,“你不进来吗?” “你去休息,我在外守夜。”说完便把门关上。 和铃只好自己一人去洗漱,这是一间鸳鸯房,枕头被褥及洗漱工具均成双。 和铃打开门,看见蹲坐在地上合眼假寐的杜宇,“杜石头,床很大,够我们两个……” 突然楼下一阵骚动,上来十几个官兵,杜宇立即捂住和铃的嘴,拉她到屋内关上房门,将她压在床上,盖上被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游学虎方国 官兵破门而入,和铃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杜宇,官兵随意搜索了两下,道了一句“打扰了”便关门继续搜下一间。 杜宇准备起身,和铃突然拉住他,该怎么让他愿意留在屋内呢? 灵光一动,道:“我……害怕……” “我就在外面守着。”杜宇欲走。 和铃拉着死死不放,揪着眉眨着眼,摇了摇头。 烛光下,杜宇看着她那双绝世美眸,楚楚可怜,难以拒绝她的祈求,只好回到床上,用被子隔出两个人的空间,合衣躺在外侧。 内侧的和铃计划得逞,心里偷乐,心满意足地躺下,侧身看着杜宇的侧颜。 他依旧做闭眼假寐之态,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内心早已饥渴难耐了吧。 当然,这些和铃并不知道,她久居深宫十六年之久,这十六年也览书无数,对书本阅历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相较其她无才便是德的寻常女子,和铃的奇特便是杜宇逐渐倾心的一点。 但是再怎么多的见识也只是停留于书本,止步于雪遥宫,对于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个井底小蛙,更何况是男女之事。从出生到十六岁这段十分重要的时光里,她缺乏一个成熟女性的指导,女儿家的那些事也就只停留在以前看的小人书,或是玉枝指点一二,其它便一无所知。 骗杜宇和她同眠只是想找回一点幼时那日与他同榻而眠的感觉,她怎么会知道次次对杜宇的撩拨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危险呢。 不过危险与否,只有自己知道,或许那将会是一段爱到无法自拔的旖旎春光。 清早,和铃杜宇一同下楼吃早饭,听临桌一男子操着虎方方言道:“听说公主逃婚了,昨日国主派兵全国搜寻。” 对面女子道:“怪不得如此轰动,我听说公主要嫁的是南巢部落首领啊,南巢城地势优越,地产富饶,虽比不得咱们虎方,可也没有委屈了公主,为何要逃婚” “谁能知道这位公主的想法呢。” …… 和铃咬着筷子道,“杜石头,你说虎方公主为何要逃婚?” 杜宇头都没抬,“我如何知晓,他人之事,莫多管,吃饭。” 和铃只好一个人默默低头吃饭。 饭毕,杜宇带着和铃去往杜泽的旧相识家里,往年来到虎方均是在此处落脚。 “杜宇呀,快进来,信上说昨儿个就该到了,眼巴巴盼着硬是没把你盼来。”一位与杜泽年纪相仿的老妇迎了出来。 杜宇行礼表达歉意,“昨日确有些事给耽误了,让秋姨担忧了。” “秋姨。”和铃俯了俯身子,一袭红裙拂地。 “哎呦,这姑娘真是明艳动人,怎么,成亲了?也不请秋姨去喝杯喜酒”秋姨拉起和铃的手上下瞧了瞧。 三人边走边聊。 杜宇见和铃低头未语,解释道,“秋姨误会了,她是江伯伯的外甥女,此次是与我一道来这游学的。” 秋姨不相信,“秋姨才不会误会,你呀,和你那死心眼的叔父一个模样,这么大了也不为自己想想。” 和铃笑笑未语,这个秋姨真会唠家常。 秋姨笑得眉眼生花,“屋子给你们收拾好了,在这里随意点,秋姨也不会烧什么山珍海味,做些家常小菜,尝尝我的手艺。” “如此就麻烦秋姨了。”杜宇行礼道谢。 “别客气,我儿子如你一般大,如今孙子都五岁了,你呀,别老听着你叔父,总是把家仇国恨放在心上,早些成家立业才能为你们杜家延续香火!” “秋姨这番话应该让我叔父听听,”杜宇温和地笑笑,“如此一说,我怎没看见子胥兄” “他呀,入京做官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秋姨的语气里满是自豪。 家长里短地聊了半晌,秋姨才去干自己的活,杜宇将行李放好,收拾了一会儿道:“我去联系酒家作坊,若要同去,就收拾件方便的衣服随我走吧。” “好!”和铃爽快答应,开心地眯着笑眼,算一算,这应该是他从坡下一吻后到现在,对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正午将近,和铃杜宇从酒作坊出来。 “米酒酿制要比咱们的花酒果酒简单多呢!”和铃叹道。 “酒的好坏,酒曲占一半,虎方人制的酒曲要比我们朱提用的天然酒曲好的多。”杜宇把玩着手里的酒曲。 “还有一点。”和铃若有所思。 “什么?” “有没有发现,虎方人的酒罐子独具匠心,各个都让人有买它的欲望。”和铃自以为自己观察很仔细,说的很有道理。 杜宇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骂道:“真是肤浅。” 和铃看着他喜笑怒骂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应该是消气了吧…… 不对,他为何要生她的气来着? 正在疑惑思索间,一匹疾驰的马横冲直撞地奔来,马上女子中了箭,马屁股也有中箭的痕迹。突然,一支飞箭直中马后腿,马儿倒下,女子翻落在地。 杜宇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公子,求求你,带我逃走,他们马上要追来了!”女子拉着杜宇的袖角,哀求道。 杜宇牵起旁边的一匹马,带着女子和和铃一并上马,一路疾驰回到秋姨家里。 秋姨正在准备午饭,见此情形上来搀扶。 “秋姨,麻烦照顾一下,我去请个大夫。”杜宇准备返回。 “不……不要请大夫。”女子再次拉住他。 “你……”秋姨看着女子的面容,思索再三,“你是……公主”早晨,全国的告示都是在通缉这位公主,并附有公主画像。 女子未否认,秋姨继续道:“公主大驾,我这小户人家恐照顾不好公主这万金之躯。”秋姨放开扶住她的手,明显的逐客令。 这虎方公主也是个较真儿的姑娘,见秋姨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转身就要离开。 “秋姨,你看她都受伤了,且待她伤好些再让她走吧。”和铃替她求情。 秋姨见和铃好容易说了一句话,还是在求自己,便不好拂了和铃的面子,“后面有间独立的草房,你们带她去那吧。” “谢谢秋姨,窝藏公主一事定与秋姨毫无瓜葛。”和铃笑笑。 秋姨被道破了心里的顾虑,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带着虎方公主去了那间草房,临河而建,多人无人居住,灰尘落了满堂。堂中立有书案油灯,里间有一张卧床,想必是子胥公子曾经读书的地方。 虎方公主坐在卧床上,一咬牙将手臂上的箭拔了出来,头上密密细汗,仍旧未哼一声,不仅较真儿,还是个坚韧不屈的姑娘。 然后寥寥草草涂抹了一些伤药,撕了一角衣裳将手臂包扎好,抬头道:“多谢两位今日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不妨在这小住几日,你有伤在身,又有人追杀,一人在外一定有诸多不便。”杜宇道。 虎方公主走到窗前,看着杨花落了满河,愁绪如杨花般飘零无依,“即使知道有诸多不便,可我还是逃出来了。” “姑娘,”虎方公主拉住和铃的手,“若你们真的想帮我,能否帮我找一个人?”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虎方公主的逃婚,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前代虎方国主的遗腹子。遗腹子一直由一个老婢女养大,认其为母,从小与公主一起玩到长大。长大后的公主与遗腹子产生一段感情,奈何国主得知此事,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遗腹子的身份,二话不说,随即将公主远嫁南巢城。 两日后,和铃和杜宇找到了那位遗腹子,公主和他约在回头涯见面。 “武徽,你说过会带我走,为何在我出嫁前都没有来”虎方公主要一个解释。 “我后悔了,你还是回去做南巢夫人吧。”武徽深眸不见底。 “果然如此!”虎方公主轻蔑地笑了笑,“在这回头涯,我们曾约定,我放弃公主身份,你放弃家仇国恨,我们一起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虎方公主回头望向无尽涯底,“现在,就让这个誓言在此终了吧。” 一抹白影,落进无尽涯底。 “昶黎!”武徽三两步走向前,随着她的脚步,同归涯底。 誓言一眨眼消逝,生命转瞬间长离。和铃杜宇来不及赶来,只见两抹人影消失在茫茫涯底的朦胧中。 “杜石头……他们……死了”和铃难以置信。 “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杜宇望着无尽涯底。 两个生命就这样消逝在她的面前,和铃一时无法接受,她也是公主,她也爱着一个背负家仇的男子,武徽昶黎的结局仿佛是给她的一剂忠告,她明白了,她和杜宇之间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阻隔。 这几日,和铃一直没有随杜宇去酒作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江上红之夜 是夜,杜宇来到和铃屋子。 “这几日怎么无精打采的?” “酒坊事都忙完了?”和铃给他倒了杯茶。 杜宇坐下,“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启程回家。” 和铃喝着杯中茶,没有说话。 杜宇搁下茶杯略带埋怨道:“之前是你吵嚷着要随我来虎方,如今,这几日只有我一人在忙,你倒是与在朱提时无异,回头江伯伯问起,你只说在虎方吃了睡睡了吃,我可是要挨你舅舅一顿骂了。” 奈何,武徽昶黎一事后,她便再提不起精神,整日整日都在想着她和杜宇之间的事。 想起这些时光,和铃的确倾尽了自己的心去爱杜宇,那杜宇呢,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没有,他就像那抹阳光,在你身边,却无迹可寻。 曾经,杜宇说,他没有办法给和铃承诺,没有办法为和铃付出,当时和铃的回答是她可以付出更多。 从秋意转浓到春意盎然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确付出很多,她用她的一整个心去爱他,那杜宇呢,他的心里有叔父,有族人,还有那个遥不可及的复仇计划,她和铃的存在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少呢?她愿意付出,可这种单方面的付出无休无止,得不到一点回馈,这让她很担心很害怕。 和铃问,“杜宇,换作是你,你愿意为了昶黎公主,放弃家仇国恨,陪她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么?” 杜宇楞住,迟迟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是不是!那我呢?你愿意吗?”和铃明显有些激动,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杜宇看着她那双渴望得到答案的眸子,不忍心道出那句“我不会”,可却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我愿意”的承诺。 和铃激动地站起来,“你还是不愿意!你一直把我当做什么匆匆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么,还是只是一个你可以随时驻足观赏的一季风景你的蓝图里从来都没有过我,对不对!” 杜宇站起来欲安慰她。 “你别说了,虽然我不在乎你的一句承诺,但这样没有结果的付出我受够了,我从来没能入得了你的心,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说完,和铃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季春光残,一轮离殇月,夜深无人轻语,孤舟无人摆渡,试问,试问,流水归往何处 “央央!”杜宇一路追着她的身影。 和铃立在萧江河畔,望着一轮残月,在萧江里影影绰绰,世上最无奈,不过水中月、镜中花,可观之却不可得之罢。 “央央……”杜宇轻唤。 “我不想见你!”和铃背对着他。 杜宇垂目道,“如果你累了,我们就放手吧。” “你……”和铃气得手都在发抖,“好!我走。” 和铃拔腿就走,可刚走了三步,她心软了,她不忍心,这么多年,他只对他恋恋不忘,这么多年,她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和铃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昂地说:“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她霸道地拉起他的手,“我不会放手!” 杜宇唇角微微勾勒,刚刚那一罐五味杂陈的心绪渐渐消失,“想泛舟去吗?” “你有船” “今早租来的。” “好。” 舟上,杜宇架起一个火炉子,“你等着,我去给你寻点好吃的。”说完褪去上衣,一跃而下,如鱼一般落进萧里。和铃望着他消失的水面,再看看这寂静黑暗的周遭,自小没有水性的她内心有些害怕。 还好杜宇没有让她等多久,出水时手里拎着两箩筐。 和铃回到船舱拿了一条毛巾,这条船似是有准备过夜的打算,毛巾被褥一应俱全。 和铃一边给杜宇擦着身体,杜宇一边拣着水货,这样的生活,真像一对渔民夫妇。 和铃不禁掩嘴轻笑,虽然她知道,杜宇并没有表示要放弃仇恨和她在一起,他们不是武徽昶黎,他们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只要她陪着他,等复仇之路走完,他不就完全属于她了么。 多年以后,她还会这样想吗?茫茫复仇路,遥遥无绝期。 杜宇见她一副喜滋滋的样子,笑问道,“笑什么?” 和铃看向远方,“我在期待着我们归田卸甲,共话桑麻的日子。” 杜宇拣虾的手微微一顿,这样的日子,他曾经多么想拥有,真的还能有这一天吗? 杜宇穿起衣服,没有回应她,转而问道,“能吃辣么?” 和铃自豪,“当然,我们蜀……属于无辣不欢。” 杜宇转身回到船舱,拿出一些烹饪用品。 “杜石头,这船你本来就有过夜的打算” 杜宇将虾倒进油锅里,“以前,我来虎方时,喜欢虎方寂静的夜晚,总会选一日泛舟过夜,早些时候子胥兄也会陪我一起,后来他忙着进京赶考做官,我便独自一人泛舟,独自一人赏月。” “可惜今日不是圆月。”杜宇补充道。 和铃望着那一轮残月。 幸好今日不是圆月。 “赏月不如看日出,我还是比较期待明日的那一轮江上红。” 杜宇撒了各种各样的佐料,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道,“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比较喜欢月亮。” 和铃靠着杜宇坐在船甲板上,看着虾儿“滋溜滋溜”地在油锅里蹦哒。 “喝点吧,未久酿的米酒比较甜,适合女孩子喝。”杜宇拿出一个酒袋。 和铃轻呡了一口,“真的是甜的,是你酿的?” “央央说好喝的酒,自然是出自我杜宇之手。”不然,谁还专门替女孩子酿制甜酒呢? “有名字吗?” “还未曾取,等着喜爱它的人,赐它一个名字。” “就叫——江上红,怎么样?” 你期待着那轮江上红,殊不知,你早已是某人眼中江上的那抹永不会褪色的红。 和铃发现,杜宇不怎么能吃辣,就着甜米酒,一锅变态辣味虾均被她吃了个干净,还被杜宇嘲笑了一番“果然是无辣不欢的辣妹子。”和铃也只能怪杜宇的烹饪实属一流,让她这个馋猫控制不住自己的天性。 甜米酒虽然味甜但毕竟是酒,加之和铃灌得甚多,不胜酒力的她微微有些醉态,站在夹板上就开始高歌起舞。 多次险些落进水里,杜宇只好抱住她不让她耍酒疯。 “杜石头,我从小就认识你,在梦里。”和铃揉着眼睛对他龇牙笑了笑。 “你开始说胡话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吧。”杜宇无奈,早知连甜酒都能灌醉,就不给她喝了。 “我没胡说!”和铃一本正经。 “好好好,没胡说,快进去吧。”杜宇一边搀着一边拉着把她拖进了船舱。 本想就把她放在被褥间,没想到被和铃一拉,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和铃身边,本就拥挤的船舱使得二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杜宇慢慢燥热起来的心更加贪恋和铃冰凉的身体。 和铃转身,一环臂抱住了他,腿勾住了他的下肢,嘴里还轻轻呓语。 天啊,这是一个二十三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能忍受的姿势吗? “央央,”杜宇摇晃着她,“你转过去。” “不转不转,你身上好温暖,有阳光的味道。”和铃闭着眼满足地笑着。 杜宇抚额长叹,“央央,你再不转过去,我可是会干坏事的。” 和铃睁开那双绝世美眸望着他,“你会干什么坏事,你能对我干什么坏事?” 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吗? 杜宇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怕不怕” “不怕。” 杜宇继续压低。 “怕不怕” 和铃微蹙眉,“不怕。” 杜宇压着她猛地一向前。 和铃一声闷哼,“疼……” 杜宇不忍心,渐渐松开她,“那你怕不怕” 和铃借着酒劲,一转身,将只虚虚撑起自己的杜宇压在她身下。 和铃压着他道:“怕不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和铃压得更低了点,一池春光乍泄。 “怕不怕” 杜宇有些不敢去看,“不怕。” 和铃将整个身体压在了杜宇身上,呼呼睡了过去。 这回春光看不见了,却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受了一回,酥酥的好柔软。 杜宇无奈,将她扶起安顿好,“真是怕了你了。” 独自一人坐到夹板上,平缓刚才的心情。 远远的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了一片鱼肚白。 和铃缓缓睁开眼睛,走到夹板上,“你一夜未睡” 呵!被她这样一扰,能睡着才怪。 “睡过了,起得早,替你守着江上红呢。” 和铃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二人默默地看着天际由白转红,至于昨夜事,她没有刻意忘记,也没有刻意记起。 和铃和杜宇又在虎方停留了些许日子,游览了虎方的几处大川大河,方才回到朱提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青梅竹马情 朱提城除却往日的繁荣外,多了几户正在办白事的人家,一两个办白事还情有可原,可十几二十家一起办,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到杜园,杜园外也挂着白色绸缎以悼亡魂。 是李奶奶! 杜园李嬷嬷自小跟着杜宇的奶奶,后来嫁人,杜奶奶赐她李姓,以贵族之礼出嫁,那个时候,杜氏族还是如日中天,李嬷嬷的丈夫早亡,她便继续跟着杜奶奶,杜奶奶去世后,她一直留着了杜园照顾杜宇杜泽。 杜宇进门,跪在灵堂前,站在一旁的杜泽道,“是拔也越,上次我们羞辱了他,他身边的那个魔女得知后跑来朱提杀了二十几口人以表示威,要我们立刻与她来场正面交锋!” “这样正好!这笔账倒真要好好算算清楚!”杜宇早就想要为和铃报仇。 杜泽见杜宇眼中有了仇恨,欣慰道,“好!他手上有上千的骑兵,把他们招安,为我们所用,复族之路又多了点胜算。” “叔父,我并不想复族,只是想替央央和朱提百姓讨回公道。”杜宇眼里的复仇,只是为了和铃而已。 “住嘴!不想复族这等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杜泽没有到他还是这个软骨头,连家族大业都不愿承担,不免觉得杜宇懦弱无能,朽木不可雕。 果然,想要放弃复族,谈何容易。 杜泽继续道,“我已经捎信去江源,叫你梁妹妹过来送李嬷嬷最后一程,毕竟李嬷嬷对她有养育之恩。这是信物,明日去城门口接她。” 杜宇接过蛟龙玉佩,挂在腰间。都说放弃容易坚持难,可他却连放弃都无法做到,回想起和铃那双祈求又渴望的眼神,他却给不了任何承诺,这场没有任何安全感的依恋要不要坚持下去? 次日,杜宇来到城门,突然一道紫光,一个少女出现,年纪只十四五岁,少女手挥勾月魂,勾月魂朝着杜宇转去,杜宇立即发出结界抵挡,勾月魂如同一个调皮的顽童,四面八方地破坏结界,且乐此不疲。 眼看结界濒临崩溃,少女唤回勾月魂。 “杜哥哥,现在以你的内力,都不是我的对手呢!”少女满是孩子气。 “梁利”杜宇有些不确定。 “是我,怎么,认不出了?”梁利双手叉腰。 杜宇笑了笑,“没想到小时候的假小子,现在出落得挺标致了。” “我爹呀这几年倒真的是把我当小子培养了。”二人边走边聊。 梁利是梁峥嵘的女儿,梁利出生时,梁氏还是游牧民族,你争我夺的仇恨虽然不大却也不小。母亲因产后未好好休息,离开了人世,梁父无力照顾襁褓中的女儿,便托自己的好友杜泽想办法。梁利到来时,杜奶奶早已不在人世,李嬷嬷便受杜泽嘱咐在杜园照看梁利和杜宇,从小,梁利就和杜宇一起玩耍。 “李奶奶怎么死的?”梁利忆起童年旧事,还有些怀念。 “是突厥游牧人。” “他们不是在漠北么?”梁利疑惑,这么远的距离,怎可能跑来杀人。 “是他们的一支,就驻扎在朱提百里之外。” “杜哥哥要报仇吗?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梁利很自信自己的能力。 杜宇看着梁利眼中多了小时候没有的那份自信,以及她背后拥有的势力,不愿再攀附,“不必了,这是我们朱提自己的事,你过些日子就带着杜奶奶的遗骨回江源,也算让她魂归故土了。” 梁利不满,“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叔叔说可以让我在这住下,想多久就多久。” 杜宇明白叔父的意思,让他来接梁利,让他和梁利之间打好关系,只是因为梁氏一族在江源有庞大的兵力,对他们的复族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帮助。 “朱提动荡不安,你在这会有危险。” “危险长这么大,我还没遇见过危险。”梁利自豪地说。 “李奶奶呢,你总该把李奶奶送回去吧。”杜宇不想依靠她复族,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以依靠一个女人来达到目的,他不会这么做。 “好,反正你就是千方百计地让我回去嘛,我回去就是了。”梁利负气说。 杜宇没有说话。 “杜哥哥,你以前说过要娶我的,还作数么?”梁利前一脸还生气,后一脸就拉着他娇娇地说道。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杜宇一惊,他有说过这话吗?“那只是童年戏语,别当真。” “那现在呢?娶不娶我”梁利拉着他,眼看就要到杜园了,梁利硬是要个答案,“娶不娶嘛!娶我!”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在杜园门口等着杜宇的和铃看了个正着。 杜宇急忙把梁利拉着他的手甩开,走到和铃面前,“这位是我叔父朋友的女儿,来悼念李奶奶的。” 梁利把脸凑过来,遮掩着对她说了四个字,“青梅竹马。” 和铃看着眼前孩子气十足的少女在有意无意传递着什么讯息,冷言道,“姑娘在亡灵面前谈论嫁娶之事,有伤风化吧。” 梁利见这个姐姐说话尖酸,躲到了杜宇身后,像个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一样。 “你先进去给李奶奶上柱香吧。”杜宇把梁利引了进去,转而回到和铃身边。 “她还小,别和她一般见识。”杜宇拉着和铃朝江府走去。 “那也是她先惹我的。”和铃没好气。 “你呀,总让人觉得你满身锋芒,其实就是个软刺猬。”杜宇摸了摸她柔软乌黑的头发,继续道,“梁利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也无暇顾及她,无奈之下才交由李嬷嬷照顾,十年前梁氏一族在江源扎根,她才从朱提离开。” 和铃打断,“我又不在乎她的身世。” “那你总在乎我吧?” “我都不在乎!”和铃突然走得飞快。 杜宇轻笑,大步追上,“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 “随你。”和铃依旧没有正眼看他。 “等李奶奶的事情办完,我把她叫来你们重新认识认识。” 和铃停下,看着他,“没有必要吧。” 杜宇意味深长地笑笑,“到时候叫上鳖灵,我们一起吃个小宴。” “你要做什么?” “我会当众说清楚我和你的关系。”说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乌发。 和铃心里一阵甜蜜,垂目,挣脱了他的手,“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和铃落荒而逃,躲进了江府。 杜宇在外喊话,“就这么说定了!” “姐,慌慌张张的干嘛呢?”鳖灵见和铃头都未抬,一路跑回房间。 “姐”鳖灵轻轻打开房门,“问你个事儿” “进来说。” 鳖灵屁颠屁颠地进去,把门关好。 “有话快说。”和铃看着鳖灵扭扭捏捏支支吾吾,有些不耐烦。 鳖灵立刻道,“锁烟要过及笄生辰,我寻思着该送她什么礼物好。” 和铃一挑眉,“这有何难,挑几样你的胭脂水粉送去不就行了。” 鳖灵叹气,“总送胭脂水粉,送多了也没了新意。” “那可难办了,你除了会做胭脂水粉,还会什么。”和铃倒了两杯清茶,嘲笑了鳖灵一番。 “我寻思了许久,也没寻思出个什么法子,特来找你商量,你也是女孩子,应该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鳖灵喝了一口茶,慌忙道。 女孩子喜欢什么?秦锁烟喜欢什么? 和铃看着他眉眼间纠结的样子,想起她散功的那几日秦锁烟对她说的话,“她应该想要幸福,你能给么?” “她真的想要我给她的幸福?” “你不去问又怎会知道。”和铃自顾抿着茶,倒要看看这个表弟会如何抉择。 “我……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幸福……”鳖灵低着头。 和铃拍了拍鳖灵的肩膀,没有言语。她不能替秦锁烟判定幸福与否,亦没有办法帮助鳖灵给予她幸福。每个人的路,当由行路人去体会,去决定,一如他和杜宇。 未来事,除了能预知未来的神,谁人能拿捏得准,或许今日吵得不可开交的冤家,明日就能爱得如胶似漆,谁知道呢? 三日后的傍晚,鳖灵在庭院中准备了一桌小菜,等着杜宇和梁利的到来。 “杜哥哥,我觉得和铃姐姐不喜欢我。”梁利牵着杜宇的手,走在去江府的路上。 “你和她多多相处,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杜宇谈起她,嘴角不禁上扬了一个弧度。 梁利看着杜宇满脸喜色,眼神随即一黯,不过转而又回到了孩子气的状态。 “杜哥哥,昨日,杜叔叔说,一定有留我多住几天。”梁利看着他的反应。 “只要你今日和央央好好相处,我就答应你留下。” “好!”梁利一派天真地笑着。 “杜兄,梁妹妹,快进来。”鳖灵早早在门口迎接。 鳖灵从小就和杜宇厮混在一起,这个梁妹妹自然也是熟悉的。 “梁妹妹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说着便去拉着梁利落座。 “怎么没见央央”杜宇环视一周,问道。 “小姐在里屋呢,一会儿出来。”玉枝拿了酒出来,给各位斟满。 正说着,和铃着了一袭红衣,款款走来。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半绾,只一根简单至极的步摇金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得衬托出她亦步亦趋间的行云流水,那双绝世美眸使得她的脸蛋不需要任何过多的粉黛修饰,便可让人想入非非。一身如火红妆成为天上人间的焦点,星月具为之黯然失色。有谁人能知,那冷傲绝尘的身影背后,其实藏着个火热恋凡的心。 梁利赶紧起身,似巴结得搀着和铃落座,娇俏道,“姐姐可是来迟了,要先自罚一杯。” 杜宇忙拦住递到和铃唇前的酒杯,“她酒量浅,这杯我替她喝。”和铃的浅酒量,他深有体会。 “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岂有不喝之礼。”和铃接过酒杯,瞧都没瞧杜宇一眼,一口闷了进去。 这酒可比不得那盅江上红,喝得急,她不禁剧烈得咳嗽起来,那股辛辣的后劲,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酒。 “不能喝就别逞能。”杜宇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姐姐豪爽!”梁利似乎没看见和铃几乎不会喝酒的痛苦模样,随即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鳖灵站起,打着圆场,“姐,没想到你竟是个一杯倒。” “你个混小子,敢拿你姐姐打趣,有本事咱俩拼一吧!”和铃拿开杜宇替她顺气的手。 鳖灵挥手,“算了,我可没你那股拼劲,把你喝伤了,可有人要找我麻烦了。” “谁敢找你麻烦,有姐罩着你!”似乎在故意无视着某人,随即叫玉枝上了一大坛酒。 “既然今日和铃姐姐这么有兴致,也带我一个吧。”梁利也加入拼酒行列。 半坛将尽,和铃酣醉,杜宇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和铃拉到旁边。 微怒道,“你这是故意激我,气我!” “我没有激你,我又何必气你。”和铃转身欲回到酒桌。 杜宇将她拉回,“你是知道今日我有要紧事要宣布。” 和铃深有醋意,“就算宣布又怎样,你和梁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在她心里有个无人可超越的地位,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杜宇宠溺地抚了抚她柔软顺滑的乌发。 和铃再次转身,脚下踉跄,又被杜宇一把拉回。 “可别再喝了,醉醺醺得,哪像个姑娘家。” “那她就像个姑娘家了?”和铃转身指着不远处扔就在和鳖灵拼酒的梁利,鳖灵都已摇摇欲坠,可她依旧酣畅淋漓。 “她自小就是当小子一样养大的,和你可比不得。” “那你心悦她,还是心悦我?” “自是心悦你。” 和铃满意地笑了笑,往酒桌走去,这回杜宇并未拦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留花神之祭 走到小宴中央,和铃展手,唤出凤首箜篌,席地而坐,淙淙而拨,吟吟浅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相思谁人知,相思谁人寄,千里送相思,只盼相思聚。 大家都停了下来,望着这个大胆而热情吟唱情人歌的女子,梁利眼底泛起一丝异光,别人均注视着和铃时,她却只注视着杜宇。 他眼里溢出的深深爱意,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眉眼舒朗间的幸福,春暖花开间的驻足,都在表示着,他的心正在远离复族之路,他已经找到了无尽涯海的归宿。 梁利走了过去,“姐姐好手段,竟是把大家的魂儿都勾了去了。”语毕娇俏地笑了起来。 和铃收了箜篌,带着浓浓酒意,刺了一句“这样的手段,妹妹可是要好好学学。”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吃醋的女人不好惹,这样一句,不就是说梁利没有女人味,像个男人一样大口吃酒,不懂抚琴这等姑娘家的雅致么。 鳖灵看笑话一般半勾搭着杜宇,“我这表姐的刺头劲儿,我可是见识过的,过段时间大家相熟了,便就没事了。” 杜宇望着和铃身影消失的地方,想起了初见她时她那股泼辣劲儿,竟刺破了自己的衣裳,将自己打落温泉,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又觉得有些可悲,她这样的性格,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 小宴自是不欢而散,杜宇领着梁利回家,并许可她在朱提住些日子,想来,或许能够和和铃好好相处。 第二日,和铃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走动时,听见了杜宇和江老鳖灵在谈些事情,本是不屑去偷听的,但他们提到了什么“出战”的字眼,让和铃不得不凝神听了起来。 原是拔也越连杀朱提多口人,算是变相的下了个战书,若不去应战,倒显得他杜宇是个缩头乌龟,若是应战了,实力悬殊,胜算难料。杜泽建议借助江源梁氏的实力,却也有不妥之处,一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是与梁峥嵘只是平息之交,贸然前去相求,还是兵力上的情况,总归不好开口,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岂不无辜连累梁氏一族思来想去,唯有杜宇自己出兵,以死相博,这是赌了性命的一战。前来找江老鳖灵商讨,是为了让他注意点朱提的情况,以防拔也越使了调虎离山之计。 “小姐,喝点醒酒茶吧。” 从前院回来,和铃便一直怔怔得坐着,茶也不喝一口。 和铃拉着玉枝坐下,“玉枝,跟了我也是苦了你了。” 玉枝拉着和铃的手,“公主,我们自小在一起,你的心思我多少明白,你怕束了□□,想方设法得让我回蜀,可你不知道,蜀中那个地方,巫祭这个身份,才是困了我一辈子的地方。” “可那位后羿……”和铃又喜又悲,喜的,是玉枝是心甘情愿与她一起,悲的,是她终究难抓住自己的幸福。 “即使没有你,我与他也没得结果,就像嫦娥后羿一般,终会天人相隔。” 玉枝要比和铃看得清,看得明些,不可能的事情,宁愿放弃也不愿追求。 “姐姐,”和铃也拉着她的手,“只要有我,我就会让你们有结果!” 和铃不一样,不属于她的,她也会去争一争,没有结果的事,她也会搏一搏。 玉枝没有在意得笑了笑,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多说的事情,和铃一介女流之辈,岂能与神灵作对,去了她这个巫祭之衔? 自这天后,杜宇再未来过,倒是梁利来过,还在这里小住,和铃便再未出过门,只鳖灵带着她着男装到处厮混。她倒真像个小子,虽外表变得糯糯娇气,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举手投足间有时不免露出了男儿体态,鳖灵时常笑话她,“把你放在花柳巷,没一个姑娘怀疑你竟是个女儿身,平时你装的也太累了些,何不变回你原来的性子。”虽这样听着,可一番嬉笑玩闹过后,梁利依旧变回那个娇气的小姑娘,也好,毕竟不是男儿身,趁早学学女儿家的姿态不是坏事。 春残柳败的日子,朱提有个习俗——留花神。朱提四季如春,而春天便是四季之源,繁花奇景最为壮观的一季,留住花神,保佑朱提年年如春。 留花神这一天,家家均要热热闹闹,简直比中原的春节还重视。清早几乎是倾城出动前往城南花神庙,先前会有花奴拾了残花撒在香炉内以祭花神,此后人们才得以进入花神庙祭拜。花神庙前有一棵参天大树,无花无叶无果,远看,倒像是一棵垂死枯树,实则,那是一棵千年生叶,又千年开花,再千年结果,叶花果只一夜便就枯去,而这三千年之叶可求子求女,三千年之花可修容换脸,三千年之果可长生不老,三者合一,便有打通轮回之路,起死回生之效,是否属实,无从得知,只听老一辈人当传说故事罢。 可唯有一样,一直流传至今,花神自古为男子传情,男子将一朵花镌刻在木板上或玉石上挂在这棵三千年之树上,来年春天,便会遇见属于自己的花神。 “杜哥哥,这么些日子,你终于肯出来了!”一众人正往花神庙走去,梁利略带埋怨道。 “梁妹妹,你杜哥哥忙着整顿散兵游勇呢,你就跟着我玩,不也一样嘛?”鳖灵道。 和铃听了脚步微怔,望着杜宇楞了楞神,这样一去,他们的命运将如何,她没有办法让他只安安稳稳地待在朱提,或是某一个地方,只要不对战拔也越;她亦没有办法替他决定放弃自己保卫朱提的职责,或是复族的计划,只和她一起归田卸甲,共话桑麻。 杜宇注意到了和铃眼神里的担忧,握紧了她的手,示意:放心。 和铃感受到他从手心直至心脏传来的暖意,先前的怄气瞬间灰飞烟灭,她还是太爱他,爱他爱的什么都可以妥协,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时间的可贵,她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生气上,和铃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杜宇看着她,嘴角勾起释然的笑意。 “哟,走个路还要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呢,来,梁妹妹,我们也来牵着。”鳖灵起哄地笑看着和铃杜宇,作势要去牵梁利的手。 “啪!”一声,鳖灵的手被打开了,“哎呦,这小妮子力气蛮大。”他不禁疼得叫出声来。 “小乌龟,就是要牵手,也该是那个人啊。”和铃用眼神指了指前方的一众人。因为留花神要体现出诚意,所以每个去往花神庙的人,不论年纪大小,不论职位高低,均不可坐轿、骑马等代步工具,只可徒步而行。前一众女子均待着帷帽,不过,秦锁烟那身蓝紫色翠烟衫,以及那若春风拂柳般的身段,还是被一眼认了出来。 鳖灵转身一看,果然是花柳巷的姑娘们,立即一颠一颠地跑了过去搭讪。 且说梁利,恶狠狠打了鳖灵一下,不知出了多少力,转而又一派天真得对着和铃杜宇笑眯眯着说话,“嫂子,你把杜哥哥缠得他都不舍得上阵杀敌了呢。” 和铃被这一声“嫂子”叫得是如痴如醉,久久不能回神,连刺她一句都忘记了。 “梁利!”杜宇微斥。 梁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复而转身继续走着。 花神庙前的那棵三千年之树旁立了许许多多的人,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虽说这是为男子牵的姻缘,但这一众人中,年轻女子倒也不少。 “杜哥哥,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女子,这树不是专牵男子姻缘的吗?”梁利好奇。 “姻缘姻缘,成双成对才叫姻缘,有了男子没有女子自然不叫姻缘,这些大胆的女孩子啊,她们会翻看各个牌子,若署名是自己心上人的名字,或这朵花旁的题词正和她意,这个幸运的男子就会遇见自己的花神。”杜宇解释道。 “是这样啊,”梁利咬着自己的食指,思索了一番,“杜哥哥,你要不要试一试?” 杜宇看了一眼和铃,对梁利道,“我不需要,倒是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心怡的。” “哼,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已经有嫂子了嘛!”随即做了个鬼脸,往人群中挤了进去。 梁利挤到人群里,看见鳖灵正在挂一个玉牌,上面刻着兰花,题词:兰为王者香,署名:鳖灵。秦锁烟一众人自然不会混进这么拥挤的地方,所以也并未看见鳖灵的牌子。 “鳖灵,”梁利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想到你也在这求花神呀!” “我为何不能求,我又不是神。”鳖灵将牌子挂到树枝上。 梁利不屑,“这等鬼神之说有何可信,幸福一向是靠自己夺来的,岂是你这样求天求神就能有的?” 鳖灵像对兄弟一样拍拍她的肩膀,“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妮子怎么夺到你的幸福呢。哈哈。” “等着瞧。”梁利傲娇。 鳖灵笑着梁利点点大年纪说话口气倒不小,不禁觉得好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杜宇的告别 拜花神开始,一众男女老少均在外恭候花奴们祭完花神,再一批一批分年龄段进去,幼儿有着幼儿的童趣,少年有着少年的性情,中年有中年的顾思,老年也有老年的悠哉。这些都是花神所汲取的不同的气味,也能带来不同的运势。 祭拜花神,歌咏花神,挽留花神,一系列走完后已是晌午,当人们陆续散去,鳖灵硬是拉着和铃杜宇梁利他们来到三千年之树下,本想指给大会儿看看他写下的牌子,却不料怎么也没找见自己写的绿石玉牌。 “小乌龟别寻了,恐是哪个姑娘看上了你,摘了去了。”和铃打趣地笑道。 “不可能,锁烟根本没有靠近这棵树。”鳖灵依旧孜孜不倦地找。 “你就这么肯定是她中意你许是别的姑娘呢。”和铃上前把他拉走。 “别的姑娘?” “走啦,传说真不真,还不一定呢。” 鳖灵满是疑惑,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行离开。 临近江府,梁利突然走到和铃跟前,拉起她的手,真心诚意的样子,道:“我就要离开朱提,杜哥哥就先拜托你照顾了,嫂子。” 和铃又被梁利这一声“嫂子”叫飞了魂,不知不觉地颔首,像是同意了。 梁利欣喜地朝着杜宇偷瞄了一眼,随即笑着对和铃说,“嫂子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交个朋友吧。” 和铃回神,望着眼前这位年少灵动,孩子气十足的小女孩,突然觉得没有以前那般反感,反倒是真的想和她交个朋友,多个朋友,也多些热闹。她渐渐放下芥蒂,微微笑了笑道,“好。” 梁利喜笑颜开,目光再次掠过杜宇转而落在鳖灵身上,“就这么说定了,鳖灵,下次带着你表姐去我江源做客。” 鳖灵嬉笑着,“若是有美人美酒提供,梁妹妹不请,我都会去拜访拜访的。” 梁利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江源地产富饶,美酒美人算什么,就是天庭仙女下凡,那也肯定是落在我们江源。” “梁姑娘莫怪,”和铃道,“若是有机会,我们定会去看望你的。”若是以前,梁利这样说话,和铃定会刺她一刺,可如今,也许是梁利叫了一声“嫂子”,也或许是梁利将要离开,让她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傲娇之气。 二人算是建立起了最基本的友谊,相互道了别,便各自回家了。 梁利打算明日离开,吃完饭后开始收拾些衣物。 杜宇敲门进来,心情愉悦,“你和和铃算是和睦相处了?” 杜宇的意思梁利心知肚明,她停下收拾衣服的手,朝他看去,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蛟龙玉佩上,自看了一会便笑了笑说,“如你所见。” 杜宇内心松了一口气,坐到席案上,“往后在江源好好做你的大小姐,许个好人家,别再惦记着朱提了。” 梁利低着头收拾,微怒的神情顿了顿,再抬头时已恢复正常,语气里依旧有一些难以隐藏的不服,“谁稀罕你的朱提!” “不稀罕就好!”杜宇起身,背着手走了出去,留下梁利微怨微怒微悲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这个让她稀罕了十年的背影,让她惦记了十年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只属于她的杜哥哥了。 梁利将衣服蹂-躏撕碎:总有一天,你会来投靠江源,狼狈地祈求我来助你! 春花残,天气渐而转热,荷塘中的小莲,露出尖尖角,微绿微白。 和铃和鳖灵在庭院内休憩,和铃不知对鳖灵说了什么,气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却只顾掩嘴而笑。 “央央。”杜宇缓缓像庭院内走来。 和铃鳖灵起身。 “鳖灵,我有些话要和央央说。”示意他离开。 鳖灵一副“你们有奸-情”的表情,用眼神取笑起哄。 “姐,那我先回去,你们……”比出两只手,翘起大拇指,相互亲亲的动作。 “滚。”和铃羞斥道。 鳖灵离开,还不忘转身比出一个大拇指,敬佩一下和铃居然可以把我们从来不动凡心的杜宇拿下。 杜宇稍微收了收神色,“我要去和拔也越赴约了,明日。” 和铃方才与鳖灵嬉笑的心情顿时灰飞烟灭,她知道这一去是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此刻杜宇说的每一句,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可和铃现在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说不出来,说些什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还是抱着他哭嚷着叫他别去?她就这样楞楞地站着,甚至连一个表情都不会做。 直到杜宇打算离开,和铃才身由心动,拉着他的手,满是依依不舍,“打不过就跑,我在家等你。” 杜宇回头,看着她一双绝世美眸落着清泪,含情脉脉,他心里极不是滋味,勉强地笑着,“嗯。” 杜宇走后,和铃日日夜夜担心杜宇,鳖灵看不下去,便拉着和铃在幽兰山庄制作了迷迭香花露,打算送给秦锁烟做生日礼物。 半个月后,鳖灵被江老叫了回去,好像是有要事要商议,鳖灵本想带和铃回去,可和铃心有牵挂,幽兰山庄是朱提城门外的边境,是离拔也越营帐最近的地方,她要在这里等他。 渐渐又过去半月,杜宇依旧没有音讯,和铃有些慌了。 清晨,她想到朱提城边境外找一找,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找到杜宇也未可知。 朱提城的边境不如里面那么繁华,是一派肃杀的凄凉,而里面的人却浑然不知,依旧沉溺于现时的国泰民安。 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刺激着嗅觉,和铃知道,这是死人的血腥味。死亡是因为战争,而战争…… “杜石头!”她的心跌入了冰窟,挣扎,抽搐,难以呼吸。 她像失了魂的躯壳,拖着向前移动,“杜石头……”游离的声音,满含恐惧。翻过一具又一具残骸,没有尽头;越过一浪又一浪血海,没有岸。 营帐里。 “我要让你给我们少主的耻辱付出代价!”狠狠的一鞭子抽到杜宇的身上,原本他可以自发结界来保护自己,可是,锁住他脚和手不是一般的铁链,而是龙骨链,连龙都是无可奈何。 杜宇扬着下巴,蔑视着眼前的男人。 “哟嚯!你小子还倔!”又是一鞭子。 这么多天以来,这个男人每天都会来拷问杜宇,他的胸口,背部已经满是伤痕,有时候连这个男人都会害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有这样的毅力,日日忍受如此鞭笞。 “长极!让我来!”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束发如男子,异族着装。 这个叫长极的男子双手奉上鞭子,“佐姬!” “居然敢抢我们的骑兵!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吗!”一鞭子抽在杜宇的胸膛,血喷涌般溢了出来。 “拿盐水来!” “是!” 伤口上淋上盐水,疼痛感是抽鞭时的千倍,女人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低头,她实在看不惯他这样一副“天下万物均脚底黄土”的傲气。 “疼吗?”女人恶狠狠的问。 杜宇闭上眼睛,不吭一声。 眼前是一个红衣女孩的笑容,她总是说他像个太阳一般,一举一动都会温暖她,其实,她的一颦一笑才是太阳,一层一层地拨开内心的阴霾,让他忘记复仇,忘记一切不快乐的事情。 “佐姬!不好了!外面来了个妖女,已经有好多兄弟不知明地死了。”长极来报。 “妖女?” “是,太可怕了!”长极有些颤抖。 “孬种!留你何用!” “佐姬……”长极声音微颤。 “我出去瞧瞧,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你留下看住他!”佐姬丢了鞭子走了出去。 “遵命。” 营帐外,一位红衣女子手持一把冰赤银弓,拉弓射出破冰矢,凡是碰到它,即使只是擦肩而过,也会立即一命呜呼。 “来者何人!”女人喊道,制止了兄弟们无谓的阻拦。 “我要杜石头!”和铃用微白的瞳眸,望着女人。 “哼!我从未见过什么杜石头!”女人手环在胸口。 “我要杜石头!”和铃依旧波澜不惊地说。 女人气急,“我说了,这里没有,你是疯子吗!” “我要杜石头!”和铃展手拉弓,气化作水,水凝成冰,箭破冰而出。 “啊!” “长极!”女人摇着中箭,缓缓倒地的长极。 “快……快去禀报……禀报少主……” “长极,我会让少主好好安葬你的!”女人放下他,骑上营帐不远处的一匹马。 和铃像是恢复了一些气息,疯一般跑进了帐篷。 “杜石头!”憋在心里的痛苦与不安,担忧与害怕,此刻都化作了眼泪,她走到他身边,“疼吗?”她望着他衣衫已经成了碎布条,胸口满是血淋林的伤痕,令人惧怕,泪水已经如瀑布般止也止不住了。 “傻瓜,我还活着呢。”杜宇撑着气息,扯了扯嘴角说。 “呜呜呜……我叫你打不过就跑,你为什么不听话!”和铃想把铁链扯开,却怎么也扯不动。 “我也想跑来着,只是先被他们捉住了。”杜宇微微笑着,想转移她的悲伤,“没用的,这是龙骨链。” “不可以!我不想你死!”和铃倾泻的泪水渐渐洗净了杜宇的心,让他的心明了,这一生,他不可割舍的是什么。若是以前还有什么顾虑忌惮,这一刻,他可以全部放下,没有了眼前这个为他担忧为他哭的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杜石头,把眼睛闭上。”和铃的瞳眸又开始变得灰白,冷静下来。 杜宇没有反问,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已力尽。 和铃展手唤出了弓,拉弓的那一瞬,一袭红衣变成了白色,发如银丝,灰白的瞳孔里噙满了泪水。 箭出,红衣恢复,发也渐渐恢复了黑色,瞳孔重新聚焦,变成了黑色,而龙骨链在一瞬间都像是受到巨击的冰块,裂了开来。 她上前抱住昏睡过去的杜石头。“杜石头,杜石头,你不要死!” 杜宇缓缓睁眼,“傻瓜。” “杜石头?” “嗯……” “你和我说话,我带你回幽兰山庄。” “好。” “杜石头!” “……” “你不和我讲话,我会害怕。”和铃欲哭。 “别怕。”杜宇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时,虎球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和铃看到她,仿佛自己独自支撑的心有了分担,忽然,虎球的周身闪现出金黄色的光芒,逐渐变大。 “虎球?”和铃奇怪地看着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杜宇悟真情 在耀眼的光芒中,小猫虎球变成一只真正的老虎,虎色斑纹与身姿显得雄壮威慑,它向和铃和杜宇蹭了蹭,示意他们坐上去。 看着它的眼神中依旧是曾经的那只小猫,和铃放下心来,扶着杜宇坐了上,虎球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幽兰山庄。 和铃将杜宇放在木榻上,胸口肩膀背部的伤口都在流血,额头有密密的细汗,眉头微皱,却不哼一声。 “我该怎么办?”和铃心急如焚,她从小虽然孤独,但是却一生平安,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景,感到十分无助。 正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虎球从外面进来,嘴里叼着一些草。 “你是说,这些可以救他吗?”和铃接过锯齿状的草。 虎球点点脑袋,舔了舔和铃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 和铃紧绷的神经受到揉揉的触动,泪水如雨坠,“谢谢你。”她抱着虎球,虎球也安静地任由她抱着,泪水打湿了它的虎毛,一人一虎,相互支持着。 和铃不敢再浪费时间,赶紧捣碎了药草,撕开杜宇破旧的衣服,给他上药。笨拙的手常常碰到他的伤口,杜宇却不会哼一声,疼极了有些意识时,他会睁开眼睛,对着她梨花泪雨的脸笑笑。 “你不要死!”和铃看着他那种视死如归的笑容,感觉自己浑身发寒,心慌至极。 “傻瓜……我不会死……我会陪你……”杜宇断断续续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要你永远陪我。”听到他的话,和铃渐渐松了心弦。 “我答应你。”杜宇抬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没有力气。 “好了,我相信你,虎球说这药可以治你,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和铃握住他欲抬起的手道。 给他包扎好,盖上被子,和铃走了出去,想要煮一些吃的给他。 因为鳖灵的阻拦,玉枝没有来到幽兰山庄,对于她这个从小有人服侍的公主来说,虽然从前也学过一些烹饪,但毕竟是书面知识,要真的做却一点都不会,不过为了杜宇,她还是要竭尽全力,加上有虎球的帮忙,弄了一些草草花花的和着一些薏米,熬了一碗稀稀的粥,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在田野里过家家做的“美味佳肴”。 傍晚,和铃端着粥来到房间,看到杜宇的血渐渐止住了,终于展现了笑容。 “虎球,你真厉害!”和铃佩服眼前这只可以变成老虎的小猫。 “喵呜~”虎球也很开心。 杜宇渐渐睁开眼睛,他其实没有熟睡,在被俘后,他一直没有入睡,现在虽有和铃在,但是余悸未除,况且,他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和铃带来灾难,所以依旧不敢入睡。 “喝点粥吧,吃饱了再睡觉。”和铃上前将他扶起。 杜宇喝着粥,眉头微蹙。 “怎么样,好吃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哦!”和铃有些自豪的笑着,月牙般的眼睛里终于看不到之前的悲伤和恐惧了。 “嗯。”杜宇点点头,其实,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不是这碗粥决定,而是眼前这个人所决定的,她煮的,那就是甜的。 “太好了,那就多喝点。”和铃勤快的喂他。 喝完后,和铃帮自己和虎球也盛了一碗,虎球看起来没有伤痕,但毛发明显没有在杜园时的光滑,估计它是和杜宇一起厮战的,而杜宇被俘后,它也被关在了某个地方吧。 和铃喝着带有一股土味的粥,这也算好喝?杜石头是骗她的吧!可看虎球却吃的津津有味,又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蕾出问题了。 深夜,虎球在门外守着,和铃在木榻边守着。浅睡多梦,加上满是伤痕,昏昏沉沉,杜宇开始做一些续续断断的梦,梦见了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却在和铃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和铃垂死。他不停叫喊怒骂,让有什么刑罚就冲自己来,可鞭子明明抽在了自己身上啊,他觉得自己好无能,只能一遍遍喊着和铃的名字。忽而一转,转到奶奶去世前的光景,父母去世,杜氏灭族的时候他还很小,不知世事,只知道奶奶不断地念叨要复族,一天天地抚着他的脸说,“宇儿,一定要替你爹娘报仇,替杜氏报仇啊!”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以泪洗面,奶奶渐渐丧失了神智,唯一会说的就是复族报仇一类的话,终有一夜,奶奶睡去后再也没有醒来。 “杜石头,你怎么了?”和铃轻轻摇着进入梦魇的杜宇。 杜宇缓缓睁开眼睛。 “做噩梦了吗?”和铃摸了摸他的脸,“好烫!” 和铃赶紧打开门,问虎球该怎么办,虎球“噔噔噔”跑到厨房,叼了一块湿毛巾给她。 “这样就好了吗?” “喵呜~”虎球揪着眉眼,担心地看着她。 和铃赶紧把湿毛巾拧拧,放在了杜宇的额头上,虎球复又坐到门外守着。 “你怎么了啊?会不会死啊?”和铃担心地抚摸着他的手。 杜宇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她,而是眉间微皱,呼吸沉重。 “杜石头!你怎么这么烫?你别吓我!”和铃又急得想要哭了。 她想起自己身体一向寒如冰,是不是可以给他降温? 想着,她就爬到木榻里侧,钻进被窝里,不过她不敢抱着他,因为他满身都是伤口。她向他靠了靠,侧着身子对着他,将头埋进被窝里,黑暗的被窝,与他只有咫尺距离,她轻轻吹着他受伤的胳膊,一行清泪落在了床单上。 而此时床上的男人渐渐疏了疏眉,由浅睡进入了深睡。 清晨,和铃悄悄起床,装作从没有和他一起睡觉的样子,给他煮粥,给他换药。 如此,过了半个月,杜宇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她渐渐感觉自己的身边像是休憩了一只小鸟,夜夜陪伴着他,让他心生安稳,小鸟容易受惊,所以他一直没有惊扰她,任由她靠着自己入睡。 他从没想过要和她长相厮守,一开始他只是认为那是一个女孩游戏人间的玩乐,等她玩腻了自然会放手,而自己也不会因为家族仇恨而将她卷进来。或许他对她的感情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开始,而现在,就只是因为这个不经意让他越走越深,直至沧海桑田。 杜宇渐渐恢复,可以随意走动,趁着阳光明媚的午后,杜宇准备去温泉洗个澡。 “你跟着不好吧。”杜宇对于和铃执意也要去洗澡表示无奈。 和铃不懂,“有什么不好?我和哥哥还一起洗澡呢!” “可我不是你哥哥。”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不是兄妹,而是他决定要保护一生,爱一生的人,一起洗澡?指不定他会干一些坏事呢!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不愿意当我哥哥,”她从小就知道,“这和一起洗澡有什么关系啊?”和铃很无辜。 “你会后悔的!” “绝不后悔。” “……我会后悔……”杜宇实在犟不过她。 “你后悔什么?” “后悔我会控制不住吃了你!”杜宇笑着拍她的脑袋,“傻瓜!哈哈。” “你以为你是虎球,还会变成大老虎啊!”和铃才不怕呢。 “好好好!我不敢,去帮我西厢院左隔间橱柜里挑件衣服给我。”杜宇只好先劝她走。 “好吧。”和铃垂着头,看来杜石头是不会愿意和她一起洗澡了。 杜宇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柔柔。 等和铃回来,杜宇已经沐浴好穿了内衫。 “给你吧!”和铃将一件玄色外袍扔给他,玄色,是一种黎明样的黑色,黑中带有忽隐忽现的日出红。 “我家央央眼光真不错!”杜宇拍拍她的脑袋。 这是第一次杜宇叫她的名字时还加了“我家”二字,和铃觉得听起来十分顺耳,喜笑颜开。 “这回换我做一些好吃的犒劳你吧!” “好啊,”和铃没有推辞,“我觉得自己做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和铃嘀咕。 “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嘛!不是你说好吃吗?”和铃觉得这个杜石头脸皮变厚了。 “那是梦话,别在意。”杜宇轻笑起来。 炎炎夏日,不闷热、不烦躁。你的笑,你的好,全在我的心尖萦绕。 夏天,天黑的晚,吃完晚饭后,杜宇便伏案在写着什么,有时还会用红色朱砂批注着什么。朱砂还是曾经的那一盒朱砂,包裹着朱砂盒的依旧是那一方绣有点点红梅的手帕。和铃本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准备休息,可这几天一直是靠着杜宇睡觉,今天突然要她独自睡觉,难免又会有一点孤独感。 于是,她偷偷来到了杜宇的房间。 “你要干什么?”正在写字的杜宇头都没抬,幽幽地问。 “这么早睡不着。”和铃厚着脸皮坐在他的木榻上,那个和他共眠了半个月的木榻。 “你在写什么?”和铃手里拿出了一些零食,开始吃起来。 “整理一下,看看我还剩多少人。” 和铃并不懂杜宇这次伤亡有多惨重,本就不多的人,如今更是所剩无几。 “什么时候能好?” 杜宇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无聊……” “和虎球玩会儿。” “不要,我要你陪我。”和铃不依。 “我在忙……”杜宇无奈。 “没关系,我就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那你说吧。”杜宇继续手下的工作。 和铃开始自说自话,“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事……你见过蜀葵花吗?那是一种很神奇的花,哥哥说对着它许一段经历,晚上就会梦到,我觉得一开始遇见你,就好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你见过妖吗?虽然大家都知道天地人神妖兽共存,但上千年以来,妖神兽都开始退出了,只剩下人类了。” “现在很少人能见过妖神兽了,虎球算一个。嘻嘻……” “除了虎球,我还见过一个,那就是锦鲤姐姐,你别看锦鲤姐姐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她是小鲤鱼。” “告诉你个秘密,锦鲤姐姐喜欢我哥哥,因为我哥哥曾经救过她,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像我们这样。” 在和铃的聒噪声中,怎么还有心思整理这些令人烦扰的事呢,这本就不是杜宇心甘情愿要做的事情。 他沾了一点朱砂,意味深长地走到木榻边,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要干嘛?”和铃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别动!”杜宇提笔,和铃急忙闭上眼睛。 “你要把我画成虎球吗!”和铃不满。 “好了。”杜宇放下笔,“这就是我初见你时的样子。”他勾起了唇,发自内心的笑,这是和铃见过他不一样的笑容,至于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她垂目浅笑,“什么样子?” “身着红豆衫,眦点朱砂梅。”此时的和铃,眼尾处被画了两朵栩栩如生的红梅,肌肤如雪,俨然一幅白雪红梅图。 杜宇的心湖倒影着和铃的影子,他想贪婪地将她卷到自己心底。 “可惜今天没有穿那件红豆素罗衫。”杜宇望着她穿着一件红色纱衣罗裙,在外人看来显得冷艳漠然,但他知道,这样的红色,使她显得俏皮可爱,只是她只愿把这俏皮可爱的一面显现给自己信任的人,而自己,有幸成为其中一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舌尖的缠绵 他盯着她皙白的脖子看了一会,夏日清凉,如此诱人,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慌张。 “我记得这里还有一朵。”他提笔,轻轻拨开她锁骨这边的红衣,赫然一朵傲雪的红梅在美人骨下方探头探脑。 “这朵是真的。”和铃娇笑。 杜宇看着那朵撩人的梅花胎记,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好想去吻上一口,滋润一下自己。 他渐渐低头,附在她的脖颈间,亲吻着她的锁骨,贪婪得吮吸着她的芬芳。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贪婪,和铃才会来到他的身边,也幸亏他的一念之贪,让他从此拥有了人间至宝。 他柔情湿润的舌尖辗转在和铃的脖子上,让她突然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痒得她想要推开他,可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想要推开的手不知觉的搭在他的腰间,倒像是在环抱着他。 夜幕渐渐降临,盛夏的风在此刻有一种清爽舒服的感觉。杜宇的亲吻渐渐往上,想要感受她唇间的甜蜜,双手轻轻欲解她的腰带,突然,和铃打了个寒颤,浑身冷如冰霜,不,比冰霜还冷。 “你怎么了?”杜宇放开她,关切地问,担心是不是自己把她吓着了。 “今日是?”和铃有些惊慌,“今日是十五?!” “是啊。”杜宇疑惑。 “糟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晚安!”和铃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杜宇不放心,一定是自己太过于直接了,但是他从前也没有接触过女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去疼爱女孩子,他有些紧张,赶紧追了过去。 但是和铃已经把门锁住了,只说困了,想休息了。 “央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你开一下门。”杜宇拍门,焦急地喊。 “不是的,我只是……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此时的和铃背靠这门,散了发髻,让杜宇知道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了。她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的妖灵之噬,如果让杜石头知道自己每个月会变成这么恐怖的样子,她会不会不要自己了。想到这里,她有些难过,自己本就应该一个人孤独的过一辈子,而自己曾经期望的未来,期望的自由,本就是一场梦而已。 “央央,我……对不起。”杜宇依旧觉得是自己的错,他害怕失去她,这种害怕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驰骋疆场,无所畏惧的杜宇此刻却像小心呵护手心中的雏鸟,害怕自己的一时疏忽,让她摔了下去。 “不是你的错,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好了,你走吧。”和铃缓缓蹲下,因为之前驱动了封印之力,要这次的妖灵之噬更为强烈,她的裙边已经变成了白色,她将自己的脸埋在手臂间,连她自己都害怕自己的样子,更何况杜石头呢。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杜宇再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走了吧。 和铃渐渐站了起来,一袭冰纨素纱罗裙,雪白雪白的,再看不到红色俏皮的身影。蹲久了,有些摇晃,她依靠着门框,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回复她的本该是寂静的夏日晚风,但随着晚风飘来的确是—— “没关系,是我的错。” “你还在?” “有些担心。” 和铃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从前的她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这样的痛苦,锦鲤能帮她减轻寒冷感,可内心的寒冷呢,又有何人来驱?她好想投入他的怀抱,让他来温暖自己,更温暖自己的心。 她缓缓打开门,一瞬间,她发如雪,乘着皎皎月光,显得妖冶,瞳孔灰白,就算再美的眼睛,此刻也会被恐怖所代替,一袭冰纨素纱罗裙委地。 “你害怕吗?”和铃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他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自己,此时的内心,充满了不确定,杜石头,还要她吗? “不害怕。”杜宇的眼神卷入了皎洁月光,柔情款款。 “为什么?”和铃缓缓抬头,却没有看着他。 “因为你本心不坏。” 和铃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 “傻瓜,是你自己说的呀。”杜宇拍拍她的脑袋,发虽如雪,但质感还是像从前一样顺滑。 和铃看着他如阳光般的笑容,释怀地笑着,环腰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她身上暖暖的阳光的味道,她喜欢这个味道,很喜欢。 感受到她的身体寒如冰,杜宇突然想起了瞿上雪遥宫的那个女孩,她和和铃一样,有着人们抗拒的寒冷,难道…… “央央,外面冷,我们去屋里吧。” 杜宇给她架了一个火盆,荧荧红光下,二人坐在木榻边,他依旧是年少时的模样。 “央央,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 “嗯。” “可我不想说。” “……” 和铃有些自责,“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是,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 杜宇道,“没事,以后你想说再告诉我吧。” “嗯,除了这件事,我没有骗你的,我对你的都是真的。”和铃眸中闪动。 “好,我明白。”杜宇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将她拥入怀里。 “杜石头?” “嗯?” “没什么……” “傻瓜。” 和铃想说:我很幸福,谢谢你。 清早,和铃醒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看着身边睡着的杜石头,想起了之前偷偷和他睡觉的时候,她往下缩了缩,把头埋在被子里,朝他靠过去。 之前因为有伤,杜宇一直都是平躺着睡觉,如今为了给和铃温暖,他是面朝她。和铃一直朝他蠕动,脸贴着他炽热的胸膛,感受他刚劲有力的心跳,她觉得这和拥抱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几乎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向他靠近。 杜宇醒来,就感觉胸口有个不安分的人在蠕动,他突然身体有些僵硬,心跳加快。和铃感受到突然变了节奏的心跳,探出头望了他一眼,杜宇正怔怔地盯着她。 她讪讪一笑,赶紧起身,杜宇燥热的心跳才慢慢安稳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对她难以自拔了。 快乐无忧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二人洗漱完,用了早餐,看见玉枝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小姐,出事了……”一向寡淡的玉枝有些慌张。 “江舅舅他……鳖灵公子……”玉枝还没说完。 “不好了!”杜宇道。 “怎么了?” “突厥族入侵了朱提城!”杜宇这一方没有立即打压他们,反而激怒了他们,如今的朱提城,岌岌可危。 “是抓你的那些人吗?” “嗯,快!我们回去。玉枝姑娘,你怎么来的?” 玉枝顺了顺气,“那些外城人的骑兵闯入朱提城,一路烧杀抢掠,鳖灵公子叫我来幽兰山庄保护小姐的安全。” “走来的?那可是一夜两日的路程!”和铃焦急,这么长时间,那朱提城…… “江公子将小眉借我了,只需一日。” 虎球已经变身,带着和铃杜宇立即赶往朱提城,而玉枝骑着小眉紧随其后。 进城的第一眼,仿若隔世,走的时候还是繁花似锦,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有些地方还有烧灼的痕迹,烟雾缭绕,杜宇立即赶往江府,至于杜园,他知道叔父不在家,再说,自己破烂的地方,应该也不会被看上,但江府就不一样了。 杜宇在书房找到鳖灵和他曾经说的暗道,暗道尽头,有个人在微微呼吸。 “江叔叔!”杜宇道。 “舅舅!”和铃上前。 江老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伤,撑着一口气,像是在等着什么。 “舅舅!”和铃拉着他。 “芷心?” “我是和铃!” “和铃?” “嗯。” 江老看向别处,像是看尽人生,“和铃,我对不起你娘,没能保护她,更没能保护她的家族。” “娘不会怪你的,你是她的兄长。” “我也宁愿自己只是她的兄长,这样,这些年我就可以心安理得,而不会……咳咳……这么不甘心了!”江老自嘲般笑了笑,如此凄惨。 “舅舅?”和铃欲哭。 江老拉着和铃的手,“和铃,找到鳖灵,这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怕他想不开,你要好好陪他,好好陪他……” “好,舅舅,我答应你,你不要走!”和铃落泪。 “罢了……罢了……人生几何,岂能事事如愿,该满足了……”江老咽下最后一口气。 “舅舅……”和铃虽然对舅舅没有太深厚的情,但一直以来,舅舅都像自己的父王母后一般照顾自己,况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亲人的离世,难免有些害怕。 “央央,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了。”杜宇道。 “可舅舅他……” “暗道有出口,我背他出去,好好安葬吧。” “嗯。”和铃有些害怕,以后,她就没有依靠了。 “以后有我。”杜宇猜到她在想什么。 和铃抿唇,没有说话。 安葬完江老,杜宇回杜园收拾了些干粮和衣物,带着和铃和玉枝离开了朱提城,朱提城怕不再会属于他们了。 “听舅舅临死前的话,鳖灵哥哥好像不见了?”和铃问道。 “嗯,也许鳖灵并不是江叔叔的亲生子。” “怎么会?”和铃不敢相信。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鳖灵,到时候就知道了。” “希望他不要想太多。”和铃担心。 “像鳖灵公子从小没经过什么大事的,怕是难免会多想。”玉枝道。 “这次就让他多历练历练,也该长大了。”杜宇比鳖灵大好几岁,也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照顾。 “会去哪呢。”和铃自言自语。 杜宇看了她一眼,“放心吧!” 和铃看着他,勉强挤出了笑容。一时间,她失去了太多,鳖灵无法接受,而对于她这个从小就被保护的公主来说,更是难以接受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鳖灵的逃离 傍晚,三人准备在林子里停下休息,点了篝火后,杜宇从包袱里拿出了干粮,分给和铃和玉枝。玉枝道谢后开始吃起来,和铃却没有吃,看着干巴巴的干粮,一点胃口都没有,从小吃住娇贵的公主,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她看着玉枝正吃的香,皱眉问道:“好吃吗?” 玉枝明白和铃的心思,“小姐,先暂时垫垫肚子吧,等明天到了前面的村子就有好吃的了。” 和铃垂头,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杜宇看在眼里,放下手中的干粮,往附近的一条小河流走去。 “杜石头你去哪里?”和铃放下吃的也跟了上去。 只见杜宇拾起一根木棍,撩起衣袖走进河中,月夜之下,那高大伟岸的身影,连捕鱼这样的动作都是极其英姿飒爽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杜宇就捕了两条鱼,回到篝火旁,对于他这样经常带兵打仗的男人来说,野外生活已经很习惯了,一切从简,但是,有和铃在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姑娘,是个从不吃苦的姑娘。 “杜石头你真好!”和铃笑眯眯。 杜宇没有说话,沉默得烤着鱼,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香喷喷的两条鱼,一条给了和铃,一条给了玉枝,而杜宇,依旧在吃自己的干粮。 “杜石头,要不你再去捉一条鱼吧!”和铃看着自己吃烤鱼,他却在吃难吃的干粮,有些过意不去。 杜宇冷冷道,“不必了,你们够吃就好。” “要不我分你一半?”和铃将鱼凑了过去。 “你吃吧,我不饿。” “杜公子,我这条给你吧,我吃这干粮就饱了。”玉枝觉得自己是小姐的婢女,不应该和小姐一道吃鱼。 “不用,你们慢慢吃。”杜宇起身坐到一棵大树旁准备休息。 和铃看了看玉枝,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杜石头好像在生气。 “玉枝,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玉枝摇了摇头。 想了大半夜,和铃也不明白个所以然来。 清晨,三人来到与朱提城最近的一个村落——锁钥村,很久以前这里是个军事要地,生活安定后,很多将领的后代就留在此地繁衍生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无人敢和这里的村民对抗。 三人住了客栈,算是吃住说得过去。 “杜石头,听村子里的人说,村头有个女娲庙,求姻缘很灵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和铃兴奋地说,很明显想要和他一起去。 “我们出来不是玩的。”杜宇挺冷漠地说。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陪我我自己去!哼!”和铃负气离开。 杜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或许这份姻缘不该来的,她跟着自己,只会受尽苦难。真的要为了自己的一丝贪恋而从此禁锢她吗?她的年纪还小,不应该受这份苦。 和铃自己走在大街上,嘴里还不停嘀咕,“这么冷傲!不是说了要永远陪着我的嘛,哼!你不要我,当我稀罕你啊!” 骂着骂着,自己心里越来越难过,也没有心思再去女娲庙了,觉得自己还不如消失,就让杜宇急去吧!想着,脚步慢了下来,也不急着回去,心里满是杜石头担心的表情,心情算是好了起来。 她在街上东看看西看看,可惜没带钱,没法买东西,以前出门都是小乌龟带钱,她就负责逛,可是现在…… 小乌龟,你在哪里啊? 突前,前面有一波人在追一个好像是乞丐一样的人,乞丐被逼到一个巷子,三五个大汉对他拳打脚踢,在锁钥村,几乎人人都会武功,这拳脚功夫也不一般,乞丐已经奄奄一息了,手里却在保护着一个白面馍馍,和铃看这个乞丐实在可怜,赶紧上去阻拦。 “喂!他都要死了,你们也打够了吧!”和铃大声喊。 几个大汉看了一眼和铃,这里的汉子虽然三大五粗,但却民风淳朴,看是个女人便不和她计较。 一个大汉解释,“小姑娘,这个乞丐偷东西,前些日子还敢吃霸王餐,哪一次不是可怜他放过他了,可他自己呢!变本加厉,一次次欺负到我们头上,这次不好好教训,恐怕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几位大哥,要不这样,我这有个琥珀簪子,算是抵上你们的损失吧。”和铃把头上鳖灵买给她的簪子递过去。 “小姑娘,这不是个好人,你这样不值得啊。”一个大汉好心提醒和铃。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吧。”和铃把簪子塞给他们。 几个大汉只好无奈离去。 和铃走近乞丐,乞丐像是受了惊吓,一直低着头。 “他们走了。”和铃温柔地说。 乞丐这才有些回神,沉默着吃着手里的馍馍。 “你是因为饿,才去偷东西的吧?”和铃蹲到他的旁边。 乞丐有些惊讶,他瞪着和铃。 看到他的面容,和铃也是又惊又喜,“小乌龟?” 鳖灵看着她,却不愿再表姐长表姐短地叫她了,他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跑,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更何况他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 “小乌龟!”和铃不会让他离开的。 “我不是小乌龟!我不是。”鳖灵沙哑的说,却没有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是小乌龟!你别走!”和铃追过去。 一路追着鳖灵来到一条河边,“你受伤了,别再跑了!”和铃追到他面前。 鳖灵一直避开她的眼睛。 “做回你原来的样子,好不好?”他原来是那么自信,那么开朗。 “不可能了,再也回不去了。”此时的鳖灵,恐怕连一死了之都想过吧。 “怎么不可能,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就可以说放弃?”和铃抓着他的肩膀。 “我爹死了……不,他根本不是我爹,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鳖灵满眼都是绝望。 “什么叫没人要,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姐姐。” 鳖灵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不想哭,从爹告诉他身世起,他就没有哭,会哭的男人是没出息的,他抱住和铃,“我现在只有你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和铃拍拍他。 “嗯。”鳖灵闭上眼睛,“锁烟被掳走了,是我太顽劣,是我太懦弱,没能去救她。” 原来,江老把鳖灵叫回去时,已察觉到朱提边境的异样,便派鳖灵领着杜宇留下的一部分兵力守在朱提城,可一天天过去了,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鳖灵和士兵们渐渐有些倦怠,恰巧那天是秦锁烟的及笄生辰,整个花柳巷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蹈表演《彩凤蝶丛舞》,全城人均可免费观赏,一时间可谓万人空巷。鳖灵自是不愿再守在朱提边境,偷偷离了岗位,潜到花柳巷去,而那些士兵也是男人,这样的好事情怎想错过呢,便一个接一个离开了。 鳖灵此刻十分悔恨,砸着自己的脑袋道,“姐,就那天,我眼睁睁看着锁烟被一个汉子掳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已经尽力了。”和铃拂了拂他的肩膀,“杜宇和我都会替你报仇,替朱提报仇的。” 鳖灵垂头,“我没能保护她,也没能守住朱提……这一切……” 和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拍着他身上的灰。 鳖灵不好意思,“我先去河里洗洗。”说着走到河边脱了衣服。 和铃走到一棵树旁,背对着他,让他可以看到自己还在。 如今鳖灵比她还缺乏安全感,他的世界,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变成了连吃饱都成问题的乞丐,仅仅两三天的功夫,他的生活,从此天翻地覆。 想起他刚刚拼死保护那几个已经被踩黑的白面馍馍,或许人到了那个地步,任何吃的都看起来很重要,杜宇也经过那些日子吧,不然怎么会吃得下那些干粮? 她昨天还如此嫌弃,难怪杜宇会生气,她当初信誓旦旦说可以跟着他粗茶淡饭,可如今还这么娇贵,吃不了任何苦头,还要杜宇住客栈,吃好吃的。原来,一直都是她的错,杜宇却没有说,还捕鱼给她,不让她吃苦。 和铃想着,觉得之前的赌气毫无用处,应该去道个歉。 “在想什么?”鳖灵已经洗好,衣服虽有些灰尘,但也整齐。 和铃看着鳖灵的眼睛,似有些墨蓝色,脸型鼻梁也一点都不像江舅舅,难怪当初见到他们就有些好奇,当初只以为江舅舅年纪大了,容貌有些变化,便也没有多想,如今看来,他们果然不是父子。 “杜宇也来这里找你了,我们去和他会合吧。”和铃道。 “好。” 和铃带着鳖灵来到客栈,玉枝正焦急地在外面等着。 “小姐,你去哪里了啊?”玉枝急忙问,眉眼都揪在了一起。 “我找到鳖灵了。”和铃一把把灰溜溜躲在身后的鳖灵拎了出来。 玉枝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焦急道,“找到就好了,可杜公子出去找你了!” 和铃疑惑,“找我?” “是啊,见你一直不回来,二话不说就去出去了。” 和铃心里有些甜,的确,她故意在外面闲逛,就是要他担心,后来遇到了鳖灵耽误了点时间,现在真的是有些晚了。 和铃展颜笑着,急急忙忙道,“我出去找他,你照顾好小乌龟!” “小姐!你……”玉枝没说完,和铃就跑出去了,“哎……真是……” 玉枝见鳖灵依旧楞楞地站着,与往日大有不同,“江公子?” 鳖灵垂着眼睛,再没了往日春风十里的自信,“以后别叫我江公子了,不再有江姓,也不再是公子。” “可……”玉枝想说些什么安慰,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鳖灵往客栈内走去。 “好,跟我来吧。”玉枝带他上楼。 和铃沿着大街去了村头女娲庙却没有找到杜宇,又沿着大街返回,一路寻找。一只虎纹小猫从院巷里出来,冲着和铃叫唤。 “虎球!你的主人呢?” 虎球转身,示意她跟上。 远离大街,来到巷尾一家寂静的酒馆,十分清雅,没有多少人来往。 酒馆门牌上写着五个大字——“琳琅千杯醉”,杜宇正在里面一个设了帘子的隔间里坐着喝酒。 “杜石头!”和铃见到他,很是开心。 “央央?你回来了?”杜宇有些微醉。 “嗯,我都明白了,我以后不会要吃好的住好的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和铃跪坐到他的对面。 “你本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杜宇喝了一口酒。 和铃笑着,“我愿意啊!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 “你何苦跟着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仿佛是个宣泄。 “我们本都是一无所有,现在你有我,我有你,我们就都是最富有的人了。”和铃拉着他的手。 “你真的愿意?”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 “我愿意,很久很久以前就愿意。”和铃坚定地看着他。 “好,回去吧。”杜宇起身,似是醉了,身子有些摇晃。 和铃赶紧前去搀扶,杜宇也没有挣脱。 虎球以小猫儿的姿态,圆鼓鼓的身子一扭一扭地走着。 和铃不禁想起虎球的奇特之处,“虎球真厉害。” “我比它厉害。” “真的吗?”和铃拖长声音,“第一次你败在我手下,第二次你被伤成那样。”其实和铃知道他的厉害,那个晚上的篝火宴,她不会忘记。 杜宇黑了脸,可怜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伤害。 和铃看他不高兴了,“好啦!我开玩笑,你别生气了。”他生气就会不和她讲话,就算讲话也是冷冷的,恐怖极了,和铃深有体会。 “就算我再不济,我也会护你周全。”杜宇把手臂搭在瘦小的和铃肩膀上,重得和铃差点直不起身子。 “你想压死我啊,这样还护我?是要谋害我吧!”虽然这么说,和铃还是尽力扶住他。 可能是醉了,也可能是心情大好,杜宇有些调皮地半趴在和铃肩上,低头在她的脸颊印了个浅浅的吻,一点即逝。 和铃有些恍惚,微嗔道,“我发现你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正经!” “怎么?看到我的真面目后悔了?那可晚了!”杜宇傲娇地俯视着她。 和铃觉得他醉了的样子有些可爱,和他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和铃扑哧笑了出来,“原来你平时都是装深沉的呀!” “对别人才那样。” “哼!之前对我不也是!” “那是因为……好吧!我错了。”好男不和女斗,再说,之前的确是自己那自尊心作祟。 “知道错就好!”和铃心里偷着乐,看杜宇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醉了还可以任由她调戏,真想他天天喝醉。 二人你说我笑,勾肩搭背地回到客栈,和铃这才想起鳖灵。 “小乌龟我找回来了。” 杜宇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嗯,我知道他一定会在锁钥村,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你早知道啊!” 杜宇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早点去休息吧!”说完走回自己房间。 “喂!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和铃喊。 杜宇从门中探出头,“晚安!”看来他不想和她谈论这件事。其实他的确想告诉她的,只是一直在冷战,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和铃只好悻悻地回到房间。 三日后,他们结账离开,杜宇收到叔父杜泽的信件,说是叫他去江源投靠世伯梁峥嵘,于是他便带着和铃鳖灵玉枝以及虎球上路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番外二 锦鲤竹哑 岷江水底。 “你给我站住!”一个女人的声音。 锦鲤正准备出门去,被喝住,不耐烦地转过头。 “你知道让江水倒流是逆天之举么,这是要受到惩戒的!”女子道。 锦鲤不屑冷哼一声,“你是在怕我受伤还是怕让龙鲤族蒙羞?” 女子被她戳中了心思,转言命令道,“龙太子将要从东海回来了,这几天你必须在家里准备迎接。” “他回来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我接他!”锦鲤很不满她的语气。 “好了,估计到太子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就让她到时候准时回来就行了。”男人安慰身边的女人。 “这怎么行,显得我们很不重视。”女人不答应,指着锦鲤说:“我告诉你,我们龙鲤一族必须嫁给真正的龙族才能立足于岷江,不然像你这样的,永远就是个杂种!” 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锦鲤的娘,一个爱虚荣大过爱自己女儿的鲤鱼精。 锦鲤冷哼,“有你这样的雄心抱负,当初怎么不直接嫁给龙王呢!”锦鲤走近,故意大声说:“哦,难不成您到现在还没能越过那龙门,连龙宫的门槛都跨不进去吧!” 并不是所有的鲤鱼都能跃龙门,除了龙族,唯有越过龙门的鲤鱼族才有能力和权利与龙族婚配。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和娘讲话!”女人气的全身发抖,男人赶紧搀扶。 这个男人就是锦鲤的爹,一个弱弱无能的鲤鱼精。 “锦儿!赶紧向你娘道歉!”男人微怒。 “哼!你们想攀龙附凤,我可不奉陪!”说着,就要离开。 女人一挥手,下了一道结界,虽然她没有跃过龙门,但她毕竟还是龙鲤族,一个辉煌一时的族类。 “这些天,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反省吧!” “你放我出去,我不会做姐姐的影子,死也不会!” 男人和女人离开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锦鲤拼死地挥打着结界,一刻都不停息。 一个爱情的开始,必须要有一方的前进,既然竹哑一直没有说,那么,这一步就由她跨出,她要告诉他,她很想和他在一起。 竹哑正想洗洗休息,殿门被打开了。 “你怎么了?”竹哑看到了一身狼狈的锦鲤,衣袖和裙摆都有些扯破的痕迹。 “竹哑哥哥,你带我走吧,好不好?”锦鲤走上前,她的手腕脚腕都有血迹,娘知道结界已经困不住她,后来便又加上了锁链,可怜的锦鲤硬是挣脱了。 “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竹哑避开了她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请求。 “竹哑哥哥,娘逼我嫁给龙太子,可我不想嫁,我不想做姐姐的影子,活在一个男人的回忆里。” “锦鲤,你听我说,”竹哑抓住她的肩膀,也该告诉她的,既然是梦,就该早日醒来,“我将要娶巴国族女为妻,已经定下来了。”他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她痛苦的表情。 锦鲤瞪着他,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爱意,他居然已经答应娶其她女人了。 “真的吗?” 竹哑点头。 “你就不能不答应吗?”锦鲤不甘心。 “前面我的父母,后面还有我的子民。”竹哑无能为力。 “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锦鲤哭着说。 “我……” “你就这么懦弱!我都可以为了你逃出来,你却连反抗都没有吗!我看错你了!”说完,锦鲤就拖着受伤的身躯,消失了。 竹哑不放心,拿着一些伤药还是追了过去,他知道她会去哪里。 小云顶。 锦鲤坐在木榻上,嚎啕大哭。她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竹哑走了进来,柔情却又无奈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就当你我从未相识。”锦鲤也哭累了,冷冷道。 “你受伤了,给我看看。”竹哑上前,给她上药。 锦鲤看着他蹲下给她上药,又开始落泪了。 竹哑包扎时,牵扯到那脚踝处的银铃铛,时不时发出点声音,让着无声的气氛没有那么寂静。 “你会遇到真正可以给你幸福的人。”竹哑缓缓道。 两人都站了起来。 “自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锦鲤胡乱地打着他的胸膛,竹哑没有躲避。 他看着那受伤的手打在自己身上,担心的却是她的手会不会痛。他一把将锦鲤拉到身边将她抱住。 锦鲤一惊,没有再发脾气,回应了他的怀抱。 “我又何尝不是。”竹哑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寂静。 一个,不再想爹娘的逼迫;另一个,不再想爹娘的无奈。 多么想就这样过一生,可是,他们都做不到。 时间像是凝固般过了好久,直到天微微亮。 竹哑渐渐放开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锦鲤渐渐恢复了生机。 “对不起让你无法爱上别人;对不起我没法给你幸福;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给我什么,但我可以等。” 等,多么心痛的字。 有多少人在等字中,立地成了佛; 有多少人在等字中,轮回成了梦; 有多少人在等字中,相思成了魔。 “锦鲤,这不值得。”竹哑很没有信心,他到底能否给她幸福。 “值不值得在我,我说了算!”锦鲤开始耍无赖了。 “我还是喜欢你无理取闹的样子,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要为我难过。”竹哑轻轻捧着她的脸。 锦鲤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好点了点头。 “你定了什么时候成亲?”锦鲤的心痛了痛,但她还是想知道。 “巴国正是战季,定亲了还要一段时间恢复国力,所以婚期定在来年仲春。”竹哑看着锦鲤难过却还想知道的表情,心也变得沉重。 “还好,还有一年,一年里还有很多转机。”锦鲤像是自欺欺人地这样说。 “锦鲤……” “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锦鲤又钻到他的怀里。 竹哑这种对家人言听计从的懦弱,锦鲤渐渐明白。他不是自己,不可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他的父母也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为了虚荣而娶巴国族女。 那么,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要脱离岷江,脱离那些爱慕虚荣的是是非非,脱离姐姐的影子,让最没有羁绊的自己来到竹哑身边,一辈子守护他,这样,她就满足了。 她等的,就是这样,不求其它。 曾经锦鲤的父母处心积虑地想要将女儿嫁给龙太子,太子也一直未娶等着锦鲤,要说等的是锦鲤,不如说等的是绫鲤。 绫鲤是锦鲤的姐姐,曾经绫鲤与太子相爱时,锦鲤还没有出生,只听爹娘说,体弱的绫鲤为了跃龙门嫁给太子,再也没有从龙门台下来,爹娘因不甘心失去了嫁给龙族的筹码,便生了锦鲤,锦鲤的出生、长大,都是为了嫁给太子,成为真正的龙族。 小的时候,爹娘刻意安排,小锦鲤经常和太子一起玩耍,在知道自己一直都是爹娘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筹码,是死去的姐姐的代替品后,从小的感情也就没有了。 她开始恨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龙太子,恨自己的父母,恨已经死去的姐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拔也越一掳 朱提城。 拔也越恼怒地拂手掀翻眼前的茶水,“别以为我娘将我交付与你,你就可以骑在我头上为所欲为,谁准你私自抢夺朱提城!还杀了这么多人!” “少主,”佐姬虽然表现得臣服,却没有一丝畏惧,“之前他是如何羞辱的你,你忘了吗!何况,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可不简单,杀了我们数个弟兄不说,竟能弄断了我们的龙骨链!” 拔也越的思绪并未能随着佐姬的意思往下走,而是停留在了对所谓“那个女人”的回忆里,那双绝世美眸流下的一滴清泪,丹唇为启缓缓飘出的一声“哥哥”,直至今日都能让他神魂颠倒。 “少主!”佐姬自顾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见拔也越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出声道。 “够了!”拔也越回神,以为佐姬还在说,便立即打断,其实佐姬早已住了口,“可知她们的行踪?” 佐姬见自家主子对此事还是比较上心,一边欣喜一边奉承道,“我早打探了,他们一行人正朝着江源方向去。” “好,出发,去江源!” “是!”佐姬兴奋得嗓门都提高了八度,精神抖擞得前去准备,真以为主子开了窍,准备和他们干到底。 谁知拔也越本就是个头脑简单又空有一腔傲气的主,此次,恐怕只是冲着和铃去的吧。 七日后,杜宇一行人来到了江源,梁利早早地站在了城门口翘首盼着,一见杜宇便笑意盈盈地奔了过去,顺势朝着他腰间看去—— 不见蛟龙玉佩。 梁利心下一疑,不过转瞬即恢复了先前笑意,“杜哥哥就放心在我这里住下,这整个江源都归入我梁家,需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和铃姐姐和鳖灵也是。”梁利又补充了一句。 鳖灵未语,一路上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和铃礼貌地笑了笑,对梁利称呼的转变并未多在意。 来到梁家大院,和铃瞧着这华丽的梁家,不禁咂舌,可言是江府的千倍万倍,还未行至正门,便有一段玉石阶梯,使得梁家门槛竟是寻常人家的三倍高,门前两个柱子,其上雕龙画凤,中间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若说江府有着南方的婉约,梁家就有着北方的豪爽。她一路随行至前院,婢女奴才,老妈子小丫头比比皆是,一个穿着艳丽,头戴金钗银钗的女人缓步迎了出来,“老爷到街上收税去了,先前说着有客人到,叫我随时随地候着。” “三姨娘,这儿我安排就是了,你忙去吧。”梁利挥手,步子未停,便从这位梁家三姨娘身旁经过。 “是。”三姨娘郑氏望着梁利的背影应了一声,并未像平常一样欠身,估计是想着这丫头瞧都未瞧她一眼,也懒得做给她看吧。 和铃瞧出了这梁利在梁家的地位,就是梁峥嵘的枕边人,也得让她三分,以前可以任意随心得给她使脸色,如今确是寄人篱下,有求于她,不免感到一丝失落,她看了一眼杜宇,见他神色凝重,目无旁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过一重重高门,拐过一个个大堂,梁利将大家引至最尾的一个偏僻的院落,“和铃姐姐和鳖灵就在这里住下,里院屋子多,先前都叫人打扫过,你们随意挑。” 梁利继续道,“和铃姐姐就一个婢子,这么大的院落恐是照顾不过来,现下我安排了四五个灵巧的丫头过来,到时候玉枝姑娘想如何调-教便如何调-教,千万别看着我的面子而受了那些奴才的气。” 玉枝欠了欠身子,“多谢梁姑娘的照拂。” 梁利挥挥手,“不必了,即是跟着杜哥哥来了,受我照顾照顾也是应该,对了,这里离前堂远,一日三餐和日常物什打发小丫头送来就是,不必亲自跑一趟。” 玉枝再次欠了欠身子。 “杜哥哥,你的住处我另有安排。”梁利打算领着杜宇往别处走去。 “这里挺好,屋子也多,不必再为我一人安排一个屋子了。”杜宇不打算离着和铃太远,住在同一个院落已是极好。 梁利回头,看了和铃一眼,对着杜宇半撒娇半不满说,“你的屋子叔叔早已安排好,又不是我非要让你另寻一处住下。” 杜宇无奈,只好随着梁利现行离开。 一路行至前院的过程中,梁利朝杜宇腰间看了好几次,终忍不住问道,“先前给你捎去的蛟龙玉佩呢?” 杜宇一摸腰间,方才记起来一直想着把它还给梁利,不知为何竟给忘了,遂从怀里掏出,“一直想着还的,近来事多,倒给忘了。” 梁利笑笑算是信了他的话,推拒道,“你收着吧,在梁家大院乃至整个江源都方便些。” 杜宇仍未有收下之意,“你知道,我从来不带这身外之物。” 梁利不语只是笑笑,转到他身后,趁他不留意,一把将他袖间藏着的帕子抽了出来,拎至他眼前晃了晃,“那这是什么?” 这是一方白色绢帕,上面绣着一剪红梅,针法奇特,不像是中原可见之物。 杜宇立即将帕子夺了回来,放回袖中藏好。 “哦——这是和铃姐姐的?”梁利了然笑着。 杜宇不语,大步朝前走去。 和铃的这所院落是整个梁家大院最西南角的一处,叫做“浮翠院”,靠着西南角门,出去是极为方便,只是想去趟前院或是正门,那可是一条长街的距离。 杜宇随着梁利远去,和铃拍了拍鳖灵,“先住下吧。” 鳖灵愁容间挤出了点笑,点了点头。 和铃却笑不出来,她这个弟弟是彻底变了性子,若是没办法将秦锁烟寻回来,他的魂也恐怕再难回来了吧。 玉枝先去收拾,紧接着来了五个丫头,年纪差不多在十四五岁。 在浮翠院的日子平平静静,既未见到传言中的梁峥嵘,也未见到杜泽,甚至连杜宇都未再来看过和铃,不过这样清闲无人扰的日子她倒是很喜欢,可玉枝却觉得这是梁家的不重视,也是,她们和梁家非亲非故,沾着杜宇的人脉,她们才得以在朱提城破后在此落脚。且说鳖灵,日日夜夜总是个失魂落魄的模样,和铃每每劝慰,这些天才觉好些,可也总开心不起来,也不出去浪,也不找杜宇谈心,虽然和和铃吃住一道,但话却说不上十句,曾经流连花间风流人,到头来却是个不思茶饭痴情种。 这一日天未亮,鳖灵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裹,留了书,告知要去寻找秦锁烟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恰巧这天和铃睡不着,后半夜就在院子里溜达,碰上了正要离家出走的鳖灵。 “姐……”鳖灵一惊。 和铃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叫我一声姐,我说的话,你就该听进去些。” “姐,我这么大了,不可能一辈子依靠着你,况且我们都是寄人篱下,我不想你为难。” “寄人篱下的确为难,可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和铃知道鳖灵并非无情的人,只要让自己处在无助的地位,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 鳖灵有所犹豫,的确,和铃的处境也很尴尬,比起他这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独自承受,他于心不忍。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不过你放心。”和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把秦锁烟找回来的。 秋意渐深,浮翠院里的木樨传来了阵阵隐香,和铃忆起了去年今日,与杜宇在幽兰山庄再次相逢的情景,不禁唤出了箜篌,弹拨着曲子,隐约听见院子里扫地丫头的声音。 “小姐竟差使我们到这鸟儿都不拉屎的偏院,服侍这些不想干的人,她倒好,自悠闲地弹琴唱歌,落得我们在这前前后后地跑,真是把自己当做哪家的小姐了!” “就是,这日日都得给他们送饭送衣,送这个拿那个,可累死我这双脚了。” 和铃猛地推开了门,将院子里嚼舌根的丫头们惊得撒了笤帚,立即闭上了嘴。 和铃自小是公主,这些气她哪里受得了,轻蔑地哼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语毕,从西角门离开了梁家大院。 玉枝才听到动静想要跟上,和铃却跑得没了踪影,玉枝斥了丫头道,“若是有什么不满,找你家主子将你们调走便是,在这里闲言碎语地抱怨,我们这些外人怎么有能力帮你们做主!” 一向对她们以礼相待的玉枝,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她们又是愧又是悔,虽然和铃脾性不好,但以前也没有一点不尊重她们,如今却将她气跑,落到梁利耳朵里不免又是一顿打,便全都跪下,领头挑话的丫头带着哭腔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我家小姐,若是小姐知道是我们怠慢了姐姐和江姑娘,我们这小命恐怕就再难见着明日的太阳了。” “行了,继续干事情吧。”玉枝便不再和她们计较,立即出了角门前去寻找和铃。 说起和铃,刚出了梁家不久,在江源大街上闲晃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是是个丫头,也是要看利益的,对她们毫无好处的事情,难免有些抱怨,和铃也不能强求什么,的确,她根本不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受着气还要忍气吞声,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想着想着,和铃不知觉拐进了一个窄巷,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忽然间,一个面容黝黑的男子从天而降,揽着和铃的肩,一登脚便再次飞了起来。 轻功真是了得!和铃心想。 男子额前是根粗布抹额,两鬓垂发编起,系在了后面,其余发丝散落,任风凌乱;一只手揽紧和铃,一只手控制着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随意的笑。 “拔也越!你想干什么?”和铃怒喊,一直挣扎着动来动去,可惜两只手臂被紧紧夹住,唤不出破冰弓。 拔也越转头看了看她,“听说你功力不错,想和你切磋切磋。” 和铃气得牙痒痒,“偷袭算哪门子切磋” 拔也越很傲气地哼了一声,“拔也氏切磋法。” 和铃翻了个白眼,竟是无言以对。 拔也越一路将她掳到一个距离江源不远外的大园子里,格局布置与江源的风格大为不同,颇有南方小调之感,十分雅致清幽,正门匾额——陌南轩。 和铃着了地便推开了拔也越,不屑地瞟了瞟周围的环境,轻蔑出声,“这又是你抢来的吧。” “抢大爷我会去干这种勾当么。”拔也越一边说一边将她朝后院的方向引去。 和铃手环胸口,却被他半拉半就地拉走,“哼,朱提难道不是你所为?” 拔也越转头正视她,脸渐渐朝她靠近,“夺取朱提是佐姬之意,我可未曾参与。” 和铃撇头不看他,“谁知道呢。”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大爷我就是没抢。”拔也越继续拉着她走。 后院里架着火,火上烤着一根小山羊腿,可能是长时间没人翻动,近火的一边已经有烤焦了的痕迹,散发出令人涎流不止的香气。拔也越见状,立刻撒了拉住和铃的手,前去蹲下照顾他的小羊腿,和铃无奈地笑出声,比起害怕她跑掉,他更害怕小羊腿没了吧,转念又一想,他这里老远将自己掳来,难道就是请她吃顿烤羊腿想起那时在营帐里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的确只有这烤羊腿的味道使她难以忘怀。可思绪里又涌进了一丝担忧,这拔也越与杜宇虽然不是不共戴天,但先前也因为朱提一事结下了不解的梁子,况且,他对鳖灵和秦锁烟的伤害是不能够原谅的。念及此,和铃先把贪吃的瘾子忍下,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月下影相拥 “杵在那里做什么”拔也越朝小羊腿上撒了各种各样的粉,举起来朝她晃了两下,仰着头望着她,“你爱吃的。” “秦锁烟在哪?”和铃故意未去理会小羊腿,直截了当地质问。 “秦锁烟是谁?” “别装了,你的手下抓了她!” 拔也越托腮思索一番,“过来吃完我就告诉你!” 和铃朝那只油光锃亮的小羊腿咽了咽口水,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蹲在拔也越身边,拔也越将小羊腿送到她面前,扑面而来的香气已经让和铃的思绪一片混乱,想不起她刚刚到底要干嘛。 和铃默默地接过羊腿,看着拔也越,北方的秋意比朱提任何一个季节都要寒冷,火焰的微光在拔也越黝黑的脸上折射出了一丝红晕,要不是离得近,恐怕没人能看得出来。 和铃一甩手将小羊腿扔进火堆,拍拍手上的油渍,“谁会知道你这里面又下了什么药!”站起来顺脚踢翻了火堆上的烤架子。 “你……”拔也越看起来有些着急,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此次明显是担心和铃大多担心那根被糟蹋了的烤羊腿。 “我奉劝你立刻将秦锁烟交出来!” 拔也越脸一沉,二话不说再次拎起和铃飞出了陌南轩,和铃再次像个小鸡崽一般挣扎,“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你到底几个意思!” 靠近大街,拔也越落地,手却一直紧紧握着和铃的手,“你干嘛!放开我!”,紧攥着和铃的手,让和铃连唤弓的机会都没有,当然,她也并不想杀他。 “第一次有人敢糟蹋大爷我亲自烤的羊腿,我要你赔。” “赔?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一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和铃就一直和那双紧攥着她的大黑手搏斗。 忽然间,一匹疾驰马从他们身旁掠过,在前方侧拉着缰绳,马儿转身停了下来,马上男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二人,和铃讪讪,立即上前一步,将拔也越攥着自己的手藏到了身后。 杜宇下马,走到和铃面前,盯了她一瞬,转到她身后帮她与拔也越的手扯开,然后拉着她上马,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拔也越,马上的和铃被杜宇锁在怀里,一边怕杜宇生气,一边又莫名地想看看此刻拔也越的神情,她缓缓转过头,侧探过杜宇的身体朝后看去,拔也越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看清他落寞的身影,似乎发觉和铃在光明正大地看他,他一喜,又朝前走了两步。 和铃正在想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忽然感觉头顶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立刻旋了身子坐好,手里不停地揪着长衣带,眼珠子轴轱辘转,随时随地准备接着从头顶掉下来的质问。 可是心悬了半天都没听到杜宇憋出一个字,她一拍脑袋,她怎么忘了杜宇一生气就会和她装深沉,一句话不说,眼见就要到梁家大院,一进院门深似海,估计他们想见一面都难了,和铃只好缴械投降。 “我本是出来散散心,没注意就被拔也越掳走了。”和铃抢先解释一番,表达出这一切都是拔也越干的,自己很无辜的样子,当然后面拔也越请她吃羊腿的事情以及自己想要找到秦锁烟的心思不能说出来,前者是怕杜宇想起自己散功一事而懊恼,后者,只是自己想要解救鳖灵和报答秦锁烟当日的解忧之情。 一如既往的沉默,和铃再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以沉默对抗沉默。到了梁家大院,杜宇却没有放慢马速,眼睁睁地看着梁家大院被甩在了后面,和铃沉不住气,“不用送我回西角门,你去忙你的,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和铃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冲了杜宇的眉头,让他立刻提了马速,惊得她立刻抓住副缰绳,又不好多问,真是憋死人不偿命。 杜宇一路疾驰到了梁家大院西南角后方的一片小竹林,这才放慢了马速停了下来,和铃余惊未定,只好随着杜宇的安排,拉着他的手,被他扶持着下马。 脚步刚一落地就被杜宇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和铃的余惊是没有了,换来的是一脸懵,她慢慢将手环在他的腰间,“怎……怎么了?” 杜宇低着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浅浅盈盈的呼吸打在脖子上,酥酥麻麻,正当和铃享受着这样的感觉,杜宇低沉出声,“我好想你。” 和铃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悲凉,“同住一个梁家,想我了就来看我便是。” 杜宇缓缓将她放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眉眼间凝聚着这几日的疲劳与思念。 这几日,杜宇一直不在梁家,而是梁家所经营兵力的城外营帐,他的兵力不多,而且军心涣散,杜泽的意思是将这些人放进梁家兵力里,杜宇迟迟不肯,却不好忤逆叔父,也不好负了梁世伯的好意,毕竟他收留了杜宇以及和铃鳖灵,只好先行带着自己的人住去了营帐,不在眼前便不见心烦。谁知第二日梁利也住了过去,这才知道,原来梁家的所有兵力均是梁利来管,这样一来,两个兵力融合,他和梁利便从此绑在了同一个绳子上,这不就刚好随了杜泽的夙愿么。 “别再去招惹拔也越了。” “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和铃抬头看了一眼担忧的杜宇,有些心疼,“放心吧,我又不是弱女子,别忘了,我可是有能力将你从那个女人手里救出你,我和他之间还有些事未了,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眼下他来招惹了我,刚好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事?” 杜宇疑惑的表情,让和铃有了一丝恶趣味,想戏他一戏,“能有什么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呗。”鳖灵和秦锁烟的事,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嘛! 杜宇想起刚刚和铃和拔也越手牵着手的情景,脸色一阵白一阵黑。 和铃轻笑出声,捶了一下杜宇的胸膛,“想什么呢你!” “你和他……” “我和他怎么?”和铃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算了,我不应该去干扰你的事情。”就像她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一样,杜宇有些欣喜和铃给他足够自由的空间,却也有些失望,她从来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黏着他。 和铃看着他神情恍惚,看清了他的心思,也不忍心再调戏他,“我相信你可以完成你自己的事情,也相信你会许我归田卸甲,共话桑麻的梦。” 杜宇看着眼前人,那双绝世美眸中溢满了信任,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坚持下去,而她却可以自始至终地相信他,等着他,这是怎样的一种毅力,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为什么,你为什么从来不会放弃?” 和铃拥着他,看似是杜宇的身体在温暖着和铃,实则是和铃一颗热情的心在渐渐暖化着杜宇,“因为,你从小就是活在我梦里的人。” “你的梦里?” 和铃抬头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轻盈地笑了笑,“或许是我们前世有段为了的情。” 杜宇不再追问,他已经很明了了,他的央央,不会放弃他,不会背叛他,会完成前世许下的诺言。 天色渐黑,晚风渐起,吹动着满地已枯黄的竹叶,却仍有不少新叶,禁不住秋风的诱惑和撩拨,孜孜不倦地落下,然后枯萎,没入尘埃,多少年后,还有谁会记得,它们也曾风光一时,立在最接近阳光的地方,接受温暖的洗礼。 “马上就是月夕了。”杜宇望着在竹叶中影影绰绰的月亮。 和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啊,月亮就快圆了。” “这次月圆夜,我会陪你。” 和铃嘴角上扬,窝在他的怀里,用行动告诉他,她很满足,即是是妖灵之噬也很满足。其实,她不去黏着他并不是不想陪着他,她更希望自己的存在对他不是一种打扰,不是他复族之路的绊脚石,即是不能像梁利一样做他的顺风推力,但只要是他两径的风景,能够不偏不倚不扰的随他一起走,让他一回首,即使灯火阑珊、人来人往,也能看见她为他而停留;让他一驻足,即使冬来春去、花开花谢,也能看见她为他而绽放。 “干嘛抱的这么紧?”杜宇忍不住出声,再紧些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怎么想要对我做一些月黑风高、不可描述的事?”和铃没有松手,语气带有调戏之味。 杜宇没想到她居然懂自己在想些什么,更没想到她居然把它说了出来,“小小年纪说这话也不害臊!” “我哪里小了,再怎么小,也没你家梁妹妹年纪小。”和铃不服气,顺便把梁利也拉出来醋了一顿。 “我这个年纪,换作一般人,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和铃又补充道。 杜宇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笑了起来,如同冬日暖阳,“哪里学来这些思想,竟比我还着急了?” 和铃抬头,身体依旧俯在他的怀里,将杜宇的尾发撸了两撮到他的胸前玩耍,自豪地说,“有你亲身指教,我还需要特意去学么。” “学无止境,我还有很多没有传授于你呢。”鼻息相对,双眸落满了星辰。 “那就承蒙公子日后多多指教啦。”和铃娇俏一笑。 双眸对视,星辰浩瀚,眸中有你我,眸中唯有你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拔也越二掳 月夕这天,梁峥嵘和杜泽叫上了几个年轻孩子一齐用晚餐,和铃称病未去,鳖灵不好拂了几个长辈的好意,只得赴宴。 梁峥嵘坐上席位,梁利居右,杜泽居右二,鳖灵则位左二,其下为二姨太柳氏,三姨太郑氏,如此刚好围成一圈,唯独梁峥嵘左手位空着,却依旧有摆着碗筷,也许这个位置一直属于某个亡灵。 “灵儿,在这里吃住可方便?”杜泽对着对面的鳖灵问道。 “承杜伯伯收留,一切都好。”鳖灵站起行了个礼,如今的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再看不到往日那如春风十里的轻狂。 杜泽点头未语,梁峥嵘见饭菜就绪,举起酒杯道,“今日团圆夜,大家相聚即是缘分,来干了这杯酒!” 大家立即举起酒杯站起来,待梁峥嵘饮了酒,方才陆陆续续喝了坐下。 梁峥嵘抹了抹嘴边酒渍,环顾一桌道,“我记得宇儿身边跟着个红衣丫头,今日怎么未来一同吃酒赏月?” 杜宇道,“她今日不巧身子不舒服,还望梁世伯莫要见怪。” 旁边的二姨太沉不住气,“那丫头我倒见过一面,生的妖艳,如今这么大的排场请她来都不来,看来也是个目中无人、不知礼数的乡野人。”说完还顺势撇了一眼三姨太。 这时三姨太也恼了,她曾经就是个乡野村妇,这不是明显的指桑骂槐么,“说到妖艳,这院中可无人能与你相媲美。” “你……”二姨太正想说话,被梁峥嵘一声斥下,“你们两个女人!有本事斗嘴,没本事给我梁峥嵘添个儿子,养了你们两个吃白饭的,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爹,好了,”梁利劝慰,“有我不就够了,能替你看家替你打仗,可不比儿子都中用?” 梁峥嵘叹了口气,“女儿家毕竟是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 梁利瞥了杜宇一眼道,“要嫁,我也会替你找个可堪大任的儿子回来。” 杜泽看了一眼杜宇忙对梁峥嵘说道,“趁着花好月圆,吃完饭让梁丫头和宇儿去街上逛逛,也让两个年轻人去热闹热闹。” 梁峥嵘甚为满意地看着杜宇,“也好,今晚街上有灯会,是个适合年轻人的玩法。” 梁利心里偷着高兴,时不时去看看杜宇的意思。 杜宇放下碗筷,站起来道,“今晚营里还有些事情,恐怕不能陪梁妹妹逛街了,你们慢吃,我先告退。”说完便离开了饭桌。 梁利此刻的心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低谷,营里的事一直都是他们一起打理,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是她不清楚的?她紧紧捏起拳头,即使不想去猜,也知道了答案。 杜泽虽然心里生气,也约摸知道杜宇的心思,可表面上还要表现出杜宇的确是有营里要紧的事情处理,讪讪地对梁峥嵘笑了笑,“这小子,天天把自己弄得像日理万机一般,连梁丫头都敢怠慢。” 梁峥嵘倒不是很在意,“不打紧,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的。来我们继续喝。” 不紧不慢,一桌子饭菜和酒,就着饱满的月色,吃到了半夜,大家才陆陆续续散席。 且说和铃这边,入了夜,一袭红衫变成了冰纨素纱之色,眸中灰白,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落满月色的水瀑,手上两串盘古石泪也都变回了原来的透明无色。杜宇进门,见和铃正扶着垂发,拨弄着香炉,皓腕在一挑一拨间如凝霜雪。 “这是熏的什么香?”杜宇进来,顺势关好门。 和铃未抬头,继续拨弄着香炉,“岁寒香。我见后面竹子长势极好,落了可惜,就着旧年我在朱提折的的梅花松柏,做成这个松香梅香竹香为一味的岁寒香。”语毕,放下竹签朝着杜宇走去,“感觉怎么样?” “我以为你只朱砂做的极好。”杜宇语气里透着赞扬。 “只可惜江源鲜有梅花。”谈及朱提,二人不免都有些感伤。 “放心,朱提我们会再回去的,别忘了,那里还有我们的英雄殇。”杜宇拍了拍她的肩。 “我还想去幽兰山庄。”和铃笑语,二人心知肚明。 “好!” 渐渐回忆起在幽兰山庄的日子,和铃道,“虽然幽兰山庄取名‘幽兰’,但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兰花而是木樨。”旧年重逢,正是木樨花灿烂的时候,记得那树,记得那香,记得那树下的人,记得那香气缭绕的一句“瑟瑟秋风,姑娘衣着单薄,不冷吗?”,之后她便无情地将他打的落花流水,忆及此,和铃忍不住笑出声。 杜宇知道她正在回忆自己当初的狼狈,也沉浸在那次初见的心动,缓缓道,“在那里,深入我心的,不是木樨,而是你。” 和铃立刻止了笑意,望着他眉眼间的那一抹深情,觉得她这一年的追逐和守候都是值得的,至少,她寻回了陪伴她十年的梦,以及梦里那个让她恋恋不忘的少年。 见和铃呆呆地看着自己,杜宇笑了笑,揽着她的肩膀,“听说今晚有灯会,邀你一同看灯赏月,可愿意?” 和铃有些犹豫。 “放心,我有办法。”杜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帷帽递给她,“每次都错过圆月,岂不可惜” 和铃接过帷帽,暗想:难得的单独相处,就算不看圆月灯会,也要陪身边的“佳人”呀! “佳人相约,三生荣幸。”和铃笑着把帷帽带上。 杜宇隔着帷帽揉着她的头,气笑道,“谁是佳人?” 和铃躲着他的魔爪,二人嬉嬉闹闹走出了西角门。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比起虎方的静谧,这里的夜晚,透着别样的感觉,和铃杜宇二人游船赏河灯,逛街猜灯谜,手牵着手,连妖灵之噬的寒冷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时候,她每次只有一个人看月亮,见月亮总有那么多星星的陪伴,不由记恨起来,之后便不再爱看月亮了,出了雪遥宫,受妖灵之噬,她也从未好好地看过圆月。 今年,她确是正儿八经地赏了一次月,因为有了陪伴,不再感到孤单,觉着星辰陪伴月亮也是理所当然;有了帷帽的遮掩,大家也都忽视了她灰瞳白发的样子,觉着这团团圆圆的夜景,也有属于她的一份。 不知不觉已达深夜,街上稀稀落落依旧有人在走路,和铃杜宇兴致仍酣,迎面碰上了一抹紫衣身影。 “杜哥哥,你的急事可处理完了?”梁利虽然是在问杜宇,可目光却一直锁着他身边的白衣女子。 “处理好了。”杜宇拉着和铃的手依旧未放。 “所以才有时间来这里和别人花前月下,难道不怕和铃姐姐伤心?” 杜宇笑了笑,并不想多解释。 梁利见杜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再装不出以前那个孩子气又识大体的女孩,手挥勾月魂,打飞了和铃的帷帽,一袭月华瀑布之发倾落,灰白瞳眸闪过一丝恐慌,街上本就稀少的人也渐渐在议论声中散去,和铃挣脱杜宇的手,捂着脸跑着离开了。 “梁利,今日所见,我希望你以后能只字不提。”杜宇说完便去追赶和铃。 留下梁利一人,在空荡荡的大街,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何意。 和铃故意拐了几个弯,不想让杜宇找到,也不想让行人看见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寒意袭来,冷得直打哆嗦。 忽然又见一抹身影飞下来,拎起和铃便飞走了。和铃觉得可笑,“怎么每次都能碰着你。” “是你每次都能碰着我,我可不是每次都能碰着你。” “我这个样子你不怕?” 拔也越歪头看了一眼,“曾听人描述过,今日有幸见着,果然惊艳。” 和铃无奈,动了动身子想要逃离他老鹰般的爪子。 “别动,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是烤羊腿!” “我只会烤羊腿。” 拔也越眸子一转,“要不,你做给我吃算是上次糟蹋了我一根羊腿的赔偿。” “算了算了,”她的厨艺……额……不敢恭维,“烤羊腿就烤羊腿吧。” 不一会儿就到了陌南轩,还是曾经的地方,拔也越架起火堆,从屋内拿出一根羊腿。 和铃蹲坐在火堆旁,身体感到没有那么寒冷了,可一颗心却依旧呼唤着那抹冬日暖阳。 见和铃心神不定,拔也越凑到她身旁,“怎么了?” “如果没有那么多无关的人就好了。”和铃望着一起一伏的火焰,喃喃自语。 “如果不想有那么多打扰,那就远离。” “远离能去哪呢。” “天为被,地为席,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 和铃听着这话,觉得是个无稽之谈,可转念想起杜宇曾说过拔也越的身世,那个远离了自己的家,一个人出来闯荡的他,转头仔细的打量他,“所以,你就是这样?” “他们才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干扰,顶多就是我指甲缝里的屑屑!一弹就没了。”拔也越傲气地比了比手指弹灰的动作。 和铃看着他傲娇中暗含的幼稚气,不禁觉得好笑,如他这样,或许能活得自在,如果她也能这么轻轻松松地放下,也许就不会有那十年梦的牵绊。 和妖灵之力的抵抗让她身心俱疲,吃了几口羊腿,纵使美味也没了心情,天幕渐明,她靠着拔也越沉沉睡去。 拔也越小心翼翼的转头,生怕把她弄醒,从转头到悄悄看着她的睡颜,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看着她渐渐恢复的乌发红衣,惊艳不减,让他的目光不忍离开。 “少主,”佐姬进了院子,“少主你……” “嘘——”拔也越眉头一皱,怒地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和铃渐渐睁开眼睛,揉了揉眸子,望着那个用一团怒气看着她的女人,认出了那是曾经鞭挞过杜宇的女人,便理了理裙据站了起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风烟锁秦女 “小轩贫寒,姑娘何故来此?”佐姬言道,像是家里的女主人一般。 “那就得问你家主子了。” “是我请她来的,怎么我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拔也越早就看不惯这个一直以来都对他指手画脚的女人。 “少主,她是何人你不是不知道,如今你与她亲近,我们能知道你是真心真意,难保他们会想你又想拿她要挟,这样于你有什么好处!” 和铃冷笑了一声,“姑娘此言差矣,人与人相处,怎能以利益来分,若是如此,试问,姑娘跟着拔也公子,事事维护拔也公子,图了什么?” 拔也越心中一喜:这丫头讲话真是针针见血,受了这么多年的气,被她这样一句,如今倒觉得没什么要气的了。 佐姬被问的哑口无言,只憋出了一字:“你……”,便再说不下去,她瞥了一眼拔也越,眼里却是暗藏了很久,难以言表的情感,不过她并未滞留多久,转了眸子看着和铃,她自知不是这个妖女的对手,笑言道,“姑娘此来,不也是带着目的么。” 和铃一怔,“你知道我要找秦锁烟?” “岂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她在何处。”佐姬挑眉。 “在哪里?”和铃激动地朝前了一步。 “只要姑娘答应以后再别来烦我家少主,我就告诉你。” 和铃看了一眼拔也越,还未讲话,拔也越便跳了出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家还有我做主的份么!还有那个什么烟的,我从来没有抓过这个人,你又哪里知道了!?” “少主,她不过一个舞妓,随便赏给他们玩了,这等小事,我觉得少主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在意。” “你觉得我不在意我就不在意了?”拔也越气急,居然在和铃面前将自己说的如此绝情,让他忍无可忍。 “够了!我答应你!”和铃已经一刻钟都不想与这些人待在一起。 “好,希望姑娘一言九鼎。”佐姬告退了拔也越,带着和铃准备前往别处,拔也越却硬要跟着。 和铃回头拦着拔也越,“她说的没错,我愿意随你摆布,的确有我的目的,你我这样的身份,最好不要再往来了。”语毕便离开了,留下拔也越进也不好,退也不愿,如此呆呆地立着。 和铃随着佐姬去了离陌南轩不远的营帐,径直走向一个帘子绣着图腾的帐子,应当是个头头儿。 此刻营帐里,秦锁烟衣衫褴褛,依旧是先前那件彩凤衣,只是胸口和裙摆都被撕得不成样子,旁边或站或卧或坐着几个大汉,时不时用手在秦锁烟胸口摸上一把,或是猥琐地将头凑到她臂下嗅着,眼神里是吃饱喝足却意犹未尽的奸诈小人之态,秦锁烟忍气吞声不敢言语,手里依旧颤颤巍巍地拨弄着琵琶弦,颗颗泪珠簌簌落,却没有一声抽泣,倒有着如同死灰般漠然之感。她将将及笄的大好年华,她曾经目无尘土的自许,如今却任人摆布蹂-躏受尽耻辱。坐着的大汉见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般模样,眯着眼睛便朝她靠近,抚摸着她的玉手,琵琶声止,大汉粗嗓子道,“今日终于轮到爷来吃一顿野味儿了!”说着便扒了她本就不能蔽体的衣裳,脱了裤子将她压在身下,秦锁烟没有反抗,居然是一股子木然呆滞,像是疯了一般。 正巧此时和铃挑帘进来,见此一幕,又惊又怒,正控制不了自己准备唤出破冰弓时,佐姬开口了,“给你们玩了这些天了,差不多得了,放她走吧。” 大汉提着裤子站起来,“佐姬,我这……我还没享受过,这不公平啊!” 和铃立即上前,褪下自己的外衫给秦锁烟穿着,将她扶起来,她死灰般的眼中燃起一点火星,随即又灭了下去重归死灰。 “秦姑娘,我带你回去。”和铃将她扶起。 秦锁烟木然地随她走着。 “佐姬——”大汉依旧恼着不依。 佐姬面怒声不怒,“够了!回头多赏你一个!” 几个大汉和佐姬的言语渐渐消失在和铃和秦锁烟的耳后,秦锁烟随着和铃一步一步走着,明显感觉秦锁烟没了当初如风拂柳的身姿,没了袅袅婷婷的步子,亦没了那股清高自许的眼神,远离了营帐,秦锁烟方才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声音渐渐大了,似要震动山河大地,和铃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样的经历,和铃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只能抱着秦锁烟,尽量给她点活下去的勇气。朱提城一破,鳖灵没了家,秦锁烟失了身,这些都是拜拔也越所赐,如果他从来不觊觎朱提,这些事便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沦落到客居异乡,与梁利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前对他还有些改观,如今看来,他不过是个空有一身傲气,事事受一个女人牵制的无能之人。 “秦姑娘,世上还是有值得让你活下去的人在等你回去。”和铃本想找了一句话安慰安慰,没想到秦锁烟一听,哭声更大了,和铃不知所措,忙拽着袖子替她擦拭泪水。 似乎哭尽了泪水,秦锁烟才收了声,抽泣哽咽道,“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在秦锁烟连声谢谢后,和铃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胡乱地抹了抹她的眼泪,这是何等强大的内心,秦锁烟这样的心性让她敬佩: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后,她依旧傲视群芳地活着,而这次的玉陨泥潭,她却依旧坚持的等下去,到底是什么让她可以这般,难道是——鳖灵?呵!表弟,你是前世修来怎样的福气,让你在红尘中遇着这样一位坚忍而专情的女子,如此,我便成全你和她,愿你能够好好待她一生,做一对闲云野鹤去吧。 “姐姐,我想……洗个澡。” “好,我们去前面的客栈,我再去替你买身衣裳。” 二人去了客栈,寻了个私避的地方,和铃将秦锁烟安排好,便前去买衣裳。秦锁烟洗涤着全身的污秽,看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於痕,和那胯间的灼痛感,让她厌恶自己的身体,眼泪又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她没有和铃想的那么坚强,她不配回到他身边,鳖灵从来就是个红尘浪子,而她,不过是他驻足欣赏的一个红尘客,如今,自己这个身子,连被他欣赏的资格都没有!她渐渐将头埋入浴水中,没了唇角、鼻子、眼睛、头发。 就这样吧,赤条条来去,了无牵挂,姐姐,谢谢你能救我出来,让我死得算是干净,再见了,鳖灵。 浴池里透着芬芳,躺着一个纤柔的胴-体。和铃敲了半天的门也无人回应,立即觉得事有不对,推了门进去,看见浴池里不断有气泡冒出,吓得丢了新衣便去把秦锁烟捞了出来,可她却已经奄奄一息,和铃慌了神,用力摇晃着她,“秦姑娘!秦姑娘!你醒醒!” 在反复的撞击摇晃下,秦锁烟“哇”得吐了一口水,算是回过了一口气,和铃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好妹妹,何必轻贱自己呢。” 秦锁烟视死如归地笑着,“不干不净,去了也罢。” 和铃扶她到床榻边,为她穿好内衫盖好被子,“如今,鳖灵没了爹没了家,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他一直自责自己弄丢了你,先前竟要独自一人去找你,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如今这般,你也该去看看他,好让他安心哪!” “可是……”秦锁烟神色明显有些动容,“我这样子,他……他还会……” 和铃安抚地拉着她的手,“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流连红尘,但我曾问过,他对你并非无情,也不是假意,一直拖着没向你表明真心,是他不想让你跟了他受世人非议,受家里人的厌弃,他想让你选择,而不是他来强迫你。” 说到此处,秦锁烟垂了目,掩面落泪。 和铃又道,“而你个傻丫头,偏偏什么都不说,他怎么知道你的心意。” “我如今有何颜面去见他,玉非完璧,只会比一个舞妓更令人厌弃。”秦锁烟哽咽拭泪。 和铃早已做好了打算,“我敢保证,这些人中肯定没有鳖灵,我有意让你远离这红尘羁绊,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去过神仙般的日子,可好?” 秦锁烟乌楞的眼睛止了泪水,“真的可以这样吗?” “只要你们愿意,谁还能拦着你们?”和铃的坚定渐渐感染了秦锁烟。 秦锁烟道,“那鳖灵,他会愿意吗?” 和铃笑了笑,“这你就放心吧,且在这安心修养一段日子,我替你去探探鳖灵的意思。” 秦锁烟已经激动地无法言语,只一个劲地点头。 “睡一会吧,我陪着你。”和铃替她掖好被子。 秦锁烟再次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从眼角留下一滴未流尽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和铃替她擦干,默默地守着她。和铃外冷内热,对人对事都讲究一个情字,对她不好的,她绝不会手下留情,而对她好的,她会付出双倍或者更多去回报,曾经,秦锁烟不过是受鳖灵之邀,去点醒了应散功而颓靡的她,她便时时刻刻记在了心上,秦锁烟因为爱鳖灵而为他做了这事,却让她今日还能够活着回到鳖灵身边,如此,也算是老天见证她爱的回报吧,只是这个付出,太大了。 浮翠院。 和铃推门进了鳖灵的屋子,见鳖灵左手托着脑袋,右手举着茶杯,盯着看了许久,连她进来了都未曾察觉。 “小乌龟,再看这茶杯,茶杯就该把你吃了!” 鳖灵方回了神,站起来,“姐,坐吧。” “还在想秦姑娘?”和铃试探地看着他。 “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再看她跳一次舞。”鳖灵有些神伤。 “如果她能回来,你愿意和她在一起,给她幸福么?” 鳖灵低着头,“如今她还能回来,我定会告诉她我这么多年的心意。” 和铃继续道,“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 听和铃这么说,鳖灵顿时知道事有转折,立即道,“不管她发生了什么!” 和铃一拍桌子,“好!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带你去见她。” 鳖灵不敢相信,缓缓站起来,“你知道她在哪?” 和铃很欣慰他这样的答案,“自然知道,现在就差你一句愿意还是不愿意。” 鳖灵激动地双手哆嗦,“我愿意!” 这么多天的沉浸,鳖灵曾经的年少轻狂的确磨平了不少,事态的多变会让人成长,再年幼无知也会渐渐成熟,渐渐有担大任的责任感,和铃觉得这样的鳖灵挺好,毕竟,在未来的路,再也不会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江家助着他,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承受,或许这也是江老想要看见的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三掳定真情 几日后,和铃便带着鳖灵去了秦锁烟所住的客栈。一路上,鳖灵时而大步似乎立刻想要见到她,又时而局促地不敢前进,曾经豪放不羁的他,如今也会为一个女孩子而扭扭捏捏,不知所措。和铃笑了笑,如今的他,确是长大了。 “小乌龟,见着秦姑娘,之后如何打算?”和铃看着他道。 鳖灵挠了挠脑袋,“我想带着她,和我一起去寻找我的身世,”他脸上洋溢着憧憬,“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随我。” 和铃满意地笑了笑,“不管以后如何,我希望你好好待她。” 和铃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报恩,可也是为了成就一对有情人。鳖灵这么多天,她也是看在眼里,这几天的成长,大过于他过去的十七年,几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成熟,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她也不会一直照顾他,想要往何处去,自然先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或许是来的太早,到了客栈时,秦锁烟仍睡着,和铃悄悄推开门,将鳖灵引了进去,自己退出了房间。 鳖灵缓缓向她靠近,不敢相信秦锁烟就真真切切地躺在他身边,他轻轻坐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场梦。 秦锁烟眉头紧锁,看不出当初那股子清高,忽又嘴中呢喃呓语,“不要!不要过来!”,一会子又伸出两只手胡乱抵抗,“走开!你们混蛋!” 鳖灵见秦锁烟被噩梦魇了心神,忙抓住她的手,谁知秦锁烟推拒得更加厉害,鳖灵只好轻唤她的名字,“锁烟。” 秦锁烟这才平静了神情,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鳖灵良久良久,这才反应自己的手正被何人握着,“江公子?” 鳖灵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别叫江公子了,叫鳖灵吧,或者哥哥也行。” 秦锁烟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另一只手撑起自己,缓缓抚上他的脸,真的是他! 得知真真是他,心中悲喜交加,他能来这里见她,证实了他对自己并非无情无义,可如此情意,她该以何为报? “鳖灵,我……” 鳖灵绾起她鬓角落发,“只要你不怪罪我当初的懦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么?” 秦锁烟思了一会,“好。” 鳖灵欣喜如雀跃,拉着她的手朝自己靠近,贴在胸膛,“随我离开这里吧,带你四海为家!” 秦锁烟微惊,没想到,鳖灵真的答应和她一起远离是非红尘,秦锁烟的迟迟不语,让鳖灵觉得她有所犹豫,握着她的手不禁颤了一下,“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愿意,觉得我现在一无是处?” 秦锁烟见他误解了自己,忙解释道,“不,我只是在想,我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青睐!” “就凭你一舞能倾我城,一笑能动我心。”鳖灵嘴角一勾,曾经的那一抹飞扬跋扈,如今已变成最真情的告白。 “与其独自山珍海味,不如一起吃糠咽菜。”鳖灵又补充道。 秦锁烟这才安了心,微微一笑,“好。” 这时和铃端了早饭走了进来,笑语,“好一句‘独自山珍海味,不如一起吃糠咽菜’啊,没想到小乌龟也能说情话将女孩子唬得死心塌地。” 咦?她为什么要说‘也’? 鳖灵不服气道,“谁是唬她,我可是真心实意。” 秦锁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双眼,鳖灵贪恋着这一抹娇羞。 “好妹妹,可记着这话,往后好好跟着我这个弟弟过生活。”和铃将早饭摆在桌子上。 秦锁烟在鳖灵的搀扶下起了身,直直走到和铃面前,欲要下跪,和铃手快,赶忙将她扶起,“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让小乌龟看着,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 秦锁烟便不好再细说,只简单的一句,“谢谢。” 和铃心下已了然,秦锁烟这是在感谢她从那些匪兵虎口下救了她,又在黑白无常的勾引下救了她,如今,还成全了她和鳖灵,尽管秦锁烟是个残缺之身,还是个下九流的卑贱身份,和铃却一直以平等待她,甚至愿意和她以姐妹称之,如此,让秦锁烟感恩戴德,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完早饭,鳖灵锁烟便打算离开,二人均是无牵无挂的人,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只带了冬夏的衣裳和些许盘缠便可上路了,和铃一路将他们送至城门口,“这走了以后,打算靠什么过活?” 鳖灵道,“虽然没学会我爹救死扶伤,经营药材的本事,但我香粉胭脂制的好啊,这天下只要有女人在,就不愁没出路。” 秦锁烟也跟着说,“我会跳舞。” 鳖灵一听便立刻护着她道,“以后你的舞只能为我一人而跳,且随我一起制香粉胭脂吧。” 和铃笑了起来,看着鳖灵恢复了一些生气,看着秦锁烟也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撑,觉得自己比他们俩还高兴,“记得给我来信,别叫我挂念了。” 鳖灵有些不舍,“姐,你和杜兄……” “我们自有我们的生活,你啊,先操心好眼前人吧,难不成真的让她随你一起吃糠咽菜?” 鳖灵见和铃打住了自己,便不再多说,拉着秦锁烟准备离开,“姐,我们告辞了,保重!” 秦锁烟欠了欠身子,眼中也尽是不舍,三顾回眸,才渐渐走出了和铃的视线。 回梁家大院的一路,和铃脚步轻盈,鳖灵锁烟的离开,让她有了希望,她希望她和杜宇的最终,也能如鳖灵锁烟一般远离红尘喧嚣,归田共话桑麻。正拐进小巷往西角门走去时,又一次被飞来的黑影掳走,和铃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懒得反抗,“不是说了不要再来往的吗?” 拔也越没有吭声,和铃这才细细看他,见他满身是伤,“怎么弄成这样?” 拔也越低头看着她,满眼哀怨。 和铃被他看着一阵心虚,“干嘛这样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 她是什么都没对他做,要是对他做了什么,他也不会负气找死地去找杜宇挑战,还弄得满身是伤。 “你这样三番五次‘请’我去你家做客,被你那位手下知道了,该说我不守信用了。”她记得她可是答应过佐姬,放了秦锁烟便不再去扰拔也越的。虽然她很想去找拔也越算账,奈何一句承诺在此,她便不好主动去找,如今既然是拔也越三掳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拔也越不满地撇了撇嘴,“哼,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这次掳我来,难不成又要请我吃烤羊腿?”和铃期待着他否定了这话。 奈何拔也越一句,“正解。”,气的和铃要吐血。 和铃扶额,就差作揖拜他了,“拔也公子!不,拔也大爷!你有没有一点新意?” “你想要什么新意?” “比如带我看看花,吃吃茶,游览这大好河山,欣赏这星辰落日,这样有事才好商量嘛!”和铃一度认为拔也越三掳她,是有事相求。 “看花吃茶我知道比起这个你更喜欢吃烤羊腿,至于这山河星日,若你喜欢,我便抢下这天地给你。”拔也越说得嚣张跋扈,觉得只要和铃喜欢,便去抢来送她。 和铃简直想送他一个白眼,无奈拔也越不再看她,这剂白眼硬生生地给了空气。 不一会儿到了陌南轩,这次拔也越倒真的没有请她吃烤羊腿,而是放下和铃自己便拖着疲惫又伤痕累累的身子去了陌南轩西面一个露天浴池,里面已有浴水,水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药草。和铃自知不该原地站着,只好一路跟了他过来,只见拔也越脱去上衣,露出坚实又黝黑的臂膀,背部有些许新痕,被新痕掩盖的还有一些明显的旧痕伤疤,和铃见此,不免又想起了杜宇负伤的那次,心疼拔也越之余,也有一丝恨意。 拔也越走进浴池,将身体浸在药水里,只露一头在外面,“怎么,我的身子好看么?”拔也越见和铃一直盯着自己,一点都没有其她女孩子该有的反应。 和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越了规矩,立即转身道,“这么黑,哪里好看了!简直就是个黑煤球。” 拔也越不怒反笑,笑意里还带着酸意,“我这么黑自然比不得杜宇那个小白脸了!” 和铃不知道他这语气到底是在夸杜宇呢还是在骂他。 “和铃,他这么没用,只会靠女人吃软饭,你何必跟了他”这算是拔也越三掳的目的吧,他喜欢上和铃了,从那天她绝世美眸中落下的一滴清泪,丹唇微启的一声“哥哥”,他便魂牵梦萦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他的表达方式错了,他的出场次序也错了,导致这样一句话落在和铃耳里,只会带来一股子愤怒。 她伸手唤出破冰弓,走到池边,将弓弦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好坏,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你害我散功,鞭挞杜宇,抢了朱提,害了秦锁烟,仅其中一项我便可以与你不共戴天,你三次掳我我没杀你只是看在你本心不坏,如今你这样一句话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和怒意去杀了你!”和铃将弓弦慢慢滑动,在拔也越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拔也越闭上眼睛,他的确与她有着仇恨,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而爱上她这件事,也是他情非得已。那一天和铃誓要与他一刀两断,他气了好几天,便独自去找杜宇决斗散散心中愤怒,杜宇不知出于何意,对他处处手下留情,这让拔也越更加看不惯杜宇的为人,恶狠狠地与他打了一架,结果显而易见。本来的怒气没有散去又平添了一股子新的怒气,想到和铃杜宇见面时,眼里笑里都是话语,更加不甘心把和铃让给他,虽然决斗输了,但在他眼里明争不得那就暗抢,于是便就有这第三次掳走和铃。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拔也越闭着眼睛道。 和铃见惯了他平时狂傲自大,幼稚痞气的样子,如今一副安安静静又略显孤单的样子,让她不由地想起自己,渐而想起拔也越的身世,他从小是个庶子,难免受到别人的打压和虐-待,他的上头还有个哥哥,两个都是男人,肯定都有着继承祖业,光耀门楣的士气,奈何他身份所阻,从小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想到此处,倒真应了拔也越的那句话,她的确不想杀他。 和铃只好收了破冰弓,起身离开,“拔也越,别再来找我了。” 拔也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即使将她掳到自己身边,她也不会属于他,很多事,很多人,想要一生一世属于他,要得到的,是心。 和铃正朝着陌南轩大门走去,行经一间院落突然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像是梁利,却又没看真切便消失了,和铃心想,梁利与拔也越素来没有交情,怎么可能出现在拔也越的家里呢?便甩了脑中的猜疑,权当做看花了眼,也没放在心上,走出了陌南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浩大及笄宴 拔也越的确没有再去扰和铃,鳖灵锁烟离开也已经半月余,日子渐渐过得平稳,秋意渐深,江源的深秋极为寒冷,大家都是大氅棉袄地裹着。 九月初三,是梁利十五岁生辰,及笄之年,也是待嫁的年纪。 这一日,梁峥嵘大开宴席,所有的吃住均由梁家买单,梁家大院今日没有门槛,只要有时间的想要过来蹭一顿饭,绝对没有人来拦着,众人觉得,往日这梁家高高在上,看一眼门楣都需要仰着头,今天终于捡着了便宜,一大清早就有着大把大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钱的没钱的往梁家大院里挤了进来,谁人不想攀附权贵呢? 梁峥嵘让所有人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来参加这次及笄宴,大院里哄哄闹闹,来来往往递送茶水的奴仆忙的不可开交,到了正午,陆陆续续的人竟达到了千桌,很多人都是携老带幼,连家里的狗儿猫儿都不放过。 和铃一早起就被这闹哄哄的声音吵醒,酒桌都开到了浮翠院门口,若是再来几家人,恐怕这浮翠院也得遭殃了。问了几个婢女才知道,原来今日是梁利的及笄生辰,和铃感慨,恐怕没几家女孩可以像梁利一样有这样隆重的一场及笄宴了吧。既然梁峥嵘亲自说了让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事物去参加,自己也不好再次称病,显得她太矫情,便只好收拾收拾自己,带着玉枝往前院走去。 正午时分,大家纷纷前往前院观看梁利的及笄仪式,梁峥嵘、梁利、杜宇、杜泽、和铃玉枝等一些人在内院,其他不想干的人均被滞留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 首先由梁峥嵘致辞,“小女本应在三月初三上巳节及笄,考虑到内人亡故忌日,便移至今日来与民同乐。” 礼起,一位年长老妪上前以盥洗手,为梁利梳发,高声吟诵祝词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之礼后,老妪正要授予发钗之际,梁利抢过发钗,起身走到杜宇面前,“杜哥哥,你帮我绾上可好?” 杜宇朝和铃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她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又转向别处,自看她的风景去了。 杜宇只好笑笑,若答应,和铃必不会轻易放过他,肯定要和他闹上几天,若不答应,这么多人看着,就算不在乎梁利的面子,也该看着梁峥嵘的脸面才是。杜宇纠结,迟迟未接,只看着这个发钗,造型图腾玉质竟和梁利先前给他的蛟龙玉佩是一对,杜宇了悟,这是一对定情信物啊!当场婉言拒绝了她,“抬举我了,我一个大男人又未娶亲,岂会盘弄这些女儿之物,你还是依照程序,让老妪帮你带上吧。” 梁利有些失落,却仍旧不肯回到指定方席,梁峥嵘见着气氛实在尴尬,为了脸面微斥了梁利,“不得胡闹,快回来坐下,不得误了吉时。” 梁利这才悻悻入座,和铃看着杜宇,直至杜宇看向她时才转了目光,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杜宇随而也微微笑了起来。 老妪将梁利头上的发簪取下,为她换上发钗,在婢女的搀扶下进里屋换了及笄礼服,出来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紫衣华服下的女子,脸上仍旧有着些许稚嫩,她慢慢踱到杜宇面前,先看了一眼和铃,随即对着杜宇道,“杜哥哥,总不会吝啬赐我个字吧。” 杜宇婉言道,“你杜哥哥打打杀杀的本事还行,要我舞文弄墨地替你取个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梁利知道,他又一次拒绝了她,连简单地,不影响他声誉地取个字都不愿意,她的眼里透出了一丝怨念,转身看了一眼和铃,回到了原来的方席。 梁峥嵘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只可惜杜宇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不愿意依附他们梁家的势力,只好无奈地看了看充满怨念的梁利道,“借你母亲之名‘冉’,犬冉华’为字。” 老妪听着,高声致辞,“礼仅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冉华尔。” 梁利依礼欠身,“冉华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礼毕,大家渐渐散去回到酒席上,梁利梁峥嵘先去招呼客人,杜宇和铃落在了后头。 杜宇低声问,“你的及笄礼是谁为你绾的发?” 和铃想起自己压根没有行过及笄礼,那一年她仍旧在雪遥宫,也没有谁来替她绾发,遂摇了摇头,“我没有行及笄礼,自然无人替我绾发。” 杜宇想起和铃一家在临淄遭到灭国,如今是孤苦伶仃孑然一身,才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往后我替你绾发!” 和铃望着他一派真诚的笑脸,不免想起刚刚他冷着脸拒绝梁利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又没娶过亲,怎么会盘弄这些女儿之物?” 杜宇知道她正拿刚刚的事情在打趣他,“那只是在没有娶亲的前提下。” 和铃细想了他这一句话,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意思,立即红了脸,“若等你替我绾起,我长发就该及地了。” 杜宇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央央这是在怪我不早些娶了你?” 和铃比不过他的厚脸皮,立即拐向浮翠院的方向,用背影告诉他:我现在很羞恼,不想和你讲话。 杜宇宠溺地笑了笑,对着她的背影朗言道,“今晚亥时,小竹林见上一面。” 杜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方转身离开,不巧这句话却被暗处的一抹紫衣身影听了去。 众人吃饱喝足,至傍晚,稀稀落落地散去,梁利走向浮翠院,推开院门时,和铃正在收今日晒出去的衣物。 “嫂子,这种事怎么劳你亲自来做,”梁利很体恤地说,随而怒言道,“来人,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五个婢子立刻出现,跪在梁利面前听训,玉枝忙赶了出来,她不过准备洗澡水的功夫,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梁利自然不好意思斥责玉枝,只好将气都撒在五个婢子身上,连同今日杜宇给她的气。 和铃见五个丫头又要遭殃,忙阻止道,“这些都是我自愿干的,不怪她们。” 梁利转而笑着,拉着和铃的手说,“这些丫头平时就没规没矩的,教育教育也是应该。嫂子,你陪我去街上各户送喜蛋吧,我一个人去,怪无聊的。” 和铃想起晚上与杜宇还有个约会,有些犹豫。 “只一会儿功夫,不会耽误嫂子的事情。”梁利笑着。 和铃被她这么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也不忍心拒绝,何况今日她是寿星,自己也不好摆架子,只好应了她,二人一同带着几个丫头出了梁家大院。 每家每户都送了喜蛋,一路送去,天渐渐黑了下来,二人正打算回去,忽然来了一群蒙面黑衣人,将两个姑娘并一众丫头给劫走了,这些人似乎知道和铃有唤破冰弓的本事,两个大汉一起掳着她的手,身后的梁利也吓得大喊大叫,正当和铃想去顾着梁利,就被大汉打晕了。 绑着梁利的大汉立即放了手,“梁姑娘,替我们主子带句话,希望梁姑娘答应的事能够说到做到!” 梁利从容镇定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子东西递给他,和刚刚大喊大叫的惊恐样判若两人。也是,梁利的功夫,这些大汉是她的对手和铃真是情急之下竟忘了这一点。 大汉作揖行礼,扛起和铃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梁利带着自己的四个心腹丫头——春分、夏至、白露、谷雨,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回到了梁家大院。 渐渐已是亥时,且说杜宇早早地来到了小竹林,起初从来不认为和铃不会来,可渐渐过了亥时仍旧未见到和铃的身影,他开始怀疑和铃之前有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正在踌躇间,梁利走了过来,“杜哥哥,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事?” “嗯,在等央央。” 梁利见杜宇对她从来不避讳,从来不会顾及她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感受,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央央,她本来对和铃的所作所为还有些后悔,现在反而有些庆幸了,从今以后,杜宇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梁利笑了笑,“和铃姐姐恐是什么事给绊住了,不如先回去吧。” “她从来不会食言。”杜宇依旧很坚定和铃会来。 梁利不禁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在这慢慢等吧,等到海枯石烂,等到天荒地老!”语毕便离开了。 杜宇看着她气走的背影,他何尝不知梁利的心意,只是他没有办法让和铃伤心,况且他对梁利也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从小和她一同吃饭,一同洗澡,一同睡觉,一直把她当个兄弟对待。梁利的背后还有庞大的梁氏势力,这让他更加不想多攀附亲和了。 杜宇这样一等,便是到天明,立在那寒风瑟瑟的竹林间,似是一具石雕,目中柔情,百转千回。竹林枝头又长出了新绿,满地依旧有着大片大片枯黄的叶子,有旧年落的,前年落的,大前年落的,落了这么久,可枝头仍旧绿油油一片,不管寒冬春夏。 杜宇慢慢朝回走着,去了西角门,见一众丫头在议论纷纷,凑过去道,“你们可见央央?” 之前带头起哄的那丫头扶着扫帚道,“姑娘昨天傍晚被小姐叫出去送喜蛋来着,可一直未归,玉枝姐姐已经出去寻去了。” 杜宇方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梁利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小竹林,按理那么晚了,她不该出现的,还断言和铃不会来。 杜宇立刻去了前院找了梁利,梁利已经起床,由婢女春分和夏至伺候着梳洗,杜宇也不顾什么礼仪,推了门就进去,“梁利,你把央央怎么了?” 猝不及防间梁利将一桌梳妆盒打翻,怒道,“你的央央你自己未看好,现在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杜宇自知自己这样直闯女子闺房有些僭越了,“我的意思是,昨日她随你去送喜蛋,院里人说一夜未归,想必你应该知道她的去向。” 梁利不紧不慢地将紫色珠坠子耳环带上,“昨日我走的正门,她偏走西角门,你也知道,正门到西角门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们便分开走了,至于她又去了哪里,我如何得知。” 杜宇语气咄咄相逼,“那你为何会在亥时去了小竹林?” 梁利起身走过去,“昨夜我去你房里没人,问了几个丫头才知道你去了小竹林,我便去瞧瞧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行么!” 杜宇知道,梁家大院里的丫头均是梁利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杜泽,和铃,乃至先前住的鳖灵都盯的死死的,如此一想,梁利能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就理所应当了。 如此不拖泥带水的回答让杜宇更加觉得怀疑,可却没有一丝破绽,便不好再滞留下去,只好道了句抱歉便退了出去,看来,只好自己去找和铃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和铃遭劫难 且说和铃被几个蒙面大汉打晕掳走以后,醒来时已经在一个黑暗潮湿,类似于一个山洞内,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朦胧间只觉自己身体不得动弹,定了定神方知她被捆绑在了木架子上,脚踝已经没入身下的水里,且整个木架还在不断地朝着水中浸没,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离开这个木架,淹死必是她最终的下场。 她试着动了动脚,却有种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啃噬自己脚的感觉,起初是酥酥麻麻,然后变得钻心蚀骨般疼痛难耐,让她有种恨不得立即死去的想法。和铃要紧牙关,可依旧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而叫喊出声,原来,淹死不一定是她唯一的下场,说不定当水没及小腿时,她就会被这持续不断的蚀骨疼痛折磨至死。 这时,一个女子进来,定睛一看,是拔也越身边的那个佐姬,佐姬开口,“这水里可是我养的宝贝,专食生人血,啃噬死人肉,你就等着血尽而亡,留给我的宝贝们做一顿美餐吧!” “有本事给我来个痛快的!”和铃依旧不甘示弱。 佐姬冷笑道,“给你来个痛快的才叫没本事,如此一点一滴的让你知道每一滴血抽离自己身体时的痛苦,让你死也要记得生时的万般折磨,这才是我的快乐!” “你好卑鄙!”和铃是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般的无奈恨意。 佐姬走近池子,逗弄着水里的小虫,那油油的虫子着实令人恶心,“我哪有你卑鄙,一边勾引着我家主子,一边又和杜宇你侬我侬,难怪谁人都不待见你。” 勾引她家主子拔也越这从何说起,她从来只对杜宇动情,哪里来勾引拔也越一说,真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啊!“我何曾勾引你家主子,分明你家主子处处捉弄我!”佐姬这种无中生有的指责让和铃明显处于弱势,况且脚下的疼痛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哼,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就在这好好享受这万虫噬血之苦吧!”佐姬甩甩手里的水,起身走到木榻上卧坐着,微眯着眼睛,时不时睁开欣赏一下和铃痛苦的表情。几个侍从端来吃的喝的,佐姬就像在看戏般逍遥自在。 水渐渐没及小腿,期间和铃已经昏去数次,却又数次被疼醒,她真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这一生,她还是太任性了,离开了哥哥,离开了蜀中,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在蜀外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她努力地维持着她和杜宇的关系,每一次吵架,都要考虑是否能承受离开他的痛苦;每一次快乐,都要担心这是不是她在蜀葵花海里许下的一个短暂的梦。 世外有太多是非,太多身不由己的决定,太多你情而我不愿的纠葛,她无法看破,所以依旧坚持,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许她一场不恋戎甲,共话桑麻的梦。呵!现在看来,真是一场无谓的执念。 话说杜宇这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拔也越,和铃不喜热闹也不爱与人接触,唯一认识的就只有拔也越,要想谁对她有非分之想,非拔也越莫属了。他一路追至拔也越营帐,拔也越正在装模作样地严斥几个兵卒,他如今这个少主之位不过是个傀儡,这些兵卒从来只听佐姬的号令,尽管拔也越在一旁斥地满头大汗,几个兵卒也是无动于衷。 拔也越见杜宇走来,正是一股子气没处发的时候,冲着杜宇就要上去干架,杜宇只手捏住他的手腕,目光犀利,“我今日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告诉我央央在哪里?” “央央?” “和铃。” “和铃失踪了?”拔也越心急,“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杜宇捏着他的手腕渐渐用力。 拔也越被误会地无辜,“若真是我掳了她,现在我还会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嘛!” 多年的交手,杜宇知道拔也越脾性傲气自大,但内心却单纯幼稚,想必也不会说这么低级的谎言,便信了他,“你没有抓她,可不保证你的手下不对她动手。”杜宇说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指佐姬。 拔也越思索了一番,佐姬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虽然还不知道她抓和铃的动机是什么,但是佐姬做事,从来凭心,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此想来,佐姬对和铃下手也说不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去看看为好。 “好,我去找他!” “一起去。” 拔也越点头同意。 二人寻遍佐姬常去的几个地方,均未见着她的身影,拔也越越来越肯定,和铃的失踪与佐姬脱不了干系。剩下一个噬血虫洞,多年前拔也越随佐姬去过一次,只是那噬血虫的恶心程度让他吐了好几天,一看到带汤水的东西就吃不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也从来不知道佐姬到底在里头干些什么。 本来这次拔也越也想忽视这个地方,可一想到这关系到和铃的安危,也就不顾这噬血虫洞对自己造成的心理阴影,硬着头皮带杜宇进去。 二人进来,卧在木榻上假寐的佐姬惊醒,杜宇看到和铃,凌乱的头发散落,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唇色发白,小腿以下浸没水中,水里一片殷红,噬血虫吃的圆滚滚地在水里翻滚,成千上万条虫子孜孜不倦,轮番进攻。 杜宇看着一阵心痛难耐,以心发出结界,立刻跳下水,也不顾这些蠕动的恶心虫子,一个劲游到和铃身边。 拔也越怒发冲冠,冲到佐姬面前,“你居然动和铃的念头!如果你想要我突厥部落少主的位子,尽管拿去,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对我称臣!” 佐姬看着他愤怒的瞳孔,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个少主的位子,她要的,一直都是…… “少主,你和他们立场不同,你不该如此这般护着他们。” “立场不同就该光明正大地来打,背后下阴招算什么,让你跟着我真是丢尽了面子,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去,我拔也越不屑与你为伍!”说完拔也越便走到池子边帮着接过杜宇抱着的和铃。 佐姬立在原地,仍不肯罢休,“别忘了二夫人临走前的话,要我好好护着你,想让我离开,去你娘的灵堂里求去吧!” 拔也越最看不惯她次次拿自己的母亲说事,“就算让我娘知道,她那么善良,也同意我今日替她清理门户!” “你……”佐姬没想到这次拔也越居然不吃这一套,铁了心要赶她走,为了留在他身边,只好先忍下这口气,放他们走,另谋打算。 杜宇从池子里出来,将和铃接过来抱着,“以后,不许再妄想动央央一根汗毛,否则我会让你们从整个华夏大地上消失!”说完转身便走。 拔也越担心和铃的伤势,欲跟上。 杜宇转头道,“包括你!” 拔也越不服,“怎么说找到和铃也有我的份,我也该看看她的伤势!” 杜宇冷冷道,“如果不是你们,她根本没有这一劫。” 的确,从初见的那天起,每每遇见拔也越,和铃准没有好事,他们的相遇,真的是上天安排的劫难么? 杜宇带着和铃走后,拔也越没有追上,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陌南轩,也无心去管佐姬的去留,他是她的劫,她又何尝不是他生命中难以逃过的一劫,他如此对她不由自主的心心念念,她可曾知道一分一毫 真真是个痴儿。 和铃在杜宇的怀里,隐约闻见一股冬日暖阳的味道,缓缓睁开眼睛,他自下而上的容颜还是那般从容不迫,让人感到舒心,“杜石头……”和铃喃喃道。 杜宇垂目看着她,“可有不舒服?” 和铃略微皱眉,“脚疼……”,佐姬为了让她直接感受噬血虫的啃噬力,褪去了她的鞋子,现在她的脚正在不停地滴着血,红色的裙边湿了一块,不知是血还是水,血液模糊了脚,已经看不清伤口到底在哪里。 杜宇不由加快了脚步,一路急奔至浮翠院,将她扶坐在床榻上,五个丫头眼疾手快地准备好了热水,玉枝也已经回来,见如此,便去街上寻止血伤药,丫头们把毛巾浸了热水本想替她擦拭,杜宇拿过毛巾,“我来吧,你们出去。” 和铃头歪在床边靠着,看着杜宇蹲在自己脚边温柔的擦拭,脚上露出密密集集的血孔,令人恐惧,和铃不敢去看自己的那双密集到惨不忍睹的双脚,微闭着眼睛。杜宇却一举一动都十分细致,看着他眉眼间的严肃,倒像是在擦一具佛像,可那般认真的模样又让她如此心动。将血水擦掉后,他用热毛巾敷着伤口,一只大手隔着热毛巾握着她的玲珑脚,都说脚是女人比较私密的地方,如此暴露还被他握着,让她觉得心尖紧紧的。 “杜石头……”和铃轻唤他。 杜宇微微抬起头,“怎么了,还疼么?” 和铃摇了摇头,“往后可不许再摸其她女孩子的脚了。” 杜宇无奈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争这些!” 杜宇替她上好玉枝送来的止血药,待包扎好,她的双脚就变成了肿肿的粽子了,和铃吃力地将脚抬起来,很嫌弃地看了一眼后放下。 “所幸这虫子无毒,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否则你这脚以后可就没人敢看了。”杜宇见和铃没有什么大碍,语气也放的轻松了些。 不知哪个眼线向梁利报了情,她来了浮翠院,表面上像是火急火燎地来看看和铃的伤势,“嫂子,你怎么样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嘴上如此寒暄,私底下暗恨佐姬办事不利,白信了她这一回。 和铃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一番唏嘘,杜宇借和铃需要好好修养的由头,梁利这才离开了浮翠院。杜宇将她扶卧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和铃道,“我记得梁姑娘当时同我一道被抓,她无大碍?” 杜宇心下了然,可他不想让和铃知道这件事也许和梁利有关,徒添悲扰,便道,“她的武功你也知道,那些人岂是她的对手。” 和铃觉得很有理,便不再追究,忽有一阵心悸,头晕胸闷,靠着枕头,沉沉睡去。 玉枝一旁小声道,“小姐从小患有心疾,从上次散功到这次失血过多,病情可能会有所加重。” “可有治疗?” 玉枝摇了摇头,“这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本来对身体并无害处,不过心跳缓了些罢了,只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我看这病也一天重似一天。” 杜宇看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道,“若想要她平安,往后应当少让她经历些是非。”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杜氏的灭族 和铃睡了一天一夜,到后半夜醒来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她动了动身子,惊醒了床沿边的杜宇,杜宇朦胧着眼睛道,“醒啦,我去热点吃的。” 和铃心尖一暖,如此一醒来就能看见杜宇真是难得,自从朱提城破,随他来了江源,便日日难再见他的身影,她知道他有大事要忙,她能理解,她从来不去打扰他,可她也是一个平凡的姑娘,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呢。 和铃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杜宇就端着一碗桂圆红枣粥进来,将粥放下扶她起来,“这粥给你补血的,要多喝点。” “你做的?” 杜宇自信地笑着,“尝了就知道了。” 杜宇将粥端起,亲手喂给她吃,修长的手指握着汤匙,手背隐约的筋脉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迷人,待自己如此温柔之至的杜宇真的是那个在战场上可杀敌无数的战狼么?从那次篝火晚宴上见他不动声色地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之后,她就再未见到他在战场上的姿态,于她,他总是时而温柔可亲,时而深沉忧伤,但却没有显出他的戾气,或许那一次他只是想让她远离他,并非自己的本性。她的杜石头,应该从来就不想有战争,从来都不想做英雄吧。 一碗粥喝完,和铃道,“如果早已厌倦了这纷扰红尘,为什么不放下呢?” 杜宇端着空碗的手一怔,最终她还是明白了他的心,他很欣慰,他的央央,果然与其她女子不同。 他不是没有想过远离这纷扰红尘,可是他的一生早已和复仇捆绑在了一起,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没有回答和铃的话,而是道,“再休息会吧。” 和铃望着他落寞而去的背影,一阵心痛,捂心而卧。 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杜宇推门进来,端了一碗猪心猪肝猪肠子大杂烩,和铃一看,顿时没了胃口,这猪肠子在汤里油亮亮的,像极了那个噬血虫,赶紧推开道,“我最讨厌吃猪的内脏了,换成别的吧。” 杜宇才不会依着她的小性子,“这是大补,快吃了,好的快些。”杜宇坐到她身边。 和铃依旧不肯伸手,杜宇道,“还要我喂你?” 和铃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很明显就是在说:当然要你喂啦。 杜宇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的是你伤了脚,不知道还以为手也不好用了。” 既然杜宇亲自喂了,和铃也只好吃着,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正享受着美味,听见杜宇道,“等你脚好些,我们离开吧。” 和铃差点呛着,擦拭着油渍,不敢相信地道,“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我的确不想复仇,我们如今寄居在江源,事事受他们牵制,连你也过得不安宁,如此生活的确不是我想要的,我想,你应该也不喜欢,所以……” 杜宇还未说完,和铃抢先道,“所以你要带我离开,许我共话桑麻的梦?” 杜宇看她绝世美眸中激动地闪着泪光,微微笑道,“嗯。” 和铃赶紧把一碗端起来吃着,嘴里鼓鼓塞塞地说,“那我要快点好起来。” 她如此兴奋,让杜宇不后悔做下这个决定,心中压着他这么多年的巨石终于放下,舒了一口气。 陌南轩。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她现在还能活着回来!”梁利气势汹汹地质问佐姬。 “我怎么会知道少主会帮着杜宇找到了噬血虫洞。”佐姬本以为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策,没想到自家少主会吃里扒外护着别人。 “我不管,你拿了我的东西,就得替我办好事!”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妙的计策,只是……”佐姬未语尽。 “只是什么?” “我要你把避毒粉的方子也给我。”先前佐姬向梁利要了蜀中边境万里毒瘴林的避毒粉作为杀了和铃的交换条件,梁利从小与杜宇一起,和杜泽的交情也匪浅,况且近来杜泽一直巴结梁家,要到这毒瘴林的避毒粉想必也是易如反掌。 “想要避毒粉的方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我倒要先听听你所谓更妙的计策。”梁利这次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先听听这个计策怎么样再决定也不迟。 佐姬笑了笑道,“你给我的避毒粉,我本是派人去勘探一下蜀中地形,谁知却让我有了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梁利瞪着眼睛看着她,“什么收获?” 佐姬招手示意她附耳倾听,二人耳语一番后,梁利的眼睛更是瞪得铜铃一般圆,不敢相信道,“真的?” 佐姬冷笑道,“你们梁家势力庞大,随便打探一下自然就明了,只是你们从来没朝这方面想罢了。” 梁利有些猜忌,“那你去蜀中勘探地形意欲何为,别忘了,那里可是我杜哥哥要的地方。” 佐姬不屑地笑道,“那样一个地势险峻、不通人烟的地方我佐姬会稀罕?不过看它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藏身之处。” 梁利哼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今生作恶多端,怕死后遭天谴吧!” 佐姬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拨弄着手上的噬血五指环,“若我作恶多端,你也好不了哪去。” “我那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梁利不想承认,其实她心肠如此狠辣,居然要置和铃于死地。 “你的事情我管不着,至于我说的那个计策,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梁利看了一眼佐姬手上的噬血五指环,是和铃夺走了她一生最爱的人,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我答应你。” “好,一言为定。”佐姬看着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就有着如此歹毒的心肠,真是连她都感到咂舌。 梁利回到梁家大院,便朝着杜泽的屋子走去。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敲了敲杜泽所住的屋子。 “梁丫头,今日营里不忙?”杜泽含笑开门道。 “怎么能不忙,这几日就我一人打理。”梁利故意埋怨。 “我去训训那小子,有什么事比复族大业还要紧。”杜泽自然站在梁利这一边,在他看来,让杜宇娶了梁利,复族就指日可待了。 “杜叔叔,我想向你讨个东西。”梁利切入正题。 “什么东西” “避毒粉的配方。” “先前不是给了你避毒粉了么?还要配方做什么,这避毒粉的配方只有蜀中人才知道,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整个蜀中就没了保护屏障了。” 杜氏一族曾经也是蜀中的一方氏族,扎根于瞿上,与古蜀一岭之隔,曾经相安多年。古蜀鱼凫氏公主出生,使蜀中万里飘雪,民不聊生,本应该以血祭之法来祭奠落泪的盘古石,可是蜀王对蜀后情深义重,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儿行血祭。巫祭便只好另寻方法,测出江东瞿上是个纯阳之地,可以来暂时封印公主的周身寒气,蜀王再三思考下,只好自私的牺牲了杜氏一族来保全自己的女儿,于是便赶尽了扎根江东瞿上的杜氏一脉,若有抵抗者,均成为剑下亡魂。 “杜叔叔,”梁利撒娇,“我早晚都会是杜哥哥的人,杜哥哥是蜀中人,我便也是蜀中人,知道了这方子是早晚的事。” 杜泽见梁利表明了心思,愿意嫁给杜宇做他杜氏一族的人,杜泽别提多高兴了,朗然笑道,“好,就依你。”立刻在卷帛上写下了方子。 梁利拿着方子,心下一笑,“谢谢叔父!” 杜泽听梁利以杜宇口吻‘叔父’来称呼自己,这个他暗定的杜氏媳妇算是经过了她的同意,如此看来,重回蜀中,也就是不久后的事了。 “叔父,前些日子我闻得一事,觉得你一定感兴趣。”梁利拿着卷帛收好。 “什么事?” “我听说,杜哥哥身边带着的红衣丫头,其实并不是江家的表小姐。”梁利不急着说完,故意勾一勾杜泽的兴趣。 “那她是谁?为什么住在了杜老兄家?”杜泽见梁利神色严肃,自己便也严肃地回问。 “她是古蜀的小公主。”怕杜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梁利补充道,“鱼凫氏就是为了她,杀绝了你杜氏一脉。” 杜泽的手一阵哆嗦,久久回不上话来。 梁利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道,“我已经叫我爹去查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事情是否属实。” 梁利和杜泽谈了一会儿便出去了,脸上已然没有了刚刚的撒娇和亲昵,看着手中的卷帛,哼笑了一声。 和铃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噬血虫的伤口不大,好起来也快,这几日又是红枣桂圆,又是猪肝猪心的大补着,和铃的小脸蛋也渐渐红润起来,傍晚,心情大好,她便打算去院子外走走。 当她经过杜宇的房间,听见他在和杜泽争吵着什么,不过,这些天杜宇和杜泽好像总是在争论着什么,她早已习以为常。 不经意间听到杜宇说:“我是不会娶梁利的!” “这可由不得你!”杜泽的语气,显然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哼,是那个江家的孤女吗?你和她在一起,她能给你什么!况且……”杜泽本打算将和铃的身世告诉他,可毕竟还未证实,江老于他有恩,他不能没凭没据的诬陷和铃,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难道,是否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取决于她能给我的利益吗?”杜宇早已厌烦叔父老顽固般的思想。 “一般人家的孩子或许可以遂愿,但你是杜氏血脉,肩负复族的使命,奶奶的话,你忘了吗?” “你不要总是拿奶奶来提醒我!”杜宇准备拂袖离开。 “只要借助梁氏的手,助你复族,娶梁丫头为妻,之后,你想要多少女孩都随你!”杜泽最后一句话,算是退让了一大步。 “不可能,没有他们我难道就没有能力复族!”杜宇开门的一刹那,看见了仍旧呆呆立在那里的和铃。 “央央,你……怎么在这?”杜宇知道,她都听见了。 “……”和铃只是低着头,未言语。 “跟我走。”杜宇把和铃拉走,他不愿意让和铃面对自己无情的叔父。 小竹林。 “你……”杜宇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要娶梁利了吗?” “不,不会的,我这一生,只会娶你一人。”杜宇握着和铃的肩膀,生怕她会多想,“你别多想。” “你叔父想要的复族,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和铃多么想让杜宇就这么拒绝她,让她可以死了这条心,可是,她又多么想让杜宇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让自己飘摇不定的心可以不那么害怕。 其实,与其总是提心吊胆,不如直接死心,但是对于大多数坠入爱河的女孩子来说,宁愿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愿让自己的心浸入一潭死水。 “难道你这么伟岸的杜石头,需要靠女人打天下嘛!”杜宇拍拍她的脑袋,“我聪慧的央央哪去了?” 很多时候,她倒希望自己可以糊涂一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着杜石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不相信我了?”杜宇看着和铃不回应自己的玩笑,一副心事凝重的样子。 “我……” “如果你这个时候骂我打我一顿,我心里反倒好受些。”她这样不言不语,让他摸不准她倒底是怎么想的,沉默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和铃依旧低着头,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选择接下来的路。 “你也没有错。”杜宇道。 那是谁的错?天下事,岂能事事以对错来分,万千事态,多有情非得已罢了。 “相信我。”杜宇抱着她,希望能够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番外三(锦鲤竹哑) 竹哑刚刚回了醒竹殿,就见到锦鲤毫不见外地卧在他的床榻上,满脸魅惑地笑问道,“今日去巴国见到你的未婚妻了么?” 虽然锦鲤是笑着说这话,可竹哑就觉得她满心怨气,却实话道,“女红诗画,的确温婉可佳。” 锦鲤一弹指,竹哑头顶就像落雨了一般,他赶紧手遮雨水,左右躲着,“这屋子竟然漏水了!”说话间还跑到锦鲤身边替她也挡着。 锦鲤见他傻愣愣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捉弄他,轻笑道,“老天都没觉得你说的是实话。” 竹哑一本正经,“的确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锦鲤道,“可惜什么?” 竹哑有些无奈,“可惜也是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锦鲤有些心疼这个古蜀唯一的公子,从小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做一对野鸳鸯。” 竹哑却不以为然,“若有来生,我一定做一条鱼,和你游遍这大江南北。” 锦鲤笑道,“若你变成鱼,我都不用等来生了。” 竹哑扬眉,“你的今世,我的来生。” 锦鲤理了理裙据站起来,缓缓向他走近,“你这是和我定了下辈子的契约?” 竹哑一阵羞赫,没能及时答上话来,锦鲤继续靠近道,“那我可是很贪心的,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世的轮回。” 竹哑抬眸,咫尺间的呼吸,微弱可闻,只听他简短而清晰有力的一个字,“好。” 锦鲤心里忽然变得柔软和安稳,不管是谁都无法动摇他们之间的感情,愉悦地拉起他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一路来至小云顶。 锦鲤拿着一个绣了双喜字的枕头给他,虽然绣得歪歪扭扭,但也勉强成形,“送你的。” “你这是在祝福我?”竹哑不敢接。 “不,是祝福我们。”锦鲤娇俏一笑。 “什么意思?”竹哑看不懂她的哑谜。 “这个枕头只允许我们两个睡,我要让她先嫁过去,替我监视你。”锦鲤的目光越来越靠近竹哑,竹哑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坚定逐渐到不好意思的闪躲,他有为锦鲤守身如玉的坚定,也有与她相爱的羞涩。 “小滑头!”竹哑不好意思再看她。 “怎么啊!难道你没有为了我不去碰那个女人的打算吗?”锦鲤不服气。 “想我贵为古蜀未来的王,自然是想娶哪个就娶哪个,想碰哪个就碰哪个,会有人不从吗?”竹哑很骄傲的说,故意激她。 “那好啊,我堂堂龙鲤族中佼佼者,追我的鱼虾蟹都排到东海去了,随便一捞就是一箩筐!”锦鲤毫不示弱。 “那真是委屈你了,跟了我这个无用之人。”竹哑用宠爱的眼神安抚她。 “你不是都说了自己是未来的蜀王嘛,怎么会是无用之人呢,我可等着做王妃呢。”锦鲤没有说王后,也就是说,她甘愿做妾,只要永远陪着他就好。 这就是她要等得结果吗? “你……”竹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叫我一声‘锦爱妃’。”锦鲤俏皮地眨着眼睛。 竹哑微顿,但还是慢慢吐出三个字:“锦……爱妃。” “嗯。回去休息吧,这些天我就不去找你了,好好做你的新郎官吧。”这句话有多么酸涩和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盘根错生情 傍晚,梁利来到浮翠院。 “和铃姐姐,你就把杜哥哥让给我吧。”梁利用着祈求的语气,眼含朦胧雨。 “这种事就算我答应你也没有用,你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去祈求他的怜悯。”对于这件事,和铃绝对不会放手的。 “怜悯?你是在怜悯我吗?”梁利变了语气,眼底全是对和铃的厌恶。 对于梁利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铃一下子没有来得及接话。 “如果让杜哥哥知道你不是江家表小姐,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梁利满眼全是得意的笑容。 和铃看错她了,一直以为她是温和的梁丫头,只是有些刁蛮和小孩子气,她应该早就想到,在梁氏游牧部落和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养成小兔子的性格。 “你调查我?” “整个江源都是我梁氏部落的人,你的一举一动,还需要我亲自调查吗?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我杜哥哥,这样我们大家都好过。”梁利如今来,一定早有准备地宣誓主权。 “就算我不是江家表小姐那又怎么样!”和铃不觉得他和杜宇的爱情,需要有身份的解释,他一定不会在乎她到底是谁,他能够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只和她在一起。 “如果你仅仅不是江家表小姐倒还好,可你还是古蜀鱼凫氏公主。”梁利有种要捅破天窗的冲动。 和铃不解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的父亲鱼凫氏,曾经为了把你封印在江东瞿上,杀绝了杜氏一族。”梁利兴奋又得意地笑着,“简单的说,你是杜哥哥不共戴天的灭族仇人!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和铃闻此,如同天雷滚滚,踉跄后退几步扶在桌案上,一阵心悸头昏,呼吸困难,欲有昏厥之象。 梁利轻笑了几声,脚步轻盈地走出了浮翠院,待梁利走后玉枝才进来打算服侍和铃喝补汤,见和铃摇摇欲坠,连忙搀扶她,“这是怎么了?” “玉枝姐姐,”和铃那双绝世美眸中落下一滴清泪,“我好想回家。” 走过这么久的春夏秋冬,等过这么长的星辰日月,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家,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的执念,那个活在梦里的少年也许就永远是个梦,为什么,如此纠葛了这么久,她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正挣扎着,杜宇走了进来,见和铃心疾又犯,忙问玉枝,“发生了什么事?” 玉枝也一脸不知情,“只刚刚梁姑娘来了一会就成这样了。” 杜宇扶着和铃,心下约摸知道是梁利有对和铃说了什么他要和梁利成亲的事情,摸了摸她的乌发安抚道,“今日,我就给你一个交代,我们私奔吧。” 和铃的眼泪仍旧在眼眶中打转,抬头望着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言语,她是他的仇人,他却要待她私奔,她怕一开口,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梦。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玉枝,带些你家小姐需要的东西,我们即刻出发。”杜宇向玉枝吩咐。 玉枝立即应声下去迅速收拾东西。 杜宇宠溺地抚着她的脸,“这下你可安心”正说着从外面踱进来一只圆猫,鼓鼓的身子朝和铃腿上蹭了蹭,“喵”的叫了一声。 玉枝收拾了东西,看了虎球,喜不自禁地蹲下将它抱起,“小虎球,好久不见了,你也是一只大忙猫呢。” 杜宇拎了拎虎球的耳朵,“整天忙着懒在屋顶晒太阳了。” 虎球张牙舞爪,举起梅花爪子将杜宇的手打开,不满地叫了一声。 虎球的到来,让和铃心情略微好些,“杜石头,你真不打算复仇了?” 杜宇看着她,“这一生,我只想让你安乐无忧。” 和铃破涕为笑,俯在他的怀里,既然他都放下了,她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即使她的出生对他的一生造成了不可逆的转折,可是他都已经不在乎仇恨了,只要远离这里,重新开始,又何必重拾十七年前的旧事。 “好。”和铃细声道,声入杜宇的心里,渐渐将她抱紧。 是夜,杜宇便带着和铃玉枝以及小虎球离开了梁家大院。 “杜石头,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天涯,还有海角。” “好,那我陪你去天涯,随你去海角。” 梁家大院,杜泽、梁峥嵘和梁利正在一起用晚餐。 “我调查过了,江老根本没有什么妹妹,就更别提妹妹嫁去临淄遭灭国留下遗孤之说,硬要说妹妹的话,只有一个师妹,早些年嫁去了蜀中。据说这江老啊,对这个师妹可是一往情深,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梁峥嵘替杜泽调查了和铃的身世。 “叔父,看来我听说的也并不全是空穴来风。”梁利道。 “果然,我跟随江兄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这个江和铃,恐怕不是什么善茬。”杜泽道,“贤弟刚刚讲那个师妹去了蜀中?蜀中的何处?” “这个……当时他的师妹出嫁十分低调,鲜有人知道她嫁与何人,嫁到何处。听当事人说当时的马车上有这个标志,因为奇特,所以大家记忆犹新。”梁峥嵘将绘有鱼凫氏图案的国徽递给杜泽。 “真的是古蜀!”杜泽将绢帛捏成团,转而向梁峥嵘道谢,“这件事贤弟多费心了。” 梁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梁峥嵘笑道,“哪里的话,都要结成亲家了,还和我客气什么,放心,我江源人力财力物力足以调查一个小丫头。” “爹!”梁利嗔怒。 “是是是,是为兄说错话了,梁丫头也别急,我定会让那小子娶了你,来,为了我们将来的大业,干!”杜泽举起酒杯。 “干!哈哈哈哈。”三人一饮而尽。 一路马车,匿了踪迹,趁夜出了江源,天已经蒙蒙亮,和铃靠着杜宇休息,虎球蜷在和铃的腿上打盹,玉枝在马车外守着,忽然马儿受到了惊吓,勾月魂直飞马车内,掀开了顶棚,横冲直撞下大家连人带车地翻落在地上。 远处微光,这是冬至的第一抹暖阳。梁利为首,身后竟是成千上万的兵卒,以及杜泽和梁峥嵘。 杜泽对着不争气的杜宇道,“你居然要带着这个丫头私奔!” 和铃提心,她知道,她的身份杜宇就快知道了,他还会相信她吗,他还会义无反顾地与她私奔吗,他的一生,还是只希望她安了无忧吗?她不确定,可她不敢想象杜宇会不要她。 梁利走上前,“你看看我拥有的兵力,助你复族只是一声令下,手起刀落的时间,而你,却要跟着你的灭族仇人走!” 杜宇疑惑,“灭族仇人?” 杜泽缓缓道,“江和铃是古蜀那位居于瞿上公主,是杜氏一脉灭族的起因。” 杜宇看向和铃,希望得到她的否认,“是你?” 只有和铃知道,这句“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她就是那个女孩,她就是他十二岁遇见的那个女孩,她就是那个他不想再见的女孩。命运真是会捉弄人,他们还是相遇了,在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他们相遇相知了,所以,他知道这一切后会怎么抉择呢。 和铃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是我。” 杜宇此时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无味杂陈,如果知道她就是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跨出这一步,如果知道她就是她,他一定不会爱上她,“你早知道我是谁?” 和铃沉默,算是默认。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一起私奔!”杜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气她不愿意对他坦诚相待气她居然来接近自己还是气她害了他全族? 和铃心一沉,他还是生气了,与往日不同,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没有挽回的余地,“对不起。”和铃最后看了他一眼,绝世美眸中落下一滴清泪,转身离开。 玉枝跟上,虎球一脸茫然,在欲跟不跟间,还是选择了杜宇,它是一只猫,它不懂世间的爱恨纠葛难分。 杜宇没有去追,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或许应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央央是江和铃,江和铃是古蜀的公主,是住在瞿上雪遥宫的那个女孩,那个满身寒气却明朗聒噪的女孩。可也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他没有了父母,没有了族人,在蜀中没有了一席之地,让他一生背负了复族的重担。 央央,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你是谁,或许这段不该有的爱情就不会萌芽,到如今盘根错生,砍不断,理还乱。 和铃当即离开了江源,离开了杜宇,离开了这个她曾经不愿离开的人…… 回到郫邑蜀宫,和铃便将自己关在迎春阁内。 “小初,外面下雪了,出来玩玩吧。”竹哑在迎春阁外,生怕这个妹妹在房间里憋坏了。 “没兴趣。”和铃百无聊赖。 “那哥哥进来坐坐,陪你可以吗?”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没等和铃答应,竹哑就进来了,“你都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半个月了,母后和我都很担心你啊!” “我没事。”和铃坐在床沿边。 “有没有事,哥哥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竹哑坐到她的旁边,“好了,为一个男人是不值得的,别不开心了,陪哥哥出去走走吧。” 和铃望着哥哥的眉眼,这些天,她只顾着自怜自伤,都没怎么和哥哥在一起,现在才发现,哥哥的眉眼间尽是沧桑,“哥哥,我不在的日子,你过的怎么样啊?” “这下才开始关心你的哥哥了啊,我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就忘了哥哥了呢!”竹哑捏了捏和铃的鼻尖。 只是这样一个习惯性的举动,和铃的心感受到了温暖的依靠,在外面的日子,江舅舅的离世,鳖灵的离开,杜泽的不待见,杜宇的不信任,让此刻的和铃十分脆弱。 “哥哥,”和铃抱着他,“我知道你永远会是我的哥哥。”尽管有太多人的背叛和离开,但哥哥永远都会站在她身边,从前,她以为杜宇真的会永远陪着她,现在她知道,是她当时太天真,她和杜宇,怎么会天长地久呢?而哥哥,他们之间有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哥哥才是那个真的说到做到的人。 “好啦,既然回家了,就把那些不快乐的事统统留在蜀外吧!走,外面打雪仗去。”竹哑拍拍她。 “好!” 比起小时候在雪遥宫的雪,这雪显得没有那么厚,打起雪仗来也没有当初那么尽兴,不过兄妹俩依旧很开心,他们有两年未见了吧,两年里,竹哑与和铃都在成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迎娶巴族女 冬去春来,又是一季蜀葵花开的日子。 整个郫邑蜀宫好像在忙碌着什么,和铃以为是一年一度的春祭,可又觉得和前年不一样。 和铃见竹哑在一间无人居住的殿内忙碌着什么,走进去道,“哥哥,锦鲤姐姐呢?” “她……”竹哑低头,有些吞-吐。 和铃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小初,哥哥要成亲了。”竹哑握着一节烛台,青筋微微突出。 “真的?和锦鲤姐姐?”和铃虽然离开了杜宇,但她依旧希望竹哑能和锦鲤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不是,和巴国日覃氏族女。”竹哑说着不敢直视和铃的眼睛,也不敢直视自己的心。 “她是谁?你和锦鲤姐姐不是彼-此-相-爱吗?”和铃不明白。 “小初,你听我说,和巴国联姻,有利于……” “利益!又是因为利益,难道你们都可以为了利益而放弃爱情么?”和当初一样,和她不会给杜宇和梁利的祝福一样,“这样的婚姻,根本不值得被祝福!”和铃愤然转身离开。 “小初!小初!”任凭哥哥怎么喊,和铃都没有回头。 和铃直奔蜀后寝宫,“娘!哥哥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你不知道哥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竹哑有喜欢的女孩?”蜀后却不知道竹哑早已情有所属。 “反正我不同意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和铃任性,可她任性了一时,任性不了一世。 “初儿,此事我和你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定下了,你哥哥也是同意的。”蜀后无奈且心痛自己的儿子。 “他同意可不代表他愿意啊!娘,你们这么做会葬送了哥哥一生的幸福!”和铃依旧撒娇,希望事情能有回旋的余地。 “够了!”蜀王进来,“大局已定,此事不容再提!” “爹!你们就是这样做父母的吗,从来不会为我们考虑!”和铃看着父王严厉的表情,想起了当初杜宇在叔父杜泽威慑之下的诸多情非得已。 “如何做父母难道还需要你来教我们吗!”蜀王生气了,也表示,此事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好了好了,初儿,你先回去吧,不要惹你父王生气了。”蜀后赶紧劝说道。 和铃含着泪跑回了迎春阁。 为什么会这样!杜宇为了利益要娶梁利,哥哥为了利益要娶那个什么族女,这样蝇营狗苟,利益当头的世界,真的是她忍受封印之苦想要看到的世界么?太多的猜忌和不信任,太多的无奈和情非得已,这不是她要的自由! “小初?开一下门。”竹哑端着点心敲门。 “……”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拿了点吃的给你。”竹哑微有愁容。 “……” “你开一下门,我们说说话好吗?” “……” 良久,和铃都不愿意讲话。 竹哑无奈,为和铃无奈,也为他自己无奈,“点心我放门口了,不要饿着自己。” 听见竹哑离去的声音,和铃才打开门,门口是他们小时候最爱吃的梅花糕,她一脚踢翻脚下的梅花糕,愤愤道,“哥哥,你难道就不敢反抗一下吗!” 初春,蜀宫都在忙着迎接这位巴国族女,只要有人的地方难免就有人谈论猜测这位族女,和铃索性将自己关在迎春阁内不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公主,也憋闷了这些日子了,出去走走吧。”玉枝进来。 和铃懒懒地卧在榻上,“我一出去,就听见巴国族女长族女短的,倒没见他们什么时候如此关注我呢!” 玉枝笑道,“他们哪敢啊,以公主的脾性,他们一说,你指不定哪句话就让他们没了活路。” 和铃坐起,“我有这么不近人情?” 玉枝替她穿衣,“这了解公主的,知道公主是个热心肠人,不知道的呢,只觉得你是千年冰山。” 和铃望着落窗外的蜀葵花,目光缥缈,“他会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玉枝替她理衣的手扳着算了算,“公主,这已经是你第一百九十一次提到他了。” “我竟已经离开他这么多天了,我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和铃有些低落,随即捂心,胸闷气短。 玉枝赶忙搀扶,担忧道,“快别多想了,巫医说了,你这病得日日喝人参粥好好养着才是,切不可大喜大悲,郁郁寡欢,才十几岁的年纪,心跳的就跟迟暮老人一般,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蜀王蜀后,为竹哑公子想想啊。” 和铃拉起玉枝,“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玉枝听见和铃想出去散散心,立刻欣喜地答应了。 花开正好,与前年无异。前年她在这里许下一梦,这两年的一切,是蜀葵花还给她的梦么? 和铃穿过蜀葵花海,看见醉卧在折花亭的竹哑。见到他如此颓败的样子,和铃就觉得替锦鲤感到不值,“哥哥,父王要你娶巴国族女,你可有反抗?” 竹哑拎着酒壶,自嘲着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你也只有醉卧花间的本事了,哥哥,我好失望。”和铃打翻了他手里的酒壶,转身离去。 玉枝忙跟上说道,“公主,你就体谅体谅公子吧,他是古蜀未来的王,要稳坐这个王位,必须得有些牺牲。” 和铃何尝不知哥哥的处境,她只是气不过这场政治利益的联姻,她不仅仅是在替锦鲤不值,更是在替自己不值。 “玉枝,哥哥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春分那天。” 和铃视线越过蜀葵花海,望着折花亭内孤独落魄的身影,思绪难平。 她理解哥哥的苦衷,也理解杜宇的背叛,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找个让自己释然的理由。 自此到春分,和铃再也没有去见竹哑。 竹哑成亲日,准备服侍竹哑起身迎亲的婢女向蜀王报,“大王,该是公子起身的时辰,可公子迟迟不见出来。” 蜀王蜀后赶来了醒竹殿,这殿外好像下了一道结界,看架势不像是蜀中人的结界,硬凭蜀王等众多人想方设法都没能打开。 此时,锦鲤赶来,本是想远远观望竹哑迎娶族女的场景,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锦鲤感觉到事情的不妙,使出全身的修为,冲破结界,内伤不轻,但她还是第一个冲进殿内。 那一刻,竹哑躺在她为他绣的喜枕上,面容祥和,面无血色,他离开了,成为了身边人的梦。 如果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定不会用‘好好做你的新郎官’这句话来刺他。 蜀后当场晕厥,宫婢宫奴们一阵惊呼,可这些仿佛都在千里之外,此时的锦鲤听不见,也看不见,满眼都是躺着的那具再也不会和她吹牛逼,再也不会和她闹别扭,再也不会搂着她的尸体。 “巫祭!传巫祭来!”蜀王第一个接受了现实,他拿起床边一个类似于腰牌一类的东西,腰牌上的图案,他很清楚,是杜氏族徽!杜氏来复仇了! 对杜氏一族赶尽杀绝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报应,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报应会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他宁愿自己受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可竹哑还是一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很孝顺听话的孩子啊! 和铃本来不打算出去看一对新人的热闹,可她听见外面的热闹程度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便好奇地出来瞧瞧,醒竹殿的门口挤满了人。 她好像感觉到事情没有她想象地那么简单,立刻跑了过去,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说要保护自己的哥哥,一直迁就自己闹脾气的哥哥,一直陪自己长大的哥哥,怎么会这么无助地躺在那里! 巫祭赶到,查看了尸体脖子上的五个穿孔,“这是嗜血灵虫,以吸取血液夺人性命,过程极其痛苦,大王……这……” 和铃失声痛哭,“哥哥!哥哥!你起来!你不可以……不可以丢下我!我答应你去娶那个女人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你不是要和我说话吗,你起来,我们像小时候那样聊天好不好,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你醒醒……我不要和你赌气了……” 和铃捂心急促喘气,“你是不是在吓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要我着急的是不是,你起来,起来啊……呜呜呜……起来!”整个醒竹殿,回荡凄凉与绝望的哭声。 锦鲤望着在和铃的剧烈摇动下依旧无声无息的竹哑,哀莫大于心死,再也回不去了,再也醒不来了…… 竹哑离开了,带着一生的为国为民,一生的无可奈何,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于死者,是解脱,于活着的人,是无法接受的悲伤。 哭喊间,和铃瞥见一个腰牌下的丝帕,那丝帕她再熟悉不过了,上面还有点点朱砂印。 是他!为什么? 和铃将丝帕紧紧攥在手心里,终是承受不了此时的心痛,昏倒在地。 “将蜀后扶下去好生照料!其余人都下去!派人去巴国通知一声。”蜀王吩咐,“玉枝,将公主扶回去好好照顾。” “是!”宫婢宫奴应声下去。 蜀王看着一直跪在竹哑身边的锦鲤,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拼力冲开结界,这个丫头和竹哑……他没有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做最后的告别,悄悄离开了醒竹殿。 蜀宫再一次变得忙碌,不是为了迎亲,而是为了竹哑的葬礼。 傍晚,和铃醒来,眼角落下一滴泪,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她的心怎么这么痛苦。有时候,和铃依旧觉得哥哥就在身后,可一转身,除了寂寂春风,就只有两行清泪。 不经历离别,她根本不会知道生活里会有那么多让她后悔的事情—— 后悔这两年没有多陪陪他; 后悔仗着哥哥宠自己就和他怄气; 后悔没有和他好好讲最后几句话; 后悔没有吃完他送来的梅花糕…… “初儿,你哥哥已经去了,你要坚强。”蜀王进来迎春阁,将她扶起,“这是杜氏一族的族徽。”蜀王将腰牌递于她,也该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当年,我为了保住子民的同时保护你,牺牲了江东瞿上杜氏一族,换取可以封印你周身寒气的雪遥宫,我知道这一因,必要食其果,可我不知道会是竹哑来承受这个恶果……”蜀王扶额,满眼尽是丧子之痛,瞬间苍老。 “父王,我是不是就不该来这个世上?”和铃眼里含泪。 蜀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的出生的确是他一己之私的逆天之举,只好理了理她有些微乱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傻孩子。” 和铃扑进蜀王怀里,心里好乱,只一味抽泣,良久才稍微缓了缓,“父王,母后怎么样了?” 蜀王抚着她的头发,“巴国那位族女倒是性情中人,一个人顶着嫁衣就过来了,现下正照顾着你母后。” 和铃对这个巴国日覃氏族女不再那么反感,她后悔为了她而同竹哑怄气,她这一辈子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即使是和杜宇分开那一次,念及此,又一次泪流满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相爱与相杀 今天是竹哑出殡的日子,锦鲤眼神滞离跪坐在竹哑身边,喃喃道,“竹哑哥哥,你走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们说嗜血灵虫取人性命的过程极其痛苦,你为什么走的那么安详你不是说要等我做锦王妃的吗,你最终还是食言了。” 她靠近他,抚摸着他的脸颊,“我说过,这个枕头要我们两个一起睡的时候才能用,你为什么一个人霸占它?” 她将两只脚踝的铃铛取下,一串银铃飘荡,落在竹哑身边,“有铃铛陪你,路上不要孤单,我会让害你的人血债血偿,让他尝尽人间疾苦,在绝望中死去!”她恍惚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冰冷。 蜀宫上下,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样子了。 和铃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那次吵架后,她和哥哥天人永隔,哥哥再也没有机会捏着她的鼻尖说:“傻丫头,你终于原谅哥哥啦!”,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满山的蜀葵花在晚风中摇曳,蜀葵花间,仿佛传来了哥哥的欢声笑语。 “小初,你许了什么梦?” “哥哥许了什么梦?” “我的梦当然是永远陪着妹妹,保护妹妹啦!” 曾经,她的梦里没有他,如今,他却将他的一生,许进了她的梦。 和铃已有多夜未眠,她不敢,她的梦里,全是哥哥死去时的痛苦。那曾经让杜宇一见倾心的桃花眼中,如今布满血丝,隐隐浑浊,有时又像死海一般停滞。 和铃移动着木头般的双腿,像是游离在人世间的灵魂,不知来自哪里,不知归往何处。 当她有了些许意识时,竟然已经出了蜀中万里毒瘴林,远处的千里竹林里星火点点,扎满了营帐,她几乎下意识地来到了这片竹林,比起江源的小竹林,这里的明显一望无际。 他忽然好似看见了杜宇的身影,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来复仇了么? 和铃内心一阵忧一阵怨一阵恨:杜宇,你伤害的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曾经说好的陪伴,说好的永远,难道就经不起梁利的挑唆,杜泽的逼迫吗?不过这样也好,你我本就不该在一起,我们是永远的仇人! 其实,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除了接受,别无它法。和铃知道,杜宇不会原谅因为她而造成的灭族之灾,就像她也不会原谅他杀了她的哥哥一样。 和铃展手,唤出冰赤银弓。 杜宇没有回头,“你来了。” “你在等我?”和铃的手微怔。 “当日我的反应,吓着你了。”杜宇声音有些沙哑。 “的确是我的父王杀了你杜氏一族。”和铃咬着唇,紧握着破冰弓。 杜宇的目光有些释然,他回头,望着这个让他倾心,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女孩,眼神里依旧是曾经的款款深情。这样的柔情,让和铃感觉是个错觉,难道他就不恨她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他才遭遇灭族的。 不管杜宇现在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和铃都不会动容,死去的是她的哥哥,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她的眸似深海,没有一丝情感的波澜,更多的是一望无边的绝望。 “杜宇,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了你!”语毕,破冰矢飞出,直中杜宇的肩头。 他依然在晚风中对她笑着,疾驰的破冰矢让他来不及解释什么便消失在他的身体里,那一刻,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停止了运作,这样的寒冷,他曾经感受过,在瞿上雪遥宫,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回忆种种,此刻都涌上了心头。 他笑着,随着晚风,倒下。 和铃的深眸,终于在他笑容的感染下,起了阵阵波澜,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惊涛骇浪。她冲向前抱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你为什么不躲开!”,她用力撑着他已经被寒毒冰化的身体,“你会死的!” 杜宇躺在和铃的怀里,阵阵梅香使他现在十分依恋,“像如今这样活者,不如死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你应该恨我!”和铃的眼眸中波浪汹涌的海浪滚滚而落,那是深情的流注。 杜宇已无力再讲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不想你死!”那一刻,和铃才了悟,原来死亡离她这么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明天离她而去,而她总会因为享受今日的一时之痛快,而让她的明天,后天,乃至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她褪去手腕用来封印妖灵的血灵珠,让妖灵之力无节制地往外泄漏为她所用,她决定冲破封印救活他! 枝头新绿一片,满地枯叶飞舞。扬起的白衣白发,落下的血泪血珠。 和铃将杜宇放在营帐榻上,她对他的不舍是如此之深,深到值得她冲破封印,释放妖灵之力来救活他,值得她放弃自由,放弃自己。 杜宇缓缓睁开眼睛,和铃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起初,他见她时,他心动了; 最终,她见他时,她心痛了。 “我杀你,是为了给哥哥报仇,我救你,是为了弥补我爹娘给你的灭族之祸,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和铃决然离开。 他看着她走出了他的视线,也走出了他的世界。 谁眼角的朱砂红梅,倾覆了他的繁华一生?那些哀伤终成过往,多年以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曾经拥有过最美的荡气回肠。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这几日,古蜀人心惶惶,蜀后病榻缠绵,蜀王日日忙碌,整个古蜀鱼凫氏已临近崩溃。 和铃像是没了魂魄的躯壳,她独自一人去了雪山,她听说,那里是雪妖的故乡,她曾经憎恶这种皑皑白雪,憎恶体内的雪妖之灵,现在,一切在她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想看清楚现在的自己,一副落魄、绝望、无依的样子,只有这茫茫雪山,她唯一能够找到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 她一身冰纨素纱之色,白发未束,任由它在寒风中凌乱,灰白妖瞳中无爱无恨无牵无挂,拖着曳曳长裙,行走在雪山之巅,或许这里将会是她一生的归宿。 天空中,一只雪雕在盘旋,一池雪莲映入她的眼帘,雪遥宫内也曾种有雪莲,只是没有这里的大,池上有蜿蜒曲直的浮桥,走在浮桥之上,宛若回到了雪遥宫,她望着池内自己的倒影,那是个陌生的影子,她伸手,就在触摸到湖面的那一瞬间,影子破水而出,缓缓向她走来,亦是白衣白发,只是白发半绾,固以冰簪,一袭白裙样式简单至极,她的面容与和铃有几分相似,其实,更为相似的是她们的神情,那种历经世间沧桑,参透凡尘情爱,如今一切都可放下的释然。唯一不一样的是她发髻后的一条长长的红色丝带,飘摇在如同瀑布般的白发间,与这万里雪白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是谁?”和铃问。 “万里雪山之灵所生,千里雪莲之身所育,我叫玄梦。”玄梦缓缓道。 “你就是雪妖?”和铃惊讶,“你不是死了吗?” 玄梦的话语似漂浮在空中,“我的躯体已化,魂魄已散,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曾经留下的一缕游魂。” “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灵魂放在我身上?”和铃有些愤怒。 “你是我唯一的寄托。”是的,和铃是她灵魂的寄托,更是她爱情的承载。 和铃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玄梦望着天空中飘渺的白云,似触手可及,可真当伸手时,却毫不留情地从指缝间溜走。她的目光渐渐望向了万里之外,回忆渐渐飘到了百年之前。 那个时候的玄梦还没有名字,只是一个以天地为生的小女孩,独自一人住在这万里雪山上,不谙世事。 天空中,雪雕在盘旋鸣叫着,不知自己无忧无虑地活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雪山上来了一个男人,玄梦不知所措,灵机一动将自己变成了一朵雪莲隐藏在池子中,期待着他不要发现自己。 可那个男人似乎有目的而来,他走到浮桥上面,脱下衣服跳进了池子,玄梦被吓回了原身,就这样,二人对望了一瞬间,玄梦便大声尖叫了起来,男子吓得赶紧起身爬到浮桥上穿好衣服,本想赶紧去拉那个女孩一把,却不料女孩早已站在自己的身后,连衣服都是干的。 “你是谁!”玄梦从袖子中生出长长的的丝缎,牢牢地勒住男子的脖子。 “姑娘莫怪,在下只是到雪山上取一朵天山雪莲。”男子赶紧解释。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玄梦松了松手,“你从哪里来?” “在下来自白杨镇。” “白杨镇?是什么地方?”玄梦童真的眼神中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男子见机赶紧说:“姑娘若想知道,先将这个解开,我慢慢讲给你听。” 玄梦立即松开锁住男子的丝缎,“好了,你快讲。” “想听?”男子盘坐在地上,心中也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嗯嗯。”玄梦点头如捣蒜。 “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男子一看就是个处事精明的人。 玄梦却什么都不懂,“什么是条件?” 可惜遇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他的精明到此一无是处,男子挠挠头,有些难以置信,“你连条件都不知道是什么啊?你一直住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玄梦懵懂,“我也不知道有多久,只知道我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 “那这里的雪莲开了多少次,谢了多少次?” 玄梦笑了笑,“这个我知道!这里的雪莲是从来不会谢的。” 男子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我今天一定要拿到雪莲。”他从地上起来,不理玄梦,准备换个地方采。 正当他走的时候,腰部又被丝缎缠住,“姑娘,你到底想要怎样!”男子转身时,玄梦已经飞到池子上空,轻而易举地摘下一朵硕大的雪莲,她站在一片雪莲之中,举起手中的雪莲问道:“这个怎么样?” 男子已经惊讶得张口结舌,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玄梦见男子并未觉得好,又飞向远处摘了两朵她认为很大的雪莲飞回了男子身边,将三朵雪莲都递给他,“都给你吧。” “你……是玄女吗?”男子有些惊喜,忘记接过雪莲。 “什么是玄女?”玄梦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 “传说,雪山上有九天玄女在修行,没想到居然被我遇见了。”男子有些窃喜。要是能把九天玄女带回去给大伙看看,每看一次收五个玉贝,这下就发达啦!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不用被那些贵族瞧不起了! 男子打算先和这个女孩讨好关系,“你不是想听白杨镇的故事吗?” “对呀!”玄梦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羊入虎口了。 “那你请我去你住的地方坐坐,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男子狡黠一笑。 “好呀,跟我来吧。”玄梦爽快答应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前世的奇缘 玄梦住在不远处的冰洞里,洞里很简单,一张简易的冰床,简易的冰桌子和几张冰凳子,其它什么都没有,外面还是下午,里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你……就住在这里?”男子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是啊。”玄梦将他带到自己的冰床边,“坐吧。” “你一个人?” “还有小雪陪我。” 男子舒了一口气,还好,还不至于那么可怜,“小雪是你的侍女吗?” 玄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一只雪雕飞了进来,对着男子就是一阵猛啄,男子狼狈地躲闪。 “好了小雪,别闹了。”玄梦爱抚着小雪的头,雪雕才安静下来。 “它就是小雪啊!”男子理着被啄乱的头发,揪着眉头道。 “是啊,小雪陪我很长时间了。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带来吗?”玄梦对着雪雕说。 雪雕从自己翅膀底下衔出一只桃花。 “真好看,谢谢你,小雪。”玄梦拈花而笑,幽暗的冰洞里,佳人浅笑的轮廓,让男子看得如痴如醉。 男子吹开一个火折子,微弱的光线照亮着两个人,玄梦的容貌在微光的照耀下,更加明动而诱人。 “这个是什么?”玄梦将桃花放到火折子前,桃花的颜色,形态更加清晰,“这个好好玩,小雪说,山的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果然如此,真想去看看。”玄梦有些失落。 男子晃了晃脑袋,他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林家大小姐还等着他去救她呢! “我可以带你去看呀,我们白杨镇不仅有桃花,还有梨花、海棠,还有烟火呢!”玄梦饶有兴趣地听着,“不仅有玩的,还有很多吃的,我最爱吃红烧大排骨。”男子想起那个滋味,舔了舔唇。 玄梦看着他一副甜滋滋的样子,不禁也跟着舔了舔唇,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男子看着她舔过的嘴唇在火光下显得水润十足,她微微而滚动的喉咙像是在摩擦着他的心尖。 男子有些恼羞成怒,“你干嘛学我!”他吹灭火折子,拿起三朵雪莲,“我走了!” 走到洞口才发现,玄梦一直跟着他,“你也要和我一起回去?”男子转身。 “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玄梦有些难过得低下头,那我见犹怜的样子,任何男子都无法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我以后可以来看你。” 玄梦欣喜地抬起头。 “我说的‘或许’,如果我没空,那也没办法。”男子不想让她看出,自己也有些不舍得让她孤身留在这个人迹罕见的雪山上。 其实男子多虑了,玄梦还不会像人类一样察言观色,“我没有名字。” “连你家那位爱宠都有名字,你没有名字吗?” “从来没有人唤过我,名字的存在,就算以前有,这么多年,也早就忘了。” “那我帮你取个名吧。” “好啊!” “玄梦,如何?” ‘玄’取自九天玄女,‘梦’来自他遇见她的感觉,如同梦境。 “玄梦……”玄梦喃喃道,“那以后你来了,唤我玄梦,我就会出来!”玄梦十分开心。 “好,”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丝带,这样材质的丝带对于一个小小的平民来说,也算是可以吃一年的饭了,“送给你了。” 这是她娘的遗物,是她娘出嫁时戴的,见玄梦接过丝带却不知如何使用,男子拿过丝带,走到她身后,穿过发髻将丝带固定,打成蝴蝶结,鲜红的丝带,在雪白的发间相得益彰。 “我叫云峥,有缘再见!”男子挥挥手,带着三朵雪莲离开了。 后来的几天里,云峥一直未出现,玄梦让雪雕送去了一片雪莲,不久后,雪雕送来了一片叶子,叶子上有一幅画,画中是白杨镇的景象,桃花树下,一群小孩子在做游戏。就这样一来一回,多少情意尽在无言中。有时候画中有丰富多彩的山水,有时候也仅仅是一棵红杉树,而每次玄梦送过去的不是一片雪莲,就是一颗莲藕。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一天,玄梦如往常一样收到了一幅画,画中是云峥牵着一个女子,穿着大红嫁衣,二人脸上都是幸福和喜悦,这样直接的视觉冲击,远比几句诀别的话语来得更加难以接受,纵使她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 “小雪,去把他给我带回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云峥见雪雕在上空徘徊,迟迟未下落,也未给他带来雪莲花瓣或是莲藕,雪雕急促的飞行让云峥感觉到事情的微妙,趁他老爹睡着之后偷偷翻墙出来,随着雪雕一路向雪山走去。 “小雪儿,发生什么事了吗?”云峥唤雪雕落下。 雪雕落在他的肩头,急促地叫了两声,天蒙蒙亮时,云峥来到雪山,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轻而易举地爬到了雪山之巅。 日头初上,玄梦一人坐在浮桥中间的亭子内,望着一池纹丝不动的水发呆。 “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 “我说的是等我有时间。” “所以你不来找我,所以这就是你不来找我的理由吗?”玄梦拿出一沓叶子,有的依旧青葱欲滴,有的已经泛黄褪色,一片片,都是她曾经的思念,将一片片的相思,扔进池水中,如同颗颗落下的相思泪。 “你干什么?”云峥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低落,有些紧张又有些心疼。 “我活了这么久,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你的到来,让我的生命掀起了波澜,”玄梦扔到手中全部的叶子,一步步向云峥走去,“可你却在掀起波澜后撒手不管。”她拿出一片叶子,上面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幸福和喜悦。 云峥拿过来一看,自己也是十分惊讶,“这不是我画的!前面几幅和这个画风完全不一样啊,你要相信我。”云峥用恳请她理解的眼神望着她,急切而担忧。 “真的吗?”玄梦似信非信。 “真的!这次我既然能够出来了,那我就不回去了。”云峥决定。 “你是说,你要永远陪着我?”玄梦重新寻回了快乐。 “嗯!” 曾经云峥想要用雪莲救的是白杨镇镇主的女儿林莞,林家是镇上唯一的贵族,享有林氏族带来的财富和荣耀,林家掌上明珠病重,放话言谁能找到天山雪莲救治女儿,便将他纳入林家,做乘龙快婿,享受荣华富贵。镇上的少年们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炸开了花,各个争先恐后地前去找雪莲,一时间整个镇上都看不见一个壮汉,甚至有些已有妻室的男人也加入了寻莲的行列。 当然,云峥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也曾妄想过自己能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带着自己的老爹一世享福,于是便有了雪山相遇的缘分。 后来,他的确践诺将雪莲奉上,尽管他是个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还爱做白日梦的无为少年,林镇主还是守诺纳他为婿,林莞对这个为了自己敢以身犯险为自己寻药的年轻男子也甚为倾心,一再嘱咐自己的父亲一定要留下他,待自己病好些了就要嫁给他。林镇主无奈自己女儿的撒娇哀求,便把云峥和与他相依为命的老爹接到林家。 虽然林家小姐有美貌、有才华、有地位,但云峥的心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人占满,在林家的日子也总是魂不守舍,天天望着天空发呆。云峥老爹看着自己儿子天天闷闷不乐,没少责备他,“没出息的东西,现在有了这等好事也不把握住机会多去和林家小姐处处,就知道往外面跑,我看外面是有什么在勾你的魂吧!” 确有勾魂人在召唤他,奈何老爹知道儿子的心思后竟然将他关了起来,只是关得住人却管不住通信的雪雕,下面的几个月里,云峥依旧与雪山之巅的那个勾魂人保持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或许是自己老爹,也或许是已经快病愈的林家小姐发现了这个秘密,总之就一叶婚书,云峥不得不回到她身边,想来,还是这个作画之人弄巧成拙,促成了这段感情。 “你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了吗?”和铃问。 “是的,他的确再也没有回去,只是……” “只是什么?”和铃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不然玄梦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人类寿命有限,兼有生老病死,我忽略了这一点,更忽略了,这冰封万里的雪山根本养不了活物,在这里除了和我相伴的小雪,没有任何动物可以长居于此,而以人类的身体状况,维持五天已是奇迹,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云峥不能离开我,不能下山,要一辈子陪我,是我太任性了,”玄梦哽咽,“而他却就这样纵容我的任性,我和他一起吃我平常吃的雪莲,和他一起睡我平常睡的冰床,和他一起聊天,一起玩,他教我堆雪人,打雪仗;我教他做冰雕,采冰果子,这些天,我很快乐,我沉浸在他给我的快乐中,没有发现他却一天天憔悴一天天无力,他和我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珍惜,也不后悔。’当时的我听到他的话开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却再也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渐渐地,我明白了。” 玄梦看向通往冰洞的路,道:“他说的陪伴,却是将他余下一生都给了我。” 玄梦走向冰洞,“他生时陪了我八天,死后陪了我十二天,”玄梦苦涩地笑了笑,“多亏了他,我居然能把日子算这么准,十二天里,我每天还是在冰床边陪他,他还是睡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十二天后,来了个女人。” 女子扬起下巴道,“你就是云峥哥哥以画传情的那个女人?”身后还有一堆家丁。 玄梦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类,有些惊恐,“你们是谁?” “云峥哥哥在哪里?”女子喝道。 “在冰洞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醒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扣押在这里会害死他!”女子怒道,往冰洞走去。 “你要把他带走吗?”玄梦看着女子的家丁将云峥从冰洞抬出。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云峥哥哥已经死了,魂归故里,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留着他!”女子眼眶微红,显然刚刚流过泪,至于是对云峥的离去而难过还是对云峥没有选择她而不服,无人得知。 “不可以,你不可以带走他的!”玄梦拦着他们。 “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一厢情愿,云峥做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他什么时候说过会回来陪你,他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他想要回到故乡好好安葬,难道你也不肯吗!”女子的咄咄相逼让玄梦无法再阻拦,他的死真的是她造成的吗? “是我逼他回来,是我逼他陪我,是我害死了他。”玄梦落下了她一生里的第一滴泪。 “你知道就好。”女子绕过她离开了,留下玄梦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魂寄梁利身 时间随风,又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似乎那个女子刚刚离去,又似乎云峥早已回到了故土。 她想看看云峥画中的白杨镇,她想看看乞巧节的少男少女们,盂兰盆会的天灯;她想吃吃白杨镇的阳春面,还有红烧大排骨;他想走走云峥曾经走过的路…… 她的脚步随着心离开了雪山之巅,任凭天空中雪雕怎么鸣叫,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云峥,我也愿意用我余下的生命来陪伴你。 玄梦继续说,“就这样,我离开了雪山,离开了我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当我再也感受不到雪山之灵气的时候,我魂飞魄散了,我的一念魂回到了雪山,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魂归故里吧,其余的魂魄满是我对云峥的歉意和爱意,我便将它们注入了你的身体,想让你替我向云峥说声对不起。” “可我并没有遇见你说的云峥啊?!”和铃疑惑道。 玄梦摇了摇头,“云峥是人类,死后自然归入轮回道。” 和铃不敢相信,“难道……” 玄梦微微笑了一下,“你猜的没错,你遇见的他,便是云峥的来生。” 和铃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一定能遇见他?如果我们这一生都没有遇见呢?” “你和他的相遇相知,是缘,也是劫。”玄梦望着眼前这个因为她而从小饱受歧视与折磨的女孩,“但你毕竟不是我,我附雪山之灵气而生,魂飞魄散后无法-轮回,选择这么做是我唯一的办法,你依然是你,我的存在只是你灵魂的一小部分,你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我也算间接感受到了。”玄梦走近她,“我不会替你做决定,只是,我希望你的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要等到他死去后才遗憾自己的决定,到时候想要说一声对不起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玄梦的一念灵魂渐渐远去,“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一个人。”玄梦的声音渐渐飘远,但字字句句依旧回荡在和铃的耳边。 和铃心下渐渐明朗:我不是一个人?是啊,我还有爹娘,还有玉枝和锦鲤,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而置他们于不顾。杜宇,前世今生的债,我会一并还你。 和铃离开雪山,回到古蜀,此时的古蜀已经一片萧索,战火连天,蜀后病薨,蜀王在最后之力下与古蜀同归于尽。这是她不愿意接受的一幕,这是她曾经想要逃避的现实,可现在她回来承受这一切,她要将玄梦的一生还给云峥,她要将自己的一生还给杜宇。 和铃脚踩白色花云,白衣白发,白色妖瞳,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战况,古蜀一边只有锦鲤一人化身为龙带领作战,而另一边,则是杜宇与梁利联合作战,果然,杜宇还是答应娶梁利为妻了,这场战役的胜负是明显的,梁利手持勾月魂,那可以勾人魂魄的利器向锦鲤飞来,而锦鲤却因为满心的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味攻击杜宇,却忽略了身后的勾月魂,和铃立即飞身下去,挡在了锦鲤身后,在勾月魂的摄取下,和铃的三魂七魄被迫出窍,其中一魂,便是玄梦的执念,随风散去,和铃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火红的衣衫如同嫁衣般耀眼夺目。 “央央!”杜宇想要去扶住她,她却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开,酿跄倒入已经回复真身的锦鲤怀抱。 锦鲤怒气冲天,回手给了梁利致命一掌,“杜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随后带着和铃离开了。 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没有胜利的喜悦,唯有王者的孤独。 杜宇拿回了曾经属于他的瞿上,占领了郫邑蜀宫,历史如同滚滚轴轮,驶过漫漫征途。凄凉幽怨的月色,独倚西楼的少妇,坍圮湮没的城墙,飘渺遥远的离歌,在这一刻,成为了永恒的定格。 和铃将这一生还给他,若说此生的相遇是缘,那么,此刻缘尽,她不想将此生的爱恨带到来世与他纠缠不清,她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 岷江湖底。 锦鲤将和铃的肉身放入玄冰洞内封存,她转身离开玄冰洞,却在洞口看见了和铃的身影,她立刻回头看,和铃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那么,眼前这一幕如何解释? 当时的和铃在魂飞魄散后,三魂七魄飞向四面八方,这一缕魂却依旧游荡在和铃的身边,锦鲤望着那一缕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魂,突然有了个诡异的想法。 她孤身一人来到龙宫,化身金龙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龙宫大门。 一慌张小虾米跑到太子寝宫支支吾吾道,“殿……殿下,二……二姑娘来了。” 太子眸色一动,自言自语道,“倒是许久未见她主动来找我了。” 一语未毕,锦鲤就走了进来,未做过多解释,便道,“我愿意嫁入龙宫代替姐姐做你的太子妃。” 太子本来欣喜的眼神黯了下来,“小妹,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锦鲤没有理会他的心思,“但我有一个要求。” 太子抬眸,“什么要求?” 锦鲤顿了顿道,“我要凝魂锁魄二珠作为聘礼。” 太子微微惊愕,“那是岷江镇江之宝,你要那个做什么?” 锦鲤轻哼一声,不屑道,“若是姐姐来向你求这两个珠子做聘礼,你也会这般不舍?” 太子见锦鲤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便没有再解释什么,凝魂锁魄二珠威力极大,使用者稍有不慎就会被吸了魂魄,他真的只是担心她,“好,我答应。” 锦鲤微怔,原以为要和太子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望着太子眼中的深情和眸中另一个女人的倒影,她不免有些同情,可准备的话差不多说完了,思索了一番也没吐出一个字,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寻思着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便道,“嗯,那就这样。”说完转身走了。 太子看着她像极了绫鲤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这两个女人让他为情所困这么多年了。 龙王总是逼太子成亲,万般推拖,一拖就是几百年,锦鲤还在年幼的时候,总是喜欢拉着太子的袖角,糯糯问,“离岸哥哥,你为什么不成亲?” 每当此时,太子总会蹲下抱起锦鲤,温柔道,“因为离岸哥哥在等小锦鲤长大。” 小锦鲤懵懂,如今的她依旧不懂他。 一个人离去了,忘却前尘往事,却留下另一个人,沉溺在某一个时间里,思念着一段时光的掌纹。活者的人是何其痛苦,竹哑将痛苦留给了锦鲤,和铃将痛苦留给了杜宇,是了,世间最无法忍受的死,是生不如死。 第二日,太子果然将二珠作为聘礼献上,两条老鲤鱼大喜过望,这辈子的心血没有白费,看锦鲤的眼神也从以前的厌恶到现在的奉承。 有了凝魂锁魄二珠,接下来的几天里,老鲤鱼忙着婚礼,而锦鲤一直在玄冰洞内耗费百年修行召唤和铃的魂魄,一个月后,和铃游离在外的一魂七魄回归第一魂,但有一魂却迟迟未归,三魂七魄不全,和铃就不会醒来,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命续命。 和铃的魂魄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其实,那缕没有回来的魂,是玄梦的执念,如今早已散去了。 和铃的魂魄问,“锦鲤姐姐,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去亲手杀了杜宇,夺回蜀宫。”锦鲤戾气深重,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心直口快、敢爱敢恨的小鲤鱼了。 和铃魂魄道,“都已经过去了,何不放下呢。” 听着这话,锦鲤突然怒从心中来,“放下?合着就只有我这个外人操心是么,你的哥哥、父王、母后,全都死在他的手上,你居然一句‘过去了’就可以放下!和铃,你的这个名字,是你的父王母后希望古蜀永远长乐和平,如今,这个家没了,你怎么对得起你泉下的父母和哥哥!” 和铃被她堵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是……” “我不管上一代的恩怨,也不管下一代的仇恨,他杀了竹哑,我就要让他不得好死!跟我走!”锦鲤带着和铃出了岷江。 走过万家灯火,还是以前的样子,纵使帝王更换、历史变迁,老百姓们依旧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于他们来说,只要是明君,就能受万人拥戴。 郫邑蜀宫内,侍卫宫女都换了一批,和铃一路跟随锦鲤进了韶华殿,韶华殿的木榻上躺着不再是母亲,而是受了锦鲤一掌的梁利,身边还有接手蜀国不久的望帝杜宇。 梁利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她望着杜宇,“你说过会娶我做帝后的。” 杜宇面无表情道,“嗯。” 梁利微微一笑,“再说一遍你的誓言。” 杜宇道,“待我为帝,娶你为后,纵使韶华尽付,流年尽误,承我一诺,永不相负。” 梁利说,“好,我等着。” 和铃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心痛,没有泪水,她只是一具灵魂,却有种跌入深渊的感觉,远在岷江之底的肉身,是否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他把陪伴,留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他把承诺,许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是杀了她的人,他居然可以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做帝后,永远陪着他,为什么?难道,和铃在他的心中已经是一段可以遗忘的过去了吗? “看吧,这就是你用了一生去爱的男人。”锦鲤冷嘲热讽。 和铃眸中黯淡,“我会亲手杀了他的。” “好!不枉我花了百年修为来聚集你的魂魄。”锦鲤满意地笑道。 等杜宇走后,锦鲤现形,手持凝魂锁魄二珠,将梁利的二魂七魄驱使出来。 “你……你要干什么?”梁利的灵魂仍在挣扎。 “要你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和铃!”锦鲤可谓心狠手辣,将梁利的魂魄驱使出来后打散,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锦鲤姐姐……”和铃望着她那越陷越深的瞳孔里,已经找不到锦鲤原来的影子。 “现在可不是你心软的时候!”锦鲤驱使凝魂锁魄二珠,将和铃的二魂七魄与梁利体内的一魂融合,并将二珠锁在梁利体内,确保魂魄不散。 锦鲤说,“魂魄与肉身的适应需要一段时间,加上梁利先前有伤在身,你先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待杜宇娶你之时,就是你下手的绝佳之际。” 和铃现在虽然不能说话,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娶她……和铃恍惚。 最终,她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嫁给杜宇? 杀他?她能做到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古蜀迎帝后 次日。 杜宇按时间来看梁利,和铃听见他唤了几声,“梁利,梁利……” 可梁利的身体和铃依旧没有办法去控制它,杜宇随后叫来了巫医。 杜宇怒斥道,“昨天不是有所好转了吗,今天怎么是这个样子!” 巫医一阵哆嗦,“回帝君,帝后的脉象体征一切都很平稳。” 杜宇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臣以为……以为……哦,这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帝后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一听这个巫医吞吞吐吐的声音就知道是个庸医,要不是梁利身体好,恐怕也是撑不过去的。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她的确需要适应的时间。 一天里,杜宇除了一日三餐的时间来陪和铃,其余的都是她自己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还不能吃东西,只能靠参汤充饥,一开始还好,和铃感觉不到饿,可随着五脏六腑渐渐适应了这具外来的灵魂时,这种饥饿感已经折磨得她恨不得立刻起来把身旁吧唧吧唧吃饭的杜宇狠狠揍一顿,再后来随着嗅觉的恢复,她觉得此生已经生无可恋了…… 每天杜宇都会在她旁边说一些话,这天,他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做帝后。” 和铃腹诽:我一直躺在这里,你就可以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了。 杜宇继续道:“这样的王位我一直都不稀罕,而你在我身边也不会幸福,我这一生唯一牵挂的只有央央一人。” 和铃怔怔地听着,原来,央央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牵挂。 杜宇说,“你做的这些错事我不怪你,但我也无法在面对你,即使你做了我唯一的帝后。” 和铃心想:做了帝后也无法面对是什么意思,难道杜宇并没有想真正接受梁利? 杜宇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你去杀了央央的哥哥,逼我与她一刀两断,我是永远忘不了她那一晚绝望而无助的神情,我无法向她解释,纵使你这样陷害我,我却不能对你不义。” 和铃心里一颤:是梁利杀了我的哥哥!居然是她!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不能对她不义,难道就可以这样对我无情无义吗! 杜宇继续道,“你醒后,不要怪我,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在我心中,早已没有剩余的空间来容纳你。” 和铃心里一阵呼唤:杜石头!杜石头!我是央央啊。 和铃无声地呐喊,悄无声息地落下了泪,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与灵魂融合,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她吃力地撑起自己将坐在她床沿边的杜宇抱住,无言无语,只一味地流泪。 杜宇惊讶,这可不是他认识的梁利,从前的梁利从来不会哭泣,她坚强的性子,超凡的武功从来就不是这种多愁善感、敏感柔情的样子,这样的人,像……像和铃。 “梁利,你怎么了?”杜宇赶紧将她扶正。 “我……”对了,她现在是梁利,她是来杀他的,她是要夺回蜀宫,锦鲤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是锦鲤用了百年修为复活她,她不能为了自己的贪恋红尘而辜负锦鲤的一片苦心。 她敛了敛神情,道:“没事。” 杜宇也收起了对和铃的追忆,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好。”和铃没有挽留。 曾经的梁利,即使重病呻-吟,也要求着杜宇留下,可现在,她却只道‘好’,杜宇很疑惑,却没有深思,离开了韶华殿。 和铃坐在铜镜前,望着那张不属于她的脸,一颦一笑间都是那么陌生,她不再是和铃,和铃的一生已经逝去。 风缠绵又无情地刮着,听窗外雨声沥沥,花残叶落。如果说曾经的相遇,让彼此一眼万年,那么,现如今的缘劫,早已覆水难收。 又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去了半月余,纵使杜宇如何不想娶梁利做帝后,奈何梁峥嵘杜泽几位跟随杜宇打天下的大臣一本接着一本的参奏,暮春之月的第十四天,望帝帝后大婚。 一袭大红色嫁衣缓缓向他走去,恍惚间竟觉得是和铃回来了。除却没有那一双绝世美眸,一跨步的行姿,一抬眸的眼神,都像极了和铃。 杜宇脚下一个踉跄,离开龙椅,朝着和铃走去,眉头微皱,恍惚道,“央央……” 身旁的一众大臣立刻议论纷纷,杜泽以拳掩嘴,咳嗽一声,杜宇这才收回了思绪,复又坐回原位。 和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万般挣扎,只能将袖中短剑藏的更深些。 梁利原来的婢女春分和谷雨搀扶着和铃,而杜宇则由玉枝和另一个婢女桃花搀扶,和铃一眼就盯着出来服侍杜宇的玉枝,不觉开口,“你怎么还在蜀宫?” 玉枝微怔,抬头看了一眼已为帝后的梁利,又看了一眼杜宇,复低头,没有言语。 杜宇道,“是我让她留下的。” 和铃见杜宇替她讲话,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便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说什么,只好先沉默着将婚礼继续下去。 杜宇与和铃一起祭拜了祖先和天地,一系列步骤完成,梁峥嵘和梁利才舒了一口气,随后便是由几个老嬷嬷带着二人进入洞房,洞房布置在朝阳殿,杜宇接手蜀宫杜泽命人布置挂匾的寝殿。 和铃在一个老嬷嬷的带领下先行进入朝阳殿,换下沉重礼服只留下一两件小衫,和铃一阵提心吊胆,将短剑往里藏了藏,老嬷嬷笑嘻嘻地讲了一些行大婚之礼的事情,然后立在那里等着和铃发话。 和铃楞了一阵方才意识到这些天在韶华殿学的规矩,掏出一袋红包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老嬷嬷笑着把钱收好,最后叮嘱了一番,“娘娘往后在外人面前要自称本宫,在帝君面前自称妾身,不可再忘了。” 和铃一袭红衣坐在百子床榻上,面无表情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老嬷嬷乐呵乐呵地下去。杜宇随后走了进来。 和铃再无法波澜不惊,缓缓站了起来,杜宇见她有些紧张,跪坐在方席上,头也不回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帝后。”然后倒了一杯合欢酒自顾喝着。 和铃心下一沉,复又坐回原来的床榻上。看着他的背影在高烛下茕茕独立,自始至终未再瞧她一眼,也未再开口说话,一杯接着一杯,直至醉卧方案。 和铃轻轻叫了他几声均没有回应,起身悄悄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身旁,见他容颜未变,却苍老憔悴了几许,伸手轻点他的眉眼,划过鼻梁,薄唇,眼神空无,轻轻道,“杜石头,如今你复了仇,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却变得一无所有,曾经想要的你,曾经想要的生活,都变成了一场梦,若我早些告诉你我的身份,你还会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目光冷冷,寒如霜冰,“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再是江和铃,我从来都不是江和铃,我是鱼凫氏公主,是鱼凫氏现在最合理的继承人,锦鲤姐姐说,这些都应该是属于我们鱼凫氏的。” 和铃下定决心,将短刀伸了过去,杜宇忽然转了个头继续趴着酣睡,喃喃呓语,“央央……” 和铃吓得一颤,短刀落地,内心再控制不住,顿时潸然泪下,她是央央,她还是他的央央。忽有一阵心悸,纵使换了一个身子,依旧抵不过她这般断肠苦楚,她捂心姗然走了出去,扶着门框,幡然想起她如今顶着谁的皮囊,错过了今日,往后她该如何在这蜀宫待下去? 思前想后,再看了一眼伏在案上沉睡的杜宇,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缓了一会儿情绪,慢慢朝着迎春阁踱了过去。 清早,杜宇从朝阳殿醒来,见床榻上无人,也没有多想,自朝他的正和殿去了。 玉枝正忙着收拾,见杜宇走进来,便行礼道,“帝君,您要的这个寝宫奴婢收拾好了。” 杜宇左右环视了一眼,道,“以前是谁住的?” 玉枝顿了顿,如实道,“蜀王。”语毕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如今在帝君面前称呼鱼凫氏为蜀王是大不敬,刚想解释只听杜宇未在意这个,只道,“央央从前住在哪里?” 玉枝提着的心放下,说,“在迎春阁。” 杜宇朝她走去,说,“我本该放你自由,可如今与央央唯有联系的就是你,我想知道关于央央的一切。” 玉枝看着他目中的伤痛和不舍,替死去的公主感到惋惜,“奴婢明白。”杜宇朝着内室走去,自言自语道,“你明白就好,我也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唉,我还是太自私了。” 玉枝见他近来总是失魂落魄,不理朝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关上门留他一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蜀宫近来平静,只有一日夜半进来一个刺客,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天明竟又安静了下来,若是那夜熟睡的人,根本不知道有刺客来过。 且说杜宇消极沉沦了一番忽又夜夜笙歌,杜泽梁峥嵘率领几位大臣上奏都置之不理,实在拿他没办法,梁峥嵘只好过来求帝后,让她吹吹枕边风。 梁峥嵘来到迎春阁,眉毛眼睛都揪在一起,“丫头,你也该劝劝帝君,如今已经不再是一族之长而是一国之君,再这么颓靡下去,整个古蜀怕是人心不齐,恐出事端啊。” 和铃垂帘卧在床榻上,与春分耳语几声,春分掀帘出来道,“娘娘近来身子不便,无法近身侍奉帝君,这些话大人还是按照君臣之礼上奏帝君为好。” 梁峥嵘见自家丫头当了帝后就开始摆架子,心里来气,可也不好当面发作,“丫头,这性子可不像你,帝君这些日子夜夜笙歌到天明,身边的女子换了一波又一波,虽然当初你让他许了一生一世只你一人,可没让他答应一生一世只宠你一人,他如今这般沾花惹草,你竟不去看看?” 和铃心里一动,纵使她只是和铃,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她坐起了身子,又与春分耳语几声,春分道,“娘娘说她会去瞧瞧帝君,只是成与不成,要看帝君的意思。” 梁峥嵘笑道,“娘娘出面,帝君多少也会收敛点。” 是夜,和铃收拾了一下自己往正和殿走去,未到殿门口就听见了箜篌的音律,弹唱的竟是她曾经唱的那首《青青子衿》,和铃了然,他是找了个替身排遣这内心的苦闷吧。 脚下踌躇,最终还是推开了殿门,音律戛然而止,女子们的嬉笑声也渐渐收敛,忙起身见过帝后。 和铃一袭红衣朝杜宇走去,明晃晃的红色耀地他眼睛生疼,和铃道,“你们都退下。” 歌女们看了杜宇一眼,均没有行动,杜宇带着酒意道,“我看你们谁敢,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最远的距离 歌女们见杜宇发话,一个都没敢动,和铃只好作罢,走到杜宇身边,带着讽刺意味道,“这就是你要的复族这就是用江和铃的死而换来的生活如果就这样活下去,我看你大可不必复族,因为这杜氏一族迟早都会败在你手里。” 杜宇听她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和铃的死说出来,怨气更深,带着酒意怒骂道,“当初要不是你们咄咄相逼,我和央央何必要走到这一步,现在反过来怪我生活糜烂,你们有想过我想要怎样的生活吗!” 和铃第一次见一向温和如玉的杜宇如此生气,被他骂得连连后退,本想刺激一下他让他振作起来,谁料他怨念如此之深。 杜宇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红衣,凶道,“谁允许你日日着红衣,我不是下令让整个蜀宫不许再有红衣出现么!难道如今我的话,你这个帝后可以不听?” 和铃心里又生气又欣喜,气他居然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惩罚着自己,喜他居然依旧无法忘了她,她该怎么办? 她握着杜宇抓着她的手,微微笑着,柔和的道,“杜石头。” 明显感觉到杜宇的手一颤,渐渐松开她,微微定了定神,“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就是你,根本连央央的替身都做不了!”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和殿。 和铃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无奈的笑了笑,自嘲地说,“如今的我算什么!” 走在回迎春阁的路上,碰上了迎面走来的锦鲤,和铃惊讶,“锦鲤姐姐?” 锦鲤勾唇轻蔑一笑,“你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如今的你谁都不是,你只是鱼凫氏复仇的灵魂罢了,早些动手,别逼我亲自杀了他。” 和铃看着她眼底的怨气,踉跄后退一步,春分赶紧搀扶,“娘娘这是怎么了,和谁说话?” 如今的锦鲤,再不是曾经的那条小鲤鱼了。 “娘娘……”春分摇着她。 和铃握着春分,说,“没事,回去吧。” 从暮春转至仲夏,和铃杜宇再没有见过面,杜宇不再沉迷酒色,朝政之事渐入佳境,可是大臣们又开始有议论了,帝后与帝君成婚这么些日子,帝后的肚子也没个响声,大家都说帝君从来都没宠幸过帝后,二人一直相敬如宾,从没个夫妻样。朝臣们也是操碎了心,连后宫之事都要插上一手,还美名其曰为古蜀未来继承人考虑。 杜宇烦够了这些大臣的吵吵嚷嚷,这日正准备早早入睡,身旁服侍的桃花见机道,“帝君,今日可要去帝后那里瞧瞧?” 杜宇看着这个机灵丫头,心下知道这一定是叔父的眼线,如今连圆不圆房的事都要管着,桃花见杜宇有些考虑,又道,“帝后搬去了迎春阁,听说那边的晚景不错。” 杜宇微微惊愕,“她住进了迎春阁?” 桃花如实道,“是。” 杜宇立刻下令,“摆驾迎春阁。” 桃花眉眼笑开了花,以为自己说动了帝君,开心地不得了。 一路徜徉来至迎春阁,吩咐先不要惊扰了帝后,杜宇瞧瞧走了进去,见和铃一袭白衣立在床榻旁,她果然听话,再没穿红衣。 杜宇走近,见和铃正在拨弄着香炉,一挑一拨间的动作像极了月夕那晚的和铃,那晚,她正好一袭素纱冰纨长裙委地。 杜宇神色恍惚,“这是熏的什么香?” 和铃手持竹签,缓缓转身,“岁寒香。” 杜宇眼神一怔,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容颜,忽然上前推翻了香炉,春分见状赶紧上前收拾,杜宇怒道,“住手,往后不允许你再学央央,央央那么单纯善良,岂是你能学的来的!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很恶心,你不用再惺惺作态讨好我,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动心的!”语毕拂袖而去。 和铃依旧楞楞地立在原地,竹签落地,眼角落下一滴清泪,春分在一旁担忧地唤道,“娘娘……” 和铃含泪微微笑了笑,“我该如何是好呢……”她转身对春分道,“你将这里收拾收拾,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娘娘,让谷雨陪着你吧。”春分拉着她的手臂。 和铃轻轻推开她的手,“不用了。” 一路走着,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透透气罢了,随意走着来到西边的一个院子,院子外守着许多人,和铃记得这个地方一直是荒废着的,如今为何又有人住了,还有这么多人守着,好奇地走近,驻守的人认出了和铃,行礼“参见帝后。” “里面住着何人?”和铃指着院里问。 驻守人略微敷衍道,“不过前些日子抓的刺客罢了,帝君将他关在这里,日后方便审问。” 和铃道,“刺客?带我进去看看。” 驻守人忙拦着,“不劳娘娘大驾,审问刺客就让我们这些下人做吧。” 和铃不依,什么刺客会让杜宇这么兴师动众地关在一个院子里,“难道我帝后的身份也说不动你?” 驻守人赶紧作揖,“娘娘严重了,只是怕这个地方脏了你的衣裳。” 和铃见他不再拦着自己,便上前推开院门,在一间屋子里她看见了那个刺客,手脚被束缚在铁架子上,蓬头垢面,身上微有伤痕,和铃走近,看清了他的容颜,是拔也越。 “拔也越。”和铃轻唤。 拔也越微微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人又闭上,“有本事给大爷来个痛快。” 和铃摸着自己的脸,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拔也越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你可以安安心心做帝后,可是和铃呢?我就知道她跟着杜宇没有什么好结果!” 若是往日,和铃一定不屑拔也越这么说,甚至还会和他翻脸,可现在,他说的句句属实,她没有反驳的理由,“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已。” 拔也越轻哼一声,“你们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又有谁去体谅和铃的苦衷。” 和铃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感觉,“你对她……是什么意思?” 拔也越说,“我对她怎样你管的着么,你今天如果是来奚落我的,我劝你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大爷我绝对不会屈服的。” 和铃轻轻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拔也越眸子瞪大,转而又想了想,“是佐姬叫你来的吧,那我宁愿死在这里。” 和铃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蜀中,也不知道你和佐姬发生了什么,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就当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做做好事吧。” 拔也越还没来得及反应,和铃就替他解开了绳索,“走吧。” 拔也越愣住,“怎么出去?” 和铃笑睨着他,“你不是会飞么?” 拔也越一拍脑袋,“对呀,竟忘了。”随而疑惑,“你怎么知道?” 和铃笑而未答,“再不快些,那些人就要发现了。” 拔也越牵着和铃,在和铃的指引下,二人很快来到了蜀宫大门,正要越过大门,只听下面人大喊,“弓箭手准备。”随后便是如雨的箭翎。 拔也越不得不带着和铃落下,杜宇伸手示意弓箭手停下,走到拔也越面前,瞥了和铃一眼道,“我蜀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拔也越傲视着道,“你蜀宫?这蜀宫是你的吗?这明明是和铃家的,你现在霸占了她家你还有理了?” 杜宇抽出一个侍卫的刀架在拔也越脖子上,“我留着你的命,是看在你本性不坏,你不要试图考验我的底线。” 拔也越没有一丝惧色,“你如今连提一句和铃就会发怒么,竟脆弱到这般模样,如果让和铃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后悔当初选择了你!” 眼看杜宇怨念到了极致,拔也越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铃忙上前劝道,“帝君,拔也越本无心做什么坏事,就放他走吧。” 杜宇眼中是愈积愈浓的情伤,道,“你半夜和他私会,如今还求我放了他,对,他是无心做什么坏事,可央央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杜宇情绪有些失控,继续道,“梁利,我不管你和他还有什么联系,如果你不想安分坐稳帝后这个位子,大可不必强求,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拔也越听这话不爽了,“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你别诬蔑人!” 和铃心疼他现在生不如死的绝望生活,“杜宇,如果累了,就放弃帝君这个位子吧。” 杜宇微愕,忽然想明了和铃这句话,不屑笑着,“梁利,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 他认为和铃是要劝他放弃帝君之位,自己坐拥整个古蜀么?他什么时候能明白,和铃就在他的眼前。 和铃感到委屈,更加生气杜宇到底是不懂梁利还是不懂她,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落下一滴清泪,拔也越看着那双眼睛落下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一丝心痛,那个眼神,那滴眼泪,和某个人真的好像。 杜宇看她委屈落泪,不知不觉触动了他的心,怨念消散了些,“罢了罢了,放他走吧。”随后带着侍卫离开了。 待杜宇走后,和铃擦了擦眼泪,对着拔也越道,“你走吧。” 拔也越不急着离开,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和铃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心血来潮做个好事罢,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想着报恩。”语毕转身准备离开。 拔也越拉住欲走的和铃,“你不是梁利。” 和铃微怔。 拔也越继续道,“在杜宇没有来江源时,我就与梁利认识,她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江源如此之大看似是梁峥嵘管理着,其实上上下下都是梁利做主,杀人做事都是一句话,绝不拖泥带水,可见她根本就不是个会突然好心做个好事的人,更加不会……不会流泪,你不是梁利,你是谁?” 和铃笑了起来,原来她不是梁利这件事表现得这么明显,可杜宇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 她转身无奈笑道,“我的确不是梁利,我是古蜀帝后。”推开拔也越的手转身离开。 拔也越立在原地,看着在黑夜中消失的那一抹白影,宫墙落漫星辰的余晖。 和铃回到迎春阁,折腾了一夜,春分赶忙上前替她宽衣,和铃道,“你觉得我的性情可有大改?” 春分替她解衣的手一阵哆嗦,忙跪下道,“奴婢再不敢私下里谈论娘娘,求娘娘宽恕。” 和铃微微笑着将春分扶起,“你们私下里都谈论我什么,讲给我听,我恕你无罪。” 春分怯怯抬头,见自家小姐没有像往日一样惩罚她,胆子便大了些,“私下里姐妹们常说,娘娘性情变温柔了,对下人们也是极好的,大家都说是一场病转了娘娘的性子。” 和铃道,“可是帝君却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我。” 春分安慰道,“帝君只是一时放不下江姑娘,等日子久了,就会发现娘娘的好处。” 和铃叹了口气,“他怨念太深,可不是一时两时就能放下的,等他放下了,恐怕一辈子就过去了。” 他如今的怨念就如同她当初的执念一般,难以释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独倚小南楼 夜半,和铃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感觉脸庞有一起一伏的鼻息声,睁眼一看,拔也越的脸只离她咫尺之远,和铃一个惊吓地坐起,“你怎么又回来了?” 拔也越坐到她身边,“我要把你一起带走。” 和铃说,“你以为还是在江源,可以想掳走就掳走么?” 拔也越把脸凑近她,趁着月色的余晖看着她,咧嘴笑了,“你果然是和铃。” 和铃睨着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拔也越一把拉着和铃的手,“所以我要带你走,我真搞不懂,杜宇他有什么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留在他身边。” 和铃起身走到窗前,月华落满了栖凤岭,“奈何前世今生的我们,执念太深,缘分太浅。” “和铃……”拔也越想要再说些什么。 和铃打断,“好了,你不要再纠结了,我在这里很好,不想离开。” “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好……”拔也越转身,顿了顿,离开了迎春阁。 睡意全无,和铃独自登上迎春阁的小南楼,这里的视角刚好可以眺望远方的那个宫殿——正和殿。倚着栏杆,一望便至天明。 正和殿内,杜宇刚刚下了早朝便将玉枝叫了过来,“今天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玉枝行礼,“请帝君吩咐。” 杜宇道,“你去迎春阁盯着帝后,每日向我汇报她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玉枝看了一眼杜宇,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还是立刻答应了他,“遵命。” 临近午时,春分登上小南楼劝道,“娘娘,上面日头大,您都站了一夜了,下去歇着吧。” 和铃指着远方的那个宫殿道,“春分,你看,那个宫殿从昨夜起就一直亮着烛光,你说他在忙些什么呢。” 春分踮起脚尖望了望,笑道,“原来娘娘是在看帝君呢,如果这么思念,何不直接去正和殿瞧瞧?” 和铃倚着柱子坐下,“叫谷雨把饭菜端上来吧,我也懒得下去了。” “是。”春分无可奈何,只得遵从和铃。 去正和殿她也想去正和殿,可是去了又能怎样,她现在的这张脸,只会让杜宇厌恶,和铃笑了笑,她该感到庆幸还是难过呢? 日头渐西,一天过去了,按例玉枝来到正和殿,向杜宇汇报,“今日,娘娘独倚小南楼,一整日,夜方归。” 杜宇眉头微皱,她的性子居然可以一个人待在阁楼一整日从梁利病好后,渐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在他面前装作和铃的样子,可只有她一个人在迎春阁时也是这般样子,不争、不怒,不打扰、不挽留。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个梁利到底怎么了? 夜幕降临,和铃正准备就寝,锦鲤走了进来,和铃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婢女们离开,锦鲤显身,“和铃,你还是下不去手。” 和铃道,“锦鲤姐姐,我虽然一直没有出宫,但宫外的民生我也了解些,这些天在杜宇的治理下算是风调雨顺,百姓都爱戴这位新帝,如果我这样贸然把他杀了,古蜀无人管理,我只是个弱女子,根本没有能力撑起整个古蜀。” 锦鲤道,“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和铃期待地望着锦鲤,“锦鲤姐姐……” 锦鲤道,“我要成亲了,我用百年修为和一生的幸福去复活你,你的确没有能力撑起古蜀,可古蜀能人异士这么多,这个古蜀新帝绝对不可以是杜宇。” 锦鲤继续说,“等你杀了杜宇,张贴一张皇榜,禅让古蜀王位,一定会有怀有一腔抱负的人来继承。” 和铃道,“锦鲤姐姐,何必要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吧,如果哥哥还在,他一定不愿意看你如此痛苦。” 锦鲤眼中充满恨意,“我只知道如果竹哑还在,他一定不愿看到古蜀王位拱手相让!我给你一点时间去想清楚,这些天我不能再出来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希望能看到你的结果。”语毕朝着门口走去。 “对了,”锦鲤说,“我见到鳖灵了。” 和铃心里一喜,“他过得可好?” 锦鲤哼笑了笑,“有什么好不好呢,全凭命运安排罢了。” 锦鲤离开,和铃望着那一轮渐圆的月,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趣,每天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香闺,除了眺望着正和殿那人来来去去的身影,一整日竟无所事事。如果这样不如跟了拔也越去流浪,走遍大好河山,看遍日月星辰。和铃突然惊讶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挥了挥手将思绪打乱,舒了一口气继续回到榻上,听见窗户被人强行从外面打开。 和铃背对着说,“怎么又来了?”心里却有些欣喜他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拔也越问。 和铃笑着说,“我这个迎春阁,除了几个婢女平日里再没人来过,况且,也就只有你会走这样一个特殊通道。” 拔也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来看看你改变主意了没有,如果没有,我明晚再来问问。” 和铃问,“你这样神出鬼没地游荡在蜀宫就没人管管?” 拔也越自豪地说,“知道你住在这里,我直接从山上来的。”迎春阁外直通栖凤岭,看守较为松弛,拔也越轻功极高,爬个山应该是分分钟的事。 和铃笑着盘腿坐在榻上,“那你家那位不管着你了?” 拔也越顺势坐在床沿边,像个小孩子般气道,“我早和她分道扬镳了,虽然我知道她也在蜀中某个地方盯着我,但我权当她是个空气。” 和铃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来这里和她说说话,她会觉得如此轻松,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期待着他能够过来,如果有一晚来晚了,她就会寻思他会不会被发现了之类的担忧,渐渐的,她居然把拔也越的存在当做了一个习惯。 他每天晚上都会问一次,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她也从之前的坚决否定到后来的笑而不语。 玉枝每每向杜宇汇报的话都如出一辙,“独倚小南楼,一整日,夜方归。” 夏末初秋,忽闻一阵木樨香,方知秋意渐凉,是夜,拔也越推开窗户进来,未见到和铃,寻了一圈往小南楼上去,和铃正倚着柱子望着远方烛光曳曳的正和殿,木樨香气一阵浓一阵淡,想起在木樨下重逢的那一日,不觉已是多年前的事,他曾说,在幽兰山庄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木樨而是她,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当日痴。 拔也越张开怀抱似要汲取日月之精华,猛吸一口气叹道,“这里的空气真是醉人啊。” 和铃转身,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正准备下去,拔也越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不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吃酒么?” 和铃嘲讽地笑着,“我可没听说过用良辰美景来配乡野武夫吃肉喝酒的行径,这样大好的时光难道不应该小酌一杯,赏赏月作作诗?” 拔也越转身从身后像是变戏法一般掏出了羊腿和烈酒,“赏月作诗那是留给迁客骚人徒添悲伤的,人想要快乐就该随性而为,何必去理会别人的看法,”他从内室搬出一个火炉子架起羊腿,继续道,“况且你这个还是前人的思想,可怕,可怕。”两声可怕后,拔也越连连摇头。 和铃的话被他噎了个正着,有些气恼,不过转念又觉得他这话说的很是在理,随性而为,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随性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执念牵累,她对杜宇到底存了怎样的执念,如果不是玄梦给她的一念灵魂,这个执念还剩下了多少?何不随性而为,人的一生不就是图个快活么。 她上前拉着拔也越的臂膀,“我们离开这里吧。” 拔也越正在烤肉的手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扔掉羊腿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和铃笑着道,“你看我像个会开玩笑的人吗?” 拔也越也不顾自己油油的手,一把拉着她的手腕,生怕她反悔,激动道,“那我们走吧!” 和铃回头看了依旧灯火摇曳的正和殿:杜石头,古蜀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名满后世,做一代明帝。 她相信,直到最后要离开,她依然相信他,无条件相信他。 “等下,我换件衣服。”和铃进了里屋换下白衣,穿上那一抹耀眼红衫。 拔也越带她飞出了蜀宫,瑟瑟晚风还有着些许凉意,也许这也是一种自由吧,她当初离开蜀中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么。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往后,就要独留杜宇一人守着万里江山,无人相伴,会是怎样的孤独在等着他。 “你怎么了?”拔也越问。 和铃捂心,待一阵痛苦过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心由情起,虽然换了个身体,可这颗心还是被我糟蹋坏了。” 拔也越说,“先在蜀中休息几天,等你好些我们再出蜀吧。” “好。” 拔也越将她带到距离蜀宫不远的院子,看起来曾经也是个大户人家,和铃看了看门上的匾额——铃央院,对拔也越改不了的习惯感到无奈,“又是抢来的?” 拔也越有些心虚,拔高了嗓子道,“他们一家都去了蜀外,这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我。” 和铃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少骗我了,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说谎声音就突然变得特别大。” 拔也越被她戳穿一时说不出话来。 和铃语重心长道,“往后不要再去抢了,要用心去得到你想要的。” 拔也越摸着后脑勺朗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用心去求来的。” 和铃气笑道,“再不正经我就要回去了。” 拔也越笑笑。 这时的他再正经不过了,只是和铃不愿意承认罢了,从她那双绝世美眸中留下的一滴清泪,丹唇微启突出的一句“哥哥”,他就难以忘怀了,他看着和铃插科打诨地笑着,突然不想再做过多解释。 木樨开了满院,香气袭人,和铃有些累了,告别了拔也越便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他们在铃央院住了三四天,和铃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这把拔也越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没敢带她去远一些的地方,每每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总会让和铃想起鳖灵,不过鳖灵要比他更加懂事些,拔也越真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却还要傲娇地表现出大人模样,让和铃苦笑不得。 第四夜,和铃决定明早就离开蜀中,如今的病情多半是被杜宇扰的,或许远离他渐渐就不会再这么想他了,心疾或许能够缓些。晚上,她去了一趟雪遥宫,既然决定再也不回来,她想再看一眼雪遥宫,对雪遥宫的自己和那个十二岁的少年说一声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梦,总有一天会醒来,运气好的,还会记得一切,运气不好的,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帝后的失踪 进了雪遥宫,发现殿内居然闪着烛光。 自从和铃离开了雪遥宫,玉枝和桂姑姑也就跟着离开了,连锦鲤都没有留下,偌大的雪遥宫也就空置了。 和铃看着殿内的光线,在蜀中已经再也没有会回来雪遥宫的人了,今日这里亮了光,也许只会是杜宇了吧。 和铃抱着这样的心情悄声推开了殿门,果然是杜宇。 他正半卧在木榻边,醉意十分却仍旧在灌着酒,常日敏锐的心思如今连和铃进来了都不知,眉眼微皱,是怎么也扫不去的阴霾,和铃突然觉得往日的心痛缓了几分,杜宇如今的样子,她真的,放不下,也离不开,不仅仅是他离不开她,和铃捂着自己心,仿佛了然。 她的心,也离不开他。 和铃轻唤,“杜……帝君……” 杜宇吃力地抬头,微恍间,他看见了那一抹红衣,如此熟悉又如此凄凉,不确定地出声,“央央?” 不知为何,和铃没有辩解,依旧立在那里,没有前进,没有后退,她该怎么做?她曾决定了离开他,离开古蜀,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这么舍不得,即使杜宇对她有太多的误解,太多的不公,可是,她就是央央,不是梁利啊! 杜宇踉跄地朝着和铃走去,激动难掩,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生怕一松手,眼前的那抹红衣,就成了永远的背影。 “央央……”杜宇依旧反复呼唤着,像是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和铃松了一口气,心里压着太多东西,执念也好,报仇也罢,从来都没有一刻让她可以真正放下,垂着的手渐渐环住杜宇,就今晚,只有今晚,不要再想任何事情,在这里,在这个偌大的雪遥宫,只有他和杜宇两个人。 良久,和铃感觉肩头有些湿意,“杜石头,怎么了?” 杜宇渐渐放开他,眼中含有血丝,像是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入睡,从他醉意的眼中,看见的全是和铃,他伸手拂过她的脸庞,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和铃无奈,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杜宇的脸靠的好近,鼻息间的酒气清晰可闻,是“绕指柔”,不过比起那日在杜园中和鳖灵三人喝的更加醇香些,让人闻着都有些醉意。 杜宇将唇覆在和铃微启的丹唇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掠夺那一方领地,和铃一怔,竟忘了回应,可是,她该怎么回应那一日的坡下一吻,她也是像如今这般木木的,可上次杜宇很快就松开了她,如今…… 和铃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可杜宇的势力毫不减弱,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紧得她不知道怎么喘气了。 他好像,在害怕? 和铃有些挣扎。 杜宇渐渐松开了嘴,微微喘着粗气,仍然环抱着她不放,“央央,不要再离开我,我……我可以不要这一切!” 和铃对这样的话不会再抱有任何期待,但是她已经不怪他了,“杜石头,好好留在古蜀,古蜀人民需要你,现在已经不是复仇了,是你的责任。而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关注你,用一切你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 杜宇不依,借着酒性,像个孩子一样耍赖,“我不要,我只要你陪我,我要你陪我归田卸甲,共话桑麻。” 和铃心疼他眉眼间的阴霾,她凑近,第一次主动地去亲吻他,学着他的方式去攻占他,拥抱他。 杜宇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木榻上走去,和铃一惊,“杜……你想干嘛?” 杜宇邪魅一笑,“留些东西在你身体里,这样你就不会跑了。”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东西,和铃就被放倒在木榻上,紧接着,杜宇的身躯就压了上来,胡乱地解着和铃的衣服。 古蜀女子的服饰有些复杂,岂是他这个大男人会解的?和铃伸手捂着心口,“杜石头,你真的……想要我?” 杜宇停下手,眯了眯眼睛,轻笑起来,“央央,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我想要你么?” 和铃很久没有看见杜宇这样的笑容了,像阳光一样的笑容,他想要的是央央,而不是她现在这个躯壳,是的,杜宇一直爱的都是她。和铃主动将衣服解开,闭上眼睛,环住杜宇的脖子。 杜宇伸手拂过她的脸庞,脖颈,锁骨,胸脯,可总觉得少了什么,醉意十分以及难以控制的熊熊烈火已经让他无法去想到底少了什么,低头吻上她的双唇,双手在他渴望很久的身体上游走,一路引起和铃的烈火,最后的一刻,随着和铃的一声痛呼,他把自以为可以将和铃牵在身边的东西,送进了她的体内…… 春宵一夜安好。 第二日,和铃趁杜宇仍在熟睡下离开了,一如十年前的那一夜。 回到铃央院,拔也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和铃淡淡说,“走吧。”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秋天渐去,冬天悄然而至,那一晚的真实,让杜宇一直难以忘怀,一方面,他知道和铃已经永远离开,她不可能再出现在雪遥宫,更不可能和他有这样一段云雨之夜;可是另一方面,那一夜,和铃是那么真实,她的神色,她的声音,她的身影,都是那么熟悉。 杜宇从雪遥宫回到蜀宫后不久,春分就上报了帝后失踪的事情,春分隐约知道帝后去了哪里,那几日,总会有个男人来往于迎春阁,只是她没有向杜宇说此事。 杜宇也没有特意去查这件事,应该说,那几日的他一直被那一晚的和铃困扰,帝后失踪一事,到月余后的春祭前夕才被各位大臣知道些内部消息。往日,自从梁利做了帝后,很少出迎春阁,更不用说再和杜泽、梁峥嵘这些“外臣”照面,即使是她的“父亲”,她也是三番五次拒绝,以致外臣觉得这位帝后的存在,像是一种后宫之迷。 她的失踪,根本无外人知晓。 春祭,应该帝君带着帝后,祭祀天地神明,帝后再怎么孤冷不愿意见人也该出来准备春祭这件大事,梁峥嵘多次上谏要与帝后商讨春祭事宜,各女眷的服饰等级安排等。杜宇知道,如果梁峥嵘知道了梁丫头已经离开,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朝廷的腥风血雨是小,他只是不想让和铃留下的古蜀遭殃,和铃说过,这是他的责任。 杜宇索性将梁峥嵘派去巴蜀边境守着古蜀与巴国的往来贸易,对内称帝后病重,春祭将由他一人执行。 拔也越带着和铃去了漠北,他的家乡。拔也越一路不停地和她讲着漠北的风土人情,带她坐骆驼看日落,教她辨识往来的驼铃声,请她吃最正宗的烤羊腿。 如果说自由,没有比现在更自由了吧。 和铃坐在骆驼上,望着在不远处支帐篷的人,“拔也越,你这样做,我还不起。” 拔也越扎好最后一根绳子,试了试撑力,觉得自己搭的很完美后朝和铃走去,“我做了什么让你还不起了?” 和铃从骆驼上跳下来,拔也越接住,和铃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拔也越一怔,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闷闷说,“有这么明显吗?” 和铃说,“就是这个,我还不起。” 拔也越得手停滞了一会,随即笑着打哈哈,“这要你还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你也知道,过不了几天,这个新鲜劲就过去了。” 和铃望了他一阵,微微笑了笑,回到帐篷内部收拾。 拔也越站在原地,长河落日,落在他的身后,撒了一地的余晖,她还不起,可他还是心甘情愿。 傍晚,拔也越又烤了两根羊腿,和着羊奶给和铃递去,和铃正要咬下去,忽然感到一阵呕吐感,这么美味的羊腿,她今天居然有些反胃。 拔也越急忙问:“你怎么了?我去找个大夫。” 和铃拉住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去哪里找大夫,再说,你身上的盘缠也不够了吧,我可能就是你这烤羊腿吃腻了,下次我们吃点清淡的。” 见和铃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拔也越放心下来,也觉得这几天的确就盯着烤羊腿吃,虽然说和铃是喜欢吃这烤羊腿的,但日子久了再怎么喜欢也该吃腻了,暗下决心,明天找到村子后买点清淡的食材要紧。 和铃只喝了点羊奶,便去休息了,这几日和铃总是这样,虽然白天的确感觉很宽心,可是却不能真正快乐起来,拔也越看在眼里,她日渐消瘦的身躯,让他暗恨那个在千里之外依旧让和铃挂心的人,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和铃对他,或许连普通朋友的关系都不是,她决定和他离开,完全就是为了远离蜀宫的那个人。 拔也越走出帐篷,燃起篝火,驱赶着夜里的寒气,看着明月独自在天空中惆怅。 和铃捂着自己的腹部,心下有很多不确定,不会这么巧吧? 如果是真的,她确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吗?是带着孩子流浪,还是回去古蜀?她转头看见了帐外拔也越的背影,她利用了拔也越对她的爱慕,让他带着她远离古蜀,拔也越却一直没有恨她,反而一直照顾他,和铃无奈笑了笑:痴儿,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我其实,早就死了。 第二日一早,和铃拉着拔也越的臂膀,“这些天,谢谢你的陪伴,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了这天地间的自由,我曾经多么向往这样的自由,可是我现在发现,束缚我的已经不是身外之物,而是我的心,我的执念,我放不下,这样的自由,我也感觉不到,我……想回家了。” 和铃说完,拔也越面色越来越难看,几乎用吼出来的声音,“你一直把我当什么了!” 和铃知道他的愤怒,她很自私,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对不起,我还不了。” 拔也越追问:“我算不算是你的朋友?” 和铃摇了摇头。 果然,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和铃不知道该怎么理清她和拔也越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没有友谊,没有利益,尽管有些仇恨,却也不能算是他的错,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命里的惺惺相惜吧,他们都是红尘中的痴儿。 忽然一阵心痛,和铃捂心,拔也越见她如此痛苦,越远离古蜀,心痛就越频繁,他知道她放不下他,虽然和铃这一路从没有提到过杜宇,但却在每一夜的睡梦中轻唤出声,那一声声的“杜石头”,该是有多少的牵念? 拔也越只好放弃对这个问题的追问,这不是和铃的错,从三次掳走她,到古蜀的再次相遇,再到现在的相伴相随,都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做的,她只是不爱他,并没有错。 拔也越说:“好,我们现在就返回。” 和铃释然:“先去趟朱提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爱屋及乌情 此时的朱提,早已春意盎然了,自从杜宇坐稳古蜀,俘了拔也越后,朱提恢复了从前的自由统治,往日的江府已经住着了一个“华”姓人家,而杜园还空置着,花柳巷依旧日日歌舞升平,舞还是那支“彩凤蝶丛舞”,而“彩凤”早已不知道换了几个。杜园的英雄花火红一片,没有人打理,它似乎变得更加张扬不羁了,和铃伸手拂过树干,一片花瓣亲昵地落在她的手上,她轻轻将她捻起,微微笑道,“你也在等我吗?” 拔也越看着她孤身一人的影子,开口说,“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和铃,你确定杜宇还会等你,接受这样的你?” 和铃说,“我知道,他不会接受,我更不能告诉他是我杀了梁利借用她的身体复活,我不能原谅这样的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我曾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为我哥哥和爹娘报仇,可是在蜀宫的那么多天,我渐渐知道,他不快乐,即使坐了帝君之位,但他还是一点也不快乐,他夜夜难眠,白天却还把古蜀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宜处理地有条不紊,古蜀有他,或许是福。” 拔也越说,“所以……你打算回到他身边了?” 和铃摇摇头,“并不是我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但是,我愿意随他一起去承担。” 承担他们爱而不能的痛苦,承担他们前世欠下的债。 拔也越上前,顿了顿,鼓足最后的勇气,抱了和铃一下,转身离开。 和铃叫住,“你要走了?” 拔也越没有转身,用背影挥了挥手,看似潇洒地如一阵风一样。 和铃看着他渐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她突然大声喊道,“拔也越!你是我的朋友,下辈子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似乎能看到拔也越脚步微顿,然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的这一生早就结束了,即使是做朋友,也只能等到来生了。 和铃在朱提住了几日,他不确定杜宇会不会来,虽然是三年前的约定,但经过这么多事,他还愿意回来缅怀朱提的过去,来看一看曾经埋在英雄花下的英雄殇吗? 想起那一夜的甜蜜,和铃不禁抿唇笑了起来,一袭红衣在簌簌而落的英雄花下相得益彰,忽闻耳后传来一声,“央央?” 和铃的心一揪,她不能转身,不能转身! 声音靠近,“央央是你吗?你还记得……” 和铃没有回答,立即绕过英雄花从后院门逃出。 回忆渐渐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杜石头,三年后,我们一起喝英雄殇吧。” “若我那时不在了,你还会来吗?” “为何不在,你要去哪?我不管你是人是神是魂,那一天,你必须来!” “好。” 不管是人是神是魂,那一天,你必须来。 这是她当初说出的话,如今的她只是一缕寄生的魂魄,可约定还在,英雄殇还在,许诺人还在,怎么好不来赴约? 身后的声音依旧孜孜不倦,“央央,为什么要离开我,那天晚上……我知道一定是你,为什么要走?” 和铃突然感觉一阵心悸,比以往每次都来得厉害,捂心附身,杜宇追上。 看见她的容颜,杜宇要去搀扶的手垂在半空中,“是你?” 和铃依旧很痛苦,却故意轻松的笑笑,“是我,我又是谁?” 杜宇有些疑惑,伸手捂着和铃的胸口,“为什么你的心也跳得这么慢?” 没等和铃开口,杜宇便撕开和铃胸口的衣裳,没有那一朵赫然醒目的“梅花”,杜宇质问,“你到底是谁?” 那一夜,他因为醉酒,满眼满眼都是和铃,如今他如此清醒,他知道,眼前的不是和铃,可也好像不是梁利。 杜宇的心顿颤,“你……你是央央?!” 和铃笑了笑,今日,杜石头这个石头脑袋终于开了窍,终于知道,她就是央央了。 杜宇不敢相信,“你……真的是央央?为什么会这样!” 和铃试探他,“如果我说,是我杀了梁利,借用她的身体来找你报仇,你会相信吗?” 杜宇居然有些欣慰,“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意将我的命交给你。” 和铃噗嗤笑出声,心痛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如果你这样的回答被你的梁妹妹知道了,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杜宇走近,抚了抚和铃的秀发,将她揽在怀里,真的是央央,央央就在她怀里,他感到心安,“她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恨她,也恨我,可是……我不想失去你……” 此时的他有太多害怕,害怕他的过错会再一次失去和铃,他不想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 和铃伏在杜宇怀里,等到杜宇情绪有些稳定了,她缓缓说,“我有身孕了。” 杜宇眉眼都笑开了花,按着和铃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忽又觉得这样按着她会不会弄疼她,可是送了手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和铃好气好笑,“行了,能不能有个帝君的样子。” 杜宇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我要当爹了!央央,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和铃故意挑眉道,“是啊,你抛了这么一个大累赘给我,我能不回来么。” 杜宇再次将和铃紧紧拥着,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和铃受到一点伤害了。 沉浸在幸福中良久,杜宇说,“你……你会原谅我吗?” 和铃说,“当然不会原谅,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杜宇的心一慌,也是,是他夺走了古蜀,害了她的家人,他怎么还能去求和铃的原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 和铃故意久久地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急不忙的说,“但是我很欣慰,古蜀在你手上,治理的很好。” 杜宇一喜,“所以,你的意思是愿意原谅我了?” 和铃笑着,“看你以后得表现。” 听到“以后”两个字,杜宇就知道,和铃愿意留在他身边了,和铃继续说,“回去后,不要表露我的身份,对朝堂不利,对古蜀也会引起恐慌,”和铃顿了顿,“还有一事,我的复活只有锦鲤姐姐知道,她很恨你,我用了她百年的修为和一生的幸福,目的就是杀了你。” 杜宇一怔。 和铃笑了笑,“我会劝她的,虽然她因为哥哥的死变了很多,但是我相信她本性是好的,她对哥哥是真的难以放下才会这样。” 杜宇低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哥哥会这样……” 和铃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气得去捶他的胸,“我当时也好恨你,那一天我真的是想杀了你!” 杜宇握着她乱捶的手,“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死。” 和铃不承认她是真的舍不得,故意说,“我是不想那么便宜了你!” 杜宇说,“后来我去查了,梁利曾经与拔也越的手下有勾结,用可以初入古蜀边境的药粉和佐姬交易,让她出主意用她的嗜血灵虫。” 和铃想起哥哥离开时的面容,心里难过,却安慰自己,哥哥早早离开,不用像自己一样去承受整个古蜀的拱手相让,这样也好。 和铃说,“梁利应该是嫉妒我和你的关系吧,毕竟她很希望做你的帝后,她在世的时候你总是对她爱理不理的,她可能是气急败坏,想了这个法子来斩断我们的关系。” 杜宇重新将她拥入怀里,“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和铃闭上眼睛,享受依偎在杜宇怀里地安稳,就这样过去吧。 天色渐晚,杜宇挖出三年前埋在英雄树下的酒坛子,吹开尘封已久的灰尘,也吹开了往日的记忆,曾经一阙岁月安好,折腾了三年又回到了当初,依旧是一阙安好岁月。 在朱提腻歪了一阵子,二人在古蜀大臣的催促下返回蜀宫,上上下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宫婢宫奴们都了然,往日不得宠的帝后,一场病后,如今被帝君宠上了天,往日寂静到积灰的迎春阁,如今都要被帝君踏破了鞋,日日下了朝堂就往这里去。还有一个大家口耳相传的是,他们的帝后就快为古蜀诞下小王子啦。 这夜,杜宇被一个大臣绊住了脚,和铃得了片刻的清闲,到院子里走了走,春分忙搀扶,“娘娘,帝君吩咐了,少让娘娘出来吹风,要是动了胎气,我们可都是要赔上脑袋的。” 和铃说,“你们这个帝君哪里真会要了你们的脑袋,再说,我这样天天躺着,早晚要躺出病来,”和铃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春分笑着说,“娘娘,你这才几个月大,巫医说了,这起码三四个月才会显呢,娘娘几时也像帝君那样火急火燎的了?” 和铃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这个贫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春分拿出一个香囊,“这是安神的,娘娘近来总是不能入睡,白日也总有心悸,昨日我对玉枝说起,她说这个能帮你减轻心悸的毛病。” 和铃想起玉枝,她还记得她心悸这个毛病,随身带着香囊安神,虽然不知道杜宇到底为什么要把玉枝安在身边,但她曾经说过,要给玉枝幸福。 是夜,和铃问起杜宇为什么要让玉枝做他的婢女,谁知杜宇甩了她一句“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是指杜宇放不下她? 和铃说,“既然我这个‘屋’回来了,就让那个‘乌’自己选择去留吧?” 杜宇摸着她的脸,眯着眼,似有倦容的说,“她本是你的丫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无条件支持。” 和铃看着他疲倦的眉眼有些心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大臣们把你怎么着了,竟弄得这么累。” 杜宇说,“岷江又发水了,我们商讨过几日去寻个治水能手,希望这水能够收收。” 杜宇替二人盖好被子,“好了,这些朝堂的麻烦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就只要安心为我养个大胖儿子。” 和铃说,“行行行,我就是专门回来为你生孩子的!”趁杜宇反驳前,和铃继续说,“早点睡吧,明天有你忙的。” 杜宇幸福地眯着眼睛,“好。” 很快,杜宇就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和铃却迟迟未能入睡,从蜀外回来后,她的确感到身体有些异样的变化,原本是以为有了孩子,现在一直没有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却日日不得入睡,心悸加重,有时会觉得,这个身体仿佛要脱离她的灵魂。可巫医说了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过段时间就会显形,叫她安心养着,不要多想,姑且这样养着吧。 她的身体特异,用着别人的躯体,寄养着自己的灵魂,这样的结合能孕育生命吗?如果想知道答案,恐怕只有去找锦鲤问一问。 可是,锦鲤姐姐这段时间以来对杜宇的恨有没有消散些呢?她该怎么开口去解释她和杜宇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街灯会相逢 岷江底。 龙太子与锦鲤大婚后,龙王有意将大权转让给了龙太子,这让各位龙子们很是不满,虽然这位大哥的确沉稳寡言,但过于沉稳的气质显得没有龙王风范,比不得三龙子的杀伐果断,处事决绝,也比不得四龙子的圆滑世故,游刃有余。婚前婚后这一系列事情扰的锦鲤无法分-身,各位龙子总是有事没事地挑事针对太子,锦鲤在旁都看不下去,龙太子却能照常吃饭,照常睡觉,似乎这龙位之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锦鲤气势冲冲地跑了进来,“陌岸那个混小子今日当着龙王的面说你在东海有个相好的,他根本巴不得让你的龙王之路有个污点,就算不是你,也轮不到他老四,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就不管管?” 龙太子淡定地抿了口茶,“若是我果真有个相好的呢?” 锦鲤顿时哑口无言。 龙太子轻笑起来,走近她,“小妹,若我真的有个相好的,你可会不开心?” 锦鲤每次听到他叫她“小妹”就会顿时毛骨悚然,当然,自从得知姐姐和太子的事情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叫他一声“离岸哥哥”了。 锦鲤冷冷说,“如果你真有相好的,你就不该束缚我,我不是姐姐,连影子都不会是!” 太子心绪有些沉重,“小妹,我知道你牺牲你自己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可是鱼凫氏已经被杜宇接手,整个古蜀也已经风调雨顺,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我想那位古蜀小公主并不想成为你复仇的工具。” 听到这话,锦鲤顿时炸了毛,梗着脖子怒道,“成婚前我们约定好,我不会干预你,也请你不要干预我的事!我想怎样是我乐意,难道你连我的心也要一辈子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岷江底?” 他留她在身边真的是囚禁吗?她难道感觉不到快乐吗?她是他的小妹,她从来就不是谁的影子啊! 龙太子见锦鲤一时半会是听不去劝了,转言道,“后日是人间的街灯会,可要去散散心?” 锦鲤已经好久没有去人间了,一方面是婚后的事太多,另一方面,她若是总是往外跑,多少会给那些龙子们落下把柄,到时候借着她的由头去龙王那儿参太子一本就不好了,虽然她对龙太子没有真感情,但她知道,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锦鲤答应,“好。” 人间一年一度的街灯会热闹非凡,比起鱼凫氏时代,现在更多了祥和安宁,杜宇的治水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国泰民安间甚得民心。 龙太子选择了白天带着锦鲤来到岸上,话说白天的街灯会自然没有晚上热闹,锦鲤不知道龙太子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时辰,细想想,或许是这位太子太久没去岸上,把握不好人间时辰也未可知。不过,这倒让她多了很多在人间的时间,遂并未戳穿他。 龙太子带着她去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山落,毫无人迹,锦鲤疑惑,“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龙太子并没有急着解释,只道,“小妹,我想有个人能够劝你放下。” 锦鲤茫然,跟着龙太子进了一个园子,一目了然,只是一个墓地,所有墓碑均是黑底鎏金,井然有序地排排坐落,不管生前是华贵一生还是颓败一生,这里的每一位古蜀王室都安安静静的躺着,除了墓志铭,看不出有任何不同,锦鲤脚下趔趄,这是竹哑的墓地! 锦鲤突然大怒,展手就给了龙太子一掌,“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嫌我不够痛吗!”语毕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一人语声传来,“既然来了,就和故人道一声‘安’吧。” 声音像是从烟雾中走出来的人,不知道她的来向,也不知道她的去处。 锦鲤看着走出来的老婆婆,问道,“你是守灵人吗?” 老婆婆道,“不,我是红尘摆渡人。” 锦鲤有一瞬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你……见过竹哑哥哥么?” 老婆婆道,“人间儿女奈何天长地久,相思刻骨不过情缘去留,姑娘,那个男人让我告诉你,放下吧,不要因为他而让你变了心性,他会愧疚来世。” 锦鲤的眼泪喷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这样,我只要你回来,我只要你回来!我……好想你,竹哑哥哥……” 老婆婆道,“一个人容易从别人的世界走出来,却永远走不出自己的无际涯,人间事往往如此,当时提起时痛不欲生,几年后,也不过回忆一场。” 锦鲤不断抽泣,婆婆的话多少听进了一点,她含着婆娑泪眼望着老婆婆说,“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痛苦?我恨他们所有人,是他们让竹哑哥哥离开我,我不想原谅他们!” 老婆婆说,“如果你足够爱这个男人,也许就会懂得放过别人,你心里的痛苦,往往只是因为这个‘别人’,有个可憎、可妒、可恨、可嫌、可怨的‘别人’藏在你心里,至死不放,就像用枷锁挟持了别人来做你的狱卒,何苦自虐至此,真的不愿自己再这么痛苦的话,放下那个人,便释放了自己。” 听着老婆婆虚无缥缈的声音,锦鲤有些失魂,渐渐止了眼泪,老婆婆见锦鲤的心渐渐开始明朗,微微笑了笑,身影再次与烟雾融合散去。 良久,锦鲤才恍如梦醒,仅仅这几句对话,竟像是去了一趟冥界一样沉重,眼前重新清明,见龙太子依旧立在哪里,徐徐清风吹乱他的发丝,他还是百年前她的离岸哥哥,而她呢,却不配再被他唤一声“小妹”,如今的她可以心狠手辣地害死梁利,可以不顾和铃的感受逼她替自己复仇,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她再也不是竹哑心里的那个小鲤鱼了…… “离岸哥哥……”锦鲤靠进他的怀里,似乎在寻找一些支撑,如果没有龙太子,她好像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又干了什么,“离岸哥哥,我……好难过……” 龙太子抱着她,轻抚她微微颤抖的背,“小妹,原谅所有的人或事吧。” 锦鲤没有说话,只一味呜咽,二人就这样相依相偎,时光静然,落日渐西。 街上陆陆续续有了很多张灯结彩的摊位,在龙太子的多次劝说下,锦鲤才愿意在人间多呆一会,他领着锦鲤到处逛了逛,人间的确变得和谐多了,其实,不管是谁在上面统治着,老百姓们根本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个君王是否明政,是否体恤民情,是否能否带领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至于这位帝王是谁,或许只是个名称代号罢了。 街灯会是春祭后又一大节日,春祭庄严,而街灯会更多了一些朴素平凡不拘束,男女老少们各个都会攒足了劲儿留到晚上出来尽情的玩,暧昧的情人们也会趁此机会偷偷出来约上一面。今日,也是杜宇继位后的第一个街灯会,张榜告示填下,当晚帝君将携手帝后与民同乐,人们均听说帝君帝后伉俪情深,都想来一睹帝君帝后的盛颜,街灯会便更加热闹非凡了。 夜幕已深,杜宇拉着和铃踏上高台,台下一众人见到杜宇的盛颜,不由有些敬畏,杜宇平易近人地笑了笑说,“各位,今日不是春祭,大家不用这么拘谨,我和帝后也着了便装,我和大家一样就是古蜀的一户普通人家,大家今日可以不用将我当帝君看待。” 台下一众哗然,一个汉子大着胆子说,“既然帝君这样说了,那我们也就敞开怀撒欢,不必顾忌什么了!帝君,今天是街灯会,自然要猜灯谜,要不帝君帝后来比试一场,大家看如何啊?” 台下一众呼和,“好!来一场!” 杜宇看着台下百姓们不再把他敬畏着,满意的笑了笑,颔首同意。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爬上台,手里提着一个莲花灯笼,做工极为精细,清脆的声音响起,“第一谜:远看一朵花,近看一脸麻,猜一花。” 和铃笑看了杜宇一眼,立刻道出答案:“向日葵。” 半大小姑娘不怕生,更不怕帝君威严,说:“帝后答对,帝君,你可不如帝后哦。” 此话一出,台下人都为这小姑娘捏了一把汗,幸好杜宇只是朗然而笑,“小姑娘说的对,我可没有帝后聪明,哈哈哈!” 小姑娘继续说,“第二谜:七公主下嫁董永,猜一词。” 谜面一出,和铃立刻知道了答案,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会,笑看着杜宇,像是在让他一手,不知道杜宇出于什么心思,偏偏迟迟未出答案,和铃只好替他再次道出谜底:“六神无主。”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笑了起来,“帝后又答对了!下面是最后一个谜啦:岷江尽流,大国安泰,猜一字。” 和铃托腮思考了好一阵子,杜宇甚为欢喜这个谜面,泱泱大国安泰和乐,岷江去水流之不尽,有欣欣向荣之兆,他走向台下一众人前,将谜底道出:“央字。” 即和铃的小字“央央”二字。 台下一众人都欢呼地鼓起掌来,哄哄闹闹,有一种平凡人的幸福。 杜宇回头看着和铃,千言万语都汇合成一声:“央央。” 和铃早已习惯被他这样深情地唤着,却故意忽略他满含深情的一声唤,转了意思说,“三局两胜,我赢了。” 小姑娘走上前,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帝后姐姐,这是您的奖品,”她把莲花提灯递上,“恭喜帝后姐姐赢了帝君。” 和铃欢喜这个偏着她的小姑娘,弯下腰接过花灯,“谢谢小妹妹,是你们帝君让着我,我才能赢了他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机敏道,“那是帝君对帝后姐姐的爱,所以才让帝后姐姐赢去这么漂亮的花灯。” 杜宇听了这小姑娘的话,大快人心,大声吩咐了一句,“赏!” 台下小姑娘的父母立刻跪下道谢。 又是一众哗然,嬉嬉闹闹后,大家渐渐散去自顾自己的生意,杜宇拉着和铃走在人群间,真像是融合进了平民百姓之中,和铃提着花灯,心情愉悦,好久都没有这么快乐过了,心悸也好些时辰没有犯了,她转头偷偷看了杜宇一眼。 恰巧碰上杜宇转头对视,似笑非笑道,“不用谢我,正如那个小姑娘说的,那是我对你的爱。” 和铃故意不屑的说,“谁要谢你了,前两个谜面指不定你是真的不会呢!” 杜宇说,“像我这么文武双全的人,这两个小谜面怎么能难倒我?也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罢。” 和铃气笑,“是谁给你的自信能让你自诩文武双全?我看你也就只能做个武夫。” 正说笑着,迎面相逢锦鲤和龙太子。 锦鲤先前就看见杜宇和铃手牵着手,说说笑笑,但和铃一见到自己时却立刻止了笑容。 她这是在害怕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灵魂的濡养 和铃望着锦鲤,仍旧是一身栀黄色外衫,面容有些消瘦,眼中似乎没了以前那样的灵气,显得很空,身边跟着一个男子,水蓝长衫,一路都牵着锦鲤的手。 锦鲤没有反抗。 四人渐行渐至,和铃感到一阵心慌,灵魂似乎要飞出她的躯体,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最近,她总有躯体灵魂两相隔的牵扯感,她寄宿在梁利的身体里也有好些日子了,当初也有凝魂锁魄二珠来压制,按理应该不会有问题,就算有,也不应该这么早。 锦鲤与她擦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给她搭脉。 和铃以为锦鲤不会当众认出她,毕竟杜宇还在身边,顶多会给她一些眼神的暗示,催促她复仇。 可今天锦鲤姐姐似乎有点不对劲。 和铃疑惑开口,“锦鲤姐姐?” 锦鲤说:“借一步说话。” 和铃看了一眼杜宇,杜宇点头示意同意。 两个女子来到一家茶楼。 锦鲤说,“最近可有身体不适?” 和铃扯了扯腰间的衣带,说出了实话,“我有身孕了。” 锦鲤惊愕,“不可能!你的灵魂虽然能够寄居在梁利的躯体,但却不能濡养她的躯体,更别说去孕育一个生命!” 果然,她果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假象,可她却不愿意承认,“可巫医说……说我有身孕了,而且……而且我的确和杜宇……” 锦鲤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虐缘,或许是她当初错的太多了,她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任何一个凡人该拥有的身体,巫医是凡人,他能查出你是否能有孕?不过是讨帝君一个欢喜罢了。” 没有怀孕,其实和铃已经有所察觉了,她没有奢望,她只是一直沉迷于这个美梦不愿自拔,没有怀孕,不过回到当初罢了。 锦鲤姐姐似乎提到了——帝君? “姐姐,你叫杜宇……帝君?” 锦鲤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承认了这位古蜀之王,或许放在以前,她一定不会心平气和地和和铃说话,更不会叫杜宇为帝君,甚至不愿意提起他。但是,在王室墓地里,她似乎听到了竹哑的声音;又或许,锦鲤早了悟了心中的积郁,只是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吧。 锦鲤说:“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吧。”不然不会这样和她说说笑笑的。 和铃点了点头。 锦鲤微微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想永远就这样留在杜宇身边?你该知道,你早就应该重新轮回的。” 刚刚的快乐时光仿佛就是一场梦境,现在锦鲤硬生生地把她拉回了现实,如今,锦鲤既然没有了复仇的打算,而她,也就没有了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可是,她还不想离开。 这算是贪生怕死吗? 和铃说:“姐姐,我……” 锦鲤打断她:“现在的生与死已经由不得你了,刚刚我就发现,你体内的凝魂锁魄二珠在蠢蠢欲动,恐怕你的灵魂很快就会脱离这个躯体。” 和铃没有想到,刚刚和杜宇的相认,转瞬就已经要别离了,可这些时光都是偷来的,现在要还回去,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只有认命。 锦鲤看着和铃的神伤,心生愧疚,当初她是多么自私地复活她,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她可是竹哑的妹妹啊! 竹哑最疼爱、最舍不得的妹妹。 锦鲤说:“你留在岷江的躯体也一样,长时间得不到灵魂的濡养,是没有办法保持生气的,之前鳖灵来找过我,她说有办法濡养你的躯体,至于他怎么做了,我无从得知。” 比起自己躯体如何濡养,其实和铃更加关心的是鳖灵和秦锁烟怎么样,她说:“鳖灵怎么样?” 锦鲤难得地笑了一下:“这小子可是过得不错。” 和铃刚想继续问下去,可看锦鲤的样子,她似乎不想多说,遂没再多问。 锦鲤继续说:“如果你还爱杜宇,就好好爱他吧,你灵魂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自己得不到的幸福,为什么不让和铃去好好把握呢! 和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姐姐是说,我还有希望?” 锦鲤说:“渠到尽头是飞瀑,未来的事,怎好一口说绝了,再说,你锦鲤姐姐是谁?我想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失败的。”除了…… 听着锦鲤语言中又多了一些俏皮,和铃的心才松了下来,她的锦鲤姐姐似乎回来了。 也是哥哥心中的锦鲤姐姐。 两姐妹又聊了聊,才出了茶楼,锦鲤不再那么善聊了,她似乎不愿说起她的生活,和铃不知道锦鲤在岷江过得怎么样,不过看到锦鲤身边的那个男子,应该对锦鲤很好吧,她能看出那个男子的眼神,虽然没有像她和杜宇一样一路说笑,但却深含一种爱意,锦鲤看不出,但和铃能看出,一种很深很深很隐忍的爱意。 或许龙太子的确爱过绫鲤,但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他是看着锦鲤一点一点长大,锦鲤从来都不像绫鲤,她活泼、坚韧、有种男孩子的冲劲。 从她小时候摔到了一群珊瑚中,珊瑚恶狠狠的将她包裹着,可她却不要龙太子来帮忙,她觉得自己跌进去的,就要自己爬起来。 真的很不一样。 在锦鲤和铃说话之际,杜宇和龙太子也顺势坐在了一家路边小摊,边吃茶边等着这两个丫头。 杜宇开门见山,“我知道锦鲤身份不凡,你应该也不一般吧。” 龙太子很爽快,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说:“我是岷江龙太子。” 杜宇说,“幸会!” 龙太子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杜宇的身份,不过,他是龙族,是神族分支,而杜宇是人族帝王,按等级,神族远在人族至上。 杜宇没有在意,更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继续问:“央央变成现在这样,应该出于你们之手吧。” 龙太子听出这句话的意思,笑笑说:“你这是在怪罪我们把你的央央变成这个样子?” 杜宇顿了顿,突然站起来,举起茶杯,以水代酒,郑重地说:“再生之恩,我杜宇无以为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龙太子哑然,随而也了然,笑了笑,“小妹救她起初是有私心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 虽然龙太子不以为意,但杜宇不会忘记,和铃是因为他才会魂飞魄散的,而现在还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不论是谁,他都会感谢万分。 二人聊起了岷江近来的水灾,古蜀地势低洼,洪水频发,光靠人族来治水是远远不够的,杜宇也表示,能够和岷江的神族控制水患的发生。关于这个方面,龙太子不能做明确的表示,是否发洪水,那是上天的安排,他们这些陆地水里的神族,是无权干涉的,否则就会受逆天惩罚。 不过龙太子答应可以帮助古蜀治理水患。 正说着,锦鲤和铃也出来了,和铃特意留意了一下龙太子,虽然锦鲤没有明说,和铃也知道——这是锦鲤的夫君。 或许锦鲤姐姐依旧放不下哥哥,但是,能看见锦鲤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她心里也挺高兴,或许,哥哥也想看见这样的锦鲤吧。 龙太子带着锦鲤走了。 和铃有些愧疚,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杜宇说起她根本没有怀孕,还有,她已经命不久矣。 杜宇还什么都不知道。 见和铃总是低着头,杜宇察觉到事有不对,刚刚的街灯会不是还挺好的吗? 杜宇问:“锦鲤复活你,是让你来杀我?” 和铃点头。 杜宇说:“可你并没有杀了我。” 和铃气笑道:“你觉得我忍心吗!?” 杜宇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和铃说:“可是我会怨,我会悔,你是一死了之了,留下我这样一个非死非活、半死不活的人找谁诉苦去?” 非死非活?半死不活?这是和铃现在的生存状态吗?杜宇不明白。 杜宇问:“你这样做,可会对身体不利?” 和铃说:“自然不能和正常人相比,比如……我不可能有孕。” 和铃看到杜宇眼中有明显的惊愕,不相信,随而失落,不过他不愿意表现在和铃面前,只是笑着说:“没有孩子刚好,我们可以永远过二人世界。” 和铃知道,杜宇没有说出他的心里话,她说:“可你是古蜀帝君。”作为古蜀帝君,怎么可以无后,到时候,他一定会三妻四妾,后宫佳丽,可所有的帝王一样,坐拥一群女人。 她,应该会同意吧。 不同意又能怎样! 杜宇看着和铃担心来担心去的样子,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虽然前代几个古蜀帝王就是世袭,可在上古时候,都是禅让的呀,等找到合适继承古蜀之王位的人,我就卸下一切,陪你去流浪。” 虽然这样的话,和铃早已听麻木了,可今天,她还是为之而动容,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和杜宇去建造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她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虽然担心,但是锦鲤说过,让她好好珍惜和杜宇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还是让杜宇不要知道这一切吧。 回到蜀宫,杜宇就被大臣急找过去了,岷江下游二次决堤,已经死了上千人。 直到第二日清晨,杜宇都没有回来。 和铃有些担忧,便去正和殿瞧了瞧,只有桃花和玉枝在打扫着,并没有见到杜宇,和铃叫来桃花,问道:“可知帝君去向?” 桃花俯了俯身体,道,“帝君昨夜就离开蜀宫了,说是岷江下游伤亡严重,帝君是去安抚民情的。” 和铃比桃花要更了解古蜀水患的严峻,以前这也是她父王每天都要烦忧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里屋的玉枝,她还是那么安静温和的样子。 和铃笑着对桃花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桃花说:“是。” 她走到玉枝身边,玉枝忙俯身行礼,比起对着当初的和铃,这个礼可是规矩多了,和铃说:“午时来我宫里一趟,我有事安排你做。” 玉枝再附身:“是。” 和铃意味深长地再看了一下玉枝,笑了笑,走出了正和殿。 待她走远后,桃花一脸好奇的问:“诶,帝君是不是安排你去和帝后搭线的啊?我看你老是往迎春阁那边跑。” 玉枝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随后转身继续手下事情。 桃花切了意思,自言自语愤愤道:“有什么了不起,仗着自己是帝君旧情人的婢女留在帝君身边,别忘了,现在帝君可是一心一意对我们家帝后的!你迟早要把这个近侍婢女的职位让给我!” 桃花是梁峥嵘和杜泽安排的眼线,本想把她安排个杜宇的近侍婢女,可这个杜宇却偏偏内定了玉枝,虽然梁峥嵘和杜泽都清楚这个玉枝是什么身份,但是毕竟现在杜宇是帝君,桃花的身份不能大张旗鼓,便没有强求,只做了一个随身婢女。 午时,玉枝收拾好自己,来到迎春阁,迎春阁内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包括那个曾经用来装蜀葵花的花瓶,还是那个雕花,还是那个位置。 被春分迎进去时,和铃正在午睡,玉枝便在门外候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玉枝的归宿 稍等了片刻,和铃就醒来了,春分上前通报,玉枝进来。 和铃看了看玉枝,玉枝不卑不亢地迎着她的目光,和铃说:“帝君对你可好?” 玉枝听着这话无动于衷,却把旁边的春分吓了一跳,帝后此话一出,必定是吃醋无疑,玉枝这近侍婢女的身份恐怕难保,甚至是这条小命,帝后从前的作风,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玉枝不动声色地说:“帝君对人向来很好,何况我本是我家小姐的婢女。” 春分在旁真是狠狠地捏了一把汗,这不识趣的小蹄子偏偏往帝后的枪口子上撞。 和铃只是笑了笑,招手让玉枝走近些。玉枝附身,朝前走了几步。 和铃开口说:“近来,我总是梦见天上的嫦娥抱着玉兔的模样,恐是要赐我一个孩儿了,你去替我买个‘嫦娥奔月’画像,我要多多祭拜。” 玉枝很疑惑,明明宫里有很多画师,为何要她去买,而且偏偏还是——嫦娥奔月。 和铃拿出一个绣袋,“这里是一些银两,去吧。” 虽然仍有疑惑,但玉枝还是谨遵帝后懿旨,接过绣袋,附身告退。 和铃久久望着玉枝离开的背影,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命运的尽头,她还是想成全身边的任何人。 春分还是个丫头,什么事情都不懂,待玉枝走后,她上前问道:“娘娘,她那样回答分明就是在告诉你,帝君想着的还是那个红衣丫头,你为何不生气?” 和铃轻哼了一声:“我这身子,若是再为这些事情生气,岂不是早就要垮了?难不成你也想让我的身子早日垮了?” 春分忙解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娘娘抱不平啊!” 和铃笑了笑:“放心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春分朝门外看了看,又朝和铃看了看,显然没有明白和铃这句话的意思。 玉枝拿着绣袋来到一家卖画的店铺,那家店主依旧是手持折扇的文儒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选择了这家店,按理说,卖画的在古蜀有很多。 或许是觉得只有这家店的“嫦娥奔月”画的甚得她意吧。 她抬步朝里走去,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过了,这里的装饰格局略有变化,但总体给然的感觉仍旧没有变,特别是那个人。 玉枝努了努笑容,争取表现这几年没有什么事发生的样子,笑着打招呼:“沈烜公子,好久不见。” 沈烜抬眸,犹似故人归的笑容:“玉枝姑娘,好久不见了!”说着上前迎去。 玉枝询问着近来的情况:“近来生意可好?” 沈烜笑着说:“有钱人家都有专门的画师,没钱的也不会来买画,我这的顾客几乎都是近几年攒下的老顾客,像你这样的。” 玉枝可不敢当,忙说:“我可不能算是你的老顾客,不过你的画的确有可欣赏之处,何不投个大户人家做个画师,也比在这里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等顾客的好。” 沈烜笑着摆了摆手说:“我闲散惯了,最看不得大户人家指指点点,要求刻板的画,那样的画,我可画不出来。” 玉枝抿唇笑了笑,没有再反驳。 玉枝走过画架,看了看沈烜近期的画作,古蜀易主的那次战争,古蜀人们都有深刻的体悟,文人们会用他们的笔杆子记下他们对新主改革的高论,与文人不同的墨客们大多会记录一些乡间百姓的生活变化。虽然这场战争殃及范围很大,但大多是政见不和者,于老百姓其实没有多大的改变,旧主是这样生活,新主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生活罢了。 沈烜笔下的孩童老人们依旧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玉枝静静地看着画,沈烜静静的看着他。 看了许久,玉枝忽然想起此次前来是有有事要办,忙说:“对了,我这次是来看看,可有‘嫦娥奔月’图。” 沈烜似乎是有备,带着玉枝走向一个架子的夹层里,拿出好几卷画卷,每一幅都是形态各异的嫦娥奔月图,玉枝笑了笑:“我只需要一张,你挑个你觉得最好的吧。”说着便去绣袋里拿钱。 随着玉贝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条绢帛,玉枝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嫦娥应悔偷灵药。 玉枝一阵惊愕,种种会议涌上心头,拿着绢帛的手不停地颤抖。 嫦娥为什么要偷灵药,她告诉小公主,是因为嫦娥要救更多的人,不能让灵药落在坏人的手里;嫦娥为什么要偷灵药,她告诉自己,她宁愿放弃上天,放弃生命,也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小公主记着了。 帝后为什么性情大变,帝后为什么日日登小南楼眺望,帝后为什么不会怪罪她,只有一个原因,帝后已经不是原来的帝后了。 那她到底是谁? 不可能,这不可能! 试图说服自己,可她本身就是巫女,对于寄魂再生的禁术也是略有耳闻的,虽然没有见过,但——这不是没有可能。 和铃想要她幸福,和铃在江源就说过,会让她幸福,她当时以为这只是一个小丫头的无稽之谈,连她都没有想过的未来,和铃却助她实现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公主在让她不要再回去了,公主知道她一直心念着“后羿”,公主一生经历了如此坎坷,到最后,还记得成全她一个幸福。 想着想着,泪水奔涌而出,打湿了绢帛,墨汁在绢帛上渐渐化开。 沈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了?” 玉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沈烜的怀里,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她的一生从来就是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惊喜,而这次,公主似乎将她带回了一个普通女人该有的生活,让她也可以在相夫教子、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的生活。 而沈烜,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刻,他看了看夹层里堆积满的嫦娥奔月图,在看着怀里哭泣的人儿,笑着将她拥紧了。 当初,玉枝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个大户人家的婢女,签了终身的卖身契,所以,他们不会有结果,虽然他表面上没有强迫什么,但内心一直对这个女孩念念不忘,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老天见证,坚持是有结果的。 迎春阁的和铃站在廊下,习习秋风吹来,漾开了脸上的笑容,自由和幸福,是一个女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她这一路很坎坷,但好在,她得到了,她希望身边的人也能得到。 春分在身旁垫着脚尖望了望,说:“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她果真没有回来,娘娘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春分显然感觉和铃神通广大,把一切对她不利的人,打发一件事就再也不回来了,难不成在外面有娘娘的人,半路被截杀了? 虽然和铃的确和以前有所改变,但是梁利的所作所为在从前跟着梁利的婢女还是记忆深刻的,玉枝之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若是梁利岂能容她。 可和铃不是梁利。 和铃说:“别瞎猜了,留她在这于我与她都没有意义了。” 春分点了点头。 转而又想:“那帝君那儿怎么解释,玉枝可是帝君钦点的近侍婢女。” 和铃想了想:“我记得她身旁还有个丫头,叫桃花的。” 春分摇了摇头说:“那丫头心气高,跟着帝君恐怕不妥,若是那天把帝君的魂给勾走了,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和铃内心暗诽了一句:杜石头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表面上还是同意了春分的话:“依你看,应该选谁?” 春分说:“谷雨性格温和,年纪小,也是娘娘的心腹,我看让她跟着帝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和铃点了点头,任由其安排,其实不管选谁,和铃都不会在意,相信杜宇也肯定不会在乎的。 夜幕渐渐降临,杜宇已经去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那里的水患控制得怎么样。 夜深,一阵骚动传来,本就睡得浅的和铃惊醒,春分赶紧进来。 和铃忙问:“出了什么事了?” 春分说:“帝君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听说是帝君的故友,我也没见着,不知为何大臣们纷纷反对,看着这两个人像见了鬼一样。” 春分帮和铃穿着衣服。 和铃问:“可是我父亲和杜泽他们?” 春分说:“是的,我听说被帝君领回来的那个男人是从岷江逆流而上的,试问这世间从来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哪有人可以逆流而上,我还听说,这个男人是被天神惩罚而困在岷江的,帝君硬是要救他,会触了天神的眉头,是以大家现在都十分惊恐。” 杜宇救他自有他的理由,和铃自不必多猜,她问:“你刚刚说,带了两个人?” 春分说:“是啊,还有个女人,帝君救了那个男人后,这个女人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像个鬼魂。” 和铃收拾好自己就朝正和殿去了,正和殿外挤了很多人,天微微亮,杜宇一声怒道:“都给我出去!有什么惩罚都冲我来!” 杜泽在外好声好气地劝着:“宇儿啊,你现在可是身系一国的安危,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和铃上前,说道:“叔父不必担心,我会劝他的,你和父亲先带着各位大臣下去吧,水患的事想必你们也没能好好休息,且去睡上一觉,我定会好好劝帝君的。” 杜泽感激地看着这个梁丫头,自从梁丫头做了帝后,就很少管帝君及国家事了,上一次帝君沉沦的时候,她也是表示不问不管的态度,往后更是病了好些日子,别说他这个叔父,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多了很大的疏远。帝后病隐期间,梁峥嵘更是被派去了边境,这样一个差事,等于是流放,好在现在帝后病好了,梁峥嵘才从边境被调了回来。 如今既然帝后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杜泽作揖拜谢,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和铃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她自己! 准确的说,是她的躯体,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思想,叫也不应,喊也不答,甚是,她不会看任何东西。 和铃看了一眼杜宇,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杜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让开了身体,躺在床上的鳖灵露了出来。 和铃走近,鳖灵似乎瘦削了不少,眉眼轮廓明显,连头发都变成了深蓝色的,很显然,他不是人类。 和铃拍了拍他的脸,他的皮肤比起常人更加紧致硬朗。 和铃问:“你怎么发现他的?” 杜宇说:“他在岷江逆水而上,当时已经没有了生气,我们都判断已经死了,可当被捞起来的时候,却活了过来,我和鳖灵是兄弟,不可能看着他这样,便打算带回来,然后就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你。” 和铃还能想象,当杜宇第一眼看见自己模样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河神花妖恋 和铃笑了笑,“这个躯体的确是我,只不过没有灵魂而已,我也不知道鳖灵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可以走动的。” 杜宇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是个没有灵魂的尸体?” 和铃促狭笑睨着他:“怎么?你连我都怕?” 杜宇走到和铃的躯体前,捏了捏躯体的脸说:“怎么可能会怕,你的躯体回来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你的躯体生活?” 和铃很清楚,这个躯体是很难再回去的,一旦离体的时间长了,躯体不仅仅会失去生气,就算没有失去生气,躯体本身也会对灵魂产生排斥。和铃走到自己的躯体旁,看着自己的模样,讲真还有点不适应,她摸了摸自己的眉眼、鼻唇,看见了自己锁骨下一枚赫然醒目的梅花胎记。 忽然,和铃的躯体像是苏醒了一般一把抓住了在自己身体上乱摸的手,和铃被吓了一跳,杜宇赶忙上去拦着,可他真不知道,如果真动起手来,他应该帮谁?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鳖灵也醒了,朦胧着眼睛问:“你们在干嘛?” 等定睛一看,才识别这是杜宇和梁利,不,杜宇和和铃。 和铃赶紧上前扶起鳖灵,问道:“感觉怎么样?” 鳖灵揉着自己的胳膊,说:“总算结束了,过来帮我揉揉肩。”他向和铃的躯体招手。 于是—— 和铃的躯体就上前帮他揉肩了。 和铃:“……” 和铃气打了鳖灵一下:“你对我做了什么?!” 鳖灵“嘿嘿嘿”地笑着,身边和铃的躯体也露出了谜一般的笑容。 这让和铃很抓狂,“我听锦鲤姐姐说,你要去了我的躯体,难道就是给你使唤的?你个没有良心的,就这样对你姐姐?” 鳖灵不满的说:“姐,你看现在的你多有生气,可比待在那个冰窖里舒服多了,我应该是救了你的。” 身边和铃的躯体也跟着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鳖灵:“哈哈哈,你看。” 和铃被逼的哑口无言,这算是怎么回事?现在自己的躯体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她的存在算什么? 鳖灵看着和铃眼中的惊恐,不再吓唬她解释说:“姐,放心吧,你这个躯体里的生气是我放进去的,所以她的思想,她的动作都是我控制的。” 锦鲤说过,一个躯体长时间得不到灵魂的濡养就会失去生气,而刚好,鳖灵有办法保住和铃的生气。 和铃问:“你怎么做到的?” 鳖灵说:“我和锁烟离开后,我就去找了我的身份,当我发现我能够与水融合地恰到好处,我就知道并不是人类,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是非人类,但依旧摸不清自己是谁,杜宇做了古蜀帝君后,就把朱提拿回来了,我和锁烟想了想,决定还是回朱提待着,朱提的老宅子住了人,我也不算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便不好打扰,只好去了花神庙暂住。” 一切的根源在花神庙。 那棵千年生叶,千年开花,千年结果的花神树,是一个被封印在花神庙的花神,也是鳖灵的母亲。 人神妖兽在千百万年前是共生的,可随着神的繁殖力下降,妖兽喜黑的孤僻习性,他们都渐渐退出而隐蔽起来,于是人类就占据了大片天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神界为维护自己的繁殖力,严格控制了配对的种族,神只能和神相配,这样生下的下一代才是真正的神。 而鳖灵的母亲,虽然被人类叫做“花神”,其实在神界,她只是一只花妖,而在妖界,她是百花妖王。 那一年干旱,土地贫瘠了一年之久,各个树妖花妖都丧失了千年的修为,变得枯萎凋零,化作一滩泥。当时的百花妖王也以为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正准备等着命运的裁决时,改变她一生的一个人出现了。 他日夜来给她浇灌,陪她说话聊天,起初,他只是以为这也是一株快要枯萎的小花而已。 直到有一天,她恢复了修为化作人身。 她一口咬住男子的手指,将从手指里冒出的水都吸了个干净,男子猝不及防,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灵力,指尖的水哗啦啦地留着,把花妖呛的不轻。 男子赶紧抽出了指头,忙说:“姑娘,你……” 花妖眨着眼睛,“你是河神哥哥吗?” 男子说:“你认得我?” 花妖继续眨着眼睛:“当然,听说喝了河神哥哥赐的水就能长命百岁,虽然我已经可以长命百岁了,但我的小花小草们还不能,你能不能也赐他们一点啊?” 河神很爽快,手指一挥,小花小草如受雨露般伸展的身体。 妖和神是不能打交道的,河神准备离开,奈何几天后,花妖再次找到了他。 河神无奈:“你怎么知道我的去处?” 花妖自豪地笑着说:“我在你身上撒了我的花粉,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知道的!” 河神直接明了的说:“姑娘,你是妖,我是神,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离开我你仍旧会是百花妖王。” 花妖眨着眼睛说:“可是河神哥哥,没有你,我早就不是百花妖王了。”没有河神的浇灌,她或许活不到甘露来临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花妖并没有听河神的话,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河神,花妖在妖界的年纪算小,坐拥花妖之王的位子不过是母亲打的名声,于她实在提不起一点“王”之气概。 暗生情愫是在所难免的,纵使知道坠入爱河的结局,但对于性情中人的两个人,都无法去刻意避开。 当他们拥有自己的爱的结晶时,再也瞒不过神界,天神震怒,拿去河神的神职,将他化作一汪水永远留在了天河里,而花妖便带着孩子东躲西藏,可仍旧逃不开神的眼睛,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天神对花妖穷追不舍,花妖忍痛将孩子留在了一户看起来生活条件优厚的人家,逃去附近的一家花神庙,被天神永远封印在一棵树里。 于是那棵树,渐渐便有了千年生叶,千年开花,千年结果的传说,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见识过。 当初祭花神的时候,花神树匿了鳖灵的牌子,她认出自己的孩子了,她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的孩子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花妖热泪盈眶。 她用这么多年去冲破封印,如今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可是鳖灵却好久也没有去过。 等鳖灵再次回到花神庙,已经是好几年以后了。 随着鳖灵的回忆,和铃渐渐想起那棵神秘的花神树,原来,那是一棵不简单的花神树。 和铃问:“那我的躯体是怎么回事?” 鳖灵说:“我用神识替你养着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是一个有着生气的躯体,并无其他改变。” 和铃问:“你为什么要养着我的躯体?” 鳖灵反问:“难道你不想要回到自己的躯体里?你要一辈子做别人?” 和铃看了一眼杜宇,她不想,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其他人的身体里,可她已经死了,难道还有办法让她在自己的身体里活下去,这不可能,就算可能,也要付出逆天的代价,纵使是用神识样子自己的身体,这也是逆天之举,所以鳖灵才会说——终于结束了? 和铃说:“所以你用神识养着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鳖灵轻笑了一声,起身站起来,和铃的躯体退到了一旁,他说:“惩罚是要有的,我只是取了一点神识出来养着你,没什么大不了的,罚我封印在大江长河上逆流而上罢了。” 虽然鳖灵说的轻松,但和铃知道,一定不会有这么简单,只是鳖灵不愿意说罢了,如果没有杜宇的出手相助,鳖灵应该会永远封印在那里周而复始的流浪吧,何况当时的他和死人无异,岷江水患,又有谁会注意,更别说去搭救了。 但是,他真的有办法让她复活吗?她真的会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去复活自己吗?这值得吗? 她本该认命的,不该有任何期望。 一直沉默在旁听着的杜宇开口问道:“之前听说花神树的叶花果有打通轮回,起死回生之效,对央央可有帮助?” 鳖灵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传说,可毕竟是个传说:“我母亲说,她被封印在那棵树没有太久的时间,她并不知道那棵树到底会不会有三千年的叶花果,不过如果真的能找到叶花果,的确是让姐复活的最佳方法。” 三千年的叶花果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和铃心叹了一声,算了吧,何必让身边的人跟着操心自己的事情,如今不过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杜宇看着和铃有些神伤的模样,心头一揪,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一定要救央央,哪怕是要他血祭那棵树,他也无怨无悔。 鳖灵见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想把不开心的事情带给大家,笑着说:“放心吧,既然我有能力养着姐的躯体,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复活她,别忘了,我可是河神之子。” 和铃笑了笑,不管怎样,她的这个弟弟还是她有生之年遇见的最可亲的人,想起锁烟那个丫头,于是问道:“秦姑娘最近如何了?” 提起秦锁烟,鳖灵不再是以前那么沉重,笑着说:“我们一直定居在花神庙里,自从朱提重新回到从前,花神庙就一直由她管理着。” 杜宇笑骂了他一声:“她愿意给你当女人,你居然让她待在庙里!” 鳖灵不服:“庙里又如何,岂是人人都像你可以坐拥整个古蜀的,况且,我的母亲也在那里,她不能移动,平时最害怕的就是孤独,有个相伴的人讲讲话,也是挺好的。” 的确,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饭,庙里起居,也是开心无怨的,如果没有和心念的人在一起,即使坐拥整个古蜀又怎样,无非是无边无际的孤寂而已。 鳖灵又说:“我流浪到岷江的时候,察觉到岷江下游堤坝很不合理,将水引向支流的确是个好方法,可是那条支流太窄,迟早会有阻塞的征兆,到时候不仅主流会决堤,连支流旁的人家也会遭殃。” 杜宇听着鳖灵对于治水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甚是欣慰,忙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两个男人对着治水发出了自己的见解,鳖灵不亏是河神之子,对于水患方面的治理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二人越谈越激动,加上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聊天了,杜宇当即下令,赐予鳖灵相傅一职,鳖灵本想拒绝,奈何杜宇以友情相要,鳖灵不得不答应了。 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出去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傅,这让各位大臣很不能接受,虽然杜泽知道鳖灵曾是江老的儿子,在杜宇这谋个一职半职也无所谓,可是,关键是,鳖灵身边跟着江和铃——那个于他有家族血海深仇的人。 她的存在,对杜宇,对古蜀,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那个女人绝不能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承诺归隐梦 杜宇为鳖灵安排好宫外的府邸,让他带着和铃的躯体在此好好安顿,治水在即,帮助和铃回到她的躯体也要他好好费心,因为这两件事情,鳖灵和杜宇的兄弟情义更近了一步。 安排好鳖灵后回来,杜泽早已在正和宫内候着了,杜宇早知道他这个叔父有一百个理由让他收回成命,他倒要看看杜泽会怎么劝。 果然,杜泽那满脸的皱纹堆到了一块,揪着脸说:“你给鳖灵安排个差事,我是没有多少意见的,但是你也看到了鳖灵身边跟着的是谁,难道你还想……” 比起杜泽,杜宇知道的要更多些,比杜泽也显得淡定一些,他说:“我已经娶了梁利为后,您当初也说过,只要借助梁氏的力量,助我们复族,我想娶多少任我随意,难道我现在不可以再娶她?” 杜泽被杜宇质问得哑口无言,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顿了顿,说:“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江和铃是鱼凫氏,已经与我们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这次回来,一定是要复仇的!” 杜宇内心嗤笑了一声,哪是谁都会像他这个叔父一样心心念念着复仇呢,这么多年了,叔父好像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杜宇说:“叔父,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已经坐拥整个古蜀,还会怕一个小丫头吗?你也别总是操心来操心去的,趁着还年轻,早日给我找个叔母回来才是正事!” 杜泽老脸一红,啐道:“我和你说的是正经事!” 其实,杜宇何曾不知道杜泽的劳苦用心,自从杜氏一族在瞿上遭到灭族后,叔父就一个人将他拉扯大,还要照顾年迈的奶奶,那个时候,甚至吃顿饭都要受江老照顾。叔父这一辈子都没娶,曾经心仪的女人,现在连孙儿都有了。 叔父心心念念要他复族,他能理解,他不想辜负叔父一辈子的指望,可有的时候,两代人的思想是不同的,瞿上灭族的时候,他还很小,而且不在瞿上,灭族对他造成的影响没有很重,起初,他会按照奶奶和叔父的意愿去做,可自从遇到了和铃,他找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都已经过去,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叔父解释。 杜宇说:“叔父,你以为现在央央跟着鳖灵算什么?” 杜泽似乎悟出了什么,“你是说,他们……” 杜宇似是非是地点了点头。 小一辈之间的纠葛,老一辈的人怎么会清楚,杜宇故意曲解了意思,让杜泽以为和铃和鳖灵是两情相悦的关系,他考虑到和铃在杜泽心里的威胁度,足以让杜泽找一个机会除去,来一个先斩后奏;而江老对杜氏有恩,叔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定不会去动鳖灵半根汗毛,而让他曲解和铃和鳖灵的关系,至少能让杜泽在想要杀了和铃前,先考虑一下鳖灵和江老。 果然,杜泽有些矛盾和纠结。 杜宇只好再次给杜泽吃一颗定心丸,说:“一个小丫头,是不会对古蜀造成威胁的。” 杜泽似信非信,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说服杜宇,只好先行告退。 杜泽走后不久,和铃就进来了,故意阴冷着脸说:“我这个小丫头,是不会对古蜀造成威胁的,哼哼,如果我想要除了你们,你们绝对不会还活着。” 杜宇知道和铃又在打趣他,他笑睨着她说:“我知道你不忍心。” 和铃笑捶了他的胸,“那你可是要赌上小命来判断我忍不忍心了。” 杜宇握着她捶过来的手,宠溺地说:“小命给你,任凭君处置。” 和铃气笑:“就知道贫嘴!” 忽然一阵胸闷,和铃剧烈地咳嗽起来,杜宇忙扶住她,担忧道:“近来身体怎么样,吃什么药?我最近忙着治水的事,你的身体也没多大问,巫医可有说什么?” 自从以前的巫医误诊了,虽然杜宇表面上没有是什么重话,但一回到蜀宫,就革掉了老巫医的职,从整个古蜀中挑选了有真本事的大夫留在蜀宫做巫医,和铃看着他处理得毫不留情,就知道,对于自己没有怀孕一事,杜宇其实是十分在意的。 一阵难受以后,和铃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说:“我这身体,也诊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最近还是参汤吊着。” 杜宇还是不放心,问:“锦鲤可有什么办法?” 既然是锦鲤用禁术让和铃复活,寄居在梁利的身体里,那她应该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这方面救治的方法。 和铃说:“你真的想知道?”关于她的身体,锦鲤姐姐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她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杜宇解释。 杜宇握着和铃的手更紧了,表示,他愿意和她一起分担未来,不管生老病死。 和铃只好挑一些不是那么刺耳的来解释,至于她命不久矣的话,其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她说:“梁利的身体和我的灵魂已经不那么融合了,我本身有心疾,心疾由性情而生,所以梁利的身体很排斥我的灵魂,而我自己的躯体,也是没有办法回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收回。” 而且,她的命早已到期。 和铃觉得很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还要贪恋这个红尘,为什么还要放不下这个男人,这些向上天借来的日子,迟早都是要还的。 为什么她还要贪恋! 杜宇把他拥到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脑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和铃微微抬头:“去哪里?” 杜宇拉着她的手就出发:“去了就知道了。” 和铃忙拦住:“古蜀还有这么多事你不处理了?” 杜宇笑了笑,仿佛一身轻松的感觉:“交给你的小表弟了,我发现他比我有才多了!” 和铃拗不过他,只好被他拉着出了蜀宫。 一路来到了一座深山,这座山很偏,和铃从前从来没有见过,它似乎是某一天突然从地底下升上来的。 和铃好奇地问:“你怎么找到这座山的?” 杜宇说:“前些日子需要一些石头填坝,无意见发现了这座山,映入眼帘的这座山似乎只有眼前的这一片,但其实,这座山的后面有很大的一块,我曾经试图上去过,但貌似被人设下过结界,闯进去后就很难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和铃放眼望了望这座山,烟雾弥漫,山峦在飘荡的云层中影影绰绰,似乎还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和铃转头看着杜宇。 她说:“你带我来着干什么?”既然有结界,那这座山对于他们不就是没有什么意义嘛。 杜宇看出了和铃的意思,笑着说:“你杜石头就是以研究结界为长,这等结界还能难倒我,我早就破了,带你进去看看,走。” 说着拉起她就往深山里走去。 这座山,真的很深,也很幽静。 越往里,虽然已经是深秋,但这里的树木却越来越茂盛,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和铃从前不太喜欢这样的幽静,会让她感到无边无际的孤独感,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似乎觉得,待自己死后能够有这样一块栖身之所,也不失一个很好的结局。 再往里走些,出现了一间小木屋,木屋的木头不知道是怎样的品种,有一种很浓重的历史沧桑感,但却一尘不染。 和铃看着杜宇,想要他一个解释。 杜宇抚摸着和铃的脸,因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和铃的脸色有点白,杜宇有些心疼,他说:“这个地方送给你,喜欢吗?” 和铃有些不明白,她现在是帝后,她不是应该在蜀宫里待着吗?杜宇送她深山里的一间小木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入冷宫? 和铃不满:“你要把我赶出来?” 杜宇见和铃有些误会,指了指她的心脏,无奈地说:“你的这颗心啊,就是因为平时脑袋里想了太多导致的,我送你这间小木屋是打算等以后我们要归隐山林,一起共话桑麻用的,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和铃的心一怔,她从来都不敢奢求杜宇真的能够给她这样一个承诺,更加不敢奢望这个承诺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实现,和铃有些哑然。 杜宇继续说,眼里心里都有着对未来的规划和憧憬:“等你病好了,我就放下古蜀之王的位子,陪你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和铃的泪水扑簌而落,等她病好了?杜宇一直在期待等她病好?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几率微乎其微,她以为这里会是她的栖身之所,也是葬身之所,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这里也可以是她和杜宇的未来,和铃不知道该怎么和杜宇说,只一味地落泪。 杜宇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傻瓜,这是我欠你的。” 和铃一边哭一边笑,更多感动也有更多幸福,她说:“不是我们两个人,我还还有很多很多孩子。” 杜宇也笑了起来:“对,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二人相视而笑。 日落渐西。 杜宇带着和铃回去,在准备归隐前,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水患、比如和铃的病、比如下一任古蜀王…… 自从杜泽从正和殿离开后,就去了鳖灵的新府邸,幸好杜宇鳖灵提前串了气。 毕竟长辈,鳖灵还是要摆出晚辈的恭敬样,端茶招待。 杜泽说:“帝君赐你这么大一个宅子,岂能没有几个使唤的丫头?回头从我府里拨出一些送你。” 鳖灵心想,这是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节奏啊,忙婉拒:“叔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杜……呵呵,帝君给我的差事特殊,长久不在家也是正常,多了这么些丫头啥的,我也管理不过来,再说,家里有表姐打理着,我也不需要操心。” 杜泽抿了一口茶,听着这话眼珠一转,说:“你这表姐,恐怕不只是你的表姐吧?” 鳖灵早就知道杜泽此次来得目的,和杜宇一样,来一句容易被曲解的回答:“叔父都知道了?” 杜泽笑着起身,边走边说:“这个丫头身份不简单,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不便相扰,只是希望灵儿你记住一点,古蜀已经易主,我不希望谁去动摇现在帝君的位子。” 鳖灵忙打哈哈:“是,是,我记住了。” 杜泽走后,和铃的躯体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对着鳖灵笑了笑。 细思极恐的一幕。 杜宇带着和铃直接先去了鳖灵的新府邸,此时夜幕已深。 鳖灵见杜宇一来,马上就把杜泽来过的消息抱怨了出来:“杜兄,要不是你算好你叔父要来,不然可就要穿帮了。” 杜宇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鳖灵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可以看出,她暂时不会对表姐做什么。” 杜宇点了点头。 杜宇朝和铃看了看,和铃意会他们这两个大男人有话要说,便识趣地朝里屋走去,逗弄着和铃自己的躯体。 杜宇对鳖灵说:“治水的方案考虑的怎么样?” 鳖灵拿出一张绢帛:“基本方案已经成形,等你过目,觉得可行我就带着人去。” 杜宇拍了拍鳖灵的肩膀,鳖灵在治水方面的确高于他,甚至在治理古蜀方面也会有一番成就,他现在似乎可以完全把岷江水患的问题交给他。 杜宇说:“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一趟,顺便给你引荐一个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千年叶花果 第二日,鳖灵和杜宇就往岷江下游而去,岷江下游的百姓已经有很多得到了指示,开始处理起水患的事情,在一群忙碌的人影中,杜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杜宇上前打招呼:“离岸兄,怎么样了?” 龙太子自从答应杜宇要帮助他治水后,果然天天都会来这里监督一下进程,他说:“按照送来的治水新法,现在正打算加深加宽过水断面,裁弯取直,加大水流比降,提高泄洪能力。” 杜宇点点头,转身对鳖灵说:“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鳖灵抢先回答:“这位谁人不知,杜兄,你还把我当以前那个江大少爷吗?我是河神之子,自然与这位龙太子是相识的。” 龙太子作揖行礼。 鳖灵当初去过岷江多次,其实当初是为了寻找和铃而去的,与这位龙太子也会过几面之缘。 杜宇朗然而笑:“是我欠考虑了,如此甚好,也省的我再介绍了,岷江水患有你们两位,我大可放心了。” 鳖灵拍拍胸脯说:“放心吧,我保证让岷江百年不再会有水患!” 杜宇甚为欣慰,他放眼望向在岷江水畔,百姓们正在劳作,这次水患,已经让很多人家失去了亲人,很多人仍旧沉浸在丧亲之痛里却还要坚持来这里。人们不能只是看在眼前的利益,这次要全力以赴来治水,至少能够换来后世的安宁,加宽断水面是一方面,接下来还要清理河道,清除淤泥,植树造林,为古蜀长远的利益考虑。 虽然接手古蜀并不是杜宇心甘情愿的,但是在位的每一天,杜宇都尽心尽力地治理古蜀,在水患方面更是亲力亲为,如果打算发下这一切,就一定要找个能够为古蜀百姓撑起一片天的帝王。 也许,鳖灵是个很好的人选。 杜宇正想着,鳖灵已经和龙太子走到岷江水畔,和百姓们讨论起接下来的方案。 杜宇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他走向鳖灵,说:“这些天的治水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打算带着和铃回一趟朱提,我想去见见那棵花神树。” 既然古蜀未来的人选已经定下,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治好和铃的病了。 鳖灵有些抱怨:“你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自己跑去过小日子这可不妥吧。”虽然他知道杜宇去见花神树是为了和铃,但是让自己留在这里干事情,杜宇却跑去看他的母亲和媳妇,这……总有点不爽。 杜宇用力拍了鳖灵一下:“要不,我替你把你媳妇接过来怎么样?” 鳖灵忙挥手:“不用不用,她能过来,我母亲却不能过来,等我忙完你这事,自然会回去见她。” 杜宇突然觉得,他有心将古蜀王位传给鳖灵,但鳖灵并未有意接呀!正如他当初不愿意接手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坐这个位子的,他这样做,未免太自私了些? 杜宇想和鳖灵解释,但鳖灵已经再次转身去和百姓讨论了,他有放不下的和铃,那鳖灵又何尝不是,看来,下一任古蜀王之选,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午,鳖灵留在了岷江下游,杜宇独自返回蜀宫。 走进迎春阁,和铃仍在午睡,身旁春分小声说:“近来娘娘的身体是愈发不行了,今早喝了一碗参汤后就一直躺到现在,”春分眼里有很明显的担忧,“帝君,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来救救娘娘啊?” 杜宇听着这话,心里越来越沉重,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一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说:“等她醒后,我会带她去一个地方瞧瞧,说不定能找到治病的灵药。” 虽然春分心里还是担心,但是既然帝君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质疑什么,便说:“那就好。” 杜宇点了点头,和铃还未醒,杜宇在迎春阁随意走走,自从与和铃相认后,杜宇就经常留宿在迎春阁,迎春阁虽然不大,但是却蛮高,尤其是那个小南楼,是古蜀最高的地方。 杜宇朝着小南楼走去,小南楼布局很简单,只有一桌方案和四个方席,方案上摆着一些果实,立在小南楼的栏杆侧,能够把古蜀的风光尽收眼底,尤其是——正和殿。 正和殿! 杜宇脑中突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独倚小南楼,一整日,夜方归。” 这是当初杜宇命玉枝来记录帝后日夜所作所为时,玉枝记录的话,那几日,玉枝几乎天天都是这样记录的。 独倚小南楼,一整日,夜方归。 为何总是要在小南楼?当时的杜宇并不能理解,但是却没有去深思,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也不关心,所以,他一直忽略了…… 小南楼可以将正和殿的一切,一览无余。 她一直在思念,一直在期待,一直在关注,一直在——等。 可他当时是怎么做的?怒她、吼她、冷落她,甚至在她离开后都不愿意去寻她。 的确,当梁利费尽一切心机坐上帝后之位时,尤其是设计害死和铃的哥哥,杜宇是无法原谅梁利和自己的,但是梁利毕竟和他一起长大,虽然没有爱意,但仍旧有情分在,表面上,他不好做什么,但心里,他无法容忍和原谅。 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梁利已经就是他无法释怀的和铃,也许他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梁利的性情他怎能不了解,可为何就是看不出当时的梁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梁利了,纵使有了一些怀疑,他都会不去管,不去理。 那个时候的和铃是有多心痛和无奈啊! 他责怪和铃是因为积郁着太多的事情,才导致心疾加重,可让她积郁如此之深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杜宇望向正和殿,透过正和殿的窗户,刚好是自己的伏案,那当初自己伏案处理奏折,伏案打瞌睡,伏案沉思的模样,是不是都被她看见了?而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关注窗外的情况,如果当时可以看一看,说不定就能看到独倚在那儿的孤影,随着落日的余晖而晃动的孤影。 可是他从没有。 好像是一片霜打湿了他的眼睛,怔怔看去—— 下雪了。 冬天来了。 和铃看着扶栏的杜宇,随着杜宇的目光看去,是她曾经日日眺望的地方,她知道,杜宇都知道了。 可她没有心酸,也没有难过,更多的是释怀吧,她从不求杜宇能够永远陪着她,她只求杜宇能够懂她,理解她,像从前一样,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会相信她。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杜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懂,好像是知道自己是他的灭族仇人的时候吧。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和铃出声:“岷江的事都处理完了?” 杜宇转身,眉眼还落着雪花,显得似乎有些湿意,他说:“让鳖灵替我管着了,我想带你回朱提一趟。” 和铃说:“你是想去求三千年叶花果?可是这只是一个传说,不一定真是存在。” 杜宇似乎像着了魔一样,他说:“不会的,只要我虔诚,一定会有这三千年的叶花果来救你的,你放心。”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一定要让打通和铃的轮回道,让她起死回生。 和铃不知道该怎么劝杜宇,因为有时候,她也希望能够找到这三千年叶花果,毕竟,她是如此贪恋。 她说:“好。” 杜宇放心地笑了笑,前几日从朱提回来的时候,和铃的脸色还有点红润,可是现在,除了苍白,竟提不起一点颜色。 就像个死人。 几日后,杜宇和铃到达朱提,朱提没有雪花,朱提从来都是四季如春的,杜宇没有在杜园停留,而是直接去了花神庙。 秦锁烟一身粗衣荆钗,比起从前更多了一些食人间烟火的气味,见到和铃的样子,满脸戒备。 杜宇解释说:“鳖灵应该没有和你说过,从前的梁利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梁利其实是从前的和铃。” 秦锁烟自然不知道鳖灵去岷江并救出和铃的躯体等一系列的事情,鳖灵似乎把秦锁烟保护的很好,从不让她干涉其他的事情,杜宇不得不去钦佩鳖灵,如果他也能像鳖灵一样让和铃置身于一切事情之外,也许现在就不要为给和铃续命而奔波,也许现在他们早已可以隐居山林了吧。 秦锁烟似信非信。 和铃上前,对着秦锁烟说:“秦姑娘,放心,我现在还是鳖灵的表姐,这一切说来话长,既然鳖灵不想让你知道,我也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这里也不便向你多作解释,但请你能够相信我。” 秦锁烟经历过这世上所有人的目光,有贪婪的、有猥琐的、有自私的,她能够很快的从和铃的眼中看出那种善意。 秦锁烟点了点头。 见秦锁烟情绪平稳,杜宇继续说:“我听过鳖灵的事情了,此次前来想去见见鳖灵的母亲——那棵花神树。” 秦锁烟想了想,说:“因为母亲私自冲破了一些封印,天神发觉,又加固了一重封印,母亲现在已经听不到人语了。” 自从鳖灵将和铃的躯体从岷江底的冰洞中带出,并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体内,确保和铃的躯体能够保证生气,鳖灵毕竟不是真正的神,虽然没有锦鲤让和铃复活的禁术那么严重,但也足以受到天神的惩罚,天神得知后,也便得知了花妖的蠢蠢欲动。 杜宇有些失望,但他却不想放弃,“还请姑娘带路去看一下。” 秦锁烟无奈,只好带着杜宇和铃往花神树那边走去。 花神树上依旧挂着许多少年萌动的春心,花神树下还会不时的有一些来往的商少女,对着挂在花神树上的牌子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这棵树,依旧没有花,没有叶,没有果。 杜宇不甘心:“姑娘可知道可使人起死回生的三千年叶花果?” 秦锁烟笑了笑:“公子说笑了,那只是个传说,你怎么就当真了?” 其实杜宇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把一个口耳相传的传说当真?只是在和铃的性命前,这样一个传说,似乎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忽然,在花神树后出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喵~” 和铃定睛看去,是虎球,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来的,话说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见着这个小家伙了,杜宇平时比较忙可以理解,可这个小猫咪似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总是见不着猫影。 和铃蹲下将其抱起:“虎球,你怎么来朱提了?” 虎球:“喵~” 意思是:本大王想去哪那是分分钟的事! 虎球可不是普通的小猫。 只是平时比较懒而已,从它这么圆润的身体就能看出,平时一定都是躲到哪里睡觉去了。 杜宇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管一只小猫,他问秦锁烟:“花神树在可以说话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一定可以,一定会找到三千年的叶花果。 秦锁烟摇了摇头:“我平时只是和母亲聊些生活琐事,从前鳖灵倒是和母亲聊的多,只是没让我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而已。” 虎球听着,头凑到和铃的脖子间蹭了一下:“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虎球小娃娃 虎球挣脱着跳出和铃的怀里,落地一阵金光,忽然出现了一个四五岁的大的小娃娃,像是从地里生出来的,周围人都惊讶地无法言语,小娃娃七扭八歪地走了几步,显然不能很适应用双脚走路,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一圈,锁定和铃,哒哒哒地走到她跟前,奶声奶气地开口:“娘。” 和铃的心一下子就化了,曾经有多少次,她久久地期待着会有个孩子这样唤她,会有个这样暖棉棉的身体蹭着她、依赖着她,可是,当得知自己的这一切就是幻想的时候,虽然嘴上告诉自己,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本来她就没有这个福气去拥有,可是内心的失落却真真实实地冲击着她,让她的梦里都会出现这样一个孩子甜糯的笑语。 和铃没有办法细想,蹲下就把小娃娃抱在怀里。 杜宇看着变成小娃娃的虎球,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虽然他从小就知道虎球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猫,他可以听懂自己的话,他可以待在雪遥宫那么多年,他可以变成老虎,而现在,他居然可以变成一个小娃娃。 杜宇盯着小娃娃看着,见和铃把他抱着,显然都已经忽略了这个小娃娃是从何而来的,杜宇问小娃娃:“你还是我的那只小猫吗?” 小娃娃眉头一揪,鼻孔出着气,生气地说:“我不是小猫!” 杜宇一下被这个小娃娃生气的样子给逗乐了,他记得以前如果在虎球面前称为“小猫”,虎球总会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一番龇牙咧嘴的不满后,扭着屁股头也不回地走开,要和他闹好久的别扭了。 杜宇笑着再说:“那你是虎球吗?” 小娃娃一噘嘴,感觉像是再说:这样说才像话,以后可不许再叫我小猫。 和铃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小娃娃眼睛都亮了:“你真的是虎球吗?你这算是修成人形了?” 虎球显然对和铃的态度要好过对杜宇,耐心地对着和铃解释:“经过我这些年的不懈努力,修成人形不在话下。”虎球表面上显得自豪极了。 其实他内心十分忐忑,虽然说要从妖兽修成人形需要千百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在短短的几年里就修成人形,而且——居然还只是一个小娃娃,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再等个几百年,至少给他一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人形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要知道,一旦妖兽修成人形后,人形在一般情况下就再也不会变了,也就是说,虎球将会一辈子就是这个模样。 想到如此,虎球就恨不得投胎从来一趟!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被很多人笑话的! 和铃还不忘虎球的一声“娘”,把虎球抱在怀里,说:“为什么要叫我娘?” 虎球理所当然的说:“很久以前你就说过要做我娘亲的,难道不是吗?”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个时候,应该也是个英雄花开了满树的一天;那个时候,和铃还是和铃,不是古蜀公主,杜宇也还是杜宇,不是古蜀之王;那个时候,一切好像都是顺其自然。 和铃心满意足地笑着,转头看着杜宇,对虎球说:“那你应该把他当做爹爹了吧?” 虽然杜宇要比和铃更加理智一些,但是对着这样一个可爱又可亲的小娃娃,内心也不自觉地泛出一丝喜爱,他伸手摸了摸虎球的脑袋,期待着他一声“爹爹”。 谁知虎球一把打开了杜宇的“魔爪”,小模样尽是不耐烦:“我不是小孩子!” 他才不是小孩子!这样摸他就是把他当做小孩子,这样太侮辱猫——呸!太侮辱虎了! 和铃被逗笑出声。 杜宇看着和铃。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杜宇看着虎球在和铃怀中各种依赖,很是不甘心,说:“你既然愿意叫娘,那也要叫我一声爹才对。” 杜宇摆出一副“当爹”的样子。 虎球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才不愿理叫他爹呢!以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知道欺负他,把他当做一只蠢猫一样养,他可是威风凛凛地虎兽! 虽然长了个猫样……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会被家人抛弃的原因。 虎球转过脸不看杜宇:“我才不要!” 秦锁烟看了许久才把这一幕看懂了些许,她和鳖灵在一起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看着这么有灵气的孩子难免会有些心动,她说:“外头冷,进庙里坐坐吧。” 和铃率先抱着虎球进去了。 杜宇看着花神树,也许真的要另寻他法了。 已经是冬天,庙里香火不是很足,人烟稀少,刚刚来的突然,秦锁烟也没有好好招待二人,现下才开始准备茶水。 虎球挣脱着从和铃怀里下来,七扭八歪的走到别处玩去了。 秦锁烟开口:“姐姐为何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三千年叶花果?” 虽然这是不太好解释的事情,但是和铃并不打算瞒着其他人,她说:“我原先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现在在这个身体里住着,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如果想继续活下去……”也许三千年叶花果是个唯一的方法。 秦锁烟不敢相信:“如果得不到这叶花果,姐姐真的会死吗?” 她不清楚这其中的周折,但姐姐于她有救命之恩,并且成全了她和鳖灵,这么些年,一直无以为报。 秦锁烟说:“姐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杜宇说:“既然鳖灵有意让你远离这世间纷扰,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便向你打扰,但我有个自私的请求,虽然我知道花神树现在不能讲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我留意一些,我真的需要叶花果。” 秦锁烟不再对杜宇的来意有所怀疑,很诚恳地答应:“好。” 虎球又七扭八歪地走进来,但比起刚刚的步伐,显然很有进步,他很生气地向和铃抱怨:“娘,外面那棵枯树她嘲笑我!” 和铃很惊讶,虎球这样说,难道是能够听到花神树讲话? 正想问个明白,杜宇就已经抱起虎球往花神树旁走去了。 和铃和秦锁烟也一道跟了过去。 杜宇紧紧抱着虎球,指着花神树问他:“你能听到她讲话吗?” 虎球很不喜欢让杜宇抱着,而且没有和铃抱着舒服,可又不敢去挠杜宇,他记得以前,杜宇有次又喊他小猫,他一气之下就把杜宇挠了,接下来——杜宇居然把他心爱的爪子给剪!了! 他抱着自己留了一辈子的指甲哼唧了半天,杜宇都懒得理他。 这么多年,他早就莫名其妙地屈服在了杜宇的淫威之下了。 虎球一本正经地说:“放我下来!” 为了让虎球舒服,杜宇只好将他放下,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虎球手环在胸口,像个大学士一样解释说:“妖兽是有共性的,我当然能听见她说话!” 其实这是他胡诌的,妖兽虽然有共性,但不同种类的妖兽在不是人形的情况下根本就听不见他们的话语,那杜宇既然问起了,他当然要装作自己神通广大咯! 但是,能够听到花神树讲话是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听见花神树讲话,只是无意见走到花神树旁时,听见一个女人说:这小猫真是可爱。 这称呼、这形容词可把他气的不轻! 杜宇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快帮我问问有没有三千年叶花果的消息?” 虎球不情愿地和花神树交涉起来。 一段时间后,虎球说:“她说,她也不知道这三千年叶花果,这三千年叶花果只有原树主才有,她只是个被封印在这个树里的妖。要想让原树生出叶花果,不是她能够说得算的,她看过原树的生存状态,早已经是没了精魂的枯树干,想要再开花结果是不可能的。” 杜宇还是不愿意放弃:“难道以前的传说都是空穴来风吗?” 虎球嘲笑道:“传说本来就是假的。” 一个四五岁小孩的模样讲出这样的话也叫人生不起气来,只觉得这小娃娃真是有个性。 难道就没有其它起死回生的方法吗?难道老天真的要拿走和铃的性命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杜宇不想放弃,可事实不得不让他去接受,他不是一个太情感用事的人,可是在和铃面前,他没有办法去理智。 虎球看着他近似抓狂的样子,也知道这关乎和铃的性命,再不敢去嘲笑什么了,可他只是一只妖兽,没有什么大本事。 和铃看到是这样的情况,虽然内心不好受,但是还是要安慰比自己更加不好受的人。 她上前摸了摸虎球的脑袋,虎球没有反抗。 和铃拍了拍杜宇的肩膀:“如果有来生,我绝不后悔再次遇见你。” 杜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是叫她不要说来生这种话?还是叫她不要再遇见这么没本事的他? 万般情绪,只凝成了一句话:“我不会让你离开。” 和铃释然地笑了笑,这辈子她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 寻叶花果未果,花神庙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杜宇带着和铃以及虎球回了古蜀。 叶花果没有头绪,那就只能寻找其他方法,也许锦鲤那儿会有。 回到古蜀,和铃就整日随着虎球跑着,虎球是个喜欢一个人(猫?虎?)懒懒地晒太阳的,被和铃到处跟着实在无奈,只好把他每天晒太阳的时间缩短一点来陪她。 或许能陪她的时间也不长了,虎球有时候还有些感伤。 有了虎球的陪伴,和铃的病似乎很少再犯了,感觉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岷江治水渐渐步入正轨,鳖灵也不需要日日去盯着了。 这日天还没亮,杜宇就醒了过来,转身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似乎能够透过躯体看到里面那个人的灵魂,很安静地睡着,那双绝世美眸依旧那么动人,锁骨下依旧有着那朵若隐若现的梅花胎记在撩拨着他的心。 一切仿佛没变。 正静静地看着,从他和和铃的被窝中央就冒出一颗头来,虎球小胳膊小腿伸着懒腰,张着嘴巴打哈切,两颗小虎牙尖尖的,却感觉没有一点威胁度,反而是那么惹人疼爱。 似乎是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和铃迷糊着眼睛轻轻地拍了拍虎球,虎球又安稳地睡去,和铃的手也就顺势抱着虎球继续睡着。 杜宇看着这一对“母子”,目光似乎不愿意离开,这样的感觉真让人留恋,如果一切都没有变那就好了。 可是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和铃的世界都是因为他才改变的! 他真的放不下让和铃就这样离去。 杜宇悄悄起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迎春阁,出了蜀宫,一路往鳖灵的府邸走去。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天河界幻境 杜宇赶到鳖灵府邸时,鳖灵还在沉睡中,硬是被杜宇强行拉起,去了岷江。 鳖灵说:“既然寻不到三千年叶花果,那应该只有龙太子那儿有办法了,毕竟凝魂锁魄是岷江之宝。” 杜宇也正是如此考虑。 鳖灵继续说:“岷江你是下不去的,就由我去问问吧。” 杜宇是人类,岷江自然没有办法下去,虽然他很想下去当面问问关于和铃的一切,他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鳖灵拍拍他的肩膀,他能理解杜宇此时的心情,他是和杜宇一起长大的,杜宇从小是怎样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就被叔父逼着复族,连拉着女孩子说一句情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他能够对表姐上心,鳖灵是由衷的祝福。 他说:“你先回蜀宫等着吧,去寻求救治的方法固然重要,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回去好好陪着表姐。” 杜宇想了想,如此说来也的确是这个理,他点了点头。 二人告别,鳖灵往岷江走去,忽然一声猫叫。 虎球化作人身,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因为腿比较短,走起路来也像跑一样。 虎球拉着鳖灵的衣角:“我和你一起去!” 鳖灵看着这个小娃娃,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娃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杜宇解释:“他是我的那只小猫。” 虎球一听,瞪着杜宇,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咕”声,就像小猫儿要发怒了一样。 鳖灵自然是知道那只从小跟着杜宇的小猫,看见他如今这般水灵灵的样子是如此讨人喜欢,立马弯腰将他抱起来。 虎球扭扭捏捏的不舒服,作势要下来。 鳖灵说:“听话,看在你和我一样特殊的份上,我带你下去,但是下去后,你要听话。” 为了跟着下去,虎球只能先停止了骚动,鳖灵欣慰的笑着。 虽然鳖灵表面上不堪大任的样子,但是杜宇还是很相信他,杜宇对鳖灵说:“虎球就拜托你了,还有……” 鳖灵知道杜宇想说什么,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谈谢字就显得太生分了,兄弟有难,自然要出马的,鳖灵说:“放心吧!” 杜宇点了点头。 鳖灵分开岷江水,抱着虎球渐渐没入岷江中。 杜宇独自看着波澜渐平的水面,直到一轮红日渐渐爬上水面,如同那日的江上红。 鳖灵拉着虎球,轻车熟路就找到了锦鲤。 鳖灵不会做什么铺垫,直截了当的说:“杜兄让我来问问你可有救治表姐的方法。” 虽然锦鲤已经放下了对杜宇的结缔,但是有些情结是难以解开的,她说:“我答应了和铃会救她自然会想办法,和杜宇无关。” 鳖灵对着他们之间的曲折关系不了解,他只关心自己的表姐,遂也没有多问,说:“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这时龙太子也刚好从外面回来,见鳖灵谈及此事,刚好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便回答:“凝魂锁魄是我岷江的镇江之宝,和铃姑娘此时的命悬一线多半是和这凝魂锁魄二珠有关,由于这些年和铃姑娘的心绪动荡,加上本来的性情而导致的心疾再犯,凝魂锁魄二珠的封印松动,三魂七魄散出在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凝魂锁魄二珠的原料来加固它的封印之力。” 鳖灵问:“何为凝魂锁魄的原料?” 龙太子说:“凝魂锁魄二珠的锻造需要上千种原料,但最主要的是蓝海珊瑚,只需要寻找到蓝海珊瑚就可以加固凝魂锁魄二珠的封印之力,但是用这种办法只是暂时的,凝魂锁魄二珠的封印再次松动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找不到三千年叶花果,用这种办法也许就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鳖灵说:“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龙太子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执意要这么做,看在锦鲤的面子上,还是要帮一帮的。 他说:“蓝海珊瑚就像陆地上的千年人参一样,虽然珍贵但也不是寻不到,蓝海珊瑚一般会生长在天河注入岷江的交界处,我们可以去那里试一试运气。” 已经有些一些线索,几个人立刻动身出发前往天河交界。 传说,人间的任何一处水源都是由天河灌注而成,统领天河的在天界称为天河神君,而人间的百姓们尊称为——河神。 岷江水段的天河交界位于岷江极上游处,那里的水温极其寒冷,几乎没有任何一种水生物会居住在那里,唯有一些能够适应这种温度的植物会在那里扎根,如蓝海珊瑚就是其中一种。 那里的天河常年程冰雪状,唯有春天来临的时候,才会化开一些,但也只有一些而已。 而如今是冬天,就更不要期待会有一滴天河水了。 越往上游走,天气的越寒冷,但是没有一个人惧怕这种寒冷,连虎球一路上都在逗弄着珊瑚海藻,这里的珊瑚海藻之类都是有灵性的,他们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虎球一眼盯上了那棵红红的珊瑚——长得真漂亮啊! 虎球伸出爪子就想去摸摸他,珊瑚腰身一扭,就把虎球的爪子卷了进去,虎球一阵喵豪,爪子的指甲一出,狠狠地将红红的珊瑚撕烂了,似乎还是不甘心,蹦上去踩了好几脚。 鳖灵在一旁看着,这小家伙倒是和杜宇一样,也难怪,虎球可是跟着杜宇出入过沙场的,这点还是难不倒他的,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珊瑚,真是为他们心疼啊! 龙太子看着这个小娃娃和珊瑚搏斗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锦鲤似乎也只有这么大,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就喜欢锦鲤那个样子。 他转头看着锦鲤,锦鲤一撇看着一对正锁着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说:“干嘛这样看着我?” 龙太子有一丝感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谁知这句锦鲤又听差了,姐姐离开的确很多年了,作为姐姐曾经深爱着的人依旧很思念她,甚至要在她面前感慨一下。 锦鲤继续面无表情的回答:“是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锦鲤理解这种“放不下”,她又何尝不是,虽然已经选择原谅杜宇,不再纠结为竹哑夺回古蜀的事情,但是对竹哑的情,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放下的。 龙太子知道,这个小妹永远不会释怀他和她姐姐的一段过去,或许也解释不清楚,龙太子一直选择沉默。 虎球和珊瑚撒气也撒完了,拉着鳖灵说:“小乌龟,蓝海珊瑚是什么样子的?” 鳖灵听着这个称呼,就知道这个小娃娃肯定是跟着表姐学的,虽然允许表姐这样叫他,但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小娃娃如此这般叫他,鳖灵很严肃的教训:“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得叫我一声哥哥才是。” 虎球不服气了,按人间的时间来算,虎球的年纪要比杜宇还大,怎么可能比鳖灵小呢!只是自己这个个头…… 他跳起来捶了鳖灵一下,不满意的说:“我比你大!” 鳖灵自想想的确是虎球的年纪比较大,可是也拉不下面子,笑嘻嘻的说:“你就算比我大也就是个小猫咪。” 虎球对于这个称呼很是不高兴,这比叫他“猫”还要侮辱他! 鳖灵趁他猫毛都快要竖起来之前赶紧打住:“你叫我一声小乌龟,我叫你一声小猫咪,我们算是扯平,现在还是找到蓝海珊瑚要紧,你说对不对?” 虎球这才焉了下来,跟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天河交界之所以没有生物除了寒冷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天河交界存在幻境,天河神君为保证天河交界处的安宁,设下能够蚀人魂魄的幻境。 这样的幻境,对那些心有欲念的人是致命的。 可人生在世,哪能没有各种爱恨贪嗔痴呢! 虎球哒哒哒地跑的最快,转眼就消失在了迷雾中。 虎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入了幻境,只听脑袋上出现了人语,阴冷阴冷的说:“她要你的血!她要活,必须要你的血!” 虎球转身问:“谁要我的血,我没有了血,就会死的!” 人语声继续说:“可是你要看着你的娘亲死掉吗?” 虎球说:“我不要她死掉……” 忽的眼前出现了蜀宫的宫殿,迎春阁内,和铃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杜宇立在一旁,身下有一个盆子,手里攥着一只虎纹花斑的小猫,刀从小猫的脖子上划开,血一下子喷涌而出,小猫渐渐没有了气息,被杜宇丢在了一旁。 虎球挣扎的叫喊,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爹爹还有娘亲说,他还一直没有喊一声爹爹,爹爹肯定还是爱他的,肯定不会这么无情,肯定还是在期待着他叫他一声爹爹的! 虎球大喊:“这都是假的!” 人语冷哼:“如此绝境,你的爹爹是想保住你呢,还是他身边的这个女子?” 是这个女子,虎球知道,爹爹一定会选择娘亲,他从小就和爹爹对着干,爹爹也老爱欺负他,可对娘就不一样了,爹爹是那么爱娘亲,一定会救她的。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怪物,从小就是! 虎球声音抽搐:“那我该怎么办?” 人语温柔得很瘆人:“把你的灵魂给我,我能让你的痛苦消失殆尽。” 虎球有些懵,没有了灵魂会怎么样?没有了灵魂就会死的,娘亲从前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换一个身体。灵魂住在另外一个女子身体里,可是躯体却需要神识来养着。 也许灵魂真的是得到了快乐,但是躯体的痛苦该怎么解决呢?躯体没有思想,但并不代表它不会痛苦。 虎球说:“我把灵魂给你,你也能保证让我的躯体也快乐吗?” 人语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小娃娃会去关心一个躯体快不快乐,顿了片刻说:“灵魂不在了,躯体快乐与否就与你无关。” 虎球继续说:“的确与我无关,但是和爹爹,娘亲,小乌龟他们都有关系,他们会难过,会想方设法去保住我的躯体,不会让他们难过的,我不会把我的灵魂给你。” 虽然不知道当虎球没有灵魂后,杜宇和和铃会不会想方设法去保住他的躯体,但是在虎球心里,他们一定会的,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见人语一直愣着,虎球继续说:“虽然我是妖,但我还是期待人间的美好。” “虽然我是妖,但是我还是期待在河神哥哥身边的日子。”人语似乎一下子回忆起了这句话,那么熟悉,那么令人难以忘怀,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在和一个小鬼头对话? 虎球见人语声没了,继续往前走:“你不说话,那我走咯!” 虎球渐渐走出幻境,幻境外像是另外一片天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蓝海的珊瑚 紧接着锦鲤和鳖灵也陆续进入了幻境中。 “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我一直守着喜枕在等你,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恍惚间,锦鲤似乎听到了竹哑的声音,竹哑不可能会在这里,他已经死了,这时候的她不是应该和大家一起寻找能够救治和铃的蓝海珊瑚么? 锦鲤问:“你是谁?” 人语答:“我是你的心魔。” 锦鲤冷哼一声:“我倒是好奇我的心魔是如何?” 转眼眼前浮现了蜀宫的样子,她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身旁有两个长得十分喜庆的丫头,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里面的面容,她这是要嫁人了?为何是红嫁衣,成为龙太子妃不是应该穿着明黄色的嫁衣么? 如果没有记错,在和龙太子大婚的时候,锦鲤是一身金黄龙鳞嫁衣,牵着龙太子的手走向龙宫的。 可是如今为什么会穿的红色?这仿佛是——人间的婚礼? 其中一个丫头笑嘻嘻的说:“姑娘,不,现在应该叫蜀后了。” 蜀后?是她吗?那蜀王是谁? 正思索着,门外一阵闹腾。 另一个守门丫头声音有些恐慌的说:“蜀王,暂时还不能见蜀后,且去正殿等着,行礼前双方见了面是不吉利的!” 对面被称为蜀王的人不满道:“我的女人,我想何时见就何时见,拿来那么多的规矩的!” 如此熟悉的声音让锦鲤刚刚仅存的理智都没有了。 是竹哑!竹哑哥哥! 锦鲤立刻起身冲到门口,还是那个呆呆的样子,还是那个愣竹头的感觉,还是她的竹哑哥哥,好久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竹哑了,即使这是一片幻境,她也心甘情愿地永远留在这里,只要日日能够见到如此让她魂牵梦萦的样子,这就足够了。 竹哑见锦鲤现身,上前抱住了她,锦鲤一愣,他的竹哑何时变得如此主动了?这让她——情何以堪啊,旁边还站着这么多人呢! 锦鲤的脸微微涨红了,说:“怎么了?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嘛!” 竹哑没有说话。 锦鲤微微抬头,看见竹哑的脸似乎在渐渐散去,显得透明化。 锦鲤心慌了:“怎么回事!” 竹哑的声音有些冷,忽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可鲜血依旧不依不饶地从十指指缝里留了出来:“救我!” 锦鲤慌了神,立刻想施法术止住他喷涌而出的鲜血,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连一丁点的法术都使不出来,锦鲤急忙伸手捂住竹哑的脖子:“我该怎么救你?” 竹哑嘴角笑了笑:“把你的灵魂献给我,我已经看到了你的龙鲤魂,能够有真正的龙鲤魂的,还是少见。” 锦鲤已经急的来不及思考:“我把我的魂给你,你就能活过来吗?” 竹哑继续笑着:“是的。” 锦鲤忙答应:“好!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活过来,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竹哑渐渐松开抓住脖子的手,脖子已经停止了流血,展手端出一杯水,说:“喝了这杯水,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 锦鲤忙端过水,欲一饮而尽,忽然一个男人出现,抢过杯子摔在地上。 看清来者何人,锦鲤怒道:“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和竹哑哥哥在一起!” 龙太子刚刚和锦鲤同时经历了自己的心魔幻境,只是比锦鲤悟得早些。 龙太子紧紧拉住锦鲤的手,说:“这里是幻境,不是真的,跟我走!” 锦鲤一把甩开:“我不走!就算不是真的,我也心甘情愿!” 如果是没有意识到幻境的存在而被困在这里,只要龙太子进来点醒她就可以了,但是锦鲤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也心甘情愿留在这里,这样心甘情愿的魂魄是设幻人最喜欢的,竹哑怎么可能让锦鲤离开。 竹哑对锦鲤说:“整个人以前就是我们的阻碍,现在我已经是蜀王了,我完全可以让你幸福,留下来陪我吧。” 锦鲤不假思索:“好!” 龙太子有办法破除幻境,只是看着这样的锦鲤他一阵心酸,明明是自己从小就陪着锦鲤长大,为什么这个丫头会对见面没有几年的人间男子动情,而且这么深,明知这是一个可以蚀人魂魄的幻境也愿意留下来。 龙太子扳着锦鲤的肩膀:“小妹!看着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不是龙太子,不是绫鲤的情人,而是你的离岸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离岸哥哥?” 锦鲤被他问的有些懵,她有没有喜欢过?离岸哥哥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锦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味地摇头。 龙太子积郁了这么多年似乎忽然爆发了,他将锦鲤一推抵到了门框上,一吻附在锦鲤的唇瓣,肆意掠夺,这是他隐忍多年的期盼,等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锦鲤长大了,可是长大的锦鲤心里居然住了另外一个男人,他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爱她! 龙太子紧紧地将锦鲤抱着,吻不断在锦鲤的唇内游走,锦鲤忽然醒悟,狠狠地咬了龙太子的舌头,龙太子一顿,可肆意的吻依旧没有停下,锦鲤再次在这么热烈的吻下晕头转向。 幻境渐渐崩塌。 可以解除幻境的,是幻境外来者的舌尖血。 龙太子是知道的,只是他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他也不知道,只是那一刻,他似乎不想在从锦鲤口中听到任何关于竹哑的一切,这个人间男子的一切不该是他和小妹之间的阻碍! 渐渐安静下来。 幻境也消失了。 锦鲤喘着粗气,虽然她已经和龙太子成亲了,但这些时间龙太子一直规规矩矩,甚至从来没有去打扰过她。 现在……为什么? 锦鲤语气仍有些微喘,嘴内全是血腥味,说:“你……想干什么?” 龙太子的手依旧扳着锦鲤的肩膀,很坚定地说:“我想让你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不是龙太子,也不是你姐夫,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你眼前的我!” 锦鲤觉得龙太子说的语无伦次,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不懂,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龙太子叹了一口气,算了,也许上天早已注定。 锦鲤顿了顿,开口道:“离岸哥哥。” 龙太子转悲为喜,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至少现在的锦鲤已经是他的妻子,至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又突然消失了,人类的寿命从来就是短暂的,锦鲤迟早都要回来的。 正说着,虎球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左右张望了几下问:“小乌龟呢?” 龙太子也看了看,似乎仍旧没有看到鳖灵的身影:“难道还在幻境里?” 此时幻境里的鳖灵正和另一个鳖灵对视着,不对,似乎不是鳖灵,只是有些相像而已。 鳖灵问:“你是谁?” 男子迷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鳖灵再问:“这里是哪里?” 男子回答:“这里本该是你的心魔,可我却看不见你的心魔。”反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魔。 鳖灵记得龙太子说守护天河的是天河神君,也就是河神,母亲说过,她爱过的那个男人是河神,难道…… 鳖灵问:“你是天河神君吗?” 男子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道:“天河神君么?” 鳖灵肯定:“能够在这里的应该是天河神君无疑。” 男子似乎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鳖灵问:“你还记得百花妖王吗?” 男子的脑海似乎一下子晃过一个身影,眨巴着眼睛唤她一声“河神哥哥”。 “河神哥哥我们在一起吧!” “河神哥哥,我们要有小河神啦!” “河神哥哥,你别走!” “河神哥哥……” 那无数次的“河神哥哥”,一直萦绕在男子的脑海里。 她是谁? 鳖灵继续说:“百花妖王是我的母亲,你应该是百花妖王口中的河神哥哥。” 当听到鳖灵所说的“河神哥哥”四字,突然想起了什么。 男子问:“你是我的孩子?” 鳖灵的心一慌,虽然他早就料到眼前这位和他有九分相似的人是他的父亲、母亲口中的“河神哥哥”,可是当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那个字眼——孩子,他还是一阵心慌。 男子上前一步,拉住鳖灵的手,那种鱼水相容的感觉,让他们父子二人不需要任何过多的言语,就知道了一切。 男子问:“你的母亲呢?” 鳖灵似乎还有些不习惯突然多了一个父亲,说:“在朱提花神庙,被天神封印在一棵枯树内。” 男子目光滞了滞:“我也被封印在天河,这辈子怕是再难出去了。” 河神永远离不开天河界,百花妖王永远离不开那棵枯树,和天人永隔同样痛苦的是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吧。 鳖灵想起幻境,这蚀人的幻境可是会夺人性命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设下蚀人魂魄的幻境?” 河神回答:“我也不清楚,只是接到天神指示,要保护这段天河水,绝对不能有人来此处加以污染。” 鳖灵点点头,又问:“我需要一种稀有材料,只有这里有,我希望您能帮帮我。” 面对自己孩子的第一个请求,河神不想拒绝,况且现在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一部分思想算是可以自己控制了,便答应:“我可以让你的朋友在这里寻找,但是千万不要碰到天河水。” 这里的天河水是最圣洁的。 容不得一点污染的。 鳖灵答应:“好!”他只是需要蓝海珊瑚而已,要触碰也应该是岷江的水,再说,天河水早已经是冰块了。 出了幻境,鳖灵发现大家都已经出来了,连虎球都已经出来了。 鳖灵笑捏了捏虎球的脸:“小猫咪,连你都出来啦?” 虎球不服气:“这么点会难倒我嘛!” 虎球能够出幻境只是一个巧合吧?在河神楞神间的一个巧合。 鳖灵笑着说:“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虎球转身不理他,用背影告诉他:才发现啊! 鳖灵不再和虎球开玩笑,对着龙太子和锦鲤说:“天河神君已经答应我们在这里寻找蓝海珊瑚了。”他拿出之前河神赠他的玉佩,对着天河与岷江交界,劈开交界处的水,渐渐向岷江水里走去。交界以上全是天河水,已经全是冰块,交界下全是岷江水,只有上面一段是冰块,鳖灵将上面的冰块劈大一些,好让大家避开天河水,直接往岷江水里走去。 不亏是上游段的水源,这里的水极其清澈,水源的清澈就像空气的清新一样令人舒心。 虎球问龙太子:“蓝海珊瑚是什么样子的?” 龙太子解释说:“蓝海珊瑚虽然为蓝海,其实它是通体金黄,只是上古时候只有在蓝海才有,所以才叫做蓝海珊瑚,随着时间推移,蓝海这个地方早已变成了平地,时间久了,大家都不知道蓝海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通体金黄,虎球暗暗记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番外:龙太子 番外:龙太子 龙太子来到幻境,当初他得知天河交界这个地方时,还没有这个幻境的存在。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纤柔的身影,这身影再熟悉不过了,身影似乎是独自一人,那个方向应该是——龙门台!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幻境,虽然知道绫鲤早已经不在了,但是龙太子还是忍不住上前拉住那个纤柔的身影。 “阿绫,不要去了。” 被叫做阿绫的女子回头,面容如此清秀,开口微微道:“如果不越过龙门,我们就无法在一起。”她的声音细细的,好像下一瞬就会被风吹断一样。 龙太子说:“你身体不好,不要去了。”龙太子知道这一去将会是什么结果。 绫鲤的身体这么弱,怎么可能承受跃龙门的痛苦! 绫鲤拉着龙太子,脸色微白:“你不让我跃龙门,是不是不爱我了?” 龙太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眼前这个多疑敏感的女孩,他一辈子会爱的只有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绫鲤用力推了龙太子,瞪着眼睛说:“你不爱我了!你爱上了我的妹妹!” 忽然远处出现一抹橙黄色的身影,渐渐朝他走来,声音暖暖,像个小天使一样快乐:“离岸哥哥,那边的珊瑚花开了!” 珊瑚花开了,又是一年的珊瑚花。 龙太子笑着说:“乖,去珊瑚花海等着我,我马上就去陪你!” 锦鲤笑眯眯的答应:“好的,我等你哦。” 锦鲤和绫鲤不一样,不管从外貌、气质还是性格都是截然不同的,龙太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了锦鲤,只是这份情越积越深。 绫鲤冷笑:“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现在你又要用同样的方式去骗我的妹妹!” 龙太子否认:“我从没有去骗小妹,我从没有说过我爱她。” 龙太子没有说,虽然这份爱的确在内心积郁很久了,但他一直没有勇气去说出来,说他懦弱吧?也许是的,他毁了对绫鲤的承诺,他不想再让锦鲤去承受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造成的伤害。 绫鲤突然哭了起来:“那我算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龙太子现在满脑子混乱,他该怎么办,锦鲤还在花海等着他。 绫鲤大怒:“你就是一个混蛋!”说完转身继续朝着龙门台走去。 转瞬视角已经转去了龙门台。 龙太子不可能看着绫鲤死在他面前,再次劝阻:“你身子太弱,这跃龙门还是算了吧。” 绫鲤冷笑一下:“你不想我死吗?我倒是有个好方法,把你的灵魂给我,我就答应你不跃这龙门。” 原来这才是真正目的! 龙太子说:“所以你一定要跃龙门是么?” 设幻人看错了,龙太子没有沉溺在绫鲤的一段恋情里,一直牵绊他这么多年的是锦鲤。 如果眼前的是锦鲤,如果是锦鲤索要他的灵魂,或许,他会答应。 或许是他隐藏太深。 忽然龙门台上飞下一条金龙,渐而化作鱼身,然后变成锦鲤站在龙太子面前,锦鲤的目光依旧不再是之前那么暖暖的快乐的了,她刻意与龙太子保持了一点距离。 锦鲤冷冷的说:“我有个姐姐是不是?我姐姐是你的未婚妻,她死了,我现在就是你的代替品是不是?” 绫鲤在一旁笑看着这一切。 龙太子急忙解释,一如从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你的姐姐……” “住口!”锦鲤打断,“我不会做姐姐的影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姐夫!” 那声姐夫,叫得让龙太子的心颤了颤。 绫鲤嘲讽着龙太子:“看吧,这就是你得到的报应!”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去解释,他从前的确爱着绫鲤,可人是会变的,何况几百年过去了,他和绫鲤在一起只是几十年的时光,可是他和锦鲤在一起已经几百年了,从她出生,他就在她的身边。 幻境一改,绫鲤不见了,锦鲤也不见了,独留龙太子一人。 龙太子跑着去找锦鲤,这丫头从小就藏不住事情,只要一有什么事情,就会拉着龙太子左一个离岸哥哥,右一个离岸哥哥的,闹的龙太子一个头两个大,却还要没有任何抱怨的去解决锦鲤所闯的任何事。 如果一直那么单纯就好了,如果一直只是离岸哥哥就好了。 来到一条小河边,锦鲤正在水里逗弄着一条黑色的小鲤鱼。 龙太子问:“你在干什么?” 锦鲤笑了起来,和小时候一样暖暖的。 龙太子的心忽的明亮起来,锦鲤这算是原谅他了? 龙太子激动的上前一步:“锦鲤……我……” 锦鲤突然站了起来,展开双手,万片叶子就像是万片刀刃,划破锦鲤的每一寸肌肤,锦鲤笑着,倒身落入水中。 龙太子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他似乎忘了这只是一个幻境,心随着锦鲤的死去牵动得隐隐作痛,他大喊:“小妹!” 来不及了,清澈的河水一片殷红。 龙太子强忍着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只要心无杂念,就不会让设幻人寻到一丝心魔。 良久,幻境渐渐崩塌。 可随着而来的却是第二个幻境。 锦鲤的幻境。 他为什么会到锦鲤的幻境里来?还是,这还是他自己的幻境?那个男人……好像就是那个人间男子,他要给锦鲤喝什么? 龙太子上前拦住,不管是什么,幻境里的一切都不是好东西! 包括这个人间男子! 他不想放手,他一直觉得让锦鲤自由,她就能得到快乐,现在他发现,他错了,锦鲤不快乐,反而很痛苦。 或许以前他真的很懦弱,但是他不想再等了,他想要给锦鲤幸福。 急迫的想要立刻给她幸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先知老树干 一行人开始分头寻找蓝海珊瑚,锦鲤龙太子一对,虎球则跟着鳖灵。 锦鲤对于刚刚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她知道那只是一个幻境,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努力让自己不对刚刚龙太子突然吻她的事情表现得很耿耿于怀,她问:“为什么你会来我的幻境?” 龙太子见锦鲤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他说:“这种根据心魔设下的幻境,只要保持内心什么都不想,幻境就会崩塌。” 不过很少人能够在看到自己的心魔后还能保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去清空内心的所有杂念。 龙太子继续说:“至于我为什么会去你的幻境,这我真的不是很了解。” 幻境重叠?这真的是超乎龙太子的意料了,不过事后他也有想过,为什么他会和锦鲤的幻境重叠,这也许是他们拥有同一个心魔吧,锦鲤的心魔是她和竹哑,而龙太子的心魔也是她和竹哑。于是两个幻境就恰巧重叠到了一起,不过这只是龙太子的猜测,只是到底是不是这样,谁知道呢! 锦鲤“哦”了一声。 两人开始沉默。 龙太子几次欲要解释自己刚刚冲动的行为,可是多次看到锦鲤无所谓的样子,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纠结了一阵子,终于开口说:“小妹……” 一语未尽,锦鲤淡淡的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意思是她不会怪他刚刚冲动的行为。 龙太子说:“小妹,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锦鲤看着他,是的,她不喜欢,她不喜欢这样,她喜欢竹哑呆呆的样子,被她调戏了还一脸羞赫的样子,她好怀念那个时光,可是…… 再也回不去了。 锦鲤摇了摇头,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意思是,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这是不争的事实。 龙太子加快脚步上前立在锦鲤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现在的他宁愿锦鲤狠狠地甩他个脸色,现在算什么! 龙太子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小妹,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锦鲤停下想要往前走的脚步,看着龙太子的眼睛,似乎在等着龙太子想要说的这件事。 好像在等着一件家常便饭的小事。 龙太子心叹了一口气,他的小妹再也回不去以前了,但是今天他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说:“小妹,或许你一直觉得我还会爱着绫鲤,的确,我对她是有段难以割舍的情怀,但是,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再多的爱现在都化作了缅怀,我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等待的都是你,你知道吗?一直都是你!” 终于把这句话当面对着锦鲤说出来了,龙太子压在心里几百年的大石头终于松开,不管锦鲤会怎么去做出回答,他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锦鲤看着龙太子眼中的坚定,从前她是不是也这么坚定地对竹哑说,她会等他?自己这样的坚定都会变,还有谁的不会变呢? 锦鲤微微笑了笑:“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随后绕过龙太子继续朝前寻找蓝海珊瑚。 龙太子站在原地。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是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他还要小妹做什么呢? 他到底还要强迫小妹做什么呢! 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夫妻不如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着“离岸哥哥”的那个小妹呢? 龙太子动身,追上前面的锦鲤,伸手拉住了她。 锦鲤没有反抗。 龙太子微微笑了笑,二人携手上前寻找蓝海珊瑚。 这一边的鳖灵和虎球二人也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蓝海珊瑚。 岷江他们二人不熟,本可以锦鲤和龙太子一个带一个去寻找,但鳖灵发现龙太子和锦鲤之间有些说不清的情愫,灵机一动就主动拉起虎球一道去寻找蓝海珊瑚,留锦鲤龙太子二人单独待着,鳖灵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虎球心记着蓝海珊瑚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找着,他的个头小,很多细微的植物他能够比鳖灵看得清楚,不停地拨弄着左右的植物寻找着。 鳖灵想起在幻境里的河神,虽然不可思议,但不可否认那人就是他的父亲,等找到蓝海珊瑚救了表姐,他一定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说不定母亲有办法把父亲救出来的,正想着,低头问仍在努力寻找蓝海珊瑚的虎球:“小猫咪,你的幻境是什么?” 虎球一听这个称呼就来气,但说了这么多遍鳖灵都没有悔改,他也懒得再说,头也不抬的说:“关你什么事。” 鳖灵自说自话:“我猜小猫咪的幻境一定是杜宇和铃不要你了,然后你就哇哇大哭了,哈哈哈!” 虎球生气地跳起来打了鳖灵一下:“才不是这样,我爹爹娘亲是最爱我的,他们才不会不要我!” 鳖灵看着虎球气鼓鼓的样子,故作认真的说:“我爹爹娘亲也很爱我啊,可是他们最后还是不要我了啊。” 虎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们为什么不要你?” 鳖灵仰头看了看天:“在怎么强大,也斗不过天。” 虎球随着鳖灵的视线望向天空,从岷江底看天空,又是另一番景色。 鳖灵揉了揉虎球的脑袋,这小家伙,脑袋里里还挺复杂的,不对,他可不是一个小家伙,总是被这个小家伙的外表给迷惑了。 几个人寻找了大半天,都没有半点蓝海珊瑚的影子,尽管希望渺茫,可是依旧不能放弃,岸上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 虎球哒哒哒地跑的最快,鳖灵跟在后面寻找的地方都是虎球已经寻找过的,他努力赶上虎球,可不能让个小家伙在这里忙忙碌碌,自己在他屁股后面捡现成的吧…… 二人走进一个黑乎乎的暗礁洞里,每一寸都不能放过。 暗礁洞里黑得暗无天日,鳖灵只好掏出一颗夜明珠来,顿时把暗礁洞照得亮堂堂的,暗礁洞里不想是岷江该有的模样,一棵盘根错杂的大树绕了暗礁洞一圈,大树只有枯黄枯黄的枝叶,树干粗大却看起来没有那么结实,虎球个子小,在大树错杂的树干下穿梭自由,靠近暗礁洞越里的地方长了一群菌菇,依附着老树干贪婪的汲取着营养。 虎球突然叫了起来:“小乌龟你看!”随着虎球手指的地方,金灿灿的一片,简直比鳖灵手中的夜明珠还要明亮。 是蓝海珊瑚! 二人迫不及待地要朝着更里出走去。 忽然老树干像是苏醒了一般,扭动了似乎千年都没有动的身子,欲要开口说话,可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老树干说:“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别人了。” 虎球现在眼里心里只有蓝海珊瑚,他祈求老树干说:“树干爷爷,我急需一些蓝海珊瑚,您借点给我好吗?”说完把脸朝着老树干蹭了蹭,像极了在撒娇的小猫咪。 老树干被那张嫩嫩的脸蹭得浑身一颤,说:“小精灵,你似乎不简单呀。” 虎球很疑惑:“树干爷爷,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精灵?” 老树干沉思了一会,看来这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哇,老树干说:“蓝海珊瑚可以给你,只是,蓝海珊瑚是个很娇贵的生物,她们离开了这里就会立刻死掉,精魂依旧会留在这里。” 在人神妖兽共生的世界里,植物都是有精魂的,有时候,精魂似乎比生命更加重要。 没有精魂的植物,没有一点用处,也只能给人类拿来当柴烧了。 虎球很着急:“那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老树干用树枝抚了抚虎球的脸庞:“所以你才是她们的小精灵呀。”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在说什么,鳖灵有些气恼,愤愤道:“老头子,有什么你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我们可是要救人命的!” 老树干叹了一口气说:“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将来怎能堪大任耶?” 鳖灵气到翻白眼,堪不堪大任与他何干! 虎球问:“是不是我可以有办法保住这些珊瑚们的精魂,然后带走他们是嘛?” 老树干似乎在摸了摸他无形的胡须道:“孺子可教也。你的血液就是保住她们精魂的最好灵药。” 虎球走上前,哒哒哒地跑到金灿灿的一片蓝海珊瑚旁,滴了几滴自己的血,然后采了一棵蓝海珊瑚走了出来。 鳖灵见虎球手里只有一棵,怪惋惜的说:“怎么就只有一棵,你该多采些才是,这可是宝贝!” 虎球瞥了鳖灵一眼,这要是多采几棵,那得需要他多少血呀!这个小乌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人拿着蓝海珊瑚,也算是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暗礁洞。 待他们走远后,暗礁洞里的其他蓝海珊瑚对老树干说:“爷爷爷爷!那个小孩身体里可全是精魂,你为什么不留下他,这样你就可以再活好几百年啦!” 老树干像是个老先知,说:“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 蓝海珊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老树干再次陷入沉睡。 拿到蓝海珊瑚,与锦鲤龙太子碰头。 龙太子说:“没想到倒是你们先找到了!” 虽然鳖灵是河神之子,但是神龄不长,礼数不可少,作揖道:“多谢太子和……锦姑娘相助。” 差点漏嘴说成锦妹妹了! 锦鲤楞了一愣,笑着说:“和铃和我有莫逆的交情,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鳖灵公子不必客气。” 鳖灵点点头。 忽然一算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鳖灵第一次见锦鲤的时候,锦鲤还是个灵动有个性的小姑娘,现如今已经为人妻了。 原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鳖灵拿着蓝海珊瑚告别了锦鲤和龙太子,往蜀宫赶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毛芸香之毒 刚刚来到岸上,锦鲤的身影就出现在鳖灵的面前。 鳖灵朝水面上看去,分明刚刚才和锦鲤告别,此时又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鳖灵看着锦鲤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却故作放松的说:“怎么了,难道不放心我去求表姐?” 锦鲤没有在意鳖灵的不自在,淡淡的说:“和铃体内的凝魂锁魄是我封印进去的,加固封印自然要我来做。” 鳖灵清楚,这种禁术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不清楚锦鲤当初封印这两颗珠子的时候付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这次再让锦鲤承受一次,他这个河神之子在旁袖手旁观着一定会过意不去。 鳖灵想了想,看着锦鲤说:“你是背着龙太子偷着跑出来的吧?” 也是,如果已经下决心来操控这个禁术,龙太子一定不会答应,当初为了让龙太子打听关于蓝海珊瑚的消息,锦鲤答应不会亲自去加固封印的。 所以锦鲤才会明明和他告别了却仍旧出现在鳖灵的面前的。 锦鲤睨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 鳖灵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能把这种惩罚让一个女人去承受?他说:“算了吧,表姐的事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好了!” 锦鲤不理他,自顾往蜀宫走去,抛出一句:“这不是放心不放心你的问题,这只是我自己的自我救赎。” 救赎? 鳖灵有点懵。 可等他回过神来,锦鲤已经走了老远了,鳖灵赶紧拔腿跟上。 虎球也抱着蓝海珊瑚哒哒哒地追着。 与杜宇见面,才知道人间已经过去了一日一夜,一行人往迎春阁走去。 和铃近来的精气神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虎球到来的缘故,让和铃的心疾也好几日未再犯。 和铃见虎球回来了,赶紧上前抱住他:“你跑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可知道我会担心你的?” 从前虎球还是一只猫的时候,和铃并不会太在意它去哪里,毕竟猫这种生物是很喜欢自由的,自由是什么样的,和铃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虎球就像是和铃的孩子,孩子这么小,做母亲的一定不愿意他羽翼丰满后而远离自己,至少暂时是不愿意的。 虎球想起幻境的景象,觉得这一切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娘亲是这么爱他,怎么可能舍得杀了他呢,虎球也凑到和铃怀里蹭了蹭,说:“我找到可以救娘亲的蓝海珊瑚啦!”说着,将手中的蓝海珊瑚举起来。 和铃看着蓝海珊瑚,不明所以。 锦鲤接过蓝海珊瑚,解释说:“现在在你体内的凝魂锁魄二珠有所松动,借此物可以暂时加固这层封印,届时也许你可以多活几年。” 和铃知道当初为了将自己复活,锦鲤牺牲了自己好几百年的修为,而这次…… 和铃说:“锦鲤姐姐,这回你……” 锦鲤满不在乎的说:“怕什么,大不了重回鲤鱼身,一切重头开始罢了。” 和铃心里滋味百转,眼前的锦鲤姐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鲤鱼了,可是给她的感觉是,锦鲤姐姐从来就没有变。 鳖灵插话说:“这禁术会噬人修为?”当初他为了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和铃的躯体,确保和铃的躯体保持生气,这样的禁术只是将他封印在大江长河上飘荡,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对他没什么,只不过是个时间与内心的挣扎罢了。 可比起锦鲤牺牲的修为…… 锦鲤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神,而我本是妖,天神自是不会给你过于严厉的惩罚。”她就不一样了,天神才不会在乎一只妖的死活,在他们看来,一只妖修炼成形是分分钟的事情。 说也如此,妖的数量是仅次于人类的。 鳖灵觉得操控禁术更加应该自己来做:“这么说就更应该我来加固这一层封印了!” 锦鲤似乎很决绝:“我说了,这和你我没有关系,这是我种下的因。”必须由她来食这个果。 见锦鲤没有一点婉转的余地,鳖灵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杜宇和鳖灵被迫退出了门外,锦鲤只留下了虎球在一旁帮忙。 锦鲤手持蓝海珊瑚,展手放出一道金光,从和铃的心口浮现两颗珠子,锦鲤手微屈,蓝海珊瑚揉成渣渣,风一吹,附在了两颗珠子上,两颗珠子原本微弱的金光顿时变强了许多,锦鲤接着用另一只手将两颗珠子慢慢按照原路推了回去。 和铃躺在床上睡去。 虎球看着脸色顿时煞白的锦鲤说:“你没事吧?” 锦鲤强忍着笑了笑,摸了摸虎球的脑袋:“暂时还没事。”可是说完,锦鲤的一段长长的鱼尾巴就现出来了。 虎球盯着鱼尾巴看了好久。 锦鲤笑着说:“怎么?你馋了?” 虎球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摇着。 锦鲤自我调理了一段时间,鱼尾巴才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将两个在外面焦急成团的男人叫了进来。 这样的场景,倒像个等待儿子出生的样子。 锦鲤勾唇释然地笑了笑。 这下,她似乎轻松了很多,这场虐债就到此结束吧。 她已经决定,再不会与人间任何人任何事有瓜葛,她已经决定,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岷江,做一条鲤鱼也好,做一条龙也好,甚至做一个温恭贤良的太子妃也好,她都无所谓了。 杜宇和鳖灵都在紧张的和铃的病情变化,没有谁在意锦鲤已经远离的蜀宫,只有虎球朝门口望了望。 几天后,和铃醒了过来,已经夜半,灵魂还没有好好适应身体,只好躺着僵直一动不动。 忽然一个身影翻了进来,和铃的心一揪,轻唤出声:“拔也越?” 声音微颤:“你还记得我?” 和铃:“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 声音微顿:“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拔也越走到床头,和铃看清了,脸上一道鞭痕皮开肉绽,好像只是几天前的事,连痂都还没有结。 和铃的灵魂一惊,瞬间和身体融在了一起,连忙爬起来问:“你这个脸怎么了?” 拔也越倒是满不在乎:“小伤而已。” 和铃去拿来伤药,毫不温柔的揉在他脸上。 拔也越“嗞……”的叫出来。 和铃没好气的说:“是啊,小伤而已。” 拔也越笑着。 和铃替他上好药,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这句话戳的拔也越心寒:“想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和铃不想去回应他这句话,转言说:“那你这伤呢?” 拔也越没说话。 自从和和铃在朱提分开后,拔也越试着重拾当初为什么而离家出走的信念,可是当初是因为有佐姬的帮忙,这一路才能够顺风顺水,现在佐姬离开他了,他手下的一些小兵小卒们都明里暗里地忤逆他,他再次回了一趟漠北。 他的家。 还是他太天真了,那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最后连最后的小兵小卒都没有了。 还留了一身伤。 忽然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不用猜,和铃都知道这是谁来了。和铃慌忙给拔也越找藏身之处,脚步愈近,慌乱下,和铃只好将他推到自己榻上,自己也顺势躺下,拉起被子将两个人改好,并踢了拔也越一脚,说:“别动,别发出声音!” 拔也越扭动了几下,安静下来。 和铃这才舒了口气,赶紧把帘子拉好。 听见门外春分的声音:“帝君,帝后今日仍旧未醒过。” 说完,和铃就感觉到杜宇进来了。 和铃赶紧出声:“等等!我已经醒了。” 杜宇的声音中带着欣喜:“醒了?饿了吗?” 虽然真的很饿了,但是和铃还是忍住了:“等等!别进来,我现在身体还没有适应灵魂,我不想见任何人!” 杜宇有些失落:“包括我么?” 和铃不想杜宇难过,可是更加不想让他误会,和铃鼓足了气说:“是,我想休息了。” 杜宇顿了顿,和铃透过帘子还能看见他一直立在那里的影子。 过了很久,杜宇说:“那我让虎球陪你吧。” 和铃刚想说不用,帘子就被虎球这个调皮鬼给掀开了,掀开的一瞬间,和铃看到杜宇朝里面看了一眼,还好帘子落下的快,只求他什么也没看见。 虎球爬到和铃身上,突然觉得身边有个鼓鼓的东西,朝那边踢了几脚,疑惑地问:“娘……” 和铃明显感觉身边的人一颤,她赶紧捂住虎球的嘴巴:“乖,那我们睡觉吧。” 和铃看着杜宇的影子渐渐离开才松开捂住虎球的手。 虎球大喘着气:“娘,你要干什么?” 和铃只好先哄好他:“你乖一点,娘亲明天给你晒小鱼干吃。” 虎球两只爪子赶紧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我一定会乖乖的! 和铃这才放心,掀开被子,身边的人唇色微白,和铃察觉有些不对劲,忙问:“你怎么了?” 拔也越没出声。 和铃附身摸了摸他,好烫! 和铃:“你怎么了?” 拔也越说:“可能是中毒了吧,鞭子上有毒。” 这一鞭子他永远不会忘,他永远记着那个他叫了十几年的哥哥,无情、残忍的脸庞。 他从来不想和他争什么家产,他一点都不稀罕! 和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说!” 一边捂着嘴巴的虎球示意有话要说,和铃准许,这才把两个爪子拿下来。 虎球揪着眉头说:“爹爹要是知道娘亲私藏男人,爹爹会难过的!” 和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理,可是她也没有想过拔也越会来找她呀! 不过现下还是要解决中毒的问题:“可知道是什么毒?” 拔也越说:“毛芸香之毒,一种能够和千年树相互共生的菌毒,无药可解。” 和铃一惊。 拔也越笑着说:“放心吧,死不了的。”只会生不如死而已。 和铃这才舒心,暂时解决中毒的事情,那就得开始解决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了,她说:“我现在如你所见,不适合有个男人在闺房之中。” 拔也越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拔也越起身:“我只是想来看看,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告辞了。” 朋友?旧情?还是——陌生人? “等一下!”和铃喊住他,“出蜀宫往东,有一座山叫小云顶,山上有个屋子,你暂时住在那里吧,毛芸香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这是竹哑告诉她的地方,是一个令竹哑流连忘返的地方,和铃一直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本来想去看看,可时间一长,就越没有机会去了。 拔也越脚步一顿,这是要帮他?为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拔也越:“我们是……” 和铃笑着:“我们是朋友。” 如今的和铃早就释怀了,连锦鲤都可以释怀了,为什么她还要耿耿于怀呢?是朋友,至少可以是可以有交情的朋友,朋友有难,一定要伸出援手。 虽然还不知道杜宇会怎么看,不过,杜宇那么爱她,应该会理解。 拔也越欣慰地转身:“这次回来能有你这句话,就算死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和铃起身:“既然是朋友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只限于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拔也越自然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不过这样也好,他说:“我会在小云顶安度晚年的。” 和铃气笑道:“你还是我认识的拔也越么?” 拔也越也笑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彼此都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常驻小云顶 第二日清早,杜宇就来到了迎春阁,和铃已经起身,坐在铜镜前,由春分打理着长发。 杜宇悄悄走到和铃身后,示意春分退下。 春分拜身告退。 杜宇笨拙地替和铃梳着长发,想起在江源梁利的及笄宴上,杜宇曾经答应过给和铃绾发,转眼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和铃突然感觉脑袋上的手法有些不对劲,对着镜子一看,方知是杜宇,她笑着接过梳子自己梳着,说:“这等女儿家的事情,你个大男人怎么会?” 杜宇不依,非要拿过梳子说:“我不会可以学,你教我几次,我自然就学会了。” 和铃不信任地望着他,杜宇似乎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忘记了,还是他记得却偏偏没有说?他为什么不问? 杜宇把她重新按回座位,替她绾发。 杜宇问:“身体可好些?” 和铃从铜镜中望着他:“比起从前倒感觉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既然说这蓝海珊瑚有用处,我们不妨试试看就是,且看一段时间吧。” 杜宇嗯了一声,他知道,纵使这蓝海珊瑚有奇效,维持的时间也必定不长,所以,他还是要另想办法。 和铃突然想起锦鲤:“我记得是锦鲤姐姐随你们一起回来的,她现在去哪里了?” 锦鲤的离开,也许除了虎球,没有谁能注意到吧。 杜宇说:“应该是回岷江了,我听鳖灵说,锦鲤姑娘和龙太子似乎有不简单的一段过去。” 和铃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可是又不知道这种空洞应该怎么填充,她说:“希望锦鲤姐姐也能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在和铃的指导下,杜宇已经替她绾好了一个简单地发髻。 杜宇扶她往院子里走去,冬日,栖凤岭的梅花开的正好。 虽然杜宇一直未提及昨晚的疑惑,但是和铃却一直有个疑惑在萦绕,她问:“你可知道毛芸香这种毒?” 杜宇对于和铃提及毛芸香很惊讶,毕竟这种奇特的□□现在鲜有人制作了。 杜宇:“怎么会突然提及毛芸香?” 和铃自然不好说起拔也越的事,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前不久刚好看到有这方面的书籍,书里没讲大清楚,所以想问问。” 杜宇虽然还有些狐疑,但并没有去追问:“毛芸香是一种与千年灵树相互共生的菌菇,毛芸香可以去除灵树身上所有想来汲取营养的外来物,而灵树便分一小部分精魂来是毛芸香壮大。” 和铃继续问:“毛芸香对人体可有毒性作用?” 杜宇搜索了脑子里的一些信息:“毛芸香之毒很奇特,不像鹤顶红之类那样致命,但却能慢慢消耗人体,具体会出现什么情况,这我倒是没有深入的研究,不过听说,从前有个上山砍樵的一个樵夫不小心被长有毛芸香的树枝给划到了,过了几年后,他居然出现了和他孙子一般的性情,大家都说这个老头子是疯了,均没有一个人把这样的情况和毛芸香之毒联系在一起,只是后来这样的情况反复出现了几次后大家才有所怀疑,但是没有人确信。” 和铃听着,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毒?和孙儿有一样的性情,那不就是疯了么? 和铃问:“可有解毒之法?” 杜宇摇了摇头:“这种缓慢消耗性的毒-药,暂时没有多大威胁,甚至都不易被察觉,所以关注这种毒解法的人少之又少。” 和铃思索了一阵,虽然说这种毒暂时不致命,但是久而久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拔也越身上的毛芸香之毒还是趁早解掉的好。 和铃回过神,见杜宇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一丝心慌。 杜宇转而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往下问,和铃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庆幸这个杜石头什么都不问呢,还是该失落这个杜石头居然什么都不问! 杜宇一清早过来主要是来看看和铃的病情恢复的怎么样,顺便他也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想逼问和铃,他知道和铃不喜欢这种束缚,一起用完早餐过后,杜宇便要开始忙碌一天的事情,和铃自然落得清闲,她偷偷地往小云顶去了,前脚刚刚出门,就被虎球发现了。 虎球还是猫身,但已经可以发出人语:“娘亲要去见那个男人?” 和铃赶紧把虎球抱起来,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听见才算安心,虽然猫讲人语并不稀奇,但是猫说出她要去见一个男人的话,她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还是一国之母,自然有些不妥。 和铃小声对虎球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讲。” 虎球不开心地说:“那我要吃很多很多的小鱼干才能封住我的嘴!” 和铃揉了揉这个小馋猫的嘴巴:“好好好!都给你吃。” 虎球这才满意地眯着眼睛由和铃撸着他的猫毛。 小云顶。 刚刚走到山顶就看见拔也越背手立在崖边,远处云山烟雾吞吐不断。 和铃上前立在他身旁:“为什么你的身体里留下了毛芸香之毒?” 拔也越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和铃:“我们是朋友,我难道还没有资格去了解你的苦恼么?不如不愿意,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拔也越本就是藏不住性子的人,说:“长着毛芸香的树枝韧劲很大,我们漠北的游牧一族有机缘遇到此类树枝,就会用来做成鞭子,至于这伤……”拔也越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我只是说了要回家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而已。” 拔也越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打算,他只是内心负了一口气而已,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从来都是一个只会嘴上说的天花乱坠的一类人。 可是,那些人不懂。 和铃:“可是你并不是真的想要。” 拔也越望着和铃的眼睛,眼睛变了,但从眼睛里折射的目光却没有变,还是曾经的红衣小女孩,还是曾经有着一双绝世美眸的少女。 她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想要。 和铃伸手摸了摸拔也越脸上的伤痕,有些怒其不争,拍了拍他的脸,并未用力:“既然都说出来了,做什么都要去争一下,怎就这么不争气地跑回来了?还带了一身毒!” 拔也越打开和铃像是拍小孩子的手:“就算得到了又怎样,又不是我真心需要的。” 和铃的手腾空在空中,杜宇说的毒发的表现,似乎是一种返老还童,难道…… 她赶紧三步追上拔也越:“你知道这种毒发是什么样子么?” 拔也越没有说话,他显然是知道的,毛芸香灵鞭是族长代代相传的信物,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毛芸香灵鞭的毒性!看样子,和铃也许也已经知道了。 和铃:“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拔也越把手随意得搭在和铃的肩膀上,脸渐渐凑近:“所以我打算让你养我,你答应么?” 和铃甩开他的手:“我照顾虎球已经够闹腾的了,再给我来个大孩子,我倒是真的可以做个娘亲了!” 可是突然想起拔也越不久就会渐渐失去一个成年人的性情,如此想着就感觉心酸无比。 拔也越转身朝小木屋走去:“那就让我一个人老死在这里呗!” 和铃跟上:“你明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可能这么做。” 拔也越的无赖性子有些复燃了:“那你就只能选择第一个。” 和铃差点被气的翻白眼。 回到小木屋的拔也越看见在左右翻腾的虎球说:“这里除了酒什么也没有。” 虎球背着手走到拔也越面前:“谁说的!这里还有这个!” 虎球伸手拎着一只老鼠的尾巴,老鼠还在垂死挣扎着。 拔也越皱了皱眉,这个小鬼居然不怕老鼠?正嫌弃着虎球手里的老鼠,只见虎球将老鼠放进嘴里,嘶的一声老鼠就被撕烂了。 这…… 和铃赶紧上前解释:“他是虎球,是只猫。” 虎球不满,鼓囊着嘴说:“我不是猫。” 能够吃老鼠的不是猫?虎球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猫! 拔也越本以为虎球是和铃的孩子,如此一想,和铃离开他才不久,怎么会冒出这么大一个孩子来? 拔也越去柜子里拿出一壶酒。 和铃阻止:“你现在的身体能喝酒?” 拔也越眉眼一挑:“不能,反而会加速毒素的蔓延。” 和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都知道还要这么做!” 拔也越掀开酒壶喝了一口:“这样你就会放不下我,天天上来看我了。” 和铃没好气的说:“你做梦,我现在是帝后。” 拔也越不服:“那又怎样,帝后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么,难道天天上来看我一个病人就会奢侈了?” 和铃看着他:“我觉得你现在的语气已经开始像个无赖的孩子了!” 拔也越满不在乎地喝着酒。 从受下哥哥的那一鞭子后,拔也越从愤怒、懊悔、绝望到现在的无可奈何,他早就不在乎什么了,从受下哥哥的那一鞭子后,他游荡了很多地方,回忆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要说在死之前,或者说在忘记所有之前他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和铃了。 所以他回来了。 和铃从来都知道拔也越的心思,他对拔也越也有高于朋友之上的情感,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的执念,是杜宇,至始至终都是杜宇。所以,她从一开始就选择和拔也越连朋友都不做。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朱提一别后还能再见,再见即使缘,况且,她已经开始渐渐释怀过去的一切,对于拔也越也不必那么无情。 她不知道毛芸香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既然选择给拔也越一个落脚的地方,并表明了朋友的身份,自然不能对他弃之不顾。 好像这么长时间,拔也越也从来没有从她的回忆里走出去过。 虽然想了这么多,但是和铃并不想给拔也越什么承诺,只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把小云顶的所有酒都拿走了。 看着和铃离开的背影,拔也越咧嘴笑了笑。 蜀宫。 杜宇已经下了早朝,鳖灵大摇大摆地走进引贤殿:“治水的进程也跟进的差不多了,表姐的病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 杜宇处理着奏折头都未抬就知道鳖灵想要说什么:“所以你思妻心切,想回家看看了?” 鳖灵毫无君臣规矩地坐到杜宇身边:“不亏是我兄弟!马上就有一段时间不见了,我特意把表姐带来见见你。” 鳖灵意念一动,门外就走进来一位红衣少女,绝世美眸,款款向他走来。 杜宇一时间愣住了。 鳖灵看着一下子像是痴了的杜宇,不禁笑了起来,随之和铃的躯体也笑了起来。 鳖灵的笑多是不羁的笑,而在和铃的脸上呈现的却是动人心魄的一笑。 随着鳖灵的意念移动,和铃渐渐向杜宇靠近,靠近,再靠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助战姬氏族 杜宇渐渐被逼得无处可退,鳖灵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和铃带着诱-惑一般的声音开口轻吐:“天气寒凉,公子衣着单薄,不冷么?” 回忆一下子拉到了多年前的那天—— 深秋的木樨簌簌落着,满地均是金黄色的小花,一女子只着一身内衫,肌肤如雪,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可当与她动起手来,却一点不失泼辣的气质。 “瑟瑟秋风,姑娘衣着单薄,不冷么?” 那是他初见她的第一句话。 不是初见,是重逢。 杜宇被和铃轻浮的言语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声音有些涩涩:“央央……你……” 身旁的鳖灵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音:“杜兄还是那么纯情呀!” 杜宇这才恍然大悟,都是这死小子搞得鬼! 此时和铃的躯体意念全是鳖灵一手支配,居然被这小子调戏了? 杜宇恼羞成怒:“你的假期我拒批了,你下去吧!” 鳖灵见杜宇羞恼了,赶紧陪好:“开个玩笑罢了,不必这么当真吧。” 杜宇一本正经的说:“外界均知道央央现在是你的妻子,若是被旁人耳目听去了,对央央和对你都不好!” 鳖灵只好作罢,挑了挑眉,言语依旧无所谓的样子:“那好吧。” 杜宇白了他一眼,再三叮嘱:“下次不可胡闹!” 鳖灵佯装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是,臣遵旨!” 鳖灵从前一直都是以“你我”来称呼,杜宇虽然是古蜀之王,但是古蜀从前一直是一个部落,况且杜宇从前带领的也是杜氏部落,虽然现如今已经当一国之君,但是这种君臣之礼并没有什么严格规定,鳖灵向来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杜宇也从来不会追究。可今天突然从鳖灵口中吐出了“臣”以自称,杜宇着实有些哑然。 杜宇:“我这个帝君一直受之有愧,如果……如果我说我想禅让它,你可愿意?” 鳖灵显然被杜宇这个突然的决定给吓着了,禅让?帝君?他可从来没有觊觎过。 鳖灵:“算了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自由一点的生活。” 杜宇早已料到鳖灵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没有强迫他,也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做出决定,说:“你再考虑考虑吧,如果愿意,随时让给你。” 鳖灵惊愕地盯着杜宇,这是和他来真的了?想到杜宇这几年和表姐的种种,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自从将神识注入和铃的躯体里时,他就渐渐明了了这一切。 鳖灵没有回答。 冬去春来。 岷江下游的巫山被打通,岷江积水顺利流入大河之中,预测未来的几十年里均不会再有水患发生,国泰民安。 但是中原的一切正在蠢蠢欲动。 商王荒政,姬氏族伐纣,集结各部落的力量。 蜀中从来都是与世隔绝的,这里巴族、巫族以及古蜀虽然不是其乐融融,但是这几年也算是和睦无战事,加上水患休止,古蜀的各位大臣的雄心报复以及无法局限在小小的蜀中了。 这日早朝,就有一些大臣提出出兵相助周武王伐纣,也好让古蜀与中原多加联系,了解中原的风土人情,更能够结识一支力量雄厚的部落,对古蜀不失为一种新政。 虽然管理古蜀并不是杜宇心甘情愿,但是一想到这是和铃的国家,他就会处处为古蜀的利益考虑,说他有私心也好,说他不明事理也好,不管外界怎么说,帝王干的好,不管为什么干,目的是什么,只要对百姓有益,管它为什么呢! 杜宇考虑了一下其中的利弊,也了解了一下现在中原的情形,商王实在荒淫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姬氏族也是在做了很大的决心下才号召集集各部落的力量来讨伐荒淫的商王。 傍晚,杜宇来和和铃商量。 和铃正卧在榻上假寐,听见有脚步进来也没有睁开眼睛,确知是杜宇无疑。 杜宇落在在和铃身边,伸手测了测和铃的心:“近来可好些。” 和铃佯怒将杜宇的手打开:“每次都被你吃一顿豆腐,我这病能好?” 一整个冬天,和铃的病情一直很稳定,但在这乍暖还寒的气候里,难免又病了一场。 杜宇笑着收回了附在她胸口的手:“你的豆腐我可都是吃光了,可还有新鲜的?” 和铃起身,咧了咧杜宇的脸颊:“你是我我现在没有新鲜感了?好啊,那你去找些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好了,我可不介意有什么爱妃美人的。” 杜宇将手附在和铃胡乱蹂-躏他脸的手上,笑眯着眼睛:“我可不是商纣王。” 古蜀自古封闭,很多外界的事情,蜀中人是不得而知的,但是和铃毕竟曾经在中原朱提待过,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她说:“商王?中原的帝王?怎么突然提及他了?” 杜宇说:“姬氏族的姬发公子正在集结华夏各地的部落,希望可以一齐讨伐荒淫无道的商纣王,大臣们都建议我们古蜀可以去试一试,如果成功了,我们古蜀也可在中原有一席之地。” 和铃低眉思考了一会,古蜀自古封闭,相较中原的文化的确有所落后,这一点在和铃在中原居住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所以杜宇考虑去参与这场战争,对于古蜀的未来也不失为一个新生活的来临。 她说:“你怎么考虑的?” 杜宇说:“我也觉得这场战争可以参加,一来今年巫族和巴族对我们的关系也算融洽,我们一直相安,国力处于强盛期;二来岷江现在十分安稳,百姓生活十分安定,就算参加了这场战争,我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和铃笑了笑:“既然你已有决定,就去做吧。” 杜宇:“那你是答应了?” 和铃:“你作为一国之君,这样朝堂的事还要来问我?我可是不敢摄政的,免得你的大臣说我老是吹你的枕边风。” 杜宇伸手拦住和铃的肩膀:“枕边风又怎样,我就吃这一套,而且,我不是以一个帝君的身份来询问你。” 和铃问:“那是什么身份?” 杜宇轻轻推倒和铃,将脸凑近:“难道你不知道?” 和铃有些羞恼地撇过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杜宇的声音有些低沉:“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和铃赶紧伸手阻拦杜宇即将附过来的唇,皱着眉说:“还有人呢!” 杜宇声音有些忍不住地不耐烦:“还有谁?” 这是从床底下爬出来一只小猫咪,迈着他高贵的步伐,优哉游哉地朝门口走去,开门,走出去,脚一踢,顺便把门带上了。 和铃、杜宇:“……” 和铃看着虎球一本正经、非礼勿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宇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伸手解开和铃的衣裳,还不忘回头看看有没有猫的影子,最后顺势把帘子拉下,只留可以容下他们二人的空间。 一帘旖旎。 准备了几日后,杜宇就带着自己的兵卒前往中原。 虽然留下和铃一个人在蜀宫多有不舍,但是男人做大事者,多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杜宇吩咐春分等一众宫婢一定要好生伺候着帝后。 这日,和铃按例上小云顶看望拔也越。 拔也越正蹲坐在悬崖边,手下不停地刨着坑。 和铃上前:“你在干什么?” 拔也越忙碌着头也没有抬:“我在种树。” 和铃看着拔也越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先放下吧,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拔也越:“我不!” 和铃:“那等你种完我们再吃?” 拔也越继续挖坑:“好。” 和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很难想象他现在的心智正在一天天下降,现在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的心性了,这该有多心狠手辣的家人能下得去这手,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居然忍心看着拔也越生不如死地活着。 和铃正想着,拔也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和铃赶紧说:“回来了?” 拔也越怔怔地看着满是泥巴的双手,他能知道刚刚做了什么,只是他无法控制,虽然还有神志清楚的时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清醒的状态已经少之又少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和铃,幸好,这次能够在清醒的状态下再看看和铃。 和铃赶紧拉起他的手将他拉起来:“趁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吃饭吧,不然不知道你又要玩到什么时候了,话说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调皮捣蛋不爱吃饭啊?” 拔也越怔怔地看着面前拉住他往小木屋走的身影,小时候?好像是这样吧,那个时候,有人会时刻提醒他去吃饭吗?好像没有,好像那个时候连吃一顿饭都难,拔也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前的事似乎想不起来了。 饭桌上,和铃不停地叨念着:“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吃饭,我会天天让虎球给你带好吃,千万别把虎球给忘了,那,”和铃指了指墙上的画像,一个是半大点的小娃娃,还有个就是和铃,“这个就是虎球,给你送饭的,这个是我,是……你的朋友。” 和铃每次来都要嘱咐各种各样的事情,和铃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感觉我越来越像啰嗦的娘了。” 相反,拔也越的话越来越少了。 拔也越跟着重复:“虎球,和铃,拔也越……” 和铃心叹了一口气:“对,要一直记得,快吃吧,吃完了去午睡。” 拔也越乖乖地扒饭:“好。” 杜宇不在古蜀的日子,几位大臣都有些蠢蠢欲动,幸好还有杜泽前后压制着,才不让一些有心计的大臣得逞。 杜宇走后不久,鳖灵就回来了,并带回了杜宇的口谕:在杜宇不在古蜀的日子里,一切都由鳖灵来打理。 大臣们一下子就了。 杜泽虽然也对这个不满,但是要帮也只能帮着杜宇,应着杜宇的安排。 有着鳖灵的代政,朝堂算是安定下来。 鳖灵抽空往迎春阁去了一趟。 和铃端茶奉上:“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坐坐?” 鳖灵赶紧双手接过:“表姐这可是折煞我了,怎么能让你一个帝后给我倒茶。” 和铃哪能看不出鳖灵的哪一点小心思:“你又何曾把我和杜宇当做帝后帝君了,少给我来这套。” 被识破了自己的心思,鳖灵只好笑笑:“表姐,我母亲可以再次开口了,等杜宇那边忙完了去朱提一趟吧,也许我母亲会有办法。” 和铃的心一颤,还会有办法吗?她真的一直没有妄想能够再多活一些日子,但是…… 如果真的可以,她真的想要活下去。 和铃:“多谢你费心了。” 鳖灵抿了一口茶,还是他曾经喜爱的味道:“我也替你问过了,据说封印我母亲的这棵树并没有真正的死掉,也许是我母亲的关系,这棵树只是一直在沉睡,或许通过我们外界的力量可以唤醒它,让它开枝散叶开花结果,或许就会有这起死回生的三千年叶花果了。”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设想。 只是…… 和铃:“可是需要怎样的外界力量?” 鳖灵扶额思考了一瞬:“我母亲说她也不清楚,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去问问我父亲,毕竟他存活在天地人间已经很长时间了,并且与植物的生长息息相关,或许他有办法也未可知。” 和铃内心又燃起了一股希望:“杜宇可知道这件事?” 鳖灵:“暂时不知道,我母亲能够重新冲破封印已算是一个奇迹,不敢让外人知晓,只让我和锁烟二人知道了罢。” 和铃:“暂时先不要去通知杜宇,我不想他为我的事情分心,都等到那边打完仗再说吧。” 鳖灵看着自己的表姐,表姐的确变了很多,至少在他看来是成熟稳重了很多,很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不再是那个守护自己小巢穴的雏鸟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 包括他自己。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重生花神树 中原的那场战争对古蜀没有波及,从春走到夏,中原的那场战争顺利结束,商灭亡,周取而代之。 在杜宇离开的日子里,和铃去小云顶也频繁了,拔也越的病情一点点加重,如今能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性情好像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了。 登上小云顶,拔也越依旧蹲在崖边,不停地刨着坑。 和铃上前:“你在干什么?” 拔也越:“种树。” 和铃蹲下:“种什么树?” 拔也越:“英雄树。” 和铃疑惑:“为什么是英雄树?” 拔也越抬头,眸子清澈无比:“因为和铃喜欢英雄树。” 和铃的心一沉,他还能记得她喜欢英雄树:“和铃是谁?” 拔也越咧嘴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笑颜不染一丝尘埃:“你。” 人从出生时一颗简单无比的心,经过岁月的打磨和历练渐渐复杂,可想要再从复杂归于简单是何其地困难,可是拔也越却变得越来越简单,记忆简单,愿望简单,说话做事也一样简单。 简单的快乐,简单的笑容。 一切都是这么简简单单。 可却让和铃觉得十分心酸。 她念着英雄树前的杜宇,而拔也越却念着英雄花下的她。 等拔也越埋好他想要埋的东西,和铃把他拉起来,带他回小木屋把手洗干净,一串溪流水划过拔也越的手掌。 拔也越看着和铃。 和铃用自己的两只手帮他搓着两只脏手:“干嘛看着我……”和铃手下一怔,顿时放开了拔也越的手,生气道:“清醒了的话就自己洗!” 拔也越耍赖皮地说:“还没有清醒嘛!” 和铃没有理他,白了他一眼。 清醒暂时恢复心智的拔也越只好悻悻地自己洗手,他回头看了看崖边,自己埋下的不过是一颗石子,为什么自己要反反复复地挖出、埋下、挖出、又埋下。 他气恨这样的自己,冲到院子里一把将埋进去的石子给挖了出来。 和铃赶紧阻拦:“你干什么!” 拔也越恨自己地说:“这种东西种了也没有意义!” 和铃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拔也越和刚刚的拔也越截然不同,现在的他又复杂起来了,这样的他得不到简单的快乐。 拔也越举起手准备把石子扔下悬崖,突然一阵生疼从脸上的伤口传来,拔也越捂着脸。 和铃知道他又要毒发了,感觉阻止他胡乱挠自己的手,不然脸上的伤口永远都不会好了。 和铃按住他的手:“拔也越,别害怕,我会在这里陪你。” 拔也越呼吸微促,脸憋得通红,那双清澈无尘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像是孩子那般孤独和害怕:“阿娘……” 和铃一怔,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呼唤,内心深处的情感,她不了解拔也越的童年,只是简单的知道了他是庶出,注定不会得到父亲的爱,可是现在,从拔也越那双清澈无尘的双眸中落下的眼泪,她似乎理解了这般无助。 拔也越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了看手中的石子,倏地蹲下,不停地挖坑。 和铃问:“你在干什么?” 拔也越:“种树。” 和铃心尖紧紧地,可还是忍不住地问:“什么树?” 拔也越:“英雄树。” 和铃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开始湿润:“为什么是英雄树?” 拔也越依旧孜孜不倦地挖坑:“因为和铃喜欢英雄树。” “和铃是谁?” “你……” 和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早已湿成一片。 周武王战胜,古蜀所出的一支力量自然也喜庆地敲锣打鼓凯旋了。 从小云顶回来,和铃又病了一场。 和铃躺在榻上,蓝海珊瑚的作用也应该快结束了吧,就这样结束吧,如此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呢。 杜宇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凯旋的喜悦,见和铃脸色这么差,喜悦的脸瞬间放下了。 杜宇:“来人!你们怎么照顾帝后的!” 春分等一众婢女跪了一地。 和铃挥手:“算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她招手让杜宇坐过去:“杜石头,我们分开吧。”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分开了。 杜宇拉着脸坚决不同意:“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绝对不会!” 可是有谁能和命运抗争呢? 杜宇重复:“绝对不会,你不要多想,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说完不等和铃回答就离开了。 直接前往鳖灵的府邸。 鳖灵也刚好有事情和杜宇说:“我母亲说过,只要有办法让花神树苏醒,这三千年叶花果就有着落了。” 杜宇赶紧问:“怎么才能唤醒它。” 鳖灵顿了顿,如果真的打算走这一步,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决定。 鳖灵问:“你决定了?” 杜宇丝毫没有犹豫:“少说这样的废话,难道你不知道我对央央的决心么!” 鳖灵叹了一声:“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 鳖灵继续说:“我父亲存活在天地人间已经很久了,并且我父亲是河神,与世间万物的生长息息相关,花神树的苏醒,我父亲一定能够有一些办法。” 杜宇问:“所以你父亲去哪里可以找到?” 鳖灵说:“天河交界,他一直在那里。” 杜宇一不做二不休:“好!我现在就去!” 鳖灵赶紧拉住他:“你别冲动,这天河界是要从岷江里过的,还是我去比较方便。” 杜宇有些犹豫,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答应:“好。” 这一次,鳖灵独自一人前往天河交界。 虽然外面已经是炎炎夏日,但是天河交界依旧是冰封千里,这里千年如一日的模样,千年如一日的孤寂,比起朱提花神庙里人来人往的热闹,这里的惩罚似乎更加严酷些。 一个男人身影出现:“你是叫鳖灵?” 鳖灵看着他:“是。” 男人笑了笑,柔和的声音:“那丫头给你取的?” 丫头?是说他的母亲吗?父亲对母亲的称呼是“丫头”吗?这个称呼……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宠溺呢。 鳖灵的名字从江老捡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身上了。 鳖灵回答:“是。” 河神看着鳖灵,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 鳖灵开口:“父……父亲,我想向你问一件事。” 河神的面色很从容,似乎除了莞尔的笑意外,没有任何一点其它的表情。 河神:“你问吧。” 鳖灵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如果一棵枯树死去了很久,额,不算是死去,应该是一种沉睡,该怎么把它唤醒,然后让它开花结果呢?” 如果不是死去而是一种沉睡,的确有办法让它苏醒,会使一棵树长期沉睡的原因应该是没有了精魂,而一棵树没有了精魂几乎活不过百年,既然这棵树还能够会下去,应该算是千年神树了。既然要它苏醒,那必定需要树之精魂,且不是一般树的精魂,同样需要千年树的精魂注入。 而注入精魂后只能苏醒,想要开花结果的话,需要重生,而重生需要的外界条件就不仅仅是精魂这么简单了。 河神开口:“如果让封印你母亲的那棵树重生,你的母亲就会被迫魂飞魄散,毕竟树的原主人回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将一个外来灵魂留在体内,纵使你母亲是百花妖王。” 鳖灵知道,父亲是在劝他考虑清楚,虽然从父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但是鳖灵知道,这样一个决定,父亲是犹豫的。 鳖灵说:“如果说重生那棵树能够救活一个人的话……” 河神继续说:“可是却要牺牲你的母亲,不仅仅如此,也许还要牺牲更多的人。” 所以救活的那个人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可那是他的表姐! 对他很好很好的表姐。 河神笑了笑:“你已经这么大了,该有你自己的决定,我和你母亲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走了,或许在阴间还能做一对不受天条束缚的夫妻。” 这样一个决定并不仅仅是鳖灵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还有杜宇,还有表姐自己,所以…… 鳖灵:“还望父亲告知。” 河神的笑容渐渐漫开。 儿子果然可堪大任了。 听完河神告知的方法,鳖灵的心似乎沉到了谷底,方法且是找到了,可是需要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 回到蜀宫,鳖灵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杜宇。 花神树的苏醒,需要千年老树的精魂,而花神树的重生,需要——天河界水和毛芸香菌。 天河界水灌溉的植物可以增强百年修为,长生不败;而毛芸香菌是植物——特别是千年植物,需要依附共生的一种菌类,二者缺一不可。 精魂——暂时没有。 天河界水——也许河神可以,但是天河界水是不可以让凡人触碰的,而且,河神几乎离不了天河界。 毛芸香菌——似乎没听说过。 这样一个方法,等于没有用。 杜宇垂着头,如果说这样的方法是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必然在所不辞,可是这样几类几乎不可能的是条件,该怎么做到? 鳖灵说:“我父亲答应,可以将天河界水带出来。” 杜宇抬眸:“你父亲可以么?天神会有惩罚么?” 鳖灵咬了咬唇,但还是说出了口:“会,会从此以后这天地人间不再有河神的存在。”也不会再有百花妖王的存在。 这是要牺牲鳖灵的亲人啊!去牺牲别人的亲人来救活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事情,他杜宇能做么! 不可以! 鳖灵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未来的寄托。 “我不允许!”和铃扶着门框进来。 杜宇赶紧上去搀扶,和铃说:“我不管是精魂还是天河界的水,还是……还是毛芸香菌,我一样也不允许!我不会带着无数生命继续活在世上!杜石头,能寄托在梁利的身体里,用她的生命活下去已经让我夜夜噩梦连连了,如果这次还是要牺牲其他人的性命活下去,我不如直接死掉。” 杜宇自然知道他的央央的性情,可是……如果和铃死了,让他怎么办,明明是有办法的还是让她走到生命的尽头,让他怎么办! 和铃晃着杜宇的身体,希望杜宇给她一个承诺:“你答应我,不要这样做,答应我!” 杜宇沉默不语。 和铃一阵心悸,也许是太过激动,一口血吐了出来。 杜宇吓得慌了神,赶紧答应:“我答应你,我不会这么做的。” 鳖灵也赶紧上前扶住。 和铃一味摇头:“让我走吧,我真的好难受。” 第一次,杜宇近乎失控地落下了眼泪。 让春分将和铃扶回迎春阁休息。 杜宇扶额瘫坐在方席上,鳖灵跪坐在杜宇身旁。 鳖灵:“杜兄,只要你下定决心,我父亲和我,都会支持你的。” 杜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抬头看着鳖灵。 这时,虎球一摇一晃地进来,化作人身。 “爹爹,我有千年神树的精魂。”虎球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陈国的公主 虎球走进来,眼神里是出奇的镇定,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本来嘛,本来他就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虎球走到杜宇面前,再次重复:“我有千年树的精魂。” 杜宇很疑惑,虎球只是一只猫,不,只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妖兽,怎么会有这千年树的精魂呢?他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千年树的精魂?” 虎球爬到在他来说很高的方案上,晃着俩小脚丫子,不急不忙地说道:“我以前是没有,但是在瞿上遭到灭族后,爹爹你是从哪里再次找到我的吗?” 不用回忆,杜宇都很清楚,是在雪遥宫,那一天他是特意回到瞿上的雪遥宫寻找他的。也是因为这一点,他遇见了一生都注定牵扯在一起的古蜀小公主。如果说是在雪遥宫具体的哪个地方,应该就是揽月阁旁边的……千年英雄树!是英雄树!是那棵英雄树! 的确,那棵树不止千年之久,如果虎球一直待在那里的话,这课千年英雄树的精魂? 杜宇急急地问:“你怎么得到那棵树的精魂的?” 虎球继续晃着脚丫子,努了努嘴巴继续说:“我那个时候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都变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到处躲着,可是每次我躲着,那块地方在不久就被挖掉重新建着什么东西,最后只有那棵树没有动,我那个时候听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对着前面那个长得严肃的大叔说,这树已经有万年之久,不宜铲除,所以就只好留了下来,我就暂时找到了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后来,就开始下雪了,一直都不停,下了好久,我快要撑不住了,树爷爷也撑不住了,有一天,树爷爷对我说,他要走了,他想要把精魂给我让我活下去,我那个时候不懂精魂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拒绝。精魂注到了我的身体里,我顿时感觉不冷了,树爷爷最后说了一句——我的确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虎球难得和杜宇以人身说这么多话,而且说得很有调理,杜宇微微有些惊讶,虎球这个时候表明自己携带精魂,是愿意救和铃吗?如果救了和铃,虎球会怎么样? 杜宇内心有些纠结,如果真的是他猜的这样,他该怎么抉择? 在一旁听着的鳖灵开口问:“如果需要这样的精魂,你要怎么做?” 虎球抿了抿唇,起初他并没有想起他还有精魂一事,只是在寻找蓝海珊瑚的那一次,他无意见觉得身体里的精魂好像不是一般的东西,它能够让蓝海珊瑚维持生命力,他这才想起很久以前树爷爷给他的精魂——好像也是爹爹说起的这个精魂。 虎球渐渐也明白,精魂已经与自己的血融为一体,如果真的要用精魂来救娘亲的话……只能用自己的血! 他偷偷看了一眼杜宇,杜宇眼睛全是急切想要救和铃的期待,如果他知道如实告诉他了,他会不会不舍得他?要让杜宇在虎球和和铃之间择其一,这样的过程太残忍了,这样的结果也很残忍,不管是对于虎球还是杜宇。 可是如果不说,爹爹会不会觉得他太自私了? 虎球欲言又止:“我……” 杜宇心烦意乱,突然打断了虎球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虎球一怔,爹爹知道了什么? 鳖灵也一头雾水:“他还没说呢,你知道什么了?” 杜宇不想再听,但是他已经知道,欲要救和铃,必须舍弃一切!包括虎球! 杜宇对鳖灵说:“即使我们有了精魂,也没有办法救央央,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 的确如此,鳖灵想了想,现在算是有了天河水和千年精魂了,只差——毛芸香菌。 现在只要一个办法——找。 不管和铃是怎样的态度,杜宇都下定决心要救她,可是像这样牺牲无数人的生命去救和铃,于和铃,于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一种束缚和无辜,这样的抉择,杜宇不能去和和铃商量,不能和任何人商量,这一切都是他需要承受的后果! 第二日清早,日头照常升起,百姓照常日出而作,一切都有条不紊,毫无改变。 朝堂上,古蜀的外交使节严之卿上奏:“我蜀和中原姬氏共同对抗荒淫无道的商王,一举拿下朝歌,周王对我蜀十分感激,派来诸侯陈王和公主来与我蜀做客,此乃我朝盛事,必定要以大礼迎之,方显我古蜀威仪。” 杜宇眉头一皱,纵使他从来没有当过王,但是这周王派陈王和公主的来意,谁人都能看出,为什么不是王子而偏偏是公主呢,现在这样国与国之间说好的信任也许只有在联姻的结果上才能体现吧。 杜泽也多少猜到了陈王的来意,但是碍于梁峥嵘在一旁,不好明说,只是晦言说道:“听说这陈国公主年轻貌美,正是待嫁的年纪,尤其是一手中原菜色做的极好!” 梁峥嵘内心一沉,这明摆着是要来和自家丫头争宠了,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做帝后也好些日子了,可肚子却一点也没有动静,也难怪杜泽会心急,如今的杜宇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被灭了族的少年了,稳坐古蜀之王的位子,无后便是极大的威胁,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家丫头不争气了,梁峥嵘并没有当众表态。 见梁峥嵘并没有异议,杜泽继续说:“陈国公主身份尊贵,还需帝君亲自招待才是,若是招待不周,恐会给中原落了闲话,到时候我古蜀必定会处于不利的处境。” 杜宇看着自己的叔父明里暗里都是在撮合这个陈国公主和自己,虽然自己的确对这位陈国公主无感,但是为了古蜀的颜面,他必须还得装模作样一下。 而关于救和铃的事情,杜宇没有告诉和铃,而是偷偷派人出去寻找毛芸香菌了。 陈王带着陈国公主来了,外交使节严之卿早早在毒瘴林外等候了,浩浩荡荡跟去了一群人,显示古蜀对这件事的尊重。进入毒瘴林,就是另外一番眼界了,古蜀自古就和外界脱节,很多事情还沿袭着古时候的做法,在古蜀人看来这没什么,但是早已向前发展的中原人看来,这一切就很稀奇了。 陈国公主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大,模样长得很是机灵,小小的身躯,眉眼一笑就看不见了。 一看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陈王坐在古蜀派来的马车上,一种为父的语重心长道:“语儿啊,你觉得这古蜀怎么样?” 陈语儿掀着帘子一直朝外张望着,片刻都不能停下:“父王,你看这些人都好老实,连买东西还是在用贝壳呢!” 陈王说:“古蜀民风淳朴,的确是个生活的好地方。”陈王语言里暗含着无奈,陈语儿是他疼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或许下辈子,这里就是他女儿要生活的地方了。周王刚刚上任,急迫地想要拉拢各方的势力,联姻或许是拉拢各国关系最好的方法了。 到达郫邑,杜宇已经带着一众大臣在城门口等着了,两王相见,相互行礼,陈语儿也跳下车来,进入郫邑城内专用的马车,陈语儿看了看这个他父王叨念的蜀王,眉眼很俊朗,带着岁月划过的些许沧桑感,但是看起来还很年轻。 陈语儿附身拜见。 杜泽在一旁点头,心叹不愧是大家闺秀一国公主,连行礼都这么楚楚动人,如果能做他们古蜀的王妃,一定没有谁有异议的。 梁利也不会有异议吧。 毕竟是一国公主。 杜宇带着陈王和公主来到蜀宫,陈语儿看着蜀宫的陈设,虽然没有她家那样辉煌,但也显得十分清新自然,特别是,这里没有她家那么嘈杂,这是她很喜欢的一点。 父王带她过来之前也提到过,她或许是要成为古蜀的王妃的,据说古蜀王是个很重情重义的男人,一直只有帝后一人。 杜宇带陈王去了正堂,并未陈王和公主安排了宫殿休息。 宫婢一下子议论开了。 毕竟整个古蜀除了帝后,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再走近帝君的眼里的,但是这个陈语儿不一样,帝君对她似乎没有那么不在意,而且外界都说,这个陈国公主可能会成为帝君唯一的妃子。 如果让帝后知道了会怎么看? 无论帝后有什么看法,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不过是场好戏罢了。 迎春阁也得了消息,春分正在替和铃着急着。 和铃反而很淡定,这样也不是不好,她已经不能在这个世上太长时间了,或许这个陈国公主能够成为杜宇另外一个羁绊,能够让杜宇放下她,让她能够安安静静地离开。 虽然,她很想留下。 和铃没有表现得太在乎的样子,但是还是动身往正堂走去,从内殿朝正堂看去,陈语儿正坐在方席上饮茶,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端庄贤淑,她自己虽然也是一个公主,但是从小就没有被当做一个公主养大,所以这样一套举止她并没有学会。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是在暗暗地和这位陈国公主比较! 她应该谢谢这位公主的到来,让她可以卸下一切放心地离开。 接下来的今天里,陈王就带着公主小住在蜀宫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和铃还是和陈语儿碰面了。 陈语儿声音是那么稚嫩,想当初,梁利的声音也是这么稚嫩的,可是她最后干了什么! 和铃不会被陈语儿稚嫩的语气打动,用她一贯凄冷的态度回应陈语儿。 陈语儿说:“你就是古蜀王那个唯一的帝后吧。” 和铃淡淡的回答:“不错。” 陈语儿的语气满含羡慕:“你好幸福哦,如果我母妃也能像你一样,只有她一个人陪在父王身边,家里就没有那么乱了……” 这个丫头,似乎没有和铃原本想象的那样,她似乎很单纯。 不知真假。 和铃笑着说:“不,以后也许你也会成为你母妃那样的。”成为帝君的妃子,或者妃子之一。 不过成为妃子之一的那个时候,她或许已经不在了吧。 陈语儿藏不住小心思,立马就掏心掏肺地说:“如果姐姐不喜欢,我是不会嫁过来的,我也不想让这里弄得乱乱的,古蜀王有你一个就很好了。” 和铃不知道陈语儿这句话是不是出于真心,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不管真心与否,陈语儿都必须成为杜宇的妃子。 这样,或许杜宇就会渐渐放下她的病吧。 不会再为她到处求药了吧。 和铃走上前,笑着说:“姐姐愿意你嫁过来。” “不可能!”杜宇快步移动着朝二人走过来,手上还端着和铃日常用的补品。 杜宇重复:“我是不会再娶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孤身归西山 陈语儿看了看杜宇又看了看和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蜀王,看把你急的,难道看不出来蜀后姐姐是在故意气你、激你吗,如此气急败坏地模样正中姐姐的下怀呢,是不是姐姐?” 陈语儿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十分亲昵,言语间也并没有什么醋意,让和铃觉得,她不过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让如此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辈子锁在深宫里是不是也是她的一种自私? 杜宇对陈语儿说:“公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帝后说。” 陈语儿很识趣地掩嘴笑着告辞了。 陈语儿走后,和铃淡淡看着他,神色中看不出她对于陈语儿的到来是什么样地态度。多年来,和铃这样的性情杜宇十分了然,她会尽量给他足够的自由,甚至会纵容他的一切事情。也包括再娶。 可是表面如此淡然的神色,内心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杜宇走近和铃:“你……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和铃镇定地说:“此次陈国的到来可不是友交那么简单,你应该早已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呢。” 杜宇将脸凑到和铃面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和铃脸上一闪即逝的细微变化,说:“所以,我的央央是吃醋了?” 和铃被他直视地微微垂下了头:“如果我还有吃醋闹脾气的时间,这个时候,我一定愿意因为这件事打闹一场,让你不得安生。然而,我知道,我没有这个时间了,也没有这个精力。杜石头,古蜀需要你,也需要一个更适合的帝后。” “闭嘴!”杜宇一丝隐忍的怒吼,随即将和铃狠狠拥入怀里,强行深吻,似乎想要把和铃刚刚说的话全部吞回去。 和铃被他吻的晕头转向,虽然说从前二人也经常耳鬓厮磨地缠绵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杜宇是以这样的性情,他愤怒到发狂的强吻竟让她有一丝恐慌。准备了那么久的情绪,准备好将杜宇拱手相让的大度,在杜宇的一吻下全然不翼而飞了。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占有,管它什么陈国公主、管它什么死亡痛苦,她要的,一直都是杜宇,杜宇永远都是属于她的!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不想死,及时让他们冒天下大不韪,她都想和杜宇永远在一起! 这个想法一出,她就被自己吓着了。瞬间清醒了许多。用力推开杜宇,得了一丝空气,她大口呼吸着,唇角间因为被某人愤怒的吻亲得泛红,如同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 杜宇也在微微急促地喘息。 被这样两种心境折磨地体无完肤,和铃瞬间崩溃,泪水汹涌而出。 杜宇顿时一慌,只以为是自己刚刚的爆发吓着了和铃,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全然没有刚刚强吻时的霸道。 和铃看着他踟蹰不安地模样,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杜石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杜宇顿时语塞:“我……”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就那么失态了。似乎对于和铃满不在乎的模样很是不满和愤怒。 和铃扑到杜宇的怀里,居然就这样放肆地哭了出来,她很少有这样情绪爆发的时候,纵使碰到什么糟心的事情,她总会面上无所谓的样子,上一次爆发,应该是竹哑哥哥离开的时候了。 和铃紧紧攥住杜宇胸前的衣襟,眼泪蹭了他满胸膛。 杜宇抚着她的脊背,思考良久:“央央,离开蜀宫吧。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要去想,不要去管,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就去陪你,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 和铃附在在胸口的声音闷闷地说:“把我支走了,你就可以和陈国公主双宿双飞了是不是?” 杜宇急忙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古蜀正在上升期,离不开我,一旦稳定后我就会放下一切。你信我!” 见他着急忙慌地解释,总是和铃不信,现在也信了大半了,杜石头从来不会说谎的。和铃说:“你准备让我去哪里?” 杜宇说:“西山。就是之前带你去过的地方。那里我找人重新修葺过了,你带着虎球过去,一切所需,你让虎球过来和我说就行。” 虽然他知道杜宇是处于在乎,处于爱才会将她安排到西山隐居起来。蜀宫的一切都会波及她的心绪,病情只会一天天的加重,或许独自一人待在那里了结此事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虽然心里理解,嘴上还是有些不满,说:“好像是在将我打入冷宫呢。怎么和你叔父说?” 杜宇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实话实说。” 将她安排到西山,的确处于考虑和铃的病情,但是,杜宇还有更深的一层考虑。他要救他。就是用那个冒着天下大不韪的方法。只是这个决定他一定不能让和铃知道。绝对不能。 几日后,古蜀帝后因为病重被帝君送往西山静养。 外界哗然一片。恰好是在陈国来访期间,帝后被送往了西山,难免不少人在怀疑她这个帝后的位置是不是开始动摇了。是不是帝君因为估计梁峥嵘的面子而没有当面将帝后怎么样,而是用这个曲折的方法来疏远帝后? 真正的原因,无人知晓。 陈王和陈语儿在古蜀待了一阵子。陈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陈王此次来就是传达周武王的意思,与古蜀联姻的。和慢慢壮大起来的周朝不一样,虽然古蜀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但是国力落后,地势偏颇,依旧需要依附中原的力量而存活。如果在陈王表明自己意思的时候还贸然拒绝,外界一定认为他这个古蜀王不自量力,自恃清高了。 好在这一切的顾虑陈语儿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两个人最重要的就是两情相悦,如果他的母妃不是爱的陈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也许也可以和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古悲情不过帝王家,既然知道这将来的一切会有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选择帝王家? 在陈王表明意思那场晚宴上,陈语儿当众出言:“父亲,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母亲。” 当即陈王的脸色极其难看。陈语儿的母妃容妃是陈王的侧妃,上面自然有个安排好上位的姐姐。纵使容妃再怎么得宠,终生不过一个小小的妃子,一辈子被压在王后脚下。 而现在,如果陈语儿嫁到古蜀,那么她必然会成为一个妃子,而且是一辈子的妃子。 陈王哑口无言。对于他是否愿意将女儿嫁到古蜀,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天子脚下,岂有他辩驳拒绝的道理。既然这句话是由自己的女儿亲口说出来的,他也不好把气撒到古蜀王的头上。 第二日,就带着陈语儿离开的古蜀。 古蜀与中原总算没有闹僵,依旧安好。 被送往西山的和铃整日就待在那个小茅草屋里,和虎球相依为命。西山和小云顶相连,虽然有些远些,但是从山顶还是能够走到小云顶。趁这几日精神头比较好些,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往小云顶走去。 拔也越脸上的伤口已经减好,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痕。当然,这些拔也越已经满不在乎了,因为现在的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谁,是在那里,需要干什么了。现在的他,如同一个幼儿。 望着拔也越蹲在山头种树的模样,和铃的内心突然一动,下一步就想转身离开。驻足之下,她还是选择上前去看望一下。 她已经不敢再问拔也越在干什么了。沉默地蹲在拔也越面前,看着他笨拙又无聊至极的举动。 拔也越见有人过来,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口,咧嘴笑开了。这样单纯的笑容与脸上害人的伤痕格格不入。显得是那么诡异。 面对这样一个没有了心性的孩子,和铃只好收起内心的恐慌和心痛,笑着说:“拔也越,认识我吗?” 拔也越笑:“和铃。” 和铃将他搀扶起来,说:“这几天都在干些什么?” 拔也越说:“种树。等。” 和铃忽然感觉呼吸一滞,等,是在等她吗?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脸上的鞭痕,心痛夹杂着后悔。和铃勉强笑了笑:“给你带了好吃的。和以前不一样的好吃的。” 拔也越开心地笑了起来。 二人一起走进屋子。 和铃端出一些家常便饭。果然和以前不一样。在西山的日子,没有多少婢女陪着,只有日常上来打扫的婢女,杜宇一开始连春分都没有让陪着。和铃知道杜宇为什么这么忌惮春分,不过春分是梁利心腹,不想让她来扰乱和铃的心境罢了。只是在西山的日子是极其的无聊,好说歹说,杜宇才允许让春分上去陪着。 西山上有这种种植的蔬菜,和铃的一日三餐大多是来自于它们。从前虎球送的均是蜀宫里的吃食,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绝对不差。 这次和铃特意带着西山独特美味,而且是她亲手做的。 放好碗筷递到拔也越面前,笑眯眯地期待着他。 拔也越趴了一口饭菜,也笑眯眯地说:“好吃。” 和铃大喜过望,将菜都推到拔也越面前:“好吃就多吃点啊。” 拔也越不停地扒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真的很好吃。 吃完饭后和拔也越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天,拔也越能够恢复的都是只字片语。 在杜宇处理陈王之事期间,和铃就一直这样时常过来陪他,给他吃自己做的菜。感觉这样的日子竟然有些憧憬。 和拔也越聊天时,他总是一直注视着和铃,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这种认真的神情是清醒着还是病房着。不过没关系,不管是哪一种拔也越,他总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和铃讲话。 没有杜宇在身边,一个人在西山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孤寂,时常跑到小云顶和拔也越聊天,陪他种树;或者在西山种种菜,浇浇花。霍然一副隐居山林的生活。 这几日,杜宇送走陈王,一切告一段落,中原也不再逼着联姻的事情,才算舒了一口气。这日,他抽空和鳖灵一起回到了朱提,去看看那棵束缚着鳖灵的母亲而长久沉睡的花神树。 那棵会结出三千年叶花果的树。 能够救治和铃的树。 二人立在树下,树依旧是挂满了朱提城少男的心思,在微风中轻晃着。 鳖灵开口说:“准备的怎么样了?” 杜宇说:“毛芸香菌已经在找了。” 鳖灵问:“表姐身体怎么样?” 杜宇顿了顿,抬头望着树上飘摇的红丝带:“暂时还安稳,那里有人陪她。” 鳖灵笑了笑:“看来杜兄是吃醋了?” 杜宇伸手触摸着落在他手中的红丝带,轻轻点过,又轻轻飘走了,说:“能够让她快乐的本就不多,何必再断了能够让她快乐的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蜀葵花之梦 鳖灵轻轻笑了一下:“你倒是挺大度。” 杜宇摇了摇头:“我可没有这样的心境,这种心境把握最好的只有央央了。”语气里有些怨怪又有些不满。 鳖灵问:“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杜宇说:“等毛芸香的消息吧。” 如果等不到怎么办?他们一定有想到过如果等不到该怎么办,只是大家都没有说。 忽然花神树出声了:“毛芸香菌依附千年神树而活,而西漠之地的世代族长均喜欢用占有毛芸香菌的枝条做灵鞭来彰显自己作为一族之长的威仪。所以这个毛芸香菌,能够找到新鲜的自然不易,但是如果可以找到这条灵鞭,功效也是一样的。” 鳖灵惊喜道:“娘,你醒啦!” 花神树说:“你们二人在我耳边吵吵,想休息也不行啊。” 杜宇恭敬道:“多谢指点。” 花神树用十分老成的口吻说:“年轻人,不必太过顾虑,且做你想要做、愿意做、更能够承受起代价的事情。” 所以是叫他不要去顾虑这个选择到底会害死多少人吗?纵使这些人肯定会因为各种情面的关系而助他一臂之力,可是正如和铃所说,能够活下去的下半辈子一定会遭受噩梦连连。 可是,他没有选择,若一撒手,和铃就会永远离开。他,做不到! 夏末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忽”地一声天边一道闷雷,瞬间黑了半边天。隐约有一个人,就这样趁着天边的闷雷款款向他们走来。身未现,语先闻:“毛芸香菌,我有。” 拔也越渐渐现身于大家面前,脸上一道狰狞的鞭痕连同天空再一道闷雷震地人发憷,他正色重复:“我有毛芸香菌毒,在我身体里。”此时的他应该是清醒的。 杜宇惊色明显:“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毛芸香菌毒?” 语毕,从拔也越身后走出来一只花斑小猫,再一道惊雷劈下,小猫化作人身,一个幼童模样,水灵粉嫩的,若不是刚刚亲眼看着他由一只小猫变来,还真以为他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呢。 拔也越继续道:“所以现在还差什么?” 花神树沉默了许久,笑声渐起:“活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做一次造福人类的事情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见面了!河神哥哥!” 雷声接连劈下,花神树疯狂地摇摆了起来,甩起一树的红丝带,夹杂着雷雨,雨水聚集化作一条水龙绕起了花神树。虎球和拔也越相顾点头,伴随着雷雨虎球化作一丝精魂,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注入花神树的树根。拔也越朝着小云顶地方向望了望,英雄花迟早会开遍小云顶的! 拔也越伸出一只手,在花神树疯狂的摇摆下狠狠划破手掌,附在那已经枯萎了上千年的树干上,血液刚一触及,就像毛芸香菌一样贪婪地依附在树干上,树干像是疯了一样抽取满含毛芸香菌毒的血液,一刻不停。 电闪雷鸣,飓风狂作下,虎球的最后一缕精魂消失,拔也越最后连血液同身骨一起卷进了发疯的花神树内。如此疯狂地搅动了很久,似是要翻天覆地、倒转乾坤一般。 杜宇和鳖灵如此站着,似乎都来不及说上最后一句话。悲恸是有的,只是二人都不是那种善于表达悲恸的人,就这样静静站着,倒和面前如鬼哭狼嚎般的场景格格不入,显得是如此诡异。 “带我回家,”空中传来一声虎球的声音。杜宇脚下一个趔趄,再维持不住安静的神色,显得有些慌张起来。“带我回家!他们把我从神山上扔下来了,带我回家好不好!外面好黑,好害怕。” 这应该是杜宇第一次遇见虎球时,虎球向他传达的神色,那个时候这小家伙完全就是个小猫的模样,全然瞧不出有什么大作为。而杜宇见他可怜,便出于同情收留了他。 至此,虎球将一生的生命给了他。 虽然很凶,虽然表面上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好,总是打打闹闹,但是杜宇还是任劳任怨地照顾了虎球。化作人形后,虎球一直赌气没有叫过他一声“爹爹”,但是他明白,虎球这一生最依赖的就是他。可是最后,他却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甚至没有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虎球已经不是从前那只不会讲话的小猫了,更多的时候,他真的就像是杜宇的孩子。 一切都晚了,都结束了。 花神树和河神似乎也对鳖灵说了些什么,只是杜宇没有听到,应该各自的心声只有彼此能够听到,鳖灵似乎有些释怀:“爹娘,我从来都不怪你们,在那个世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吧?” 渐渐地,远处放出一丝光明,彩虹桥搭了半个天,花神树渐渐安稳了下来,枯黄的树干渐渐恢复了生气,变得水灵粉嫩的,招摇着枝丫慢慢伸展,瞬间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三千年叶花果,在此刻,一齐开放。 而远处的西山,和铃正困在一个梦魇中。梦中那人面容模糊,似笑非笑,棱角有些冷峻,皮肤有些黝黑。脸上没有一道可怖之极的鞭痕,那人背后有一棵生气勃勃地树,正大朵大朵地开着妖艳的花朵。身未现,语先闻:“和铃,你做的菜真的很难吃。”音渐消,身渐退,消失在本就未看清的迷雾梦境中。 猛然惊醒,身边只有一个春分。再无第二人。衣服都未来得及披上一件,一路狂奔至小云顶。从拔也越翻来覆去种英雄树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狂生长着英雄树,枝根盘绕,其疯狂诡异程度堪比疯狂的花神树,只转瞬间的速度,千万棵英雄树布满小云顶,连那间茅草屋都遭了秧,被英雄树的枝根包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切消停,小云顶已经没了可以落脚之处,火红的英雄花缀满以瞬间生长的英雄树指头,飘摇在夏末初秋的季节里,妖艳而诡异,正接引着归于地狱往生的亡灵。 此刻,春分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急忙道:“娘娘,可不能跑这么急,当心身体。” 和铃自嘲一笑:“呵,他终究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我该说什么好呢。”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正当春分不知发生了什么,身后一大批蜀宫人赶来,为首的是杜宇和鳖灵。 如此腥风血雨,刮了半年有余。 半年,足够古蜀易主的了。 西山。 漫山遍野都生长着十岁幼童般高的蜀葵花,殷红的、纯白的、洋黄的……在春风中显得十分盎意自在;被一群多姿多彩地蜀葵花海包围着的是一间小草屋,构架倒是和曾经小云顶的那一间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大了些,也更有人烟气了些。再更远处,是数十棵英雄树,恰好是花开烂漫的季节,火红的花缀满枝头,傲气地向着小云顶的方向斗艳着,可惜它不知道,小云顶的花,常年如此,从未败过。 转向这间小草屋,门前是一排排菜畦,侧边是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在劳作的姿势下,看上去倒像是个闲散云游的中年人。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虎斑小花猫,围着青年的脚边嗷嗷叫了几声,似是要讨吃的,本就弯着腰的青年顺势抱起了这只似乎只有三个月大的小奶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笑溺地说:“怎么了虎球,饿了就想起爹爹了?” “喵~” 春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柔和温暖的,像个姑娘一样洒下来,折射到小草屋内,草塌上坐着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女,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双桃花眼便直直惊艳了屋外所有的春-色,独占鳌头。少女招手道:“虎球,到这里来,娘给你小鱼干吃。”随后勾唇想要笑一笑,却感受不到所谓的快乐,便放下了唇角。 青年放下手中的锄头,走进屋内,看着正砸吧吃地正欢的虎球,又看了看少女,问道:“央央,感到快乐吗?” 和铃再次勾了勾唇道:“快乐。” 杜宇知道,没有快乐的人自然也不会有痛苦。 其实这样挺好,至少,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了。 屋外,漫山遍野的蜀葵花肆无忌惮地绽放着、飘摇着、欢吟着。他们说,蜀葵花是梦中之花,编织着无数少女的梦,梦里有花,梦里有他。 ——正文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番外:开明盛世 天色剧变,又以瞬间之势恢复原状,那些不明所以的凡人只当是天神们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一阵又是占卜又是恐慌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遂像从前一样得过且过。没办法,凡人且就如此。抗不过命运。 “不是有这三千年叶花果就可以救活央央的吗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此时的杜宇显然已是有些疯魔状态,可是忘了这三千年叶花果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么。掺杂着多少怨灵而得来的三千年叶花果岂是如此轻易就得偿所愿的? 鳖灵倒是没有多在意杜宇的急不可耐,多多少少他能够理解杜宇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是呢,那里躺着的是他的表姐,是他一生需要保护的亲人。 此时,秦锁烟端来了熬到第十八碗的三千年叶花果,前十碗还算顺利,和铃,也就是梁利的躯体多多少少能够咽下去不少,可是这后八碗,和铃真正的躯体硬是滴水不入,甚至出现来“神识将死”的生命体征。也难怪杜宇会如此慌张。 两个女孩睡颜都是如此的祥和,已经看不出身前到底遭受过什么痛苦。鳖灵养了这么多年的和铃躯体,神识多多少少能够探出现在和铃身体的变化。 在没有灌入这三千年叶花果时,她的躯体尚有一息之存,在强迫触及到这三千年叶花果熬的药汁后,他曾经注入和铃躯体、用来濡养的神识开始渐渐有种被逼退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在和铃的体内,与这股神识对抗,逼得他不得不渐渐抽离这个躯体。 不知是否是好的征兆。 与这个征兆同时而来的,自然是和铃躯体的各个脏腑。当初不得已需要鳖灵的神识去濡养和铃,是因为一个身体一旦脱离了灵魂,就会渐渐腐烂,随风而化,此刻,如若没有一个足以让躯体有一种“灵魂还在”的假象,这个躯体是等不到灵魂再次回到本体的。所以,鳖灵唯有用自己的神识去冒天下大不韪地濡养和铃的躯体。可是现在,和铃正在“自主”地对抗他的神识,也就是说,一旦神识脱离却又没有什么立刻补救的办法,和铃的五脏六腑就会瞬间化为乌有。 鳖灵能够感觉到,和铃的脏腑渐临崩溃。 必须在神识完全脱离之际将和铃真正的灵魂从梁利的身体里抽出来注入她的本体。一刻都不得耽误。 鳖灵对着杜宇道:“将她二人背对背坐着。”必须尽量缩小她们之间的距离,让灵魂可以迅速转移。 杜宇被鳖灵的一声厉色所震,片刻讶然后立刻照做,将梁利与和铃的躯体背对背而坐。鳖灵则坐在梁利面前,一边运功抵着梁利的双手,一边吩咐一旁的秦锁烟:“继续给表姐喂药,就是一滴半点也要喂进去。” 秦锁烟立刻加急了手下的动作。 鳖灵的神识一边要与和铃体内的那股强大的、莫名的力量对抗,一边还要分出一部分力量将梁利体内、和铃的灵魂逼出来,再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注入和铃真正的身体。 如若分毫不差,和铃依旧可以健康地过完下半辈子,甚至,借助三千年叶花果的力量,机缘巧合之下还可以长生不老。呵,以后的事了,现下,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杜宇在一旁举手无措,忽然想起了当初和铃刚刚散功的时候,彼时的鳖灵便刚刚好是此时的他,如今,什么都反过来了。现在的他倒像个无能为力的小丑,不能为他们分担一丝一毫,甚至,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致的。 鳖灵可没有心思去顾虑杜宇还在想什么,他必须丝毫不能懈怠。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可是,谁人能够把握的丝毫不差,谁人能够在神识抽出来的瞬间再将灵魂注入,况且鳖灵还要与那股力量对抗。纵使不想要发生,但是和铃的身体明显遭到了损伤。 惊心动魄的复活终于结束。蜀后在整个古蜀的哀痛下薨毕入殓,此后,再没有古蜀王后梁氏。 和铃依旧昏迷着,好在一切都已经消停恢复安静。鳖灵悄悄将一直守在和铃身边的杜宇叫到门外。嚅嗫了几下还是说了实话:“在我讲神识抽离表姐的身体的那一刻,灵魂的确很快地进去了。但是,但是还是有地方出现瞬间凋亡的现象。” 杜宇一怔:“什么地方?是——心,吗?”和铃从前的心脏就不怎么好。 鳖灵摇摇头:“不,表姐的心还是从前的样子,不过……以后她的心疾是不会再恶化的了。” 杜宇不明所以:“为何?” 鳖灵道:“表姐的心疾是由情而生,一喜一怒、一哀一思都会牵扯这颗脆弱的心脏。可若是不再会有这‘一喜一怒、一哀一思’呢。杜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也未必是个坏事,于表姐而言,于你亦如是。” 杜宇知道,这是鳖灵在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他道:“我明白。” 鳖灵说:“凋亡的乃是表姐脑中的蓝斑,此物凡间研究尚少,但是解释起来倒是很容易接受——那是专门掌控人们喜怒哀乐的一个部位,就如同鼻子掌控呼吸,两耳掌控听闻如此,那个地方掌控的便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简而言之,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表姐……都不会感到难过,如此类推也不会感到快乐。这对表姐的心疾来说,倒是一个变相的治愈方式,所以……” 杜宇大致听得明白,他打断鳖灵继续的话,说:“我知晓了,如此也好。否则,对于我选择这样一个方式让她复活,不知要和我闹腾多久呢。”语毕渐渐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鳖灵也随即笑了起来,打趣了尴尬的气氛道:“表姐只是没了喜怒哀乐,可不是没了记忆,杜兄且要做好被嫂子批评的打算呀!哈哈!” 杜宇笑了笑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鳖灵只好收住刚巧要笑开的皮肉,故作同样的严肃状。 杜宇道:“鳖灵,我知道你心无牵挂,只想和秦姑娘双宿双飞。但是,杜兄还是有个打算想与你商榷商榷。” 鳖灵心知肚明道:“要我接手古蜀?” 杜宇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鳖灵大笑着说:“那我可是要按照自己的主张改建岷江大坝了,你可就无从干涉啦!” 听明白了鳖灵的言外之意,杜宇一下子释怀了,伸手像而是一样用力拍了拍鳖灵的肩膀,二人相顾而笑,无言却已经懂了彼此。 至此,杜宇禅让古蜀王位于鳖灵之事传遍整个蜀中。鳖灵在古蜀人民中有不少印象的,人民对他是爱戴有加,因为那次治水奇功,他的登位倒是比杜宇当初顺利的多。至于杜泽与梁峥嵘等一些开国老臣们,随着梁利的离世,也都像个瘪了气的球再无二言。杜泽就更不必说了,鳖灵至少是杜老的儿子,他不敢多说什么。 唯一的流言蜚语便是从前一直更在鳖灵身边的女孩子。并非秦锁烟,毕竟当初秦锁烟一直待在朱提并没有在古蜀抛头露面。反而被众人所熟知的是那位红衣女子,更有内部知晓者知道那位红衣女子乃是鳖灵之妻。为此,鳖灵懵然了很久,幡然了悟到当初为了自己能够留下的确骗了一些人表姐是他的妻子,可事实并不是啊。 不过现在作为古蜀之王,再没人明里敢对他从前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了。而秦锁烟顺理成章地做了古蜀王后。 开明王朝拉开帷幕。 栖凤岭上开满了争奇斗艳的蜀葵花,数只杜鹃鸟萦绕着蜀宫,又是一季忙着春种的日子。开明王朝,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田埂上都是忙着劳作的百姓们,坐着一个小凳,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看似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指着一只停留在菜梗边的小鸟,向远处喊道:“娘!这里有个小鸟!” 远处一种劳作的百姓里抬起一个看似三十多岁的少妇,笑着抹了抹脑门的汗水道:“妞啊,你坐稳了哦!那个呀,是先帝变得杜鹃鸟呢!它能够保佑我们来年大丰收呀,可不能吓着它哦。” 小姑娘对视着那只小鸟,悄声喃喃:“是可以保佑明年有好吃的小鸟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番外:鲤鱼成双 从蜀宫离开后,锦鲤就把外界的一切都抛到了岷江之外。不管风雨如何变化,都与她无关。她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其实,这都是报应! 一个小虾米进来报告:“娘娘,宫外的珊瑚花开了,殿下请您去瞧瞧。” 锦鲤以手扶额,刚想像每一次的邀请一样,借病拒之,可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场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只是所有人的寄托,那个时候她只是习惯性地跟着龙太子,就像个宠物一样,走哪跟哪。龙太子性格温吞,和其他王子一点都不一样,宫外的那片珊瑚花是龙太子亲手种的,在她没出生前就有了。 自然,她知道是为谁种的。 小的时候,每当珊瑚花开的时候,她总会吵着囔着要离岸哥哥带他去玩,唯一记得深刻的就是那花可真甜啊,离岸哥哥长的真好看。那天,他们如平常一样大手牵着小手往珊瑚花海走去。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显得十分兴奋,可是少年却恰好相反,眉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好似眼前并不是一片吃起来很甜的珊瑚花花海,而是一个已经故去多年的情人,此次来,也不是欣赏多美的景色,而是叨念已经死去的感情。 后来锦鲤才明白,每一次陪她去珊瑚花海他并不开心,很不开心。就像她每次想起竹哑哥哥那般不开心。 可是自从他和自己表明心态后,他依旧每年都会往哪个地方跑,与此同时,他必定会邀请自己。所以,每一次他是在悼念什么呢。突然,锦鲤很想去看看。 她起身,在小虾米的搀扶下离开了龙宫往珊瑚花海游去,没错,的确是游去。因为自那次消耗太多之后,她很难再自由地维持人形,一直拖着她那长长的金黄色鱼尾,不过在水中,这一点不会成为她不方便之处。在金黄色鱼尾的甩动下,她来到了珊瑚花海中。 珊瑚花海靠近一个暗礁崖,暗礁崖在岷江底形成了一个小湖,深不见底,这个暗礁崖已经形成有千万年了,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个暗礁崖底可以通往东海呢。只是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去证实,第一是太危险,第二是根本没有非要这么做的意义。 龙太子见锦鲤这次终于没有拒绝他的邀请,明显喜形于色道:“小妹,你看,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 锦鲤明白,他说的从前乃是他和自己幼年的从前,而不是他和姐姐的从前,毕竟,锦鲤已经明白了龙太子的心思。他已经释怀了,一直没有释怀的是锦鲤自己而已。 龙太子并没有介意锦鲤没有说话,继续牵着她的手道:“父王打算将龙王之位传给我了,从今以后,你便是真正的王后了。” 锦鲤内心咯噔一下,就好像一失尾巴掉进了这个无底深渊的暗礁崖中——“王后”吗? 锦鲤没有说话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多作一个表情。甩着她的尾巴朝暗礁崖走去,坐在暗礁崖边,将尾巴荡在暗礁湖中,望着远处在荡漾的各色水草,轻声道:“离岸哥哥。如果你能明白,我是不愿意做这个王后的。我的意思是指,也许你可以找一个真的愿意和你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的女孩。”而我,并不会成为那个女孩,何必又空占着这个“王后”的位子呢。 龙太子站在她的身后,声音笃定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是在相信我会放下从前的一切和他重新开始吗?可惜,即使没有这一切,没有竹哑哥哥,她锦鲤也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所谓的爱意,他一直扮演的是“离岸哥哥”这个角色罢了。 锦鲤刚想把自己的内心说清楚,忽然尾巴下的暗礁湖——那万年深不见底的黑色暗礁湖里,游过来一条赤黑色小鲤鱼。这是个可谓“万劫不复”的暗礁湖啊,别说是个鲤鱼,就是个杂草也不会生的。为何这里会出现一条鲤鱼? 赤黑鲤鱼绕着锦鲤的尾巴游了三四圈,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着她做什么决定。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和竹哑哥哥开玩笑时,竹哑哥哥说,他会将他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他,要变成一条鲤鱼永远和她在一起。所以…… 锦鲤那颗已经死寂了很久的心忽然像是被一碗温水浇化了。她颤抖地开口,声音都好似不是她的,“竹哑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赤黑鲤鱼依旧默默地绕着她的尾巴转。 锦鲤展颜一笑,随后“噗”的一声扑进了暗礁湖中。变成一条金黄色的鲤鱼。 让身后之人猝不及防,连最后一句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能即使说出口。跑着上前两步,望着暗礁湖黑色的水中,一条赤黑鲤鱼、一条金黄鲤鱼齐齐游向远方。 抬眼望着没有日月的无尽之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