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渣手册[快穿]》 正文 1.一日为兄(一) 天台的风很大,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样疼。管理员早已经困的昏昏沉沉,坐在桌子后面一个劲儿地小鸡啄米,直到听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才重新睁开眼睛。 “哪儿的学生?”他问,“天台不能上,是禁地!” 可话还没说完,他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来的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这人的下颌线条干净凛冽,周身的氛围沉默而压抑,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朝他望过来。 管理员恍惚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头于从林间迈开脚步的豹子。只是这头豹子的眼里,蓄的都是痛楚的光。 “不许进?”男人沉声问。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白皙的很,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四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如今才十六岁,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搭上的这人,就是夏清然自己的恋人。 他的竹马,杜和泽。 原配斗小三,寇秋自己演的就是那个原配。 只是这原配的原结局不太好,不仅勾心斗角没斗成功,还被竹马和私生子联手逐出了夏家,最终孤零零冻死在街边,死前也没有合上眼。 看完了的寇秋感叹: 系统冷漠脸,并不想听来自宿主的红色教育。 只是狗血归狗血,该演的还是要演。寇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穿着拖鞋到更衣室,打量了眼自己如今的样子。 奇异的是,这与他本身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他隔着镜子摸了摸里头映出的这张清秀的脸,随即挺直了身,听到了门口处保姆的敲门声。 “少爷,”保姆低声唤道,“您起床了没?” 寇秋应了声,“怎么了?” 保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杜少爷来了。” 哦,渣男来了。 寇秋冷漠地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突然陷入了沉思: 系统: 事实上,你也是史上第一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宿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一日为兄(二) 寇秋走到窗口看了眼,从微微晃动的树荫里看到了挺立的男人身影。不得不说,杜和泽的确是有当渣攻的资本,他的身形笔挺c宽肩窄腰,即使是从上向下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优越的身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他对系统说,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它问, 寇老干部说: 他摸了摸下巴。 他兴致勃勃,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两周后,在夏家的大宅里,寇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私生子弟弟夏新霁。 他是被杜和泽的车带进来的。 这天下的雨大极了,噼里啪啦向地上砸,门口站着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的味道,避着水汽一个劲儿往廊下站。寇秋站在门里,望着他如今的正牌男友杜和泽匆匆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撑着伞,随即那车门里,不紧不慢探出了一只手—— 极苍白的手。可却像白玉雕出的一样纤细漂亮,腕骨细细窄窄,玲珑的很,仿佛轻轻一折便能将其从中折断。 随即,夏新霁也慢慢从车中探出了身。 寇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对系统道: 是真好看。 像是春日里头刚抽发的柳枝儿c嫩芽儿,透着点怯怯的c病态的美,简直能轻而易举把人心里头的那点火都勾起来。饶是寇秋这样党性坚定的老干部,也不禁心旌摇曳了下,随后喃喃道:“这就是来自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 夏新霁也抬起头,隔着雨帘望着他。他的身影倒映在寇秋乌黑的瞳仁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寇秋握拳, 系统: 它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位明显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宿主说些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一日为兄(三) 雨越下越大,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都是雨丝连成的白雾。寇秋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嗅到了被雨水打湿的土地与青草的气息。杜和泽撑着伞,短短一截路裤腿便湿了一小片,步伐多少也有了点狼狈不堪;但他身畔的少年神色却仍旧是从容的,垂着眸子,眼睛里头映出一片淋漓的水色。 他到了廊下,随即方抬起眼,轻声喊了一句:“夏少爷。” 声音也是淡淡的。 不得不说,长得好的确是人所具有的一大优势。哪怕寇秋心知肚明这是朵名副其实的心机莲,也因为他的模样儿而提不起多少防备,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 他纠正了夏新霁:“叫哥。” 一旁的杜和泽正在抖伞上的雨珠儿,闻言眼睛猛地瞪大了,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霁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略抬起眼,望着这个周身气质矜贵而平肃的青年,顺从地依着对方的话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动声色,等到转过身,瞬间捂住了心口。 系统: 寇秋说, 这一声简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统有些看不起他没出息的样儿: 寇秋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他才说: 他截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向下说,跟着踏进了客厅。系统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问。 夏老爷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显然没有要给这个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独自一人奋力撑起场子,坐在夏新霁旁边,问了问他的情况。 夏新霁只有十六岁,现在仍旧在读高三。他的成绩很好,尤其擅长数学,还在省内比赛中拿过奖项,读个重点丝毫不成问题。与其他老干部一样,寇老干部也格外喜欢这种成绩好的乖孩子,越问神色越柔和,最后轻声细语道:“入党了没啊?” 【】系统捂住了脸,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高三已经有推举入党机会,少年长睫微颤,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半晌后才道:“入了。” 寇秋羡慕的眼神顿时锁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怅惘地说,“加油,你好好干。” 杜和泽在对面咳了一声,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入个党,至于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换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啊啊”这种炽热的眼神望着别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恸。 他在心中抗议: 系统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回答他: 酷个毛线! 寇秋简直要哽咽出声! 晚饭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连点油星儿都看不见。杜和泽留下来一起吃饭,瞧见这菜色,眉头不由得就蹙了起来,使劲儿看了寇秋几眼。 他伸出筷子尝了尝,甚至连咸也不太咸。 杜和泽平日也算是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皱着眉,把做饭的王妈喊了过来,声音里头隐隐含了点上位者的威势:“今天这菜,怎么回事?” 保姆两手交叠在围裙上,含了点轻蔑地望了杜和泽一眼,没出声。 “说啊!”杜和泽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哑巴了,还是不想干了?” 寇老干部把筷子不轻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权力开除她?” “”杜和泽顿时一梗。 他确实是没这权力,倘若是当着夏老爷子的面,他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是个客人,门楣又远不如夏家,说出来岂不是喧宾夺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霁,寇秋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杜和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回来。他一时间重重地喘着气,连呼吸都有点错乱了。 “我吩咐的,”寇秋夹了块胡萝卜放进夏新霁碗里,淡淡道,“怎么了?” 夏新霁平日里便喜欢吃胡萝卜,瞧见这一块黄澄澄的进了自己碗,略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泽放缓了声,“我知道你可能心气不顺,但这样针对小霁,实在是过分了” 寇秋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针对他?” 他反问。 “为什么?” 开玩笑!这可是他之后的同盟,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一代中坚力量!!! 杜和泽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小霁这身份——”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来了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杜和泽一怔,知道什么? 寇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又别有意味地扭过来看杜和泽,语气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小霁他肠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荤腥。” 杜和泽怎么会关注这些,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半晌后,才勉强勾起一个笑,“原来是这样啊。”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瞧着寇秋亲手给夏新霁盛汤夹菜,双方笑意盈盈有来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只觉得心里憋屈。 一边是旧爱,一边是新欢,杜和泽原本觉着,顶多也就是寇秋吃个醋,他待会儿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这形势这旧爱怎么比自己还了解这新欢呢? 殊不知寇秋心里也在对着夏新霁叹息。 傻孩子啊,你看见没?这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心里! 这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真爱呢——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告诉你,只有无限的为人民服务,那才叫做永恒! 一一一一一一 吃完晚饭,寇秋定时定点开始收看新闻联播。杜和泽如今一看这节目便觉得蛋疼,眼睛也隐隐有些抽搐,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刷小美人好感的机会,便仍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和夏新霁说上两句。 门铃声突兀响起时,寇秋的眼睛仍旧没从电视上移回来。保姆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很快拖着一个极大的快递箱子费力进了客厅,问:“少爷,这是你买的东西?” 寇秋猛地一兴奋,立刻站起来:“对!” 他的眼神扫过杜和泽,又道:“你先别走,里面有些东西要给你。” 杜和泽心里一喜,也跟着站起了身,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向箱子里面看去。他的唇角噙着笑,想着寇秋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意自己的,便觉得这几天莫名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递给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会是什么? 夏清然之前也是经常给杜和泽买东西的,他出手阔绰,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尤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么,便也给杜和泽买什么。杜和泽如今手腕上松松挂着的这支二百万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着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泽打开了盒盖,顿时被一大片耀眼的红色闪瞎了眼。 那是怎样的红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一定是从五星红旗上采撷下来的红——它们亮晶晶地闪耀着,明晃晃刺着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 “《毛一主一席语录》???” 杜和泽的声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红星发着耀眼的光,像是嘲笑着咧开的红艳艳的嘴。 杜和泽沉默片刻,呵呵干笑了声,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总不至于这么一箱子里头,全部都装的是《毛一主一席语录》吧? 片刻后,他绝望地收回了手。 还真特么的,全都是。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系统在寇秋的大脑里成功地对着渣攻呆滞的脸笑成了个神经病。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继续兴致勃勃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夏新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伸手展开地上一条红色横幅,上头赫然印着五个鲜明的大字: 为人民服务。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里头充斥了点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试用的书籍掏出来时,杜和泽终于忍不住了:“清然,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30套》,《半月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用书籍——如今这屋子里,夏老爷子早已退休,只是老当益壮在公司挂着职;寇秋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三代,也早早就进了自家公司历练,眼看着就要接夏老爷子的班。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谁需要考公务员。 总不会是未雨绸缪替夏新霁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骤然一惊,暗暗心想寇秋这难道是在警告夏新霁别动家产的心思。豪门子弟明争暗斗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 “还能干什么,”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泽一眼,仿佛在看智障,“当然是考试啊!” 杜和泽问:“谁?” “没谁,”寇秋说,“就我啊。” “” “” 在他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客厅里再次被死一样的寂静充斥了。 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一日为兄(四) 只有系统知道,寇秋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寇老干部一心想当公务员。只可惜他之前完成的都是拯救世界任务,得时时刻刻紧跟着危险分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对方就把地球整个儿轰掉了,哪里能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人生梦想? 如今倒好,七个拯救世界任务之后,他终于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 寇秋看到了梦想在对自己招手,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梦想的怀抱。 他把红艳艳的参考书书皮齐刷刷摆在书桌上,把头埋进去,满足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杜和泽打量着这屋子,神情活像是被雷劈过了。 系统说: 寇秋不解, 系统: 杜和泽瞪着这横幅,脸上颜色鲜艳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抬起腿下楼——寇秋听到哐当一声响,想必是对方受刺激太大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 对此,寇秋的评价是: 系统说: 寇秋眼神深远: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令寇秋满意的是,夏新霁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相反,少年打量着他这个充满红色光芒的屋子,反倒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哥哥很喜欢这些?” 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寇秋感觉自己又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而且这颗名叫“哥哥”的炮弹,比刚刚那颗“哥”的炮弹还要甜,甜双倍,甜的他像是整个人跳进了蜜里。 “是啊,”他说,“好不好看?” 夏新霁轻声笑了。 “好看。” 有眼光,寇秋对他的好感值顿时又上升了一点。 夏老爷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家。他看见已经住进来的夏新霁,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对方一个,只淡淡问了一句“来了?”便嘱咐了寇秋两句公司事宜,洗漱去休息了。夏新霁对这样的态度也没显得意外,乖顺地看着寇秋,“哥哥,那我也去休息了。” 寇秋说:“好。” 他瞧着对方出房门右拐,突然间皱起眉,又把夏新霁喊住了,“你在哪里休息?” 少年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那个房间在犄角处,房间小不说,外头还恰巧有棵长的极茂盛的大树遮住了窗,基本上透不进什么阳光来,阴冷得很。寇秋没想到居然把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少年安排到这种地方,心里头也生出点不悦来,对这群看菜下碟的佣人有些不满。 这可是祖国新鲜的花骨朵儿! 怎么能连点阳光都不让晒!!! 他说:“你先过来。” 少年迟疑了下,乖乖地过来了。 寇秋喊来了王妈,直接问:“我旁边房间有用吗?” 王妈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寇秋:“嗯?” “没” “那就现在,”寇秋把少年拉进自己屋子,不容置疑,“去收拾收拾,小霁以后就住我隔壁。” 他的声音顿了顿,含了点警告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 王妈竟被这目光刺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房间里的大灯被勤俭节约的寇老干部关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夏新霁望着寇秋展开被子,不期然目光撞进了对方的眼底,那眼神里头一片清澈坦荡,半点他常见的杂念都没有:“认床吗?” 夏新霁摇摇头。 “不认就好,”寇秋说,见王妈已经收拾完了,便把小孩送到隔壁去,“早点睡,晚安。” 夏新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才蓦地弯了眼眸。 “哥,”他说这个字时,像是含了莫名的缱绻意味,在唇舌间轻柔地转了一圈吐出来,“你也晚安。” 门被轻声关上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进入夏家的第一夜,夏新霁梦到了点不太想梦到的东西。 他梦到了那个所谓的母亲。 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这个女人的野心,再明确不过了——她织了张甜蜜的网,妄图将当时已有家室的夏家少爷牢牢地圈进这网里来,直接借着这一步登天——只可惜夏新霁的这位父亲自己才是那个织网的蜘蛛,外头的人数也数不清,又怎么可能在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室。 夏新霁至今仍记得她带着自己苦苦守在夏家大门口时的模样,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雪花在他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刺的他脖子冰凉一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整个人都在死命颤抖。可走出来的男人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只是厌烦地扭过头去叮嘱管家:“赶紧弄走,待会儿爸看见又要啰嗦我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着女人把他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揉进骨头里。 梦哗啦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身旁还多了一个拖油瓶。从那之后,女人一天比一天喝的更醉醺醺,家中的酒瓶摆满了地板,夏新霁望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种奇异的直觉。 果然,在一个同样的寒冬里,醉了的她一头栽进了垃圾堆,再也没能站起来。 夏新霁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仍旧是浓烈的黑暗,他缓缓弓起了腰,觉出肠胃处一下又一下冰冷的绞痛。 真疼。 可偏偏这样的疼,代表着他还活着。 他闭着眼,不声不响地忍耐着,只有在控制不住痛感时才会勉强在床上翻两个身。阖着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温暖的光源时,夏新霁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睁开眼,却看见寇秋顶着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床边。 “怎么了,”寇秋勉强睁开惺忪的眼望向他,问,“不舒服?” 夏新霁有点愣神。 也许是所有的防备在这样的黑夜里都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只能睁着眼睛愣愣地凝视着这人。寇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下身来,沐浴乳清新的香气一丝一丝钻进夏新霁的心里,带着点香甜的后调,橙花的香气。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说不出是什么缘故,竟然有些莫名的c说不出缘故的期待。 寇秋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很暖的触感。 “出了这么多汗”可惜这样的触感并未维持多久,寇秋收回手,望着他,“小霁,你是不是胃疼?” 床上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病美人的身躯的确是能激起人无限怜爱的,寇秋瞧着他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脸,不由得拿手轻轻拂开了他脸颊旁的乱发,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温柔了些。 还是个孩子呢,他暗暗地叹道,又对那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渣男升起了几分反感。 “吃点药,好不好?” 夏新霁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可这么晚了,恐怕麻烦” “没事儿,”寇秋揉了揉他的头发,“哥知道药在哪儿,我去给你拿,你先乖乖躺好了。” 他掖了被角,悄悄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又回到夏新霁房间里就着灯光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服用剂量。暖融融的水杯被放在手心里,少年靠着床头坐着,瞧着他的脸被灯光映出暖黄的光晕,连细小的绒毛都柔呼呼的在光里颤着。 “吃三片,”寇秋把药片放进他手里,叮嘱道,“这药苦,你可别用舌头去舔,啊?” 少年睫毛颤了颤,忽然说:“哥,我不会吃药片。” “啊?” 寇秋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人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吃药片的。他迟疑了下,提议:“要不我先碾碎了,你再就着水喝?”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提出这个建议后,他竟然从这小孩的脸上看出一种浓厚的失望来,就像是在期盼着别的什么发展似的。不过这情绪一闪而过,夏新霁很快重新调整了表情,乖巧地点头。 胃里的痛楚慢慢被安抚下来,寇秋也站起身。他的神色里含着令夏新霁心神都为之颤动的温柔,又摸了摸少年的头。 “睡吧。” 轻飘飘的两个字,里头却像是含了魔力。夏新霁的头沾到枕头,这一次,没有梦,没有那张脸,也没有垃圾堆旁腥臭肮脏的死亡——他直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睡得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一日为兄(五) 寇秋真的很适合当爹,这是系统总结出来的答案。 它瞧着寇秋给夏新霁掖好了被子,仔仔细细把边边角角都塞进去,又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拿着温热的手帕把这孩子之前痛出来的汗迹给擦去了,最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许是考虑着夏新霁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不适应,他留下了一盏小夜灯,在黑夜里散发出一圈小小的c暖黄色的光晕。 明明只有一点光源,却足够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做完这一切后,寇秋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身关门。 系统简直要被寇秋眼睛里头的慈祥闪瞎了眼,半天后才说: 寇秋慈爱地回答它, 系统: 什么玩意儿? 寇秋掰着手指和他算, 系统: 寇秋笑的合不拢嘴, 系统:【】 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瞧着宿主给自己挣回来的积分,它只好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就当把这股不太顺的气跟着一块儿咽下去了。 寇秋做了一夜好梦,梦里头都是自己养大的两个崽一起手牵手在草丛上玩耍的画面。而他则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挂着无法掩饰的浅笑。 啊 寇秋觉得,这真是岁月静好。 直到梦里头的画面被突兀的瓷器碎裂声撕裂,他才从这样的美梦中惊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的寇秋失望地发现,他的系统崽压根儿不是人形,没办法在草地上跑着转圈圈;而另一个崽 昨天才领回来,戒备心强就不说了,似乎也早就过了玩泡泡的年纪。 寇秋感受到了老年男人的忧伤。他忧愁地说: 系统:【】 神特么的老。 寇秋还没回过神,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道: 系统:【】 神特么的241亿。 寇秋饱含深情地呼唤了声, 系统的声音几乎是磨牙切齿,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 它隐约体会到了被唐僧念叨的妖怪的心情,简直想将对方的嘴养废掉! 等寇秋过足了戏瘾正式下楼时,几个穿着道士服的人正站在客厅里,正垂着手低着头被夏老爷子训,模样活像是群没写作业被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 “这是在干什么?”寇秋问。 等保姆解释之后,寇秋才知道,昨天深受打击的杜和泽回去之后,立刻便请来了几个所谓的得道高人,说是要给夏家大少爷驱邪。 夏老爷子疼宝贝孙子跟疼什么似的,哪里听得下去这话?二话不说便让保镖把这群乱七八糟的人赶了出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胡闹,胡闹!” “就是,”寇秋端着个搪瓷杯站在他旁边慢悠悠喝口茶,不能更赞同,“这种老封建迷信,几十年前就该被废除了。怎么现在还有年轻人受这种封建思想的毒害?” 夏老爷子自己就是个老党员,听了这话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反而欣慰地觉着孙子终于长大成人,是非观也正了。他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问:“怎么带上眼镜了?” 寇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的平光眼镜。原主生的好,被养的也好,皮肉娇嫩气质矜贵,这眼镜一戴,不仅没有拉低颜值,反而硬生生被衬出了几分正直禁欲的味道,明晃晃勾着人的魂。他说:“为了看起来严肃点。” “挺好,”夏老爷子做了评价,又瞧了瞧他换了的衣服,“你上哪儿去?”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少年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了,嫩的像是株刚发芽儿的嫩柳。瞧见他们,夏新霁乖乖地打了招呼:“爷爷,哥。” 夏老爷子眸色暗了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背着手没再说话。 “下来了?”寇秋问,“东西带齐没?” 说完,他又扭过头解释:“我送小霁上学去。” ——这一句,是对着夏老爷子说的。 杜和泽找到家里来这件事,让寇秋心里隐隐生出了点危机感。在他看来,夏新霁是因为年少缺爱,这才误入歧途,本质还是绵软可爱的;可杜和泽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渣攻,心肝脾肺肾都是黑透的,甚至对夏新霁这个未成年都抱了点肮脏不堪的心思。 寇秋怎么可能让他把这么个小绵羊似的弟弟带坏了?他可就这么一个弟弟! 在与系统商量后,他决定采取紧密盯人策略——不仅车接车送,而且放学辅导,势必要将渣攻对祖国的花朵儿的危害降低至最小,永远都不出现在花朵儿的世界里最好。 夏新霁对他这样接送的行为也没表现出厌恶,乖巧地背着书包上了车,坐在了寇秋的旁边,被一路送至学校。 他目前正在念的高中是一家公立中学,学校里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夏新霁因为成绩名列前茅,在之前靠着奖学金和打工挣的钱,倒也能在学校里混下去。只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尴尬,有几个与夏家有来往的上流家庭孩子在这里念书,早早就从家里听说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宣扬的人尽皆知,就等着他周一来上学,好看他笑话。 而夏老爷子冷淡的态度,无疑更助长了这种想法的滋生。 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生下来的私生子,居然也妄想着高攀夏家,多可笑?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看到了一辆豪华轿车把那私生子载了过来。车门打开,里头的夏新霁下了车,车里的另一个人也跟着下来。他的身形高挑而匀称,金丝眼镜向上推了推,露出干净清秀的面容—— 等着看笑话的几个知情人差点儿把眼睛瞪出眼眶。 “我没看错吧”为首的男生喃喃道,“那是夏家大少?” 的确是夏家大少。他整了整袖口,转过去为弟弟整了下衣领,说:“好好上课。” 夏新霁点点头,望进他坦荡温和的眼底。 “但也别太辛苦,”寇秋叮嘱,“学习是重要,你身体也很重要——多喝热水,饭在保温盒里,记得全部吃完,别剩下。” 他的目光瞥向不远处几个活像是被雷劈了的男生,蹙眉道:“那是你同学?” 夏新霁一眼便看穿几人来意,不动声色道:“是。” “哦,”寇秋想了想,干脆上前几步,温和道,“几个小同学好。” 男生们倒吸一口冷气,齐刷刷向后倒退了一步。 他们是没指望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少爷记住自己,可刚刚那兄友弟恭的一幕 实在是和他们想象中差太多了啊喂! 寇秋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后退的步伐,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家小霁平日在学校里麻烦你们照顾了,之后也要好好相处啊。” 好c好好相处 寇秋走后,几个男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无措和茫然。半晌后,才有人颤着声音发问:“他这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一阵默然。 听起来很真诚,可是 想及他们两个的身份,和那些豪门里头兄弟相争的戏码—— 是反话,一定是反话吧! 预备铃已经打响了,仍在校门口的学生匆匆忙忙向里头奔去。夏新霁整了整书包带,忽然抬头道:“哥,你今晚也来接我吗?” 寇秋想也没有想,张口便答:“来啊。” 夏新霁嗯了声,像是想起什么,眼底又泛不一样的光。他的手指绞了绞,不好意思似的,半晌才说:“哥你能不能今天把车停旁边街上,走过来接我?。” 他自觉提出了个更麻烦的提议,头也越来越低,声音几不可闻:“这车” 寇秋这才恍然,恐怕是这豪华轿车给小孩的学校生活带来了点流言。他摸摸因为提了要求而瑟缩不安的小孩,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你要是想,哥之后也能骑自行车来接你。” 小孩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被满足,便能笑成这样么?寇秋摸着手里细软的发丝,神色愈发温和,庄重地允诺下来,“真的。” 夏新霁像是心满意足了,一步三回头地往校园里走,寇秋远远地冲着他招招手,看到他的身影进了教学区,这才转身回家。 他这一晚上果然依言步行来接小孩。高三下课时已是十点,天色黑沉沉的,暗的不见五指。门口处没几个人,寇秋站在树影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系统讲党史。 ——直到突然被人从后头蒙住了口鼻时,寇秋整个人还是懵的。 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放学后向着约定好的这处奔来的小孩,拼了命地动着手脚,想提醒对方不要靠近——可下一秒,骤然到来的黑暗便袭击了他,他彻底晕在了身后人的臂弯里。 身后的绑架者低声道:“霁少,按原计划来?” 夏新霁站在重重树影里,暗的看不见他那张甚至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上的表情。半天后,他才简短地回答道:“对。” 声音简短而有力,转瞬便融化在了风里。 “——上车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一日为兄(六) 寇秋听到了水滴声。 这声音是单调的,反反复复重复着同一频率。他身畔有什么人在焦急地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厉声道:“他们的钱到底还给不给了?不给,不给我真撕票了!” 寇秋察觉到,有刀锋似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慢慢掠过去了。 周遭的声音一下子杂乱了起来,数只脚踏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寇秋趁着乱悄悄把眼睛睁开,瞥了眼周围。 黑而潮湿的废弃厂房,被捆住的手脚和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寇秋动了动手脚,隐隐感到自己背后还绑着一人,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那人露出的一小截皓白伶仃的手腕,在满是脏污的地上莹润的惊人。 那淡青色的血管和纤细的脉络,都在直接地昭示着这人的身份。 是夏新霁。 “哥”夏新霁垂着头,似乎是疲惫极了,只用气音小声地说,“能听到我的话吗?” 寇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声。湿润而潮湿的地上,两人紧紧地靠着,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膛里传来的砰砰的跳动声。 “他们,”夏新霁咳嗽着,“他们只会杀一个” 他的手痉挛似的用力,使劲儿碰了碰寇秋的掌心。寇秋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握住了一整块光滑的冰块,那样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是一哆嗦,寒意一直浸到了心里。 “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要反驳——记住了!” 寇秋还未来得及答应,便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迅速又把眼睛闭上了。他默默在心里呼唤了声: 系统的声音立刻出现了,不过是无精打采的, 寇秋问。 系统幽幽道: 它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上这个宿主后,整个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不仅夏清然这个好好的大少爷马上就要去考公务员了,甚至连原本的主角攻和主角受,也在被调一教成为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道路上大步迈进——这和它刚开始预想的虐渣剧情完全不一样! 它打起精神搜寻了半天,也没从原本的剧情中找到半点儿和这次绑架有联系的,只是在看到绑匪面容时,才精神猛地一振。 它沉思了会儿, 【】寇秋的心里猛地升起了点不大好的预感。 片刻后,这不好的预感变为了现实——因为那个显然对他的家族恨得咬牙切齿的绑匪狞笑着走了进来,一把提起了身后夏新霁的领子,粗暴地上手将两个人质都打醒了。 寇秋睁开眼,用一点余光瞥到夏新霁一下子通红起来的脸,心瞬间便高高提了起来。 他的崽! “睁开眼睛看看,居然到了我这地方,”绑匪的刀锋慢腾腾划过被牢牢绑住的寇秋的脸颊,冰冷的让寇秋一寒颤,“生气不生气,夏家少爷?” “好好看看——”他狞笑着说,“说不定,这你看到的最后几眼了。” 寇秋咽了口唾沫,试图和他讲道理:“同志,我们当今可是法治社会,这么玩可是不正确的。” 警察叔叔会来把你抓走的! 绑匪往地上唾了一口,声音更凶了。 “什么讲道理?”他冷笑了声,“你要和我这刀讲讲道理?” 话音未落,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寇秋的脖子上便骤然出现了一道血痕——这力道大极了,痛意排山倒海而来,寇秋有一种可怕的直觉,这人,真的能直接将刀彻底捅到他脖子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的死,”劫匪表情愈发狰狞,一点点沿着他骨头的痕迹下滑,“我会把你剥皮拆骨,一点点放进开水里给烫熟了” 寇爸爸咽了口唾沫,绝望地对自家小系统说: 系统说: 寇秋难以置信, 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系统说: 寇秋沉默了。半晌才问: 系统说: 他恐怕会死的更快吧! 寇秋死过一回。 那真是痛极了,像是有刀子在五脏六腑之间慢吞吞地绞动,肝脏内壁被戳破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噗声——至今想来,那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系统不负责任地建议: 用爱 感化他 系统说, 寇秋头更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从小系统的话里头听出了幸灾乐祸。 夏新霁始终沉默着,此时却骤然开了口,怯怯地发着抖:“我我不想死” 他哀求地望着劫匪,像是一般孩子似的强行色厉内荏,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恐慌,“我爷爷很有钱的,你要多少,他就会给你们多少!但你们不能伤我!” 劫匪朝地上吐了口,嗤笑:“你?你能值多少钱?” 夏新霁想也不想,张口便道:“我是夏家唯一的孙子!” 劫匪噎了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 他笑的喘不过气,半天才平息下去,拿刀尖指指一旁的寇秋,“怎么——他是死的么?” “你留他也没用的,他,他”夏新霁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他不是夏家的孩子,只有我,我才是” “不然,夏家外头那么多私生子,那个夏老头为什么会单单接我回去!” 他接下来低声说的什么,寇秋都已经听不清了。他震惊地望着夏新霁,一瞬间明白了小孩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人,是对夏家怀着刻骨仇恨的。 而夏新霁,现在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么?! 劫匪们骚动了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被说服。的确,夏老爷子是个多年的老狐狸,对唯一的孙子看重的跟什么似的——突然接一个私生子回去,这本就不合理。 为首的劫匪扬了扬眉,笑的意味不明,“是么” 他的眼底骤然升上一抹狠色。 “那就带走!” 四个劫匪立刻上前拖着夏新霁,将他拖出了这个仓库;夏新霁惊慌地挣扎着,眼睛却慢慢看向了寇秋,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寇秋认出了他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那是“快走”。 手心里握着块小小的刀片,那是刚刚双手交握时夏新霁塞给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看守他这个无用人的劫匪,寇秋的心一下子乱成了麻,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不过是个魂体,就算在这个世界内死亡了,也只是亲身再感受一次这样的痛楚罢了;可在下一个任务世界里,他仍旧能好好地活着。 可夏新霁—— 他咬了咬嘴唇。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寇秋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孩儿就这么被带走!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身上,显然满是惊讶。 寇秋强打精神争取时间:“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嘛。” “谈什么?”劫匪冷笑。 寇秋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 他没有再往下说,可绑匪的眼睛却一下子通红了,猛烈地粗喘着气,道:“住嘴!” “可你以为,”寇秋丝毫不理会,继续往下说,“摊上那样一个父亲,我们便是幸福的了么?我们便是能选择的么?” 仓库中猛地陷入了沉默。 “我们生下来便已经被注定了。”寇秋轻声说,“可是你还有很长的路,不该为了这个混蛋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绑匪古怪地笑了声,却也没再拿起刀,只是沉着脸问他:“那我应该怎么样?” 当然是贯彻我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我国的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可是寇秋不敢说。 寇秋只好顶着压力,宛转地换了个思路:“或许你听说过互联网吗?” 绑匪:“???” 什么玩意儿?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嘛,”寇秋一面煞有介事现场教学,一面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夏新霁的状况,在确认对方无恙后,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往下编,“这可是我们国家最近大力推行的新举措” 他没有看到的是,被捆着的夏新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那里面盛放着的,全都是莫名炽热的光,像是看见了猎物的猛兽。紧接着,他的两条长腿若无其事地交叠起来,换了个姿势,像是要掩饰些什么。 这样努力试图拯救自己的傻白甜哥哥。 似乎比之前还要可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一日为兄(七) 夏家两位少爷的消失很快便被发现了。寇秋的身上戴有片薄薄的芯片,位置几乎是立刻便被定出来——只是警察一路鸣笛赶往这荒郊处的废弃工厂时,难免还有些担心。 这要是两个人从小身娇肉贵脾性也大,几句话和绑匪冲突了 那这事情可就彻底大条了。 夏老爷子心急的坐也坐不稳,听闻警察犹豫地吐出撕票的可能性,更是眼前一黑。他咬着牙,半晌才将自己的那种气度重新拾起,一字一顿道:“要是不能都保” 他的眼眸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就只保一个。”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保大的。” 警察凝重点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关系到豪门世家里两位少爷的安全,警察们几乎是全都高高提着一颗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箩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当他们全副武装破门而入之时,他们才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绑架画面。 一排绑匪提着刀团团站着,正听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给他们讲嗯,没错,讲在淘宝上到底该怎么好好地运营一个店。 警察叔叔:“???” 什么鬼?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世界变化都是这么快的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负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姓王,生的天庭饱满c眉眼俊朗,是个很容易让人民群众生出亲切感的长相,跟宣传册上画着的满身正气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了寇秋手上的绳子,问:“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寇老干部登时倍感亲切,眼含热泪交握住他的手:“同志,谢谢你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队一板一眼地回答,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刚才” 这真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画面了——绑匪,和人质,一起开淘宝研讨会? “哦,”寇秋说,“我们在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互联网。” 王队严肃沉稳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寇秋恋恋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们告了别,坐进了车里还探头问他们:“你们刑警队今年还招人吗?” 王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招。” 寇老干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吗?” 王队一愣,随即默默看了眼他实在称不上强壮的小身板:“” 他只好委婉地说:“我们这行,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寇老干部说:“我身体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宅男寇秋顿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块的软肚皮,瞬间蔫哒了下来。 他的确不怎么运动。 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不习惯——就像身体中没有运动的这条反射弧,寇秋偶尔暴露出来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偶尔早上不清醒时,连伸个懒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夏新霁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极了,慢慢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动作像是只蹭上来的小奶猫,均匀地吐着气。寇秋伸手摸了把,细而软的发丝像绸缎似的从指缝间滑过。 质感不错。 被他摸头的动作弄醒了,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 “哥?” 寇秋温声说:“没事,睡吧。” 夏新霁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苍白的手掩住同样毫无血色的唇,在他肩头又蹭了蹭,这才问:“到了?” “马上,”寇秋心里存了点怜惜,思忖了下,到底还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样。 可在寇秋的心里,经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遭事,他与夏新霁,也算是同过生c共过死。在那样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刻,小孩还想着把他救出去,自己留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低声用嘴型提醒他“快走”,那样一幕,寇秋根本无法轻易忘记。 寇秋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无语地给他发了六个点,可它到底是个智慧生物,和寇秋这种傻白甜级别的老干部不一样,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透着点诡异的气息。 它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寇秋对夏新霁的宠爱,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度。 不仅吃穿上更加用心,每日亲自接来送去万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试图给夏新霁这么个名列前茅的高三生补习作业。当然,在看到那一长溜写满了莫名字符的数学题时,原本兴致勃勃的寇老干部沉默了半晌,最后顶着小孩炽热的目光,伸手把卷子拿到了一旁。 “那什么,”他干咳了声,“就没有历史c政治什么的吗?” 夏新霁眉眼一弯,笑的单纯极了。 “哥,”他软绵绵地说,“我是理科生呢。” 寇秋:“” 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拿过来,飞快地在脑海里催促系统: 系统: 寇秋绝望地说: 文理之间隔行如隔山,隔行如隔海啊!!! 寇老干部望着这鸿沟里的惊涛拍岸,哽咽道: 系统头皮顿时发麻,为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它头皮发麻的大道理,立刻便把这题的答案列出来了。 有了这么个强壮的靠山撑腰,寇秋的腰板也竖了起来,有鼻子有眼地给小孩列出计算过程。夏新霁趴在他的臂膀旁,望着他的笔尖沙沙在纸上移动,眼睛都亮了。 “哥好聪明!” 这话说的真诚极了,甚至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迸出来的亮闪闪的小星星。从没撒过谎的寇老干部顿时一阵心虚,深觉自己愧对诚实守信的良好品德,脸都涨红了,解完题后飞速溜了回去,自罚抄写八荣八耻十遍。 夏新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后才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声。他低了低头,无法否认的是,因为对方刚刚一个脸红的表情,他连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情一动。 这感觉陌生的很,却又全然不受控制,夏新霁甚至觉着,自己宁愿是一匹狼,看见这个人类时,就径直张开血口獠牙,扑上去咬死他。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到隐蔽的地方,一口一口,独自吃了他。 “有意思。”夏新霁慢慢把玩着方才被寇秋握过的笔,眼底一片深浓到化不开的颜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笔抬了起来,在鼻间嗅了嗅。 满是寇秋身上沐浴乳的香气,清朗而正直的味道。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夏老爷子的态度也明显和缓了许多。许是寇秋跟他说了些什么,夏新霁再下楼时,夏老爷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装作看不见,偶尔还会点一点头,简短地与他说上两句。 这当然与对待寇秋时的嘘寒问暖全然不同,可放在夏新霁这里,已经是让人极为欣喜的收获了。 毕竟他想要的,也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当寇秋一般对待。 这一天的天气很冷,寇秋照旧送他去上学。夏新霁到门前时鬼使神差地扭头,瞥见对方裹在厚厚的大衣里冲着他招手,薄薄的平光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雾。 夏新霁也冲他招了招手,这才扭过了头。 “傻哥哥。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校花站立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问:“夏同学,能找你出去聊聊吗?” 班上的起哄声一下子大起来,夹杂着几个男生响亮的口哨声。 “哦哦哦~” “这是干嘛?表白吗?” “出去干嘛,就在这儿说呗” “哎呀!说什么呢!”校花陈婷婷跺了跺脚,又望着他,很有些不好意思,“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美人含羞,其情状当真是极迷人的。可夏新霁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心思。只是他平日里一直表现的极为温和,此刻也只得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走吧。” 左右拒绝了就好了,这样的麻烦。 可女生吭吭哧哧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却完全超乎夏新霁的想象。 她说:“夏同学,我觉得每天在校门口接你的那个哥哥,长的很好看” 的确是好看。长身玉立,气质干净挺拔,薄薄的金丝眼镜斯文又禁欲,还透着那么点被娇养出来的矜贵气息。这么多矛盾的要素于他身上诡异地融合着,激荡出愈发让人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比起这样的人来,学校里的学生都像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 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却还是说:“所以能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份情书吗?” 印满了少女心思的粉红色书信被举了起来,陈婷婷羞怯地低着头,却猛地察觉到有两道刀一样的目光,慢慢从自己头上掠过去了。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样的目光一哆嗦,抬起头,却看见夏新霁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丝毫不见异样。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信封,问:“就是这封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容稍纵即逝,眩目极了。 “放心吧。”他说。 “我一定会——好好交给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一日为兄(八) 寇秋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本薄薄的书卷。来往的学生家长不少,各个经过时,都会情不自禁将目光多投注在他身上几眼,目光犹如在看一幅活生生的画卷。 他头顶的树金叶绿实,璨璨地摇动着,看着人心也跟着一处摇曳起来。可这罪魁祸首却一点也不知晓,还在对着自己的书页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偶尔蹙蹙眉,沉思几下,嘴中念念有词。 有学生从他身旁经过,隐约听见几个飘进耳朵里的词,“赤壁长勺投鞭断流”倒像是在复习什么。 夏新霁从校门口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测专项练习题,瞧着这只小兔子人畜无害地垂着耳朵冲自己撒着欢,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寇秋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躁动了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解释道,“就一会儿。”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此刻天色还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许诺了小孩说是要亲自下厨,因此也没让家里司机开车来,自己骑了辆自行车晃晃悠悠载夏新霁去了菜市场。他的衬衫袖口松松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小片一小片泛着贝壳似的光,在一堆还沾着水迹的蔬菜瓜果里翻捡来翻捡去,竟然也不让人觉着违和。 夏新霁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寇秋像是有所察觉了,目光这才重新飘移开,定在了一旁闹得羽毛纷飞的鸡笼上。笼中的两只鸡正缠斗在一起,很有闹个天翻地覆的架势。 “看什么呢?” 寇秋也跟着兴冲冲站过来,一面看一面点头,最后伸手点了点那只最器宇轩昂的公鸡,“就它了。” 夏新霁扭头望他。 “我刚刚看了,这小子一只鸡居然勾搭了整整一个笼子的母鸡”寇老干部冷笑了声,顺带扭头教育旁边的小孩,“看见了吗?像这种不以结婚为前提的勾搭,都叫耍流一氓。” 夏新霁若有所思:“哥很讨厌这种?” “是啊,”寇秋想也没想,背着手批评道,“这明显就威胁到每一个社会单元的幸福了嘛。” 系统双膝一软,差点给他跪下来。 社会单元 就不能直接说家庭吗?这架势简直像是在背红头文件! 寇秋买了很多菜,最后不得不喊来了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去。夏新霁的书包放在车座上,拉链没有拉严实,车辆一个猛转弯,里面的书籍便被甩飞出来,散落了一地。 夏新霁惊叫了声,忙俯身去捡。 寇秋也帮他捡,捡着捡着,便从那书本里头抖落出一封粉红色的信来。信封上还画了颗圆润的桃心,胀头胀脑的,透着点少女可爱的小青涩。 有史以来第一回亲眼看见情书的寇老干部两眼发亮:“这是什么?” 他瞧了瞧小孩的脸色,八卦道:“班里的女生写给你的?” 夏新霁被他这么一问,原本苍白的两颊飞快地泛上两小簇红晕来,十指绞了绞,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事,”寇老干部一板一眼地安慰道,“青春期嘛,就是以生一殖器官发育成熟c第二性征发育为标志的初次有繁殖能力的时期,有这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他将信封还给小孩,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似的循循善诱:“但是现在,咱们还是应该以学习为重,毕竟你也要高三了。我们的国家领导人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至于这些感情问题,我们可以留到以后嘛。” 小孩垂着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眼睛里面忽然间就蓄满了透明的泪,像是只初生的c受了欺负的小动物,水光闪闪。他这眼泪让寇秋一下子慌神起来,忙凑上去给他擦,心疼地直拍他背,“怎么了怎么了,哥哥话说的太重了?” 夏新霁将脑袋靠过来,哽咽了半天也不说话。嘤嘤了许久之后,他才委屈巴巴地轻声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砰! 寇秋瞬间伸手捂住心口。 啊!这个语气,这个眼神,这张脸我对不起党和人民,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实在太过甜蜜了,我的这颗为人民服务的心都被打击的快坠毁了啊! 正是因为无人教导,所以才误入歧途。当渣男给了一点甜头,从没被甜过的小孩便想也不想一头栽了下去,硬生生做了个插足者。 夏新霁还在低声啜泣,眼泪浸透了寇秋的衣衫,烫的他那一小块皮肉都灼烧起来。寇老干部摸着小孩的头,心里的怜惜奔腾成江,立刻便立下了诺言。 “没事,”他说,“哥教你!” 夏新霁的眼睛还含着泪,却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寇老干部点头,“这些东西,哥都会教给你的。” 小孩破涕为笑,抓着他的衣襟,还不放心的确认:“那我感情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还有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哥?” 寇老干部拍拍胸脯,目光满怀慈爱。 “对!”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隐隐觉得,宿主这是给自己挖了个个大坑。 硕大无比的坑。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做饭的手艺是在现实中练出来的。菠萝半个挖空,放进已经经过翻炒的火腿丁c米饭c豌豆c鸡蛋一同上锅蒸,出锅后拌上咸蛋黄,上头再撒上一小撮爆炒过的芝麻碎;玉米和排骨一起小火慢炖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寇秋是在里头加了什么,锅盖子一掀,那浓郁的香气勾的客厅里看报的夏老爷子都禁不住装作遛弯往厨房来了两三次。 王妈站在一旁本想给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指导指导,可等看见自家大少爷在那以飞一样的速度雕出了朵胡萝卜花摆盘时,脸上的表情活像是白天见了鬼。再等尝过了味道,她更震惊。 “少爷是在哪儿学的厨?” “”寇老干部雕花的手一顿,随即信口道,“新东方。” 王妈不作声了,只是神情愈发诧异。 少爷什么时候去新东方学厨艺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 寇秋将饭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道:“嗯,之前和泽喜欢会做饭的。” 这一句话一出,王妈的眼睛顿时有点儿泛红。她望着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瞧着他如今手上娴熟的动作,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咬了咬嘴唇。 她想,这件事,不能再向夏老瞒下去了。 夏新霁在夏老爷子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筷子动的并不多。寇秋心疼小孩,拿勺子帮他撇了上头的油星儿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到面前,又摸摸他的头:“乖,多吃点。” 耳边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咳嗽,寇秋抬起眼,夏老爷子正双目炯炯望着他,瞧见他望过来,便若无其事将目光重新移回碗中。 是凑巧? 寇秋有些莫名,继续吃饭。可等他第二次给小孩夹菜时,夏老爷子的咳嗽声又起来了,这一回比上一回咳得更响亮。 寇老干部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忧心忡忡望向他:“爷爷,你嗓子不舒服?” 夏老爷子一口汤险些呛到气管里,咳得一张脸通红。半晌才抬起眼,颇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的意思,一字一顿道:“没事!” 寇秋更茫然,还是系统噗嗤一笑, 偏心什么? 系统一眼就看透了夏老爷子的心思,说: 寇秋恍然大悟,果然,在尝到孙子亲手盛的汤之后,夏老爷子的嗽疾就再没犯过,一口一口喝的满足极了,连胡子梢里都透出了心满意足的意味。反倒是夏新霁,似乎在这之后便再没开始时那么欣悦。 这一晚睡前,寇秋接到了王队的电话。王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道:“同志,对于之前的绑架一案,我还有些情况想告诉你。” 对与自己一样致力于为人民服务的伟大公仆,寇秋还是很有好感的,忙道:“同志,你说!” “是这样,”电话那端的警察犹豫了下,随即才道,“我从绑匪那里了解,如果不是你当时挺身而出的话,被带走的,其实会是你的弟弟对吗?” 寇秋心中忽然咯噔一跳,慢慢坐直了身。 “可蹊跷的是,我之前也从你这里了解到,那天晚上不带司机和保镖,也是因为你的弟弟。”王队沉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当时没有发声,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夏老爷子渐渐和缓的态度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说明。倘若夏新霁再因为绑架一案受些伤,夏家对他只会加倍亏欠,他甚至不用再花气力,轻而易举便能在夏家正式站稳脚跟。 那头的警察还在说:“恐怕他和绑匪,在一开始便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可能。”寇秋截断了他的话。 王队一怔,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那边的寇秋坚定道:“我家小霁那么乖,才不可能做这种事!没有证据就说这种话,这叫污蔑,诽谤!再见!” 他啪嗒一下挂了电话,仍有些生气。 他对自己另一个崽说, 系统:【】 不如你把你那老父亲滤镜去掉了,再仔细看看? 还未等寇秋平复下情绪,这一夜,祖国的顶梁柱就自己红着眼来半夜敲门了。寇老干部打开门,这纤细又貌美的顶梁柱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带着哭腔说:“哥哥,你不是要教我么?你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寇秋:“” 他的目光慢慢向下挪,顺着对方的眼神落到那将雪白的浴袍微微撑起来一小块的地方,只觉得头皮一麻。 寇秋:(⊙v⊙) 怎么说,我刚开始说的教,并不包括这种方面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一日为兄(九) 夏新霁还在满目期待地望着他,许是因为难捱,眼角处都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晕红,倒真的像是只受了惊的c不知所措的竖耳朵兔子。 兔子把他毛绒绒的脑袋搁过来,软绵绵喊:“哥?” 寇秋摸了摸兔子头,严肃道:“小霁,这个超出哥能教的范围了啊。” “为什么?” 夏新霁的眼眶里迅速蓄起泪,隔着朦朦胧胧一层水光看他,惹人怜爱的程度刚刚好,“哥不是说了,感情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还有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哥吗?” 寇秋头一次觉得骑虎难下了,为难道:“小霁啊” “哥说话不算数!”夏新霁干脆直接进了房间,往寇秋床上一躺,开始抱着枕头翻滚,“哥说话不算数!哥说话不算数!!” 裹着被子的春卷骨碌碌从床这头翻到床那头,床上的人一会嚷嚷着难受一会嚷嚷着说话不算数,寇老干部站在那里,简直手足无措。他舔了舔嘴唇,绝望地对自己另一个崽说: 系统倒是很淡然, 寇秋怒道, 系统: 寇秋更怒: 【】 系统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半晌后才说, 寇老干部坦然道: 他在这方面一直都极淡,再加上身体的原因,基本上从来不会动用自己的右手来进行亲密接触——这样的经历于他而言,并不比夏新霁这个刚刚有感觉的愣头青强到哪里去。 寇秋对床上的小孩说:“你起来。” “我不!” 夏新霁刷拉一下双手抱住被子,红了鼻尖,“我不!!” 于是寇老干部干脆直接上了手,把这只胡搅蛮缠的人形兔子从自己的被子里强行拎了出来,整个儿囫囵塞进了浴室里。夏新霁被他这么一拎,还有点莫名其妙:“哥?” 寇秋迅速在ipad上点了什么,飞快地递给了他,随即啪嗒一声关了浴室门。夏新霁一头雾水,半晌后坐在马桶盖上,慢吞吞把那几个链接点开了。 全是论文。 《从医学角度探讨自我慰藉可能造成的身体问题》 《青春期男生自我慰藉引发的悲剧案例极其分析》 《该还是不该?探讨过度自我慰藉带给我国男性带来的巨大伤害》 夏新霁:“???” 他眼角抽了抽,又往下拉了拉进度条,紧接着就看到了另一条黑体加粗的放大字体。 《震惊!13岁男童肾衰竭,竟是因为这种事!》 许是害怕他还不够冷静,寇秋还在门口举着音响用最大的音量给他放起了《大悲咒》。 夏新霁:“” 夏新霁:“” 夏新霁:“” 他无语地在浴室里坐了半晌,原本有的一点旖旎心思成功在“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的背景音中消散的一干二净,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淋得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哥哥还真是 他抵着额头,低低地笑起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门外的寇秋简直要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他等了会儿,见夏新霁从里头出来了,便问:“冷静下来了?” 小孩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软乎乎地点头,小声说:“谢谢哥了。” “没事儿,”寇秋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严肃又庄重地回答,“这都是为了我们社会主义的未来嘛。” 夏新霁含笑往门口走,都已经出了门却又骤然回过头,似笑非笑看着他:“哥,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不会?” 寇老干部老脸一红,明明对系统可以轻易承认的事实,此刻却怎么也没法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弟弟说出口。他踌躇半晌,却也没办法说谎话,干脆啪嗒一声把门掩上了大半,只从门缝处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再见。” 门彻底关上了。 夏新霁唇角一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掩了掩浴袍散开的衣襟,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寇老干部还有些不自在,可夏新霁却表现的像是昨夜这一场闹剧只是个梦似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在夏老爷子吃完起身之后,他才装作不经意道:“哥哥要是不会的话,之后和我一起学吧。”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闪着晶亮而仰慕的光,瞳孔湿漉漉的,宛如一个真心为兄长着想的好弟弟。 学什么? 寇秋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系统开始在大脑里嘿嘿嘿猥一琐地笑,他才骤然明白其中含义,险些一口把豆浆喷到盘子里。 “小霁!”他板起脸。 “怎么?”夏新霁冲他眨眨眼,“哥不想和我一起学拳击吗?” 拳拳击 寇秋看着小孩纯良的笑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纯洁度。 不然怎么听什么话,都像是调一戏似的呢? 他照例准备出门送夏新霁上学,却在保姆拎出来的房间垃圾桶里看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粉红色,像是被绞碎了,只剩下一小堆铅笔屑似的碎末儿堆积在桶的深处。 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哥哥?”夏新霁在门口天真无邪地喊。 “来了。” 寇秋摇摇脑袋,将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从自己脑海里摇出去。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哪怕不接受,小孩也不像是将这样珍贵的心意随意丢弃的人啊。 在他送完夏新霁后,大脑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响亮的“叮!”声。寇秋查看了一眼,虐渣任务进度一下子从0飞跃到了10。 寇秋有点惊讶。 事实上,这么多天来,杜和泽已经几乎不存在在他的世界里了——这个妄想着左拥右揽坐拥娥皇女英的男人,自从上次在他的卧室里接受了红色教育,便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再也没来过夏家。 而如今,自己还没正式开始行动呢,任务进度怎么突然间前进了这么多? 寇老干部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 杜和泽站在树后,双手插兜,眼眸沉沉。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夏家兄弟出现的一瞬间躲到树后,可毋庸置疑的是,在上一回从夏家的楼梯上摔下来扭了脚后,他便隐隐有些害怕现在的夏清然了。 并不是气势压制的害怕,而是脱离掌控的恐惧——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猜透夏清然心中所想了。 这不可能。 倘若是一个月前的杜和泽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他一定会信心满满地这么说。他与夏清然自幼相识,说是竹马竹马也无不可,可那时,他不过是夏家大少爷众多玩伴中的一个。 真正进入夏家视野,是从夏父的逝世开始。 夏父死的一点也不光彩。 他死在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 说真的,这件事甚至不能让熟悉他的人觉得惊讶,毕竟,这么一个玩的极开c无所顾忌的富家公子哥儿,做出什么都是可能的。坊间与上流社会的各种流言几乎压不住,夏清然那时年纪尚小,却不得不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猜测议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杜和泽就是在他腹背受敌的时候趁虚而入,依靠着自己竹马的身份与深情的眼眸,成功地虏获了夏家唯一宝贝孙子夏清然的心。 他比谁都懂夏清然。 太好懂了,这位大少爷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 ——自己。 所以哪怕不甘愿,他还是让夏新霁这个私生弟弟进了家门;杜和泽毫不怀疑,倘若自己说两句情话,哪怕是被夏清然亲眼目睹了背叛,他也会选择原谅。 这是他最大的筹码。 可现在,这筹码却似乎从天平上掉下来了。 夏清然在笑。面对夏新霁这个情敌时,他笑的满怀慈爱,宠爱的情绪挨挨挤挤,满的几乎要从眼睛中溢出来;他伸手帮着小孩整理好领口,又拍拍他的头:“东西都带齐了?” 夏新霁拉住他的胳膊,技巧娴熟地撒娇:“哥” 说着说着,他们的头便靠在了一起。嘴唇与耳朵彼此靠近,以一种令人莫名脸红的姿势悄悄地说着什么。 是不足以与外人言的悄悄话。 杜和泽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涌上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亲近? 那两人还在说,校门口的人都是单独站着的人,唯有他们是一群“人”中紧紧依偎的“从”。话语像是没完没了的,夏新霁笑的活像是年画上的胖娃娃,欣悦的气息隔得老远也能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们怎么会这么亲近! 杜和泽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 既是情敌,又是对手,居然能让夏清然笑成这样一副傻爸爸的模样——这两个人难不成是疯了吗! 妈——!快看!这边有两个纯种的智障!这俩人准备干什么,一起合伙炸毁地球吗! 杜和泽呆呆地站在树后,直到夏清然离开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干脆大步朝学校走去。在夏新霁回到夏家之前,两人常有联系,连门卫大叔也对他眼熟了,瞧见他走过来,张口便问:“你是又要找那个高三的男孩?” 杜和泽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那你可得等一会儿了,”门卫大叔说,“他们高三现在还在上早自习呢。” 杜和泽的心完全不在这上头,想了想,忽然给门卫递了一支烟,问:“最近经常有别人来接他吗?” 门卫接过烟,反问:“你是说他哥哥?” 见男人点头,他把烟点着了,说:“每天早晚都能看见,托他的福,最近校门口磨磨蹭蹭不走的丫头也越来越多了。” 杜和泽一怔,抓住重点:“每天早晚?” “对,”门卫说,“偶尔还会骑车来。” 杜和泽更惊讶:“自行车?” 他完全无法想象夏清然这样的贵门少爷骑在辆寒酸的自行车上的情景——夏清然那脚,恐怕只踩过名贵柔软的地毯。别说骑自行车了,哪怕是千万豪车的油门,他也是从来不碰的。 这样金贵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化这样大?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杜和泽犹豫了下,道:“麻烦您帮我叫他出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一日为兄(十) 夏新霁很快便被叫了出来,杜和泽站在校门外盯着他一路走近,不自觉一把掐熄了手中的烟头。 他穿的是普通的蓝白色校服,罩在纤细的身子上,像麻袋似的晃晃荡荡。可兴许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连这衣服随着步伐掀起的小波浪也是让人心醉神迷的,掩也掩不去的天人之姿。 杜和泽勾起一抹笑:“小霁。” 出乎他意料,少年却一点激动的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半晌之后,才倏忽勾起一个笑颜。 “杜哥。” 好学生的假总是请的很顺利,没有任何多余的怀疑。夏新霁坐在咖啡馆中,不紧不慢垂着眼搅动自己杯中的咖啡,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男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杜和泽说:“小霁,你比之前更好看了。” 袅袅白雾翻卷着泛上来,夏新霁蓦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回去,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杜哥还不是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我?” 男人顿时急了:“哪里是我不想,只是我脚受了伤,没法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姿态,低声诱哄:“别生杜哥的气了,你看,杜哥这不是来了么?” 放在桌上的手向前伸了伸,眼看着便要触碰上,夏新霁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撤回手,换了个坐姿。 杜和泽一怔。 “可是杜哥不是和我那个好哥哥在一起么?”夏新霁微微张开嘴唇咬住搅拌勺柄,没多少血色的唇瓣被白汽沾湿了大半,神色纯真,“怎么还和我说这些话?” 杜和泽倒吸一口气,简直像是一头撞进了妖精巢穴的肉骨凡胎,整个儿人都醺醺然不知所以。他为了讨好这小美人,身子急忙向前侧了侧,以一种低微的姿势再三发誓:“杜哥心里只有你,真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 杜和泽咬咬牙,瞧见小美人不相信的神色,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你不知道,清然他因为他爸爸的原因,不怎么喜欢床上那种事” 夏新霁的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杜和泽急匆匆说,“这么多年来,我c我们顶多就牵了个手!” 杜和泽自认是个正常男人。他所要的感情也绝不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更别说他原本便没付出多少感情。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另觅新欢,他丝毫也不觉得愧疚。 夏清然要做和尚,干嘛要拉上自己? 别说他为自己做了多少——这几年来自己陪他演这出戏,光是片酬都不只他给的那些! 夏新霁似乎对这个答案无比满意,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几下,这才又抬起眼,望着他。 “杜哥,”他舌尖润润嘴唇,忽然轻轻笑起来,暧昧的气息像是在皮肤上烫了个灼热的点,“要换个地方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收到来自小孩的短信时,正在公司中帮着夏老爷子处理事务。他摸出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朝屏幕上瞥了一眼,紧接着神色便猛地大变。 寇秋惊慌道, 他立刻打电话回拨,响铃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寇秋咬着牙挂断再打,这一次终于接通了,电话那端的小孩儿声音里透着哭腔,怯怯道:“哥” “怎么了?”寇秋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酒吧,哥,我害怕好奇怪呜呜,哥——杜哥他好奇怪,我不知道——” 通信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寇秋的心像是打摆子的秋千,荡的一下比一下高,提高了声音:“小霁!你在哪儿?” 电话猛地被中断了,寇秋只能从挂断前的几个模糊单词中分辨出一个“autun”。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问一旁的营销总监:“我们这儿有几个名字里带autun的酒吧?” 片刻后,寇秋一路飙车到了被定位出来离夏新霁的中学最近的酒吧,二话不说便向里冲。门口的保安阻拦不及,身后的司机已经上前说明了寇秋身份,因此得以一路畅通。经理殷勤地将他们引路到一间包房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寇秋早已沉下脸,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砰!”房门应声大开,里面的情景让寇秋一下子瞳孔紧缩。 酒吧包房有床,小孩在床上。 他的脸上全是不正常的绯红,平日里苍白的唇瓣这会儿烧红的如同烙铁,只缩在床角紧紧地抱着枕头,做出抵御戒备的姿势——而杜和泽就在他面前,正劈手要去夺他怀中的东西。 这个场景 连系统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道: 寇秋早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眼睛里泛起赤红的颜色,大步走上前,一下子将目瞪口呆的杜和泽从床上掀翻到地——紧接着他猛地提起拳头,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杜和泽鼻子上,打的他痛呼一声,瘫软在地。 被堵在床角的小白兔瞧见寇秋来,早已一把扔掉被子,抖动嘴唇软绵绵叫了声哥,随即便猛地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寇秋摸着他的头,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穿过夏新霁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弄着。 “哥在这里。” 再多的话他都已经说不出,嗓子被种莫名的情绪堵着,坠得他生疼——寇秋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哥在这里。” 杜和泽像是终于从这捉一奸似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猛地叫道:“不是这样!小霁,小霁是自愿——” 可寇秋早已经完全听不见。 他从没如此生气,鼓膜一个劲儿地躁动着,他的耳廓中满是轰轰的低鸣;寇秋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你活着,真是浪费生命。” 根据寇老干部的原始属性,这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狠毒的话。 夏新霁被送到医院,通过输液缓解了目前浑身滚烫的药性;连夏老爷子也被惊动了,从自己孙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杜家那个小子,给那孩子下了药?”他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怒道,“这都是怎么教育的!杜家人呢?” 杜父杜母都早已到了医院,脸上全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说起来,儿子给人下药,其实并不算是件大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玩的开也是正常,圈中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可药下到了夏家人头上,这问题就大了。 杜父杜母都只是杜家的旁支,身份本就不高,这么多年也是凭借着夏清然的提携,才在上流社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眼下却偏偏得罪了金大腿,他们心里都不安的很,立刻便带着礼物去夏家大宅赔罪。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寇秋连门也没让人给他们开。 更多的东西一一被查出来,下药也是杜和泽常用的手段了,在酒吧泡的小男生个个儿水葱似的清秀干净。而夏新霁则是个清清白白没干过任何坏事的高中生,这其中谁是谁非,旁人心中已是一清二楚。 甚至酒吧酒保也亲口说,杜和泽曾经说过两三次,要用他的药让那个病怏怏的小美人快活一下。 “我是说了,”杜和泽冲着父母吼道,“我是准备下,但是我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高声道:“他——他是故意的!” “他自己下了药,自己告了状,自己提出的去酒吧” 可这一回,就连杜父杜母也不再相信他。 “他一个高中生,哪里来的药?”杜父皱眉,“这对他哪儿有什么好处?” 杜和泽一下子卡了壳。 “他他” 他的确想不到任何好处,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猛地浮现出了夏清然的脸,还有夏新霁说起这个哥哥时,瞳孔里头璀璨的光。 违和感猛地向上翻涌了下,还未等他抓住,便又匆匆消失不见了。最终,他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甚至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向酒保暗示了些什么。 杜和泽被父母送到了国外,这也是杜家向夏家妥协的结果。 这件事对夏新霁并没有太多的影响,硬要说起来,也只是让他黏寇秋黏的更厉害了,夜间做了几回噩梦。寇秋为了安抚他,便直接留在他房间里一起睡,晚上陪着他一同攻书。 等到六月来临时,夏新霁发挥十分出色,以全省第二十一名的成绩留在了本市的b大。 而寇秋的事业,也取得了长足性的进步。 对,是的,没错。 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光荣而又伟大的公务员! 在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夏老爷子已经从李妈那里听说了他和杜和泽的一腿,还以为他是被人渣打击了,因此没诚意地随口应付:“要能考上,你就去。” 开玩笑,谁的孙子谁知道,寇秋压根儿不是学习那块料! 然而不幸的是,这个寇秋是换了瓤的——不仅考上了,甚至还凭借着党性满满的长篇大论当上了第一名,硬生生在两百多进一的淘汰路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把通知给夏老爷子看时,老头的眼角抽的如同筛子,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呵呵。 这居然还真给他考上了?!! 怎么可能!!!!! 跟他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是都收了寇秋的钱么! 一个孙子已经头也不回奔向了为人民服务的大道,夏老爷子只得忍着痛去培养另一个。夏新霁自大一起便常常来公司帮忙,他头脑聪慧,极其擅长人际关系,渐渐接手了市场部的大半业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一日为兄(十一) 夏新霁十八岁生日那天早早地便到了家。王妈看见他进门,立刻笑道:“寿星回来了。” 这两年的光阴,虽然是匆匆流逝的,可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刻下了不可逆转的痕迹。有的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有的却是细细观察,方能从其中窥得一线的。 夏新霁的变化,明显属于前者。 他的身量像是抽了条的柳枝,一下子向上拔了大半头,整个人的身形匀称而修长,透着点年轻独有的勃勃生机;被好好养了这么久,少年时期那种病弱不堪的姿态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c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皮肤。 他将手中的手提袋松松挂在手腕上,换了鞋,问:“哥回来没?” 保姆显然也习惯他一进门便问寇秋的情况了,回答:“还没呢,大少爷说他今天有单子要忙,可能会迟点儿来。” 两年前,夏家大少爷夏清然抛下了自己家族的公司,毅然决然去考了公务员,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整个富二代圈子里头的人说起来,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他居然跑去当了公务员?他这么身娇肉贵,肯定干不满一个月! ——然后夏大少爷便踏踏实实地从那时干到了现在,干的乐不思蜀,俨然是要一直做到正无穷。 那c那种大少爷,就算去当,肯定也是去混日子的! ——然后夏大少爷便胸前佩戴着大红花,举着荣誉证书出现在了官方网站。 可以说,夏清然刷新了整个b市人的三观,并为所有的富二代指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发展道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伟大道路。 夏新霁听他还未回来,眉心不动声色蹙了蹙,上了楼准备今晚赴宴的着装。 他十八岁的成人礼,最终在寇秋的强烈要求下准备大办。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接到了邀请函,可以说是向整个上流社会正式承认了夏新霁的身份。 而这一切,却都是寇秋为他争取来的。 他唇角慢慢挂上一丝笑,手指摩挲着自己拎着的包装袋,眼眸中的情绪深不可测,半天后才含着笑,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时候了。 一一一一一一 结束了最后一份报关单的交接,寇秋只来得及跟身旁的同时说了句“明天见”,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家里。他打开小孩的房门时,夏新霁的手指正在一排西装之中梭巡,瞧见他进来了,顿时瘪瘪嘴,声音软软的。 “哥来晚了!” “抱歉抱歉,”寇秋满怀歉意道,“工作突然间有点多还来得及吗?哥帮你一起挑吧?” 他甚至连制服也没来得及换掉,合体剪裁的布料流畅而贴身,愈发衬得腰细腿长。寇秋的面容原本便是极为清秀的,在这金灿灿的肩章与端正的款式的衬托下,更显得清朗正气,薄薄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夏新霁的目光慢慢地从他的发丝梭巡下去,缠一绵了许久,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哥喜欢哪一款?” 寇老干部有点犹豫,手指在各件里头移动了许久。 “我选” 他最终从其中拉出了一件白色的燕尾服,不知面料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泛出点点的银光来,就像是一把捏碎了c洒在上头的细小星辰。 “这个好,”他伸手,往小孩身上比了比,满意道,“衬你。” 夏新霁本就白的皮肤被衬的愈发白了,一截手腕像是用玉雕成的似的,透着点半透明的莹润感。他挑挑眉,接了过来。 “正好这款还有一个黑色,”他似不经意道,“哥穿那件?” 寇秋也没多想,对上他含着盈盈水光的眼,张口便道:“好。” 两人到达宴会时,邀请的宾客早已陆续就席。门口的豪车络绎不绝,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珠光宝气。年轻的富二代们大多是自己开车来的,随意地将车钥匙在手里抛了抛,一面闲谈着一面向里走;而女客则小心翼翼提着自己的裙摆,高跟鞋笃笃地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一晚,来访的女客额外多。整个大厅中香风扑面,处处都能听到丝绸的摩挲声与柔和清亮的女声。 寇秋一踏进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资本主义的销金窟,浑身都不自在。夏老爷子精神矍铄,正与人说些什么,瞧见两个孙子进来,便招了招手,点头示意。 “爷爷,”寇秋好不容易才挤过来,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想把上头萦绕的香气拍下去些,“这比您之前计划的宾客数多太多了吧?” 夏老爷子笑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寇秋睁着清朗的眼和他对视,黑黝黝的瞳孔里写满了迷茫。半晌之后,他试探道:“因为我们和他们之间有着坚定的革命友谊?” “”夏老爷子一口红酒成功地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整张脸通红,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半晌后,他一巴掌拍到了孙子背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他把寇秋的头掰向另一边,“看英杰的孙女儿,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 寇秋睁大了眼。视线中的女子身形楚楚,乌发雪肤,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团圣光里。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捋了捋垂下来的一缕卷发,冲着他盈然一笑。 夏老爷子问:“看出什么来没?” 寇秋只好点头:“看出来了。” 禁锢在他后脑勺处的力量这才松了劲,夏老爷子收回手,神色终于满意了些。 “还好,”他欣慰地说,“还没傻。” 寇秋端着酒杯,深沉道:“她穿的衣服是丝绸的。丝绸,按照女装中的桑蚕丝原料分类,应当归到62042910。”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女子的头饰上,继续道:“水晶,按照海关编码的分类原则” 系统笑的几乎癫狂,夏老爷子的手一把按上了胸膛,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别说了,”他疲乏道,挥了挥手,声音轻飘飘的,“别说了——走吧,去随便找个人一块待会儿,让我静静。” 寇秋于是立刻头也不回去找他的宝贝弟弟一块待着了。 夏老爷子看着他让走真走的背影,更加觉得难以言喻的心塞。 他丝毫不怀疑。 他早晚有一天,得被这小兔崽子气出心肌梗塞来! 二十四孝好哥哥跑去了自己另一个崽旁边,给他投喂了几个虾仁,顺带把方才夏老爷子的问题说了。夏新霁的唇角慢条斯理向上一勾,问:“哥说什么了?” 寇秋把自己的回答复述一遍,随即蹙眉道:“可我觉得,爷爷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 “没有,”夏新霁含笑道,“哥哥这么努力工作,答得很好,爷爷他一定很为你骄傲。” 寇秋成功地被弟弟安抚了,他伸出手,扶了扶眼镜,道:“这都是为人民服务,说不上什么骄傲。毕竟我们都是新时代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就该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小孩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濡慕地望着他。寇秋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更畅快了。 有了他的以身作则,小孩一定能在马克思主义道路上越行越远! 夏新霁如今在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常需要和客户打交道,因此也得跟着夏老爷子去应酬。他望着寇秋,嘱咐:“哥,你就在这边转转,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他平日里本就是这种缠人的性格,寇秋早已习惯,点点头。 夏新霁一步三回头,还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就这边两张桌子,别走远了。” 系统咋舌: 寇老干部好脾气地冲小孩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不出去,自然有人来找他。之前夏老爷子指给他看的老人带着他的孙女一同走过来,冲着寇秋笑盈盈举起了杯子:“清然,好久不见,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敬老爱幼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寇老干部更要贯彻到底,端正地鞠躬,“许爷爷好。” “好,好”许英杰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我听你爷爷说,你真不准备进公司了?” “对。”寇秋回答。 “为什么?”许英杰啧啧两声,瞧着他,“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尝试点不一样的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事业啊,还是得往自家公司这样发展好,不然,打下这么大的基业,不都给人作嫁衣裳了?” 寇老干部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人生价值的实现,”他一板一眼地说,“是要与社会的需要和个人的理想信念相结合的。国家需要我这样奋斗在海关第一线的关员,我又怎么能推卸我肩上的社会责任和为人民服务的大义?” “”许英杰听的一愣一愣,难以想象一个22岁的年轻人时刻把社会责任和大义挂嘴边上。他一个花甲老人,现在都不这么说话了。 又不是1980年! 一旁的许小姐倒是饶有兴致地听着寇秋说话,忽然问:“那夏大少之后有什么规划?” ——她就不信,还真有人放着市值上十亿的公司不要,跑去说什么为人民服务。谁也不是傻子,哪有这样丢了西瓜捡芝麻的? “职业规划”寇秋略一思忖,随即道,“也有。” 他在两人的目光里严肃地竖起了几根手指。 “我打算今年先入党,四年做副主任科员,六年做主任科员,十年内争取处理超过十万份报关单,为我国的进出口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许英杰:“” 许小姐:“”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一日为兄(十二) 寇秋原本应当是很受欢迎的。 他形象好,个子也不矮,一副金丝眼镜带的正气又斯文,一点看不出富家子弟被娇惯出的纨绔气息。私生活干干净净,从没在外头玩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虽然脑回路清奇了点非要去考公务员,可这家产总有他的一半啊! 在这次宴会和寇秋搭上话之前,他起码是七个家庭心目里头的理想女婿/孙女婿/侄女婿。 可在搭上话之后 这些把寇秋视为目标的家庭只想一个个以头去撞墙,在这之前,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有人能硬生生把天给聊死。 真凭自己本事单的身。 寇老干部活生生用一身正气聊走了七个姑娘,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只觉得周身骤然清净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十分喜好热闹的性子,见没人了,更是乐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水果,一颗接着一颗圣女果往牙签上扎。 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蹭过来,张开嘴将他手上的圣女果一口咬走,他才转过头,看见是眸光盈盈的小孩,登时眉开眼笑:“回来了?” 夏新霁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身畔坐了,牙齿微微用力,咬破了衔在口中的圣女果饱满鲜红的外皮。他舌尖略略向外探了探,吮干净唇边沾染的汁液,一个简单的动作竟也被做的莫名色一气,羽毛似的的撩拨人心。周边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转移了过来,夏新霁却只看着自家哥哥,眨眨眼。 “哥准备送我什么?” 一说起这个问题,寇秋就有些头疼。他说:“小霁啊” 夏新霁不依不饶拉着他的手,干脆嘤嘤嘤起来:“哥准备送我什么?哥是不是忘记了?” 寇秋成功被他的嘤击中心脏,倒吸一口冷气,忙去安慰:“哥没有,是你说不要书的——” 夏新霁:“嘤!” 他已经收了两年书了,高三时寇秋给他送黄冈题库海淀真题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送了整整一箱;大一时好不容易不用高考了,寇秋却又给他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和□□宣言! 寇秋也很憋屈:“可你不要书,也不要哥给你买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夏新霁:“嘤嘤!” 对,是的,没错,他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印着“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搪瓷杯! 寇秋拿他的嘤毫无办法,只好软着声音哄:“那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寇秋便看见小孩的脸上骤然红了红。他的十指慢吞吞绞在一起,露出的神情也是忸怩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自己,又飞快地把头垂了回去,像是只竖着耳朵观察形势的白兔子。 “哥”他低低地说,拽着寇秋的衣角,“今晚陪我看部电影,好不好?” 寇秋被白兔子萌的说不出话,立刻上手撸了撸他头上的毛。 “不就是看部电影吗,”他笑道,“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小孩像是松了口气,却仍然拽着他的衣服,锲而不舍地追问:“好不好?” 寇秋想也不想,立刻说:“好!” 宴席散时已近半夜,寇秋去浴室洗了澡,出来便发现小孩已经穿着浴袍爬上他床了。床头柜上摆了瓶葡萄酒,紫红的颜色澄澈而漂亮,夏新霁把它倒在两个高脚杯里,小心翼翼伸舌头去舔了舔。 他一舔,脸色顿时就变了,苦着脸吐吐舌:“好难喝。” 又酸又苦,完全比不上葡萄汁。 寇秋被他的情态逗笑了,也跟着上了床,“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爷爷说,我之后跟客户肯定要喝的,早晚得练,”夏新霁把另一个高脚杯递到寇秋手中,问,“哥要不要陪我试试?” 寇秋也没喝过酒,却也完全没办法拒绝小孩,干脆抱着尝试的心情接了过来,跟着喝了一口。 他被嘴里的味道惊了下,难以理解香甜的葡萄怎么会榨出这样带了些苦涩的口感。 电影是部爱情片。两人靠坐在床头,瞧着那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相拥在一起,伴着深情款款的音乐在厅中旋转着起舞。女主角的裙子飞扬开来,翩跹着转回去。 很正常的片子,看着看着却开始不大对劲了。 第一段不可描述的戏份出现时,寇秋干咳了声,举起手把小孩的眼睛挡住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新霁轻轻笑了声,道:“哥哥,我今天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言下之意是,我已成人。18岁以下禁止观看的禁令,对我已经失去了作用。 寇老干部只好把手放了下来,勉强忽略心里头那点祖国花朵被荼毒的不爽感。 第二段不可描述的戏码出现时,事情开始超出寇秋的想象和控制。 他震惊地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目瞪口呆望着电影里的鞭子c手铐和绑带:“” 这能播? 这特么能播??? 真是完全大尺度的资本主义! 他想起身旁的小孩,忙扭过头看向夏新霁。夏新霁的脸上早已经烧的像两团红彤彤的云霞,垂下眼睛,瞳孔里原本噙着的水光都被这热度咕嘟嘟煮沸了。 寇秋顾及着小孩的心情,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夏新霁细若蚊蝇说了一句:“还能这样啊。” 寇老干部:喵喵喵? 好在下一秒,夏新霁立刻乖巧地说:“哥放心,我不学的。” 寇秋这才点点头,觉得心中舒服了点,伸手秃噜了下小孩软软的头发,“乖,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产物。咱们还是要向中央积极看齐,不能被这些不正之风带歪了,啊。” 共产主义的继承人积极点头,并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哥,再陪我喝一点?也让我试试自己酒量。” 左右是红酒,不容易醉,寇秋又举起高脚杯,晃荡着喝了半杯。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啜饮,分神看看屏幕上的两位主角搂搂抱抱,慢慢便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魂魄从这具躯壳上浮了起来,踩在白茫茫的云端。 可放在身旁人的眼里,他的皮肤粉光润泽,灼烧的如同桃花玉。眼波若水,欲阖不阖,原本清朗正气的脸上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诱一人深入之色,莫名的色一气。 “哥,”夏新霁唇角慢慢浮上一丝笑,伸手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醉了?” 醉鬼哼了两声,勉强抵住打架的眼皮,睁开眼,望着他。 “小霁?” 夏新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明明是掠夺者的姿态,可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是带了些羞怯的c惹人怜爱的。 “哥”他把寇秋的双手缓缓放至自己的背上,让他环着自己,神色紧张又害怕,低声道,“你抱着我干什么啊。” 这是寇秋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醒来后的寇秋整个人是完全懵逼的。 他瞧着自己手上的红绳,再看看夏新霁被捆起来的手腕,震惊到难以言语,疯狂在大脑里敲系统。 他说, 系统也很委屈: 小孩是仰卧在床上的。他与电影中的姿势像极了,手脚与眼睛皆被松松束缚住,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露出的一小截皓白的手腕上满是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痕迹,俨然是一副娇花任由揉搓的情景,活色生香,莫不过如此。 寇秋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新霁此刻也慢慢转醒了,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对上寇秋震惊的神色,他的脸猛地便红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哥?” 寇秋忙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见他并没有别的不适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寇老干部犹豫了下,艰难启齿:“小霁,你这是” “没事,”夏新霁整整衣服,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哥哥只是喝醉了。没喝过酒,不胜酒力,我应该想到的。” 想到毛线啊! 寇秋的大脑简直要搅成浆糊,可小孩却恍若未觉,仍在拼命替他找理由:“哥也没干什么,可能是昨天看电影看的,只是把我绑起来,简单碰了碰,一直都很温柔,完全没有伤到我。” 夏新霁叹了口气,露出了点自责之色:“都是我的错,不该带哥看这种电影的。” 寇秋的喉咙忽然一梗,竟有些莫名的酸涩。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可小孩受了这么多委屈,莫名被他在床上绑了一夜,竟然也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直到此时,还在找借口替他分担。 他窝心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地顺了顺小孩的头发。 夏新霁去浴室洗漱,寇秋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幽幽说,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他喝醉了之后,怎么是把小孩扑倒了呢? 系统没诚意地随口应付: 寇老干部立刻怒了, 系统凉凉地替他接了下去, 寇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一日为兄(十三) 寇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他的道路其实一直都是坚定的,就是跟着国家的大政方针走,跟着马克思主义的正确导向走——但这一次,事情好像没办法用什么思想或理论来三言两语地解释清楚了。 他,一个立志要成为党员的有志青年。 到底是为什么,会在醉酒后对自己的弟弟抱有某种遐想呢? 这显然极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夏新霁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挣扎,更加温柔地安慰他,并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寇秋见他这样善解人意,心中的罪恶感更重了。 直到去浴室洗澡时,寇秋仍然陷在无限的纠结里。 他幽幽说, 要是今天不陪小孩看电影,他就不会喝酒;要是不喝酒,他就不会醉;要是不醉,他就不会做出这种难以收场的事情 系统怜悯地说: 寇秋于是合起双掌,认认真真向自己崇敬的历任先贤忏悔了一番,并在心中默默背诵了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果然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我的一生,还是要献给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 他解开衣服,踏进浴盆,信手向身上撩了几捧温水。 擦洗到腿根处时,寇秋的手忽然顿了顿,又仔细地看了几眼,随即连声喊自己的另一个崽。 系统啧了声,说: 它一点都不好奇,真的——噫,最近屏蔽力度怎么越来越大了? 它幽幽说: 寇秋焦急地说, 系统只好把句子补全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马赛克。 寇老干部焦虑地说: 系统: 哇哦,它完全无法反驳,面对这样纯良又纯洁的宿主,它甚至没脸提出自己心里头那个有点污污的联想。说出来怕是会被教育三天三夜,所以绝对不能说! 寇老干部打定了主意,出去后便把盒中剩下的内裤通通收拾起来。小孩正坐在床沿吹头发,瞧着他的动作,很有点不能理解。 “哥在干什么呢?” 寇秋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道,“我怕再过敏。” 夏新霁略略睁大了眼望他,寇秋甚至从他清浅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c倒立着的自己,半晌后,小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噗嗤了一声,唇角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笑什么?”寇秋不能理解,过敏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什么。” 夏新霁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收了电吹风,又撒娇似的向他身上腻过来,低声道:“哥哥,扔了岂不是浪费了?不如给我用吧。” 本着勤俭节约的良好品德,寇秋答应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下,重新换上制服,准备去投身事业。 可夏新霁还不走。他坐的笔直笔直,伸出手拉着寇秋的衣角,来回荡秋千似的晃了晃,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先红了一片,似是极不好意思的半垂下头。 “小霁?”寇秋有点诧异。 小孩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望着他。 “早安吻,”他含糊而小声地说,“哥能给我一个吗?” 像是察觉到了寇秋的惊愕,他又怯怯补上一句:“我从来没有过” 寇秋的心,一下子便因为这句话软成了一滩水。 他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抱住小孩的头,在那白皙的额上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一触即分。 “成人后的第一天,”他含笑道,“要好好地过,小霁。”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眼角眉梢都弯了,笑容里几乎可以滴出蜜。寇秋不自觉上手掐了掐他腮帮子,想看能不能掐出糖水来,顺带摸了摸这颗小甜豆的头,“快准备准备,去上课吧。” “嗯!” 夏新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下子从床上跳起了身,欢快地蹦跶着出门了。寇秋失笑地望着他蹦蹦哒哒的背影,喃喃道:“还真像只白兔。” 话音刚落,他的另一个崽便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寇秋: 系统痛心疾首,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讲道理: 系统压根儿不信, 那宠的,它都快没眼看了! 寇秋倒真有些被它问住了。 他从没有过兄弟姐妹,也不懂这些亲人之间究竟是该如何相处的,可夏新霁乖巧又懂事,他可能的确忍不住有点偏疼小孩,这难道也有过错么? 中午的休息时间,寇秋拿到底该怎么和弟弟相处这个问题咨询了自己的女同事。 女同事姓肖,已经是一名为人民效劳了七八年的老党员,平日里也经常给寇秋指点迷津。听了寇秋的问题,她严肃道:“小寇啊,你这个事情,处理的可能不太好啊。” 寇秋虚心接受。 女同事继续分析:“你弟弟才十八岁,咱们都知道,这青春期的小孩不好管,你一味宠着他顺着他,也会导致问题的啊。” 寇老干部犹豫了:“可是我家小孩很乖” “是不是因为你对他了解还不够多呢?”女同事循循善诱,“你们之间的交流,是不是还不够?” 寇秋:“是吗?” 他觉得已经很多了呀! 连夏老爷子都说,他这个小孙子简直就像是用502黏到他大孙子身上的,拔都拔不下来! “要在相处中解决问题,探讨正确的相处模式,”女同事最终下了定论,“正好你也有年假,不如趁这个时候,带着他去海边两个人走走吧。海边正是好天气,你们也可以在沙滩上坦诚相见,好好地聊一聊嘛。” 寇秋诡异地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他向来是不拖延的,下班后立刻就向科长请了假,在网上查阅了一大堆海岛的旅游相关指南,待小孩回到家里时,把怀里厚厚的一大叠攻略递到他面前。 “小霁,”他满怀期待地问,“旅游去不去?” 小孩惊讶地望着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资料,瞳孔里像是被人洒了一把揉碎的光,一下子熠熠起来。 “哥何须问我,”他轻声说,“别说是旅游,哪怕是刀山火海——” 他的眼神专注的让寇秋有点发烫。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的。” 寇老干部很感动,但是内心更忧虑了。 女同事说的没错啊。 小孩这话说的,明显是盲从啊! 盲从不可取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海岛的天气果然很好。绿树椰影,水清沙白,大海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极为澄澈的碧色,像是偌大一尊美玉。寇秋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手续,冷不丁夏新霁便探过头来:“一间房。” 寇秋一怔。 夏新霁笑眯眯道:“勤俭节约嘛。” 说的也对,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寇秋点点头,还特意伸出根手指再强调了一遍,“一间房。” 来海岛自然少不了游泳。寇秋在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泳裤,孰不料身旁的小孩一伸手便接了过去,紧接着像是被戳了笑穴,整个人哈哈笑倒在了地毯上,笑的来回翻滚成了个蚕宝宝,眼里头都朦朦胧胧镀了层水色。 系统惨不忍睹地捂住眼: 寇秋有点生气, 他晃了晃手中的泳裤,宽松保守的四角款式,纯黑的,上头用火一样的红色印了几个显眼的大字。许是因为写不开,上下还分了两行,后面整块布料都被这几个字覆盖的严严实实。 寇秋忿忿说,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夏新霁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瞥见他的神色,立刻收了笑意,严肃道:“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事实上,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对极了。” 简直就像是专门写给他的。 瞧见他觉悟这么高,寇老干部终于满意了,顺带鄙视了自己另一个崽的素养。 他在脑海中自豪地说, 系统:【】 我敢打赌,他说的干,和你说的干,完全不是一种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一日为兄(十四) 但是说的对归对,寇秋到底还是在小孩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下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一条正常的藏青色泳裤。夏新霁犹不满足,又逼着他加了件薄薄的衬衫,这才和他一同下了楼。 正是旅游旺季,沙滩上的游客不少。形形色色的遮阳伞立在海边,时刻可见穿着清凉的比基尼美女嘻嘻哈哈地玩闹着。寇老干部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习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系统突然在脑中兴奋地“哇”了一声。 它说, 寇秋问,顺着它指示的方向望了一眼,瞧见那波涛汹涌时瞬间无师自通了。 这流氓。 系统很亢奋,还在报数。 他正准备开口教育这个思想严重跑歪的系统,去买饮料的夏新霁却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弯起眼眸冲他笑的万分乖巧:“哥,这个给你。” 他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用身体挡住了寇秋方才看向那位d杯妹子的目光。 寇秋喝了口杯中的饮料,眯起眼来看着小孩。 夏新霁这两年的变化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初次见面时,他的美尚且是怯怯的c不堪一折的柳条;可如今,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的浅浅的c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会过分夸张,却实在令人眼热。他站立在海风里,漫不经心伸手向后捋了把头发,下巴的弧度也是干净利落的。 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寇秋都察觉到了无数女孩投向这边的灼热目光。 什么时候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寇秋眨眨眼,忽然间有些恍神。 夏新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弯唇笑了笑,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哥看什么呢?” 声音中似乎隐隐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寇秋皱皱眉,慢吞吞地道:“小霁啊” 他的目光沿着那肌肉线条滑动,实在是忍不住道,“你身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仅好看,而且好摸。”小孩唇角一勾,“哥,要不是上手摸一下?” 寇秋:“” 啊啊,好心动啊! 这样的肌肉,真的想摸!!! 系统在心中嗤笑了声,冷冷道: 寇秋:【】 他干咳了声,只好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夏新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打量他的神情。寇秋一时不防,小崽子的手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肌上。皮肉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再向下去,隐隐的几块腹肌轮廓摸起来光滑极了,还有弹性,像是能吸附着别人的手似的。 寇秋终于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要练腹肌了。 摸起来是真的很爽啊。(⊙v⊙) 他为自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找了个理由: 才不是他主动要摸的! 他的心还是向着党,向着他的国家和人民!! 系统:【】 我求求你,你能把你脸上那荡漾的神情掩饰下再说这话吗 这一摸,就摸了好久。收回手的寇秋恋恋不舍地表示,他一定也要从此勤加锻炼,练出腹肌。 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上手了! 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立决心,忽然间似是不经意道:“我给哥再涂一层防晒油?” 寇秋不经晒。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运动,上班也是坐在大厅里,整身皮肉整天被掩盖在笔挺的制服下,常年不见天日,被养的也是异常娇嫩。海边的太阳毒辣,明明才涂了防晒油不过半小时,寇秋的皮肤还是泛起了一层红,眼看着就快晒伤了。 他也没多想,径直躺在躺椅上,撩起衬衫,将自己白生生的背展示出来:“小霁,那就多抹点吧。” 夏新霁垂着眸子拧开防晒油盖子,嗓音发哑地应了声。 防晒油汩汩从脖颈一直流到腰处。 寇秋的腰细,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油光。涂抹均匀时,寇秋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手在那处流连了格外久,直到摸的他有点痒了,笑出了声,这才慢慢转移了地方。 后背抹完了,寇秋的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他伸手去接小孩手里的瓶子,夏新霁却不松手,道:“哥,前面还没有呢?” 寇老干部奇怪地说:“前面我够得到啊。” “这太油了,”夏新霁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抬起眼看看他,又像是害羞了似的,猛地垂回去,“哥别弄脏了手。” 寇秋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他摸摸小孩的头,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语调嗟叹道:“辛苦你了,我们小霁懂事了!” 夏新霁顿了顿,手上更加用力了。 翻来覆去抹完之后,寇秋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即将上锅烤的烤鱼。他带着一身浅浅的油光兴冲冲和他的崽一同下了海,因为不会游泳,全程只能缩在游泳圈里。夏新霁倒像是个成熟的哥哥,拉着他的游泳圈好声好气哄他下来,又说自己会教他,可寇老干部踢了踢脚,感觉到脚下空荡荡踩不到底,登时摇头如拨浪鼓。 夏新霁只好亮出杀手锏。 “迎难而上,锲而不舍,”他说,“哥,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我们红军跨雪山,过草地,整整两万五千里的道路——” 他话没说完,寇秋就已经面容严肃地一把抽掉了游泳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海里。夏新霁一愣,紧接着低低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将正在认真扑腾的湿漉漉的寇老干部抱了过来。 “不要心急,”他说,“慢慢来,哥,我教你。” 白天两人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夏新霁就带着寇秋去了家酒吧。吧里美女不少,他们才在吧台这儿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身材热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小孩被扰了两三次,干脆把手直接搭在了寇秋腰上,说:“我有伴侣。” 几人只好悻悻而回,却也有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寇秋清朗正气的面容,吹了声口哨。 “三个人,”他目光垂涎望着老干部,“玩不玩?” 环在寇秋腰上的胳膊明显收紧了,寇老干部只好学着小孩的口气,认真道:“我有伴侣。” “没事儿,”男人瞥了眼夏新霁,舔舔嘴唇,“我对你伴侣没兴趣,一起玩玩呗,我就上你一个。” 话音未落,夏新霁慢慢抬起了眼。他的手指搓弄几下,淡淡道:“哦,是吗?” 男人也算是老手了,可猛地看见夏新霁的眼神,竟然也禁不住后退了步。他如同被山林间危险的野兽盯上了,连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只好干笑两声:“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的。” 紧接着落荒而逃。 寇秋没有看到小孩的眼神,还有点奇怪:“他怎么了?” 夏新霁淡淡道:“兴许是突然间感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教化吧。” 寇秋:“有道理。” “他们都在看着哥。”夏新霁的手牢牢锁在寇秋的腰上,忽然间有些委屈,把头搭上寇秋的肩膀,孩子气地试图伸出手,将寇秋的脸遮起来,“明明哥是我的,应该只能被我一个人看着” 寇秋说:“可这些目光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 夏新霁轻轻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挺得笔直的身形,干净又禁欲的气质,薄薄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正直的c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哭出来的眼神,夏新霁自己也是掠夺者,太清楚这些掠夺者们都在想些什么。 谁能忍住不去弄脏他呢? “我不管,”他轻轻说,撒娇地蹭了蹭,“反正哥只能是我的。” 寇秋在他头上宠溺地一拍。 酒吧里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不少,在上台环节,有男人偷偷向酒保手里塞了点钱,很快,酒保便喊出了牌号。 “七十三号?七十三号是哪位?” 久久没有人回应,寇秋看了眼自己手上进门时被印下的印章。上头明晃晃两个数字,正是73。 他举起了手。 酒保显然也是主持惯了的,立刻熟门熟路开始调动气氛:“来,来来,我们请这位先生上台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寇秋一怔,乖乖站起了身,往台上走。 酒保继续挤眉弄眼,说:“嗨一点,嗨一点的,这位先生明白吧?” 台下的欢呼声顿时更加热烈了,彼此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 嗨一点 这是说脱几件,玩个大的啊。 夏新霁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隐隐生出了点同情。 寇秋说:“那我唱个激动人心的歌?” “唱!唱!!!” 寇秋拿着话筒,和身后的乐队说了什么,随即试了试音。 身后乐队主持面目扭曲:“你确定?” 寇秋理所当然点头。 乐队主持咬着牙,闭着眼,猛地一挥手。 紧接着,酒吧里就响起了雄浑激昂的前奏,壮烈地在室内回旋。寇秋拿着话筒,说:“我给大家带来一首《国际歌》。” 众人:“” 什么?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众人:“” 喵喵喵?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一日为兄(十五)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一曲激动人心的歌曲完毕后,酒吧里的人脸色都无比精彩。 哇哦。 真是好激动人心啊,简直想给他鼓鼓掌。 寇老干部抱着话筒,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再唱一首《黄河大合唱》?”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歌曲最后还是没能再唱下去,酒保勉强地笑着把这位先生请下了台,立刻让两个跳钢管舞的热辣美女接手了舞台。随着热情奔放的舞姿,先前那种奇异的气氛终于破碎了个一干二净,重回了灯红酒绿c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风气。 寇秋还有点小失望。 就像刚才那么正能量c那么团结,多好? 他站起身去洗手间开闸放水,正在洗手池前冲手,却意外地看见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姑娘立在他身后,笑吟吟望着他。她穿着时尚,明显家境优良,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摸了摸垂下来的发丝,轻声问:“请问是夏新霁的哥哥么?” 寇秋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诧异地望着她。 “我叫陈婷婷,”小美女介绍道,“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 陈婷婷的性格很是热情爽朗,充满朝气。寇老干部也乐意和祖国的新一代多接触接触,笑道:“小同学好,你怎么认识我?” “那时候夏大哥总是在校门口接夏新霁放学,”陈婷婷抿了抿嘴唇,笑的落落大方,“恐怕,夏大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吧?” 她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和校园里那些乳臭未干手里点着烟的混小子完全不同,门口那人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不花哨,款式简洁,脊始终挺得笔直。偶尔衬衫袖子松松卷起,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靠在树下翻动着书页。 就那一眼,就让陈婷婷记了这两年。 那是她忘不了的少女绮梦。也许到了今天,情愫已经被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可说起来时,仍旧代表着她的青春。 “那一年,我还托了夏新霁传了情书给你,”少女轻笑,“可你没有回我——我就知道,你是希望我好好学习的了。” “情书?” 寇老干部的眉头蹙了蹙。 他顿了顿,随即像是从久远的回忆中挖出了什么,道:“或许,是粉红色的信封,上面还画了颗心吗?” 陈婷婷有些讶然,随即心头又控制不住地一阵欢喜。她没再多说,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只是简单道:“你还记得。” 这样就够了。 足以成为她那段没有勇气亲自说出口的暗恋的最终结局了。 寇秋轻轻笑了笑。他从纸巾机中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的女孩子。 “在这之后”他缓缓说,“你总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陈婷婷努力眨了眨眼,掩饰下泪光。 “那你呢?” “我?” 寇老干部的面容严肃了点。 女孩子屏息看着他。 “你想要的?” 系统再次重重叹息了声,想沧桑地抽根烟。 “首先,”寇秋庄严地说,“我想要成为一名党员!” 女孩子:“啊?” “然后,”寇秋慷慨激昂地说,“我要把我这有限的一生,投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女孩子望着他,再次陷入了“我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吗这发展怎么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的恍惚,呆滞几乎要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系统望着这孩子三观都被刷新的震惊模样,只想叹息着摸她的头。 慢慢来,它悲哀地想,会习惯的。 毕竟我就是这样被教育到麻木的呢。 一一一一一一 回到小孩身边时,夏新霁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去找他,看见他靠近,紧锁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了,自然地伸开双臂扎进他怀里。 “哥~怎么去了这么久?” 寇老干部迟疑了下,缓缓道:“小霁?” “嗯?” “你” 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全,又被截断了,“算了,没事。” 小孩好奇地打量着他,眸色莫名,拉着他的袖子絮絮道:“说嘛,哥,怎么了?说嘛,说嘛——” “没事,”寇秋纵容地拍了拍他的头,“不重要了。” 他再没有问起过这件事。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系统幽幽道: 想的是朵单纯黏人小白花,可如今这伪装乍然被人扯下一点,后头露出的颜色却让他们都为之一惊。 寇秋没睡着,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并没有回答这话。 第二天,两人外出游玩的地址定在了博物馆。然而他们安排的行程才去了一半,就接到了老宅中保姆打来的电话,立刻匆匆赶回了家。 夏老爷子病了。 他躺在病床上,深深陷在雪白的被褥里,脸色也同这床单一般灰败惨白,直到瞧见了自己的大孙子,他才勉强动了动,让人扶他坐起来。 “清然,”他疲乏地说,“你回来啦?” 寇秋看着他这样垂暮的模样,喉咙不由得一梗,佯装轻松坐在他身边。 “对,我回来了。” “爷爷。” 出了病房后,几个医生都在冲寇秋及夏新霁摇头。 “按现在情况来看,恐怕只剩下三四个月了” “平常操心操的太多,之前的嘱咐也没好好听,情况实在不妙。” “建议家属早早做好准备” 这些话,寇秋一句也没听进脑子里去。他的脑中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地闹着,翻来覆去就重复着一句话。 爷爷要死了吗?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那样中气十足c理直气壮偏爱自己的老人 寇秋甚至做好了自己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可直到今天他才知晓,亲人的死亡,这是远比自己的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身后有人附了上来,缓缓伸手环住他,低声道:“哥?” 寇秋勉力笑了笑。 “没事了,”他轻声道,“走吧。” 夏老爷子一住院,公司里的事便通通堆积到了夏新霁的肩膀上,他开始频繁地往来奔波于公司和医院之间。偶尔风尘仆仆一推开门,便能看见寇秋和回光返照的夏老爷子一同盘腿坐在病床头盘核桃的情景。两人坐的笔直,手上忙活着,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电视上新闻。 寇秋:“这个核桃摸着不太顺” 夏老爷子点点头,无比赞同:“我也觉得。” 于是直接扔回盒子里,翻腾来翻腾去,又慢吞吞从里面翻出两个,塞一个给孙子。 “来来来,试试盘盘这个。” 夏新霁瞧着这两个姿势完全相同的老干部,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除了盘核桃,有时他还能撞见寇秋在老爷子的指导下练气功的场景。健身气功八段锦,左脚开步与肩同宽屈膝下蹲掌抱腹前 第一回瞧见时,可把来挂吊针的小护士吓得不轻。 好好的年轻人,二十啷当岁,长的也一表人才,这生命才刚刚起步,怎么就想不开过起老年人的广场舞生活了呢? 但见得多了,她甚至对此感到麻木。再过一个月,她还帮着又找了套太极拳的教学视频,为企图通过气功练出腹肌的寇老同志打开了崭新的世界大门。 夏老爷子最终走的很安详。 他死前拉着寇秋的手,握了又握,像是要把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孙子的面容刻进脑海里。他看了很久很久,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寇秋一动不动坐在他床边,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 可是系统知道,他已经在哭了。这么多年来,夏老爷子是唯一一个教会寇秋亲情的人,他的存在,便是寇秋心目中“长辈”两字的最终含义。 然而如今,这两个字,也终究不再属于寇秋了。 葬礼办的并不大,邀请的只有这些年同夏家有往来的人家。大多数来访的宾客望着兄弟两人,心里头多少都有些看热闹的心思。 掌权人都不在了,为了这家产,两人恐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吧? 偏偏人前还要装的这么和睦,啧啧啧,真辛苦哎哎哎?等会儿,怎么这两个突然间就抱上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更为震惊。 夏新霁:“公司我暂时接管,但是资产都是哥哥的,我一分也不会要。” 寇秋:“不不不,公司是你的,资产也是你的,我不需要。” 我要这资产有何用,我的心里只有为人民服务! 夏新霁:“不,是你的。” 寇秋:“不,是你的!” 夏新霁固执:“不,就是你的!!” 寇秋:“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拿着!” 看的目瞪口呆的众宾客: 这是在拍益达广告么 特么数十亿的资产你们踢皮球啊,说不要就不要啊!你们按剧本来一回好不好啊? 你们不要,我们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一日为兄(十六) 寇秋在葬礼上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他仍旧是在卫生间遇到的,那男人身形高挑,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关上门低低地唤了声,声音中饱含着痛惜与悔意。 “清然。” 寇秋回头看见他,也有些惊讶。 “杜和泽?” 他已有两年没见过渣攻了。杜和泽被送到国外,有夏家的态度摆在这里,逢年过节都不敢回国。杜父杜母只好哭哭啼啼每年飞去国外看他,以至于到了今天,寇秋甚至都差点记不起他的名字。 在渣攻出国后,任务完成度猛涨到了五十点,可见杜和泽在国外过的恐怕是一点也不顺。失去了夏家的襄助,他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尺,一个杜家旁支的普通子弟,这还不值得他被别人另眼相待。 他的外表明显经过了精心打理,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手上的指甲也抛了光,闪闪发亮。 寇秋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只花枝招展摇晃尾巴的孔雀。 花孔雀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忽然间上前一步,擒住了他的手。 “清然,我知道你过的不好。” 寇秋:“???” 挺好啊! 工作顺利崽子孝顺,还能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哪里不好了? 杜和泽说:“你还记得,3月5日是什么日子吗?” 他的眼里满含期待,寇秋只好顺着想了想,迟疑道:“两会开幕的日子?” 杜和泽一噎,随后猛地苦笑一声,“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寇老干部: 不,我不是,我没有! “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不对,”花孔雀的眉峰慢慢蹙起来,“我竟然抵抗不住这样别有用心之人的诱一惑,受了他的勾引,以至于放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一下子闭了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他哽咽着说,“我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离开夏清然的帮助,他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算个什么。家境不显赫,能力也不突出,往年夏清然为他拉来的客户纷纷中止了和他公司的合约,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他的资产却缩水了一大半。 更悲哀的是,杜家江河日下,交好的家族也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如今,他甚至不得不佩戴上一颗假的钻石,来假装维持自己富二代的风光生活。 自信和意志都不知道何时被消磨干净,剩下的只有被磋磨了的一点意气,还有千百次在脑海里闪回的回忆。 夏清然那么爱他。 他摸了摸手上唯一剩下的这支价值过百万的手表,愈发确定。 夏清然那么爱他! 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彻底遗忘掉这段感情! 寇老干部望着他的眼泪,不由得也皱起了眉。 “你” 杜和泽满怀期待等着。 寇秋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慢吞吞说:“你的钻石胸针,好像掉色了。” 杜和泽:“” 杜和泽:“” 杜和泽:“” 想象中的重逢谈话彻底崩盘。寇秋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便欲走,可杜和泽却猛地又叫住了他。 “清然!” 寇秋连头都没回,甚至更加快了步伐。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那一次,我没有下药!”杜和泽在他身后高声吼着,“我没有——这全是你特么疼着的那个弟弟耍下的好把戏!他——他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勾引我,让我帮他进了夏家,然后他就用这种下作的法子一脚把我踹开,现在还占了你的家产!” “他那么下作,他的骨子里就流着他妈那肮脏卑贱的血!!!” 这些话像是憋在心头许久了,他一口气吼出来,畅快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会被他玩死的清然。我想了整整两年才想通,你会被他玩死的。” 寇秋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却并不是杜和泽想要的反应。他镇定极了,只是挑了挑眉,眼睛里头的怒火熠熠发光——然后,寇老干部用他所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话原样怼了回去。 “你才肮脏下贱,你的骨子里才流着肮脏下贱的血。” “小霁是我教出来的,知道么——他的血管里流着的,全是共产一主义的纯正红色血液!” “哪像你——你这个资产阶级走狗!!!” 骂完之后,简直浑身畅快c扬眉吐气! 只是转过头,寇老干部立刻对系统说: 我居然吐出了肮脏下贱这个词! 系统深沉地吐了口烟,问: 寇秋说: 他沉默了下,诚实道: 系统: 寇秋: 系统: 寇秋: 他真的有点挣扎了。 拒绝暴打渣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好在寇秋的革一命意志还是足够强烈的,最终只停留在了过过嘴瘾这一步。 回家的路上,夏新霁的情绪看上去并不高昂。他始终垂着头,目光沉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在之后的几个月中,杜和泽仍旧没有放弃,又来拜访了夏家五六次。虽然每一次都不得其门而入,可他还是时不时站在楼下痴等,最后,连保姆也对他的到来熟悉了。 “大少爷还是心太软,”保姆之间闲聊时提起此事,不由得也叹息,“可能不久之后,那混蛋还是能再回来。” “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了,”王妈擦着橱窗,“你们当年还没来,没亲眼见过,少爷当时对杜少爷,那可真的是情根深种为了这个人花钱,找人脉,处处替他考虑,最后甚至听了他的话,把私生子弟弟都接进门来了。” 她顿了顿,小声道:“否则,二少爷怎么可能回来?” 另一人不禁犹豫:“那你说大少爷会被打动?” 王妈又擦了两下,胸有成竹道:“肯定的!” 她叹了声。 “感情啊从来都不受人控制。你看大少爷房里还留着的戒指就知道,杜和泽那个人渣,是大少爷这么多年来唯一爱过的一个人了。” 她说完这话,猛地一回头看见了夏新霁,被吓了一大跳:“二少!” 夏新霁的脸色完全称不上好看,他的眼睛里像是噼里啪啦砸下了暴风雨,暗沉沉地掀着风暴。王妈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害怕,战战兢兢道:“二少?” 夏新霁动动嘴唇,缓缓勾起一个笑。 “没事,”他慢慢道,“我先上楼了。” 他径直进了寇秋的房间,目光沉沉打量了一番,随即一把拉开了抽屉——那里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有一枚极其漂亮的白金戒指,被擦拭的闪闪发亮。 戒指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上头雕刻的花纹刺的他生疼。 “你骗我,”他喃喃道,“你说过不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人的。” 可这枚戒指,就像是枚炮弹,一下子将他的心思和隐秘的期冀一同轰的一干二净。他花了那样多的算计与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来c原来也并非是属于自己的。 都是假的。 厌弃是假的,对他的疼爱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算什么? “你骗我。” “你骗我——哥。” 他忽然从一个小袋子里倒出什么,放在桌上小小的熏香炉里,一下子点燃了。乳白的烟雾袅袅升起,透过香炉的镂空蔓延出来,夏新霁垂着眼,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暗。 “想就这样抽身而退么,”他轻轻说,“哥?” ——怎么可能呢。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在自己的房间嗅到了香气。那香味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莫名有些神思不稳。他出了房间,恰巧碰到来找他的小孩,便随口问道:“王妈换熏香了?” 夏新霁长而黑的羽睫一搭,复又抬起眸。 “是,”他轻声说,“我屋子里的味道也变了。” 神智像是被只不知名的大手慢慢拖进混沌里,寇秋越是闻这香味,便越是觉得昏昏沉沉。他疲乏地拿手指按揉着太阳穴,还没说些什么,身旁的小孩却已经看出不妥来,上前搀起他的臂膀,低声道:“哥困了?” 已没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更多,他只能勉强嗯了一声,猛地双腿一软,差点一头栽进身后人的怀里。连带着系统也莫名跟着头脑发晕,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扶着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痴痴地望了这人许久,最后,从寇秋的脖子上拆下了暗色条纹的领带,缓缓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听你说话。” 摩挲的手指隔着领带,还能隐隐感觉到颤抖的长睫。 “我也不想看你的眼睛。” 他轻声说:“哥——你会喜欢我们的新家的。” “——我保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一日为兄(十七) 寇秋这一夜睡得并不好,他仿佛坠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洋,一直在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眼睛困倦到无法睁开,朦朦胧胧之间,有什么冰凉的触感触碰上了他的脚踝,随即传来悦耳的铃铛的轻响,这声音让他想起窗边悬着的风铃。 “叮叮铃叮铃” 触感从脚踝蔓延到小腿,带了些力度,慢慢摩擦着小腿肚。与其说是触碰,不如说是带着想将他吞吃入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痛感自皮下密密麻麻地泛上来。他哼了声,那力道便又骤然轻了,重新变回不轻不重的摩挲。 意识缓慢地回笼。 寇秋低声哼了声,隐隐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尚且还有些迷蒙,对上一双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惯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望着他,随即像是含了无尽的愉悦,猛地弯了弯。他的手上拉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在手指间绕了好几个圈。 “哥,”他轻声说,“醒了?” 寇秋嗯了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他顺着小孩手里的链子,一点点向下看去,随即在自己的脚踝上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链子到了他的脚腕上,绕了一个细细的圈。上头坠着两三颗银铃铛,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晃动着,发出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声音。 寇秋难得有点懵。 他的思维仿佛还未完全清醒,以至于无法理解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小孩的表情却又是无比正常的,含了点害羞的意味,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他扯着细细的链子,把铃铛晃动的叮当作响。 “哥哥,”他忽然间换了更加撒娇的称呼,这称呼在他成人之后,便几乎再没有用过啦,“喜欢我们的新家么?” 新家。 这两个字终于让寇秋彻底清醒了,可他抬起眼,却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脑海中的系统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惊讶地叫道,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鸟笼。 玄黑色的铁笼子足足有两人高,大到覆盖了整间房子,甚至容纳了一张吊着帐幔的床和透明的卫生间。白金的叶子装饰从上方垂下来,一直长长地铺到地上,柔软的白色羊毛垫子铺满笼子里的每一块地方,踏在脚下时,仿佛踩在云端。细细的链子套在他的脚踝,另一端牢牢地系在床头柱子上,长度只够靠近笼子。 寇秋试着用指节敲了敲,铁笼发出清亮的金属鸣声。 寇秋:“” 哇哦。 居然是真的! 系统语气绝望: 寇秋中肯地评价, 他顿了顿,又说: 说完之后,一人一系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隐约意识到,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再次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低吼道,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它大喊,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 寇老干部说: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系统痛哭流涕,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 他简直崩溃了,哽咽着说: 系统突然说, 寇秋:【】 寇秋:【】 寇秋:【】 什么? 系统说, 寇秋:【】 知c道c个c鬼。 他终于在系统的讲述下明白了这一段故事。 夏父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数也数不清;夏母心知丈夫的心是颗薄幸浪子心,因此心生嫉妒,也要让他的头上多少带些不一样的颜色。 不巧的是,原主自己就是那不一样的颜色。夏父夏母双双身亡后,夏清然便被接到夏老爷子身边照顾,幸而无人发现。 寇老干部摸了摸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绿油油的。 系统说, 好c受c个c鬼。 寇秋叹了口气。 系统想了想, 寇秋望着笼顶, 现在看来,试探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夏新霁的心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沉。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 它的语气绝望。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一日为兄(十八) 寇秋的假请的很顺利。女同事经常听寇老干部炫耀自己这个弟弟,再看看面前站着的有些腼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她听这年青人说寇秋生了场病,边直接开了请假条,还不忘叮嘱:“让他好好照顾身体,有时间我们去看他。” 小孩将假条放进包里,小小的梨涡更深了,“谢谢姐姐。” 他年纪小,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 “欸,对了,”她说,“之前有人来找寇秋,来了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你回去,记得和你哥说一声,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补充道:“年纪不大,长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霁眼睫密密垂了下来,复又睁开眼,轻笑着问:“或许,您还记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随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记在张纸上了” 她从书中抽出一张便利贴,“啊,找到了。这人姓杜,叫——” “杜和泽。” 一一一一一一一 杜和泽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旁边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乌压压的发,仍旧在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杜和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笑的温文尔雅,“明天还有时间么?” 女孩子解开安全带,这才从手机上抬起眼,简单瞥了一眼他。杜和泽敢保证,她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她的手机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杜和泽失望极了,心知这个刚刚迈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女恐怕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却猛地发现了别的什么,“这是清然?” 女孩手机上的照片,赫然是几年前的夏清然。绿树金实,璨璨摇曳,他甚至比背后清朗的秋色还要动人心神。 陈婷婷也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他?” “自然。”杜和泽轻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脊背绷直了,身子也不自觉向这边靠了些,像是极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话题便继续向下进行,“我六岁时便认识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点点被翻出来,陈婷婷纤手抵着下巴,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杜和泽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因此经常在校门口撞见这对兄弟。 “他们感情是真好,”女孩子钦羡地说,“夏新霁每回见到他哥哥时,脸上那种温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让杜和泽心中有些异样。 “温柔?”他喃喃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陈婷婷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向下说,“我以为这种家庭里兄弟关系都不会特别好的,可夏新霁好像很喜欢对着他哥哥撒娇,还会跺脚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气的哥哥就会张开双臂,顺从地把弟弟圈进怀里,仿佛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那时的陈婷婷,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泽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车,再回到车里,便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国外两年,杜和泽已经基本确认,当年那件事是夏新霁提前打好了算盘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国,对他有什么好处?当时助力他进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霁最开始倾心的也是自己——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明显能更好地将夏清然完全打压下去。但夏新霁偏偏抛弃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敌方阵营,并反过来联合对方将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问题,杜和泽想了整整两年,始终不曾想通。 可刚刚,陈婷婷为他提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温柔。 他可不相信,从根部便腐烂的人,会有什么温柔! 为证明这个猜想,杜和泽又一次上了夏家门。可这一次,保姆仍旧将他拒之门外,直到被他缠的不耐烦了才告诉他:“大少爷不在,已经出去旅游了。” 杜和泽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她甚至说不出旅游的地点,也说不出具体回来的时间,只知道对方连夜匆匆收拾了箱子离开,“二少爷看见了,送他去的机场,他也不知道大少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去了海关,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夏清然请了长期病假,几个月内都不会过来上班。 这个人,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寻不到一点音讯。 杜和泽敏感地察觉到,这兴许是个机会。 一个帮他重回夏清然身旁的机会。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便去找了私家侦探,拜托他调查夏清然和夏新霁的行踪。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两个私家侦探立刻便信誓旦旦出动了,时刻将照相机对准了频繁来往于学校和公司的夏新霁。 几个星期下来,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夏新霁是个好学生,在学校一心投入学习,图书馆里一坐便是一上午;然后他会匆匆回到一处寓所,吃顿午饭,再赶往公司处理这一天的事宜。他勤奋又努力,无论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融入进去,并混得如鱼得水,整个人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可越是这样,私家侦探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人都是多面的。夏新霁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实在是太过阳光纯白,竟像是一点暗黑的影子都没有的——甚至在个人独处时,他也能时刻保持着身姿端正行为得体,埋头工作与学习,像是个精密编程的机器人。 “他的家里恐怕有秘密,”他的侦探同伴吸了口烟,说,“你看到了?二楼的窗帘,永远是拉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进去看看?” “进去,”他的同伴用力熄灭了烟头,“妈的,拼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拿得到钱?” 两人侦察了几天,挑了个夏新霁去上学的上午,悄悄地翻进了别墅。奇怪的是,别墅的防盗设备似乎老化了,报警仪丝毫没有动静,窗户也没有上锁。他们从后面的窗户翻进房子,几乎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房间很大,在第一层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们慢慢地沿着铺了厚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推开了唯一一扇门。 只是刚开了一道门缝,他们便骤然意识到,屋里有人。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哥舒服么?” 那是他们已经熟悉的夏新霁的声音。他并没有出门,两个侦探心中都是一惊。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像是承受不住了,细细的c含着难以言喻的哽咽和战栗的,“呜” 那种音色,让人的心尖都止不住地发痒。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叮铃叮铃响成一片,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目光,终于还是慢慢将眼睛贴上了门缝。 房间里昏暗极了,只有两枝蜡烛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光。光照出了影子,黑黢黢的两个人影,随着在寂静中清晰可闻的水声慢慢化在了一起——而奇怪的是,墙上还有什么栏杆似的倒影,一道道一层层,尖端高高耸起,像是座漆黑的牢笼。 他们倒吸了一口气,终于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 囚一禁! 然而他们甚至看不到这囚徒的模样,只能勉强从影子里分辨出他被捆在一处的纤细手腕,两个侦探心中都是一惊,咬了咬牙,将摄像头伸进去小心拍了几张,紧接着忙沿着原路返还回去。 听到那动静远去了,夏新霁终于抬起了眼,轻轻笑了笑。 “哥哥,”他撒娇似的蹭了蹭,“我好累。” 寇秋:“” 他也累! “可是我一直在动啊,”夏新霁开始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多辛苦!” 寇秋:“” 特么的,他倒是希望别动!!! “谁让哥哥总在这种时候给我背党一章的?”夏新霁垂着眼,把他嘴中的口塞慢慢拔掉了,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下,语气幽怨,“是我重要,还是为人民服务重要?” 寇秋想也不想:“为人民服务!” 系统:【】 完犊子,这么诚实可是要被日的我跟你讲! 它瞧着小孩陡暗的眸色,预感到了下一波汹涌的马赛克。 可夏新霁却轻轻笑了声,“我就知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展现给寇秋看。 “所以,从今天起,”他慢吞吞说,“我就改名叫作夏人民了。” 【】 完蛋了,系统心想。 又疯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一日为兄(十九) “”寇秋试图和小孩讲道理,“就算你改了名字,我也不会只为你服务的。” 他的这一生,属于党和国家! 夏新霁的嘴唇动了动,神色显得有些委屈。他舌尖舔出来润润唇角,眼睛里也蒙了一层潋滟的水光,像是被霜打了的小茄子,蔫蔫地垂下头来。 “哦”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好几年的小孩,寇秋看见他这神色,下意识便生出了几分心疼。 系统瞧见宿主那一脸不忍的神色,差点爆了粗口,非常想要一巴掌打醒他。 你都被日了,心疼还有个屁用! 求求你清醒一点,越心疼越被日好吗!! 夏新霁活生生便是个被虐待的小可怜,咬着嘴唇,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可怜兮兮地说:“哥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寇秋:“” 讲真,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这个名字吧。 “那没关系,”小孩的语气活像是在他在无理取闹,“我还可以叫夏党c夏国家c夏海关c夏公务员,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寇秋幽幽地说:“我喜欢去掉姓氏后的每一个。” 系统:【】 讲真,大哥,你这是在作死啊。 果然,夏新霁的表情登时更委屈了。 他的手指绕着细细的链子,此刻开始默不作声一圈圈往寇秋纤细的手腕上缠,剩余的链条垂下来,像是条昂首吐信的毒蛇,慢慢地将自早已瞄准的猎物圈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迟钝的寇秋也终于察觉到了点异样,被这冰冷的触感一刺激,下意识便是一缩。 “又干什么?” 系统幽幽道: 寇秋悲愤: 这特么就算是枪,也得有重新上膛的时间吧,哪带这么连续进攻的! 系统已经自发地背诵起了金刚经,闻言默默道: 寇秋:【】 他发自内心说: 系统看着眼前慢慢覆盖的雪白马赛克,背着金刚经道: 你起码是能体会到快乐的,我特么都快被搞出雪盲症了! 锻炼与不锻炼的区别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只练过八段锦的寇秋完全不是小四岁的夏新霁的对手,连反抗都像是种情一趣。自从他试图在做这种事的过程中进行爱的教育后,夏新霁事先便会找口塞堵住他那张教育的嘴,又或是干脆用自己的嘴去堵。 可哪怕不想承认,寇秋也不得不说,夏新霁的确是事先做足了功课的。他似乎对所有的姿势玩法都了如指掌,并且坚持不懈地致力于让寇秋受不住到哭出来。 好学生在任何地方都是好学生,每换一个动作便会体贴地低下头来,以一种科学的探索精神问他:“这样喜欢么?” 寇秋几乎快被那两块小小的冰块逼疯,甚至再禁不住一点多余的触碰便抖如筛糖。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猛地从喉中爆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手指抓紧了长毛地毯。 夏新霁了然:“看来是喜欢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取出来,反倒缩回了手,“那就靠哥哥自己让它化掉了。” 像是在云端。 像是在潮顶。 世界被整个揉碎了,却又被重新拼凑出了一个形状。恍恍惚惚之中,寇秋听到了夏新霁在他耳畔低低呢喃的话。 “哥”他轻声说,“就不能喜欢我么?” 就不能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含着让人心神都为之一颤的厚重情愫,像是要将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压垮,溢出来。 寇秋在那一瞬间,很想去敲这个熊孩子的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我真是把你当儿子带的啊!! 我很认真地想把你培养成共产主义接班人啊!!! 可你不仅拒绝做接班人,甚至还总想上我!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寇老干部委屈。 寇老干部想哭。 夏新霁对他是真的上心,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亲手送来,全是他喜欢的饭菜。为防止他无聊,附近也堆着满满的书,甚至还有个只能播新闻联播的平板电脑。寇秋的日常,便变成了看新闻——看书——被日——试图给他讲道理——于是再被日这样的循环。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务完成度又猛地前进了二十点。 闲时,他也和系统探讨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系统说: 不仅没有和渣攻爱的死去活来,甚至还和渣攻的新欢搅上了,并企图拉对方一起走上建设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成功,但能把夏新霁这么个受教成病娇攻并把自己搭进去,这也算是快穿史上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寇秋说: 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往往都有熊父母。 虽然说起来很荒唐,可寇秋瞧着小孩,是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感受到亲情的世界,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于是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对夏老爷子是,对夏新霁也是。 但偏偏,这些东西已经交付出去,便很难再要回来。 他狠不下心。 系统幽幽打断他: 寇秋:【】 他试图重新立起威信: 然而在一个崽不服管教之后,另一个也脱离他的管控了。系统听了这话,立刻反问他: 寇老父亲的眼神登时充满了自责。 这一天,夏新霁照旧上完了课来陪他,忽然道:“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问:“你确定?” “确定。”夏新霁含笑道,“哥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倾了倾身,眼睛里面的情愫浓的几乎滴出来,“说吧,我都听你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呢。” 事实上,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大屠一杀纪念馆!”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千人坑和万人坑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一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寇秋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户外的阳光。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寇秋点头:“好。” 直到此刻,他还未察觉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饭时,他突然在餐厅里撞见了两个人。 杜和泽和陈婷婷望着他们亲亲,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仿佛世界崩塌jp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一日为兄(二十) 人的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可寇秋都已经不知道在那牢笼里头待了几天了。这些日子里,夏新霁几乎每天都能软磨硬泡,找出无数个理由来亲亲。 今天要吃虾,亲亲。 要吃鱼,亲亲。 等下要睡觉亲亲。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寇秋总结了教训,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为什么还要来接触自己,这样频繁地献殷勤,甚至谈婚论嫁? 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只能拥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泽胸中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终于像气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为,寇秋兴许对他还是有情的,还是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可眼下,对方的眼神里全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条在地上挪动的蠕虫。 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他口不择言:“那也比你们乱一伦强吧!恶心!变态!” 强烈的恶意让他不顾一切捅了出来:“你以为我没看见?不知道?你们在那屋子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当时不让我碰,结果被别人上了多少次,我t都知道——你哪来的脸!和我装正经!!” 夏新霁一下子瞪大了眼,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看着就要蹦起来。寇秋按住他,竖起几根手指。 “第一,”他语气淡淡,“小霁并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众人都是一愣。 “第二,”寇秋说,“你对这位小姐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妄想在隐瞒的前提下走进婚姻殿堂——这是骗婚,是错误的,违背法律和道德的。” “第三。” 他顿了顿。 “请不要再称呼我为清然,我和你并不熟,杜先生。” 夏新霁彻底把香肠戳了个稀烂,一下子喜笑颜开,开心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对!”他附和道,眼睛闪闪发亮,“不熟,一点都不熟!” 和杜和泽这次不愉快的见面像是终于缓解了夏新霁心里绷的紧紧的那根弦,寇秋的活动区域得以扩充到楼上及楼下,只是出行时,夏新霁仍旧寸步不离。 他甚至没有询问寇秋是怎样得知自己的身世问题的,只是在那之后几天,当年为夏老爷子处理遗产的律师便找上了门,向寇秋展示了另一份遗嘱。遗嘱中,夏老爷子清清楚楚地写道,哪怕有一天寇秋被证明并不是夏家的子孙,也同样拥有与夏新霁平分财产及公司股份的权利,并为寇秋留下了一个以“清然”命名的基金,金额足有上千万。 这相当于是为身份曝光的寇秋留了一条后路。 寇秋凝视着这些字眼,想起那个曾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盘核桃的老人,眼睛不由得湿了湿。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律师。 律师回答:“如果是说您不是他孙子这件事,那他三年前就发现了。” 在那一次绑架事件中,寇秋被绑匪割伤,留下了伤痕。夏老爷子也就是在那时意外地意识到了些什么,并在这之后悄悄做了鉴定。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在这之后仍旧一如既往地疼爱寇秋,为了保证这个并非亲生的孙子能够生活的衣食无忧,他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候,仍旧耗费了许多心力。 “这一份遗嘱的时间比上一份要晚,所以法律上会保障您的权利,请您不要担心,”律师说,“我的委托人希望我告诉您,真正相处出来的感情,远比血缘要来的更加紧密。” 他耸耸肩,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想您也用不到这个了。” 寇秋一怔,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您不知道?”瞧见他的表情,倒是换成律师先生诧异了,“夏新霁先生在接受遗产的时候就将所有资产转移到您名下,您——”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来拜访寇秋之前,他甚至以为这是寇秋的意思。毕竟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夏新霁不过是个私生子,哪怕进了公司,也是不可能真正接手夏家的。而从小由夏老爷子培植起来的夏清然,显然比他更要名正言顺。 寇老干部倒真的有些恍惚了,喃喃道:“我不知道” 小孩?把夏家都给了他? 为什么? 系统说: 这句话无比眼熟,可这一次,寇秋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这是同样身为社会主义建设者的伟大战友情谊了。 幸好他没说出口,否则,系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什么伟大的战友情谊? 日过的战友情谊吗? 夏新霁当晚回来,倒是毫不犹豫给了他答案:“因为是哥啊。” “哥明显比那堆钱要重要多了,”他歪了下头,笑了笑,“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舍弃掉最好的,去退而求其次啊?” 他掰着手指,开始嘟嘟囔囔地算:“哥不仅长得好,人也好,心地还善良。一直都很疼我c照顾我,全天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寇秋:“”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孩根本就是不懂得害臊的。 还没等他臊的想喊停并教给夏新霁谦虚的美德,小孩便轻轻勾唇笑了笑,眨眨眼。 “而且,在床上也特别棒,最不能被碰腰窝。我稍微碰一下,哥就——” 他的话没能再说完,寇老干部的脸彻底熟透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系统残念地大声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装作没听见,夏新霁却仍旧弯着眼,不知做了什么,让寇秋触电似的猛地将手收回来了。 小孩眼睛湿漉漉的,头发柔顺地垂着,更像是只无辜的红眼睛白兔子。而眼下,这白兔子盯着他,慢慢地覆身上来,熟练地撒着娇:“哥再疼我一次好不好?” 熟悉的浪潮翻涌而来,转瞬便将寇秋卷到了海底。 小孩的声线都在颤抖:“求求哥了,就再疼我最后一回,好不好?” “喜欢我吧不要看着别人,就只喜欢我好不好?” “我不要夏家,我也不要别的任何东西。” “我就要你。” “我就只要你” 腰窝被什么炽热的东西触碰,寇秋甚至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就再度深陷在了泥泞的沼泽之中。这一次,他的手c脚和嘴都是自由的,却仍旧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反抗。 系统望着眼前熟悉的白花花一片马赛克:【】 完蛋。 看来它的雪盲症是彻底好不了了。 可就在这时,它和寇秋同时被一声任务进度提醒分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一日为兄(二十一) 第二天寇秋醒来时,头脑中依旧回荡着那几个大字。 预备离开模式。 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无比清楚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他在那柔软的肌理之下摸到了熟悉的硬块,约有半个拳头大小,突兀地横亘在心脏旁。 这代表着,他又要以病逝的方式进入下一个世界。 “哥,怎么了?”夏新霁和他贴的极近,迷迷糊糊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来,在他胸膛处揉了揉。明明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的轻柔无比,“是哪里不舒服么?” 寇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他含混道,“就是腰酸。” “腰酸啊”小孩吭吭哧哧地笑起来,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整个儿翻过身,一下子将他牢牢黏住了,蹭了又蹭,往他下面的被子里钻。 “让我看看,肿了没有?” 系统嗷的叫了声,悲愤道: 哪怕他不说,寇老干部也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骚话,忙将人往上拽,红着脸不让这熊孩子把被子掀开。两人在床上扯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微微出汗,磨磨蹭蹭出了一身的火,寇秋这才被小孩强行按着啾了口,起床了。 夏新霁察觉到了寇秋态度的软化,这一天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兴奋彰显给全世界看。 他连走路都在哼歌。 “你今天不是有校内的运动会吗,”寇秋喝了口汤,瞧着一直眼巴巴望着他不肯安生的小孩,“还不快点?” 小孩仍旧固执地盯着他,瞳孔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哥来不来?” 寇秋也是一愣:“我能去?” “当然!”夏新霁想也不想回答,“只要答应不离开我,哥想去哪里都行。” 他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现在杜和泽算是彻底没戏,他已经兵不血刃解决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牵着风筝的线,便不能拉的这么紧了。 他掰着手指给寇秋数:“我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c4x100接力赛,还有跳高,哥可不可以来给我加油?” 最后一句声线骤降,眼神湿漉漉,写满了恳求。 寇秋只是沉默了下,随即笑了笑。 “好啊。” “真的?!”夏新霁睁大眼,圆润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对着他,活像是只兴奋地抖动自己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再次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小孩当场便乐疯了,一下子扑上来啃了好几口。 “哥,我太爱你”在唇齿相偎中,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太爱你了。” “我爱你啊” 寇秋的胸膛猛地一震,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伸出双臂,慢慢环住了小孩的后背。 他并不确定。 但是他兴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夏新霁人气很高,寇秋在最后一排观众席上坐下时,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举着他名字为他加油打气的小迷妹。小孩却活像是没看见,专注地弯着腰帮他擦干净座椅,又从书包里抽出把太阳伞,皱着眉头固定了半天角度,把寇秋整个人罩在了里头。身旁的同学试图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简单含糊两句,飞快地把身体扭了回来,继续给寇秋涂防晒乳。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寇秋的皮肤不经晒,又怕昨晚的痕迹露出来,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不过一会儿便微微渗出了汗,后背衬衫处濡湿了一小块。 夏新霁在台下做准备活动,眼神却一直在向这里看,瞧见他擦汗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向旁边一个女生走去。 半晌后,一个粉红色的小电扇被递到了寇秋手里,呼啦啦扬起一小股清凉的风。 小孩半蹲在他腿边给他吹着背,瞧见他扭过头,便弯起眼冲他笑,笑的乖巧极了。像是块被阳光灼的温热的蜜糖,能从那笑颜里伸手拉出香甜的琥珀色糖丝。 他自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只顾着给寇秋一个人吹,“哥,还热么?” 寇秋摇摇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无比,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旁的矿泉水瓶也被拧开,夏新霁瞧着他喝了,才巴巴地接过来,专门挑着寇秋刚刚碰过的地方继续喝。他垂着眼,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是一小片近乎完整的圆弧状。 寇秋瞧了他的睫毛半天,最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系统: 寇秋手指一颤,随即严肃道: 说归说,他还是缩回了指尖。可夏新霁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拿着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 寇秋: 验证完了,手感是真好啊! 又柔软又有韧性! 他有点沉迷了,绷着严肃的表情摸了一下又一下。夏新霁仰着脸任由他摸,那情态更像是被主人撸着浑身毛的白兔子了。 一直摸到裁判吹集合哨,寇老干部才终于回过味来,慢慢收回手:“” 果然,身旁的学生都在若有若无朝着这边瞟,眼神中写满了赤一裸一裸的八卦和探究。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影响校容。寇秋打定主意,可当夏新霁低声嘟囔着要他再摸摸头时,他挣扎再三,还是情不自禁放上了自己的手。 摸了几下之后,白兔子兴高采烈地蹦走了,剩下寇秋绝望地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幽幽地说: 不,是绝望。 它要是真的有眼,现在恐怕早就瞎了。 是的,没错,闪瞎的。 兴许是因为头一次有人来为自己加油,夏新霁全程的状态都很好。他奔跑在田径场上,额角亮晶晶的汗水蜿蜒渗入领口,整个人被这太阳映射的熠熠生辉,蓬勃的青春的热气蒸腾出来,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发着光。寇秋坐在高处认真地看着他,慢慢便从那白花花的阳光中看到了眩目的金色碎片,紧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他勉强支住身体,半转过身体,避开田径场上的夏新霁,朝纸上吐了一口。 他盯着那纸上渲染开来的血色看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将纸揉成团,整个儿隔空投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系统说: 寇秋的确知道。 他是老手,不是毫无经验的初次经历者;在这之前,他从未沉沦在过任何世界,真实和虚拟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地看不清了。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寇秋在之后调查过杜和泽的情况,陈婷婷的父母发现了他骗婚的事实,并因此勃然大怒,竭尽所能打击杜家。原本便已是风雨飘摇的杜家不仅没有迎来助力,反而更经受了一场雷暴,愈发奄奄一息,杜和泽的生活也由此降到了谷底。 没钱,没权,没地位。 这对从小便有夏清然保驾护航的杜和泽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寇秋诡异地真心希望他过的好些——哪怕只是将这任务进度再往回缩上一点也好。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杜和泽的人生一路向着崩盘的方向狂奔而去。 寇秋的任务进度涨到九十点时,是一个夜晚。 他本来睡在床的内侧,小孩的手臂牢牢锁着他的腰,靠着他的头睡得香甜;可喉头间突然一阵腥甜,寇秋尽量轻手轻脚地起身,跨过仍然闭着眼的夏新霁,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踉跄奔去。 他一下子扑在马桶前,手指死死捂着嘴,拼命地吞咽着唾沫忍耐着。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身后忽然传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哥?” 夏新霁像是被惊醒了,还揉着眼,踢踏着拖鞋跟在后头进来,“哥,你肚子不舒服么?” 寇秋想要回答,可他嘴中满是带着铁锈味的血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哥?” 他走上前,映入眼帘的全是刺眼的红色。 血,都是血。滴滴答答的血从寇秋的指缝间溢出,将白色的地板滴出了无数朵艳丽的红花。夏新霁的头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拿手去替寇秋捂着,可纵使是他们两只手叠在一起,也仍旧捂不住,那血依然向下蜿蜒着——小孩白皙漂亮的手背染红了一片,他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似的,只怔怔盯着寇秋的嘴。 夏新霁的嘴唇开始哆嗦。 “哥,”他低低地喊,“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一日为兄(二十二) 夏新霁这一夜都没有再睡,睁着眼直到天明。寇秋闭着眼被他环在怀里,整整听了一晚他不安的心跳。 像是鼓点。 寇秋这样想着,勉强压抑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 第二天一早,医生便被叫到了房间里,只是他们检查了之后,个个都大惊失色。寇秋靠在床头,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小孩摔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半晌之后,夏新霁重新走进来,神色疲惫。可对上他的眼睛,他还是弯弯眉眼,笑了笑。 “一群庸医”小孩嘟囔着说,把头埋进夏新霁肩膀,“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他亲自上手,一下子将寇秋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走,哥,”他轻声说,“我们去找真正的医生看。” 寇秋没有作声,只是摸着小孩的头发。 系统幽幽道: 可夏新霁明显不相信,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带着寇秋跑遍了海内外出名的医院。每一次检查结果出来,他都要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外头抽烟许久,一直抽到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 “别抽了,”寇秋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用力按住他的手,“别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许他说出实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伸出双臂抱住夏新霁而已。 小孩在他的怀抱里不动了。 他的烟僵在手指间,半晌之后,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这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费尽最后力气的一点泣血低鸣,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侧目。寇秋看过他哭许多次,可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不由得也喉头一酸,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事的,”他语气轻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 连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晕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来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新的医院。夏新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么宝物,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他反复捏揉着这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忽然间滴下一滴圆润的水珠儿。 触感温热。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觉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下他,随即才慢慢低下头,含住指尖,将那颗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来时,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昨天那滴泪都不过是寇秋做的一个梦。 “哥,”他跃跃欲试道,“咱们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且是个公务员。” 我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干脆把头埋过来撒娇,“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软。 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缆车上去。夏新霁将他送到山顶,让随行的几个家庭医生照顾,自己却又说忘了什么转身下了山,许久也没有上来。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头,山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寇秋干脆站起身朝山下张望,隐约听到几个游客提了一嘴:“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磕头上山的,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看着那小伙子长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紧接着心头也跟着一颤。 他转身便要下山,却被几个医生拦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来了” 寇秋转过头,望着他们的眼睛,问:“他在干什么?” 医生们明显都知道,可个个目光躲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你说啊!”寇秋终于爆发了,“他在干什么?!!” 他踮起了脚尖向下看,看了许久,终于在那台阶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霁跪伏在台阶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来。他的姿态如此虔诚,让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望着他,便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时,小孩的膝盖磨破了一大块,额头也是红肿的,都有些渗血,却若无其事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哥,进去拜一拜。” 寇秋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哥”夏新霁有些慌了,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他,“就进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蘸着清水,帮他将额头上的血丝擦干净了。小孩望着他,唇角忽的弯了弯。 庙里供奉的菩萨祛病消灾。寇秋四处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点着的长明灯中看见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霁拉着,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磕了三个头。 下山时,夏新霁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着寇秋的手却是冰凉的,没有生出一点温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霁也不是。 然而这一回,夏新霁情愿自己是。 这样,他起码还可以欺骗自己有希望。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没有用,寇秋的身体还是眼看着一天天衰败下去,像是片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生机。 日子开始倒数。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当他睁开眼,小孩总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着他的手。 世界逐渐消融崩塌。 寇秋对于离去的时间渐渐有了一种直觉。那一天,他没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让夏新霁抱着他,两个人单独去了海边。 大海仍旧是波涛汹涌的,碧透的海水一层层向上翻卷,与他们当年来时别无二致。 夏新霁小心地在他身下垫了软垫,这才将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当时哥还让我帮忙涂防晒油呢,”他低低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给我” 寇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低地咳了声。 “不过也多亏那时候,”小孩故作轻松,“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把哥的敏一感带摸的这么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时间倒流。 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这一回,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上天的一次眷顾——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边溢出的血丝。 寇秋闭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近乎含糊,“小霁?” 夏新霁低低地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小霁” 灵魂慢慢开始被剥夺。 寇秋咳了声,断断续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多的心机,你——” “你一直值得被爱的。” 夏新霁用力闭上了眼。 紧接着,他的嘴唇上有什么含着血腥味儿的东西碰了下,一触即分。 “我——” “我爱你。” 夏新霁仍旧坐在沙滩上,死死地握着怀里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着的这只手被海风吹的冰凉,他就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风刮得更猛烈了,浪潮袭上沙滩。 “哥”夏新霁轻声说,“我错了,我不关你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夏新霁手指微微颤抖,给自己点上了一枝烟。一点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着,他慢慢吸了口,低声道:“我吸烟了。” “哥。” “你真的不来管管我了么?”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夏新霁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通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此时汹涌的大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头,就在那窒息的感觉浮上来时,电光火石之间,夏新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他扯动了下嘴角,随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如同疯癫,“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又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夏新霁重新钻出海面来,湿漉漉的唇在怀里人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着。” “我来找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一颗人形安眠药(一) 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算计才能得到, 这是夏新霁在这个世界上学到的第一课。 他的所谓“母亲”当着他的面,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一瓶酒。亲眼看到的夏新霁捂着自己饿的不行的肚子, 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便慢慢踱到巷子口的小卖部, 拿老板的婚外情, 换来了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而当这个女人最终醉醺醺躺倒在垃圾堆里后,夏新霁开始学着把控人心。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单为了活下去。而生活这两个字,远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没有人想满腹心机步步筹谋,不过都是为了不得已。 他从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免费得到的,尤其是爱。 这个字——甚至连说出来都是让人觉得荒唐的。 直到他遇见了寇秋。 听到了消息的陈婷婷曾来看他,她瞧着夏新霁的脸, 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当年那个同学——明明外貌变化并不大,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了。原本的夏新霁在学校中温和又好脾气,然而现在, 他的身上都是掩也掩饰不去的锋芒, 像是豪猪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刺,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陈婷婷小心翼翼道:“我听说了” 夏新霁脸上却并无过多变化, 甚至轻轻笑了两声。 他的精神状态让陈婷婷蹙了蹙眉,却还是道:“你节哀。” 她明明还有千言万语想说,想说自己当年是如何恋慕那个站在校门口的青年,如今又是怎样的觉得内心空荡荡一片——可她望着夏新霁此刻的脸, 却连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仿佛这样的悲恸在青年的面前, 通通是不值一提的。就像蜉蝣跃进大海, 朝菌面对千年,渺小到不值一提c无法言说。 夏新霁却说:“你们都不懂。” 他的手反复把玩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骨灰吊坠,在手心里摩挲着。 “他已经从我怀里离开两回了,”夏新霁说,目光沉沉望着远方,“可我跨过了第一回,跟着他来到这儿——我就能跨过第二回,跟着他去下一个地方。” “反正——” 他低低笑了声,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簇暗沉的火。 “他永远也不能摆脱我。” 陈婷婷听的心神一颤,竟然从这里头听出些不详的意味来。她犹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老同学,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夏新霁却毫无所觉,他窝在沙发中,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像是尊石头刻出来的雕像。只有一双手仍旧活动着,来回摩挲着手里的吊坠,动作带上了几分狠意。 “等我找到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一字一顿道,“我干一死他。” 陈婷婷猛地战栗了下。 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话是真的。 在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夏新霁。夏家公司被交给了别人把控,夏新霁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静悄悄再没有一点动静。直到陈婷婷后来嫁人生子,她才从一个同学口中听说,夏新霁跳海自杀了。 “他眼睛眨都没眨,就走进了海里,”同学咂舌,“旁边有老渔民想救他,可他连手都不肯伸,拉也拉不上来,打定了主意” “作孽哦” 陈婷婷勉强笑了笑,当时没有说话,可当自己回到卧室中时,眼泪一下子便滴下来了。 她真的不懂这种感情,也许能被称之为爱吧。 我活过一次,活在看见你的日子里。 我死过一次,死在想起你的每一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醒来时,已经在一辆摇摇晃晃行驶着的车上。车上载着的人不少,挤满了这个并不大的空间,像是沙丁鱼罐头。有几个矮小瘦弱的蜷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避开旁边的人。 而寇秋自己,就是这矮小瘦弱的人中间的一员。 他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能飞快地用余光环视了一眼四周——每个人的脸色都惨淡而灰败,只有几个肌肉虬结的抱着双臂,面色沉重。而在这一群各色头发瞳孔的人中,寇秋是唯一的一个黑发黑瞳。 只有一个皮肤苍白的金发青年和他对上了目光,随即像是被毒蛇咬了口,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来了。 寇秋在心里唤了声。 系统立刻出现了: 系统说: 寇秋:【】 所以,他上一回不是党员,这一回干脆是罪犯了吗? 说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呢?说好的五讲四美好青年呢?? 寇秋平复下心情,问: 要是什么大罪,他就干脆点自杀,为民除害算了。自杀前再留封写满悔恨的遗书,说不定还能感召几个人,带领他们走上正确的人生道理。 系统奇怪地说: 寇秋的心神松了一半。 系统把话补充完, 寇秋:【】 他在胸口的小标牌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名字,朝歌。古时商朝国都的名字,听起来绮丽而颓靡,完全没有共产主义建设者的简朴朴素,一点都不符合寇秋的审美。而他目前所处的国家,则是这星球上最大的奥朗帝国,国力强盛,疆域辽阔。只是南面与另一帝国接壤,双方始终战争不断,已是几百年的宿仇。战乱不断再加上朝政不稳,国家早已大不如前。 寇秋所乘坐的车行驶了一下午,才有个管理者模样的人踏上来,漫不经心看了一圈。 车中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了,紧张地等待着他宣判命运。 “没用了,”那位管理者看完之后,慢吞吞说,“——扔去七区吧。” 在听到七区这两字时,金发青年的嘴唇猛地哆嗦了下,最后竟像是被人从天灵盖抽走了灵魂,跪坐在地,崩溃大哭起来。车上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可个个的眼神也是空洞而绝望的,近乎麻木地盯着空中的某个小点,像是要从中间盯出一朵花。 原身甚至都没有挺进七区,早在经过六区的时候便因病而亡;寇秋对于七区的了解,只有资料中短短的一行字。 路途很远,寇秋拿自己手里一瓶干净的水做交换,这才从车上一位老人的嘴里探听到了点七区的消息。 “说起来都是作孽,”老人颤巍巍说,“那原本不过是个流放地” 这一片广袤的区域处于帝国领域的边缘,荒凉的只剩下看不见边缘的沙漠。没有物质,没有水源,与其说是流放地,不如说是大自然亲自划出来的一块屠宰场。帝国中罪大恶极的囚犯往往被直接送往此地,随后屏障打开,车开走,任由他们在其中为了生存而相互屠杀。 九百年来,这块土地下埋了多少的森森白骨,早已没有人能数的清了。 可若仅仅是这样,七区还不至于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极恶之地;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几年前,为帝国出战的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被皇家仇妒,在其与敌国的决一死战之时,没有收到任何军需补给。甚至在军队牺牲大半拼死赢回胜利后,惊慌的皇帝为防止自己的计划暴露,以军中有间谍的名义将整整两千三百名沐血的士兵扔进了必死的七区,直接冷酷地为这群重伤的人宣判了死刑。 谁也不知道这群士兵究竟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他们活了下来,甚至在将军的领导下挖掘出了水源,开垦了地,硬生生从这荒漠上为自己博取了生存的空间。 可他们也不太像人了。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挣脱开这层皮囊后的c对帝国怀着刻骨仇恨的狰狞的兽。 “不知道七区和帝国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老人咽了口唾沫,“但无论如何,他们那样的手段——一定是能折磨的人生不如死的。” 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在近一个月的奔波后露出了其面目。护送的人并没有过屏障,七区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开了电门,随即的犯人们下了车,被粗暴地推搡着向前走。走进门前,寇秋还能听到身后护送者冷声的嘲笑。 “等着死吧,”他朝地上唾了口,“渣滓们。” 寇秋被挤得猛地踉跄了步,却忽然听到耳畔一阵轻轻的风声,像是什么东西转眼分开了——他骤然回头,听到了护送者声嘶力竭的痛呼声,这才意识到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护送者不知何时已经断了双脚,拖着血淋淋的断足瘫软在地。 七区的人收起了手中的刀,慢慢勾起一个笑。 “渣滓?” 他轻轻地重复了最后那两个字。 人群中寂然无声,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望着这骤然发生的一幕,像是一群被死死扼住了喉咙的公鸡。在这样的凝视下,方才出手斩断双足的人摸了摸刀上的血珠儿,不紧不慢地说:“你记性真不好,怎么忘了把自己算进去?” 喜怒无常,形势陡转。 寇秋看着那已经残废的人被粗暴地拖出去,几乎已经一眼看见了对方的结局——在这样的地方,又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这与直接宣判死亡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话说回来 他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难道说自己就有自保能力了吗? 他忽然记起来,直到目前,他还没有看过自己的脸。 七区今天像是过节似的,因为是进新货的日子。新货们排着队被推进来,数不清的犯人就在门口处拥堵着,闹哄哄的望着人一个个地进来,并拼命伸长自己的手,想要从中间略平头正脸的几个里头揩一点油。 “呦!呦呦!” “那个黄头发的小妞儿,别低着头呀,把脸抬起来让哥哥瞧一瞧!” 寇秋看见金发青年的肩膀猛地一抖,随即蜷缩的更加厉害。 其中的一个小年青生的最好看,眼睛碧绿碧绿的,让人想起秋日里头的湖水和挥着爪子的猫。他始终低着头,几乎要将整个人对半折起来,可还是被这群兴奋的迎接者注意到了。 “那只小猫!” “把那只小猫拖出来!” 闹哄哄一片中,无数只手伸向小年青,使着大力气将他向外拖。小年青看上去只刚刚二十岁,露出的一点手腕都是纤细瘦弱的,像是轻轻一折就能断似的。他惊慌失措地叫着,拼命向队伍之中躲。可这队伍之中并没什么人向他伸出援手,他甚至感到有人在他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要把他推向这群饿了许久的恶狼。 忽然间,有什么人悄无声息拽住了他的衣服,将他从那地狱的深渊轻飘飘拉了回来。 就像是上帝终于从这块土地上醒来了似的。 小年青怔怔地回过头,只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人的脸上脏污一片,分辨不出五官,可眼睛却像是被泉水冲洗过,黑黝黝的,干净的一眼便能看透。 押送他们的男人也多看了寇秋几眼,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带了些嘲弄意味翻了下嘴唇,重新将小刀收了起来。 “都别闹了,”他在这之后懒洋洋说,“跟我走。” 囚犯们瞬间安静了许多,寇秋意识到,这位应当是当年留下的军人。 眼下看来,那两千多人的军队在七区起着主宰作用。 这一行三十几个的新人如同等着被宰的公鸡,被领着一个个去冲洗干净,等待下锅。寇秋正在人群中排队,系统却忽然出了声: 寇秋奇怪: 系统不吱声了。 寇秋想了想,还是悄无声息向后缩了缩。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体味冲的他头都有点发晕,好在他刚刚拉了一把的小年青就站在队伍尾,瞧见他的动作,眼瞅着看管的人没注意,一下子就和他换了位置。 寇秋有点欣慰,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他又看了这小年青一眼,小年青察觉到他满怀欣慰的眼神,就跟被虫子蛰了一口似的,又快又准地把头转回去了。 寇老干部也不介意,反正在他眼里,对方已经持有了好人卡。 妥妥是个好人了! 说不定能培养成革命同志! 冲澡是一个接着一个,前面的人还没出来,后头的人就进去了。等寇秋最后一个进去时,整个小小的淋浴房里就他一个人,他解开衣服,瞬间明白了系统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真白。 这样的皮肤颜色,在这污浊的地方,甚至有点刺眼了。方才中间有几个稍微白点的都被拉了出去,不少有资历的老囚犯闹哄哄地围着,惨叫声这边都听得见,在干什么不言而喻。寇秋虽然是个老干部,但是他不傻,因此问系统: 系统说: 寇秋:【】 系统给他支招儿, 寇秋:【】 不,他教育人也是要看素养的,因材施教了解一下。 而且这世界跟他原本世界的运行轨迹不一样,唐朝之后都走上另一条岔路了,哪儿来的马克思? 寇秋陡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快乐的精神源泉。 他默默蹲下身,拿墙角的黑灰又把自己认认真真抹黑了,一边抹一边觉得自己像是在给烤鸭刷酱。 系统深沉地说: 寇秋没听懂这话。 他分到的号码牌是1317,很巧,那个小年青和他一个囚房,而金发青年就在他隔壁。房间里头还有两人,一个是个接近退休年纪的老头儿,正坐在脏污不堪的床上啪嗒啪嗒抽烟;另一个是个身材壮一些的白种男人,体毛浓盛,寇秋隔着这么远都能一眼看见他露出来的俩胳膊上黑乎乎的一大团,跟乌云似的。 小年青还有些瑟缩,慢慢吞吞拖着步子跟在寇秋后头过来;而那两人不过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低声说了句晦气。 他们像是面临着什么灾祸,两个人都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就这俩?” “真t倒霉,”老头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俩身板儿,还不够他一枪崩的!” 壮汉也唾了一口,眼神飘移半天,最后慢慢转到寇秋身旁的小年青身上。 “大不了扯一个,”他目光阴森,“这不有个现成的么。” 十二点,所有灯全灭。 寇秋和小年青交换了姓名,得知对方名叫瑟尔,是因为盗窃了一副价值连城的文物而被扔至七区。瑟尔是个惯偷,胆子大,可力气小,扔在这一堆穷凶恶极的囚犯中,就像只瑟瑟发抖的鸡崽,再加上一双眼睛生的碧绿好看,像是随时都能被人提着脖子拎起来。 “我真的好怕,”他哽咽着说,“这鬼地方” 寇秋说:“你害怕?” 瑟尔也很惊诧,“你不怕?” 他之前便觉得奇怪了。这人身形跟自己差不多,也不强壮,当时怎么就有胆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拉回队伍里呢? 寇老干部说:“的确不怕,因为我的身后,站着另一个伟大的人。” 瑟尔一下子毛骨悚然,飞快地回过头去打量了一下身后。 寇秋:“我说的是思想上的人。” 瑟尔这才放下心,碧绿的眼睛又重新看向他:“谁?你的妻子?” “不,”寇老干部说,“是马克思。” 中一共一党一员,无所畏惧! “谁?”瑟尔迟疑了下,“听起来像是个男的” 他的话没能再说完,因为囚房的门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了。这囚房里的原来两个老囚徒都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在这黑暗里头听的一清二楚。 “来来了?” “还没,”壮汉语气绝望,“怎么这个月偏偏抽到了我们” 他们没敢再多说话,小心翼翼屏息等待着。恐惧是能传染的,瑟尔也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向着寇秋这边蜷缩的更紧。 从墙壁上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出去,能看见月亮。这一晚的月亮被笼在淡红的光晕里,像是血色的。 寇秋从没见过这样的月光。 夜越来越深,寂静无声,房间里四人的心跳紧密得像是鼓点。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听到了一声凄惶的惨叫,那惨叫刺耳的很,间或夹杂着“别过来”“滚远点”的乱言乱语,听上去像是今天与他们一趟车坐过来的三十几个人之一。 “滚!滚你滚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寇秋身形动了动,老人像是察觉到了,立刻将头扭向他:“不许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一个人想死,也别拉着我们一起死!” 外面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最终猛地一下戛然而止。瑟尔以为这便是结束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当,当,当。 像是军靴一步步踏在路上。 门口处的月光骤然暗了下来。寇秋瞪大着眼,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他被血染得猩红的眸子有种奇异的亮度,扶着门框的手指惨白的近乎透明。与这里灰头土脸的囚犯相比,他一身笔挺利落的军装刺眼而醒目,身形在地上映出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房间中的老头响亮地哽咽了一声,一头倒在他面前。 “顾将军,”他毫无形象地哭求,“顾将军,求你” 男人的薄唇似笑非笑抿了起来,手忽然一扬,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那东西咕噜噜一路滚过来,直到滚到亮处,寇秋才看清那是什么。 我天。 他对上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绝望地说: 提着人头就跟提着颗球! 系统焦躁地说: 马赛克的恐惧从上个世界一直延续到这个世界,简直悲哀! 寇秋莫名松了口气, 系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继续装老父亲? 老头跪在地上,像是为了抓住最后一点生机,疯狂地亲吻那双被擦得光洁锃亮的军靴,眼泪与鼻涕糊在了一起,再三含糊地恳求着。壮汉则咬紧了嘴唇,最终猛地将瑟尔向前推了一把,瑟尔丝毫不防,忽然受力,一下子狼狈跌在了地上。 “杀他吧,将军!”他的牙齿打着颤,指着瑟尔,“杀他!杀——” 刺刀闪着雪亮的光,上头刻着的繁复印章在寇秋眼前一闪而过。那样的刀光是快速而利落的,不带一丝犹豫,一下子贯穿了地上哭泣着哀求的老人的脖子。 老头仍然保持着跪求的姿势,喉咙里血液发出咔咔的搅动声。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仰面栽倒下去,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倒在了灰里。 寇秋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 那甚至远不比他想的那样艰难,轻飘飘的像是踩死了只无足轻重的蚂蚁。只看见满屏幕马赛克的系统一个劲儿在脑子里咋咋呼呼,寇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屠宰者,想了想,开始默默在心底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系统简直一脸血。 你都t要死了! 寇秋说, 男人刀一样的目光已经落到他身上。 逃也逃不过,打也打不过,自己是个手无寸铁的五讲四美好公民,对方是个手持利刃的内心黑暗杀人犯,寇秋在心中比了比,这差别,何止云泥! 但他却又不甘心如此受死。 怎么办? 怎么办?? 系统焦躁:“说话呀,哪怕你求饶都行!” 寇秋只好听取系统的建议,试图用伟大的思想感动他:“或许你听过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么?” 仿佛是不曾料到他忽然有胆子说话,那双猩红的眼眸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寇秋只好继续扯:“这是来自古老东方的伟大智慧,关于怎么更好地治理一个国家或一个区域” 系统说: 寇老干部说起类似的话题便滔滔不绝,尤其是眼下他有些紧张,脑中这些知识闪过的速度就更快了。瑟尔目瞪口呆,寇秋一直教育到口干,刚顿了顿想喝口水,那人冰凉的手指便放上了他的脖子,在那青筋处微微用力。 “继续说。”他不容拒绝道。 寇秋只好继续扯,直到他说完了整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概念及阐释,男人才将手指移到了他的后颈处,微微一用力,整个儿将他拎鸡崽似的拎了起来。 “继续说话。”他说。 寇秋:“” 他开始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可当他看着男人的眼睛时,又觉得对方其实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的,那双蒙了层薄薄血色的眸子只是专注地望着他,眼神似是落在他身上,又似隔着他在看别的什么,如同隔了一层薄雾。 不知为何,寇秋诡异地觉得那种血色淡了些。 等寇秋再背完一段,男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事实,猛地迈开脚步,拎着手中这只有些瘦弱的小鸡仔大步走出牢房。寇秋这身体也是一具成年男人,可在他手里却连一点反抗能力也无,只能挥舞着手脚被整个儿拖出去,“你干什么?” 男人的军靴踩的咯吱作响,一路拖着他上了楼。身后被扔下的囚犯们面面相觑,仍旧还未从之前的恐惧之中挣脱出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哑声说:“这月的月中,就这么过去了?” “才死几个?两个?” 狱中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可并没多少人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仍旧缩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因着这未知的恐惧而更加害怕,甚至不知道方才那个沾满鲜血的行刑者会不会去而复返。 壮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猛地瘫倒在了床上。 “他会怎么样?”瑟尔担忧地问,“他会怎么样?” 壮汉不耐烦地啧了声。 “落在那样的人手里,还会怎么样”他阴阳怪气地说,“等你明天出门,应该就能在走廊上看见他了。” 瑟尔当了真,瞬间松了一口气。 “对,”壮汉冷笑,“你只需要把他再拼起来就行了。” 他望着窗外,喃喃道:“那可是个疯子” 满带着血腥味儿的疯子把寇秋拖上了楼。 奇异的是,这栋楼到了楼顶,装修便与底下黑黢黢的囚房全然不同——房间是全然的黑白色块,几乎能从中嗅到冰冷的金属意味。寇秋被粗暴地整个儿扔上床,头还是懵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马赛克。 好在男人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把他扔上来后便自顾自地解开双排纽扣,露出里头扎的笔挺的衬衫。他的身形高大,肩膀宽厚,眉眼的轮廓极其深邃,典型的男人味。除却带着的疯癫意味,实际上是能够引得无数女人疯狂恋慕的类型。 寇老干部往床头缩了缩,很是迷茫。 男人把被子盖上了,这才扭过头瞧着他:“怎么不说了?” 寇秋:“啊?” “继续。”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带丝毫情绪。 寇秋:“啊?” 这是还让他说话的意思? 寇秋想了想,试探着问:“那,唱歌行吗?” 他都快没多少东西可说了,嗓子也疼的几乎快冒烟。 瞧见男人微不可见的点头,寇秋松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开始满脸正直地试图哄这位大一佬睡觉。 “宝宝乖,宝宝乖,宝宝乖乖的睡觉” 系统腿一软,差点儿给他跪下去。 大哥! 你这是在找事儿啊!! 这t是个杀人狂魔,你把他当小绵羊哄啊!!! 男人咻的掀起眼帘,沉沉看了他一眼,却诡异地并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也没像系统想象中的瞬间拔出枪来一下子把寇秋毙了。他只是不耐烦地啧了声,将被子拉的高了点,又重新合上了眼。 寇秋的歌声轻柔地回荡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唱着歌朝男人手里瞥了眼。 啧。 睡觉时都握着枪,还是上了膛的。 系统说, 寇秋说: 系统刚想问他怎么试,就听寇秋清了清嗓子,一下子换了画风。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 男人依旧呼吸沉稳,半点睁开眼的迹象都无。 寇秋放下心来,说:“睡着了。” 系统:【】 它服了。 寇秋往大佬身边缩了缩,突然说: 系统:【】 我求你了,你可快瞎几把闭嘴吧。 还宝宝呢,这么大只的把人头当球踢着玩的宝宝吗? 寇秋不作声了。 半晌之后,他才轻声问: 说起夏新霁,他的声音里便猛地含了点别的味道,轻柔的像是一声叹息。系统听着,只觉得心中酸楚,寇秋反倒比他更看得开, 他顿了顿。 后悔知道心意后的时间,没有更多一点。 系统说: 寇秋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深眠。 凌晨的号角将他吵醒时,男人已经起了身,正站在床头一件件地整衣服。昨天猩红的瞳孔颜色如今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的眸子乌黑,带着惊人的震慑力,朝着床上淡淡瞥了一眼。 寇秋还是迷迷糊糊的,仍旧沉浸在昨日的催眠曲中,下意识说:“早,宝宝。” 系统: 它要是能长出真实的手,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晃晃寇秋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灌满了水!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系着袖口处的纽扣。听了这个称呼,他一下子抬起眼,刀锋似的目光立刻让寇秋清醒过来了。 寇老干部无辜地和他对视。 半晌之后,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冷淡地抿了抿唇。 “下床。” 寇秋从床上下来,乖乖地站着。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男人吩咐,“晚上来这里。” 这么说不只是这一晚要哄他睡觉了,寇秋点了点头。 男人单手抓起披风,大踏步地走出房去。 寇秋也跟着出去时,看到底下无数犯人从囚房里出来,排着长队,像条蠕动的长虫慢慢向着建筑的另一端移动。他远远瞧见了瑟尔的身影,忙上前拍拍他的肩,站到了瑟尔前面。 瑟尔瞧见他,眼圈儿都红了,一下子搭上他的肩:“你去哪儿了?我差点以为,走廊上那个被砍的连脸都没了的人就是你呢!” 壮汉也惊诧地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寇秋直觉对于这件事不该过多谈论,因此只是简单道:“我没事。” 他没有再往下说,壮汉的神色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早饭并不是率先提供的,他们不得不先完成清晨的劳动工作。大大小小的头目自然不用参加,寇秋这种刚进来的犯人却不得不挑着肥料,去给七区里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绿色植物施肥。这是项苦差事,气味也难闻,冲的人头脑直发晕,瑟尔在他旁边挥舞了两下铁锹,脸色苦的几乎能拧出汁儿,“我这待会儿还能吃下饭么” 寇老干部往头上扎了个白头斤,意气风发。 “吃苦耐劳,这是我们的传统美德!” 瑟尔:“什么什么?” 他一句也没听懂,只能茫然地瞪大碧绿的眼睛。瞧见寇秋真的干的又快又利索时,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低声说:“可怕的黄种人。” 无论是面前这个,还是昨天那个,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令他觉着害怕的。他们那黑色的眼睛和头发里,都像是藏着什么。 “我打听了,”他对寇秋说,“昨天那个,就是当年的将军。”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以“人”来称呼。 比起人,昨夜的屠宰者更像是出了笼的野兽。 “昨天是月中,每到月中,都会有几个囚室被抽中,在夜里打开房门任由他发病屠杀在过去这么多年里,都没人能从他手里活下来。” 瑟尔悄声说。 “你觉得,你为什么会是第一个?” 他碧绿的眼里写满求知欲,寇秋重新扬起一铁锹肥料,想了想。 “我喊他宝宝?” 瑟尔震惊。 “什么?!!” “哦,不对”寇秋说,“因为我实际上是安眠药成精?” 瑟尔:“” 这都什么跟什么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一颗人形安眠药(二) 瑟尔原本以为, 在凌晨的时候起来干这种脏活已经是非常令人难过的事了。直到他哼哧哼哧干完后随着人流来了餐厅,他才知道, 这世界上还有比大早上起来撒粪更让人难过的事。 他望见饭菜的瞬间,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卧槽, 这是用刚才的肥料做的吗?” 寇秋:“” 他默默把手里的勺子放了回去。 瑟尔还处于无限的震惊当中, 碧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瞪着盘子里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看着仇敌。两旁的老犯人倒像是都麻木了,谁也不曾说话,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将它一点点吞吃下去。 瑟尔瞧着他们的模样,几乎要以为只是自己能看见这难看的一团了——他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拿起勺子, 咬了一口, 瞬间面上的表情便狰狞起来。 “我c我——” 他捂着嘴巴,飞快地从寇秋旁边的座位冲出去。 “我去吐会儿!” 寇秋应了声, 迟疑了许久, 还是慢慢吃掉了盘子里的东西。虽然这刺激的他整个胃都在抽搐,可这餐厅里那些有资历的老犯人的反应却说明, 事情恐怕远不止这样简单。 上午仍旧是劳作。 来看着他们的只有几个扛着枪的士兵,一连串的犯人在田地间埋头劳作,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们近乎对折的腰。瑟尔是个惯偷,腰肢软而灵活, 倒是干的飞快, 偶尔还回过头抽手悄悄帮寇秋一把。 与他们一辆车来的金发青年就在不远处, 他昨夜显然不是安然度过的,今天那原本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头满是青青紫紫的印记,连嘴角也破了。寇秋注意到身旁几个人嘻嘻哈哈落在那金发青年身上的目光,不由得顿了顿。 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脚下步伐加快,包围圈逐渐缩小。 这里种着的植物长的叶子极高,几乎能及到腰处,再加上种植面积也极大,如果真被拖进深处,恐怕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偏偏已经被视作猎物的青年像是毫无察觉,仍旧冷淡地抿着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寇秋犹豫了下,悄悄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 他说, 系统:【】 它毫不留情发出了一声嗤笑。 它说, 寇秋严肃地说, 他悄无声息将手中石头砸了过去,那粒圆圆的小石头掠过草叶,准确无误撞上了金发青年的小腿。他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 寇秋屏息等待着,他清楚地看见青年环视时,目光在那几个男人身上顿了顿。 可是青年并没有躲。他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埋下身去。 寇秋怔了怔。 “他是个聪明人。”瑟尔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际,不紧不慢地说。 寇秋从这话中,听出了些让他毛骨悚然的意味。 “要么是强者,要么是心甘情愿撅起屁股的——”瑟尔猛地笑了起来,说着与他那双碧色眼睛完全不同的粗鄙的话,“否则,这些废物,一个都不配活下来。” 几个男人慢慢集中到了一处,寇秋在摇晃的枝叶缝隙里,瞥到了一块白的近乎发亮的皮肤。那一小块皮肉很快被另外的人挡住了,周围的植物都开始瑟瑟摇晃,间杂着男人断断续续的调笑声和痛呼声,声音渐渐放大,连边上的士兵也听见了。可他只是无动于衷抱着枪朝那边瞟了眼,便无趣地收回了目光。 寇老干部简直要崩溃了: 这整个世界都完全不符合他的红色正能量价值观!! 系统说: 寇秋在心底哽咽着说: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寇秋没法插手,不如说,他根本没那个能力插手。 到了中午,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早上还能做到一人一份的饭菜,如今骤减了三分之一的分量。这也就代表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不会吃到午饭。理所当然,不能吃到的都是新人们。好在只是一顿不吃,倒也不会如何,更别说这菜色是如此倒人胃口,瑟尔只是在旁边看着,就露出了一脸的厌恶。 “不会都是这样吧?”他嘟囔着,“这我可吃不下,早知道” 他剩下的话轻不可闻,寇秋再听不清楚了。但寇秋有种预感,这不过是个开始。 果真,到了下午,饭菜的数量缩减到了二分之一。 餐厅里明显有了小小的骚动。 经过这样一天的劳作,又饿又累,如今却甚至连一口能拿来果腹的粮食都没有,不少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恨。他们盯着那些占据了位置的老人,眼神里慢慢燃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火。 而这不过是第一天。 “这可怎么办,”瑟尔说,他已不再是在地里时那副冷淡的神色,碧透的眼里波光盈盈,看上去无助弱小又可怜,“要是明天饭菜数量还在减少,那岂不是——” 岂不是在逼着他们自相屠杀。 寇秋叹了口气,望了眼自己细不伶仃的小胳膊。 他悲哀地说,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为了吃的和人打架的一天。要是什么珍馐美味也就算了,偏偏抢的还是这种只能体现艰苦朴素美德的食物! 系统贴心地安慰他: 寇秋:【】 完全没有感觉到安慰,这崽子一定是捡来的! 来到第二个世界的第一天,寇秋的午餐和晚餐全在默默背诵《共一产一党宣言》中度过。按照他说,这是能够填补他大脑的精神食粮,足以帮他抵抗一切肉体上的饥饿。 系统对此默不作声,果然在傍晚时就听到了寇秋的肚子发出的响亮声音。 寇秋咻的一声捂住肚子:“” 精神食粮法彻底宣告失败,事实证明,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也是以食为天的。 他拖着空荡荡哀嚎的肚子默默蹲着洗衣服,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地一一主压迫的可怜长工。 瑟尔也被分配来洗衣服,忽然凑得近了点,在他耳廓旁闻了闻。寇秋奇怪地回头看他,却看见青年冲他眨了眨眼。 “今天在田里时就觉得了,”瑟尔轻快地说,“小歌好甜啊” 寇秋望进他澄澈的瞳孔,心中忽然一跳。 “不仅甜,”青年又笑嘻嘻凑了过来,“而且还很白呐,小歌,你耳朵那里的灰被蹭掉了哦。” 他伸出手,在寇秋的耳根处碰了碰——那触感是冰冷的,却又有些粗糙,让寇秋的浑身都猛地颤了下。 “嘻嘻,”青年蹲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有意思” 他的目光纯真极了,慢慢说:“呐,小歌,让我看看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伸长了手臂,沾了水的手向着寇秋的脸上移来。寇老干部皱起眉,下意识一把将他手腕握住了。 “怎么了,”瑟尔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戒备,仍旧歪着头,“小歌不愿意给我看吗?” 系统竟然从内心里升腾起一种恐惧。 它刚想开口提醒宿主,就见宿主蹙了蹙眉,教育开了:“为人怎么能这么肤浅?” 瑟尔不笑了,只瞪圆了眼,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咪,诧异地望着他。 什么? “外在哪有实质重要?”寇老干部再次上线,一板一眼地教育道,“遇到任何问题,任何人,任何事,我们都应该学会抛开外表看本质。朋友之间的真心,难道不比长成什么样更重要?难道说,因为我长的特别丑,你就不会再和我做朋友了?” 瞧见瑟尔摇头,寇老干部继续说:“那你看或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瑟尔:“” 见鬼了,他竟然有种诡异的被说服感是怎么回事! “好吧,”经过几番教育之后,青年蹙着漂亮的眉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那就不看好了。” 他低下头,轻不可闻地嘟囔道:“反正,小歌这样也很甜啊” 寇秋欣慰地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忽然间又找回了老父亲的自信。 到了熄灯时,他按照男人的说法向瑟尔道了别,沿着楼梯一个人上到了顶端。 门在开着,男人已经回来。他仍旧穿着整整齐齐的一身军装,帽檐压的极低,几乎看不清那锋利如刀的眉眼。几乎是在寇秋进门的瞬间,他便猛地扭过了头,看见是谁后,他的眉头蹙了蹙。 随即,他从床上站起身,一只手勾住寇秋的后衣领,像拎只鸡崽似的又把老干部整个儿拎了起来,一把甩进浴室。 “洗。”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寇秋被扔进来,整个人的头还有点发晕,懵懵地望着里头的浴缸。 身为一颗人形安眠药,待遇居然这么好? 不会是身上味道太重,让大一佬受不了了吧? 他低下头闻了闻自己,却诡异地没有闻到半点汗味——经过了这么一天的劳作,他身上反倒渗出一种近乎橙花的清香,薄薄的蒸腾着甜味儿,让寇秋自己闻到都更饥肠辘辘的味道。 不是吧,寇秋有点懵逼,自己还真变成颗药了,还能带香味儿的? 系统不吱声了。 寇秋在浴缸里洗尽了身上的黑灰,露出的皮肤白的让他有点心惊,几乎可以看见那肌理下淡青色蜿蜒的血管。他从旁边拿起囚服,整个儿再套进去,赤着脚慢慢走出浴室。 男人已经坐到了床上,正蹙着眉翻阅着什么。听见出来的声音,他抬起浓黑的眸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男人眉峰蹙的就更紧了。 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话,仍旧冷漠地扭过头去。把文件一放,眼皮一掀,冷冷示意寇秋上一床。 同时,他将被子也拉了起来,俨然就是一副准备睡了的模样。 寇秋躺到他身边,说:“今天还唱歌?” 男人眼睛已经阖上,薄唇一动,威压猛地放了出来。 “换首。” 显然是不愿再听昨天的“宝宝快睡觉”。 寇秋想了想,煞有介事清了清喉咙,开始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系统:【】 来了,又来了,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爸爸的双手,紧紧拥抱你” 男人咻的重新睁开眼,面无表情望着他。 作死的寇老干部与他对视,神情无辜。 男人看了他半天,寇秋也就直直地看着。到了最后,男人还是率先合了眼帘,不说话了。 寇秋又哼唱了两遍,身旁人的呼吸逐渐绵长沉稳。他慢慢停下歌声,感叹道: 系统:【】 你可快闭嘴睡觉吧,别再对谁都散发老父亲光芒了。 寇秋于是换了个话题,幽幽道: 连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没办法安抚他空荡荡的胃了。 系统沉默了会儿,忽然说: 寇老干部一下子把被子掀过头,默默地闭眼睡了。连梦中都是摆了一桌的好肉好菜,他仿佛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在橱窗外头眼巴巴看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系统幽幽提醒他: 寇秋说: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身旁的小碟子中装了满满的黑灰,像是男人走之前特意留下的。 寇秋顿了顿,倒真的有些好奇自己如今的长相了。可惜这里到处都没有镜子,他到现在也不曾看过。 这一天的饭菜量再次减少,饥饿和恐慌一同灰沉沉蔓延开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沉甸甸积着乌云。餐桌上有的人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瞄准了餐盘,有几个自仗身材粗壮的,早已一把上前抢夺起来,试图夺取那不多的座位。 可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双方扭打在一起,剩下的人却连旁观的欲望也没,只趁着这个空隙疯狂搜刮着还剩的食物;寇秋眼睁睁看着一个黄发男人趴在地上舔舐残渣,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金发青年倒是不需要担忧食物的,他坐在一个小头目旁边,任由那头目将手放在他腿上,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殷红的血溅上餐盘,他也不过略掀了掀眼皮,甚至没有伸手将血滴擦去。 劳作时,瑟尔悄悄塞给了他一块什么。寇秋低头一看,才发觉这是一大块面包——并不是七区那种又冷又硬的面包,放在他手里的食物松软而香甜,发出的气息让饿了整整一天的寇秋一阵阵的头晕。 “这是哪儿来的?”他哑声问。 “别问了,”瑟尔朝他挤挤眼,“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趁这会儿还没人看见,快点吃了!” 寇秋仍旧迟疑:“那你——” 瑟尔怔了怔,漂亮的碧色眸子弯了弯,慢慢浮上一丝笑意来。 “我吃过了,”他说,“大不了下午再偷点,可别小看了我这个惯偷,起码养活我俩,不成问题了。” 靠着这块面包,两人抵过了艰难的一天,小心翼翼避开了餐厅里的骚乱。上午的活是除杂草,草生的又快又密,叶子尖利,一不小心便能划开手臂,一锄头下去,这种名叫苦根草的汁液便喷的满地都是,将地上染成一小片青绿色。 瑟尔就在他身边干活,忽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抬起头四处打量了眼。寇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田野尽头正驶来一辆军甲车。车上训练有素的士兵分开两列站着,从中迎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好奇怪,”瑟尔不知何时凑到他耳后,低低道,“那好像是个女的——” 他眨眨眼,慢慢笑起来,“这七区,居然还有女人?” 寇秋扭头看了他一眼,瑟尔的手指上也被苦根草的汁液染绿了一小片。 下车的人高高束着马尾,身形挺得笔直,气场丝毫不弱于这场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她手上绕着卷长长的马鞭,像是漫不经心似的,在指间反复把玩盘旋着,最后猛地挥开,一下子重重挥在了一个囚犯身上。 随即,她做了什么手势,为首的士兵将田野上的所有囚犯都集合起来。寇秋和瑟尔也跟着队伍慢慢走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个脸上刺着刺青的小头目,一头桀骜不驯的发炸着,寇秋对他有印象,他曾在今天的饭桌上打倒了两个人,是个真正的难搞人物。 女人昂起头,她的五官是典型的欧洲模样,眼窝深深地凹陷着,是丝毫不收掩的艳色。她一脚踹在小头目身上,冷笑道:“敢跟我玩儿这招,嗯?” 小头目的双股战战发抖,早间的嚣张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蜷缩成一团,情不自禁地战栗着。 “饶了我,”他跪倒下来,反复恳求,“大人,求您饶了我——” “饶了你?” 女人猩红的唇角慢慢上扬了点弧度,猛地手上用力,硬生生将他低着头掰了起来,强迫他看着周围围观的犯人。小头目被死死锁着下颚,连半个音都发不出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挥舞着双手,拼命试图着挣扎。 “都看清了,”女人的军鞭摩挲上小头目的脸颊,像是在对情人的絮絮低语,“以后还有谁,想要在半月这一天,跟我玩儿这种偷梁换柱的小把戏——” 鞭子猛地挥舞开来,一下子抽的地上的人皮开肉绽! 小头目猛地哀嚎起来,森森的眼骨露出了半截,痛的他捂住眼睛,浑身抽搐。 “那就不只是死了。”鲜血溅了女人一脸,她伸出舌尖,朝嘴角舔了舔,慢慢收回了鞭子。 “瞧见没,”她眉梢飞扬,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下场。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可多着呢。” 她手一挥,几个士兵立刻将小头目捆上绳子系在了车后。随即女人纵身一跃跳上车,靠在车窗边漫不经心支着下巴,像是在观赏歌剧。 车开始启动。 身边有囚犯倒吸了口冷气,喃喃:“安德莉亚大人不会是想” 下一秒,油门猛然加大,车辆像离弦之箭嗖的向前冲去。被牢牢捆在后面的小头目脸朝地被一路飞速拖行,尘土飞扬,离得极远时,还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这一番场景,简直就像是给所有的囚犯兜头泼了盆冷水。所有的人都一下子从头凉到了尾,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瑟尔也在瑟瑟发抖,低声说着好怕。可寇秋看向他时,却觉得他的眼眸里头全都是冷漠的光,只是这光一闪,转眼便又不见了。 晚上在洗衣房劳作时,有不少人仍未从今天那地狱似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寇秋一面干着活,一面转头和瑟尔说着话,忽然便看见有三四个男人进来,将这洗衣房的门关住了。 他猛地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几个男人吹着口哨,慢慢便把瑟尔围了起来,言语轻佻地逗弄他:“小猫咪,这几天找到主人没?” 瑟尔蜷缩在墙角,孤单无助又可怜。几个人一看见他这般模样,胸膛里那股邪火就烧的更厉害了。 “你乖乖地给哥哥含含,哥哥明天赏给你点吃的,嗯?” “还跑?跑哪儿去?” “不,不”瑟尔双手拼命推拒着,“我不要!” 寇秋也努力伸开双臂,护着他:“放开他!” 那几个人像是恼了,不耐烦地啧了声,上来猛地上了手。寇秋的心砰砰地跳着,使劲儿阻止着他们靠近,却被重重一把推向了桌子,桌子上一大桶洗衣服的水一下子倒了下来,哗啦啦浇了他一身。 带着腥味儿的水让寇秋猛地咳嗽几声,随后下意识伸出手抹了把脸,将头上的衣服扔下去。 “你别不识好歹!”几个男人说,“你——” 他们的话音突然止住了,目光直直地看向寇秋,像是在看从西边出来的太阳,满是不可置信。 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你,你” 灰全被冲掉了,原本黝黑的皮肤变成了雪白的,白的让人眩目。像是整个七区里最白的东西了。 在一片寂静中,唯有瑟尔慢慢弯了弯眼,轻声笑了起来。 “呐,”他喃喃道,“我就知道,小歌他——” “一定比我想的还要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一颗人形安眠药(三) 男人怔怔地望着被水淋了一身的人,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狭小阴窄的洗衣房一时陷入了静默。 七区中,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出现过这样的美人了——甚至连呼出的气都是让人觉着芬芳的,隔了很远都能闻到那股子让人下面砰砰直跳的肉香味儿。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和一块落进狼群里的肥羊肉没什么区别。 勾人的很。 一时间,围着的几个男人都起了反应。肥羊肉倒是率先反应过来,猛地倒退一步,干笑着打哈哈:“大哥,咱们冷静一点?” 男人的眼睛里冒起了火,呼吸加重。 寇秋结结巴巴:“那个,我们还是要和谐友善的相处,这么粗暴,不太好吧?” 他瞧见几人越发露骨的目光,忽然指向后面,满脸惊讶:“马克思!” 男人们下意识一回头,寇秋趁此机会一把拽起瑟尔的手:“跑!” 两人撞开洗衣间的门,大步向着外头漆黑的夜色里跑去。男人们意识到猎物跑掉,也跟着撒开腿在后头追赶,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兴味一下子升的更浓,目标也立刻进行了转换。 “逮那个黑头发的?” “这个还用说!d,你看见那眼睛没——” 为首的人舔了舔嘴唇。 “哪怕是死,”他眯着眼说,“我也非得尝尝味儿不可。” 寇秋死死拉着身后的人,跌跌撞撞一路绕过楼房冲进边上的灌木丛。路上清理落叶的犯人们看见了他的脸,都一个个拉长了脖子盯着看,扭成了九十度也浑然不觉。 “走这边!” 瑟尔骤然反手一拉,将他拉进两座楼之间极小的缝隙,小心翼翼摸着墙壁躲到缝隙中间。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几乎都能听到对方胸膛里那颗炙热心脏的砰砰跳动。 寇秋侧着身,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动静。瑟尔碧透的眼睛闪了闪,忽然伸出手,慢慢抱上他的手臂。 “好可怕,”他说,“我好害怕” 外头的男人闹哄哄跑过了这里,寇秋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瑟尔像柔弱的小羊羔乖巧地瑟缩在他旁边,也探过头,轻声在他耳畔问:“走了?” 他的呼吸是灼热的,让寇秋情不自禁缩了下,低声回答,“嗯。” “小歌以后准备怎么办?” 瑟尔伸出手,慢慢勾画着寇秋脸上的五官,盯着他殷红的唇瓣,神色之中渐渐混上痴迷,“毕竟,这样的小歌出去,一定会被人生吞活剥的吧。”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变了调,“如今这外头,可全是盯着小歌的人呢。” 寇秋的眉头蹙了蹙,隐隐对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有了猜想。可纵使如此,在他从瑟尔清澈的瞳孔中隐隐辨出自己现在的模样时,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天。 他怒对系统道: 这跟直接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系统无辜地说, 寇老干部:【】 他的崽子解释, 从不爆粗口的寇老干部有了爆粗口的冲动。 这样的buff在这区域里,根本不是什么好事——不如说,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一个玩不好,就可能导致杀身之祸的灾难。 “小歌?”瑟尔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你准备怎么办?” 寇秋回过神,眼神悲壮,“先推进立法吧。” 碧瞳青年的表情僵了僵,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先什么?” “立法,”寇秋皱着眉说,“国不可一日无法,法律永远都是人民最有力的武器。像《人身权益保护法》这种法律健全了,才能真正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瑟尔目瞪口呆,半天都没从这条震撼人心的发言中回过神来。 半天之后,他才噗嗤笑出了声,慢慢道:“我看,倒是有另一个更快的办法。” 他的瞳孔微微眯起,说的意味深长。 “你的脸已经暴露了,再隐藏也没什么用了——想要在七区平平安安活下去,你得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靠山,让他出面给你遮风挡雨。” “又或者——” “瞧瞧看,我发现了什么?”另一道女声忽然插了进来,含着让人血液一下子冰冻起来的冷意。下午时见到的女人站在通道的另一边,慢慢冲他们勾起一个艳丽至极的笑,“呀,原来是两只小老鼠。” 瑟尔的表情陡然僵了僵,悄悄掩下一丝不满。 “游戏结束了,老鼠们,”女人不紧不慢绕着手上的鞭子,“还不出来么?” 那血腥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明对着与她杠上显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寇秋只好拉着瑟尔,缓缓从狭窄的通道中走出,从阴暗里一点点走到灯光下。 七区唯一的女头目安德莉亚好整以暇靠在墙边等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脸彻底暴露在光下,才慢慢挺直了脊背。 “呀,”她轻笑了声,涂了寇色的手指摩挲上寇秋的脸颊,“还是只漂亮的小老鼠。” 瑟尔直直地望着她,眼中隐含警告:“安德莉亚大人!” 安德莉亚对这一声恍若未闻,仍旧拿手指一寸寸碰触着寇秋的五官,瞳孔里也被一丝丝揉进了痴迷的光。 “真俊俏啊,”她缓缓道,“这样的眼睛” 寇秋:“” 见鬼的俊俏,他一点都不想要! “很难活下去吧,在这七区里?”安德莉亚挑高一边眉毛,鞭子柄眷恋地触碰着青年的头发,猛地缠住他,将他向自己这里一拉。 “没关系,”她说,“跟我走,我罩着你。” 她在寇秋的耳旁,轻柔地喷了一口气,熟透的芳香铺面而来。安德莉亚颇有暗示意味地抚摩着自己艳红的唇,“只要你乖乖听话,嗯?” 寇秋:“” 他在这女人的眼里,看到了和刚才围着他的男人一样的光。 言下之意,万人迷buff对她也同样管用。 为了逃脱被关起来当面首的命运,寇老干部只好咬了咬牙,为了崇高的革命目标牺牲自我:“我不举,真的。” 系统简直要为宿主的机智鼓鼓掌。 安德莉亚一愣,随即勾着唇角妩媚地笑起来。 “不用担心,”她勾勾寇秋的下巴,眼波横飞,“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这么漂亮的小老鼠,就该被好好地疼着。” 头一次被女人调一戏的寇老干部心情复杂。身旁的瑟尔嗤的冷笑一声,冷冷道:“那你准备怎么疼?” “还能怎么疼?” 安德莉亚幽蓝的眼眸和他的碧绿撞上,弯了弯眼尾,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正常的事,吐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你们怎么来,我就怎么来啊。” 寇秋一怔,随后下意识第一眼看向女人的肚子往下:“” 不会吧?! 女装大佬?!!! 系统也很震惊, 安德莉亚一圈圈在洁白的手指上绕着自己的发尾,瞧见寇秋吃惊的眼神,慢慢笑了起来。 “呀,”她说,“真是个纯洁的乖孩子。” 瑟尔怒极反笑:“安德莉亚,你不要得寸进尺!” 女人扬起下颌,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你一个普通犯人,居然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瑟尔:“你!” “我怎么了?”女人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 “” 两人对视一会儿,猛地扭过头来,齐刷刷看着寇秋。 寇秋:“” 虽然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但他心中总是莫名有点发毛是怎么回事! 而在此时,铃声忽然大作,于整个区域内震荡着。 ——是该集体回去睡觉的时间了。 这一道铃声,简直是寇秋的救命符。他松了一口气,忙将自己背后的那条金大腿祭了出来:“我还要去哄将军睡觉,就先走一步?” 听到将军这两字,女人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下意识站直了身。双脚打开约三十度,脊背笔直,肩膀向后打开,是标准笔直的军姿。她皱着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寇秋,问:“哪个将军?” 瑟尔抱着双臂,眉梢一挑,“七区里还有第二个将军?” 安德莉亚没有搭腔,只是上上下下又看了寇秋几遍,低声嘟囔了些什么。寇秋只听清了一个“月中”,紧接着便被她拽住了衣角,不容拒绝道:“我送你上楼。” 她的脸上收敛起了方才的艳色,神情严肃而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寇秋硬着头皮一路在她的护送下上楼,迎接了无数犯人惊艳的目光,而那些目光大多是落在他身上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意味。寇老干部毫不怀疑,倘若他身边没有安德莉亚,只怕这些人想也不想便会扑上来。 怎么活下去? 这分明是个虐渣攻世界,可直到如今,他连渣攻的面也没有见到。在这难以生存的七区里,他要靠着什么活下去? 系统说: 寇秋:【】 那只对那个晚上需要他哄睡觉的大型宝宝有用吧! 系统振振有词, 寇秋:【】 有c有理(⊙v⊙)! 比起其他人,男人的态度最为正常,脾气也并不暴躁,昨晚看见他的脸时,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更别提自己在他那里是有用的,不用担心被舍弃掉。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寇秋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是待在男人身边,总能让他觉着安心。他有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宁愿相信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安德莉亚送他上了楼,还冲他飞了个眼波,似笑非笑,“小老鼠,想通了就来找我,嗯?” “”寇秋说,“再见。” 他进了门。 门外与门内,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将军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柔软的绢布,正擦拭着他的手一枪。黑漆漆的枪一管被擦拭的闪闪发亮,几乎能倒映出人影。寇秋也没有出声,悄悄进了房间,便乖乖去浴室洗漱。 半晌后,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脸。” 寇老干部一怔:“嗯?” “脸,”男人如刀锋似的目光转移过来,直直地望进他眼里,“怎么了?” “哦,”寇秋说,“伪装掉了,恐怕瞒不了了。” 他站在洗手台前,反反复复搓弄自己手上溅上的几滴苦根草的痕迹,却怎么也洗不掉。正在烦恼之际,身后男人的声音蓦地传来:“起码三天。” 系统: 寇秋却诡异地听懂了,指着自己的手,“将军的意思是,这需要三天才能洗掉?” 系统: 这也能懂,这两人脑电波是长的异于常人么? 男人颔首,没有再说话。光和影在他的脸上以鼻梁分界,明与暗暧昧地在交界处消融。他抿紧了唇,神情冷淡,手指抚过枪上繁复的徽章,看了寇秋一会儿,随即沉默良久,翻身上床。 身为安眠药的寇秋也自觉地洗白白爬上床,开始每天一次的哄睡觉任务。他说:“将军今天想听什么?” 寇秋本来并没指望得到回答。可是过了几分钟后,他听到身畔的人简短道:“唱《离别之夜》吧。” 寇秋一怔。 他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找到了这首歌,这是曲唱给远征的军人的送别曲。曲调和缓而沉痛,满含着对亲人奔赴战场的祝福和期望。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唱出这脑海中存在的曲调,手也下意识轻轻拍打着身旁人的脊背。即使是睡着的,男人的手也始终紧紧抓着枪一支,眉头紧紧地绞在一处。 寇秋恍然想起,这个人,曾是无数次在边境处一举攻破敌军c守卫国土的英雄。他的名字也曾被沉甸甸缀在每一个普通人的胸口,他曾是整个帝国当之无愧的守护神。 打仗几乎成为一种本能,乃至于他沉睡时也无法松手。 系统幽幽说: 寇秋: 系统说: 寇秋:【】 他静静看向天花板,由衷道: 实在不行,就把今天当成最后一天过吧。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寇秋再出门时,门口便蹲了两个彪形大汉。瞧见他出来了,两人齐声吼道:“大人好!将军派我们来保护您!” 寇秋自此多了两个保镖,生活幸福指数一下子直线上升。 有了这两个人,狱里犯人哪怕对他再垂涎三尺,也不得不离得远了点;寇秋也不用再担忧食物的事,连菜色都丰富了,甚至连每天例行的劳作,这两人也都抢着帮他做了。进入这监狱以来,寇秋头一回尝到了抱住金大腿的好处。 一个字,那就是爽! 瑟尔对此倒是并未表达过多情绪,寇秋总觉得他似乎很是不满,瞧着这两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可等他再看时,绿色眼睛的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怯怯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寇秋的眼神无意中顺着他的动作滑动了下,随即瞳孔猛地缩了缩。 那手背光洁如玉,一点瑕疵也没有。 ——昨天一同割苦根草时留下的痕迹,不见了。 他扭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在保镖的保护下吃晚餐时,他才状似不经意道:“昨天出了那么件事,撞翻了两个盆,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瑟尔嫌弃地瞪着盘子里的食物,气呼呼地费劲儿拿勺子把它戳开了。他听了寇秋的话,倒是抵着下巴,仔细地思索了下。 “可能会吧”他打了个哆嗦,像是怕的不行了,又向着寇秋这边靠过来,“啊,好可怕。” 寇秋笑了笑,没再接这话茬。他再次细细端详了眼碧瞳青年的脸,这才又往嘴中塞了一口食物。 “小歌总看着我做什么?”瑟尔笑嘻嘻道,“难不成是因为我秀色可餐?” 寇老干部皱着眉头教育:“勤俭节约是” 瑟尔眼疾手快将面包塞进他嘴里,随即弯弯眼睛,笑了笑,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天的饭菜数量再度减少,犯人中开始出现普遍伤亡。金发青年又换了个人腿上坐着,由着那男人摸着他的腿,神情淡漠地望着。餐厅的地上弥漫开大片大片的血迹和污秽,猩红惨白混做一堆,寇秋从这些东西旁边绕过,看着两个士兵面无表情处理掉这些垃圾,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 “别同情,”瑟尔说,“能进这七区里头的,不是死刑犯,就是当年留下的军人。” 他眼睛里头蓄着冷漠的光。 “而后者,比前者恐怖多了。” 两个保镖缀在后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寇秋跟着瑟尔一同往田地里走,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可是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哪怕是恨,这些士兵的恨,也应当是冲着当时陷害他们的皇室去的——可关进这里头的,都是犯了死罪的普通人。 为什么也要经受这样一日日彼此残杀的折磨? 瑟尔嗤的冷笑了声,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手腕上,露出了一丝狠色。 “那是他们欠的,”他说,眼神沉沉,“他们——通通都该给我还回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口。 寇秋静静地望着他,突然道:“那你弟弟呢?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瑟尔一怔。 “不是弟弟,那就是哥哥?”寇老干部倒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不紧不慢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你们今天不是换过来了么?” 绿瞳青年惊讶地打量他半天,随后扯扯嘴角,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小歌肯定不会像他们那么笨,”他轻快地说,上前环住寇秋的手臂,“呐,说说看,怎么发现的?” 系统也很震惊: 寇秋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重新认识一下,”绿瞳青年歪了歪脑袋,“他是瑟尔,而我——” “我是夏佐。” 黑暗慢慢溶解成两端,又重新交汇融合于一处。 “我们,”夏佐舔舔嘴唇,“是双生子呢。” 一一一一一一 夏佐是哥哥,瑟尔是弟弟。他们一同站立到面前时,真的是一模一样,无论从什么角度也无法区分开来。 “小歌跟着我们不好么?”夏佐拉着他的手臂,似乎很有些遗憾,低声嘟囔,“将军有什么好,早上你都能下床我们两个人,肯定能让你更舒服,不好么?” 寇秋:“你多大了?” 夏佐眨眨眼,“十七啊。” 话音刚落,他便被人狠狠敲了下额头,痛呼着抬起眼时,便看见寇老干部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十七装什么成人!还说这种话,谁教你的?” 夏佐张口结舌:“十七——” 成人了啊,帝国法律十六就成人了啊! 然而寇秋根本听不见他说话,全身心沉浸在祖国的花朵就这么被腐蚀了的愤怒里,继续教育:“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成熟了吗!人生目标达到了吗!这么小进了监一狱就算了,居然说话也这么不讲文明,小朋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夏佐:“我” 他心内很悲愤,我特么已经是大人了啊! 严厉的寇家长:“小小年纪不学好!上回考试多少分?” 夏佐被他问住了,随即反倒彻底冷静下来,轻声一笑。 “我一直都在七区里,”他说,“没上过学。” 寇秋一怔。 “当时打仗,”夏佐轻描淡写道,“边界大乱,好多人都被扔下了。顾将军从那些渣滓手里头救下了我,本来是想着将我带回皇都的。” 可是他们沐血归来时都不曾想到,在经历了这样的厮杀之后,他们没有倒在战场上,反而倒在了自己人调转的枪口下。剩余的人都被流放进七区,从此成为这片荒野中不得出去的囚徒。 他们曾经是护疆卫国的英雄。 他们如今是被牢牢锁在此地的困兽。 七区里的血液翻腾如洪,当年的荣光被那些曾经将他们推崇上高台的人亲手狠狠撕下,只剩余下的森森白骨。 可是那火光并没就此冻结。相反,这只嘲弄的命运的手没能将它掐灭,它在这阴暗的角落,燃的更加旺盛了。 夏佐的眼睛里,全都是寇秋觉得陌生的光。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前面的犯人忽然乱了起来,躁动不安地向后连连退缩,进而四散奔逃。尖叫声一下子刺破空气,直直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里。 “怎么回事?”夏佐蹙着眉,随意拦了一个犯人,“快说,怎么了!” “将军,将军”那犯人腿抖的如同筛子,结结巴巴道,“将军犯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一颗人形安眠药(四) 顾沉发病了。 他本从来不轻易发病, 对血腥的渴望也被强行克制在了每个月月中的晚上,平常时间便与正常人无异,甚至于比正常人更加冷漠克制c严肃自持。然而当他真的发起病来, 便只剩下八个大字。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周围的人都尖叫着四散溃逃, 他手中紧紧地捏着枪,一下又一下沉重地喘息着。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 有跑的不够快的, 到了他手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刀尖利落地贯穿了整个喉咙——那带着腥味儿的血喷洒出来, 溅了他自己一脸,他却仍像是毫无所觉, 只是重新一把抽出刀, 继续大踏步地前进。 安德莉亚得了消息赶来时, 也被这满目的血色晃了晃。在这种时候,纵使是她亦不敢靠近,只得咬着牙,冲着几个人挥挥手, 示意他们拿铁链将人捆了。 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硬着头皮绕了个圈,慢慢把里面的人锁在这铁做的包围圈里, 但男人一反手,枪声猛地响了几声, 链子瞬间断成了一截截, 接连打伤了好几人。安德莉亚瞧着这状况, 忍不住怒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发病了?” “是外面——”之前在男人身边跟着的士兵断断续续道,“外头有人寄来了什么东西” 他的手哆嗦着指向男人的另一只手,安德莉亚这才发现,在拿着刀的那只手里,顾沉还紧紧地握着什么,痉挛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去。她咬着牙看了很久,忽然间碧蓝的眼眸一缩,恨声道:“这帮混蛋!” 那是一枚被染上了血渍的玉,被打磨成了活灵活现的小鱼形状,串在一条被斩断的红绳里。 “这帮这帮混蛋” 他已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困兽。为什么还要被一次一次戳开血淋淋的伤口?! “安德莉亚!” 身后传来了另一道的声音,夏佐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匆匆跑过来,问:“怎么样?将军他——” “还能怎么样?” 女人把鞭子绕回去,微微苦笑。 “拦不住他了,”她轻声说,“让他们把人都带回去,尽快把这块场地清空吧。” 夏佐皱着眉:“见不到血” 周围的尸体七零八落,中间站着的男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痛意从四肢五骸疯狂地倒灌进来,狂涌着洗涤着每一条血管,一定要用手里这刀贯穿些什么,才能缓解这让他想要撕了这身皮的疼痛。 血。 血! “先走,”安德莉亚一把拉住夏佐,“快,现在只怕他已经认不得人了!” 男人猩红的眼眸慢慢转动,缓缓落到了他们身上。随即他淡漠地抿紧了唇,带着雪白手套的手缓缓将自己的帽檐扶正,不紧不慢,一步步踏来。 “将军!” 那些是谁的呼声? 是谁举高了手,向他拼命摇晃着手里的蓝手帕? 他恍惚间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妹妹,那个孩子坐在父母的肩头,努力伸长着藕节似的手晃着脖子上的鱼形玉佩,试图让他看过来。所有的民众都在欢呼,他们反反复复高喊着他的名字,将龙飞凤舞的顾字写满所有的旗帜。 “顾将军!” “顾将军!!” “旗开得胜,凯旋而回!!!” 他沐着这金灿灿的容光,顶着所有人满含期盼的眼神,摩挲了下帽子上的军徽。 可这场景只维持了短短片刻,再回过神时,眼前的情景换成了闭门不开的城门。那个孩子小小的尸体就躺在地上,零落的到处都是,他的手都在颤抖,却怎么也没法把她拼回去。他听到身旁同样沐血而归的士兵敲着城门大哭,一声声哭号着质问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哪怕只是短短一刻钟。 明明他们已经在那样拼命地往回赶了啊。 为什么还要向敌人献祭上他们的亲人? 没有人回答,他只能隐约听清几个断断续续的词。 “叛国罪流放,七区” 他是由帝国一手打造出来的人形怪物,在引起主人噬主的恐惧后,便被毫不犹豫地关进了笼子里。 叛国罪哈哈哈,叛国罪! 眼前的一切都蒙着一层黯淡的血色,而在这血色里,他忽然听见了另一道声音。那声音明明是温和的,却像是拥有着贯穿一切的强大力量,一下子扎进他的耳膜中。 “宝宝乖,宝宝乖宝宝乖乖地睡觉” 这声音像是只温柔的手,慢慢顺着他的疼痛向着源头摸索而去,帮助他抚平这些痛的痉挛的脉络。针扎似的疼一点点平息下来,狂躁和暴怒一同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宝宝乖” 有什么人,搭上了他的手。 轻柔的摩挲,像是在安抚婴孩。 “松开手,对,现在慢慢松开手——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这里。” “我陪着你。” 理智逐渐回复,眼前的血色一层层褪去。顾沉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黝黑的眼睛里,这才倒映出了刚刚的一切。安德莉亚刚刚才从他钢钳似的的手里头逃脱,此刻正狼狈地倒在地上,拼命地捂住脖子喘息着,整张脸都泛上了紫色。而他身畔,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青年正担忧地抓着他的胳膊,瞧见他的眼神,这才勉强笑了笑。 “好了,”青年轻声说,“没事了,我说的对吧?” 他的手摸上了顾沉的眼帘。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寇秋喃喃道,“睡一觉吧。” 男人晕了过去。之前缩的老远的士兵这才敢上前,心惊胆战将这头沉睡着的野兽运回他的巢穴。安德莉亚半天才缓过神,仍旧心有余悸:“你怎么敢就那么冲上去!” 她打量着寇秋,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小老鼠,你是缺了哪根神经吗?——万一他那时候没法安静下来,直接反手给你一刀,你就死了!真的死了!” 天知道她突然间看到这人冲上来摸着发病的将军开始唱歌时,心灵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 居然还有这种找死的操作? 夏佐刚刚被男人一下子打飞,此刻从地上爬起来时,仍然在一种恍惚的状态里。 “你给他念了什么?”他说,“咒语?” “不是,”寇秋摊摊手,“刚开始那段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后半截是一首催眠儿歌。” 懵逼的夏佐:“什么?” 寇秋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瞧见两人呆呆张大的嘴,干脆背了几段给他们听。这两人听的云里雾里,最后彼此看了一眼,下了定论,“是咒语。” 寇秋:“” 什么咒语,会不会说话,这明明是人类智慧的伟大结晶! 这一场事闹得兵荒马乱,安德莉亚匆匆起身去收拾残局。寇秋在夏佐的护送下回了楼,经此一事,他在七区的重要性大大凸显,安德莉亚特意让人也在顶楼给他收拾了一大间房间,装饰的十分舒适。 双胞胎时不时便会来拜访,与从小在七区长大的夏佐相比,瑟尔要柔弱的多。他带了一大块松软的面包来,与寇秋一起吃时,忍不住便问:“呐,小歌怎么能区分的清哥哥和我呢?” 他眨了眨自己碧绿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眼巴巴地瞧着寇秋。 寇老干部笑了笑,拍了拍这孩子的脊背。 “很简单,”他说,“第一天的瑟尔在早餐前还不会干活呢,出去吐了一次突然便能干的飞快了,还能腾出手来帮我——是不是很奇怪?” 而且,只有刚开始的瑟尔是真的害怕,但夏佐却是不怕的。他每天,不过是在学着弟弟的样子装柔弱无辜罢了。 “除了刚开始和一起割苦根草的那个下午,”寇秋敲敲他的头,“其它都是夏佐,对不对?” 男人分明说了,苦根草的汁液需要三天才能清除。 可当时明明和自己一样溅上了汁液的瑟尔,第二天手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因为那时,人已经换成了夏佐。 所以才会对七区这么熟悉,对安德莉亚这么不客气。才会在说话时,不经意便露出冷冷的c带着嘲讽的神情,淡漠地打量着这里头血腥的场景,就仿佛司空见惯了似的。 瑟尔小声说:“哥哥的确是比我胆大些” 他的手拨弄了两下面包片,低声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开了。” 一个被将军所救,后来被带进七区;一个在外头孤单伶仃,慢慢变成了盗窃文物的大盗。也正是因为独自活着太过艰难也太过痛苦,当七区内有他亲人的消息传出来时,瑟尔毫不犹豫选择了奔赴七区。他和寇秋坐上了同一辆车,也在这里见到了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哥哥。 双生子,本该同悲共苦c形影不离。 可他们却等了足足十年,才等到两条线重新交织在一起。 “本来想着两个人一个身份更好活动,”瑟尔轻声说,“但现在那个混进来的眼线也被揪出来了,我们也就没这必要再隐瞒了。” 他弯了弯碧透的瞳孔,小猫一样环住寇秋的手臂,小声道:“小歌,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寇秋瞧着他这模样,莫名想起了上一世的小孩,瞬间心控制不住地软了软。他摸摸青年金灿灿的发丝,说:“好啊。” 系统: 寇老干部: 系统: 寇秋:【】 他真忘了。 系统幽幽道: 言下之意是,你再靠近点,这个也就不远了。 听闻这话的寇秋顿了顿,立刻把手臂从祖国花朵的手里一把抽了出来。瑟尔的眼睛闪了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怎么了?” 寇秋说:“没事儿,我们就这样,可以维持正常的革命友谊。” 瑟尔咬着嘴唇,悄悄地用余光瞥着他,像是极委屈。 就在这时,房门大开,将军也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披风随手被一扯,整整齐齐叠在臂弯处,挂上一旁的壁挂,黑沉沉的眼在帽檐下扫了两人一眼,随即抿了抿薄唇。 “去哪里?” 他淡淡问。 在几天前那一次发病后,他似是恢复的极快,不过第二天便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仍旧是那副冷静沉肃c波澜不惊的模样。寇秋甚至觉得,白日的他简直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雕像,而不是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只有夜间时,他才能现出几分常人应有的温情模样。 瑟尔有些怕他,下意识便向寇秋身后挪了挪。男人也并不在意,眼睛仍旧注视着寇秋,明显是在问他。 “去吃饭。”寇老干部回答。 男人的脊背僵了僵,随即冷淡地嗯了声,背转过身去,等待着属于他的午饭送上楼来。寇秋瞧着他孤零零挺着的宽平的背,犹豫了下,鬼使神差问:“将军,要不要下去和我们一起吃?” ——马克思作证,他说这句话时,绝对是没有想过对方答应的可能性的。 但令他惊讶的是,男人居然犹豫了下,随即苍白的手指重新扣上帽檐,正了正徽章,站起身大踏步迈出门去。 寇秋:“将军?” “走吧,”男人顿了顿,眼睛看向他,“不是说吃饭么?” 一一一一一一 七区的人都觉得自己这一天恐怕是眼瞎了。往常都要为了份数不多的食物打的头破血流的汉子今天安静的像是小奶猫,坐在餐盘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飞快地瞥一眼,随后又忙将目光转回去。 “真是那位?” “是——见鬼了,他今天来这儿干什么!” 这可真是新鲜,在七区待了七一八年的老油子都瞪大了眼,跟看从西边出来的太阳似的。 “他身边是谁?是不是咱们那个狱花?” “我知道,就是那个当时还敢冲上去的——” “嘘!” 七区里的人,都知道最近的新人里头出了朵狱花。 这狱花是和将军一样的黑发黑瞳,一张脸生的又小又白,有人悄悄拿手比划了下,真的只有巴掌大。露出来的手和脚,都白的跟要透明似的,尤其那黑黝黝的眼,像含了钩子,看过来时,能看得人全身上下全都软的像水,只剩一块地方硬的要出水。 寇秋走到哪里,这些垂一涎的目光便跟到哪里。哪怕他现在坐在杀神旁边,那些人的眼睛,仍旧控制不住地直往他露出来的地方上瞟。 进了这流放地的,全都是死囚。 这也意味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身便是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亡命徒——反正早晚都是死,死前不把这块肥羊肉舔上一口,他们怎么能安心? 寇秋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眉眼逐渐冷凝下来,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勺子掉落到餐盘里,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所有的犯人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都向着这边望过来。 寇秋微仰着头看他,神情里也满是茫然。 “将军?” 男人的目光,慢慢环视了一圈四周。 “所有人,”他言简意赅道,“管好眼睛。” “管不好的,就别要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恐吓。可在场的人却都感觉到了那股沾着血腥气的威压,几天前那地狱似的一幕猛地涌进脑海,压的他们全都脸色惨白。 再接下去,再没人敢不要命地往寇秋身上看了。 寇秋因此得以安安静静吃饭,顿觉浑身清静。 食物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难吃,虽然食材是新鲜的,可到了七区厨师的手里,却总能硬生生被做成泔水。瑟尔垂着头,吃的整个人都蔫哒哒,男人虽然挺直着脊背,可明显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他苍白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将汤里熬得发黑的胡萝卜片全都捞了出来。 寇秋一怔:“将军不吃胡萝卜?” 男人抿紧着唇,淡淡嗯了声。 寇秋在心底对系统说, 系统闭紧了嘴,不想和这个仍旧残留着二十四孝好哥哥本能的宿主说些什么。 一旦升起这个念头,寇秋便情不自禁把这两个人放到了一处比较。奇异的是,在他未曾这样想过时,这两人分明是一点也不一样的——一个是手上沾满血的将军,一个是总抱着他的手软乎乎撒娇的小孩,能有什么地方一样呢? 可当他真的开始比较,却意外地发现了更多细节。 小孩是猫舌头,男人也是。 小孩在吃到不喜欢的食物时会明显耷拉下嘴角,男人也是。 甚至这两人的眼形和脸型,实际上也是十分相似的。只是,顾沉的气势实在太盛,乃至于压住了他本人的长相,因此很难被注意到。 寇秋把这些点一一报给系统听,却只得到他这个崽一声无情的嗤笑: 寇秋:【】 说c说的也是。 他默默地吃了几口饭,忽然又感觉到了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扭过头去时,他只对上了一个满是金发的后脑勺,那金发青年再次换了个人的腿坐,露出来的胳膊上青紫一片,几乎不成人形。他身下的人生的粗鄙,捏着他的嘴强行将满满一勺还滚烫的汤喂了进去,瞧着取笑。 寇老干部看了会儿,移开了目光。 在那之后的两周,七区难得的风平浪静。只是这样的平静注定不会持续很久,没过几天,七区再次迎来了月中。 这回有寇秋在,其他人都放下了一颗心,不再为男人准备那天晚上待宰的小羔羊。犯人们没了这顶时刻可能会从头顶上落下的利剑,一个个高兴的了不得,寇秋从一楼上到楼顶,起码听到了十几场为了庆祝而演出的激情大戏,以至于系统耳边不得不充满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念书声,最后奄奄一息向宿主宣告,它如今不仅雪盲,而且还耳鸣。 “但是,他究竟为什么会发病?”寇秋问夏佐。 夏佐碧绿的眼睛里融进了点别的什么,讽刺地笑道:“外头的书里都没有提过这一段,对吧?” 所有的书中,顾沉的故事终结于“叛国流放”这里。而在夏佐那里,寇秋头一回听到了几年前那个故事的完整版。 两国开战,战线延长。除了边境,有另一支军队绕路,直接打到了皇城。 敌军涌到城门下,要求里面的人交出几个将领的家人,否则就将进城屠杀。 “事实上,”夏佐咬着牙,低低笑起来,“那就是一群花架子” 没有主力,没有火力,不过是靠着虚张声势,吓住了城里的平民和养尊处优的皇族。而那时的顾沉带领着大军好不容易打赢了这一仗,马上就将抵达皇城,只要双方对上,这剩下的敌军自然溃不成军。 “可偏偏,就是那么一刻钟的时间——” 夏佐眼眸沉沉。 “他们没有等。” 无辜的人被推出城门,落进那群对他们怀着刻骨仇恨的人手里,几乎是立刻便被撕成了碎片。 而其中,屡战屡胜的顾沉,又是他们最恨的那一个。 “等回来时,什么都太迟了,”夏佐说,“就是迟了那么一刻钟哪怕他们再坚持一下呢,哪怕他们再试着反抗一下呢?” “自那之后,将军就生了病。” “他把自己困在了那一天。” 揭开那些粉饰太平的假象,暴露出来的真实往往让人心惊。寇秋听完之后,也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有的安慰都太过轻,甚至没法触及他们那深重的伤痕。 这天的饭菜味道有些怪,寇秋没吃下几口,便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回。回到楼顶时,男人仍旧坐在床边等他,所有的门窗都被紧紧关上了,只留下他,和这个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困兽。 男人的眼睛,已经蒙上了薄薄一层血色。 天黑了。 他的手上一条条爆出青筋。 寇秋瞧着他的模样,忙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事实。 ——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努力试图着发声,可却仍然只能发出呜呜的气音。 他说不出话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一颗人形安眠药(五) 那一瞬间, 茫然甚至压过了恐慌。寇秋摸着自己的脖子,跪坐在床上,仍旧不敢置信似的张开嘴, 试图发出声音。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从他嘴里溢出的, 仍旧只有几声短促的气音。 外头的天色完全黑下来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将一切的光源都拦在了外头。但寇秋却觉得, 那种惨淡凄艳的血色月光一直照到了这室内来,顺着细细的血管流淌进他心里。 他绝望地对系统说: 没了可以发出的声音,寇秋在发病时的男人身边, 简直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他没有了可以驯服这头猛兽的武器,只能等待着沦为猛兽渴望血腥的口粮。 系统比他更绝望。它瞧着眼前已经眼睛通红的男人,就像是看着头马上便要冲出栅栏的猛兽,憋了半天, 只能憋出三个字: 寇秋: 他抹了把脸,喃喃道: 系统崩溃地说, 人家听不见啊!!! 顾沉的眼神一点点变化, 漆黑的瞳孔像是坠进了深不可测的海里, 慢慢蒙上一层淡红的艳色。他额上的青筋渐渐凸显出来, 一下又一下地低喘着,手指牢牢扣上了刀柄。 周围的声音全都隐去了,只剩下他自己完全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像是要把胸膛砸穿了,蹦出来。 痛。 他痛的五脏六腑都在绞动,拼命地渴求着什么——一伸手,触及的已经是温热的一片,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在他的掌心里砰砰跳动,鼻间全是人的血液散发出来的芬芳。 把这把刀插进去那种痛就会缓解了。 把刀插进去 刀出了鞘,雪亮的寒光。 系统: 寇秋被这双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大手牢牢锁住脖子,仿佛是只被掐住颈部的柔弱的c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鸡崽。男人的手指微微曲起来,在他脖颈上的大动脉处反复摩挲,像是随时都能戳破这层薄薄的皮肤,把手指浸透在他温热的血液里。 寇秋拼命伸出手,缓缓碰触上对方的脸。 将军 从脸慢慢上升到头,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寇秋捧着对方的脸,用尽所有的方法安抚着。他的另一只手在男人背上轻拍,仿佛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婴孩。 意识朦胧之中,寇秋下意识用上了上一世安抚夏新霁的手法,摩挲着手下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军帽掉了,男人的手忽然颤了颤,随即慢慢凑过来,将自己的头搭上了他的肩膀。 是一个典型依恋的姿势。 锁在喉间的力量渐渐撤下,寇秋狼狈地咳了好几声,勉强吸入了一点新鲜的空气。他终于睁开眼,这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几乎完全靠进了他怀里。 顾沉垂下来的眼睫颤了颤,仍旧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手背上绷出了青筋,整个人都在猛烈地战栗着。他似乎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寇秋迟疑了下,缓缓将耳朵附了上去,才听见他翻来覆去念着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 寇秋知道他恐怕还困在亲人被杀的那一天,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更轻了点,努力想要化开对方紧皱的眉头。 可就在下一秒,另一句完全超出他预想的句子突然闯进耳中。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哥?” 寇秋的手忽然一抖! 他震惊道: 系统勉强维持镇定, 可就在这时,下一句话也从男人颤动了一下的嘴唇里吐出来了。 “你不是说我值得被爱么?” “可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 这一下,就连系统也没办法做到自欺欺人了。 它高声叫道, 寇秋的嘴唇也在哆嗦,他慢慢道: 他和夏新霁,已经不见许久了。 中间隔着的,是两个世界间的鸿沟,不可逾越。 可眼下,这鸿沟似乎被打破了。 要费多大的力气? 要花多大的心血? 他用拇指,一点点摩挲着眼前这熟悉的轮廓。顾沉已经颤抖起来,脸色青白,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痛的像是有人从太阳穴生生敲进去了几寸长的铁钉子,生生扎进头皮里。 剧烈的疼。 男人忍到指节泛白,最终猛地一下拔出手里的刀,疯了似的抽搐着,开始试图扎进自己的胸膛——寇秋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猛地上去抢走他手里的刀。可他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男人的力气,混乱之中,刀刃刺穿了顾沉的手肘,泛着腥味儿的血液顺着两人的衣裳汩汩向下滚落,男人闭着眼,发出一声声已经不太像人的哀鸣。 寇秋心一横,靠近了对方,捧起了他的脸。 系统: 他用自己的嘴唇封了上去。 血珠溅在了脸上,两人的唇齿交融之间,都带着这股腥甜的气息;顾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疯狂地敲击着他的齿关,一下子彻底攻城略地进去。寇秋紧紧地环着他的背,两人的热气一同蒸腾着,两个人的身体全在瑟瑟颤抖。 嘴唇被咬破了,咽下的全是混着血的唾沫。这血像是能发热的,将两个人烫的同时烧起来,愈发紧地贴合在一处。 系统张大了嘴,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寇秋也像是惊了下,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他的嗓子如今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短促的c嗬嗬的气声。白生生的手指在床单上无措地抓了下,随后慢慢抓紧了,手背都泛上青白色,随后又蒸腾成通红的。另一只手覆了上来,比寇秋的手而言要大上不少,渐渐转为十指相扣。 系统:【】 马赛克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只是打就算了,怎么偏偏还留下了这两只手给它这个单身系统参观呢? 系统生无可恋。它从未想过,它会有一天想念那满眼的马赛克,最好是遮的严严实实c完全没法让人看见一点的那种。哪怕引发雪盲症,也好过看这两只手厮磨啊! 世界真的好残忍! 寇秋完全抵不过男人的力气,硬生生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时,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顾沉衣着整齐站在他床旁,另一个男人正站在他对面,嘱咐些什么。瞧见寇秋醒来了,那男人点点头,向顾沉示意了下:“将军,他已经醒了。” 顾沉猛地扭过头来,看着寇秋。 这副万人迷的身体可谓是完美的,寇秋露出来的脸又小又白,此刻因为疼痛更加没有血色,几乎要和这雪白的床单融为一体。他身上的被子严严实实一直掩到了脖子下,抵挡了任何目光的侵袭。 顾沉的眼神沉了沉,手上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了寇秋身后。 旁边站着的男人眨眨眼,眼里头的揶揄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没事了?”顾沉言简意赅地问。 “没事没事,”男人连连摆手,“再发热,就把这药也吃下去——这个是治嗓子的药,一天三次,一次两颗。” 他又扭过头看向寇秋,嗟叹:“还好你命大,没吃下去多少。否则哪怕是华佗再世,你这声音也别想再拿回来了。” 顾沉的眼眸骤地缩了缩。 男人敬了个军礼,笑嘻嘻地走了。顾沉手正了正帽檐,突兀地说:“他们要来,我不同意。” 谁? 寇秋先是一怔,随后转念一想,自己在七区中又认识多少人? 除了将军,也不过是安德莉亚及瑟尔c夏佐三人罢了。 他的嗓子仍旧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点点头。 男人抿了抿薄唇,手反复摩挲了两下刀鞘上刻着的徽章纹路,又道:“我想过了。” 寇秋:“???” 雪亮的寒光一下子出了鞘,被男人捏在手里。 系统说: 寇老干部倒吸一口冷气。 他说, 可那光离他越来越近,顾沉脸上的神色又坚定的不可动摇,寇秋瞧了半天,脸色惨白一片,终于还是缓缓闭上了眼。 他纵使是再不相信,此刻也由不得他不信。 “我娶你。” 一片寂静之中,男人说。 寇秋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重新睁开了眼,反问:“什么?” 男人又将刀刃向前推了推。 “这个,”他说,“是聘礼。” 寇秋:“” 寇秋:“” 寇秋:“” 去你的聘礼!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v⊙) 是的,你能。 他眨了眨眼,把那把小巧的刀刃重新插入刀鞘,紧紧地握在手里。 系统: 说好的绝不会为之所动的坚定的心呢? 寇秋: 系统: 寇秋: 系统: 寇秋: 系统难以置信: 寇秋慈祥地纠正了他的说法, 系统噎了噎,瞧着自己那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任务积分,心不甘情不愿地喊: 寇秋应了声,又说: 系统不干了: 寇老干部的手指向顾沉,深沉道: 系统:【】 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啊啊啊忍不了了,上辈子给他马赛克看就算了,这辈子居然还要看,而且还得喊这俩人爸爸! 干脆一刀捅死它,一刀捅死它算了吧! 男人看见寇秋收了刀,眼里头难得地流露出了点笑意。他扶了扶帽檐,身形站得笔挺利落,低声道:“好好休息。” 系统愣了愣,随即说: 一一一一一一 顾沉走了出去,几个人立刻便跟过来,毕恭毕敬道:“将军。” 男人的眼眸沉沉,黯得看不出一点情绪。 “人带来了?” “带来了,”他身后的人说,“如今安德莉亚大人和夏佐已经在那边,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顾沉嗯了声,眼睛里似是掀起了狂风骇浪。 他大踏步进了地下室,推开牢牢关着的门。门里的金发青年被拴起双手,牢牢地吊在两个铁环上,血湿透了身上的囚衣。夏佐的手中拿着把薄而锋利的小刀,慢慢在手心把玩着,像是做手工艺品似的一点点往下,把这人腿上的皮肤完整地剥掉,露出里头红通通的血肉。 青年颤抖不止,尖叫的更大声了。 “已经挖出来了,”安德莉亚在一旁抱臂看着,瞧见顾沉进来,忙上前一步,汇报道,“信号发射器埋在他腿里,粉末是东面的那一道防线有点问题,传进来的。” 顾沉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安德莉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补充道:“整条线上的人,都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她顿了顿,随即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属下办事不力,竟然留下了这样的危险人物,希望将军以军法处置!” 顾沉说:“第三条。” “是!” 安德莉亚想也不想,立刻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背部。一旁的士兵拿过她手中的鞭子,在她那白皙的脊背上一鞭一鞭地抽打起来。打到第三十下时,她的背已经是红肿不堪,青紫一片。 安德莉亚却像是毫无所觉的,将衣服拉下来,仍旧如先前那般站在顾沉面前。 “将军是否还有话要与他说?” 顾沉整理着自己的手套,闻言淡漠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 他背过身,走出去。 “他还没那个资格。” “但是舌头,”他对夏佐说,“要记得。” 夏佐了然地点头,将手慢慢移向金发青年的嘴,轻轻在那张已经紫胀起来的脸上拍打着。 “真可惜呀,”他说,仿佛是对情人的轻怜蜜语,“瞧见我和小歌一起走了是不是?知道了小歌能用声音安抚将军是不是?想着一石二鸟是不是?” 他碧绿的眸子眨了眨,纯然一派天真无暇。金发青年在他手下瞪大了眼,发出了呜呜的叫喊,察觉到那尖锐的刀锋碰触到他的舌头。 “又想废了将军,又想借小歌的死挑拨我们反目成仇,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夏佐轻声笑着,手上忽然一个用力,汩汩鲜血猛地溅出来,顺着他白皙的手向下滴落。他把那块肉从这人嘴里抽出来,随即嫌弃地嗤了声,扔到地上。 “去告诉厨子,”他说,“抓住的那几个人,今天有加餐了。” 少了舌头的身体最终被高高挂在了七区的墙上,明晃晃彰显给皇城看。其余的人也挂了一长溜,随着这风晃动着,像是一块块风干的肉。皇室看了,心中更是一阵恼恨,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私下将更多的人送去试探。 这是战争,丝毫也不能让步。 民间关于七区的传说在皇室的推波助澜下愈传愈甚,到了此时,早已无人记得他们曾是保家卫国c撑起整整一个帝国的英雄,也无人记得这些英雄之所以沦为困兽,也正是由于他们。 有多少人相信,顾沉真的犯了叛国罪? 几乎为零。 所有的人都清楚,他本身就是帝国打造出来的一把人形兵器。 从小时就被挑选出来,日日放在士兵里头历练磨杀,把对血液的渴望硬生生植入进他的骨髓里——所以,他才在这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的生是为了帝国,死也当是为了帝国,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应当是为了帝国。他把帝国视作使命,又怎么可能去叛国? 可是人心往往比黑白两色要复杂的多。他们都清楚顾沉的本事,更清楚这把刀有多锋利,万一,虽然只是万一—— 万一这刀刃朝向自己了,要怎么办? 万一他想算账了,怎么办? 他们已经害死了顾沉和其他将领的家人。与其等着这柄悬在头顶的剑有一天落下,不如在这之前便配合皇室,将他们关进寸草不生的七区去,反正也已经是怪物了,不就应该待在怪物待的地方么? 只有一点,他们彻底估算错了。 这座牢笼,还不至于永远锁住这些怪物。 皇室的行为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寇秋明显感觉到七区中的人都忙碌起来。连那些被关进来的犯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仿佛是在空气里头嗅到了躁动不安的因子,整个七区像是头逐渐苏醒的野兽,开始一下下嘶吼着撞击这牢牢困住它的铁笼。 寇秋的日子倒还是照常过,唯一不顺心的是,他的声音还没完全恢复,这催眠曲就没办法唱了。 他头一回见识了没有人形安眠药催眠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真的是睁眼到天明,似乎是很不舒服,眉头都锁得紧紧的,没办法闭上眼休憩片刻。第二天起来时,眼睛里全是一条条鲜红的血丝。 寇秋心疼的不行,问系统: 系统正在他心底背诵新时代新思想,听了这话,立刻回答: 寇秋说: 系统想了想,说: 寇秋:【】 他确定,自己这个崽念的东西是一点都没进脑子里。 这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完全没有保持思想的纯洁性!! 顾将军倒是和系统一条道上的,第一天还体贴着寇秋的身体恐怕不行,第二天就主动地摸上床来了,抱着他。 做就做吧,还要征询他的意见:“可以么?” 寇秋:“” “你没反对,”顾沉慢条斯理解开自己的皮带,脱掉手上雪白的手套,“我明白了。” 寇秋:“” 你明白个鬼! 我就算是反对,也得说得出来啊!! 然而不得不承认,系统的法子的确是管用。每晚几次运动,连觉都变得香甜起来。男人每天早上精神奕奕,反倒是寇秋,每晚都有半晚根本没法睡着,第二天往往累得连床都起不来。 此刻,七区里倒有十之七八的士兵知道老大和狱花搞上了。什么地方都是没长腿的风言风语传的最快,每天都有人殷勤地来探望大嫂,被瑟尔和夏佐通通锁在了门外头。 瑟尔小天使还红着脸把从犯人那里要来的助兴药塞寇秋手里,细声细气说:“别让别人看见了” 相对而言,夏佐就要直接的多。他板着张和瑟尔一模一样的脸坐在寇秋身侧,仍有点不开心,口口声声嚷嚷:“我们两个,一定比他一个要更能让你舒服!” 寇秋简直想上去堵这小孩嘴,刚想说“你不要教坏瑟尔瑟尔还是个纯洁的孩子”,就看见坐在一旁的弟弟也红着脸点点头,低低说:“我c我会很努力的,一定会让小歌很爽的” 系统幸灾乐祸: 祸水寇秋:“” 他木然地抽了抽嘴角,慢慢挺直身子,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了薄薄的一本册子。这是他这几天躺在床上无事干,找将军要了纸笔默写下来的。 夏佐兴致勃勃地接过去翻开,随即表情变了变,碧绿的眼睛闪了闪,像是有些茫然。 “人生价值的实现?自我价值的实现?——怎么正确地选择人生道路c怎么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他从册子上抬起脸,“这是什么?” 寇秋慈祥地眨眨眼,示意他们拿回去看,全都背下来最好。 夏佐想了想,把册子收了起来,悄悄探过头问他:“是咒语?” 寇秋已经懒得纠正他们咒语的说法了。 “不过也没事,我也可以学点魔法,”夏佐微微笑起来,“天天待在这里的日子,我早就过厌了。” 他碧透的眼睛闪着光,像是在说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 ——“呐,小歌,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寇秋从他的语气里,体会到了某种让他心惊肉跳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你是说——” “对,”夏佐笑了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我们可是等了这么多年”他喃喃道,“等到都快忘了,外面自由的空气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一颗人形安眠药(六) 此为防盗章 可话还没说完, 他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来的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这人的下颌线条干净凛冽,周身的氛围沉默而压抑,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朝他望过来。 管理员恍惚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头于从林间迈开脚步的豹子。只是这头豹子的眼里,蓄的都是痛楚的光。 “不许进?”男人沉声问。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 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 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 白皙的很, 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 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 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 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 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 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 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 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四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如今才十六岁,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搭上的这人,就是夏清然自己的恋人。 他的竹马,杜和泽。 原配斗小三,寇秋自己演的就是那个原配。 只是这原配的原结局不太好,不仅勾心斗角没斗成功,还被竹马和私生子联手逐出了夏家,最终孤零零冻死在街边,死前也没有合上眼。 看完了的寇秋感叹: 系统冷漠脸,并不想听来自宿主的红色教育。 只是狗血归狗血,该演的还是要演。寇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穿着拖鞋到更衣室,打量了眼自己如今的样子。 奇异的是,这与他本身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他隔着镜子摸了摸里头映出的这张清秀的脸,随即挺直了身,听到了门口处保姆的敲门声。 “少爷,”保姆低声唤道,“您起床了没?” 寇秋应了声,“怎么了?” 保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杜少爷来了。” 哦,渣男来了。 寇秋冷漠地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突然陷入了沉思: 系统: 事实上,你也是史上第一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宿主。 这两年的光阴,虽然是匆匆流逝的,可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刻下了不可逆转的痕迹。有的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有的却是细细观察,方能从其中窥得一线的。 夏新霁的变化,明显属于前者。 他的身量像是抽了条的柳枝,一下子向上拔了大半头,整个人的身形匀称而修长,透着点年轻独有的勃勃生机;被好好养了这么久,少年时期那种病弱不堪的姿态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c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皮肤。 他将手中的手提袋松松挂在手腕上,换了鞋,问:“哥回来没?” 保姆显然也习惯他一进门便问寇秋的情况了,回答:“还没呢,大少爷说他今天有单子要忙,可能会迟点儿来。” 两年前,夏家大少爷夏清然抛下了自己家族的公司,毅然决然去考了公务员,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整个富二代圈子里头的人说起来,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他居然跑去当了公务员?他这么身娇肉贵,肯定干不满一个月! ——然后夏大少爷便踏踏实实地从那时干到了现在,干的乐不思蜀,俨然是要一直做到正无穷。 那c那种大少爷,就算去当,肯定也是去混日子的! ——然后夏大少爷便胸前佩戴着大红花,举着荣誉证书出现在了官方网站。 可以说,夏清然刷新了整个b市人的三观,并为所有的富二代指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发展道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伟大道路。 夏新霁听他还未回来,眉心不动声色蹙了蹙,上了楼准备今晚赴宴的着装。 他十八岁的成人礼,最终在寇秋的强烈要求下准备大办。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接到了邀请函,可以说是向整个上流社会正式承认了夏新霁的身份。 而这一切,却都是寇秋为他争取来的。 他唇角慢慢挂上一丝笑,手指摩挲着自己拎着的包装袋,眼眸中的情绪深不可测,半天后才含着笑,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时候了。 一一一一一一 结束了最后一份报关单的交接,寇秋只来得及跟身旁的同时说了句“明天见”,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家里。他打开小孩的房门时,夏新霁的手指正在一排西装之中梭巡,瞧见他进来了,顿时瘪瘪嘴,声音软软的。 “哥来晚了!” “抱歉抱歉,”寇秋满怀歉意道,“工作突然间有点多还来得及吗?哥帮你一起挑吧?” 他甚至连制服也没来得及换掉,合体剪裁的布料流畅而贴身,愈发衬得腰细腿长。寇秋的面容原本便是极为清秀的,在这金灿灿的肩章与端正的款式的衬托下,更显得清朗正气,薄薄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夏新霁的目光慢慢地从他的发丝梭巡下去,缠一绵了许久,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哥喜欢哪一款?” 寇老干部有点犹豫,手指在各件里头移动了许久。 “我选” 他最终从其中拉出了一件白色的燕尾服,不知面料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泛出点点的银光来,就像是一把捏碎了c洒在上头的细小星辰。 “这个好,”他伸手,往小孩身上比了比,满意道,“衬你。” 夏新霁本就白的皮肤被衬的愈发白了,一截手腕像是用玉雕成的似的,透着点半透明的莹润感。他挑挑眉,接了过来。 “正好这款还有一个黑色,”他似不经意道,“哥穿那件?” 寇秋也没多想,对上他含着盈盈水光的眼,张口便道:“好。” 两人到达宴会时,邀请的宾客早已陆续就席。门口的豪车络绎不绝,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珠光宝气。年轻的富二代们大多是自己开车来的,随意地将车钥匙在手里抛了抛,一面闲谈着一面向里走;而女客则小心翼翼提着自己的裙摆,高跟鞋笃笃地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一晚,来访的女客额外多。整个大厅中香风扑面,处处都能听到丝绸的摩挲声与柔和清亮的女声。 寇秋一踏进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资本主义的销金窟,浑身都不自在。夏老爷子精神矍铄,正与人说些什么,瞧见两个孙子进来,便招了招手,点头示意。 “爷爷,”寇秋好不容易才挤过来,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想把上头萦绕的香气拍下去些,“这比您之前计划的宾客数多太多了吧?” 夏老爷子笑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寇秋睁着清朗的眼和他对视,黑黝黝的瞳孔里写满了迷茫。半晌之后,他试探道:“因为我们和他们之间有着坚定的革命友谊?” “”夏老爷子一口红酒成功地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整张脸通红,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半晌后,他一巴掌拍到了孙子背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他把寇秋的头掰向另一边,“看英杰的孙女儿,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 寇秋睁大了眼。视线中的女子身形楚楚,乌发雪肤,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团圣光里。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捋了捋垂下来的一缕卷发,冲着他盈然一笑。 夏老爷子问:“看出什么来没?” 寇秋只好点头:“看出来了。” 禁锢在他后脑勺处的力量这才松了劲,夏老爷子收回手,神色终于满意了些。 “还好,”他欣慰地说,“还没傻。” 寇秋端着酒杯,深沉道:“她穿的衣服是丝绸的。丝绸,按照女装中的桑蚕丝原料分类,应当归到62042910。”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女子的头饰上,继续道:“水晶,按照海关编码的分类原则” 系统笑的几乎癫狂,夏老爷子的手一把按上了胸膛,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别说了,”他疲乏道,挥了挥手,声音轻飘飘的,“别说了——走吧,去随便找个人一块待会儿,让我静静。” 寇秋于是立刻头也不回去找他的宝贝弟弟一块待着了。 夏老爷子看着他让走真走的背影,更加觉得难以言喻的心塞。 他丝毫不怀疑。 他早晚有一天,得被这小兔崽子气出心肌梗塞来! 二十四孝好哥哥跑去了自己另一个崽旁边,给他投喂了几个虾仁,顺带把方才夏老爷子的问题说了。夏新霁的唇角慢条斯理向上一勾,问:“哥说什么了?” 寇秋把自己的回答复述一遍,随即蹙眉道:“可我觉得,爷爷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 “没有,”夏新霁含笑道,“哥哥这么努力工作,答得很好,爷爷他一定很为你骄傲。” 寇秋成功地被弟弟安抚了,他伸出手,扶了扶眼镜,道:“这都是为人民服务,说不上什么骄傲。毕竟我们都是新时代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就该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小孩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濡慕地望着他。寇秋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更畅快了。 有了他的以身作则,小孩一定能在马克思主义道路上越行越远! 夏新霁如今在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常需要和客户打交道,因此也得跟着夏老爷子去应酬。他望着寇秋,嘱咐:“哥,你就在这边转转,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他平日里本就是这种缠人的性格,寇秋早已习惯,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一颗人形安眠药(七) 此为防盗章 他年纪小, 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 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 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 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 “欸,对了,”她说, “之前有人来找寇秋,来了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你回去, 记得和你哥说一声, 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 补充道:“年纪不大,长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霁眼睫密密垂了下来, 复又睁开眼,轻笑着问:“或许, 您还记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 随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 我好像记在张纸上了” 她从书中抽出一张便利贴, “啊,找到了。这人姓杜,叫——” “杜和泽。” 一一一一一一一 杜和泽的心中忽然一寒, 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旁边看了眼, 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乌压压的发, 仍旧在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杜和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笑的温文尔雅,“明天还有时间么?” 女孩子解开安全带,这才从手机上抬起眼,简单瞥了一眼他。杜和泽敢保证,她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她的手机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杜和泽失望极了,心知这个刚刚迈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女恐怕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却猛地发现了别的什么,“这是清然?” 女孩手机上的照片,赫然是几年前的夏清然。绿树金实,璨璨摇曳,他甚至比背后清朗的秋色还要动人心神。 陈婷婷也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他?” “自然。”杜和泽轻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脊背绷直了,身子也不自觉向这边靠了些,像是极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话题便继续向下进行,“我六岁时便认识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点点被翻出来,陈婷婷纤手抵着下巴,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杜和泽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因此经常在校门口撞见这对兄弟。 “他们感情是真好,”女孩子钦羡地说,“夏新霁每回见到他哥哥时,脸上那种温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让杜和泽心中有些异样。 “温柔?”他喃喃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陈婷婷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向下说,“我以为这种家庭里兄弟关系都不会特别好的,可夏新霁好像很喜欢对着他哥哥撒娇,还会跺脚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气的哥哥就会张开双臂,顺从地把弟弟圈进怀里,仿佛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那时的陈婷婷,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泽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车,再回到车里,便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国外两年,杜和泽已经基本确认,当年那件事是夏新霁提前打好了算盘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国,对他有什么好处?当时助力他进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霁最开始倾心的也是自己——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明显能更好地将夏清然完全打压下去。但夏新霁偏偏抛弃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敌方阵营,并反过来联合对方将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问题,杜和泽想了整整两年,始终不曾想通。 可刚刚,陈婷婷为他提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温柔。 他可不相信,从根部便腐烂的人,会有什么温柔! 为证明这个猜想,杜和泽又一次上了夏家门。可这一次,保姆仍旧将他拒之门外,直到被他缠的不耐烦了才告诉他:“大少爷不在,已经出去旅游了。” 杜和泽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她甚至说不出旅游的地点,也说不出具体回来的时间,只知道对方连夜匆匆收拾了箱子离开,“二少爷看见了,送他去的机场,他也不知道大少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去了海关,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夏清然请了长期病假,几个月内都不会过来上班。 这个人,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寻不到一点音讯。 杜和泽敏感地察觉到,这兴许是个机会。 一个帮他重回夏清然身旁的机会。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便去找了私家侦探,拜托他调查夏清然和夏新霁的行踪。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两个私家侦探立刻便信誓旦旦出动了,时刻将照相机对准了频繁来往于学校和公司的夏新霁。 几个星期下来,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夏新霁是个好学生,在学校一心投入学习,图书馆里一坐便是一上午;然后他会匆匆回到一处寓所,吃顿午饭,再赶往公司处理这一天的事宜。他勤奋又努力,无论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融入进去,并混得如鱼得水,整个人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可越是这样,私家侦探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人都是多面的。夏新霁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实在是太过阳光纯白,竟像是一点暗黑的影子都没有的——甚至在个人独处时,他也能时刻保持着身姿端正行为得体,埋头工作与学习,像是个精密编程的机器人。 “他的家里恐怕有秘密,”他的侦探同伴吸了口烟,说,“你看到了?二楼的窗帘,永远是拉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进去看看?” “进去,”他的同伴用力熄灭了烟头,“妈的,拼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拿得到钱?” 两人侦察了几天,挑了个夏新霁去上学的上午,悄悄地翻进了别墅。奇怪的是,别墅的防盗设备似乎老化了,报警仪丝毫没有动静,窗户也没有上锁。他们从后面的窗户翻进房子,几乎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房间很大,在第一层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们慢慢地沿着铺了厚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推开了唯一一扇门。 只是刚开了一道门缝,他们便骤然意识到,屋里有人。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哥舒服么?” 那是他们已经熟悉的夏新霁的声音。他并没有出门,两个侦探心中都是一惊。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像是承受不住了,细细的c含着难以言喻的哽咽和战栗的,“呜” 那种音色,让人的心尖都止不住地发痒。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叮铃叮铃响成一片,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目光,终于还是慢慢将眼睛贴上了门缝。 房间里昏暗极了,只有两枝蜡烛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光。光照出了影子,黑黢黢的两个人影,随着在寂静中清晰可闻的水声慢慢化在了一起——而奇怪的是,墙上还有什么栏杆似的倒影,一道道一层层,尖端高高耸起,像是座漆黑的牢笼。 他们倒吸了一口气,终于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 囚一禁! 然而他们甚至看不到这囚徒的模样,只能勉强从影子里分辨出他被捆在一处的纤细手腕,两个侦探心中都是一惊,咬了咬牙,将摄像头伸进去小心拍了几张,紧接着忙沿着原路返还回去。 听到那动静远去了,夏新霁终于抬起了眼,轻轻笑了笑。 “哥哥,”他撒娇似的蹭了蹭,“我好累。” 寇秋:“” 他也累! “可是我一直在动啊,”夏新霁开始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多辛苦!” 寇秋:“” 特么的,他倒是希望别动!!! “谁让哥哥总在这种时候给我背党一章的?”夏新霁垂着眼,把他嘴中的口塞慢慢拔掉了,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下,语气幽怨,“是我重要,还是为人民服务重要?” 寇秋想也不想:“为人民服务!” 系统:【】 完犊子,这么诚实可是要被日的我跟你讲! 它瞧着小孩陡暗的眸色,预感到了下一波汹涌的马赛克。 可夏新霁却轻轻笑了声,“我就知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展现给寇秋看。 “所以,从今天起,”他慢吞吞说,“我就改名叫作夏人民了。” 【】 完蛋了,系统心想。 又疯了一个。 这代表着,他又要以病逝的方式进入下一个世界。 “哥,怎么了?”夏新霁和他贴的极近,迷迷糊糊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来,在他胸膛处揉了揉。明明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的轻柔无比,“是哪里不舒服么?” 寇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他含混道,“就是腰酸。” “腰酸啊”小孩吭吭哧哧地笑起来,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整个儿翻过身,一下子将他牢牢黏住了,蹭了又蹭,往他下面的被子里钻。 “让我看看,肿了没有?” 系统嗷的叫了声,悲愤道: 哪怕他不说,寇老干部也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骚话,忙将人往上拽,红着脸不让这熊孩子把被子掀开。两人在床上扯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微微出汗,磨磨蹭蹭出了一身的火,寇秋这才被小孩强行按着啾了口,起床了。 夏新霁察觉到了寇秋态度的软化,这一天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兴奋彰显给全世界看。 他连走路都在哼歌。 “你今天不是有校内的运动会吗,”寇秋喝了口汤,瞧着一直眼巴巴望着他不肯安生的小孩,“还不快点?” 小孩仍旧固执地盯着他,瞳孔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哥来不来?” 寇秋也是一愣:“我能去?” “当然!”夏新霁想也不想回答,“只要答应不离开我,哥想去哪里都行。” 他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现在杜和泽算是彻底没戏,他已经兵不血刃解决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牵着风筝的线,便不能拉的这么紧了。 他掰着手指给寇秋数:“我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c4x100接力赛,还有跳高,哥可不可以来给我加油?” 最后一句声线骤降,眼神湿漉漉,写满了恳求。 寇秋只是沉默了下,随即笑了笑。 “好啊。” “真的?!”夏新霁睁大眼,圆润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对着他,活像是只兴奋地抖动自己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再次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小孩当场便乐疯了,一下子扑上来啃了好几口。 “哥,我太爱你”在唇齿相偎中,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太爱你了。” “我爱你啊” 寇秋的胸膛猛地一震,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伸出双臂,慢慢环住了小孩的后背。 他并不确定。 但是他兴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夏新霁人气很高,寇秋在最后一排观众席上坐下时,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举着他名字为他加油打气的小迷妹。小孩却活像是没看见,专注地弯着腰帮他擦干净座椅,又从书包里抽出把太阳伞,皱着眉头固定了半天角度,把寇秋整个人罩在了里头。身旁的同学试图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简单含糊两句,飞快地把身体扭了回来,继续给寇秋涂防晒乳。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寇秋的皮肤不经晒,又怕昨晚的痕迹露出来,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不过一会儿便微微渗出了汗,后背衬衫处濡湿了一小块。 夏新霁在台下做准备活动,眼神却一直在向这里看,瞧见他擦汗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向旁边一个女生走去。 半晌后,一个粉红色的小电扇被递到了寇秋手里,呼啦啦扬起一小股清凉的风。 小孩半蹲在他腿边给他吹着背,瞧见他扭过头,便弯起眼冲他笑,笑的乖巧极了。像是块被阳光灼的温热的蜜糖,能从那笑颜里伸手拉出香甜的琥珀色糖丝。 他自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只顾着给寇秋一个人吹,“哥,还热么?” 寇秋摇摇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无比,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旁的矿泉水瓶也被拧开,夏新霁瞧着他喝了,才巴巴地接过来,专门挑着寇秋刚刚碰过的地方继续喝。他垂着眼,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是一小片近乎完整的圆弧状。 寇秋瞧了他的睫毛半天,最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系统: 寇秋手指一颤,随即严肃道: 说归说,他还是缩回了指尖。可夏新霁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拿着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 寇秋: 验证完了,手感是真好啊! 又柔软又有韧性! 他有点沉迷了,绷着严肃的表情摸了一下又一下。夏新霁仰着脸任由他摸,那情态更像是被主人撸着浑身毛的白兔子了。 一直摸到裁判吹集合哨,寇老干部才终于回过味来,慢慢收回手:“” 果然,身旁的学生都在若有若无朝着这边瞟,眼神中写满了赤一裸一裸的八卦和探究。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影响校容。寇秋打定主意,可当夏新霁低声嘟囔着要他再摸摸头时,他挣扎再三,还是情不自禁放上了自己的手。 摸了几下之后,白兔子兴高采烈地蹦走了,剩下寇秋绝望地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幽幽地说: 不,是绝望。 它要是真的有眼,现在恐怕早就瞎了。 是的,没错,闪瞎的。 兴许是因为头一次有人来为自己加油,夏新霁全程的状态都很好。他奔跑在田径场上,额角亮晶晶的汗水蜿蜒渗入领口,整个人被这太阳映射的熠熠生辉,蓬勃的青春的热气蒸腾出来,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发着光。寇秋坐在高处认真地看着他,慢慢便从那白花花的阳光中看到了眩目的金色碎片,紧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他勉强支住身体,半转过身体,避开田径场上的夏新霁,朝纸上吐了一口。 他盯着那纸上渲染开来的血色看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将纸揉成团,整个儿隔空投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系统说: 寇秋的确知道。 他是老手,不是毫无经验的初次经历者;在这之前,他从未沉沦在过任何世界,真实和虚拟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地看不清了。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寇秋在之后调查过杜和泽的情况,陈婷婷的父母发现了他骗婚的事实,并因此勃然大怒,竭尽所能打击杜家。原本便已是风雨飘摇的杜家不仅没有迎来助力,反而更经受了一场雷暴,愈发奄奄一息,杜和泽的生活也由此降到了谷底。 没钱,没权,没地位。 这对从小便有夏清然保驾护航的杜和泽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寇秋诡异地真心希望他过的好些——哪怕只是将这任务进度再往回缩上一点也好。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杜和泽的人生一路向着崩盘的方向狂奔而去。 寇秋的任务进度涨到九十点时,是一个夜晚。 他本来睡在床的内侧,小孩的手臂牢牢锁着他的腰,靠着他的头睡得香甜;可喉头间突然一阵腥甜,寇秋尽量轻手轻脚地起身,跨过仍然闭着眼的夏新霁,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踉跄奔去。 他一下子扑在马桶前,手指死死捂着嘴,拼命地吞咽着唾沫忍耐着。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身后忽然传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哥?” 夏新霁像是被惊醒了,还揉着眼,踢踏着拖鞋跟在后头进来,“哥,你肚子不舒服么?” 寇秋想要回答,可他嘴中满是带着铁锈味的血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哥?” 他走上前,映入眼帘的全是刺眼的红色。 血,都是血。滴滴答答的血从寇秋的指缝间溢出,将白色的地板滴出了无数朵艳丽的红花。夏新霁的头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拿手去替寇秋捂着,可纵使是他们两只手叠在一起,也仍旧捂不住,那血依然向下蜿蜒着——小孩白皙漂亮的手背染红了一片,他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似的,只怔怔盯着寇秋的嘴。 夏新霁的嘴唇开始哆嗦。 “哥,”他低低地喊,“哥” 可在搭上话之后 这些把寇秋视为目标的家庭只想一个个以头去撞墙,在这之前,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有人能硬生生把天给聊死。 真凭自己本事单的身。 寇老干部活生生用一身正气聊走了七个姑娘,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只觉得周身骤然清净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十分喜好热闹的性子,见没人了,更是乐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水果,一颗接着一颗圣女果往牙签上扎。 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蹭过来,张开嘴将他手上的圣女果一口咬走,他才转过头,看见是眸光盈盈的小孩,登时眉开眼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一颗人形安眠药(八) 此为防盗章 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 无比清楚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 他在那柔软的肌理之下摸到了熟悉的硬块,约有半个拳头大小,突兀地横亘在心脏旁。 这代表着,他又要以病逝的方式进入下一个世界。 “哥, 怎么了?”夏新霁和他贴的极近, 迷迷糊糊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来, 在他胸膛处揉了揉。明明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的轻柔无比,“是哪里不舒服么?” 寇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 ”他含混道, “就是腰酸。” “腰酸啊”小孩吭吭哧哧地笑起来, 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整个儿翻过身, 一下子将他牢牢黏住了,蹭了又蹭, 往他下面的被子里钻。 “让我看看, 肿了没有?” 系统嗷的叫了声, 悲愤道: 哪怕他不说, 寇老干部也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骚话, 忙将人往上拽, 红着脸不让这熊孩子把被子掀开。两人在床上扯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微微出汗,磨磨蹭蹭出了一身的火,寇秋这才被小孩强行按着啾了口,起床了。 夏新霁察觉到了寇秋态度的软化,这一天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兴奋彰显给全世界看。 他连走路都在哼歌。 “你今天不是有校内的运动会吗,”寇秋喝了口汤,瞧着一直眼巴巴望着他不肯安生的小孩,“还不快点?” 小孩仍旧固执地盯着他,瞳孔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哥来不来?” 寇秋也是一愣:“我能去?” “当然!”夏新霁想也不想回答,“只要答应不离开我,哥想去哪里都行。” 他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现在杜和泽算是彻底没戏,他已经兵不血刃解决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牵着风筝的线,便不能拉的这么紧了。 他掰着手指给寇秋数:“我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c4x100接力赛,还有跳高,哥可不可以来给我加油?” 最后一句声线骤降,眼神湿漉漉,写满了恳求。 寇秋只是沉默了下,随即笑了笑。 “好啊。” “真的?!”夏新霁睁大眼,圆润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对着他,活像是只兴奋地抖动自己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再次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小孩当场便乐疯了,一下子扑上来啃了好几口。 “哥,我太爱你”在唇齿相偎中,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太爱你了。” “我爱你啊” 寇秋的胸膛猛地一震,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伸出双臂,慢慢环住了小孩的后背。 他并不确定。 但是他兴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夏新霁人气很高,寇秋在最后一排观众席上坐下时,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举着他名字为他加油打气的小迷妹。小孩却活像是没看见,专注地弯着腰帮他擦干净座椅,又从书包里抽出把太阳伞,皱着眉头固定了半天角度,把寇秋整个人罩在了里头。身旁的同学试图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简单含糊两句,飞快地把身体扭了回来,继续给寇秋涂防晒乳。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寇秋的皮肤不经晒,又怕昨晚的痕迹露出来,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不过一会儿便微微渗出了汗,后背衬衫处濡湿了一小块。 夏新霁在台下做准备活动,眼神却一直在向这里看,瞧见他擦汗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向旁边一个女生走去。 半晌后,一个粉红色的小电扇被递到了寇秋手里,呼啦啦扬起一小股清凉的风。 小孩半蹲在他腿边给他吹着背,瞧见他扭过头,便弯起眼冲他笑,笑的乖巧极了。像是块被阳光灼的温热的蜜糖,能从那笑颜里伸手拉出香甜的琥珀色糖丝。 他自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只顾着给寇秋一个人吹,“哥,还热么?” 寇秋摇摇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无比,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旁的矿泉水瓶也被拧开,夏新霁瞧着他喝了,才巴巴地接过来,专门挑着寇秋刚刚碰过的地方继续喝。他垂着眼,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是一小片近乎完整的圆弧状。 寇秋瞧了他的睫毛半天,最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系统: 寇秋手指一颤,随即严肃道: 说归说,他还是缩回了指尖。可夏新霁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拿着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 寇秋: 验证完了,手感是真好啊! 又柔软又有韧性! 他有点沉迷了,绷着严肃的表情摸了一下又一下。夏新霁仰着脸任由他摸,那情态更像是被主人撸着浑身毛的白兔子了。 一直摸到裁判吹集合哨,寇老干部才终于回过味来,慢慢收回手:“” 果然,身旁的学生都在若有若无朝着这边瞟,眼神中写满了赤一裸一裸的八卦和探究。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影响校容。寇秋打定主意,可当夏新霁低声嘟囔着要他再摸摸头时,他挣扎再三,还是情不自禁放上了自己的手。 摸了几下之后,白兔子兴高采烈地蹦走了,剩下寇秋绝望地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幽幽地说: 不,是绝望。 它要是真的有眼,现在恐怕早就瞎了。 是的,没错,闪瞎的。 兴许是因为头一次有人来为自己加油,夏新霁全程的状态都很好。他奔跑在田径场上,额角亮晶晶的汗水蜿蜒渗入领口,整个人被这太阳映射的熠熠生辉,蓬勃的青春的热气蒸腾出来,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发着光。寇秋坐在高处认真地看着他,慢慢便从那白花花的阳光中看到了眩目的金色碎片,紧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他勉强支住身体,半转过身体,避开田径场上的夏新霁,朝纸上吐了一口。 他盯着那纸上渲染开来的血色看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将纸揉成团,整个儿隔空投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系统说: 寇秋的确知道。 他是老手,不是毫无经验的初次经历者;在这之前,他从未沉沦在过任何世界,真实和虚拟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地看不清了。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寇秋在之后调查过杜和泽的情况,陈婷婷的父母发现了他骗婚的事实,并因此勃然大怒,竭尽所能打击杜家。原本便已是风雨飘摇的杜家不仅没有迎来助力,反而更经受了一场雷暴,愈发奄奄一息,杜和泽的生活也由此降到了谷底。 没钱,没权,没地位。 这对从小便有夏清然保驾护航的杜和泽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寇秋诡异地真心希望他过的好些——哪怕只是将这任务进度再往回缩上一点也好。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杜和泽的人生一路向着崩盘的方向狂奔而去。 寇秋的任务进度涨到九十点时,是一个夜晚。 他本来睡在床的内侧,小孩的手臂牢牢锁着他的腰,靠着他的头睡得香甜;可喉头间突然一阵腥甜,寇秋尽量轻手轻脚地起身,跨过仍然闭着眼的夏新霁,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踉跄奔去。 他一下子扑在马桶前,手指死死捂着嘴,拼命地吞咽着唾沫忍耐着。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身后忽然传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哥?” 夏新霁像是被惊醒了,还揉着眼,踢踏着拖鞋跟在后头进来,“哥,你肚子不舒服么?” 寇秋想要回答,可他嘴中满是带着铁锈味的血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哥?” 他走上前,映入眼帘的全是刺眼的红色。 血,都是血。滴滴答答的血从寇秋的指缝间溢出,将白色的地板滴出了无数朵艳丽的红花。夏新霁的头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拿手去替寇秋捂着,可纵使是他们两只手叠在一起,也仍旧捂不住,那血依然向下蜿蜒着——小孩白皙漂亮的手背染红了一片,他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似的,只怔怔盯着寇秋的嘴。 夏新霁的嘴唇开始哆嗦。 “哥,”他低低地喊,“哥” 寇秋低声哼了声,隐隐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尚且还有些迷蒙,对上一双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惯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望着他,随即像是含了无尽的愉悦,猛地弯了弯。他的手上拉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在手指间绕了好几个圈。 “哥,”他轻声说,“醒了?” 寇秋嗯了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他顺着小孩手里的链子,一点点向下看去,随即在自己的脚踝上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链子到了他的脚腕上,绕了一个细细的圈。上头坠着两三颗银铃铛,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晃动着,发出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声音。 寇秋难得有点懵。 他的思维仿佛还未完全清醒,以至于无法理解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小孩的表情却又是无比正常的,含了点害羞的意味,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他扯着细细的链子,把铃铛晃动的叮当作响。 “哥哥,”他忽然间换了更加撒娇的称呼,这称呼在他成人之后,便几乎再没有用过啦,“喜欢我们的新家么?” 新家。 这两个字终于让寇秋彻底清醒了,可他抬起眼,却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脑海中的系统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惊讶地叫道,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鸟笼。 玄黑色的铁笼子足足有两人高,大到覆盖了整间房子,甚至容纳了一张吊着帐幔的床和透明的卫生间。白金的叶子装饰从上方垂下来,一直长长地铺到地上,柔软的白色羊毛垫子铺满笼子里的每一块地方,踏在脚下时,仿佛踩在云端。细细的链子套在他的脚踝,另一端牢牢地系在床头柱子上,长度只够靠近笼子。 寇秋试着用指节敲了敲,铁笼发出清亮的金属鸣声。 寇秋:“” 哇哦。 居然是真的! 系统语气绝望: 寇秋中肯地评价, 他顿了顿,又说: 说完之后,一人一系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隐约意识到,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再次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低吼道,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它大喊,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 寇老干部说: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系统痛哭流涕,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 他简直崩溃了,哽咽着说: 系统突然说, 寇秋:【】 寇秋:【】 寇秋:【】 什么? 系统说, 寇秋:【】 知c道c个c鬼。 他终于在系统的讲述下明白了这一段故事。 夏父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数也数不清;夏母心知丈夫的心是颗薄幸浪子心,因此心生嫉妒,也要让他的头上多少带些不一样的颜色。 不巧的是,原主自己就是那不一样的颜色。夏父夏母双双身亡后,夏清然便被接到夏老爷子身边照顾,幸而无人发现。 寇老干部摸了摸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绿油油的。 系统说, 好c受c个c鬼。 寇秋叹了口气。 系统想了想, 寇秋望着笼顶, 现在看来,试探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夏新霁的心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沉。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 它的语气绝望。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明明只有一点光源,却足够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做完这一切后,寇秋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身关门。 系统简直要被寇秋眼睛里头的慈祥闪瞎了眼,半天后才说: 寇秋慈爱地回答它, 系统: 什么玩意儿? 寇秋掰着手指和他算, 系统: 寇秋笑的合不拢嘴, 系统:【】 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瞧着宿主给自己挣回来的积分,它只好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就当把这股不太顺的气跟着一块儿咽下去了。 寇秋做了一夜好梦,梦里头都是自己养大的两个崽一起手牵手在草丛上玩耍的画面。而他则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挂着无法掩饰的浅笑。 啊 寇秋觉得,这真是岁月静好。 直到梦里头的画面被突兀的瓷器碎裂声撕裂,他才从这样的美梦中惊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的寇秋失望地发现,他的系统崽压根儿不是人形,没办法在草地上跑着转圈圈;而另一个崽 昨天才领回来,戒备心强就不说了,似乎也早就过了玩泡泡的年纪。 寇秋感受到了老年男人的忧伤。他忧愁地说: 系统:【】 神特么的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一颗人形安眠药(九) 此为防盗章  “哦”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好几年的小孩, 寇秋看见他这神色, 下意识便生出了几分心疼。 系统瞧见宿主那一脸不忍的神色,差点爆了粗口,非常想要一巴掌打醒他。 你都被日了, 心疼还有个屁用! 求求你清醒一点, 越心疼越被日好吗!! 夏新霁活生生便是个被虐待的小可怜, 咬着嘴唇, 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可怜兮兮地说:“哥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寇秋:“” 讲真, 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这个名字吧。 “那没关系,”小孩的语气活像是在他在无理取闹,“我还可以叫夏党c夏国家c夏海关c夏公务员,哥, 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寇秋幽幽地说:“我喜欢去掉姓氏后的每一个。” 系统:【】 讲真, 大哥, 你这是在作死啊。 果然, 夏新霁的表情登时更委屈了。 他的手指绕着细细的链子,此刻开始默不作声一圈圈往寇秋纤细的手腕上缠, 剩余的链条垂下来, 像是条昂首吐信的毒蛇, 慢慢地将自早已瞄准的猎物圈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迟钝的寇秋也终于察觉到了点异样, 被这冰冷的触感一刺激,下意识便是一缩。 “又干什么?” 系统幽幽道: 寇秋悲愤: 这特么就算是枪, 也得有重新上膛的时间吧,哪带这么连续进攻的! 系统已经自发地背诵起了金刚经,闻言默默道: 寇秋:【】 他发自内心说: 系统看着眼前慢慢覆盖的雪白马赛克,背着金刚经道: 你起码是能体会到快乐的,我特么都快被搞出雪盲症了! 锻炼与不锻炼的区别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只练过八段锦的寇秋完全不是小四岁的夏新霁的对手,连反抗都像是种情一趣。自从他试图在做这种事的过程中进行爱的教育后,夏新霁事先便会找口塞堵住他那张教育的嘴,又或是干脆用自己的嘴去堵。 可哪怕不想承认,寇秋也不得不说,夏新霁的确是事先做足了功课的。他似乎对所有的姿势玩法都了如指掌,并且坚持不懈地致力于让寇秋受不住到哭出来。 好学生在任何地方都是好学生,每换一个动作便会体贴地低下头来,以一种科学的探索精神问他:“这样喜欢么?” 寇秋几乎快被那两块小小的冰块逼疯,甚至再禁不住一点多余的触碰便抖如筛糖。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猛地从喉中爆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手指抓紧了长毛地毯。 夏新霁了然:“看来是喜欢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取出来,反倒缩回了手,“那就靠哥哥自己让它化掉了。” 像是在云端。 像是在潮顶。 世界被整个揉碎了,却又被重新拼凑出了一个形状。恍恍惚惚之中,寇秋听到了夏新霁在他耳畔低低呢喃的话。 “哥”他轻声说,“就不能喜欢我么?” 就不能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含着让人心神都为之一颤的厚重情愫,像是要将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压垮,溢出来。 寇秋在那一瞬间,很想去敲这个熊孩子的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我真是把你当儿子带的啊!! 我很认真地想把你培养成共产主义接班人啊!!! 可你不仅拒绝做接班人,甚至还总想上我!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寇老干部委屈。 寇老干部想哭。 夏新霁对他是真的上心,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亲手送来,全是他喜欢的饭菜。为防止他无聊,附近也堆着满满的书,甚至还有个只能播新闻联播的平板电脑。寇秋的日常,便变成了看新闻——看书——被日——试图给他讲道理——于是再被日这样的循环。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务完成度又猛地前进了二十点。 闲时,他也和系统探讨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系统说: 不仅没有和渣攻爱的死去活来,甚至还和渣攻的新欢搅上了,并企图拉对方一起走上建设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成功,但能把夏新霁这么个受教成病娇攻并把自己搭进去,这也算是快穿史上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寇秋说: 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往往都有熊父母。 虽然说起来很荒唐,可寇秋瞧着小孩,是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感受到亲情的世界,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于是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对夏老爷子是,对夏新霁也是。 但偏偏,这些东西已经交付出去,便很难再要回来。 他狠不下心。 系统幽幽打断他: 寇秋:【】 他试图重新立起威信: 然而在一个崽不服管教之后,另一个也脱离他的管控了。系统听了这话,立刻反问他: 寇老父亲的眼神登时充满了自责。 这一天,夏新霁照旧上完了课来陪他,忽然道:“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问:“你确定?” “确定。”夏新霁含笑道,“哥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倾了倾身,眼睛里面的情愫浓的几乎滴出来,“说吧,我都听你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呢。” 事实上,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大屠一杀纪念馆!”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千人坑和万人坑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一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寇秋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户外的阳光。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寇秋点头:“好。” 直到此刻,他还未察觉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饭时,他突然在餐厅里撞见了两个人。 杜和泽和陈婷婷望着他们亲亲,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仿佛世界崩塌jpg。 寇秋走到窗口看了眼,从微微晃动的树荫里看到了挺立的男人身影。不得不说,杜和泽的确是有当渣攻的资本,他的身形笔挺c宽肩窄腰,即使是从上向下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优越的身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他对系统说,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它问, 寇老干部说: 他摸了摸下巴。 他兴致勃勃,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两周后,在夏家的大宅里,寇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私生子弟弟夏新霁。 他是被杜和泽的车带进来的。 这天下的雨大极了,噼里啪啦向地上砸,门口站着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的味道,避着水汽一个劲儿往廊下站。寇秋站在门里,望着他如今的正牌男友杜和泽匆匆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撑着伞,随即那车门里,不紧不慢探出了一只手—— 极苍白的手。可却像白玉雕出的一样纤细漂亮,腕骨细细窄窄,玲珑的很,仿佛轻轻一折便能将其从中折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一颗人形安眠药(十) 此为防盗章  半晌之后, 夏新霁重新走进来,神色疲惫。可对上他的眼睛,他还是弯弯眉眼, 笑了笑。 “一群庸医”小孩嘟囔着说, 把头埋进夏新霁肩膀,“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他亲自上手,一下子将寇秋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走, 哥,”他轻声说,“我们去找真正的医生看。” 寇秋没有作声,只是摸着小孩的头发。 系统幽幽道: 可夏新霁明显不相信,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 带着寇秋跑遍了海内外出名的医院。每一次检查结果出来, 他都要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外头抽烟许久, 一直抽到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 “别抽了, ”寇秋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用力按住他的手, “别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许他说出实情,他所能做的, 也只有尽可能的伸出双臂抱住夏新霁而已。 小孩在他的怀抱里不动了。 他的烟僵在手指间, 半晌之后, 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这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费尽最后力气的一点泣血低鸣,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侧目。寇秋看过他哭许多次,可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不由得也喉头一酸,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事的,”他语气轻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 连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晕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来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新的医院。夏新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么宝物,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他反复捏揉着这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忽然间滴下一滴圆润的水珠儿。 触感温热。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觉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下他,随即才慢慢低下头,含住指尖,将那颗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来时,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昨天那滴泪都不过是寇秋做的一个梦。 “哥,”他跃跃欲试道,“咱们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且是个公务员。” 我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干脆把头埋过来撒娇,“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软。 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缆车上去。夏新霁将他送到山顶,让随行的几个家庭医生照顾,自己却又说忘了什么转身下了山,许久也没有上来。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头,山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寇秋干脆站起身朝山下张望,隐约听到几个游客提了一嘴:“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磕头上山的,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看着那小伙子长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紧接着心头也跟着一颤。 他转身便要下山,却被几个医生拦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来了” 寇秋转过头,望着他们的眼睛,问:“他在干什么?” 医生们明显都知道,可个个目光躲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你说啊!”寇秋终于爆发了,“他在干什么?!!” 他踮起了脚尖向下看,看了许久,终于在那台阶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霁跪伏在台阶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来。他的姿态如此虔诚,让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望着他,便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时,小孩的膝盖磨破了一大块,额头也是红肿的,都有些渗血,却若无其事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哥,进去拜一拜。” 寇秋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哥”夏新霁有些慌了,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他,“就进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蘸着清水,帮他将额头上的血丝擦干净了。小孩望着他,唇角忽的弯了弯。 庙里供奉的菩萨祛病消灾。寇秋四处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点着的长明灯中看见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霁拉着,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磕了三个头。 下山时,夏新霁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着寇秋的手却是冰凉的,没有生出一点温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霁也不是。 然而这一回,夏新霁情愿自己是。 这样,他起码还可以欺骗自己有希望。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没有用,寇秋的身体还是眼看着一天天衰败下去,像是片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生机。 日子开始倒数。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当他睁开眼,小孩总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着他的手。 世界逐渐消融崩塌。 寇秋对于离去的时间渐渐有了一种直觉。那一天,他没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让夏新霁抱着他,两个人单独去了海边。 大海仍旧是波涛汹涌的,碧透的海水一层层向上翻卷,与他们当年来时别无二致。 夏新霁小心地在他身下垫了软垫,这才将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当时哥还让我帮忙涂防晒油呢,”他低低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给我” 寇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低地咳了声。 “不过也多亏那时候,”小孩故作轻松,“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把哥的敏一感带摸的这么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时间倒流。 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这一回,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上天的一次眷顾——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边溢出的血丝。 寇秋闭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近乎含糊,“小霁?” 夏新霁低低地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小霁” 灵魂慢慢开始被剥夺。 寇秋咳了声,断断续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多的心机,你——” “你一直值得被爱的。” 夏新霁用力闭上了眼。 紧接着,他的嘴唇上有什么含着血腥味儿的东西碰了下,一触即分。 “我——” “我爱你。” 夏新霁仍旧坐在沙滩上,死死地握着怀里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着的这只手被海风吹的冰凉,他就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风刮得更猛烈了,浪潮袭上沙滩。 “哥”夏新霁轻声说,“我错了,我不关你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夏新霁手指微微颤抖,给自己点上了一枝烟。一点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着,他慢慢吸了口,低声道:“我吸烟了。” “哥。” “你真的不来管管我了么?”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夏新霁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通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此时汹涌的大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头,就在那窒息的感觉浮上来时,电光火石之间,夏新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他扯动了下嘴角,随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如同疯癫,“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又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夏新霁重新钻出海面来,湿漉漉的唇在怀里人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着。” “我来找你了。” “清然。” 寇秋回头看见他,也有些惊讶。 “杜和泽?” 他已有两年没见过渣攻了。杜和泽被送到国外,有夏家的态度摆在这里,逢年过节都不敢回国。杜父杜母只好哭哭啼啼每年飞去国外看他,以至于到了今天,寇秋甚至都差点记不起他的名字。 在渣攻出国后,任务完成度猛涨到了五十点,可见杜和泽在国外过的恐怕是一点也不顺。失去了夏家的襄助,他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尺,一个杜家旁支的普通子弟,这还不值得他被别人另眼相待。 他的外表明显经过了精心打理,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手上的指甲也抛了光,闪闪发亮。 寇秋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只花枝招展摇晃尾巴的孔雀。 花孔雀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忽然间上前一步,擒住了他的手。 “清然,我知道你过的不好。” 寇秋:“???” 挺好啊! 工作顺利崽子孝顺,还能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哪里不好了? 杜和泽说:“你还记得,3月5日是什么日子吗?” 他的眼里满含期待,寇秋只好顺着想了想,迟疑道:“两会开幕的日子?” 杜和泽一噎,随后猛地苦笑一声,“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寇老干部: 不,我不是,我没有! “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不对,”花孔雀的眉峰慢慢蹙起来,“我竟然抵抗不住这样别有用心之人的诱一惑,受了他的勾引,以至于放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一下子闭了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他哽咽着说,“我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离开夏清然的帮助,他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算个什么。家境不显赫,能力也不突出,往年夏清然为他拉来的客户纷纷中止了和他公司的合约,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他的资产却缩水了一大半。 更悲哀的是,杜家江河日下,交好的家族也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如今,他甚至不得不佩戴上一颗假的钻石,来假装维持自己富二代的风光生活。 自信和意志都不知道何时被消磨干净,剩下的只有被磋磨了的一点意气,还有千百次在脑海里闪回的回忆。 夏清然那么爱他。 他摸了摸手上唯一剩下的这支价值过百万的手表,愈发确定。 夏清然那么爱他! 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彻底遗忘掉这段感情! 寇老干部望着他的眼泪,不由得也皱起了眉。 “你” 杜和泽满怀期待等着。 寇秋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慢吞吞说:“你的钻石胸针,好像掉色了。” 杜和泽:“” 杜和泽:“” 杜和泽:“” 想象中的重逢谈话彻底崩盘。寇秋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便欲走,可杜和泽却猛地又叫住了他。 “清然!” 寇秋连头都没回,甚至更加快了步伐。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那一次,我没有下药!”杜和泽在他身后高声吼着,“我没有——这全是你特么疼着的那个弟弟耍下的好把戏!他——他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勾引我,让我帮他进了夏家,然后他就用这种下作的法子一脚把我踹开,现在还占了你的家产!” “他那么下作,他的骨子里就流着他妈那肮脏卑贱的血!!!” 这些话像是憋在心头许久了,他一口气吼出来,畅快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会被他玩死的清然。我想了整整两年才想通,你会被他玩死的。” 寇秋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却并不是杜和泽想要的反应。他镇定极了,只是挑了挑眉,眼睛里头的怒火熠熠发光——然后,寇老干部用他所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话原样怼了回去。 “你才肮脏下贱,你的骨子里才流着肮脏下贱的血。” “小霁是我教出来的,知道么——他的血管里流着的,全是共产一主义的纯正红色血液!” “哪像你——你这个资产阶级走狗!!!” 骂完之后,简直浑身畅快c扬眉吐气! 只是转过头,寇老干部立刻对系统说: 我居然吐出了肮脏下贱这个词! 系统深沉地吐了口烟,问: 寇秋说: 他沉默了下,诚实道: 系统: 寇秋: 系统: 寇秋: 他真的有点挣扎了。 拒绝暴打渣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好在寇秋的革一命意志还是足够强烈的,最终只停留在了过过嘴瘾这一步。 回家的路上,夏新霁的情绪看上去并不高昂。他始终垂着头,目光沉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在之后的几个月中,杜和泽仍旧没有放弃,又来拜访了夏家五六次。虽然每一次都不得其门而入,可他还是时不时站在楼下痴等,最后,连保姆也对他的到来熟悉了。 “大少爷还是心太软,”保姆之间闲聊时提起此事,不由得也叹息,“可能不久之后,那混蛋还是能再回来。” “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了,”王妈擦着橱窗,“你们当年还没来,没亲眼见过,少爷当时对杜少爷,那可真的是情根深种为了这个人花钱,找人脉,处处替他考虑,最后甚至听了他的话,把私生子弟弟都接进门来了。” 她顿了顿,小声道:“否则,二少爷怎么可能回来?” 另一人不禁犹豫:“那你说大少爷会被打动?” 王妈又擦了两下,胸有成竹道:“肯定的!” 她叹了声。 “感情啊从来都不受人控制。你看大少爷房里还留着的戒指就知道,杜和泽那个人渣,是大少爷这么多年来唯一爱过的一个人了。” 她说完这话,猛地一回头看见了夏新霁,被吓了一大跳:“二少!” 夏新霁的脸色完全称不上好看,他的眼睛里像是噼里啪啦砸下了暴风雨,暗沉沉地掀着风暴。王妈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害怕,战战兢兢道:“二少?” 夏新霁动动嘴唇,缓缓勾起一个笑。 “没事,”他慢慢道,“我先上楼了。” 他径直进了寇秋的房间,目光沉沉打量了一番,随即一把拉开了抽屉——那里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有一枚极其漂亮的白金戒指,被擦拭的闪闪发亮。 戒指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上头雕刻的花纹刺的他生疼。 “你骗我,”他喃喃道,“你说过不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人的。” 可这枚戒指,就像是枚炮弹,一下子将他的心思和隐秘的期冀一同轰的一干二净。他花了那样多的算计与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来c原来也并非是属于自己的。 都是假的。 厌弃是假的,对他的疼爱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算什么? “你骗我。” “你骗我——哥。” 他忽然从一个小袋子里倒出什么,放在桌上小小的熏香炉里,一下子点燃了。乳白的烟雾袅袅升起,透过香炉的镂空蔓延出来,夏新霁垂着眼,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暗。 “想就这样抽身而退么,”他轻轻说,“哥?” ——怎么可能呢。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在自己的房间嗅到了香气。那香味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莫名有些神思不稳。他出了房间,恰巧碰到来找他的小孩,便随口问道:“王妈换熏香了?” 夏新霁长而黑的羽睫一搭,复又抬起眸。 “是,”他轻声说,“我屋子里的味道也变了。” 神智像是被只不知名的大手慢慢拖进混沌里,寇秋越是闻这香味,便越是觉得昏昏沉沉。他疲乏地拿手指按揉着太阳穴,还没说些什么,身旁的小孩却已经看出不妥来,上前搀起他的臂膀,低声道:“哥困了?” 已没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更多,他只能勉强嗯了一声,猛地双腿一软,差点一头栽进身后人的怀里。连带着系统也莫名跟着头脑发晕,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扶着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痴痴地望了这人许久,最后,从寇秋的脖子上拆下了暗色条纹的领带,缓缓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听你说话。” 摩挲的手指隔着领带,还能隐隐感觉到颤抖的长睫。 “我也不想看你的眼睛。” 他轻声说:“哥——你会喜欢我们的新家的。” “——我保证。” 雨越下越大,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都是雨丝连成的白雾。寇秋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嗅到了被雨水打湿的土地与青草的气息。杜和泽撑着伞,短短一截路裤腿便湿了一小片,步伐多少也有了点狼狈不堪;但他身畔的少年神色却仍旧是从容的,垂着眸子,眼睛里头映出一片淋漓的水色。 他到了廊下,随即方抬起眼,轻声喊了一句:“夏少爷。” 声音也是淡淡的。 不得不说,长得好的确是人所具有的一大优势。哪怕寇秋心知肚明这是朵名副其实的心机莲,也因为他的模样儿而提不起多少防备,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 他纠正了夏新霁:“叫哥。” 一旁的杜和泽正在抖伞上的雨珠儿,闻言眼睛猛地瞪大了,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霁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略抬起眼,望着这个周身气质矜贵而平肃的青年,顺从地依着对方的话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动声色,等到转过身,瞬间捂住了心口。 系统: 寇秋说, 这一声简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统有些看不起他没出息的样儿: 寇秋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他才说: 他截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向下说,跟着踏进了客厅。系统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问。 夏老爷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显然没有要给这个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独自一人奋力撑起场子,坐在夏新霁旁边,问了问他的情况。 夏新霁只有十六岁,现在仍旧在读高三。他的成绩很好,尤其擅长数学,还在省内比赛中拿过奖项,读个重点丝毫不成问题。与其他老干部一样,寇老干部也格外喜欢这种成绩好的乖孩子,越问神色越柔和,最后轻声细语道:“入党了没啊?” 【】系统捂住了脸,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高三已经有推举入党机会,少年长睫微颤,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半晌后才道:“入了。” 寇秋羡慕的眼神顿时锁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怅惘地说,“加油,你好好干。” 杜和泽在对面咳了一声,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入个党,至于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换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啊啊”这种炽热的眼神望着别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恸。 他在心中抗议: 系统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回答他: 酷个毛线! 寇秋简直要哽咽出声! 晚饭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连点油星儿都看不见。杜和泽留下来一起吃饭,瞧见这菜色,眉头不由得就蹙了起来,使劲儿看了寇秋几眼。 他伸出筷子尝了尝,甚至连咸也不太咸。 杜和泽平日也算是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皱着眉,把做饭的王妈喊了过来,声音里头隐隐含了点上位者的威势:“今天这菜,怎么回事?” 保姆两手交叠在围裙上,含了点轻蔑地望了杜和泽一眼,没出声。 “说啊!”杜和泽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哑巴了,还是不想干了?” 寇老干部把筷子不轻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权力开除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万物皆有灵(一) 依照寇秋原本的想法, 他本想画自己的爱人。可偏偏夏新霁和将军长得虽然相似, 气势却完全不一样,寇秋犹豫了会儿,实在没办法抉择,干脆画了另一个影响自己至深的人物。 没错。 就是雷锋。 画室的老师盯着那幅画打量了很久,随即将目光转过来,还以为这又是哪个调皮学生的恶作剧:“这是谁画的?” 寇秋站起身,说:“我画的。” 他的神色特别认真。 “我觉得雷锋同志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 ”他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可是, 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这句话影响了我的一生, 所以, 我画了他。” 满教室人:“” 这要是换个人,恐怕都能以“故意逗笑扰乱课堂气氛”为由被喊出去罚站,可偏偏原身孟皎是个典型的好学生。他热爱艺术, 并且也极有这方面的天赋,操纵画笔就像在操纵自己的手指那样随心所欲, 往往在画室一待就能待上七八个小时。 他的画, 是鲜活的c能打动人的。 老师大都偏爱认真的好孩子, 如今见竟然是自己的心头大爱, 方才准备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停顿半天后, 他干巴巴道:“哇,孟同学的觉悟真的很高,大家要向他学习。” 教室里的同学:“???” 这特么也行? 寇秋骄傲挺胸。 他下课后去了百货大楼,提出了那块看中许久的手表。表盘上镶嵌着一圈细碎的钻,他举着手臂,能看见这碎钻折射出丝丝缕缕的光,璀璨而夺目。表带有些松,寇秋的手腕白皙又纤细,只能松松地挂着,勉强不让它掉下来。 寇老干部摸了摸自己的手,紧张地说: 寇秋顺从地改了口, 系统:【】 可以的,这很寇秋。 夏季的风有点灼热,枝叶扑扑簌簌地响。寇秋微眯起眼,站在公交站牌下等着公交车,身畔的几对男女也在等着。其中的一个小青年留着稍稍有点长的刘海,露出来的皮肤也是白生生的,就站在他身旁,时不时不耐烦地摆弄一下手机。 “搞什么啊,”寇秋听见对方嘟囔道,“到底来不来啊” 阳光更炙热了。皮肤都要被这骄阳烤的融化,寇秋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滩软塌塌的奶油。车一趟趟地来,人一个个地走,最后只剩下寇秋和小青年俩人了,他尽量躲到那站牌提供的一点阴凉下,顺带瞧着车来的方向。 系统还有点不甘愿, 寇秋眼睛还看着路面,顺口道: 这块花了半年的积蓄c又卖画又打工c好不容易买下来的表,实际上是送给慕席的礼物。寇秋并不愿意违背原主唯一的念想,还是决定将它送过去。 哪怕是一段从没见过光的感情,也该让它有一个完整的结局才是。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地面,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咕噜咕噜滚来的东西。寇秋迟疑了下,随即慢慢低下头,向着那碰触到他板鞋边缘的东西看去。 血淋淋的,圆滚滚的。 ——那是一截顺着坡度滚过来的手指头。 寇秋:“啊。” 系统在心里比他叫的大声多了,震惊道, 身畔一同等车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身形委顿。他的尸体就那样躺在血泊里,胸腔上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只是两只手臂上,却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肉色手掌。 手指。全不见了。 系统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着了,叫的丧心病狂。这种时候反而是寇老干部无比镇定,说: 系统说: 寇秋探了探这人的鼻息。 他随即说, 一个小时后,寇秋人生中第二次坐在了警局。盘问的警察与他一样满心不可思议,再三确认:“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注意到?” 可事实的确是如此。在这一切发生时,寇秋就站在离受害者不到两米的地方。同一空间,却未察觉到一点痕迹。甚至连监控录像也没有录到任何有效的内容,那小年青站在公交站牌的阴影下,几乎是忽然间便一头栽倒下去,周身甚至没有任何人。倘若不是血和手指,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意识到这里突然发生了命案。 做笔录的警察用力将手指插进头发里,随即喃喃道:“第六个。” 这简直像是耸人听闻的都市怪谈。 偏偏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破不了案,恐慌的情绪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重——他绝望地拽着头发,甚至也觉得,这城市里怕是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等等,”寇秋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在看时间!” 警察一怔,随后精神不禁振奋了些。 “说清楚点?” 寇秋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建议对方查一查小年青的手机,恐怕会有所收获。警察把他的话都记录下来,最后放他走时却犹豫了下,委婉道:“要不你等等,我们找个人护送你回去吧?” 寇秋还没懂他意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警察的眼神飞快往他身上一溜,说了实话:“嗨,不是,同志。主要是因为,你这长相就是最近出事出的最多的” 他望了眼笔录,又问:“你是美院的学生?” 寇秋点点头。 “那正好,”警察说,“我们这儿还有个美院新来的教授——你待会儿下午还得上课吧?让他把你一起送回去,哎,来了。” 他望着走廊尽头走来的人,随即客客气气喊了声:“卓老师。” 被称作老师的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应当只有二十五六。年轻男人神色冷淡,雪白的衬衫扣的严严实实,一直系到了最上头一颗扣子,他的肤色是泛着冷调的白,整个儿人也像是用白玉雕出来的,跟尊在佛殿里受供奉的佛像似的,没有一点属于人的世俗气。 他站在阴影里,淡淡道:“王警官。” “这是我们警局最近请来帮忙画肖像的老师,”警察说明情况后,对寇秋介绍,“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是真的非常厉害,还在你们美院任职来着。之后说不定也是你的老师了。” 寇老干部非常尊师重道,立刻乖乖地跟着喊:“卓老师。” “嗯。”年轻男人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重新转回头,“跟我走。” 他走在前头,寇秋跟在他后面,向停车场走过去。 系统瞧着男人的袖口,有点难以置信, 这可是夏天,炽夏! 可奇异的是,男人身上却连一点汗迹都没有,衬衫清清爽爽,干净的半点污渍都看不到。寇秋跟着走到车旁,这才意识到,男人开的也是辆白车,从车头到车尾都闪闪发亮,像是刚从洗车店里提出来的。 他打开车门,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车上全都严严实实套着透明的塑料袋,把整个儿车座囫囵罩住,连前头的播放器都给一块儿封住了。 这什么鬼? 洁癖?? 男人看了他一眼,“还不上车?” “哦,哦!”寇秋立刻弯下腰,钻进了车里。他犹豫了下,稍稍有点出汗的手心尽量避开了车的一切区域,乖乖放在了腿上,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地盯着前方。 整个儿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巧jpg。 但事实上,寇秋正在心中幽幽道: 系统: 它强调: 寇老干部沉沉叹出一口气,哀怨道, 哪个公务员系统会招艺术系!!! 系统:【】 感情您老还想当公务员? 可以的,一几把k的。这觉悟,它望尘莫及。 为前程挂心的寇秋忧心忡忡地问, 系统表示并不想和他说话,并朝他扔了一脸肖像画。 “孟皎。”忽然之间,寇秋听到这位老师叫了他的名字。 他忙挺直背,下意识道:“您说?” 年轻男人的眼睛黑的就像冲洗过的玻璃石,此刻在等红灯的空隙扭头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那双长时间摸画笔的手漂亮的像拿刀刻出来的,在上头用指关节敲了敲。 “你不知道?”他看着寇秋的眼睛,问。 寇秋完全理不到任何头绪,坐的更直了,小声问:“知道什么啊” 男人又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平静地转开了目光。 寇秋:“喵喵喵?” 这到底什么状况? “也是,”恰巧此时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男人重新启动了车,淡淡道,“你没那个智商。” 寇老干部顿时一梗,说着说着为什么突然要人身攻击! 他可是党一员,智商哪儿低了?! 男人开车的速度飞快,很快便到了美院门口。 “这个,”他白皙的手指间夹着张名片,扔给寇秋,简短道,“有问题,打电话。” 寇秋把名片接住了,仍然有点茫然。但想了想,他很快便理解了男人的意思,“好的。” ——这是让自己主动去问问题呢。 寇老干部唏嘘又感叹,非常能理解一个老师迫切希望学生去问问题的心。毕竟上一辈子,他也曾短暂地当过祖国的园丁。 于是这晚,寇秋便抱着自己费劲儿整出的一大串问题打通了这个号码,并把问题一个个抛过来: “您觉得怎么在不同的明暗下更好地表现静物色彩?” “学校里头挂着的那幅名叫《晨曦》的画,采取另一种画法来表现会不会更好?” “我刚给您发了条短信,您看看我这线条打的怎么样——” 那头的男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握紧了手机,声音冷了几度:“孟皎。” 寇秋乖巧地应:“哎,我在呢,您说。” “等你真的发现了问题,”他说,“不是这方面的,再来找我。”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留下寇秋举着手机,仍然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是这方面的?” 他喃喃道。 “那是哪方面的?” 系统一声也不吭。 摸不着头脑的寇秋愣了会儿,随即才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做饭。他晃了晃酱油瓶子,骤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好重新摸出零钱包下楼去买。 电梯中遇到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跟他住在同一层楼上,彼此打过不少照面,平时也有来往,便笑呵呵招呼道:“小孟,出来买东西啊。” 寇秋应了声,也笑眯眯问了好。 “哎,”老太太突然又说,“你昨天晚上头发不是换了个紫色吗?今天怎么又染回来了?还是这样清清爽爽的,好看。” 寇秋有点儿奇怪,笑着回应:“奶奶,您记错了吧,我昨天九点睡的,没出门啊。” “怎么可能!”老人家虽然上年纪了,可眼睛一点儿也没花,神思也清醒的很,“就是你啊,我喊你,你就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就是衣服和头发都不一样了,可脸没变啊!我天天见你,还能不知道?” 她咳了声,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记性比她还差了,随即便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了出去。寇秋握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皮有点发麻。 他咽了口唾沫, 系统笃定地说: 寇秋松了口气,也朝门外走去, 系统默不作声,心想,用不着鬼你的信仰也能崩塌。 买酱油时,寇秋接了个奇怪的电话。对方是个声音娇滴滴的女孩子,咯咯地笑着喊他:“小帅哥,今天继续出来玩啊~昨天出来玩的不爽吗?” 寇秋严肃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您恐怕打错电话了。” 他一下子按了挂断。 可过两分钟,这电话号码又拨了过来,那头的女孩也是一头雾水:“没打错啊,就是这个号码,你声音都没变呢。”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开心,声音里头也带上了点嘲讽:“你是不是找借口,不想出来了?——呵,睡过了就扔,男人。” 她挂了电话。 寇秋目瞪口呆。 收银小姐姐的眼神都变了,侧过身,小声地和另一个柜台的同事说:“现在的人,长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里面揣的都是什么心?” “就是就是,连责任都不敢担” 寇秋:“” 我不是c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一个好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才不是拔吊无情的渣男!!! 寇老干部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蔫蔫地提着酱油回了家,想了想,还是给女孩子又打了个电话,想再问问情况。可那边的电话始终占线,想来是一气之下把他这个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渣男给拉黑了。 寇秋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按了又按,忽然神情变了变。 他慢慢坐直身,紧紧地盯着手机上的数据: 系统: 系统: 寇秋的手指有点颤抖,缓缓地把手机屏幕抬得高了点。 手机上绑定的运动软件赫然显示,昨日晚九点到凌晨三点,步行跑步57公里,路线在与这儿隔了快二十里的市中心。 父子俩开始对着这数据发呆。寇老干部勉强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坚持道: 系统死鱼眼, 寇老干部飞快地找了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又查了什么,随即越发笃定, 系统深沉地叹了口气。 寇秋自己安抚自己,又抱着小被子背了好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才去睡觉。系统仍旧清醒着,清楚地听见在寇秋睡着的那一瞬间,身旁摆着的手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看这屋子里,”它以一种历经沧桑的老干部语气感叹,“有一大半都是外国品牌,我们的民族企业要怎么振兴?” 电视滴滴响了两声,响应道:“还好我是土生土长的民族品牌。” 空调以一种矜持又自豪的语气说:“我是国有企业出生的。” 诸电器顿时对这位红一代进行了齐刷刷的注目。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跟着插进话来,正儿八经地说:“到底要怎么更好地促进我国的民族企业发展,我觉得,这是一个越来越值得我们重视的问题。” 文化知识储备丰富的手机又发言了:“主要是,我们中有很多同志,仍旧缺乏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放在电脑旁的日产耳机立刻表态:“我虽然是日一本牌子,但是在祖国出生的,也算是个华侨。身为华侨,我一直为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而自豪!!” 系统:“” 讲真,一个寇秋就够了,一群寇秋,那真的画风太美! 它默默地清醒着,听着家里的各种东西从民族企业如何崛起讨论到国有企业掌控的优越性,最后讨论到如何在社会公德和自我保护之中寻求到平衡。最后,这群老干部终于开完了会,在听完今天的《新闻联播》后心满意足地住了嘴。 系统咂咂嘴,也在这平静之中慢慢地睡过去。 它再醒来时,是寇秋又莫名其妙被自己的被子踹醒了。寇老干部站在床边上,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的被子,想了会儿,随即把它整个儿扔进洗衣机里,又抱了一床出来。 被扔进洗衣机里的被子小声道:“以干净整洁为荣,以脏不拉几为耻。” 寇秋隐隐听见了什么,猛地一回头,那声音却又瞬间消失了。 奇怪。 他打了个哈欠,干脆趁着这醒来的功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洗漱台上的灯在开着,寇秋在打开的水龙头下冲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简单擦了下手,随即在关灯之前,下意识朝镜子里的自己瞥了一眼。 这一眼,他顿时愣了。 寇秋咽了口唾沫, 系统叫的仿佛狼嚎,显然是被吓到了。 寇秋的手指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唇角并没有任何上扬。 ——他明明是没有笑的。 可是镜子里头的他,却缓缓裂开了嘴,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寇老干部:“啊。” 系统: 镜子中的他笑容渐渐转为了嘲讽,鄙夷地说:“瞧你这个胆小的样儿。” 惨叫的系统仿佛一只被扼住了脖子的公鸡,瞬间不出声了。 它觉得自己的统生跟着受到了侮辱,毕竟它叫的比寇秋大声多了。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又幽幽叹了口气,出了声。 “出来就好,”它说,认真地开始讲道理,“你何必吓他呢?我们说,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个友善,便是指要以人为善。这个以人为善呐” 另一个寇秋瘪了瘪嘴,轻蔑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言论了?” “你看你,”手机苦口婆心道,“不读书吧?这可是在零六年通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总结出的思想,而真理,往往都是经久不衰的,是具有反复性c无限性c上升性的” “滚边儿玩去,”“寇秋”不耐烦地回答,“老子要出去耍了,都快点儿给我让开。” 寇秋震惊:“你居然说滚!你居然还自称老子!” “寇秋”翻了个白眼,“我还自称你爹呢,怎么了?” 寇秋更震惊,这个自己怎么说话这么不文明! “寇秋”从他的身上慢慢分离出来,顶着一头烟紫色的头发,哼着歌儿打开了屋里的衣橱。寇秋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件袖口开到腰的大背心,又套上条破洞牛仔裤,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往门外去——就在这一瞬间,今天接到的那个电话内容重新回到了他脑子里。 寇秋一把拉住了他。 “干嘛?”另一个他斜眼望着他,啪嗒一声吐出个大泡泡,“你也想来,玩三劈?” “三劈个鬼!”寇秋把他的衣角拉的更紧,“你,你给我等着” 两个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后还是另一个寇秋更胜一筹,把寇老干部白生生的小胳膊给掰开了,最后还吊儿郎当拍拍他的脸,“宝贝儿,你这也太弱了点吧,玩不了三劈。乖乖在家里待着,啊!” 紧接着扬长而去。 寇秋:“” 他目瞪口呆望着另一个自己远去,目光渐渐移到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张名片。 半小时后,寇秋站到了他新老师的家门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万物皆有灵(二) 此为防盗章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 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 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 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白皙的很, 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 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 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 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 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 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 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 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 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 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四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如今才十六岁,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搭上的这人,就是夏清然自己的恋人。 他的竹马,杜和泽。 原配斗小三,寇秋自己演的就是那个原配。 只是这原配的原结局不太好,不仅勾心斗角没斗成功,还被竹马和私生子联手逐出了夏家,最终孤零零冻死在街边,死前也没有合上眼。 看完了的寇秋感叹: 系统冷漠脸,并不想听来自宿主的红色教育。 只是狗血归狗血,该演的还是要演。寇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穿着拖鞋到更衣室,打量了眼自己如今的样子。 奇异的是,这与他本身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他隔着镜子摸了摸里头映出的这张清秀的脸,随即挺直了身,听到了门口处保姆的敲门声。 “少爷,”保姆低声唤道,“您起床了没?” 寇秋应了声,“怎么了?” 保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杜少爷来了。” 哦,渣男来了。 寇秋冷漠地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突然陷入了沉思: 系统: 事实上,你也是史上第一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宿主。 这要是两个人从小身娇肉贵脾性也大,几句话和绑匪冲突了 那这事情可就彻底大条了。 夏老爷子心急的坐也坐不稳,听闻警察犹豫地吐出撕票的可能性,更是眼前一黑。他咬着牙,半晌才将自己的那种气度重新拾起,一字一顿道:“要是不能都保” 他的眼眸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就只保一个。”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保大的。” 警察凝重点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关系到豪门世家里两位少爷的安全,警察们几乎是全都高高提着一颗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箩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当他们全副武装破门而入之时,他们才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绑架画面。 一排绑匪提着刀团团站着,正听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给他们讲嗯,没错,讲在淘宝上到底该怎么好好地运营一个店。 警察叔叔:“???” 什么鬼?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世界变化都是这么快的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负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姓王,生的天庭饱满c眉眼俊朗,是个很容易让人民群众生出亲切感的长相,跟宣传册上画着的满身正气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了寇秋手上的绳子,问:“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寇老干部登时倍感亲切,眼含热泪交握住他的手:“同志,谢谢你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队一板一眼地回答,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刚才” 这真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画面了——绑匪,和人质,一起开淘宝研讨会? “哦,”寇秋说,“我们在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互联网。” 王队严肃沉稳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寇秋恋恋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们告了别,坐进了车里还探头问他们:“你们刑警队今年还招人吗?” 王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招。” 寇老干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吗?” 王队一愣,随即默默看了眼他实在称不上强壮的小身板:“” 他只好委婉地说:“我们这行,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寇老干部说:“我身体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宅男寇秋顿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块的软肚皮,瞬间蔫哒了下来。 他的确不怎么运动。 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不习惯——就像身体中没有运动的这条反射弧,寇秋偶尔暴露出来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偶尔早上不清醒时,连伸个懒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夏新霁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极了,慢慢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动作像是只蹭上来的小奶猫,均匀地吐着气。寇秋伸手摸了把,细而软的发丝像绸缎似的从指缝间滑过。 质感不错。 被他摸头的动作弄醒了,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 “哥?” 寇秋温声说:“没事,睡吧。” 夏新霁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苍白的手掩住同样毫无血色的唇,在他肩头又蹭了蹭,这才问:“到了?” “马上,”寇秋心里存了点怜惜,思忖了下,到底还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样。 可在寇秋的心里,经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遭事,他与夏新霁,也算是同过生c共过死。在那样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刻,小孩还想着把他救出去,自己留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低声用嘴型提醒他“快走”,那样一幕,寇秋根本无法轻易忘记。 寇秋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无语地给他发了六个点,可它到底是个智慧生物,和寇秋这种傻白甜级别的老干部不一样,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透着点诡异的气息。 它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寇秋对夏新霁的宠爱,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度。 不仅吃穿上更加用心,每日亲自接来送去万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试图给夏新霁这么个名列前茅的高三生补习作业。当然,在看到那一长溜写满了莫名字符的数学题时,原本兴致勃勃的寇老干部沉默了半晌,最后顶着小孩炽热的目光,伸手把卷子拿到了一旁。 “那什么,”他干咳了声,“就没有历史c政治什么的吗?” 夏新霁眉眼一弯,笑的单纯极了。 “哥,”他软绵绵地说,“我是理科生呢。” 寇秋:“” 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拿过来,飞快地在脑海里催促系统: 系统: 寇秋绝望地说: 文理之间隔行如隔山,隔行如隔海啊!!! 寇老干部望着这鸿沟里的惊涛拍岸,哽咽道: 系统头皮顿时发麻,为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它头皮发麻的大道理,立刻便把这题的答案列出来了。 有了这么个强壮的靠山撑腰,寇秋的腰板也竖了起来,有鼻子有眼地给小孩列出计算过程。夏新霁趴在他的臂膀旁,望着他的笔尖沙沙在纸上移动,眼睛都亮了。 “哥好聪明!” 这话说的真诚极了,甚至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迸出来的亮闪闪的小星星。从没撒过谎的寇老干部顿时一阵心虚,深觉自己愧对诚实守信的良好品德,脸都涨红了,解完题后飞速溜了回去,自罚抄写八荣八耻十遍。 夏新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后才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声。他低了低头,无法否认的是,因为对方刚刚一个脸红的表情,他连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情一动。 这感觉陌生的很,却又全然不受控制,夏新霁甚至觉着,自己宁愿是一匹狼,看见这个人类时,就径直张开血口獠牙,扑上去咬死他。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到隐蔽的地方,一口一口,独自吃了他。 “有意思。”夏新霁慢慢把玩着方才被寇秋握过的笔,眼底一片深浓到化不开的颜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笔抬了起来,在鼻间嗅了嗅。 满是寇秋身上沐浴乳的香气,清朗而正直的味道。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夏老爷子的态度也明显和缓了许多。许是寇秋跟他说了些什么,夏新霁再下楼时,夏老爷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装作看不见,偶尔还会点一点头,简短地与他说上两句。 这当然与对待寇秋时的嘘寒问暖全然不同,可放在夏新霁这里,已经是让人极为欣喜的收获了。 毕竟他想要的,也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当寇秋一般对待。 这一天的天气很冷,寇秋照旧送他去上学。夏新霁到门前时鬼使神差地扭头,瞥见对方裹在厚厚的大衣里冲着他招手,薄薄的平光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雾。 夏新霁也冲他招了招手,这才扭过了头。 “傻哥哥。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校花站立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问:“夏同学,能找你出去聊聊吗?” 班上的起哄声一下子大起来,夹杂着几个男生响亮的口哨声。 “哦哦哦~” “这是干嘛?表白吗?” “出去干嘛,就在这儿说呗” “哎呀!说什么呢!”校花陈婷婷跺了跺脚,又望着他,很有些不好意思,“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美人含羞,其情状当真是极迷人的。可夏新霁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心思。只是他平日里一直表现的极为温和,此刻也只得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走吧。” 左右拒绝了就好了,这样的麻烦。 可女生吭吭哧哧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却完全超乎夏新霁的想象。 她说:“夏同学,我觉得每天在校门口接你的那个哥哥,长的很好看” 的确是好看。长身玉立,气质干净挺拔,薄薄的金丝眼镜斯文又禁欲,还透着那么点被娇养出来的矜贵气息。这么多矛盾的要素于他身上诡异地融合着,激荡出愈发让人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比起这样的人来,学校里的学生都像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 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却还是说:“所以能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份情书吗?” 印满了少女心思的粉红色书信被举了起来,陈婷婷羞怯地低着头,却猛地察觉到有两道刀一样的目光,慢慢从自己头上掠过去了。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样的目光一哆嗦,抬起头,却看见夏新霁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丝毫不见异样。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信封,问:“就是这封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容稍纵即逝,眩目极了。 “放心吧。”他说。 “我一定会——好好交给他的。” 夏新霁从校门口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测专项练习题,瞧着这只小兔子人畜无害地垂着耳朵冲自己撒着欢,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寇秋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躁动了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解释道,“就一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万物皆有灵(三) 此为防盗章 第二天一早, 医生便被叫到了房间里, 只是他们检查了之后,个个都大惊失色。寇秋靠在床头,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小孩摔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半晌之后, 夏新霁重新走进来, 神色疲惫。可对上他的眼睛,他还是弯弯眉眼,笑了笑。 “一群庸医”小孩嘟囔着说,把头埋进夏新霁肩膀, “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他亲自上手,一下子将寇秋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走,哥,”他轻声说,“我们去找真正的医生看。” 寇秋没有作声, 只是摸着小孩的头发。 系统幽幽道: 可夏新霁明显不相信,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带着寇秋跑遍了海内外出名的医院。每一次检查结果出来,他都要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外头抽烟许久, 一直抽到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 “别抽了,”寇秋终于再也看不下去, 用力按住他的手, “别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 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许他说出实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伸出双臂抱住夏新霁而已。 小孩在他的怀抱里不动了。 他的烟僵在手指间,半晌之后,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这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费尽最后力气的一点泣血低鸣,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侧目。寇秋看过他哭许多次,可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不由得也喉头一酸,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事的,”他语气轻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 连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晕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来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新的医院。夏新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么宝物,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他反复捏揉着这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忽然间滴下一滴圆润的水珠儿。 触感温热。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觉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下他,随即才慢慢低下头,含住指尖,将那颗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来时,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昨天那滴泪都不过是寇秋做的一个梦。 “哥,”他跃跃欲试道,“咱们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且是个公务员。” 我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干脆把头埋过来撒娇,“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软。 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缆车上去。夏新霁将他送到山顶,让随行的几个家庭医生照顾,自己却又说忘了什么转身下了山,许久也没有上来。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头,山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寇秋干脆站起身朝山下张望,隐约听到几个游客提了一嘴:“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磕头上山的,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看着那小伙子长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紧接着心头也跟着一颤。 他转身便要下山,却被几个医生拦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来了” 寇秋转过头,望着他们的眼睛,问:“他在干什么?” 医生们明显都知道,可个个目光躲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你说啊!”寇秋终于爆发了,“他在干什么?!!” 他踮起了脚尖向下看,看了许久,终于在那台阶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霁跪伏在台阶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来。他的姿态如此虔诚,让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望着他,便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时,小孩的膝盖磨破了一大块,额头也是红肿的,都有些渗血,却若无其事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哥,进去拜一拜。” 寇秋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哥”夏新霁有些慌了,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他,“就进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蘸着清水,帮他将额头上的血丝擦干净了。小孩望着他,唇角忽的弯了弯。 庙里供奉的菩萨祛病消灾。寇秋四处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点着的长明灯中看见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霁拉着,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磕了三个头。 下山时,夏新霁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着寇秋的手却是冰凉的,没有生出一点温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霁也不是。 然而这一回,夏新霁情愿自己是。 这样,他起码还可以欺骗自己有希望。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没有用,寇秋的身体还是眼看着一天天衰败下去,像是片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生机。 日子开始倒数。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当他睁开眼,小孩总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着他的手。 世界逐渐消融崩塌。 寇秋对于离去的时间渐渐有了一种直觉。那一天,他没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让夏新霁抱着他,两个人单独去了海边。 大海仍旧是波涛汹涌的,碧透的海水一层层向上翻卷,与他们当年来时别无二致。 夏新霁小心地在他身下垫了软垫,这才将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当时哥还让我帮忙涂防晒油呢,”他低低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给我” 寇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低地咳了声。 “不过也多亏那时候,”小孩故作轻松,“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把哥的敏一感带摸的这么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时间倒流。 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这一回,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上天的一次眷顾——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边溢出的血丝。 寇秋闭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近乎含糊,“小霁?” 夏新霁低低地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小霁” 灵魂慢慢开始被剥夺。 寇秋咳了声,断断续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多的心机,你——” “你一直值得被爱的。” 夏新霁用力闭上了眼。 紧接着,他的嘴唇上有什么含着血腥味儿的东西碰了下,一触即分。 “我——” “我爱你。” 夏新霁仍旧坐在沙滩上,死死地握着怀里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着的这只手被海风吹的冰凉,他就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风刮得更猛烈了,浪潮袭上沙滩。 “哥”夏新霁轻声说,“我错了,我不关你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夏新霁手指微微颤抖,给自己点上了一枝烟。一点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着,他慢慢吸了口,低声道:“我吸烟了。” “哥。” “你真的不来管管我了么?”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夏新霁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通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此时汹涌的大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头,就在那窒息的感觉浮上来时,电光火石之间,夏新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他扯动了下嘴角,随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如同疯癫,“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又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夏新霁重新钻出海面来,湿漉漉的唇在怀里人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着。” “我来找你了。”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寇秋总结了教训,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为什么还要来接触自己,这样频繁地献殷勤,甚至谈婚论嫁? 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只能拥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泽胸中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终于像气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为,寇秋兴许对他还是有情的,还是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可眼下,对方的眼神里全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条在地上挪动的蠕虫。 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他口不择言:“那也比你们乱一伦强吧!恶心!变态!” 强烈的恶意让他不顾一切捅了出来:“你以为我没看见?不知道?你们在那屋子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当时不让我碰,结果被别人上了多少次,我t都知道——你哪来的脸!和我装正经!!” 夏新霁一下子瞪大了眼,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看着就要蹦起来。寇秋按住他,竖起几根手指。 “第一,”他语气淡淡,“小霁并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众人都是一愣。 “第二,”寇秋说,“你对这位小姐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妄想在隐瞒的前提下走进婚姻殿堂——这是骗婚,是错误的,违背法律和道德的。” “第三。” 他顿了顿。 “请不要再称呼我为清然,我和你并不熟,杜先生。” 夏新霁彻底把香肠戳了个稀烂,一下子喜笑颜开,开心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对!”他附和道,眼睛闪闪发亮,“不熟,一点都不熟!” 和杜和泽这次不愉快的见面像是终于缓解了夏新霁心里绷的紧紧的那根弦,寇秋的活动区域得以扩充到楼上及楼下,只是出行时,夏新霁仍旧寸步不离。 他甚至没有询问寇秋是怎样得知自己的身世问题的,只是在那之后几天,当年为夏老爷子处理遗产的律师便找上了门,向寇秋展示了另一份遗嘱。遗嘱中,夏老爷子清清楚楚地写道,哪怕有一天寇秋被证明并不是夏家的子孙,也同样拥有与夏新霁平分财产及公司股份的权利,并为寇秋留下了一个以“清然”命名的基金,金额足有上千万。 这相当于是为身份曝光的寇秋留了一条后路。 寇秋凝视着这些字眼,想起那个曾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盘核桃的老人,眼睛不由得湿了湿。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律师。 律师回答:“如果是说您不是他孙子这件事,那他三年前就发现了。” 在那一次绑架事件中,寇秋被绑匪割伤,留下了伤痕。夏老爷子也就是在那时意外地意识到了些什么,并在这之后悄悄做了鉴定。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在这之后仍旧一如既往地疼爱寇秋,为了保证这个并非亲生的孙子能够生活的衣食无忧,他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候,仍旧耗费了许多心力。 “这一份遗嘱的时间比上一份要晚,所以法律上会保障您的权利,请您不要担心,”律师说,“我的委托人希望我告诉您,真正相处出来的感情,远比血缘要来的更加紧密。” 他耸耸肩,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想您也用不到这个了。” 寇秋一怔,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您不知道?”瞧见他的表情,倒是换成律师先生诧异了,“夏新霁先生在接受遗产的时候就将所有资产转移到您名下,您——”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来拜访寇秋之前,他甚至以为这是寇秋的意思。毕竟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夏新霁不过是个私生子,哪怕进了公司,也是不可能真正接手夏家的。而从小由夏老爷子培植起来的夏清然,显然比他更要名正言顺。 寇老干部倒真的有些恍惚了,喃喃道:“我不知道” 小孩?把夏家都给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万物皆有灵(四) 此为防盗章 这流氓。 系统很亢奋, 还在报数。 他正准备开口教育这个思想严重跑歪的系统,去买饮料的夏新霁却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弯起眼眸冲他笑的万分乖巧:“哥,这个给你。” 他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下子用身体挡住了寇秋方才看向那位d杯妹子的目光。 寇秋喝了口杯中的饮料, 眯起眼来看着小孩。 夏新霁这两年的变化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初次见面时, 他的美尚且是怯怯的c不堪一折的柳条;可如今, 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的浅浅的c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会过分夸张,却实在令人眼热。他站立在海风里,漫不经心伸手向后捋了把头发,下巴的弧度也是干净利落的。 甚至只是站在这里, 寇秋都察觉到了无数女孩投向这边的灼热目光。 什么时候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寇秋眨眨眼,忽然间有些恍神。 夏新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弯唇笑了笑, 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哥看什么呢?” 声音中似乎隐隐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寇秋皱皱眉,慢吞吞地道:“小霁啊” 他的目光沿着那肌肉线条滑动, 实在是忍不住道, “你身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仅好看, 而且好摸。”小孩唇角一勾,“哥,要不是上手摸一下?” 寇秋:“” 啊啊,好心动啊! 这样的肌肉,真的想摸!!! 系统在心中嗤笑了声,冷冷道: 寇秋:【】 他干咳了声,只好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夏新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打量他的神情。寇秋一时不防,小崽子的手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肌上。皮肉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再向下去,隐隐的几块腹肌轮廓摸起来光滑极了,还有弹性,像是能吸附着别人的手似的。 寇秋终于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要练腹肌了。 摸起来是真的很爽啊。(⊙v⊙) 他为自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找了个理由: 才不是他主动要摸的! 他的心还是向着党,向着他的国家和人民!! 系统:【】 我求求你,你能把你脸上那荡漾的神情掩饰下再说这话吗 这一摸,就摸了好久。收回手的寇秋恋恋不舍地表示,他一定也要从此勤加锻炼,练出腹肌。 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上手了! 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立决心,忽然间似是不经意道:“我给哥再涂一层防晒油?” 寇秋不经晒。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运动,上班也是坐在大厅里,整身皮肉整天被掩盖在笔挺的制服下,常年不见天日,被养的也是异常娇嫩。海边的太阳毒辣,明明才涂了防晒油不过半小时,寇秋的皮肤还是泛起了一层红,眼看着就快晒伤了。 他也没多想,径直躺在躺椅上,撩起衬衫,将自己白生生的背展示出来:“小霁,那就多抹点吧。” 夏新霁垂着眸子拧开防晒油盖子,嗓音发哑地应了声。 防晒油汩汩从脖颈一直流到腰处。 寇秋的腰细,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油光。涂抹均匀时,寇秋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手在那处流连了格外久,直到摸的他有点痒了,笑出了声,这才慢慢转移了地方。 后背抹完了,寇秋的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他伸手去接小孩手里的瓶子,夏新霁却不松手,道:“哥,前面还没有呢?” 寇老干部奇怪地说:“前面我够得到啊。” “这太油了,”夏新霁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抬起眼看看他,又像是害羞了似的,猛地垂回去,“哥别弄脏了手。” 寇秋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他摸摸小孩的头,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语调嗟叹道:“辛苦你了,我们小霁懂事了!” 夏新霁顿了顿,手上更加用力了。 翻来覆去抹完之后,寇秋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即将上锅烤的烤鱼。他带着一身浅浅的油光兴冲冲和他的崽一同下了海,因为不会游泳,全程只能缩在游泳圈里。夏新霁倒像是个成熟的哥哥,拉着他的游泳圈好声好气哄他下来,又说自己会教他,可寇老干部踢了踢脚,感觉到脚下空荡荡踩不到底,登时摇头如拨浪鼓。 夏新霁只好亮出杀手锏。 “迎难而上,锲而不舍,”他说,“哥,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我们红军跨雪山,过草地,整整两万五千里的道路——” 他话没说完,寇秋就已经面容严肃地一把抽掉了游泳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海里。夏新霁一愣,紧接着低低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将正在认真扑腾的湿漉漉的寇老干部抱了过来。 “不要心急,”他说,“慢慢来,哥,我教你。” 白天两人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夏新霁就带着寇秋去了家酒吧。吧里美女不少,他们才在吧台这儿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身材热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小孩被扰了两三次,干脆把手直接搭在了寇秋腰上,说:“我有伴侣。” 几人只好悻悻而回,却也有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寇秋清朗正气的面容,吹了声口哨。 “三个人,”他目光垂涎望着老干部,“玩不玩?” 环在寇秋腰上的胳膊明显收紧了,寇老干部只好学着小孩的口气,认真道:“我有伴侣。” “没事儿,”男人瞥了眼夏新霁,舔舔嘴唇,“我对你伴侣没兴趣,一起玩玩呗,我就上你一个。” 话音未落,夏新霁慢慢抬起了眼。他的手指搓弄几下,淡淡道:“哦,是吗?” 男人也算是老手了,可猛地看见夏新霁的眼神,竟然也禁不住后退了步。他如同被山林间危险的野兽盯上了,连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只好干笑两声:“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的。” 紧接着落荒而逃。 寇秋没有看到小孩的眼神,还有点奇怪:“他怎么了?” 夏新霁淡淡道:“兴许是突然间感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教化吧。” 寇秋:“有道理。” “他们都在看着哥。”夏新霁的手牢牢锁在寇秋的腰上,忽然间有些委屈,把头搭上寇秋的肩膀,孩子气地试图伸出手,将寇秋的脸遮起来,“明明哥是我的,应该只能被我一个人看着” 寇秋说:“可这些目光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 夏新霁轻轻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挺得笔直的身形,干净又禁欲的气质,薄薄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正直的c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哭出来的眼神,夏新霁自己也是掠夺者,太清楚这些掠夺者们都在想些什么。 谁能忍住不去弄脏他呢? “我不管,”他轻轻说,撒娇地蹭了蹭,“反正哥只能是我的。” 寇秋在他头上宠溺地一拍。 酒吧里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不少,在上台环节,有男人偷偷向酒保手里塞了点钱,很快,酒保便喊出了牌号。 “七十三号?七十三号是哪位?” 久久没有人回应,寇秋看了眼自己手上进门时被印下的印章。上头明晃晃两个数字,正是73。 他举起了手。 酒保显然也是主持惯了的,立刻熟门熟路开始调动气氛:“来,来来,我们请这位先生上台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寇秋一怔,乖乖站起了身,往台上走。 酒保继续挤眉弄眼,说:“嗨一点,嗨一点的,这位先生明白吧?” 台下的欢呼声顿时更加热烈了,彼此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 嗨一点 这是说脱几件,玩个大的啊。 夏新霁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隐隐生出了点同情。 寇秋说:“那我唱个激动人心的歌?” “唱!唱!!!” 寇秋拿着话筒,和身后的乐队说了什么,随即试了试音。 身后乐队主持面目扭曲:“你确定?” 寇秋理所当然点头。 乐队主持咬着牙,闭着眼,猛地一挥手。 紧接着,酒吧里就响起了雄浑激昂的前奏,壮烈地在室内回旋。寇秋拿着话筒,说:“我给大家带来一首《国际歌》。” 众人:“” 什么?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众人:“” 喵喵喵?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一曲激动人心的歌曲完毕后,酒吧里的人脸色都无比精彩。 哇哦。 真是好激动人心啊,简直想给他鼓鼓掌。 寇老干部抱着话筒,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再唱一首《黄河大合唱》?”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歌曲最后还是没能再唱下去,酒保勉强地笑着把这位先生请下了台,立刻让两个跳钢管舞的热辣美女接手了舞台。随着热情奔放的舞姿,先前那种奇异的气氛终于破碎了个一干二净,重回了灯红酒绿c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风气。 寇秋还有点小失望。 就像刚才那么正能量c那么团结,多好? 他站起身去洗手间开闸放水,正在洗手池前冲手,却意外地看见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姑娘立在他身后,笑吟吟望着他。她穿着时尚,明显家境优良,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摸了摸垂下来的发丝,轻声问:“请问是夏新霁的哥哥么?” 寇秋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诧异地望着她。 “我叫陈婷婷,”小美女介绍道,“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 陈婷婷的性格很是热情爽朗,充满朝气。寇老干部也乐意和祖国的新一代多接触接触,笑道:“小同学好,你怎么认识我?” “那时候夏大哥总是在校门口接夏新霁放学,”陈婷婷抿了抿嘴唇,笑的落落大方,“恐怕,夏大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吧?” 她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和校园里那些乳臭未干手里点着烟的混小子完全不同,门口那人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不花哨,款式简洁,脊始终挺得笔直。偶尔衬衫袖子松松卷起,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靠在树下翻动着书页。 就那一眼,就让陈婷婷记了这两年。 那是她忘不了的少女绮梦。也许到了今天,情愫已经被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可说起来时,仍旧代表着她的青春。 “那一年,我还托了夏新霁传了情书给你,”少女轻笑,“可你没有回我——我就知道,你是希望我好好学习的了。” “情书?” 寇老干部的眉头蹙了蹙。 他顿了顿,随即像是从久远的回忆中挖出了什么,道:“或许,是粉红色的信封,上面还画了颗心吗?” 陈婷婷有些讶然,随即心头又控制不住地一阵欢喜。她没再多说,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只是简单道:“你还记得。” 这样就够了。 足以成为她那段没有勇气亲自说出口的暗恋的最终结局了。 寇秋轻轻笑了笑。他从纸巾机中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的女孩子。 “在这之后”他缓缓说,“你总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陈婷婷努力眨了眨眼,掩饰下泪光。 “那你呢?” “我?” 寇老干部的面容严肃了点。 女孩子屏息看着他。 “你想要的?” 系统再次重重叹息了声,想沧桑地抽根烟。 “首先,”寇秋庄严地说,“我想要成为一名党员!” 女孩子:“啊?” “然后,”寇秋慷慨激昂地说,“我要把我这有限的一生,投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女孩子望着他,再次陷入了“我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吗这发展怎么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的恍惚,呆滞几乎要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系统望着这孩子三观都被刷新的震惊模样,只想叹息着摸她的头。 慢慢来,它悲哀地想,会习惯的。 毕竟我就是这样被教育到麻木的呢。 一一一一一一 回到小孩身边时,夏新霁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去找他,看见他靠近,紧锁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了,自然地伸开双臂扎进他怀里。 “哥~怎么去了这么久?” 寇老干部迟疑了下,缓缓道:“小霁?” “嗯?” “你” 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全,又被截断了,“算了,没事。” 小孩好奇地打量着他,眸色莫名,拉着他的袖子絮絮道:“说嘛,哥,怎么了?说嘛,说嘛——” “没事,”寇秋纵容地拍了拍他的头,“不重要了。” 他再没有问起过这件事。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系统幽幽道: 想的是朵单纯黏人小白花,可如今这伪装乍然被人扯下一点,后头露出的颜色却让他们都为之一惊。 寇秋没睡着,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并没有回答这话。 第二天,两人外出游玩的地址定在了博物馆。然而他们安排的行程才去了一半,就接到了老宅中保姆打来的电话,立刻匆匆赶回了家。 夏老爷子病了。 他躺在病床上,深深陷在雪白的被褥里,脸色也同这床单一般灰败惨白,直到瞧见了自己的大孙子,他才勉强动了动,让人扶他坐起来。 “清然,”他疲乏地说,“你回来啦?” 寇秋看着他这样垂暮的模样,喉咙不由得一梗,佯装轻松坐在他身边。 “对,我回来了。” “爷爷。” 出了病房后,几个医生都在冲寇秋及夏新霁摇头。 “按现在情况来看,恐怕只剩下三四个月了” “平常操心操的太多,之前的嘱咐也没好好听,情况实在不妙。” “建议家属早早做好准备” 这些话,寇秋一句也没听进脑子里去。他的脑中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地闹着,翻来覆去就重复着一句话。 爷爷要死了吗?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那样中气十足c理直气壮偏爱自己的老人 寇秋甚至做好了自己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可直到今天他才知晓,亲人的死亡,这是远比自己的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身后有人附了上来,缓缓伸手环住他,低声道:“哥?” 寇秋勉力笑了笑。 “没事了,”他轻声道,“走吧。” 夏老爷子一住院,公司里的事便通通堆积到了夏新霁的肩膀上,他开始频繁地往来奔波于公司和医院之间。偶尔风尘仆仆一推开门,便能看见寇秋和回光返照的夏老爷子一同盘腿坐在病床头盘核桃的情景。两人坐的笔直,手上忙活着,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电视上新闻。 寇秋:“这个核桃摸着不太顺” 夏老爷子点点头,无比赞同:“我也觉得。” 于是直接扔回盒子里,翻腾来翻腾去,又慢吞吞从里面翻出两个,塞一个给孙子。 “来来来,试试盘盘这个。” 夏新霁瞧着这两个姿势完全相同的老干部,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除了盘核桃,有时他还能撞见寇秋在老爷子的指导下练气功的场景。健身气功八段锦,左脚开步与肩同宽屈膝下蹲掌抱腹前 第一回瞧见时,可把来挂吊针的小护士吓得不轻。 好好的年轻人,二十啷当岁,长的也一表人才,这生命才刚刚起步,怎么就想不开过起老年人的广场舞生活了呢? 但见得多了,她甚至对此感到麻木。再过一个月,她还帮着又找了套太极拳的教学视频,为企图通过气功练出腹肌的寇老同志打开了崭新的世界大门。 夏老爷子最终走的很安详。 他死前拉着寇秋的手,握了又握,像是要把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孙子的面容刻进脑海里。他看了很久很久,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寇秋一动不动坐在他床边,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 可是系统知道,他已经在哭了。这么多年来,夏老爷子是唯一一个教会寇秋亲情的人,他的存在,便是寇秋心目中“长辈”两字的最终含义。 然而如今,这两个字,也终究不再属于寇秋了。 葬礼办的并不大,邀请的只有这些年同夏家有往来的人家。大多数来访的宾客望着兄弟两人,心里头多少都有些看热闹的心思。 掌权人都不在了,为了这家产,两人恐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吧? 偏偏人前还要装的这么和睦,啧啧啧,真辛苦哎哎哎?等会儿,怎么这两个突然间就抱上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更为震惊。 夏新霁:“公司我暂时接管,但是资产都是哥哥的,我一分也不会要。” 寇秋:“不不不,公司是你的,资产也是你的,我不需要。” 我要这资产有何用,我的心里只有为人民服务! 夏新霁:“不,是你的。” 寇秋:“不,是你的!” 夏新霁固执:“不,就是你的!!” 寇秋:“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拿着!” 看的目瞪口呆的众宾客: 这是在拍益达广告么 特么数十亿的资产你们踢皮球啊,说不要就不要啊!你们按剧本来一回好不好啊? 你们不要,我们要啊!!! 夏新霁的眼眶里迅速蓄起泪,隔着朦朦胧胧一层水光看他,惹人怜爱的程度刚刚好,“哥不是说了,感情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还有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万物皆有灵(五) 此为防盗章  夏家两位少爷的消失很快便被发现了。寇秋的身上戴有片薄薄的芯片, 位置几乎是立刻便被定出来——只是警察一路鸣笛赶往这荒郊处的废弃工厂时, 难免还有些担心。 这要是两个人从小身娇肉贵脾性也大,几句话和绑匪冲突了 那这事情可就彻底大条了。 夏老爷子心急的坐也坐不稳, 听闻警察犹豫地吐出撕票的可能性,更是眼前一黑。他咬着牙,半晌才将自己的那种气度重新拾起,一字一顿道:“要是不能都保” 他的眼眸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就只保一个。”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保大的。” 警察凝重点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关系到豪门世家里两位少爷的安全,警察们几乎是全都高高提着一颗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箩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当他们全副武装破门而入之时, 他们才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绑架画面。 一排绑匪提着刀团团站着,正听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给他们讲嗯,没错, 讲在淘宝上到底该怎么好好地运营一个店。 警察叔叔:“???” 什么鬼?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世界变化都是这么快的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负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姓王,生的天庭饱满c眉眼俊朗,是个很容易让人民群众生出亲切感的长相,跟宣传册上画着的满身正气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了寇秋手上的绳子, 问:“这位同志, 你没事吧?” 寇老干部登时倍感亲切, 眼含热泪交握住他的手:“同志, 谢谢你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队一板一眼地回答,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刚才” 这真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画面了——绑匪,和人质,一起开淘宝研讨会? “哦,”寇秋说,“我们在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互联网。” 王队严肃沉稳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寇秋恋恋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们告了别,坐进了车里还探头问他们:“你们刑警队今年还招人吗?” 王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招。” 寇老干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吗?” 王队一愣,随即默默看了眼他实在称不上强壮的小身板:“” 他只好委婉地说:“我们这行,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寇老干部说:“我身体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宅男寇秋顿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块的软肚皮,瞬间蔫哒了下来。 他的确不怎么运动。 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不习惯——就像身体中没有运动的这条反射弧,寇秋偶尔暴露出来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偶尔早上不清醒时,连伸个懒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夏新霁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极了,慢慢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动作像是只蹭上来的小奶猫,均匀地吐着气。寇秋伸手摸了把,细而软的发丝像绸缎似的从指缝间滑过。 质感不错。 被他摸头的动作弄醒了,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 “哥?” 寇秋温声说:“没事,睡吧。” 夏新霁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苍白的手掩住同样毫无血色的唇,在他肩头又蹭了蹭,这才问:“到了?” “马上,”寇秋心里存了点怜惜,思忖了下,到底还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样。 可在寇秋的心里,经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遭事,他与夏新霁,也算是同过生c共过死。在那样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刻,小孩还想着把他救出去,自己留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低声用嘴型提醒他“快走”,那样一幕,寇秋根本无法轻易忘记。 寇秋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无语地给他发了六个点,可它到底是个智慧生物,和寇秋这种傻白甜级别的老干部不一样,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透着点诡异的气息。 它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寇秋对夏新霁的宠爱,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度。 不仅吃穿上更加用心,每日亲自接来送去万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试图给夏新霁这么个名列前茅的高三生补习作业。当然,在看到那一长溜写满了莫名字符的数学题时,原本兴致勃勃的寇老干部沉默了半晌,最后顶着小孩炽热的目光,伸手把卷子拿到了一旁。 “那什么,”他干咳了声,“就没有历史c政治什么的吗?” 夏新霁眉眼一弯,笑的单纯极了。 “哥,”他软绵绵地说,“我是理科生呢。” 寇秋:“” 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拿过来,飞快地在脑海里催促系统: 系统: 寇秋绝望地说: 文理之间隔行如隔山,隔行如隔海啊!!! 寇老干部望着这鸿沟里的惊涛拍岸,哽咽道: 系统头皮顿时发麻,为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它头皮发麻的大道理,立刻便把这题的答案列出来了。 有了这么个强壮的靠山撑腰,寇秋的腰板也竖了起来,有鼻子有眼地给小孩列出计算过程。夏新霁趴在他的臂膀旁,望着他的笔尖沙沙在纸上移动,眼睛都亮了。 “哥好聪明!” 这话说的真诚极了,甚至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迸出来的亮闪闪的小星星。从没撒过谎的寇老干部顿时一阵心虚,深觉自己愧对诚实守信的良好品德,脸都涨红了,解完题后飞速溜了回去,自罚抄写八荣八耻十遍。 夏新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后才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声。他低了低头,无法否认的是,因为对方刚刚一个脸红的表情,他连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情一动。 这感觉陌生的很,却又全然不受控制,夏新霁甚至觉着,自己宁愿是一匹狼,看见这个人类时,就径直张开血口獠牙,扑上去咬死他。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到隐蔽的地方,一口一口,独自吃了他。 “有意思。”夏新霁慢慢把玩着方才被寇秋握过的笔,眼底一片深浓到化不开的颜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笔抬了起来,在鼻间嗅了嗅。 满是寇秋身上沐浴乳的香气,清朗而正直的味道。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夏老爷子的态度也明显和缓了许多。许是寇秋跟他说了些什么,夏新霁再下楼时,夏老爷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装作看不见,偶尔还会点一点头,简短地与他说上两句。 这当然与对待寇秋时的嘘寒问暖全然不同,可放在夏新霁这里,已经是让人极为欣喜的收获了。 毕竟他想要的,也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当寇秋一般对待。 这一天的天气很冷,寇秋照旧送他去上学。夏新霁到门前时鬼使神差地扭头,瞥见对方裹在厚厚的大衣里冲着他招手,薄薄的平光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雾。 夏新霁也冲他招了招手,这才扭过了头。 “傻哥哥。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校花站立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问:“夏同学,能找你出去聊聊吗?” 班上的起哄声一下子大起来,夹杂着几个男生响亮的口哨声。 “哦哦哦~” “这是干嘛?表白吗?” “出去干嘛,就在这儿说呗” “哎呀!说什么呢!”校花陈婷婷跺了跺脚,又望着他,很有些不好意思,“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美人含羞,其情状当真是极迷人的。可夏新霁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心思。只是他平日里一直表现的极为温和,此刻也只得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走吧。” 左右拒绝了就好了,这样的麻烦。 可女生吭吭哧哧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却完全超乎夏新霁的想象。 她说:“夏同学,我觉得每天在校门口接你的那个哥哥,长的很好看” 的确是好看。长身玉立,气质干净挺拔,薄薄的金丝眼镜斯文又禁欲,还透着那么点被娇养出来的矜贵气息。这么多矛盾的要素于他身上诡异地融合着,激荡出愈发让人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比起这样的人来,学校里的学生都像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 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却还是说:“所以能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份情书吗?” 印满了少女心思的粉红色书信被举了起来,陈婷婷羞怯地低着头,却猛地察觉到有两道刀一样的目光,慢慢从自己头上掠过去了。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样的目光一哆嗦,抬起头,却看见夏新霁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丝毫不见异样。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信封,问:“就是这封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容稍纵即逝,眩目极了。 “放心吧。”他说。 “我一定会——好好交给他的。” 他,一个立志要成为党员的有志青年。 到底是为什么,会在醉酒后对自己的弟弟抱有某种遐想呢? 这显然极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夏新霁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挣扎,更加温柔地安慰他,并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寇秋见他这样善解人意,心中的罪恶感更重了。 直到去浴室洗澡时,寇秋仍然陷在无限的纠结里。 他幽幽说, 要是今天不陪小孩看电影,他就不会喝酒;要是不喝酒,他就不会醉;要是不醉,他就不会做出这种难以收场的事情 系统怜悯地说: 寇秋于是合起双掌,认认真真向自己崇敬的历任先贤忏悔了一番,并在心中默默背诵了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果然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我的一生,还是要献给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 他解开衣服,踏进浴盆,信手向身上撩了几捧温水。 擦洗到腿根处时,寇秋的手忽然顿了顿,又仔细地看了几眼,随即连声喊自己的另一个崽。 系统啧了声,说: 它一点都不好奇,真的——噫,最近屏蔽力度怎么越来越大了? 它幽幽说: 寇秋焦急地说, 系统只好把句子补全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马赛克。 寇老干部焦虑地说: 系统: 哇哦,它完全无法反驳,面对这样纯良又纯洁的宿主,它甚至没脸提出自己心里头那个有点污污的联想。说出来怕是会被教育三天三夜,所以绝对不能说! 寇老干部打定了主意,出去后便把盒中剩下的内裤通通收拾起来。小孩正坐在床沿吹头发,瞧着他的动作,很有点不能理解。 “哥在干什么呢?” 寇秋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道,“我怕再过敏。” 夏新霁略略睁大了眼望他,寇秋甚至从他清浅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c倒立着的自己,半晌后,小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噗嗤了一声,唇角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笑什么?”寇秋不能理解,过敏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什么。” 夏新霁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收了电吹风,又撒娇似的向他身上腻过来,低声道:“哥哥,扔了岂不是浪费了?不如给我用吧。” 本着勤俭节约的良好品德,寇秋答应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下,重新换上制服,准备去投身事业。 可夏新霁还不走。他坐的笔直笔直,伸出手拉着寇秋的衣角,来回荡秋千似的晃了晃,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先红了一片,似是极不好意思的半垂下头。 “小霁?”寇秋有点诧异。 小孩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望着他。 “早安吻,”他含糊而小声地说,“哥能给我一个吗?” 像是察觉到了寇秋的惊愕,他又怯怯补上一句:“我从来没有过” 寇秋的心,一下子便因为这句话软成了一滩水。 他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抱住小孩的头,在那白皙的额上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一触即分。 “成人后的第一天,”他含笑道,“要好好地过,小霁。”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眼角眉梢都弯了,笑容里几乎可以滴出蜜。寇秋不自觉上手掐了掐他腮帮子,想看能不能掐出糖水来,顺带摸了摸这颗小甜豆的头,“快准备准备,去上课吧。” “嗯!” 夏新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下子从床上跳起了身,欢快地蹦跶着出门了。寇秋失笑地望着他蹦蹦哒哒的背影,喃喃道:“还真像只白兔。” 话音刚落,他的另一个崽便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寇秋: 系统痛心疾首,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讲道理: 系统压根儿不信, 那宠的,它都快没眼看了! 寇秋倒真有些被它问住了。 他从没有过兄弟姐妹,也不懂这些亲人之间究竟是该如何相处的,可夏新霁乖巧又懂事,他可能的确忍不住有点偏疼小孩,这难道也有过错么? 中午的休息时间,寇秋拿到底该怎么和弟弟相处这个问题咨询了自己的女同事。 女同事姓肖,已经是一名为人民效劳了七八年的老党员,平日里也经常给寇秋指点迷津。听了寇秋的问题,她严肃道:“小寇啊,你这个事情,处理的可能不太好啊。” 寇秋虚心接受。 女同事继续分析:“你弟弟才十八岁,咱们都知道,这青春期的小孩不好管,你一味宠着他顺着他,也会导致问题的啊。” 寇老干部犹豫了:“可是我家小孩很乖” “是不是因为你对他了解还不够多呢?”女同事循循善诱,“你们之间的交流,是不是还不够?” 寇秋:“是吗?” 他觉得已经很多了呀! 连夏老爷子都说,他这个小孙子简直就像是用502黏到他大孙子身上的,拔都拔不下来! “要在相处中解决问题,探讨正确的相处模式,”女同事最终下了定论,“正好你也有年假,不如趁这个时候,带着他去海边两个人走走吧。海边正是好天气,你们也可以在沙滩上坦诚相见,好好地聊一聊嘛。” 寇秋诡异地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他向来是不拖延的,下班后立刻就向科长请了假,在网上查阅了一大堆海岛的旅游相关指南,待小孩回到家里时,把怀里厚厚的一大叠攻略递到他面前。 “小霁,”他满怀期待地问,“旅游去不去?” 小孩惊讶地望着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资料,瞳孔里像是被人洒了一把揉碎的光,一下子熠熠起来。 “哥何须问我,”他轻声说,“别说是旅游,哪怕是刀山火海——” 他的眼神专注的让寇秋有点发烫。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的。” 寇老干部很感动,但是内心更忧虑了。 女同事说的没错啊。 小孩这话说的,明显是盲从啊! 盲从不可取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海岛的天气果然很好。绿树椰影,水清沙白,大海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极为澄澈的碧色,像是偌大一尊美玉。寇秋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手续,冷不丁夏新霁便探过头来:“一间房。” 寇秋一怔。 夏新霁笑眯眯道:“勤俭节约嘛。” 说的也对,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寇秋点点头,还特意伸出根手指再强调了一遍,“一间房。” 来海岛自然少不了游泳。寇秋在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泳裤,孰不料身旁的小孩一伸手便接了过去,紧接着像是被戳了笑穴,整个人哈哈笑倒在了地毯上,笑的来回翻滚成了个蚕宝宝,眼里头都朦朦胧胧镀了层水色。 系统惨不忍睹地捂住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万物皆有灵(六) “三分钟怎么了?”花孔雀悲愤,结结巴巴道, “三好歹我还有三分钟呢, 有人连一分钟也没有!” 寇秋的影子拿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半天才说:“哇, 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鼓个掌?” 花孔雀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他腾地坐起来, 二话不说反过去压到影子身上,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就已经带着还未完全消退的哭腔怂唧唧地放狠话了:“我信不信我证明自己给你看!” 影子听了这话, 不由得挑了挑眉。 “证明?” “是!”花孔雀试图努力撑起一点气场来,“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艹, 你脱一裤子干什么?!” “你不是要证明么,”被他压在底下的青年懒洋洋勾起一抹笑,裤腰松松挂在耻骨上,欲坠不坠的。影子的声音压的极低, 气息喷在空气中时有种奇异的热度, 烫的人脸通红, “给你机会。” 花孔雀结结巴巴说:“你c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青年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了, 往他脸上喷出一个烟圈,看着身上的人呛得微微咳嗽起来。 “来。”他低低地说。 “来就来!” 花孔雀硬着头皮开始尝试,可到底先天条件在那儿放着,还没进入正式剧情就不行了, 连五十秒的预告也只放了一半。影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不紧不慢地吸完了一枝烟, 瞧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才问:“来完了?” 花孔雀的脸一下子烧的更红,又是尴尬又是羞耻。 “来完了,”影子把烟头扔进了床头柜的烟灰缸,猛地坐直了身,“——那就该我了。” 身上的人被他一吓,立刻紧紧地闭上了眼,心脏跳得跟打鼓似的。直到感觉那人半天没动静,他才慢腾腾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里面眯着打量影子。 影子离他极近,勾着嘴角,问:“怎么,还挺失望?” 花孔雀:“” “逗你的,”影子把被子一拉,自在地躺回去,“老子就算是玩,也得玩个心甘情愿,做不来这种事儿。当然,要是你迫不及待想感受一下,那就另说。” 花孔雀:“” 你才迫不及待,你最迫不及待,你全家都迫不及待! 他感觉自己简直像只被猫玩在爪子里的老鼠,此刻恨恨地瞪着已经闭上了眼的人,半天后,才能勉强从嘴唇里挤出一个字,“艹。” 真不是人。 他也没心思睡了,气呼呼地掀被子下了楼,和那个与他互相嫌弃的沙发度过了无比艰难的一宿。影子中途下来试图把他重新揪上去睡觉也没有成功,只好让他继续抱着有洁癖的沙发,一个劲儿地嘤嘤嘤。第二天一早,等卓老师起床准备做饭时,便看见自己的影子缩在沙发的一个角,把自己蜷缩成可怜兮兮的一小团,一个劲儿地抽着鼻子。 卓璞的脚步顿了顿,淡淡问:“你在这睡的?” 花孔雀憋屈地望他一眼,更加委屈了。 “我讨厌死你那个学生了,”半天忽,他才闷闷地说,“不仅他讨厌,他的影子也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卓老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卷起了白衬衫的袖子。花孔雀一看,还有点小期待,忙问:“你打算打他一顿给我出气?” “不,”卓璞说,“我准备做早饭。” “”花孔雀头上那一缕因为欣喜而竖起来的头发重新软哒哒塌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准时醒来的寇秋也踢踏着拖鞋下楼了。他还在打哈欠,用手捂着嘴,半天才说:“卓老师早,影子也早。” 花孔雀哼了声,把头转了过去。可他的正主却完全不能体贴他的心情,反而体贴地对寇秋说:“起来了?来吃饭。” 寇秋说:“吃什么?” 他走到料理台前,打量了一下,一时间也是一愣,随即又转头看向男人。卓璞被他直勾勾地看着,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问:“有你喜欢的么?” “嗯,”寇秋呆呆地说,“都是我喜欢的”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玉米虾仁粥,寇秋也卷起袖子,小心翼翼拿大勺子搅了搅,生怕其溢出锅。他看了眼男人正在切水果的熟练动作,想了想,问:“卓老师经常自己做饭?” “都是自己做。”卓璞回答,语气仍旧平静。 花孔雀蹲在椅子上默默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幽怨道:“我现在更不高兴了。” 正主为什么会有一种被表扬了的迷之骄傲感?! 系统对自家宿主说, 寇老父亲自豪地说: 从第一个世界总是用欺骗和心机得到一切的夏新霁开始,到现在已经慢慢学着照顾他的卓璞,这孩子,的确是一直在进步。也许在这一门课上,他最初的观念是错误的,做法也是不对的,可他却还是为了这份爱,一个个世界地追随着他过来,一点点努力学着去学会给予别人爱。 不知道为什么,寇老干部的眼眶忽然有点湿了。 他伸出手,简单地摸了摸男人的小臂,道:“那老师真是太厉害了。” ——嗯,夸的是你呢。 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一一一一一 与卓璞住在一起的其它好处在于,寇秋不需要再早起赶公交,只用舒舒服服坐在卓老师的车上过去。路上,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薄唇抿了抿,忽然问:“孟皎,你已经大三了,明年就要毕业了。” 寇秋说:“对啊。”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卓老师问,语气倒真的像是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准备在哪里工作,本地还是外地?” 他问的毫不在意,仿佛不过是简单的寒暄。 花孔雀坐在后座,和影子之间硬生生隔出了能坐下两个人的距离,掰着手指嘟囔道:“是啊,他一点也没想让你去他工作室” 寇老干部奇怪地反问:“可是,我不是已经有工作了吗?” 卓璞的神情猛地一严肃,差点一脚刹车把车停下来,“你已经签了三方协议?” “签了啊,”寇老干部说,“你不是也在吗?” 男人看起来有些迷茫,“我也在?” “对,”寇老干部说,“就特殊人群监管司啊。” 卓璞:“” 他的心落回实处,重新加了油门,道:“我以为你会选择专业相关工作。” 寇秋说:“可是我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公务员,可以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啊。” 卓璞:“” 一个学绘画的,去考公务员,为人民服务? 这话,恐怕也就只有寇秋说的出了。 “监管司也很好,”他冠冕堂皇地说,“很有发展前途。” 花孔雀幽幽说:“当然好了,你自己也在那儿工作” 能不好吗?我此刻悲伤地直想落泪,说明你心底早就乐开花了! 寇秋到达教室时,郁嘉茂已经来了。他仍旧坐在往常坐的位置,俊朗而又帅气,正和身旁的女生说些什么。瞧见寇秋过来,他才转过身,调侃:“班花,你和卓老师什么时候都那么熟了?” “卓老师?”身旁的女生小声倒吸了口气,也探过头来,眼睛都有些发亮,“你和卓老师熟?” 卓璞长的好看,年纪又轻,手里头拿过好几个奖。这班里的学生,有不少在之前便听说过他。如今看见真人竟然是这么出色的,心里不由得便更加关注。 “可是卓老师很高冷的啊,”女生说,“也不怎么说话,我们向他问问题,他三两句话就解释完了,一句多余的都没有” 郁嘉茂嗤笑:“你们想要什么多余的?喊你们小甜甜?” “去你的,”女生嗔怪地推了推他,“哪儿有这么恶心!” 郁嘉茂仍旧是笑,却状似不经意道:“别想了,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交过好几个女朋友。” “还说女朋友呢,”女生笑嘻嘻道,“舞蹈学院那个妹子追你,如今都闹得人尽皆知了——哎,等会儿她来不来?” “我哪儿知道,”郁嘉茂伸出手,简单地按揉了下鼻根处,含糊道,“可能来吧。” 第二节下课时,果然就有女生站在门口喊郁嘉茂出去。寇秋顺带打量了眼,那女生的脸长得很清秀,一双腿又长又白,还穿着练芭蕾的短裙,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花。寇秋听到身边同学起哄的声音,再看时,郁嘉茂已经起了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女生的肩膀,跟着她一起下楼去了。 一群八卦的同学立刻闹哄哄地嚷嚷着走廊见,跟着奔了出去,探出一排脑袋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寇秋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他并不是喜欢八卦的人。但昨晚的郁嘉茂,总让他莫名有点在意。说不出是什么,但那股气息,让他觉着不太舒服。 郁嘉茂的个子高,女孩也不低,两个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相配的意思。寇秋瞧着女生微抬着头说些什么的动作,却觉得有些不大对。 他在心里呼唤道, 系统听着他的话,跟着仔细分辨了会儿,末了也奇怪地说: 倘若真是喜欢,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烦躁得无法控制的神情。 甚至连郁嘉茂的表情看起来也是不太好的,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眼上面,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打发走了女生。女生犹不甘心,走向大门这短短一段路,回头了好几次。 等男生上了楼,起哄声顿起。 “哦哦,”他们喊,“千里相送噢噢噢噢!” “一步三回头哦!” “三顾留情哦!” “去去去,”郁嘉茂笑骂,“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的眼睛隔着涌过来的人和寇秋对上,那双眼里头似乎闪着点深意,又扑簌簌沉回漆黑一片的海里。 下课时,趁着郁嘉茂不在,寇秋向后面的同学问到了那个舞蹈妹子的联系方式。给他的女生笑着,问:“原来孟皎也喜欢这一款啊?” 寇秋说:“对。” 他把电话号码保存到了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 系统惊讶地问: 寇秋说, 系统:【】 讲真,后面这个更符合你的画风。 等放学后寇秋走出门口时,卓璞已经开着车等在了路口。 寇秋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说了:“卓老师,我得先去找个人。” 卓璞放在手刹上的手顿了顿,随即侧过头来,望着他,问:“找谁?” “找一个同学。”寇秋回答。 卓璞沉沉望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再问,只是转回头,淡淡道:“我送你去。” “不用了,”寇秋说,“就在这旁边的舞蹈学院。她们还没下课,我现在去,在门口等她就好了。” 卓老师帮他打开了门,道:“去吧。” “去啥呀?”花孔雀非常诚实地拆正主台,连珠炮似的问,“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但这人男的女的,叫什么,多高多重,长的怎么样啊?你怎么突然就想去找他了啊?” 寇秋:“” 他犹豫了下,问:“你是不想知道,还是” 明明说着不关心,怎么一下子问了这么多? “我是不关心,”花孔雀耸耸肩,“但是有什么办法,这个人关心啊。” 他涂得鲜红的指甲戳了戳卓璞。 “还不说?你再不说人真走了!” 寇秋重新转回头,讶异地打量着男人神情,果然在男人脸上看出几分被压抑的不高兴来。他莫名有点想笑,犹豫了下,问:“要不老师和我一起去?” 被直接戳穿了内心的卓老师神情复杂,半天后,还是直面内心,憋出了一个字。 “好。” 他拉开了车门。 两个人在舞蹈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下课铃声打响,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来。好在那女生身高很高,一头头发又黑又长,还有学舞蹈的人独有的那股子气质,在里头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寇秋上前,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位同学,我是郁嘉茂的同学,我只想问问,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女生的脚步顿了下,随即迟疑地望了他一眼,又重新迈开脚步:“关你什么事。” 她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寇秋的心里一紧。 可就在此时,卓璞也认出了这个女生。他向前跨了一步,问:“你是程铮的姐姐?” 女生讶异,“你怎么知道?” 卓璞并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这个案件,我也有经手。” 他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特殊人群监管司在政府的挂名属于公安项下,证件也是真实的,红艳艳的章明晃晃印在上头。女生认真地检查完,这才慢慢放下了一点戒心,瞧着他们。 “这儿不好说话,”她率先迈开脚步,“咱们去别的地方谈吧,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很清静的咖啡厅。” “我叫程静,”到达咖啡厅后,她开门见山,“我弟弟叫程铮,一个星期前” “死于一家宾馆。” 她用力闭了闭眼,声音也有点干涩:“被发现的时候他只剩下头和四肢。” 身体中间的那部分,全部被人拿走了。 寇秋想起了当时的照片,正好是因为卓璞因为太过血腥没展现给他看的几张之一。 程静苦笑,“当时,你们说是立刻要成立调查小组缉拿凶手,可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人被抓捕归案。” 甚至,这样的事件仍在源源不断地发生。更多的年轻男孩丧生在了至今没露出真面目的凶手手里。 寇秋问:“那郁嘉茂?” “我也只是在弟弟嘴里听说过他,”程静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就在事件的前一周。我听弟弟说,他看起来像是”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天后,还是一闭眼。 “像是喜欢同性的。” 寇秋的心中猛地一激灵,和卓璞对上了目光。 少数人群之中往往会有相互感应。只有同样喜欢同性的人,才能敏锐地从一些人身上察觉到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程静说:“对,我弟弟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时至今日,她终于能坦然说出这句话。可说出的一瞬间,她便不由得眼眶红了。 “我当时不理解,骂了他,并且警告他不许告诉爸妈——小铮一直很乖,很听话,那天听了我说之后,就答应了我。” “他说,他不会结婚,也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他就安安静静地找一个地方画画,然后平平稳稳度过这一生。” 可事实却与平平稳稳四个字完全相反。一周之后,程静接到电话,匆忙赶去,可她看见的,却只剩下一具残缺的尸体。 “我说不出是为什么,”她说,“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和郁嘉茂是有关联的!” “所以,你一直在找他?”卓璞问。 “对,”程静咬牙,“我去找了他很多次,可他就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哪怕只是一点希望,她也没办法看着弟弟就这样拖着少了一半的尸体进入焚烧炉——如果这真的是线索呢?如果她的直觉,真的是对的呢? “你不该自己去找,”在听完之后,卓璞道,“有这种线索,应当立刻提供给警方。自己去,冒的风险太大。” “那么多人看着呢,”程静说,“他敢干什么?” 寇秋轻声叹了一口气。 女孩子并不知道特殊人群的存在,所以能说的如此轻巧——可如果是真的动了杀心,那个影子就能像那天杀掉与他同样站在公交站牌的男孩一样,不发出一点声响,甚至惊动不了两米外站着的他。 “下次,还是不要自己做这样的事,”寇老干部轻声说,“你毕竟是女孩子。” 程静站起身,二话不说表演了个劈腿给他看。她穿着牛仔裤的长腿嗖的一声举过头顶,随即问:“可以了?” 寇秋:“” 卓璞:“” “就我穿着的这十厘米高跟鞋,”程静指着自己的脚,“谁要敢真动我,我一脚踢死他!” 寇秋:“” 卓璞:“” 话都没错,但你的对手不是人,死不了啊! 他们叮咛了半天,女生才终于将这话听了进去,答应之后不再私自行动。待与她告别之后,寇秋重新坐上车,仍然有些头晕。 “这事,和郁嘉茂,”他犹豫道,“真的有关系?” 卓璞发动了车辆。 “那天晚上,”他淡淡道,“我没感应到影子的存在。” 花孔雀慢慢从卓老师身上抽离出来,坐去了后座,影子眼看着他出来了,也跟着出来,大爷似的瘫在后座上,故意把腿靠近花孔雀。 花孔雀被挤得空间一小再小,最后忍不住抗议:“你是成心不打算让我坐是吗!” “谁说的,”影子舔了舔嘴唇,“宝贝儿,你能坐我腿上啊。” 花孔雀脸涨红了,明明一点没有气势,却还是要强撑着抗议:“谁c谁想坐你腿上!” 影子说:“你啊。” “就你这腿,坐着肯定不舒服!” 影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的邪气极了。 “宝贝儿,你没坐过,怎么知道呢?” 花孔雀:“” 他硬着头皮,说:“要坐,也是你坐我的!” 影子说坐就坐,立刻站起身,坐在了他腿上。末了还伸手摸了一把,“真软。” 花孔雀看上去非常想要一把掐死他。 前面的两位正主听的心情复杂,寇秋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把头扭向卓老师,“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俩影子昨天相处模式还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世界发展这么快吗? 卓老师的表情看上去也一言难尽,并不想回头看那个明明长着自己的脸却被欺压的只能嘤嘤嘤的人,“我也不清楚。” 寇秋默默把头转回去,在心里对自己另一个崽说: 系统说: 正中红心。 寇老干部不说话了,半天后听到自己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这才把手机举起来。 他接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一个不知名号码,另一个来自程静。 程静的短信里写着,郁嘉茂说出弟弟那天和谁在一起了。 是慕席。 寇秋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说: 系统简直要崩溃了, 寇秋: 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万物皆有灵(七) 此为防盗章  这代表着,他又要以病逝的方式进入下一个世界。 “哥, 怎么了?”夏新霁和他贴的极近, 迷迷糊糊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来, 在他胸膛处揉了揉。明明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的轻柔无比, “是哪里不舒服么?” 寇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 ”他含混道, “就是腰酸。” “腰酸啊”小孩吭吭哧哧地笑起来,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整个儿翻过身, 一下子将他牢牢黏住了,蹭了又蹭,往他下面的被子里钻。 “让我看看,肿了没有?” 系统嗷的叫了声, 悲愤道: 哪怕他不说, 寇老干部也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骚话, 忙将人往上拽,红着脸不让这熊孩子把被子掀开。两人在床上扯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微微出汗,磨磨蹭蹭出了一身的火, 寇秋这才被小孩强行按着啾了口, 起床了。 夏新霁察觉到了寇秋态度的软化, 这一天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兴奋彰显给全世界看。 他连走路都在哼歌。 “你今天不是有校内的运动会吗,”寇秋喝了口汤,瞧着一直眼巴巴望着他不肯安生的小孩,“还不快点?” 小孩仍旧固执地盯着他,瞳孔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哥来不来?” 寇秋也是一愣:“我能去?” “当然!”夏新霁想也不想回答,“只要答应不离开我,哥想去哪里都行。” 他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现在杜和泽算是彻底没戏,他已经兵不血刃解决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牵着风筝的线,便不能拉的这么紧了。 他掰着手指给寇秋数:“我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c4x100接力赛,还有跳高,哥可不可以来给我加油?” 最后一句声线骤降,眼神湿漉漉,写满了恳求。 寇秋只是沉默了下,随即笑了笑。 “好啊。” “真的?!”夏新霁睁大眼,圆润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对着他,活像是只兴奋地抖动自己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再次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小孩当场便乐疯了,一下子扑上来啃了好几口。 “哥,我太爱你”在唇齿相偎中,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太爱你了。” “我爱你啊” 寇秋的胸膛猛地一震,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伸出双臂,慢慢环住了小孩的后背。 他并不确定。 但是他兴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夏新霁人气很高,寇秋在最后一排观众席上坐下时,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举着他名字为他加油打气的小迷妹。小孩却活像是没看见,专注地弯着腰帮他擦干净座椅,又从书包里抽出把太阳伞,皱着眉头固定了半天角度,把寇秋整个人罩在了里头。身旁的同学试图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简单含糊两句,飞快地把身体扭了回来,继续给寇秋涂防晒乳。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寇秋的皮肤不经晒,又怕昨晚的痕迹露出来,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不过一会儿便微微渗出了汗,后背衬衫处濡湿了一小块。 夏新霁在台下做准备活动,眼神却一直在向这里看,瞧见他擦汗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向旁边一个女生走去。 半晌后,一个粉红色的小电扇被递到了寇秋手里,呼啦啦扬起一小股清凉的风。 小孩半蹲在他腿边给他吹着背,瞧见他扭过头,便弯起眼冲他笑,笑的乖巧极了。像是块被阳光灼的温热的蜜糖,能从那笑颜里伸手拉出香甜的琥珀色糖丝。 他自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只顾着给寇秋一个人吹,“哥,还热么?” 寇秋摇摇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无比,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旁的矿泉水瓶也被拧开,夏新霁瞧着他喝了,才巴巴地接过来,专门挑着寇秋刚刚碰过的地方继续喝。他垂着眼,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是一小片近乎完整的圆弧状。 寇秋瞧了他的睫毛半天,最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系统: 寇秋手指一颤,随即严肃道: 说归说,他还是缩回了指尖。可夏新霁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拿着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 寇秋: 验证完了,手感是真好啊! 又柔软又有韧性! 他有点沉迷了,绷着严肃的表情摸了一下又一下。夏新霁仰着脸任由他摸,那情态更像是被主人撸着浑身毛的白兔子了。 一直摸到裁判吹集合哨,寇老干部才终于回过味来,慢慢收回手:“” 果然,身旁的学生都在若有若无朝着这边瞟,眼神中写满了赤一裸一裸的八卦和探究。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影响校容。寇秋打定主意,可当夏新霁低声嘟囔着要他再摸摸头时,他挣扎再三,还是情不自禁放上了自己的手。 摸了几下之后,白兔子兴高采烈地蹦走了,剩下寇秋绝望地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幽幽地说: 不,是绝望。 它要是真的有眼,现在恐怕早就瞎了。 是的,没错,闪瞎的。 兴许是因为头一次有人来为自己加油,夏新霁全程的状态都很好。他奔跑在田径场上,额角亮晶晶的汗水蜿蜒渗入领口,整个人被这太阳映射的熠熠生辉,蓬勃的青春的热气蒸腾出来,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发着光。寇秋坐在高处认真地看着他,慢慢便从那白花花的阳光中看到了眩目的金色碎片,紧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他勉强支住身体,半转过身体,避开田径场上的夏新霁,朝纸上吐了一口。 他盯着那纸上渲染开来的血色看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将纸揉成团,整个儿隔空投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系统说: 寇秋的确知道。 他是老手,不是毫无经验的初次经历者;在这之前,他从未沉沦在过任何世界,真实和虚拟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地看不清了。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寇秋在之后调查过杜和泽的情况,陈婷婷的父母发现了他骗婚的事实,并因此勃然大怒,竭尽所能打击杜家。原本便已是风雨飘摇的杜家不仅没有迎来助力,反而更经受了一场雷暴,愈发奄奄一息,杜和泽的生活也由此降到了谷底。 没钱,没权,没地位。 这对从小便有夏清然保驾护航的杜和泽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寇秋诡异地真心希望他过的好些——哪怕只是将这任务进度再往回缩上一点也好。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杜和泽的人生一路向着崩盘的方向狂奔而去。 寇秋的任务进度涨到九十点时,是一个夜晚。 他本来睡在床的内侧,小孩的手臂牢牢锁着他的腰,靠着他的头睡得香甜;可喉头间突然一阵腥甜,寇秋尽量轻手轻脚地起身,跨过仍然闭着眼的夏新霁,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踉跄奔去。 他一下子扑在马桶前,手指死死捂着嘴,拼命地吞咽着唾沫忍耐着。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身后忽然传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声音:“哥?” 夏新霁像是被惊醒了,还揉着眼,踢踏着拖鞋跟在后头进来,“哥,你肚子不舒服么?” 寇秋想要回答,可他嘴中满是带着铁锈味的血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哥?” 他走上前,映入眼帘的全是刺眼的红色。 血,都是血。滴滴答答的血从寇秋的指缝间溢出,将白色的地板滴出了无数朵艳丽的红花。夏新霁的头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拿手去替寇秋捂着,可纵使是他们两只手叠在一起,也仍旧捂不住,那血依然向下蜿蜒着——小孩白皙漂亮的手背染红了一片,他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似的,只怔怔盯着寇秋的嘴。 夏新霁的嘴唇开始哆嗦。 “哥,”他低低地喊,“哥” 夏新霁的嘴唇动了动,神色显得有些委屈。他舌尖舔出来润润唇角,眼睛里也蒙了一层潋滟的水光,像是被霜打了的小茄子,蔫蔫地垂下头来。 “哦”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好几年的小孩,寇秋看见他这神色,下意识便生出了几分心疼。 系统瞧见宿主那一脸不忍的神色,差点爆了粗口,非常想要一巴掌打醒他。 你都被日了,心疼还有个屁用! 求求你清醒一点,越心疼越被日好吗!! 夏新霁活生生便是个被虐待的小可怜,咬着嘴唇,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可怜兮兮地说:“哥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寇秋:“” 讲真,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这个名字吧。 “那没关系,”小孩的语气活像是在他在无理取闹,“我还可以叫夏党c夏国家c夏海关c夏公务员,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寇秋幽幽地说:“我喜欢去掉姓氏后的每一个。” 系统:【】 讲真,大哥,你这是在作死啊。 果然,夏新霁的表情登时更委屈了。 他的手指绕着细细的链子,此刻开始默不作声一圈圈往寇秋纤细的手腕上缠,剩余的链条垂下来,像是条昂首吐信的毒蛇,慢慢地将自早已瞄准的猎物圈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迟钝的寇秋也终于察觉到了点异样,被这冰冷的触感一刺激,下意识便是一缩。 “又干什么?” 系统幽幽道: 寇秋悲愤: 这特么就算是枪,也得有重新上膛的时间吧,哪带这么连续进攻的! 系统已经自发地背诵起了金刚经,闻言默默道: 寇秋:【】 他发自内心说: 系统看着眼前慢慢覆盖的雪白马赛克,背着金刚经道: 你起码是能体会到快乐的,我特么都快被搞出雪盲症了! 锻炼与不锻炼的区别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只练过八段锦的寇秋完全不是小四岁的夏新霁的对手,连反抗都像是种情一趣。自从他试图在做这种事的过程中进行爱的教育后,夏新霁事先便会找口塞堵住他那张教育的嘴,又或是干脆用自己的嘴去堵。 可哪怕不想承认,寇秋也不得不说,夏新霁的确是事先做足了功课的。他似乎对所有的姿势玩法都了如指掌,并且坚持不懈地致力于让寇秋受不住到哭出来。 好学生在任何地方都是好学生,每换一个动作便会体贴地低下头来,以一种科学的探索精神问他:“这样喜欢么?” 寇秋几乎快被那两块小小的冰块逼疯,甚至再禁不住一点多余的触碰便抖如筛糖。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猛地从喉中爆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手指抓紧了长毛地毯。 夏新霁了然:“看来是喜欢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取出来,反倒缩回了手,“那就靠哥哥自己让它化掉了。” 像是在云端。 像是在潮顶。 世界被整个揉碎了,却又被重新拼凑出了一个形状。恍恍惚惚之中,寇秋听到了夏新霁在他耳畔低低呢喃的话。 “哥”他轻声说,“就不能喜欢我么?” 就不能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含着让人心神都为之一颤的厚重情愫,像是要将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压垮,溢出来。 寇秋在那一瞬间,很想去敲这个熊孩子的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我真是把你当儿子带的啊!! 我很认真地想把你培养成共产主义接班人啊!!! 可你不仅拒绝做接班人,甚至还总想上我!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寇老干部委屈。 寇老干部想哭。 夏新霁对他是真的上心,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亲手送来,全是他喜欢的饭菜。为防止他无聊,附近也堆着满满的书,甚至还有个只能播新闻联播的平板电脑。寇秋的日常,便变成了看新闻——看书——被日——试图给他讲道理——于是再被日这样的循环。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务完成度又猛地前进了二十点。 闲时,他也和系统探讨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系统说: 不仅没有和渣攻爱的死去活来,甚至还和渣攻的新欢搅上了,并企图拉对方一起走上建设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成功,但能把夏新霁这么个受教成病娇攻并把自己搭进去,这也算是快穿史上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寇秋说: 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往往都有熊父母。 虽然说起来很荒唐,可寇秋瞧着小孩,是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感受到亲情的世界,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于是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对夏老爷子是,对夏新霁也是。 但偏偏,这些东西已经交付出去,便很难再要回来。 他狠不下心。 系统幽幽打断他: 寇秋:【】 他试图重新立起威信: 然而在一个崽不服管教之后,另一个也脱离他的管控了。系统听了这话,立刻反问他: 寇老父亲的眼神登时充满了自责。 这一天,夏新霁照旧上完了课来陪他,忽然道:“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问:“你确定?” “确定。”夏新霁含笑道,“哥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倾了倾身,眼睛里面的情愫浓的几乎滴出来,“说吧,我都听你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呢。” 事实上,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大屠一杀纪念馆!”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千人坑和万人坑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一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寇秋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户外的阳光。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万物皆有灵(八) 此为防盗章 “叮叮铃叮铃” 触感从脚踝蔓延到小腿, 带了些力度,慢慢摩擦着小腿肚。与其说是触碰,不如说是带着想将他吞吃入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 痛感自皮下密密麻麻地泛上来。他哼了声,那力道便又骤然轻了, 重新变回不轻不重的摩挲。 意识缓慢地回笼。 寇秋低声哼了声,隐隐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尚且还有些迷蒙,对上一双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惯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望着他,随即像是含了无尽的愉悦,猛地弯了弯。他的手上拉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在手指间绕了好几个圈。 “哥, ”他轻声说, “醒了?” 寇秋嗯了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他顺着小孩手里的链子,一点点向下看去,随即在自己的脚踝上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链子到了他的脚腕上, 绕了一个细细的圈。上头坠着两三颗银铃铛,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晃动着,发出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声音。 寇秋难得有点懵。 他的思维仿佛还未完全清醒, 以至于无法理解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小孩的表情却又是无比正常的, 含了点害羞的意味, 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他扯着细细的链子,把铃铛晃动的叮当作响。 “哥哥,”他忽然间换了更加撒娇的称呼,这称呼在他成人之后,便几乎再没有用过啦,“喜欢我们的新家么?” 新家。 这两个字终于让寇秋彻底清醒了,可他抬起眼,却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脑海中的系统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惊讶地叫道,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鸟笼。 玄黑色的铁笼子足足有两人高,大到覆盖了整间房子,甚至容纳了一张吊着帐幔的床和透明的卫生间。白金的叶子装饰从上方垂下来,一直长长地铺到地上,柔软的白色羊毛垫子铺满笼子里的每一块地方,踏在脚下时,仿佛踩在云端。细细的链子套在他的脚踝,另一端牢牢地系在床头柱子上,长度只够靠近笼子。 寇秋试着用指节敲了敲,铁笼发出清亮的金属鸣声。 寇秋:“” 哇哦。 居然是真的! 系统语气绝望: 寇秋中肯地评价, 他顿了顿,又说: 说完之后,一人一系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隐约意识到,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再次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低吼道,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它大喊,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 寇老干部说: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系统痛哭流涕,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 他简直崩溃了,哽咽着说: 系统突然说, 寇秋:【】 寇秋:【】 寇秋:【】 什么? 系统说, 寇秋:【】 知c道c个c鬼。 他终于在系统的讲述下明白了这一段故事。 夏父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数也数不清;夏母心知丈夫的心是颗薄幸浪子心,因此心生嫉妒,也要让他的头上多少带些不一样的颜色。 不巧的是,原主自己就是那不一样的颜色。夏父夏母双双身亡后,夏清然便被接到夏老爷子身边照顾,幸而无人发现。 寇老干部摸了摸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绿油油的。 系统说, 好c受c个c鬼。 寇秋叹了口气。 系统想了想, 寇秋望着笼顶, 现在看来,试探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夏新霁的心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沉。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 它的语气绝望。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系统瞧见宿主那一脸不忍的神色,差点爆了粗口,非常想要一巴掌打醒他。 你都被日了,心疼还有个屁用! 求求你清醒一点,越心疼越被日好吗!! 夏新霁活生生便是个被虐待的小可怜,咬着嘴唇,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可怜兮兮地说:“哥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寇秋:“” 讲真,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这个名字吧。 “那没关系,”小孩的语气活像是在他在无理取闹,“我还可以叫夏党c夏国家c夏海关c夏公务员,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寇秋幽幽地说:“我喜欢去掉姓氏后的每一个。” 系统:【】 讲真,大哥,你这是在作死啊。 果然,夏新霁的表情登时更委屈了。 他的手指绕着细细的链子,此刻开始默不作声一圈圈往寇秋纤细的手腕上缠,剩余的链条垂下来,像是条昂首吐信的毒蛇,慢慢地将自早已瞄准的猎物圈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迟钝的寇秋也终于察觉到了点异样,被这冰冷的触感一刺激,下意识便是一缩。 “又干什么?” 系统幽幽道: 寇秋悲愤: 这特么就算是枪,也得有重新上膛的时间吧,哪带这么连续进攻的! 系统已经自发地背诵起了金刚经,闻言默默道: 寇秋:【】 他发自内心说: 系统看着眼前慢慢覆盖的雪白马赛克,背着金刚经道: 你起码是能体会到快乐的,我特么都快被搞出雪盲症了! 锻炼与不锻炼的区别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只练过八段锦的寇秋完全不是小四岁的夏新霁的对手,连反抗都像是种情一趣。自从他试图在做这种事的过程中进行爱的教育后,夏新霁事先便会找口塞堵住他那张教育的嘴,又或是干脆用自己的嘴去堵。 可哪怕不想承认,寇秋也不得不说,夏新霁的确是事先做足了功课的。他似乎对所有的姿势玩法都了如指掌,并且坚持不懈地致力于让寇秋受不住到哭出来。 好学生在任何地方都是好学生,每换一个动作便会体贴地低下头来,以一种科学的探索精神问他:“这样喜欢么?” 寇秋几乎快被那两块小小的冰块逼疯,甚至再禁不住一点多余的触碰便抖如筛糖。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猛地从喉中爆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手指抓紧了长毛地毯。 夏新霁了然:“看来是喜欢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取出来,反倒缩回了手,“那就靠哥哥自己让它化掉了。” 像是在云端。 像是在潮顶。 世界被整个揉碎了,却又被重新拼凑出了一个形状。恍恍惚惚之中,寇秋听到了夏新霁在他耳畔低低呢喃的话。 “哥”他轻声说,“就不能喜欢我么?” 就不能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含着让人心神都为之一颤的厚重情愫,像是要将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压垮,溢出来。 寇秋在那一瞬间,很想去敲这个熊孩子的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我真是把你当儿子带的啊!! 我很认真地想把你培养成共产主义接班人啊!!! 可你不仅拒绝做接班人,甚至还总想上我!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寇老干部委屈。 寇老干部想哭。 夏新霁对他是真的上心,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亲手送来,全是他喜欢的饭菜。为防止他无聊,附近也堆着满满的书,甚至还有个只能播新闻联播的平板电脑。寇秋的日常,便变成了看新闻——看书——被日——试图给他讲道理——于是再被日这样的循环。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务完成度又猛地前进了二十点。 闲时,他也和系统探讨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系统说: 不仅没有和渣攻爱的死去活来,甚至还和渣攻的新欢搅上了,并企图拉对方一起走上建设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成功,但能把夏新霁这么个受教成病娇攻并把自己搭进去,这也算是快穿史上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寇秋说: 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往往都有熊父母。 虽然说起来很荒唐,可寇秋瞧着小孩,是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感受到亲情的世界,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于是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对夏老爷子是,对夏新霁也是。 但偏偏,这些东西已经交付出去,便很难再要回来。 他狠不下心。 系统幽幽打断他: 寇秋:【】 他试图重新立起威信: 然而在一个崽不服管教之后,另一个也脱离他的管控了。系统听了这话,立刻反问他: 寇老父亲的眼神登时充满了自责。 这一天,夏新霁照旧上完了课来陪他,忽然道:“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问:“你确定?” “确定。”夏新霁含笑道,“哥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倾了倾身,眼睛里面的情愫浓的几乎滴出来,“说吧,我都听你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呢。” 事实上,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大屠一杀纪念馆!”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千人坑和万人坑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一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寇秋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户外的阳光。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万物皆有灵(九) 此为防盗章 养成一个习惯, 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 可寇秋都已经不知道在那牢笼里头待了几天了。这些日子里, 夏新霁几乎每天都能软磨硬泡,找出无数个理由来亲亲。 今天要吃虾, 亲亲。 要吃鱼, 亲亲。 等下要睡觉亲亲。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 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 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 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 寇秋总结了教训, 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 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 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 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 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 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为什么还要来接触自己,这样频繁地献殷勤,甚至谈婚论嫁? 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只能拥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泽胸中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终于像气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为,寇秋兴许对他还是有情的,还是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可眼下,对方的眼神里全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条在地上挪动的蠕虫。 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他口不择言:“那也比你们乱一伦强吧!恶心!变态!” 强烈的恶意让他不顾一切捅了出来:“你以为我没看见?不知道?你们在那屋子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当时不让我碰,结果被别人上了多少次,我t都知道——你哪来的脸!和我装正经!!” 夏新霁一下子瞪大了眼,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看着就要蹦起来。寇秋按住他,竖起几根手指。 “第一,”他语气淡淡,“小霁并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众人都是一愣。 “第二,”寇秋说,“你对这位小姐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妄想在隐瞒的前提下走进婚姻殿堂——这是骗婚,是错误的,违背法律和道德的。” “第三。” 他顿了顿。 “请不要再称呼我为清然,我和你并不熟,杜先生。” 夏新霁彻底把香肠戳了个稀烂,一下子喜笑颜开,开心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对!”他附和道,眼睛闪闪发亮,“不熟,一点都不熟!” 和杜和泽这次不愉快的见面像是终于缓解了夏新霁心里绷的紧紧的那根弦,寇秋的活动区域得以扩充到楼上及楼下,只是出行时,夏新霁仍旧寸步不离。 他甚至没有询问寇秋是怎样得知自己的身世问题的,只是在那之后几天,当年为夏老爷子处理遗产的律师便找上了门,向寇秋展示了另一份遗嘱。遗嘱中,夏老爷子清清楚楚地写道,哪怕有一天寇秋被证明并不是夏家的子孙,也同样拥有与夏新霁平分财产及公司股份的权利,并为寇秋留下了一个以“清然”命名的基金,金额足有上千万。 这相当于是为身份曝光的寇秋留了一条后路。 寇秋凝视着这些字眼,想起那个曾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盘核桃的老人,眼睛不由得湿了湿。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律师。 律师回答:“如果是说您不是他孙子这件事,那他三年前就发现了。” 在那一次绑架事件中,寇秋被绑匪割伤,留下了伤痕。夏老爷子也就是在那时意外地意识到了些什么,并在这之后悄悄做了鉴定。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在这之后仍旧一如既往地疼爱寇秋,为了保证这个并非亲生的孙子能够生活的衣食无忧,他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候,仍旧耗费了许多心力。 “这一份遗嘱的时间比上一份要晚,所以法律上会保障您的权利,请您不要担心,”律师说,“我的委托人希望我告诉您,真正相处出来的感情,远比血缘要来的更加紧密。” 他耸耸肩,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想您也用不到这个了。” 寇秋一怔,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您不知道?”瞧见他的表情,倒是换成律师先生诧异了,“夏新霁先生在接受遗产的时候就将所有资产转移到您名下,您——”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来拜访寇秋之前,他甚至以为这是寇秋的意思。毕竟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夏新霁不过是个私生子,哪怕进了公司,也是不可能真正接手夏家的。而从小由夏老爷子培植起来的夏清然,显然比他更要名正言顺。 寇老干部倒真的有些恍惚了,喃喃道:“我不知道” 小孩?把夏家都给了他? 为什么? 系统说: 这句话无比眼熟,可这一次,寇秋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这是同样身为社会主义建设者的伟大战友情谊了。 幸好他没说出口,否则,系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什么伟大的战友情谊? 日过的战友情谊吗? 夏新霁当晚回来,倒是毫不犹豫给了他答案:“因为是哥啊。” “哥明显比那堆钱要重要多了,”他歪了下头,笑了笑,“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舍弃掉最好的,去退而求其次啊?” 他掰着手指,开始嘟嘟囔囔地算:“哥不仅长得好,人也好,心地还善良。一直都很疼我c照顾我,全天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寇秋:“”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孩根本就是不懂得害臊的。 还没等他臊的想喊停并教给夏新霁谦虚的美德,小孩便轻轻勾唇笑了笑,眨眨眼。 “而且,在床上也特别棒,最不能被碰腰窝。我稍微碰一下,哥就——” 他的话没能再说完,寇老干部的脸彻底熟透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系统残念地大声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装作没听见,夏新霁却仍旧弯着眼,不知做了什么,让寇秋触电似的猛地将手收回来了。 小孩眼睛湿漉漉的,头发柔顺地垂着,更像是只无辜的红眼睛白兔子。而眼下,这白兔子盯着他,慢慢地覆身上来,熟练地撒着娇:“哥再疼我一次好不好?” 熟悉的浪潮翻涌而来,转瞬便将寇秋卷到了海底。 小孩的声线都在颤抖:“求求哥了,就再疼我最后一回,好不好?” “喜欢我吧不要看着别人,就只喜欢我好不好?” “我不要夏家,我也不要别的任何东西。” “我就要你。” “我就只要你” 腰窝被什么炽热的东西触碰,寇秋甚至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就再度深陷在了泥泞的沼泽之中。这一次,他的手c脚和嘴都是自由的,却仍旧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反抗。 系统望着眼前熟悉的白花花一片马赛克:【】 完蛋。 看来它的雪盲症是彻底好不了了。 可就在这时,它和寇秋同时被一声任务进度提醒分神了。 但是说的对归对,寇秋到底还是在小孩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下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一条正常的藏青色泳裤。夏新霁犹不满足,又逼着他加了件薄薄的衬衫,这才和他一同下了楼。 正是旅游旺季,沙滩上的游客不少。形形色色的遮阳伞立在海边,时刻可见穿着清凉的比基尼美女嘻嘻哈哈地玩闹着。寇老干部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习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系统突然在脑中兴奋地“哇”了一声。 它说, 寇秋问,顺着它指示的方向望了一眼,瞧见那波涛汹涌时瞬间无师自通了。 这流氓。 系统很亢奋,还在报数。 他正准备开口教育这个思想严重跑歪的系统,去买饮料的夏新霁却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弯起眼眸冲他笑的万分乖巧:“哥,这个给你。” 他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用身体挡住了寇秋方才看向那位d杯妹子的目光。 寇秋喝了口杯中的饮料,眯起眼来看着小孩。 夏新霁这两年的变化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初次见面时,他的美尚且是怯怯的c不堪一折的柳条;可如今,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的浅浅的c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会过分夸张,却实在令人眼热。他站立在海风里,漫不经心伸手向后捋了把头发,下巴的弧度也是干净利落的。 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寇秋都察觉到了无数女孩投向这边的灼热目光。 什么时候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寇秋眨眨眼,忽然间有些恍神。 夏新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弯唇笑了笑,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哥看什么呢?” 声音中似乎隐隐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寇秋皱皱眉,慢吞吞地道:“小霁啊” 他的目光沿着那肌肉线条滑动,实在是忍不住道,“你身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仅好看,而且好摸。”小孩唇角一勾,“哥,要不是上手摸一下?” 寇秋:“” 啊啊,好心动啊! 这样的肌肉,真的想摸!!! 系统在心中嗤笑了声,冷冷道: 寇秋:【】 他干咳了声,只好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夏新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打量他的神情。寇秋一时不防,小崽子的手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肌上。皮肉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再向下去,隐隐的几块腹肌轮廓摸起来光滑极了,还有弹性,像是能吸附着别人的手似的。 寇秋终于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要练腹肌了。 摸起来是真的很爽啊。(⊙v⊙) 他为自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找了个理由: 才不是他主动要摸的! 他的心还是向着党,向着他的国家和人民!! 系统:【】 我求求你,你能把你脸上那荡漾的神情掩饰下再说这话吗 这一摸,就摸了好久。收回手的寇秋恋恋不舍地表示,他一定也要从此勤加锻炼,练出腹肌。 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上手了! 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立决心,忽然间似是不经意道:“我给哥再涂一层防晒油?” 寇秋不经晒。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运动,上班也是坐在大厅里,整身皮肉整天被掩盖在笔挺的制服下,常年不见天日,被养的也是异常娇嫩。海边的太阳毒辣,明明才涂了防晒油不过半小时,寇秋的皮肤还是泛起了一层红,眼看着就快晒伤了。 他也没多想,径直躺在躺椅上,撩起衬衫,将自己白生生的背展示出来:“小霁,那就多抹点吧。” 夏新霁垂着眸子拧开防晒油盖子,嗓音发哑地应了声。 防晒油汩汩从脖颈一直流到腰处。 寇秋的腰细,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油光。涂抹均匀时,寇秋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手在那处流连了格外久,直到摸的他有点痒了,笑出了声,这才慢慢转移了地方。 后背抹完了,寇秋的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他伸手去接小孩手里的瓶子,夏新霁却不松手,道:“哥,前面还没有呢?” 寇老干部奇怪地说:“前面我够得到啊。” “这太油了,”夏新霁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抬起眼看看他,又像是害羞了似的,猛地垂回去,“哥别弄脏了手。” 寇秋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他摸摸小孩的头,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语调嗟叹道:“辛苦你了,我们小霁懂事了!” 夏新霁顿了顿,手上更加用力了。 翻来覆去抹完之后,寇秋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即将上锅烤的烤鱼。他带着一身浅浅的油光兴冲冲和他的崽一同下了海,因为不会游泳,全程只能缩在游泳圈里。夏新霁倒像是个成熟的哥哥,拉着他的游泳圈好声好气哄他下来,又说自己会教他,可寇老干部踢了踢脚,感觉到脚下空荡荡踩不到底,登时摇头如拨浪鼓。 夏新霁只好亮出杀手锏。 “迎难而上,锲而不舍,”他说,“哥,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我们红军跨雪山,过草地,整整两万五千里的道路——” 他话没说完,寇秋就已经面容严肃地一把抽掉了游泳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海里。夏新霁一愣,紧接着低低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将正在认真扑腾的湿漉漉的寇老干部抱了过来。 “不要心急,”他说,“慢慢来,哥,我教你。” 白天两人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夏新霁就带着寇秋去了家酒吧。吧里美女不少,他们才在吧台这儿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身材热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小孩被扰了两三次,干脆把手直接搭在了寇秋腰上,说:“我有伴侣。” 几人只好悻悻而回,却也有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寇秋清朗正气的面容,吹了声口哨。 “三个人,”他目光垂涎望着老干部,“玩不玩?” 环在寇秋腰上的胳膊明显收紧了,寇老干部只好学着小孩的口气,认真道:“我有伴侣。” “没事儿,”男人瞥了眼夏新霁,舔舔嘴唇,“我对你伴侣没兴趣,一起玩玩呗,我就上你一个。” 话音未落,夏新霁慢慢抬起了眼。他的手指搓弄几下,淡淡道:“哦,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万物皆有灵(十) 此为防盗章 系统很亢奋, 还在报数。 他正准备开口教育这个思想严重跑歪的系统,去买饮料的夏新霁却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弯起眼眸冲他笑的万分乖巧:“哥, 这个给你。” 他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下子用身体挡住了寇秋方才看向那位d杯妹子的目光。 寇秋喝了口杯中的饮料,眯起眼来看着小孩。 夏新霁这两年的变化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初次见面时, 他的美尚且是怯怯的c不堪一折的柳条;可如今, 他的衬衫敞开着, 露出的浅浅的c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会过分夸张, 却实在令人眼热。他站立在海风里,漫不经心伸手向后捋了把头发, 下巴的弧度也是干净利落的。 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寇秋都察觉到了无数女孩投向这边的灼热目光。 什么时候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寇秋眨眨眼, 忽然间有些恍神。 夏新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弯唇笑了笑, 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哥看什么呢?” 声音中似乎隐隐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寇秋皱皱眉,慢吞吞地道:“小霁啊” 他的目光沿着那肌肉线条滑动, 实在是忍不住道, “你身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仅好看, 而且好摸。”小孩唇角一勾,“哥,要不是上手摸一下?” 寇秋:“” 啊啊,好心动啊! 这样的肌肉,真的想摸!!! 系统在心中嗤笑了声,冷冷道: 寇秋:【】 他干咳了声,只好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夏新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打量他的神情。寇秋一时不防,小崽子的手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肌上。皮肉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再向下去,隐隐的几块腹肌轮廓摸起来光滑极了,还有弹性,像是能吸附着别人的手似的。 寇秋终于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要练腹肌了。 摸起来是真的很爽啊。(⊙v⊙) 他为自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找了个理由: 才不是他主动要摸的! 他的心还是向着党,向着他的国家和人民!! 系统:【】 我求求你,你能把你脸上那荡漾的神情掩饰下再说这话吗 这一摸,就摸了好久。收回手的寇秋恋恋不舍地表示,他一定也要从此勤加锻炼,练出腹肌。 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上手了! 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立决心,忽然间似是不经意道:“我给哥再涂一层防晒油?” 寇秋不经晒。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运动,上班也是坐在大厅里,整身皮肉整天被掩盖在笔挺的制服下,常年不见天日,被养的也是异常娇嫩。海边的太阳毒辣,明明才涂了防晒油不过半小时,寇秋的皮肤还是泛起了一层红,眼看着就快晒伤了。 他也没多想,径直躺在躺椅上,撩起衬衫,将自己白生生的背展示出来:“小霁,那就多抹点吧。” 夏新霁垂着眸子拧开防晒油盖子,嗓音发哑地应了声。 防晒油汩汩从脖颈一直流到腰处。 寇秋的腰细,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油光。涂抹均匀时,寇秋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手在那处流连了格外久,直到摸的他有点痒了,笑出了声,这才慢慢转移了地方。 后背抹完了,寇秋的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他伸手去接小孩手里的瓶子,夏新霁却不松手,道:“哥,前面还没有呢?” 寇老干部奇怪地说:“前面我够得到啊。” “这太油了,”夏新霁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抬起眼看看他,又像是害羞了似的,猛地垂回去,“哥别弄脏了手。” 寇秋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他摸摸小孩的头,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语调嗟叹道:“辛苦你了,我们小霁懂事了!” 夏新霁顿了顿,手上更加用力了。 翻来覆去抹完之后,寇秋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即将上锅烤的烤鱼。他带着一身浅浅的油光兴冲冲和他的崽一同下了海,因为不会游泳,全程只能缩在游泳圈里。夏新霁倒像是个成熟的哥哥,拉着他的游泳圈好声好气哄他下来,又说自己会教他,可寇老干部踢了踢脚,感觉到脚下空荡荡踩不到底,登时摇头如拨浪鼓。 夏新霁只好亮出杀手锏。 “迎难而上,锲而不舍,”他说,“哥,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我们红军跨雪山,过草地,整整两万五千里的道路——” 他话没说完,寇秋就已经面容严肃地一把抽掉了游泳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海里。夏新霁一愣,紧接着低低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将正在认真扑腾的湿漉漉的寇老干部抱了过来。 “不要心急,”他说,“慢慢来,哥,我教你。” 白天两人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夏新霁就带着寇秋去了家酒吧。吧里美女不少,他们才在吧台这儿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身材热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小孩被扰了两三次,干脆把手直接搭在了寇秋腰上,说:“我有伴侣。” 几人只好悻悻而回,却也有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寇秋清朗正气的面容,吹了声口哨。 “三个人,”他目光垂涎望着老干部,“玩不玩?” 环在寇秋腰上的胳膊明显收紧了,寇老干部只好学着小孩的口气,认真道:“我有伴侣。” “没事儿,”男人瞥了眼夏新霁,舔舔嘴唇,“我对你伴侣没兴趣,一起玩玩呗,我就上你一个。” 话音未落,夏新霁慢慢抬起了眼。他的手指搓弄几下,淡淡道:“哦,是吗?” 男人也算是老手了,可猛地看见夏新霁的眼神,竟然也禁不住后退了步。他如同被山林间危险的野兽盯上了,连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只好干笑两声:“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的。” 紧接着落荒而逃。 寇秋没有看到小孩的眼神,还有点奇怪:“他怎么了?” 夏新霁淡淡道:“兴许是突然间感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教化吧。” 寇秋:“有道理。” “他们都在看着哥。”夏新霁的手牢牢锁在寇秋的腰上,忽然间有些委屈,把头搭上寇秋的肩膀,孩子气地试图伸出手,将寇秋的脸遮起来,“明明哥是我的,应该只能被我一个人看着” 寇秋说:“可这些目光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 夏新霁轻轻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挺得笔直的身形,干净又禁欲的气质,薄薄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正直的c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哭出来的眼神,夏新霁自己也是掠夺者,太清楚这些掠夺者们都在想些什么。 谁能忍住不去弄脏他呢? “我不管,”他轻轻说,撒娇地蹭了蹭,“反正哥只能是我的。” 寇秋在他头上宠溺地一拍。 酒吧里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不少,在上台环节,有男人偷偷向酒保手里塞了点钱,很快,酒保便喊出了牌号。 “七十三号?七十三号是哪位?” 久久没有人回应,寇秋看了眼自己手上进门时被印下的印章。上头明晃晃两个数字,正是73。 他举起了手。 酒保显然也是主持惯了的,立刻熟门熟路开始调动气氛:“来,来来,我们请这位先生上台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寇秋一怔,乖乖站起了身,往台上走。 酒保继续挤眉弄眼,说:“嗨一点,嗨一点的,这位先生明白吧?” 台下的欢呼声顿时更加热烈了,彼此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 嗨一点 这是说脱几件,玩个大的啊。 夏新霁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隐隐生出了点同情。 寇秋说:“那我唱个激动人心的歌?” “唱!唱!!!” 寇秋拿着话筒,和身后的乐队说了什么,随即试了试音。 身后乐队主持面目扭曲:“你确定?” 寇秋理所当然点头。 乐队主持咬着牙,闭着眼,猛地一挥手。 紧接着,酒吧里就响起了雄浑激昂的前奏,壮烈地在室内回旋。寇秋拿着话筒,说:“我给大家带来一首《国际歌》。” 众人:“” 什么?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众人:“” 喵喵喵?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如今倒好,七个拯救世界任务之后,他终于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 寇秋看到了梦想在对自己招手,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梦想的怀抱。 他把红艳艳的参考书书皮齐刷刷摆在书桌上,把头埋进去,满足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杜和泽打量着这屋子,神情活像是被雷劈过了。 系统说: 寇秋不解, 系统: 杜和泽瞪着这横幅,脸上颜色鲜艳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抬起腿下楼——寇秋听到哐当一声响,想必是对方受刺激太大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 对此,寇秋的评价是: 系统说: 寇秋眼神深远: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令寇秋满意的是,夏新霁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相反,少年打量着他这个充满红色光芒的屋子,反倒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哥哥很喜欢这些?” 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寇秋感觉自己又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而且这颗名叫“哥哥”的炮弹,比刚刚那颗“哥”的炮弹还要甜,甜双倍,甜的他像是整个人跳进了蜜里。 “是啊,”他说,“好不好看?” 夏新霁轻声笑了。 “好看。” 有眼光,寇秋对他的好感值顿时又上升了一点。 夏老爷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家。他看见已经住进来的夏新霁,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对方一个,只淡淡问了一句“来了?”便嘱咐了寇秋两句公司事宜,洗漱去休息了。夏新霁对这样的态度也没显得意外,乖顺地看着寇秋,“哥哥,那我也去休息了。” 寇秋说:“好。” 他瞧着对方出房门右拐,突然间皱起眉,又把夏新霁喊住了,“你在哪里休息?” 少年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那个房间在犄角处,房间小不说,外头还恰巧有棵长的极茂盛的大树遮住了窗,基本上透不进什么阳光来,阴冷得很。寇秋没想到居然把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少年安排到这种地方,心里头也生出点不悦来,对这群看菜下碟的佣人有些不满。 这可是祖国新鲜的花骨朵儿! 怎么能连点阳光都不让晒!!! 他说:“你先过来。” 少年迟疑了下,乖乖地过来了。 寇秋喊来了王妈,直接问:“我旁边房间有用吗?” 王妈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寇秋:“嗯?” “没” “那就现在,”寇秋把少年拉进自己屋子,不容置疑,“去收拾收拾,小霁以后就住我隔壁。” 他的声音顿了顿,含了点警告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 王妈竟被这目光刺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房间里的大灯被勤俭节约的寇老干部关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夏新霁望着寇秋展开被子,不期然目光撞进了对方的眼底,那眼神里头一片清澈坦荡,半点他常见的杂念都没有:“认床吗?” 夏新霁摇摇头。 “不认就好,”寇秋说,见王妈已经收拾完了,便把小孩送到隔壁去,“早点睡,晚安。” 夏新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才蓦地弯了眼眸。 “哥,”他说这个字时,像是含了莫名的缱绻意味,在唇舌间轻柔地转了一圈吐出来,“你也晚安。” 门被轻声关上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进入夏家的第一夜,夏新霁梦到了点不太想梦到的东西。 他梦到了那个所谓的母亲。 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这个女人的野心,再明确不过了——她织了张甜蜜的网,妄图将当时已有家室的夏家少爷牢牢地圈进这网里来,直接借着这一步登天——只可惜夏新霁的这位父亲自己才是那个织网的蜘蛛,外头的人数也数不清,又怎么可能在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室。 夏新霁至今仍记得她带着自己苦苦守在夏家大门口时的模样,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雪花在他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刺的他脖子冰凉一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整个人都在死命颤抖。可走出来的男人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只是厌烦地扭过头去叮嘱管家:“赶紧弄走,待会儿爸看见又要啰嗦我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着女人把他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揉进骨头里。 梦哗啦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身旁还多了一个拖油瓶。从那之后,女人一天比一天喝的更醉醺醺,家中的酒瓶摆满了地板,夏新霁望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种奇异的直觉。 果然,在一个同样的寒冬里,醉了的她一头栽进了垃圾堆,再也没能站起来。 夏新霁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仍旧是浓烈的黑暗,他缓缓弓起了腰,觉出肠胃处一下又一下冰冷的绞痛。 真疼。 可偏偏这样的疼,代表着他还活着。 他闭着眼,不声不响地忍耐着,只有在控制不住痛感时才会勉强在床上翻两个身。阖着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温暖的光源时,夏新霁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睁开眼,却看见寇秋顶着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床边。 “怎么了,”寇秋勉强睁开惺忪的眼望向他,问,“不舒服?” 夏新霁有点愣神。 也许是所有的防备在这样的黑夜里都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只能睁着眼睛愣愣地凝视着这人。寇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下身来,沐浴乳清新的香气一丝一丝钻进夏新霁的心里,带着点香甜的后调,橙花的香气。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说不出是什么缘故,竟然有些莫名的c说不出缘故的期待。 寇秋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很暖的触感。 “出了这么多汗”可惜这样的触感并未维持多久,寇秋收回手,望着他,“小霁,你是不是胃疼?” 床上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病美人的身躯的确是能激起人无限怜爱的,寇秋瞧着他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脸,不由得拿手轻轻拂开了他脸颊旁的乱发,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温柔了些。 还是个孩子呢,他暗暗地叹道,又对那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渣男升起了几分反感。 “吃点药,好不好?” 夏新霁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可这么晚了,恐怕麻烦” “没事儿,”寇秋揉了揉他的头发,“哥知道药在哪儿,我去给你拿,你先乖乖躺好了。” 他掖了被角,悄悄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又回到夏新霁房间里就着灯光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服用剂量。暖融融的水杯被放在手心里,少年靠着床头坐着,瞧着他的脸被灯光映出暖黄的光晕,连细小的绒毛都柔呼呼的在光里颤着。 “吃三片,”寇秋把药片放进他手里,叮嘱道,“这药苦,你可别用舌头去舔,啊?” 少年睫毛颤了颤,忽然说:“哥,我不会吃药片。” “啊?” 寇秋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人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吃药片的。他迟疑了下,提议:“要不我先碾碎了,你再就着水喝?”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提出这个建议后,他竟然从这小孩的脸上看出一种浓厚的失望来,就像是在期盼着别的什么发展似的。不过这情绪一闪而过,夏新霁很快重新调整了表情,乖巧地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万物皆有灵(十一) 此为防盗章  他将手中的手提袋松松挂在手腕上, 换了鞋,问:“哥回来没?” 保姆显然也习惯他一进门便问寇秋的情况了,回答:“还没呢, 大少爷说他今天有单子要忙, 可能会迟点儿来。” 两年前, 夏家大少爷夏清然抛下了自己家族的公司, 毅然决然去考了公务员,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整个富二代圈子里头的人说起来,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他居然跑去当了公务员?他这么身娇肉贵,肯定干不满一个月! ——然后夏大少爷便踏踏实实地从那时干到了现在, 干的乐不思蜀,俨然是要一直做到正无穷。 那c那种大少爷, 就算去当,肯定也是去混日子的! ——然后夏大少爷便胸前佩戴着大红花, 举着荣誉证书出现在了官方网站。 可以说,夏清然刷新了整个b市人的三观, 并为所有的富二代指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发展道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伟大道路。 夏新霁听他还未回来, 眉心不动声色蹙了蹙, 上了楼准备今晚赴宴的着装。 他十八岁的成人礼,最终在寇秋的强烈要求下准备大办。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接到了邀请函, 可以说是向整个上流社会正式承认了夏新霁的身份。 而这一切, 却都是寇秋为他争取来的。 他唇角慢慢挂上一丝笑, 手指摩挲着自己拎着的包装袋, 眼眸中的情绪深不可测,半天后才含着笑,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时候了。 一一一一一一 结束了最后一份报关单的交接,寇秋只来得及跟身旁的同时说了句“明天见”,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家里。他打开小孩的房门时,夏新霁的手指正在一排西装之中梭巡,瞧见他进来了,顿时瘪瘪嘴,声音软软的。 “哥来晚了!” “抱歉抱歉,”寇秋满怀歉意道,“工作突然间有点多还来得及吗?哥帮你一起挑吧?” 他甚至连制服也没来得及换掉,合体剪裁的布料流畅而贴身,愈发衬得腰细腿长。寇秋的面容原本便是极为清秀的,在这金灿灿的肩章与端正的款式的衬托下,更显得清朗正气,薄薄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夏新霁的目光慢慢地从他的发丝梭巡下去,缠一绵了许久,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哥喜欢哪一款?” 寇老干部有点犹豫,手指在各件里头移动了许久。 “我选” 他最终从其中拉出了一件白色的燕尾服,不知面料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泛出点点的银光来,就像是一把捏碎了c洒在上头的细小星辰。 “这个好,”他伸手,往小孩身上比了比,满意道,“衬你。” 夏新霁本就白的皮肤被衬的愈发白了,一截手腕像是用玉雕成的似的,透着点半透明的莹润感。他挑挑眉,接了过来。 “正好这款还有一个黑色,”他似不经意道,“哥穿那件?” 寇秋也没多想,对上他含着盈盈水光的眼,张口便道:“好。” 两人到达宴会时,邀请的宾客早已陆续就席。门口的豪车络绎不绝,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珠光宝气。年轻的富二代们大多是自己开车来的,随意地将车钥匙在手里抛了抛,一面闲谈着一面向里走;而女客则小心翼翼提着自己的裙摆,高跟鞋笃笃地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一晚,来访的女客额外多。整个大厅中香风扑面,处处都能听到丝绸的摩挲声与柔和清亮的女声。 寇秋一踏进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资本主义的销金窟,浑身都不自在。夏老爷子精神矍铄,正与人说些什么,瞧见两个孙子进来,便招了招手,点头示意。 “爷爷,”寇秋好不容易才挤过来,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想把上头萦绕的香气拍下去些,“这比您之前计划的宾客数多太多了吧?” 夏老爷子笑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寇秋睁着清朗的眼和他对视,黑黝黝的瞳孔里写满了迷茫。半晌之后,他试探道:“因为我们和他们之间有着坚定的革命友谊?” “”夏老爷子一口红酒成功地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整张脸通红,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半晌后,他一巴掌拍到了孙子背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他把寇秋的头掰向另一边,“看英杰的孙女儿,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 寇秋睁大了眼。视线中的女子身形楚楚,乌发雪肤,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团圣光里。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捋了捋垂下来的一缕卷发,冲着他盈然一笑。 夏老爷子问:“看出什么来没?” 寇秋只好点头:“看出来了。” 禁锢在他后脑勺处的力量这才松了劲,夏老爷子收回手,神色终于满意了些。 “还好,”他欣慰地说,“还没傻。” 寇秋端着酒杯,深沉道:“她穿的衣服是丝绸的。丝绸,按照女装中的桑蚕丝原料分类,应当归到62042910。”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女子的头饰上,继续道:“水晶,按照海关编码的分类原则” 系统笑的几乎癫狂,夏老爷子的手一把按上了胸膛,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别说了,”他疲乏道,挥了挥手,声音轻飘飘的,“别说了——走吧,去随便找个人一块待会儿,让我静静。” 寇秋于是立刻头也不回去找他的宝贝弟弟一块待着了。 夏老爷子看着他让走真走的背影,更加觉得难以言喻的心塞。 他丝毫不怀疑。 他早晚有一天,得被这小兔崽子气出心肌梗塞来! 二十四孝好哥哥跑去了自己另一个崽旁边,给他投喂了几个虾仁,顺带把方才夏老爷子的问题说了。夏新霁的唇角慢条斯理向上一勾,问:“哥说什么了?” 寇秋把自己的回答复述一遍,随即蹙眉道:“可我觉得,爷爷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 “没有,”夏新霁含笑道,“哥哥这么努力工作,答得很好,爷爷他一定很为你骄傲。” 寇秋成功地被弟弟安抚了,他伸出手,扶了扶眼镜,道:“这都是为人民服务,说不上什么骄傲。毕竟我们都是新时代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就该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小孩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濡慕地望着他。寇秋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更畅快了。 有了他的以身作则,小孩一定能在马克思主义道路上越行越远! 夏新霁如今在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常需要和客户打交道,因此也得跟着夏老爷子去应酬。他望着寇秋,嘱咐:“哥,你就在这边转转,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他平日里本就是这种缠人的性格,寇秋早已习惯,点点头。 夏新霁一步三回头,还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就这边两张桌子,别走远了。” 系统咋舌: 寇老干部好脾气地冲小孩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不出去,自然有人来找他。之前夏老爷子指给他看的老人带着他的孙女一同走过来,冲着寇秋笑盈盈举起了杯子:“清然,好久不见,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敬老爱幼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寇老干部更要贯彻到底,端正地鞠躬,“许爷爷好。” “好,好”许英杰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我听你爷爷说,你真不准备进公司了?” “对。”寇秋回答。 “为什么?”许英杰啧啧两声,瞧着他,“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尝试点不一样的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事业啊,还是得往自家公司这样发展好,不然,打下这么大的基业,不都给人作嫁衣裳了?” 寇老干部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人生价值的实现,”他一板一眼地说,“是要与社会的需要和个人的理想信念相结合的。国家需要我这样奋斗在海关第一线的关员,我又怎么能推卸我肩上的社会责任和为人民服务的大义?” “”许英杰听的一愣一愣,难以想象一个22岁的年轻人时刻把社会责任和大义挂嘴边上。他一个花甲老人,现在都不这么说话了。 又不是1980年! 一旁的许小姐倒是饶有兴致地听着寇秋说话,忽然问:“那夏大少之后有什么规划?” ——她就不信,还真有人放着市值上十亿的公司不要,跑去说什么为人民服务。谁也不是傻子,哪有这样丢了西瓜捡芝麻的? “职业规划”寇秋略一思忖,随即道,“也有。” 他在两人的目光里严肃地竖起了几根手指。 “我打算今年先入党,四年做副主任科员,六年做主任科员,十年内争取处理超过十万份报关单,为我国的进出口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许英杰:“” 许小姐:“”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小孩将假条放进包里,小小的梨涡更深了,“谢谢姐姐。” 他年纪小,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 “欸,对了,”她说,“之前有人来找寇秋,来了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你回去,记得和你哥说一声,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补充道:“年纪不大,长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霁眼睫密密垂了下来,复又睁开眼,轻笑着问:“或许,您还记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随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记在张纸上了” 她从书中抽出一张便利贴,“啊,找到了。这人姓杜,叫——” “杜和泽。” 一一一一一一一 杜和泽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旁边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乌压压的发,仍旧在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杜和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笑的温文尔雅,“明天还有时间么?” 女孩子解开安全带,这才从手机上抬起眼,简单瞥了一眼他。杜和泽敢保证,她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她的手机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杜和泽失望极了,心知这个刚刚迈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女恐怕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却猛地发现了别的什么,“这是清然?” 女孩手机上的照片,赫然是几年前的夏清然。绿树金实,璨璨摇曳,他甚至比背后清朗的秋色还要动人心神。 陈婷婷也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他?” “自然。”杜和泽轻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脊背绷直了,身子也不自觉向这边靠了些,像是极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话题便继续向下进行,“我六岁时便认识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点点被翻出来,陈婷婷纤手抵着下巴,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杜和泽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因此经常在校门口撞见这对兄弟。 “他们感情是真好,”女孩子钦羡地说,“夏新霁每回见到他哥哥时,脸上那种温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让杜和泽心中有些异样。 “温柔?”他喃喃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陈婷婷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向下说,“我以为这种家庭里兄弟关系都不会特别好的,可夏新霁好像很喜欢对着他哥哥撒娇,还会跺脚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气的哥哥就会张开双臂,顺从地把弟弟圈进怀里,仿佛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那时的陈婷婷,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泽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车,再回到车里,便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国外两年,杜和泽已经基本确认,当年那件事是夏新霁提前打好了算盘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国,对他有什么好处?当时助力他进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霁最开始倾心的也是自己——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明显能更好地将夏清然完全打压下去。但夏新霁偏偏抛弃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敌方阵营,并反过来联合对方将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问题,杜和泽想了整整两年,始终不曾想通。 可刚刚,陈婷婷为他提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温柔。 他可不相信,从根部便腐烂的人,会有什么温柔! 为证明这个猜想,杜和泽又一次上了夏家门。可这一次,保姆仍旧将他拒之门外,直到被他缠的不耐烦了才告诉他:“大少爷不在,已经出去旅游了。” 杜和泽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她甚至说不出旅游的地点,也说不出具体回来的时间,只知道对方连夜匆匆收拾了箱子离开,“二少爷看见了,送他去的机场,他也不知道大少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去了海关,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夏清然请了长期病假,几个月内都不会过来上班。 这个人,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寻不到一点音讯。 杜和泽敏感地察觉到,这兴许是个机会。 一个帮他重回夏清然身旁的机会。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便去找了私家侦探,拜托他调查夏清然和夏新霁的行踪。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两个私家侦探立刻便信誓旦旦出动了,时刻将照相机对准了频繁来往于学校和公司的夏新霁。 几个星期下来,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夏新霁是个好学生,在学校一心投入学习,图书馆里一坐便是一上午;然后他会匆匆回到一处寓所,吃顿午饭,再赶往公司处理这一天的事宜。他勤奋又努力,无论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融入进去,并混得如鱼得水,整个人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可越是这样,私家侦探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人都是多面的。夏新霁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实在是太过阳光纯白,竟像是一点暗黑的影子都没有的——甚至在个人独处时,他也能时刻保持着身姿端正行为得体,埋头工作与学习,像是个精密编程的机器人。 “他的家里恐怕有秘密,”他的侦探同伴吸了口烟,说,“你看到了?二楼的窗帘,永远是拉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进去看看?” “进去,”他的同伴用力熄灭了烟头,“妈的,拼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拿得到钱?” 两人侦察了几天,挑了个夏新霁去上学的上午,悄悄地翻进了别墅。奇怪的是,别墅的防盗设备似乎老化了,报警仪丝毫没有动静,窗户也没有上锁。他们从后面的窗户翻进房子,几乎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房间很大,在第一层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们慢慢地沿着铺了厚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推开了唯一一扇门。 只是刚开了一道门缝,他们便骤然意识到,屋里有人。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哥舒服么?” 那是他们已经熟悉的夏新霁的声音。他并没有出门,两个侦探心中都是一惊。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像是承受不住了,细细的c含着难以言喻的哽咽和战栗的,“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一) 此为防盗章 一旁的杜和泽正在抖伞上的雨珠儿, 闻言眼睛猛地瞪大了,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霁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略抬起眼,望着这个周身气质矜贵而平肃的青年,顺从地依着对方的话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动声色, 等到转过身, 瞬间捂住了心口。 系统: 寇秋说, 这一声简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统有些看不起他没出息的样儿: 寇秋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 他才说: 他截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向下说, 跟着踏进了客厅。系统心中猛地一咯噔, 也不再追问。 夏老爷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显然没有要给这个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独自一人奋力撑起场子,坐在夏新霁旁边,问了问他的情况。 夏新霁只有十六岁, 现在仍旧在读高三。他的成绩很好, 尤其擅长数学,还在省内比赛中拿过奖项, 读个重点丝毫不成问题。与其他老干部一样, 寇老干部也格外喜欢这种成绩好的乖孩子, 越问神色越柔和, 最后轻声细语道:“入党了没啊?” 【】系统捂住了脸, 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高三已经有推举入党机会,少年长睫微颤,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半晌后才道:“入了。” 寇秋羡慕的眼神顿时锁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怅惘地说,“加油,你好好干。” 杜和泽在对面咳了一声,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入个党,至于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换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啊啊”这种炽热的眼神望着别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恸。 他在心中抗议: 系统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回答他: 酷个毛线! 寇秋简直要哽咽出声! 晚饭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连点油星儿都看不见。杜和泽留下来一起吃饭,瞧见这菜色,眉头不由得就蹙了起来,使劲儿看了寇秋几眼。 他伸出筷子尝了尝,甚至连咸也不太咸。 杜和泽平日也算是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皱着眉,把做饭的王妈喊了过来,声音里头隐隐含了点上位者的威势:“今天这菜,怎么回事?” 保姆两手交叠在围裙上,含了点轻蔑地望了杜和泽一眼,没出声。 “说啊!”杜和泽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哑巴了,还是不想干了?” 寇老干部把筷子不轻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权力开除她?” “”杜和泽顿时一梗。 他确实是没这权力,倘若是当着夏老爷子的面,他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是个客人,门楣又远不如夏家,说出来岂不是喧宾夺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霁,寇秋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杜和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回来。他一时间重重地喘着气,连呼吸都有点错乱了。 “我吩咐的,”寇秋夹了块冬瓜放进夏新霁碗里,淡淡道,“怎么了?” 夏新霁平日里便喜欢吃冬瓜,瞧见这一块进了自己碗,略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泽放缓了声,“我知道你可能心气不顺,但这样针对小霁,实在是过分了” 寇秋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针对他?” 他反问。 “为什么?” 开玩笑!这可是他之后的同盟,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一代中坚力量!!! 杜和泽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小霁这身份——”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来了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杜和泽一怔,知道什么? 寇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又别有意味地扭过来看杜和泽,语气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小霁他肠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荤腥。” 杜和泽怎么会关注这些,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半晌后,才勉强勾起一个笑,“原来是这样啊。”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瞧着寇秋亲手给夏新霁盛汤夹菜,双方笑意盈盈有来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只觉得心里憋屈。 一边是旧爱,一边是新欢,杜和泽原本觉着,顶多也就是寇秋吃个醋,他待会儿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这形势这旧爱怎么比自己还了解这新欢呢? 殊不知寇秋心里也在对着夏新霁叹息。 傻孩子啊,你看见没?这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心里! 这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真爱呢——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告诉你,只有无限的为人民服务,那才叫做永恒! 一一一一一一 吃完晚饭,寇秋定时定点开始收看新闻联播。杜和泽如今一看这节目便觉得蛋疼,眼睛也隐隐有些抽搐,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刷小美人好感的机会,便仍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和夏新霁说上两句。 门铃声突兀响起时,寇秋的眼睛仍旧没从电视上移回来。保姆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很快拖着一个极大的快递箱子费力进了客厅,问:“少爷,这是你买的东西?” 寇秋猛地一兴奋,立刻站起来:“对!” 他的眼神扫过杜和泽,又道:“你先别走,里面有些东西要给你。” 杜和泽心里一喜,也跟着站起了身,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向箱子里面看去。他的唇角噙着笑,想着寇秋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意自己的,便觉得这几天莫名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递给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会是什么? 夏清然之前也是经常给杜和泽买东西的,他出手阔绰,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尤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么,便也给杜和泽买什么。杜和泽如今手腕上松松挂着的这支二百万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着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泽打开了盒盖,顿时被一大片耀眼的红色闪瞎了眼。 那是怎样的红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一定是从五星红旗上采撷下来的红——它们亮晶晶地闪耀着,明晃晃刺着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 “《毛一主一席语录》???” 杜和泽的声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红星发着耀眼的光,像是嘲笑着咧开的红艳艳的嘴。 杜和泽沉默片刻,呵呵干笑了声,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总不至于这么一箱子里头,全部都装的是《毛一主一席语录》吧? 片刻后,他绝望地收回了手。 还真特么的,全都是。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系统在寇秋的大脑里成功地对着渣攻呆滞的脸笑成了个神经病。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继续兴致勃勃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夏新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伸手展开地上一条红色横幅,上头赫然印着五个鲜明的大字: 为人民服务。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里头充斥了点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试用的书籍掏出来时,杜和泽终于忍不住了:“清然,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30套》,《半月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用书籍——如今这屋子里,夏老爷子早已退休,只是老当益壮在公司挂着职;寇秋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三代,也早早就进了自家公司历练,眼看着就要接夏老爷子的班。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谁需要考公务员。 总不会是未雨绸缪替夏新霁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骤然一惊,暗暗心想寇秋这难道是在警告夏新霁别动家产的心思。豪门子弟明争暗斗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 “还能干什么,”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泽一眼,仿佛在看智障,“当然是考试啊!” 杜和泽问:“谁?” “没谁,”寇秋说,“就我啊。” “” “” 在他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客厅里再次被死一样的寂静充斥了。 哇。 到底是为什么,会在醉酒后对自己的弟弟抱有某种遐想呢? 这显然极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夏新霁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挣扎,更加温柔地安慰他,并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寇秋见他这样善解人意,心中的罪恶感更重了。 直到去浴室洗澡时,寇秋仍然陷在无限的纠结里。 他幽幽说, 要是今天不陪小孩看电影,他就不会喝酒;要是不喝酒,他就不会醉;要是不醉,他就不会做出这种难以收场的事情 系统怜悯地说: 寇秋于是合起双掌,认认真真向自己崇敬的历任先贤忏悔了一番,并在心中默默背诵了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果然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我的一生,还是要献给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 他解开衣服,踏进浴盆,信手向身上撩了几捧温水。 擦洗到腿根处时,寇秋的手忽然顿了顿,又仔细地看了几眼,随即连声喊自己的另一个崽。 系统啧了声,说: 它一点都不好奇,真的——噫,最近屏蔽力度怎么越来越大了? 它幽幽说: 寇秋焦急地说, 系统只好把句子补全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马赛克。 寇老干部焦虑地说: 系统: 哇哦,它完全无法反驳,面对这样纯良又纯洁的宿主,它甚至没脸提出自己心里头那个有点污污的联想。说出来怕是会被教育三天三夜,所以绝对不能说! 寇老干部打定了主意,出去后便把盒中剩下的内裤通通收拾起来。小孩正坐在床沿吹头发,瞧着他的动作,很有点不能理解。 “哥在干什么呢?” 寇秋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道,“我怕再过敏。” 夏新霁略略睁大了眼望他,寇秋甚至从他清浅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c倒立着的自己,半晌后,小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噗嗤了一声,唇角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笑什么?”寇秋不能理解,过敏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什么。” 夏新霁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收了电吹风,又撒娇似的向他身上腻过来,低声道:“哥哥,扔了岂不是浪费了?不如给我用吧。” 本着勤俭节约的良好品德,寇秋答应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下,重新换上制服,准备去投身事业。 可夏新霁还不走。他坐的笔直笔直,伸出手拉着寇秋的衣角,来回荡秋千似的晃了晃,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先红了一片,似是极不好意思的半垂下头。 “小霁?”寇秋有点诧异。 小孩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望着他。 “早安吻,”他含糊而小声地说,“哥能给我一个吗?” 像是察觉到了寇秋的惊愕,他又怯怯补上一句:“我从来没有过” 寇秋的心,一下子便因为这句话软成了一滩水。 他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抱住小孩的头,在那白皙的额上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一触即分。 “成人后的第一天,”他含笑道,“要好好地过,小霁。”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眼角眉梢都弯了,笑容里几乎可以滴出蜜。寇秋不自觉上手掐了掐他腮帮子,想看能不能掐出糖水来,顺带摸了摸这颗小甜豆的头,“快准备准备,去上课吧。” “嗯!” 夏新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下子从床上跳起了身,欢快地蹦跶着出门了。寇秋失笑地望着他蹦蹦哒哒的背影,喃喃道:“还真像只白兔。” 话音刚落,他的另一个崽便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寇秋: 系统痛心疾首,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讲道理: 系统压根儿不信, 那宠的,它都快没眼看了! 寇秋倒真有些被它问住了。 他从没有过兄弟姐妹,也不懂这些亲人之间究竟是该如何相处的,可夏新霁乖巧又懂事,他可能的确忍不住有点偏疼小孩,这难道也有过错么? 中午的休息时间,寇秋拿到底该怎么和弟弟相处这个问题咨询了自己的女同事。 女同事姓肖,已经是一名为人民效劳了七八年的老党员,平日里也经常给寇秋指点迷津。听了寇秋的问题,她严肃道:“小寇啊,你这个事情,处理的可能不太好啊。” 寇秋虚心接受。 女同事继续分析:“你弟弟才十八岁,咱们都知道,这青春期的小孩不好管,你一味宠着他顺着他,也会导致问题的啊。” 寇老干部犹豫了:“可是我家小孩很乖” “是不是因为你对他了解还不够多呢?”女同事循循善诱,“你们之间的交流,是不是还不够?” 寇秋:“是吗?” 他觉得已经很多了呀! 连夏老爷子都说,他这个小孙子简直就像是用502黏到他大孙子身上的,拔都拔不下来! “要在相处中解决问题,探讨正确的相处模式,”女同事最终下了定论,“正好你也有年假,不如趁这个时候,带着他去海边两个人走走吧。海边正是好天气,你们也可以在沙滩上坦诚相见,好好地聊一聊嘛。” 寇秋诡异地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他向来是不拖延的,下班后立刻就向科长请了假,在网上查阅了一大堆海岛的旅游相关指南,待小孩回到家里时,把怀里厚厚的一大叠攻略递到他面前。 “小霁,”他满怀期待地问,“旅游去不去?” 小孩惊讶地望着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资料,瞳孔里像是被人洒了一把揉碎的光,一下子熠熠起来。 “哥何须问我,”他轻声说,“别说是旅游,哪怕是刀山火海——” 他的眼神专注的让寇秋有点发烫。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的。” 寇老干部很感动,但是内心更忧虑了。 女同事说的没错啊。 小孩这话说的,明显是盲从啊! 盲从不可取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海岛的天气果然很好。绿树椰影,水清沙白,大海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极为澄澈的碧色,像是偌大一尊美玉。寇秋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手续,冷不丁夏新霁便探过头来:“一间房。” 寇秋一怔。 夏新霁笑眯眯道:“勤俭节约嘛。” 说的也对,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寇秋点点头,还特意伸出根手指再强调了一遍,“一间房。” 来海岛自然少不了游泳。寇秋在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泳裤,孰不料身旁的小孩一伸手便接了过去,紧接着像是被戳了笑穴,整个人哈哈笑倒在了地毯上,笑的来回翻滚成了个蚕宝宝,眼里头都朦朦胧胧镀了层水色。 系统惨不忍睹地捂住眼: 寇秋有点生气, 他晃了晃手中的泳裤,宽松保守的四角款式,纯黑的,上头用火一样的红色印了几个显眼的大字。许是因为写不开,上下还分了两行,后面整块布料都被这几个字覆盖的严严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二) 此为防盗章 意识缓慢地回笼。 寇秋低声哼了声, 隐隐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 尚且还有些迷蒙, 对上一双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惯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望着他,随即像是含了无尽的愉悦,猛地弯了弯。他的手上拉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 在手指间绕了好几个圈。 “哥, ”他轻声说,“醒了?” 寇秋嗯了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他顺着小孩手里的链子, 一点点向下看去,随即在自己的脚踝上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链子到了他的脚腕上, 绕了一个细细的圈。上头坠着两三颗银铃铛,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晃动着, 发出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声音。 寇秋难得有点懵。 他的思维仿佛还未完全清醒,以至于无法理解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小孩的表情却又是无比正常的,含了点害羞的意味, 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他扯着细细的链子,把铃铛晃动的叮当作响。 “哥哥,”他忽然间换了更加撒娇的称呼, 这称呼在他成人之后, 便几乎再没有用过啦, “喜欢我们的新家么?” 新家。 这两个字终于让寇秋彻底清醒了,可他抬起眼,却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脑海中的系统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惊讶地叫道,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鸟笼。 玄黑色的铁笼子足足有两人高,大到覆盖了整间房子,甚至容纳了一张吊着帐幔的床和透明的卫生间。白金的叶子装饰从上方垂下来,一直长长地铺到地上,柔软的白色羊毛垫子铺满笼子里的每一块地方,踏在脚下时,仿佛踩在云端。细细的链子套在他的脚踝,另一端牢牢地系在床头柱子上,长度只够靠近笼子。 寇秋试着用指节敲了敲,铁笼发出清亮的金属鸣声。 寇秋:“” 哇哦。 居然是真的! 系统语气绝望: 寇秋中肯地评价, 他顿了顿,又说: 说完之后,一人一系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隐约意识到,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再次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低吼道,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它大喊,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 寇老干部说: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系统痛哭流涕,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 他简直崩溃了,哽咽着说: 系统突然说, 寇秋:【】 寇秋:【】 寇秋:【】 什么? 系统说, 寇秋:【】 知c道c个c鬼。 他终于在系统的讲述下明白了这一段故事。 夏父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数也数不清;夏母心知丈夫的心是颗薄幸浪子心,因此心生嫉妒,也要让他的头上多少带些不一样的颜色。 不巧的是,原主自己就是那不一样的颜色。夏父夏母双双身亡后,夏清然便被接到夏老爷子身边照顾,幸而无人发现。 寇老干部摸了摸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绿油油的。 系统说, 好c受c个c鬼。 寇秋叹了口气。 系统想了想, 寇秋望着笼顶, 现在看来,试探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夏新霁的心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沉。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 它的语气绝望。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他把红艳艳的参考书书皮齐刷刷摆在书桌上,把头埋进去,满足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杜和泽打量着这屋子,神情活像是被雷劈过了。 系统说: 寇秋不解, 系统: 杜和泽瞪着这横幅,脸上颜色鲜艳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抬起腿下楼——寇秋听到哐当一声响,想必是对方受刺激太大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 对此,寇秋的评价是: 系统说: 寇秋眼神深远: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令寇秋满意的是,夏新霁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相反,少年打量着他这个充满红色光芒的屋子,反倒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哥哥很喜欢这些?” 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寇秋感觉自己又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而且这颗名叫“哥哥”的炮弹,比刚刚那颗“哥”的炮弹还要甜,甜双倍,甜的他像是整个人跳进了蜜里。 “是啊,”他说,“好不好看?” 夏新霁轻声笑了。 “好看。” 有眼光,寇秋对他的好感值顿时又上升了一点。 夏老爷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家。他看见已经住进来的夏新霁,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对方一个,只淡淡问了一句“来了?”便嘱咐了寇秋两句公司事宜,洗漱去休息了。夏新霁对这样的态度也没显得意外,乖顺地看着寇秋,“哥哥,那我也去休息了。” 寇秋说:“好。” 他瞧着对方出房门右拐,突然间皱起眉,又把夏新霁喊住了,“你在哪里休息?” 少年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那个房间在犄角处,房间小不说,外头还恰巧有棵长的极茂盛的大树遮住了窗,基本上透不进什么阳光来,阴冷得很。寇秋没想到居然把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少年安排到这种地方,心里头也生出点不悦来,对这群看菜下碟的佣人有些不满。 这可是祖国新鲜的花骨朵儿! 怎么能连点阳光都不让晒!!! 他说:“你先过来。” 少年迟疑了下,乖乖地过来了。 寇秋喊来了王妈,直接问:“我旁边房间有用吗?” 王妈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寇秋:“嗯?” “没” “那就现在,”寇秋把少年拉进自己屋子,不容置疑,“去收拾收拾,小霁以后就住我隔壁。” 他的声音顿了顿,含了点警告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 王妈竟被这目光刺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房间里的大灯被勤俭节约的寇老干部关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夏新霁望着寇秋展开被子,不期然目光撞进了对方的眼底,那眼神里头一片清澈坦荡,半点他常见的杂念都没有:“认床吗?” 夏新霁摇摇头。 “不认就好,”寇秋说,见王妈已经收拾完了,便把小孩送到隔壁去,“早点睡,晚安。” 夏新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才蓦地弯了眼眸。 “哥,”他说这个字时,像是含了莫名的缱绻意味,在唇舌间轻柔地转了一圈吐出来,“你也晚安。” 门被轻声关上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进入夏家的第一夜,夏新霁梦到了点不太想梦到的东西。 他梦到了那个所谓的母亲。 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这个女人的野心,再明确不过了——她织了张甜蜜的网,妄图将当时已有家室的夏家少爷牢牢地圈进这网里来,直接借着这一步登天——只可惜夏新霁的这位父亲自己才是那个织网的蜘蛛,外头的人数也数不清,又怎么可能在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室。 夏新霁至今仍记得她带着自己苦苦守在夏家大门口时的模样,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雪花在他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刺的他脖子冰凉一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整个人都在死命颤抖。可走出来的男人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只是厌烦地扭过头去叮嘱管家:“赶紧弄走,待会儿爸看见又要啰嗦我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着女人把他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揉进骨头里。 梦哗啦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身旁还多了一个拖油瓶。从那之后,女人一天比一天喝的更醉醺醺,家中的酒瓶摆满了地板,夏新霁望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种奇异的直觉。 果然,在一个同样的寒冬里,醉了的她一头栽进了垃圾堆,再也没能站起来。 夏新霁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仍旧是浓烈的黑暗,他缓缓弓起了腰,觉出肠胃处一下又一下冰冷的绞痛。 真疼。 可偏偏这样的疼,代表着他还活着。 他闭着眼,不声不响地忍耐着,只有在控制不住痛感时才会勉强在床上翻两个身。阖着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温暖的光源时,夏新霁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睁开眼,却看见寇秋顶着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床边。 “怎么了,”寇秋勉强睁开惺忪的眼望向他,问,“不舒服?” 夏新霁有点愣神。 也许是所有的防备在这样的黑夜里都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只能睁着眼睛愣愣地凝视着这人。寇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下身来,沐浴乳清新的香气一丝一丝钻进夏新霁的心里,带着点香甜的后调,橙花的香气。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说不出是什么缘故,竟然有些莫名的c说不出缘故的期待。 寇秋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很暖的触感。 “出了这么多汗”可惜这样的触感并未维持多久,寇秋收回手,望着他,“小霁,你是不是胃疼?” 床上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病美人的身躯的确是能激起人无限怜爱的,寇秋瞧着他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脸,不由得拿手轻轻拂开了他脸颊旁的乱发,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温柔了些。 还是个孩子呢,他暗暗地叹道,又对那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渣男升起了几分反感。 “吃点药,好不好?” 夏新霁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可这么晚了,恐怕麻烦” “没事儿,”寇秋揉了揉他的头发,“哥知道药在哪儿,我去给你拿,你先乖乖躺好了。” 他掖了被角,悄悄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又回到夏新霁房间里就着灯光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服用剂量。暖融融的水杯被放在手心里,少年靠着床头坐着,瞧着他的脸被灯光映出暖黄的光晕,连细小的绒毛都柔呼呼的在光里颤着。 “吃三片,”寇秋把药片放进他手里,叮嘱道,“这药苦,你可别用舌头去舔,啊?” 少年睫毛颤了颤,忽然说:“哥,我不会吃药片。” “啊?” 寇秋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人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吃药片的。他迟疑了下,提议:“要不我先碾碎了,你再就着水喝?”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提出这个建议后,他竟然从这小孩的脸上看出一种浓厚的失望来,就像是在期盼着别的什么发展似的。不过这情绪一闪而过,夏新霁很快重新调整了表情,乖巧地点头。 胃里的痛楚慢慢被安抚下来,寇秋也站起身。他的神色里含着令夏新霁心神都为之颤动的温柔,又摸了摸少年的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三) 此为防盗章 像是鼓点。 寇秋这样想着,勉强压抑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 第二天一早, 医生便被叫到了房间里, 只是他们检查了之后,个个都大惊失色。寇秋靠在床头,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小孩摔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半晌之后,夏新霁重新走进来,神色疲惫。可对上他的眼睛,他还是弯弯眉眼, 笑了笑。 “一群庸医”小孩嘟囔着说,把头埋进夏新霁肩膀, “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他亲自上手, 一下子将寇秋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走, 哥, ”他轻声说, “我们去找真正的医生看。” 寇秋没有作声, 只是摸着小孩的头发。 系统幽幽道: 可夏新霁明显不相信,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带着寇秋跑遍了海内外出名的医院。每一次检查结果出来, 他都要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外头抽烟许久, 一直抽到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 “别抽了, ”寇秋终于再也看不下去, 用力按住他的手, “别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许他说出实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伸出双臂抱住夏新霁而已。 小孩在他的怀抱里不动了。 他的烟僵在手指间,半晌之后,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这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费尽最后力气的一点泣血低鸣,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侧目。寇秋看过他哭许多次,可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不由得也喉头一酸,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事的,”他语气轻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 连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晕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来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新的医院。夏新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么宝物,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他反复捏揉着这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忽然间滴下一滴圆润的水珠儿。 触感温热。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觉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下他,随即才慢慢低下头,含住指尖,将那颗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来时,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昨天那滴泪都不过是寇秋做的一个梦。 “哥,”他跃跃欲试道,“咱们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且是个公务员。” 我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干脆把头埋过来撒娇,“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软。 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缆车上去。夏新霁将他送到山顶,让随行的几个家庭医生照顾,自己却又说忘了什么转身下了山,许久也没有上来。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头,山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寇秋干脆站起身朝山下张望,隐约听到几个游客提了一嘴:“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磕头上山的,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看着那小伙子长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紧接着心头也跟着一颤。 他转身便要下山,却被几个医生拦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来了” 寇秋转过头,望着他们的眼睛,问:“他在干什么?” 医生们明显都知道,可个个目光躲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你说啊!”寇秋终于爆发了,“他在干什么?!!” 他踮起了脚尖向下看,看了许久,终于在那台阶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霁跪伏在台阶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来。他的姿态如此虔诚,让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望着他,便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时,小孩的膝盖磨破了一大块,额头也是红肿的,都有些渗血,却若无其事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哥,进去拜一拜。” 寇秋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哥”夏新霁有些慌了,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他,“就进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蘸着清水,帮他将额头上的血丝擦干净了。小孩望着他,唇角忽的弯了弯。 庙里供奉的菩萨祛病消灾。寇秋四处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点着的长明灯中看见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霁拉着,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磕了三个头。 下山时,夏新霁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着寇秋的手却是冰凉的,没有生出一点温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霁也不是。 然而这一回,夏新霁情愿自己是。 这样,他起码还可以欺骗自己有希望。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没有用,寇秋的身体还是眼看着一天天衰败下去,像是片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生机。 日子开始倒数。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当他睁开眼,小孩总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着他的手。 世界逐渐消融崩塌。 寇秋对于离去的时间渐渐有了一种直觉。那一天,他没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让夏新霁抱着他,两个人单独去了海边。 大海仍旧是波涛汹涌的,碧透的海水一层层向上翻卷,与他们当年来时别无二致。 夏新霁小心地在他身下垫了软垫,这才将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当时哥还让我帮忙涂防晒油呢,”他低低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给我” 寇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低地咳了声。 “不过也多亏那时候,”小孩故作轻松,“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把哥的敏一感带摸的这么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时间倒流。 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这一回,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上天的一次眷顾——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边溢出的血丝。 寇秋闭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近乎含糊,“小霁?” 夏新霁低低地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小霁” 灵魂慢慢开始被剥夺。 寇秋咳了声,断断续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多的心机,你——” “你一直值得被爱的。” 夏新霁用力闭上了眼。 紧接着,他的嘴唇上有什么含着血腥味儿的东西碰了下,一触即分。 “我——” “我爱你。” 夏新霁仍旧坐在沙滩上,死死地握着怀里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着的这只手被海风吹的冰凉,他就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风刮得更猛烈了,浪潮袭上沙滩。 “哥”夏新霁轻声说,“我错了,我不关你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夏新霁手指微微颤抖,给自己点上了一枝烟。一点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着,他慢慢吸了口,低声道:“我吸烟了。” “哥。” “你真的不来管管我了么?”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夏新霁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通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此时汹涌的大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头,就在那窒息的感觉浮上来时,电光火石之间,夏新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他扯动了下嘴角,随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如同疯癫,“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又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夏新霁重新钻出海面来,湿漉漉的唇在怀里人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着。” “我来找你了。” 寇秋走到窗口看了眼,从微微晃动的树荫里看到了挺立的男人身影。不得不说,杜和泽的确是有当渣攻的资本,他的身形笔挺c宽肩窄腰,即使是从上向下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优越的身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他对系统说,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它问, 寇老干部说: 他摸了摸下巴。 他兴致勃勃,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四) 水娃们全都簇拥过来, 虽然说个个都只有巴掌大,可这样四五个抓着寇秋的衣襟嘿咻嘿咻往上爬, 还是让寇秋的衣服湿了一片。他努力地伸出双臂揽着,不让这群小家伙们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寇秋在心中对自己另一个崽子说,仍然没从自己骤然超生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按这个速度繁殖下去, 岂不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取代人类攻占地球了? 系统不说话,系统只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它原本以为,自己最悲惨也不过是二分之一的可爱。 如今可好,二分之一都算不上,都沦落成六分之一的可爱了。 简直要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它幽幽地说: 一清二白的寇老干部登时咽了口唾沫。 小水娃们闹嚷嚷地叫着爸爸,拉着他的衣襟要他陪着自己玩, 扒着手臂探出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寇秋老父亲的心控制不住地软了软,低下头去挨个儿摸了摸头,又打量了一圈,硬是没从这五个上头看出半点不同。 系统嫌弃地说: 它方才说完这话, 便听见窗户被人笃笃敲响了,外头传来段泽狐疑的声音:“白大师?你房间里面是有别人吗?” 寇秋一怔。听到声音的水娃们迅速躺下, 重新化作了一条条水流,开始假装自己压根儿便不存在。 寇秋定了定心神,隔着窗户问:“段医生怎么还没睡?” “我的房子出事了, ”段泽在窗外说, “东西都被淹了, 只能在乡亲家里借宿一宿。只是一床被子有点薄,想找白大师再来要一床。”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压得低了点,带着若隐若无的暧一昧,“长夜漫漫,白大师怎么也没睡?” 寇老干部眼睛眨也不眨,张口就来:“我在思考怎样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心潮澎湃,所以不能入睡。” “” 窗外的段泽似乎无语了一会儿,这才又重新敲了敲窗。 “那白大师,便先让我进去吧。” 寇秋望了眼房间里立着的大衣柜,打开来,果然在里头看见了多余的被褥——他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渣攻,又怕直接拒绝会让对方生出怀疑,只好起身将门打开了。 开门之前,他转身低声嘱咐床上的一滩:“躲好。” 那滩水动了动,最后伸出了只水手,给他比了个大大的一k。 寇秋拉开门。 门外的段泽衣冠楚楚,只是头发稍稍有些凌乱,桃花眼里头带着明晃晃的笑。他的眼睛迅速扫了站在面前的寇秋一圈,目光在那两条露出来的胳膊上停留了许久,这才意味深长抿了抿嘴唇,道:“白大师真是人如其名,比这里的女人还要白。” 他信步走进来,想也未想,便坐到了床上。可是这一坐,他恰恰便坐到床上一大片小水人们爬过的湿痕上,神情不由得有些怔松,迟疑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臀部。 指尖湿哒哒的,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段泽表情古怪,盯着指尖许久,这才抬起头去看寇秋:“这是” 要是正常世界,直接说水洒了,也就没有什么人怀疑了。可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于正常世界,连杯子的杯口都是封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小块圆孔供吸管插入。而众所周知,吸管中的水根本不可能被倒出来。 寇秋的思维转了又转,最后只好一脸严肃望着对方:“我哭的。” “你哭的?” 这个答案显然来的更是莫名其妙,段泽蹙了蹙眉,问:“哭什么?” 寇老干部的眼睛望向远方,幽幽说:“我忽然想起了为我们国家英勇牺牲的革命先烈” 段泽:“” 可以的。 这种说法,鬼才信呢。 他又看了眼湿痕,表情愈发奇怪了几分,欲言又止看了寇秋一会儿,最终还是扭过了头,没说话。直到抱着被子离开时,段医生才开口道:“白大师,这也是种正常情况,没什么好羞耻的。等明天,你来我的诊所看看,我可以给你开点药。” 寇秋完全没有听懂,懵然和他回视:“开什么药?” 系统忽然噗嗤笑了声。 “真没事,”段医生的眼睛里充满鼓励,“来吧,总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有一天,你要直接面对的。” 面对啥,面对啥?? 寇秋对自己的崽说: 系统幽幽回答: 而到了第二天,寇秋便知道段泽脑补的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他收到了一个猪尿泡,还有整整一袋成人纸尿裤。来送东西的段泽还很贴心,只是悄悄将物品包进黑袋子里放在了他的窗台上,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是寇秋完全开心不起来。 他不尿床! 真的!!! 系统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寇老父亲幽幽地提醒它: 系统崽子的笑声顿时骤停了,开始无辜地装起了小可爱,嘤咛了一声。 它说, 怎么办? 寇秋望着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在蓄着一场暴风雨。 他说。 今晚是时候该去见见娃他爸了。 第三天的符咒也被贴到了井上,寇秋在祠堂里看到了许多为祭祀而扎起来的灯笼。这些灯笼并不像是寻常用的那种喜庆的红色,它们的红色甚至是隐隐有点发黑凝固的,透着点阴森的气息,无端让人联想起凝固的血液。 “再过四天就是祭祀了,”村长瞧见他的目光,解释道,“这都是我们村的传统。” 他的手慢慢拂过那些灯笼的表面,像是半点也没察觉出上头透出来的阴寒气息。 “祭祀那天”他缓缓说,“白大师一定要过来看啊。” 寇秋注意到,他的手忽然不自觉地抽动了下。 这一天的村里及其寂静,甚至连孩子的声音也少了。寇秋从祠堂回到自己暂住的屋里,只能从那些关起来的窗户后头偶尔看见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如同在窥伺着一只慢慢走进陷阱的猎物。 他仅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分明是青天白日,系统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晚上时,寇秋没有再睡,他始终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群访客的造访。等熟悉的肥嘟嘟的水屁股一个个从窗户缝隙里挤过来时,他才坐直了身。 水娃们动作顿了顿,随即惊喜地从窗台上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寇秋左拥右抱,抱了个大满怀。 系统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爸爸,爸爸!”为首的水娃说,“我们今天玩什么?” 寇秋揉了揉它的头发,把它揉的水花四溅,一个劲儿地直哼哼,把整个小脑袋都往寇秋手上放。 他说:“我们今天就来玩找父亲的游戏,好不好?” 小家伙们面面相觑,像是有些犹豫。 寇秋又耐心地问了遍,“好不好?” 水娃们仍旧没有回答。 几秒之后,它们却像是忽然间得到了答案,一个个飞快地行动起来。为首的水娃奶声奶气说:“爸爸,可你现在还没法去见父亲,活人无法通过那里。所以——” 它握紧的小拳头在寇秋的额头上敲了三下,低声说了什么。 下一秒,寇秋的身体骤然躺回床上,另一个半透明的寇秋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臂。 ——哪怕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恐怕是个灵异事件,亲眼看见灵魂状态的自己,也是一件严重动摇世界观的事。 水娃们晃晃悠悠排成排,挨个儿往自己的手腕上系上了一条红绳,那红绳最后捆在了寇秋的手上。第一个水娃拉了拉,确定红绳无比结实,便兴高采烈道:“出发!” 它们从门口摇摇摆摆地出去,还不忘回过头来帮寇秋把门锁好了。 村里空无一人。黑暗浓稠的搅也搅不动,沉沉地罩着整个村子,只有一点昏暗的月光,勉强能照亮一小片前进的路。小家伙们从墙角处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路行至祠堂,进入到了后院。 它们到了井前,熟门熟路扒开几张符纸,寇秋认出来,正是自己写的那几张。 水娃们说:“不要怕,爸爸,跳!” 它们一个个地像是跳水般轻盈地跃下去。寇秋的脚尖踩到了井口边缘,努力试图向下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隐隐发出的嚎叫声。 系统哆哆嗦嗦地说: 它话音未落,宿主就已脚尖一松,跟着跃了下去。 系统: 它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井深的像是完全触不到底,寇秋一直晃晃悠悠向下落,勉强能看到前面一串小水人降落伞似的身影。忽然间,有一个水娃说:“小心,爸爸。” 几乎是在他说这话的一瞬间,寇秋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就喷在他的颈侧。有什么在黑暗之中窥伺的目光慢慢转了过来,牢牢地锁定了他,像是在看一块自动跳下来的肥肉。 系统叫的一声比一声惨烈,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他们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显然是一双死人的眼睛,浑浊的已经不成样了,脸部高高地肿起,泛着被泡出来的青白,就这样望着他们。 “好香,”他慢慢说,“好香” 有更多的东西被这声音惊动了,纷纷向着这处飘来。在这黑沉沉一片里闪动着的,全是眼睛,一双双都是溺死之人的眼睛。他们伸出了手,拼命想将这个闻着便觉得可口的生魂拉进自己嘴里来,可寇秋手上的红绳发着幽幽的光,竟将他们震的全都前进不能。 “好香!” “好香!!!” 无数游魂纷涌而来,迫不及待地将他淹没了,反反复复地叫着。 “好香!!!” 水娃们也察觉到了不对,憋足了劲儿开始拔河似的将寇秋向下拉——可有那群游魂在,寇秋的去路已经被牢牢堵死,丝毫动弹不得。 有腥臭的水珠甩到了脸上。 系统哀嚎道: 喊着口号的小水娃又加大了劲儿。 “一二!一二!” “爸爸!爸爸!” 在两端的拉扯之下,寇秋骤然觉得手上一松,竟然是那红绳断掉了。水娃们一下子哗啦啦向下坠去,游魂狰狞的眼睛牢牢锁在了他断了绳子的手上,慢慢咧大嘴,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笑。 系统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突然有另一道光亮了起来,水流一下子从下涌了上来,带着强大的c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游魂们冲了个七倒八歪。寇秋坠入了这水里,被水流温柔地包裹着,一点点向下坠落。 “闭上眼,”有声音道,“别看。” 这一幕,和他梦中的景象像极了。 寇秋的心忽然安了下来。 他被水流牵绊着,沿着特定的方向不断飘动——不知究竟落了多久,有一双有力的手忽然间锁上了他的腰际,带着他慢慢踩到了实处。 “竟然是极灵体,”那熟悉的声音道,“是我疏忽了” 鼻间全都是熟悉的湿润气息。寇秋重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群担忧地凑过来的小脸,看见他没事了,那群小水人纷纷垂下了脑袋,露出了自责的神情。 “不怨你们,”寇秋下意识道,“这应该只是个意外” 腰间锁着的力道大了点,小水娃们重新高兴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转身。 “父亲!”它们嚷嚷着,“我说过的,好白的,特别好看!哪儿都软!” “嗯,”蛟龙的声音含着笑,“是软。” 系统惊愕地瞪大了眼,似乎有点接受不能蛟龙竟然是个流氓。 “我听它们说,你想来见我。”蛟龙说。 寇秋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 “是的,”他说,“所以,我来了。” 他对上了水中一双淡金色的眼睛。 井中的水流忽然慢慢搅动起来,逐渐朝着一处汇聚而去,一点点勾勒出了人形——密密的银发顺着水流动的方向垂下来,蛟龙的面部逐渐显示出了清晰的轮廓,眼睛里含着笑意,望着他。 系统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瞬间决定原谅蛟龙是个流氓了。 这张脸能让它原谅一切,真的。 只属于神话传说里的脸。 寇秋也愣了愣,随后眼睛却转移到了对方的脚上,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系统这才从美色的震惊之中回过神,不得不在心里头赞扬了下寇老干部不重外表的精神。 蛟龙的脚腕上,牢牢地锁着什么。 那条链子一直连向后头,寇秋沿着链子的方向走了两步,蛟龙侧了侧身,无比自然地将他拦住了。 寇秋眼睛一眨也不眨望着他,神色坚定。 “我要看。” 蛟龙扬了扬眉,问:“这么胆大了?” 小水娃们立刻见缝插针插进话来,不遗余力地夸奖寇秋。 “是的!可胆大了!” “又勇敢,又善良!” 蛟龙的手臂揽得更紧了点,神色也让人看不懂,淡金色的眼睛里头分明含着笑意,却又像是涌起了点别的什么。 “我要看。”寇秋又固执地重复了一次,“我要知道,你每天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小水娃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坚定不移道:“爸爸想看!” “那就让他看!” “他想看!” 它们挥舞着手臂去拽蛟龙的头发,蛟龙眨了眨眼,神色怔松。 半晌后,他忽然低低笑了声,道:“拿你没办法。” 他慢慢撤开身。寇秋这才看清楚身后那幽沉的一片,究竟是什么。 系统崽子震惊地张大了嘴,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它说, 寇秋没有教育它。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全是尸体。 那些尸体沉沉浮浮,上头贴满了黄色的符咒,用红线密密麻麻捆在一起,犹如蜘蛛织成的一张大网,而他们则是已经被吃的只剩下壳的食物。 “现在你看见了,”蛟龙在他身后,低声说,“害怕么?” 寇秋仍旧是怔怔的,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蛟龙慢慢环上了他,将他完全抱在了怀中,“你不会怕。” 寇秋说:“就是这些东西困住了你?” “不止这些,”小水娃们七嘴八舌给他打报告,“底下还有!” “底下全都是!” “很快了。”蛟龙不紧不慢说,“他们把我锁在这里头,也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刚开始时设立下的阵法,已经慢慢地失效了。” 他的眼睛看着遥远的井口。 从那时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困了多久。也许是三百?也许是四百?漫长的难捱的时光,总是把每一秒都能拉的很长很长。 可他却总觉得,这等待里,是含着希望的。 在等什么? 他隐隐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明明不知道这个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可他知道,在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自己便能将他认出来。 果然,他认出来了。 寇秋动了动嘴唇。 从方才下落时,他便认出了其中几具尸体,也明白了为何未曾在这个村落里看到一座坟。在他刚入村时被害的几个人,分明都被扔在了这井里,成了禁锢蛟龙的枷锁。 “是为了寿命?”他轻声问。 诡异的感觉从一开始便有了。村长分明上了年纪,却还能够健步如飞;村里的孩童分明只有五六岁模样,却说漏自己有十二岁。他们所有人,都像是一直活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里,被时光遗忘了c抛弃了。 可却是他们自己用了某种方式,逃过时间的法眼的。 蛟龙望着他,道:“水只能映照出真实的东西。” 寇秋明白了。 “所以,他们不是被杀死,”他说,“只是还原了自己本来应该的样子而已。” ——几百年前,就应当是死人了。在水中泡了这么久,自然是浮肿的。 他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人类对于长生的追求,似乎是永远不曾停下的。无穷的c没有尽头的生命,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仅仅因为自己的私欲,便可以禁锢别人的自由了么? 他们中有些人,是几百年前便在村里的;有些人,却是后面才加入进来的。 比如那个永远停留在六岁的孩子。 小水娃们看见了他露出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绞尽脑汁安慰他: “爸爸最好看!” “爸爸特别白!” “爸爸抱着特别软——” 寇秋刚才那点儿思绪瞬间被打乱完了,哭笑不得,“这是谁教你们的?” 水娃们齐齐指向了蛟龙。蛟龙爸爸神色坦然,眼底也是一片茫然,正派道:“是啊,谁教你们的?” 系统由衷赞叹了声, 寇秋把胖乎乎的水娃搂了个满怀,成功被逗笑了。蛟龙淡金色的瞳孔凝视着他,忽然道:“好玩吗?” 寇秋不解其意,点点头。 系统崽子瞬间气了个倒仰,嚷嚷: 我可有意思了! “好玩的话,”蛟龙慢慢向他靠近一步,“我们可以再多造几个。” 他修长的手指把仍旧系着红绳的一串水娃都拎了起来,挡住了它们好奇地望来望去的眼睛,随手塞到了岩石后头。水娃们抗议着还想探出脑袋,被他一个个按了下去。 “不许出来,才是乖孩子。” 乖孩子们于是乖乖地在岩石后面不动了。 寇秋还在茫然:“怎么造?” 讲真,他是真的生不出来水的。而蛟龙生的,难道不应该是蛋? 蛟龙舔了舔嘴唇,低声道:“就” 他将人拉进了怀里。水随之凝聚成形,逐渐形成了榻的模样,两人双双倒在了榻上。 系统崽子很有觉悟地主动掏出了学习用书,等待着马赛克时代的再次来临。 只是在学习的时候,它控制不住地背偏了: 背到最后,系统忍不住摔了书。 两个什么的,真的是没办法让人不在意啊,(へ╬)! 简直,非常让系统焦躁了。 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五)) 寇秋如今只是生魂, 完全经不得折腾。蛟龙便把自己的神力抽走了十之八九,只剩下一小点力量,放出手段与他尝试。 可纵使是这样, 寇秋还是接连去了两次, 到了最后, 整个人颤颤巍巍,却什么都出不来了。 蛟龙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为他灌入一点神力。 神魂离体, 时间不能过久。 短暂的相聚之后, 寇秋拖着虚浮的步伐站起来,把蛟龙始终搭在他身上的手拂开了。蛟龙神情倒是极为愉悦, 半躺在榻上,一双手搅动着面前的水流,慢慢搅动出两个人形来。 那两个人形渐渐显出清楚的轮廓,眼睛睁开,俨然又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水娃。 蛟龙指着寇秋教他们:“那个是爸爸。” 七个小水娃绕成了个圈,开始亢奋地集体绕着寇秋喊爸爸。 “”寇秋被叫的头晕目眩。 系统满心绝望, 在心里扒拉着数: 八八个。 它一个孤零零的小可爱,怎么抗得过这八个?! “时间快到了, ”男人苍白的手指拂过寇秋的发丝,神情专注,低声笑道, “会想我么?” 寇秋:“”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的老攻似乎格外的无耻, 脸皮厚到让他承受不来。 但他还是说了实话:“会。” 男人显然是不曾意料他竟会如此坦诚,一双淡金色的眸子略略睁大了些,惊讶之余,从中逐渐溢出了别样的神采。他的手把弄着寇秋鬓边的发,忽的就将人下巴抬了起来,在上头亲了一口。 寇秋乖巧地微仰着头,任他亲。等亲完了才拿袖子擦擦嘴,抱怨:“时间太久了。” “乖。”蛟龙摸了摸他的头,手指放出一束白光,直直地打向井口。 漆黑的井壁都被这光照的透亮,一时间,所有的游魂都避退着,向着井壁边缘瑟缩而去。寇秋从下向上看,能看到遥远的井口处摇曳着的黄纸符。 “到时候了。”蛟龙说,挥了挥宽大的袖子。 井中的水咕嘟咕嘟向上升起来,像是有看不见的柴火在下头点燃了火焰,水流慢慢向上蔓延。寇秋被这清澈透亮的水包裹着,一群小水娃闹哄哄围在他的身畔,他们一同缓缓向着井口飘去。 他们穿过了狰狞地张大嘴等待着的游魂,从井里探出了身。 外头的天依旧黑沉沉,只有东方微微透出一抹鱼肚白。寇秋向着天边看了看,看到了太阳即将升起来的光芒。 天快亮了,又是一个晴天。 小水娃们叽叽喳喳地领着路,带着寇秋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末了让他躺在床上,为首的水娃表情严肃站在他脸旁,伸出握成拳头的手,认认真真在他额头敲了三下。 “回来吧!” 几乎是在它说完这话的一瞬间,床上的寇秋慢慢睁开了眼睛。 水娃们仍旧在他面前,一个个探头探脑c挤挤蹭蹭,把被子上蹭出了无数湿痕。它们开心地笑着c蹦着,又和寇秋一同玩了会儿罗盘,蹭了一会儿脸,这才一个接着一个乖乖从床上跳下来,恋恋不舍地排着队往外走。 寇老父亲说:“路上小心。” 为首的水娃用力点了点头。 “爸爸放心!爸爸放心!” 寇秋在窗口处看着它们晃晃悠悠沿着街角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直到看不见了,随即慢慢转移了目光。谁知眼睛刚刚才转开,他就听见了系统崽子满含醋味儿的声音: 寇秋陡然有了种偷一情被抓的羞耻感。 他咳了声,解释: 系统目光如炬, 寇秋说: 系统:【】 系统悲哀地说: 一边是一群小鲜肉,一边是一块早就吃腻了c见烦了的老腊肉。系统瘪瘪嘴,有点难过,有点想哭。 寇秋赶忙安抚它: 系统果然又高兴了: 寇老干部用力点头。 系统犹豫了会儿,又吭吭哧哧地问: 寇秋眼睛眨也不眨,迅速给出标准模范答案: 系统一想,觉得也是。 它怕什么? 严格来说,它可是最早来到寇秋身边的正室!快十辈子的感情了! 它重新欣悦了起来,忽然向外一瞟,道: 寇秋忙将窗帘重新严严实实拉上,只露出了一小道细小的缝隙,从那里打量着街上的情景。 村民在送丧。 说起来,这真是一幕能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数十个村民穿着素色麻衣,头上也戴着雪白的孝帽,无声无息地抬着几口棺材走在路上。那棺材用红线密密麻麻地缠了起来,边缘也贴了整整一圈黄符纸,透着点已经发黑的血迹。白色的纸钱哗啦啦飘洒在空中,沾到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个人抬起手来把它们取下来。 而奇异的是,段泽也在队伍里。 他没有着素装,也没有戴素帽,只是依照寻常的装束走在队伍中央,手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c用符纸封口的红泥罐子。可周围的村民却都像是无比敬畏他,甚至连眼神也不敢朝那边瞟一瞟,为他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系统打了个寒颤,不自觉也压低了声音: 寇秋倒是极为冷静,数了数棺材的数量,道: 系统: 大家接受的明明都是一样的教育,为什么你的胆子就这么大??? 寇秋沉默片刻,随即道: 系统:【】 来了,又来了,这见鬼的论调! 寇秋目送着这支送葬的队伍沉默地向着祠堂的方向去了,这才重新上了床。他将被子拉了起来,这才道: 他拿做学习笔记的精神做了总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送丧完后,村民们并没有散去。他们都站立在小小的祠堂里,焦急地围着最中间的段泽,却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到头来,还是村长清了清嗓子,说:“段医生,它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年轻妇女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祠堂后的井。 人群寂静无声,半晌后,一个中年汉子猛地用手捂脸,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 “我受够了!”他哆嗦着嘴唇说,“只要它出来了,我们都会死的——我们一定会死的!可这样的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我一看见水,就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这样一天天提心吊胆的过,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面对这样的论调,段泽的脸色却冷静的近乎残酷。他抚摸了下怀中抱着的坛子的口,淡淡道:“你想死,那自然容易。下次下雨时,你就不要回来了。” 中年汉子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们死归死,”中间一个妇女颤着嗓音道,“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啊” 段泽说:“他本来只能活到六岁,现在从上天那里又偷来六岁,你已经该心满意足了。” 母亲的眼睛里猛地蓄了泪。 “可我不想让他只活到十二岁!”她厉声说,“我想让他一直好好地活着,哪怕永远是这个年纪也没关系,只要他能站在我面前,冲我笑——” 她说不下去了,拿手死死捂住了嘴,堵住了一声即将溢出来的号啕。 “好了,好了。” 村长看了半天,终于出来打了圆场。“段医生这一次既然回来,便是找到新的办法了,如果照原本计划执行的话,我们应该能把这个凶畜再关个两百年。” 他浑浊的眼里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后,才有人道:“可不是说,最适合的人选已经不在了吗?” 由于上次骤然下雨的意外,原本被挑好的男人如今已经化作了泡胀了的尸首,已经无法再起作用。 “谁说一定要他了?”村长从裤子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烟管,有滋有味儿地吮了一会儿,这才道,“段医生找到了个更合适的。” 众人的眼睛都骤然亮了亮,全都闪烁着猎人般雪亮的光。年轻的母亲最为迫不及待,急忙道:“谁?” 段泽轻轻地笑了起来,手指在坛口上敲了敲,说了三个字。 “外村人。” 天亮了。 唯一一个外村人寇秋趴在窗口学习,他本来试图去找村民借几本书,可系统一个劲儿在他脑中大呼小叫,说那些村民全都是本来应该死的粽子,无论如何也不想靠近村子里的人一步。寇秋拿他没办法,只好坐在窗边,进行每日的自行学习。 过了一会儿,有一枝短短的花枝掷了过来,恰巧扔在了他正在仔细研究的风水书上。寇秋蹙蹙眉,抬起头,这才发现是正靠在墙边的段泽。 “白大师,”段泽撑着把伞,只露出小半张脸,笑吟吟说,“你这又在学习呢?” 他说完这话,下意识又抬头往天上看了眼。 没有下雨,也没有乌云。 段泽松了一口气。 系统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寇秋看着他,只觉得无趣,又重新低下头去。 “怎么看的这么认真,”段泽笑道,“白大师是准备考大学?” 这一回,寇秋终于回答他了:“不。” 段医生唇角笑意更深:“那这是——” “我准备考公务员,”寇秋把书页合上,静静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不好意思,段医生,你挡着我的光了。” 段泽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不但没退缩,反而愈战愈勇。 “我就是你的光。” 这句土味情话一出,系统崽子立刻使劲儿呕了两声,惊悚道:“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寇秋倒是相当淡定,“但段医生还没资格当我的光。” “哦?” 段泽嘴角噙着笑,问:“那白大师的光是怎么样的?” 寇秋被他扰的烦不胜烦,干脆抬起头来,望着他,直说:“是那种知道人生价值在于为人民服务而不在于堵着别人窗口一直不走的人。” 堵着别人窗口一直不走的段泽:“” 他再次被浇了一头冷水,却只是手指挠了挠下巴,丝毫不恼。 “白大师该听我话的,”最后走时,他轻声笑道,意有所指,“否则,几天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寇秋的回答是,默默把整本书立了起来,拿书壳对着他。 系统崽子成功在脑子里笑成了一个神经病。 笑完之后,它又禁不住有点忧心。听这话,这群村民好像是准备对自家宿主做点什么啊 可看着寇秋冷静又镇定的脸,它也重新镇定了下来。 怕什么呢?它想。 它的爸夫,可是接近于神的存在啊! 这一晚,水娃的数量扩充到了九个。寇秋瞧着它们挨个把肥嘟嘟的水屁股挤进来,简直像在看一群橡皮小人糖。水娃们丝毫不觉,迈着q一q糖一样的脚蹦蹦跳跳过来,排着队被寇秋挨个儿摸了摸头。 “今天有点事想拜托你们做,”寇秋说,“能做到么?” 一群小人立刻骄傲挺胸。 “能!” “那好,”寇秋拿过纸笔,给它们画了画白天踩过点的路线图,“这一家,就是你们要去的目的地。你们进去之后,不要惊动里面的人,先看看长成这样的罐子在哪里,如果行,就把它偷偷运出来;如果不行,就打开看看,明白了?” 这种时候,上辈子的画功就展现作用了。寇秋的笔尖在纸上动的飞快,两三分钟便勾勒出了个圆鼓鼓的坛子,连上面贴着的符纸都描绘的一清二楚。小水娃们围着那张纸转了一圈,哇哇地赞叹着,嘴巴张开就没合上过。 “爸爸真厉害!” “爸爸还会画画!” “爸爸又白,又软,又香,而且还会画画!!” 寇秋其实很有点搞不懂,它们夸自己时,为什么一定要从又白又软又香开始夸。但今天有正事,显然也不是适合询问这个的时机,他悄悄把窗户拉开了一点,示意重新排好了队的小水娃们依次出去,“凡事小心。” 为首的水娃吭吭哧哧半天,最后很是不好意思地鼓起了脸。寇秋看懂了,在它圆鼓鼓的脸蛋上亲了口。 小水娃差点当场炸成一朵烟花。 “我要亲亲,”其它的瞧见这场景,也忙聚了过来,“我也要亲亲!” 还从来没被亲过的大崽在心里气成了河豚。 寇秋挨个儿亲了亲,却听见一个小家伙左脚踩右脚,扭扭捏捏道:“我c我要和爸爸做爸爸之前和父亲做的事” 寇老干部差点一口口水呛进喉咙里,脸也不禁泛上了红。 系统在心中沧桑点了支烟,心想,弟弟们啊,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这种话要是让你们大爸爸知道了,只怕会把你们全都掐成水珠,全给当雨下了! 寇秋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天色都隐隐有些泛白了,才看见熟悉的小军队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忙打开窗,为首的水娃垂着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打不开,”它瘪瘪嘴道,“也碰不到” 剩余的水娃七嘴八舌给它补充。 “好可怕!” “里面好像有大坏蛋,可吓人了!” 只有最后一个水娃伸出了手,把自己幼小的手掌上沾着的一点红色给寇秋看,弱弱道:“里面好像有血” 寇秋若有所思。 那血流动的飞快,没一会儿,水娃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淡红色。其它的小家伙聚集在它身边,瞥着它,一个个都无比好奇。 寇秋看见它变色了,也有些担忧,忙摸了摸它的头,“没事?” “没事,”小家伙说,“就是有点晕” 它沮丧地把头垂下来。 “我没做到,爸爸,”它说,“我们没办法把它搬过来。” 它啪嗒啪嗒掉了两滴眼泪,那泪水瞬间融入桌面,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略深点的痕迹。 寇秋的心都软的一塌糊涂,忙道:“你们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你们都是最棒的。” 这一回,系统没有再和它们争风吃醋,也没冷嘲热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淡淡的“嗯”。 送走了水娃们,寇秋才问: 系统想也不想,张口便道: 谁知,寇秋却摇了摇头。 而蛟龙,哪怕已经在这村子里被困了几百年,也绝不是什么邪物。相反,在那本风水书上分明写着,蛟龙本就是护卫人间的水神,掌控世间水流流动,守护一方百姓。 这样说来,村民们自己才应当是邪物。 寇秋沉吟了会儿, 系统说: 寇秋倒是一笑。 【】系统哑然,这才想起来,它觉得死亡的不过是这人在人间的身份,可他显然不是个普通人,能够捆住蛟龙,又支撑着这样大一个村子直到今日,怎么可能在几百年前便逝去? 系统问。 寇秋说: 系统:【】 爸夫是水神就有这点好,攒点力气,说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雨。 你要是再不服,还能打雷给你看呢。 你要是还不服,说不准哪天你洗脸的盆里就能伸出两只手呢——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有了倚仗的寇秋放下心,在第二天蛟龙例常来找他深入交流的时候说了下雨的事。蛟龙爸爸对他很宠,非常好说话,一口便答应下来,还暗戳戳准备一下子下个大的,下个猛的,下个十级暴风雨。 然后,寇秋就在梦中被一把推倒了。 寇老干部:“???” 好好的说着正事,这是怎么了? “全都下给你,”蛟龙淡金色的眼睛闪着明暗不定的光,声音中也含着调笑的意味,微微喑哑,“你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只要你能接得住,别漏出来。” 寇秋:“” 系统:【】 不是,说真的,这种话居然不用给它打马赛克的吗?这里头不和谐的意味浓的都快溢出来了好吗!!! 它纯洁的耳朵! 经过了三个世界的熏陶,寇老干部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想直接把这男人教育一顿呢,还是干脆晃晃他的脑袋,看能不能把那满脑袋的黄一色废料从他的龙角里倒出来。 怎么说。 我说的下雨,是真的下雨,天上下的那个雨,并不是想和你玩这种隐喻py! 这都几个世界了,思想怎么还是这么不健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六)) 寇老干部说: 找个时间,他会好好和蛟龙爸爸谈谈孩子的教育问题。瞧瞧把那一群水娃都教成什么样了, 张嘴就是“爸爸又白又软又香”,每回听到这个开场白, 寇秋都会对它们的未来产生深深的担忧。 这妥妥是要教出一群流一氓的节奏啊! 系统崽子乖巧地堵住了耳朵,五讲四美好青年寇秋开始试图给蛟龙讲道理:“我们的思想中,总要有些正能量又阳光向上的东西。” 蛟龙说:“有啊, 我满脑子装的都是想太阳你。” 那么多太阳, 可多阳光了。 寇秋:“” 蛟龙体贴地换了个说法,“还是你更喜欢听下雨?” 他纵容又宠溺地轻叹了一口气,说:“调皮。” 寇秋:“” 他现在申请换个攻,还来得及吗? 男人望着他被噎的哑口无言的模样,淡金色的瞳孔里含了笑意, 满是流光。他的发丝就在柔柔的水中荡漾着,如同一匹用极细的银线织成的丝绸。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 触碰了下青年的脸颊。手下的触感细腻而温暖, 透着寇秋独有的勃勃的生命力,像是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弯折下来的树枝。 “你希望是什么时候,”他低声说, “就会是什么时候。” 分明身处清凉的水中,寇秋却骤然有了种会被对方的目光烫伤的错觉。 系统看了会儿, 默默把自己的耳朵捂得更紧了。 ——它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进限一制级的错觉。 “我活在世上九百年, ”蛟龙慢条斯理地说, “一直在想, 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人世间。” 他曾护卫了无数百姓,如今却被这些被他护卫的凡人拘禁在了小小的一方井中,折了几乎一身的神力供这些凡人维持他们如同蝼蚁般的生命。属于神明的傲骨在日复一日的阴仄里,早已不知是何时损耗的一干二净,蛟龙甚至有时觉得,如今被锁在这井里的,不过是剩下的一点自己的残魂。 可这一点残魂,也是该有其归属地的。他苦苦等了几百年,只为了等这个命中注定的归属。 他等到了。 “你就是我灵魂的归属,”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青年殷红的唇,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头的光彩像是繁夜的星星一般闪耀,“——你是我的神明。” 寇秋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望着蛟龙的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已是第四个世界,这个人一直陪着他到了这里。 他闭了闭眼,随即轻叹着说:“快出来吧。” ——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天晚上的大雨在蛟龙爸爸的法力下如期而至。为防止被村民隔着窗户看见,寇秋离了魂,被一行蹦蹦跳跳的水娃拿红线牵着,冒着大雨走到了祠堂。 祠堂空无一人,只有为了即将到来的祭祀准备的灯笼全都整整齐齐码在一侧,像是凶兽红通通的眼睛。 寇秋看了一会儿,忽然蹲下身来,手指在灯笼表面抹了抹。 系统崽子惊愕道: 好脏的! 鬼知道那群村民是用了什么! 寇秋举着手上那抹已经干涸的残红,忽然将目光投向了一堆小水娃里唯一一个淡红色的,迟疑了下,伸伸手叫对方过来。小水娃嗅了嗅味道,又拿手指抹了抹,最后摆出一副极其嫌恶的表情连连点头。 “果然,”寇秋轻声说,“和那坛子里装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的眼睛闪了闪,随即站直了身,要去掀开壁画前遮掩的帘子。可就在这一瞬间,小水娃们却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个个地紧张起来,一下子涌上前,抓住了寇秋的手。 寇老干部猝不及防,被它们几下拖到了帘子后头,悄无声息站在了祠堂的阴影里。 他刚想问怎么了,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另一道脚步声。 脚步声? 寇秋的心里骤然一惊。 外头的雨仍在淅淅沥沥下着,雨势丝毫不小。畏惧水的村民们谁也不敢踏出门,连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生怕能被照出真实世界的水带走生命。 可如今,这祠堂,怎么会有另外一位客人造访? 系统崽子的一颗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下意识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 它想起那些尸体被泡得发白肿胀的模样,猛地打了个哆嗦。 寇秋默不作声,心跳却也不自觉快了些。 普通的村民应当看不到他。可水娃既然惊慌失措拉着他躲起来了,那也就说明,对方其实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他的心脏密密敲起了小鼓,猜测着来人究竟是谁。 脚步声踏进了祠堂。紧接着是扑扑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类似灰烬似的东西被倒了出来。 来人始终站在牌位前。他忙活了半晌,这才慢慢挺直身,忽然间朝着祠堂看了一眼。 “奇怪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头含了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我怎么闻见了小猫的气味?” 系统简直要被吓哭了,差点呜咽出声。寇秋紧紧贴着墙面,一声也不敢出,心跳声大如擂鼓,反复回荡在他的耳膜旁。 他听出了这声音。 这是段泽。 段泽不紧不慢地迈动脚步,将本就狭小的祠堂一一搜索过去。寇秋努力维持镇定,在心中思考了下趁对方搜索另一边时夺门而出的可能性。 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且不说门本就狭窄,刚刚段泽进门时,寇秋分明听见了对方将门阖上的动静。这种木门年岁已久,且十分沉重,推时需要用些力道,但因为早已腐朽,难免便会在推开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不引起对方注意。 “会藏在哪里呢,”段泽慢慢说,脚步声一下下踩在地板上,“我的小猫咪?” 一排小水娃全都靠墙边死死站着,一个踩在另一个头上,整队都在瑟瑟发抖。系统崽子也简直要被这氛围逼疯了,哆嗦着说: 蛟龙爸爸刚刚耗费神力给他们下了场雨,本来就没完全恢复,这会儿恐怕没力气来保护他们了。 他们要怎么办?等着被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儿的渣攻抓个正着吗?? 寇老干部冷静道, 系统嚎叫: 保命要紧啊啊啊啊!!! 寇秋眼睛闪了闪,忽然掀起了自己外衣的一角,示意小水娃们钻进来。几个小家伙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把自己变成了薄薄一张水饼,死死贴在了他外衣内侧。 “他从祠堂的后面来这边,应当会从右边掀起帘子,”寇秋对自己的一群崽子耳语说,“我们慢慢往左边去,等到他掀起来的一瞬间,糊住他的眼睛!” 怀里的小家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寇秋闭了闭眼,静静等待着。 脚步声慢慢靠了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垂地布帘,连呼吸都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是种阴冷的c仿佛毒蛇伸出自己黏腻的长舌一般的感觉,寇秋靠着布帘的那一片肌肤都控制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紧张的几乎要听不见声音。 帘外的人伸出手,在墙壁上敲了敲。 咚c咚c咚。 “我的小猫咪,”他拖长了声音问,“在不在这里?” 许久没有回答。 段泽嘴角噙着笑,慢条斯理掀起了一角帘子,就像是将猎物堵进了死角的猎人一般志在必得。他朝着帘子后头望去,却猝不及防,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下子覆盖住了眼睛。 糊成水饼的水娃死死黏在他的脸上,水花四溅。水珠喷射进了眼睛里,段泽骤然闭闭眼,竟然有些看不清,“什么鬼东西——” 他伸出手,想将脸上的东西向下抓。可流动的水如何是抓得住的,水娃拽着他的睫毛,晃晃悠悠就跟荡秋千似的,无论如何就是不松手。 趁着这个机会,寇秋已经跑到了门口。他骤然一回头,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道:“那根蜡烛,把蜡烛灭了!” 另一个水娃闻声出动,飞快地从寇秋的领口里爬出来,踩着寇秋的肩膀往香案桌上跳,跳到了正供奉在村子祖先排位前的蜡烛旁。它扭动着头看了看,随即把头垂下来,对着蜡烛使劲儿一甩! 水珠准确无误地喷到了蜡烛燃烧的地方,火花刺啦一声,很快熄灭了。 小水娃往下跳,顺带把牌位前的三根香也一同给顺走了,吭吭哧哧跑回寇秋身畔。 寇秋飞快地把它往怀里一揽,说:“撤!” 本来黏在段泽脸上的水瞬间凝聚起来,跳下去,化作淙淙流动的溪流,一股脑儿逃走了。只留下段泽仍旧站在原地,方才双手乱抓个不停也没能将脸上的东西抓下来,反而差点抓伤了他引以为傲的脸。他气急败坏地在原地站了会儿,骂了声,这才又忙重新去点上蜡烛。 白烟袅袅向上升起,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香烛可不能灭,”段泽将身上带的香重新塞回香炉里,点燃了,捧起一捧灰白的香灰,恭敬道,“您刚刚也看见了,觉得怎么样?” 有一张惨白的脸,猛地从房梁上探了出来。它张开嘴,猩红的长舌便从嘴里吐出来,轻而易举把香灰卷到了嘴里。它把香灰在口中嚼的咯吱作响,许久之后才道:“那就是你给我找的补品?” “是,”段泽道,“他是个极灵体。” 极灵体,不需要加什么佐料,本身便已经足够美味了。 那张脸张开大嘴笑了笑,眼睛里射出了令人心颤的寒光。 “很好,”它慢慢说,“很好” 它皱起鼻子,在空气中使劲儿地闻了闻。 “真香。” 极灵体的香气仍旧残留在空中,诱使着所有的鬼怪蠢蠢欲动。 “等到祭祀那天,他就会是您的了,”段泽低声说,眼睛里头装的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您就可以重新长生不老了。” “那你就该看好我的食物,”那张脸拖长了声音,道,“不能让他跑了。” 段泽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下,立刻应了下来。 “您放心。”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了点谄媚,“我一定把他完整给您送去”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慢慢转移开,不知在想着什么。 寇秋已经一股脑儿跑到了住所门口,回头一看,果然没看见男人追上来的身影。 系统惊讶说: 寇秋喘着气,简短地说, 他赌对方不能让那根蜡烛熄灭了,事实上,他赌对了。 系统崽子大为惊讶,半晌后才喃喃道: 它本来以为,寇老干部要当场给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人是鬼的段泽讲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呢。 寇秋说: 系统一怔。 寇秋犹豫了下,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半晌才道: 可就在刚刚隔着布帘的时候,那种黏腻又恶心的感觉简直像是织了张密密麻麻的网,兜头朝着寇秋罩了下来。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回有这样强烈的危机感。而这种危机感,并不是来自段泽。 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并不去推门,半晌才说: 系统双膝一软,差点儿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宿主跪了。 它哀嚎道, 分明这么可怕,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面不改色,梁静茹吗? 寇秋冷静地反驳它, 系统:【】 小水娃这时候举着三根香,摇摇晃晃到了寇秋面前。寇秋拿着香,看了一会儿,忽然道: 那种扑簌簌的流动声,也只有香炉里燃尽的香灰了。 系统不寒而栗,狠狠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听自家宿主语带嫌恶地下了定论, 系统说: 寇秋一锤定音, 系统:【】 认真的吗认真的吗,大声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寇老干部倒是有理有据, 系统:【】 啊啊啊,吃饱个头! 它头一回察觉到了宿主和自己之间遥远的差距,这差距是从迈进这个世界便开始的。 它睡不着时,寇秋能酣睡。 它害怕的缩成一团时,寇秋面不改色。 它怂唧唧的时候,寇秋简直有勇气的像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要不是已经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系统几乎要以为寇秋是自己的影子了。 不然,怎么解释做任务的宿主比发任务的系统还胆大! 寇胆大下定了决心,便立刻向着山坡上段泽新搬进去的房子飞奔而去。他顶着风,忽然道: 这一声很轻,几乎融化在了风里。 系统怔怔的,这才猛地意识到,寇秋也是渴望保护自己爱人的。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那种不怕牺牲也不会畏惧的血,他的胸腔里头沸腾着的,同样是血性。 寇秋伸出手,让小水娃从他手掌上跳到窗台,流淌进去给他开门,他的眼睛熠熠发光,抿了抿唇, 系统崽子沉默了。 半晌后,它才迟疑地说: 忽然之间,它心底攻受的位置似乎也没有那么确定了。系统开始暗戳戳地挑动自家宿主反攻。 它说, 寇老干部大为震惊,反问: 不怨他有这么一问,从初开情窦的第一个世界一直被压到现在,寇秋早就被压习惯了。他的脑子里,甚至压根就没有攻了对方的那根弦,一直乖乖地等着自己的世界里轮番上演天气预报。 先是太阳,后是暴雨。爽是挺爽,可经他家崽子这么一说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鼓弄他, 寇老干部想了会儿,觉得甚有道理。 然而现在并不是他能向系统崽子讨教相关知识的时候,水娃们已经一个个撅着屁股进了窗户,从里头帮助他开了门。段泽随时有可能回来,寇秋几步踏进去,匆忙地和水娃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可到处都没有那个坛子。 寇秋想了会儿,思维忽然慢慢接到了段泽初次回来的那一天,道:“有没有行李箱?” ——他记得,段泽回来的那个晚上,分明便提了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箱子。 现在想来,只怕当时坛子便装在那里头。 水娃蹦跳着,费力地举高了手:“有!” 他们在隐蔽的暗橱里翻出了行李箱,打开来,红泥的封口坛子赫然便在其中,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只是上头的符咒却怎么也去不掉。寇秋看了半晌,忽然说:“还好我带的也有符咒。”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画了五颗星的符咒,很有底气地往上一贴,对水娃们说:“等着,爸爸很快就能把里面的东西消灭了。” 小水娃们乖乖在旁边站成一列,眼睛里头写满了仰慕和崇拜。 “爸爸最棒了!” “爸爸好厉害!” “爸爸又白c又软c又香c又厉害!!” 一波称赞涌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刚才那股阴寒的气息都没消逝,反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美味,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这就尴尬了。 寇大师当着一群崽子的面,有点下不来台。 “没道理啊,”他说,“不应该啊” 当时贴那口井的时候,不是很有用吗? 小水娃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会儿,又给他喊了一波口号。 “爸爸最棒!” “爸爸厉害!” “爸爸软白香!!” 仍旧什么作用都没有,系统崽子简直恨不能以手捂脸。 这就让寇大师相当怀疑自己的画符水平了。 他认命地把几张符咒揭下来,往自己兜里一揣,随即站直了身,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寇老父亲抓紧这个机会,对水娃们进行了思想教育。 “知道刚才那几张符咒为什么突然不灵了吗?” 小家伙们齐刷刷摇头,对寇秋的崇敬丝毫未因刚才的装逼失败而损耗半点,“为什么?” 寇老干部深沉道:“这是马克思在教育我,不要妄图依靠这些歪门邪道” 系统竟然诡异地觉得很在理。 他们回去后不久,蛟龙便在梦里找来了。寇老干部盘着腿,幽幽跟他说了自己这一晚的心得体会,最后以“我果然还是应当当个信仰唯物主义的接班人”做了结尾。蛟龙爸爸心虚的眼睫乱颤,咳嗽了好几声,还是说了出来:“其实那符咒,从一开始就没用” 寇秋:“?” 不对啊,挺有用的啊? 蛟龙幽幽道:“因为那井下关的是我。” 换句话说,只不过是他为了哄自家媳妇开心,配合着演演戏,在那时候让恶灵们安静一点。 寇秋:“” 他原本还以为,真的是原主的灵力又或是五星一红一旗的红色正能量发挥了作用。眼下看来,果然还是他太天真。 感情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狐假虎威的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七) 第二天,寇秋在村里遇见了段泽。 青年仍旧是笑眯眯的, 手插在口袋里, 一双桃花眼多情地弯着。他打量了迎面而来的寇秋几眼, 忽然停下脚步,道:“白大师最近夜里睡得可好?” 寇秋面上表情半点不动, 仍然保持着冷冷淡淡的神色, 淡淡道:“很好,多谢段医生关心。” “谢我干什么。”段泽短促地笑了两声, 忽然间凑得近了点, 在寇秋身上嗅了嗅。 寇秋下意识一躲, 青年没能靠近, 重新慢慢挺直了身。 “白大师身上可真香,”他缓慢道, “只是可惜胆子太大了点,这样香甜, 也敢晚上一个人去祠堂?” ——他果然发觉了。 寇老干部心中毫不意外,甚至连半点心虚都没露出来, 只眉头略微一蹙, 摆出不知其在说什么的茫然神色, “我听不懂段医生这话。” “你怎么会听不懂?”段泽舔了舔嘴唇,把唇上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水光,这才道, “——大师明明应当是最懂的。” 他眨了眨眼, 压低了声音。 “毕竟那祠堂里, 如今可还飘着大师的香味儿呢。” 系统的心脏骤然一缩。 寇秋看着他的眼睛,眉头却忽然挑了挑,淡淡道:“段医生要是喜欢那香味,我也可以送给你。” “送给我?”段泽的兴趣明显更高了,不知想到了哪里去,语调都变得暧一昧不清,“怎么送给我,连着白大师自己一起送过来吗?” 他的手指别有意味摩挲着下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满怀期待地跟着寇秋回了家。可正准备进门,寇老干部却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段泽吃了个闭门羹,头仍旧有点懵。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还当是这个生的又白又好看的大师终于意识到危险想来求饶了,可谁知过了两分钟,大师举着一个淡蓝色的瓶子走出来了,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一阵喷。 骤然被喷的段泽措手不及,直到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这股刺激的香味儿里,被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段医生不是喜欢这香味吗?”寇老干部和蔼地说,“这一瓶都送给你,不用谢,再见。”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段泽慢慢把目光落在了那瓶子上。瓶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六神。 驱蚊花露水。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瞠目结舌,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不是,这个大师昨天是没在祠堂听出自己的声音吗?难道不应该吓得见到自己就逃或者是来抱自己大腿求自己别杀他吗??? 送花露水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想考公务员的大师画风都是这么与众不同吗? 像是被花露水惊到了,这几天,段泽都没有再来找事。寇秋每天陷在在白天试图解谜晚上制造水娃的循环里,几乎将那薄薄的一本风水手册都翻烂了。 他最终在里头找到了关于极灵体的解释。 极灵体,百年难得一遇,其血的香气对所有的邪物都有天然的吸引作用,这股吸引甚至大于别的一切,会引发附近魔物的追逐。倘若吞吃下去,可以获得近百年的修行。 寇秋对着那页纸看了许久,若有所思。 转眼便到了月中。祭祀正式开始是在黄昏降临时。可从一大早起,村民便开始起床忙碌了。 寇秋偶尔出去转了一圈,纵使是他这种强大的唯物主义心脏也不禁被吓了一跳,更别说怂唧唧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差点哭出来的系统崽子了。 它带着哭腔嚷嚷,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童的面上都佩戴着面具,那面具底色是素白的,上面用暗红发黑的颜色描绘了火焰般的图案,狰狞地占据了大半张脸,如同一道被撕裂开来的血淋淋的伤口。寇秋转了一圈,瞧着村民们面无表情地佩戴着面具走来走去,偶尔朝他瞥过来一道目光,也从中看出了几分阴森。 系统被吓得不行,寇秋略一思忖,说: 系统崽子弱弱地说: 不会也画这种吧? 它的小心脏承受不来啊! 寇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段泽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哪怕他把自己伪装的和村民一模一样,照样会被轻松地认出来。寇秋不打算费这些无用功。 他在所居住的地方翻了翻,果然也翻出了一个素白的面具,上头还没来得及画任何东西。寇老干部提起笔,唰唰在上头写了几行大字。 富强c民主c文明c和谐,赫然是重现江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系统差点给他跪了,这t也行! 寇老干部说, 系统:【】 见鬼的,它居然真没那么害怕了。 寇秋极目远眺,语气深沉, 系统:【】 有c有道理 心里有了伟大的理论撑着,系统安心了不少,静了下来。寇秋这一日明显感觉到了村民对自己监控的增强,那些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神时不时便会瞟过来,哪怕手上洗着菜,村民也会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动静,目光里满满都是防备。 寇秋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对,这些村民一定会像饿狼般扑上来,暴露出自己狰狞如恶兽的一面。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寇秋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可理解从不等于赞同。倘若只是为了生的欲望便剥夺他人的权利,这和人人唾弃c得而诛之的妖魔又有何区别? 他放下了帘子,遮挡住了外面窥探的目光。 系统崽子说: 寇秋倒是十分镇定, 他的眼神坚定, 系统崽子说: 送死吗? 虽然如此说,它却也清楚宿主心中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是想为蛟龙拖延时间。 无论这群村民今晚究竟想做什么,他们一定都想将蛟龙重新锁起来,以此来继续维持自己早该消耗的寿命。寇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太阳渐渐西沉,这一晚的暮色是暗红的,翻涌着自天边涌过来,像是一片潮水。寇秋站在窗前,望着月亮一点点从视线的最低端升起来,慢慢悬挂在了天空正中。 这是一轮满月。 寇秋从未见过这样的月亮——它分明是圆满的,可洒下的却并不是清辉,反而像是隔着一层白茫茫的雾,又或是暗沉沉的云。它的光辉被隐藏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后头,只露出薄薄的一层光,连这层光也像是粘稠的c能拉出丝来的。 这并不是一种令人舒服的感觉,寇秋露出的手背在这月光下,泛起了燃烧似的灼烫感。 寇秋又看到了水人,它们从墙根处费力地挤进来,乖巧地把自己贴成了水饼。寇秋掀开宽大的道服,它们便一个个跳跃着贴上来,紧紧抓住了寇秋里头那层衣裳。 门外有人敲门。 寇秋拉开门,村长就站在他的门外面,也戴着面具。 “白大师,”他的目光在寇秋脸上的面具上顿了顿,迟疑道,“这是” 寇秋伸手碰了碰,道:“这是我的信仰。” 村长咳了两声,面色似是有些奇异,像是没法把一个看风水的大师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联系起来。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者都是对立的。 开玩笑,都看风水了,到底哪里和谐了? 但他也并未对这个面具发表更多意见,只是将手一伸,道:“白大师,请。” 他的声音是苍老的,如今这里头却注入了一丝奇异的活力,声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像是个等待许久的时刻,终于慢慢到来了。 “我们还需要白大师为我们护法,”他的手牢牢地锁着寇秋的手臂,如同坚硬牢固的钢钳,“大师可千万要帮我们这个忙啊。” 寇秋走出门,那些为祭祀而准备的灯笼已经全部被点燃了。它们被举在佩戴着面具的村民的手里,昏暗的灯光只能映红人的半张脸,而那半张脸上,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僵直的c不怀好意的,在雾蒙蒙的月色下,这一幕就如同鬼魅一般骇人。 暗红的灯光从这端一直蔓延到那段,慢慢地聚集在了一处,像是浮在夜空里的鬼火,又像是月亮睁开了它暗红色的c窥探一切的眼睛。 它们在流动着。 寇秋被牢牢地抓着手臂,几乎是那一瞬间便知道自己无法逃离。他被夹在两个极其强壮的男人之间,一步一步走向祠堂。 有铃铛在零乱地响,一个女人面无表情晃着手中的鼓,鼓面崩得紧紧的,白珠子敲打在上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祠堂门已经大开,寇秋一眼便看见了段泽。他跪在牌位前的垫子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着头,末了神色严肃,慢慢从怀中抱出了那个红泥坛子。 他的手上抹了香灰,用了点力气,一下子便掀开了坛子的盖。只是他似乎极为害怕,一眼也不敢朝着坛子里面望去,而是立刻将其摆在了牌位前。 所有的村民都下跪了,只有寇秋孤零零地站着。 “祖宗在上”为首的村长高声说,“特在此为您献上您所要的祭品,求您保佑我们村中所有人都延年益寿,福寿绵长!” 系统猛地惨叫了声,哆嗦着声音说: 不用他提醒,寇秋也看见了。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从天花板上慢慢地探出来,张大了狰狞的嘴。两个村民戴着面具,把早已准备好的活鸡活鸭全都倒在它那张嘴里,鸡鸭叫的声音几乎瞬间便被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的咯吱咯吱声。 现场如同死一般的静默,所有人都静静望着这一幕。 寇老干部突然嫌恶地感叹道: 他上辈子多少被卓老师的洁癖传染了点,对于干净愈发敏感。 都没拔毛! 里头得有多少寄生虫? 系统泪汪汪地抱紧弱小的自己,并不想和强心脏的宿主说话。 这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这张脸将所有的鸡鸭都吃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它一点点咽下去,随即伸出了猩红的长舌,把嘴边的一点血也一同舔干净了。 “还有呢?”它拖长了音,慢慢问。 村长的身体猛地哆嗦了起来。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猛地向前进了一步,高喊:“祖宗,我还有更好的祭品要献给您!” 他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寇秋的臂膀,把他向前推了一把。所有的村民都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只剩下寇秋仍旧站在原地,直视着那张脸。他的衣襟轻微抖动了下,有什么东西从地上悄无声息地滑动了过去,像是一片阴影,不曾被任何人注意到。 “这是一个百年一遇的极灵体,”村长颤着声音道,“他就是我们要献给您的祭品!您——您看——” 脸上的鼻孔猛地扇动了下,随即道:“香。” 它慢慢流露出了陶醉的神色,又喃喃道:“真香。” 系统颤着声音说: 与此同时,红泥坛子里缓缓探出了一只血红色的手。段泽抱着那坛子转过身来,眼睛里头装的不知是惶恐,还是兴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抱着坛子,又向前了一步,放在了地上。 一具暗红色的嶙峋骨架,慢慢从坛子里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还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人。 寇秋终于知道那里头是什么了。 那里面,是这个祖先的身子。 “吃了你,我就能活了,”那张脸一点点逼得更近,带起了阴森的风,说,“只要吃了你——” 寇秋说:“哦。” 现代法律了解一下,随便吃人可是要坐牢的,哪怕你不是人也不例外,这位鬼先生。 他的眼睛向着后面一瞥,几个水娃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爬上了坛子边缘,把坛子拽的摇摇晃晃,几欲倒掉。 然而村民和鬼怪都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睛全都聚集在这个一点点露出血腥獠牙的脸上,甚至不曾注意到什么时候有东西爬了上去。 等一滴水无意中甩到那具骨架上时,那具骨架突然颤抖了下。暗红色的血色慢慢退去,变为一个小点,重新显示出的,是嶙峋的白骨。 已经扩展到十几个的水娃彼此看了眼,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坏笑着齐刷刷站到了坛子边缘,解开了薄薄一层的水裤子。 细小的水流呲溜一声射进了坛子。那具骨架战栗着,一下子泛起成片成片的白色来——随着这有灵力的水的射入,它的力气也像是全部耗完了,甚至连站起来也变得困难,重新摇晃了一下,跌坐回了坛子里。 坛子被推倒了,骨架哗啦一声摔了出来,散落的到处都是。 “不——” 段泽猛地发出一声惨呼,跪倒在地,拼命试图着将它们重新再拼凑起来,“不,不!!” 那张脸也随之转了身,看见这一幕后,竟然桀桀怪笑起来。 “没有了,”它说,“我的身体没有了,该用你的——” “不,”段泽喃喃着,往后退了一大步,“不!” 他伸出手指向寇秋,手指都在瑟瑟颤抖,“那里,那里有更合适的” 然而那张脸只是不屑地轻笑了声,随即靠得更近。 “你可是我的转世,”它慢吞吞说,“还会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段泽忽然明白了过来。 ——它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这具身体。 它找上自己,让自己来到这个村子,逼着自己去挖出它的身体说是要报仇——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幌子。它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村子里村民的生死,不过是想靠这个极灵体的力量,和自己这个转世活着的身体,来成功地复活自己! 可他也想活着! “不行,”他说,“不行” 段泽的手胡乱地挥着,大声地求着救,但是那些平日对他满眼敬慕的村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那种咀嚼声又一次慢慢响起,寇秋脑中的任务值却丝毫没有前进。 他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从一开始,这个渣攻指的便不只是段泽而已。 还有段泽的前世。 要想真的完成这个任务,段泽就不能死! ——是时候了。 他慢慢把一样东西放在了手腕上,忽然下定了决心,用力一割。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震惊道: 暗红的血从他腕部的伤口处不断溢了出来,汩汩向着地上滴去。那血里头饱含着灵力,滴到地上时也并未直接变为湿痕,反而变成了滚落的血珠,滴答滴答向着尽头滚去—— 铺天盖地都是灵力。 那一瞬间迸发出的香气几乎是惊人的,连正在占领身体的鬼怪也重新将自己的脑袋慢慢拔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香” “好香” 这股香气慢慢引来了别的什么,无数道阴森的气息开始在上方盘旋,连井中的黑气也跟着一道道抽出,迫不及待脱离了阵法,来到他的面前,拼命地追逐着这股近乎销魂蚀骨的香气。 黑风阵阵,连井里头的浮尸也闭着眼睛上了岸。村民们躲闪不及,陆续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 “香” 寇秋咬着牙,忽然间拿起袖子里藏着的六神花露水,朝着自己的身上猛地一阵喷。 国产的花露水气味相当浓,那股香气几乎瞬间便把他的血腥气盖住了,水娃们簇拥着他,他们开始跌跌撞撞向外跑。无数道黑气就拼命地嗅闻着,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迫不及待想将他吞入腹中。 空中的血腥味越传越远,几乎诱得所有的魔物都蠢蠢欲动。 “这边!” 水娃们尖细的声音叫着,猛地将他一拖。 他们一同转了个弯,勉强将那群跌跌撞撞追来的鬼怪抛的远了点。 系统也跟着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寇秋沉默了半晌,这才回答他: 系统悚然一惊。 他们最终躲到了另一口井里,井上封着的木条被几下撬开了,寇秋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一下子整个人跃进了水中。 水是冰凉的,可没有了蛟龙的保护,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需要呼吸的人类。那些魔物就在水面上盘旋着,却不敢碰触水面,只牢牢地守在井边,咆哮着等待猎物上岸。一声接着一声的嚎叫震颤的整个井壁都在抖动,像是下一秒便能整个儿碎掉,寇秋死死屏住呼吸,勉强维持着所剩不多的氧气。 一圈水娃就在他身边簇拥着,紧紧贴着他。 他对系统说, 系统的声音里都带了哭音,道: 它说: 你岂不是要白白地死在这里! 井水的凉意一点点深入进来,寇秋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哆嗦。他眼睛盯着水面,从不断晃荡着的水纹里,能看见那些挥舞着的白骨,可他浸泡在这里面,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意识被一点点地抽离,氧气的缺乏带来近乎撕心裂肺的抽痛。 “蛟龙” 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渐渐沉去。小水娃们惊慌失措围着他,拼命试图将他往上拉,却怎么也无法到达魔物聚集的水面上。 直到最后,寇秋才透过这模糊的水色,看到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睛。 水流一下子变成了温柔的,汩汩地绕着他流动。有什么东西敲开了他的双唇,氧气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带着清冽的c山泉一般的气息。 “没事了,”那声音的主人顿了顿,将他的腰抱得更紧,“——我来了。” 我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八) 此为防盗章  “不许进?”男人沉声问。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 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 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 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 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 白皙的很,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 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 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 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 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 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 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 望着下头的操场, 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 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 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 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 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两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虽然刚成年不久,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搭上的这人,就是夏清然自己的恋人。 他的竹马,杜和泽。 原配斗小三,寇秋自己演的就是那个原配。 只是这原配的原结局不太好,不仅勾心斗角没斗成功,反而被发现其实并不是夏家的子孙,而是母亲红杏出墙的产物。原本的私生子一跃而上成为正统继承人,原主则被竹马和私生子联手逐出了夏家,最终孤零零冻死在街边,死前也没有合上眼。 看完了的寇秋感叹: 一个渣攻,一个已经知道原主不是夏家子孙的弟弟,随时准备拿着这点扳倒自己。 这简直是两颗狗血剧里的定时一炸一弹啊! 明明都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了,这兄弟要怎么演,尬演吗? 系统冷漠脸,并不想听来自宿主的红色教育。 只是狗血归狗血,该演的还是要演。寇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穿着拖鞋到更衣室,打量了眼自己如今的样子。 奇异的是,这与他本身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他隔着镜子摸了摸里头映出的这张清秀的脸,随即挺直了身,听到了门口处保姆的敲门声。 “少爷,”保姆低声唤道,“您起床了没?” 寇秋应了声,“怎么了?” 保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杜少爷来了。” 哦,渣男来了。 寇秋冷漠地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突然陷入了沉思: 系统: 事实上,你也是史上第一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宿主。 可话还没说完,他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来的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这人的下颌线条干净凛冽,周身的氛围沉默而压抑,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朝他望过来。 管理员恍惚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头于从林间迈开脚步的豹子。只是这头豹子的眼里,蓄的都是痛楚的光。 “不许进?”男人沉声问。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白皙的很,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两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虽然刚成年不久,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九) 寇秋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拥有了一份工作。 对此, 系统崽子安慰他说: 寇秋说: 系统:【】 它只好弱弱地回答: 寇秋想了会儿, 觉得有道理。尤其是他送外卖还具有先天的优势, 毕竟蛟龙爸爸会飞, 经过他们手的外卖,那通通能算空运过去的, 分分钟就到。 可被天边异象惊动c找上门来的道士们却使寇秋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蛟龙的逃出引得那一日雷雨大作c紫光如潮, 连原本黑漆漆的天色都被映衬成了深紫色。不知有多少还没睡的寻常百姓在那天指着天边颜色感叹,还当这样艳丽的云彩出现是要有地震。 可稍微有点道行的人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怕是有什么神物逃出了。 说是逃出, 其实并不十分恰当。可神兽的问世, 还是让道士们纷纷提起了一颗心,等立刻飞去那边看过现场后, 这心里就更七上八下了。 看样子, 这还是有不知好歹的人类把神兽关了起来啊! 这要是惹得神兽发怒了,岂不是 分分钟要毁灭世界的节奏?! 道士们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轰隆隆踩着云彩满世界找了神兽半天, 最后还是通过卜算算出了蛟龙目前所处位置, 立刻找上门来, 态度诚恳又谦虚,言辞之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生怕蛟龙一个不乐意, 真再带来什么大灾难。 如今不比从前, 几百年前兴许还有能将神兽圈于一方水井之中的人物, 可随着科技发展, 灵气也日渐稀薄。佛道两家逐渐败落,现在的道士们顶多也就帮忙捉捉恶鬼,若是说和蛟龙这种神兽对抗,却是怎么也不敢了。 因此还是得和谈。 敲门的老道士心中很是忐忑不安,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青年过来开了门。他的眼角晕红一片,唇上也是红艳艳的,镀着层晶亮的光泽,倒像是刚刚才被什么人狠狠压着亲过似的。他澄澈的眼对上门外的人,迟疑了下,问:“您找谁?” 用的还是敬称,相当有礼貌。老道士看着青年白生生的一张小脸,瞬间心安了不少。 他甩了甩拂尘,咳了声,道:“这位小友,你这里,可有什么异象出现?”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有什么巴掌大的东西飞快地顺着衣角攀爬上了青年的肩膀,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道士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个水做的小人。周身晶莹剔透,倒像是个水丸子似的,一双眼瞪得圆溜溜,里头满是防备。 见他不回答,水娃扭头就拽了拽寇秋的衣领,说:“爸爸,父亲说了,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寇秋哭笑不得,只好给水娃顺了顺毛,低声教导它要有礼貌。这才转过头,对着老道士道了歉,“真是对不起,这孩子刚刚来这边生活,还有点不习惯。” “无碍,无碍!”老道士连声说,又想起方才这明显不是凡物的水娃喊青年爸爸,犹豫了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开了光的灵玉来,挂到水娃脖子上,“这个权当见面礼。” 瞧这身份就不寻常,万一是蛟龙的公子呢? 这种小祖宗,还是得好好供着讨好着才行。 寇秋再三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转身让一行道士们进了屋。趴在肩头上的水娃一溜烟先下了地,不知朝着什么地方炫耀:“看我的礼物!” 老道士刚欣喜自己送礼送的不错,就看见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娃娃冲着他跑了过来。 老道士:“” 什么? 两个水娃簇拥到了他身边,拽着他宽大的道服下摆眼巴巴望着。紧接着是三个c四个转眼间,这群小家伙就像细胞繁殖似的生出来了一大堆,个个都眨着双眼满脸期待,挤挤簇簇站了一大片。一眼扫去,约莫有二十多个。 一群道士的头都有点犯晕。 这,这见面礼给的是要破产的节奏啊 还没等他们从自己的衣袖里再摸出点什么宝贝,沙发那边已有另一道陌生声音传来,像是含着几分不满,“你们是谁?” 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眼眸,老道士心里猛地一突突。心知这便是正主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惹恼了神兽,只得小心翼翼前进几步,道:“蛟龙大人,晚辈这次前来,只是想表达一下敬意” 顺带探讨一下您有没有作妖的念头,这句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可显然,即使他不说,蛟龙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微微哼了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银色的发丝倾泻了一身,随即伸出了手。 旁人都不了解这个动作究竟是何意,只有寇秋脸更红了,犹豫了会儿,顺从地窝进了男人的臂弯里。 抱着又香又软又白的寇秋,蛟龙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方才被中途打断的气性逐渐消退了。他的手指缠绕着寇秋柔软的墨色头发,不紧不慢道:“我没那个心思,你们不必再来了。” 一群道士顿时如蒙大赦。只有老道士从蛟龙这个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不寻常,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方才开门的青年。 “心思?”寇秋奇怪地说,“什么心思?” 蛟龙轻哼一声,丝毫也没打算给这群人类留情面,直截了当道:“他们打不过我,怕我生事。” 他的眼眸沉沉望向远方,不知看到了什么,只淡淡道:“现在的道界” 语气中充满毫不掩饰的失望。 被直接戳破心思的道士们都觉面上无光。 “他怎么会生事呢?”寇老干部反倒笑了,摇摇头,“不可能的。各位同志,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要和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这本来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又怎么可能去给大家增添麻烦呢?” 他是如此善解人意,道士们却听的连嘴都张大了。 不是 他们颤巍巍把目光转向神情不善的蛟龙,从头到脚都透出了呆滞。 确定这位,也要和我们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认真的吗? 不是开玩笑? 寇秋说:“是啊。” 他还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去考公务员了,现在看来,只能去送外卖了。” “没事,”蛟龙摸摸他的头,云淡风轻,“我飞的快。” 老道士差点一口老血梗进喉咙里。 千年神兽蛟龙,要跟着一个凡人,一起去送外卖? 这简直是他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荒唐的笑话了。 他怎么也不敢让这两位真去,忙阻拦道:“这位小友如果真想做公务员,倒也不是全无途径” 寇秋的眼睛立刻发了亮,猛地一下转了过来。 老道士说:“我这儿倒是有一份极适合两位的工作。” 他还想更详细地介绍下薪资什么的,却被寇秋伸手阻拦了,认真道:“是为人民服务吗?” 老道士说:“是。” “那就可以了!”寇老干部迫不及待道,“什么时候上班?” 一周后,一人一龙一起出现在了国安局下属捉鬼司的门口,正式地加入了光荣的公务员队伍。 唯一一点不好在于,解除封印之后的蛟龙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基本他们上班时,方圆几百里都逮不出几个鬼,整个城市前所未有的和谐安宁。剩下的大都是一些还未意识到自己去世c又或是偶尔神魂离体的游魂,渐渐见得多了,连总是一惊一乍的系统也不怕了。 和白衣女鬼一起看鬼片,事实上,还别有一番意趣呢。 寇秋向道士们确定了下,确认他们没有把段泽从祠堂里放下来,也就安下了心。但他还是拜托了老道士,让他每年都去村子里看看段泽,给他点希望,免得任务进度真的上了八十。 老道士虽然不解其意,可还是一口应承下来,背地里悄悄对寇秋说:“只要你能把那位管住,别说每年去一次了,每天去一次也成啊!” 寇秋:“” 不,你们误会了。 蛟龙爸爸是一个和平主义者,真的。 他们一起抓了一辈子的鬼。见过因为失去了孩子而崩溃发疯的女鬼,也见过为了寇秋的极灵体甚至连蛟龙也顾不得了的恶鬼,家中的水娃越来越多,到最后,他们换了一座大房子。 一座有游泳池和小花园的房子,花园里头带着喷泉,里面还放了个挥舞着翅膀的小天使雕像。在第一回看见那个小天使长什么样时,系统特别嘚瑟地和宿主说它长得特别像自己。 寇秋多看了雕像一会儿,随即幽幽道: 系统崽子立刻悲愤地闭了嘴,并在心里腹诽了许久宿主被他男人带坏了。 就在那湛蓝的游泳池里头,寇秋再一次体会到了和水发生了点什么的滋味。所有的幸福都像是被酿成了蜜,越来越甜,甜的甚至让人的头脑都有些发晕,如同一脚坠入了一个很快会醒来的美梦。 所要战胜的东西只剩下了一样。 那就是时间。 寇秋再次照镜子时,发觉自己眼角多了细细的纹路。许是因为这些年笑得多了,纹路都带着笑的模样,他摸过那几条弧线,心中慢慢有了底。 “我老了,”这天早饭时,寇秋对对面的男人笑道,“还能又软又白又香吗?” 蛟龙拿着调羹的手顿了顿,随即淡金色的眼眸抬起来,沉沉望着青年。 他的唇蠕动了下,分明要说些什么。 “不,”寇秋平静地笑着,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堵回去了,“我不会采取那个方法。” 他搅动着面前的豆浆,道:“那样不死不活——我不想那样活着。” 蛟龙沉着脸,放下了勺子,一言不发地起了身。 系统崽子说: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生气。 寇秋说, 他知道男人心中在纠结什么。 明明是有方法的,靠着那个村子里的阵法,他可以汲取蛟龙身上的能量,来换取自己不知多少年的苟延残喘——寇秋甚至不用说出口,都知道男人愿意。 可是他不愿意。 他走进卧室,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经过这么多年,蛟龙的外形始终不曾变,甚至连头发丝上的光彩也未消失分毫。他只是坐在那里,背影便透出与凡人截然不同的俊美来。 寇秋环着他的腰,侧脸蹭上了男人束起来的银发。这头发是他今天替蛟龙梳的,梳时有水娃在一旁捣乱,闹着要早安亲亲,还被蛟龙生气地扔出了门。 “谁都不许亲,”回来时,男人板着脸,耳根处却略微有点发红了,要求,“只有我能。” 寇秋贴着这光洁的银发,从上头嗅到了自己熟悉的c湿润的气息。 “还生气呢?”他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男人的身形颤了颤,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近乎固执地将脊背挺得更直。他的角并没有收回去,就这样立在头顶上,寇秋眯着眼看了会儿角被阳光镀上的一层光泽,干脆直接伸出手,摸了摸。 蛟龙又是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沉声道:“不要闹。” 寇秋收回了笑容,道:“你才是。” 他们久久地对视着,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青年才用力闭了闭眼,开口了。 他的声音也是干涩的,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蛟龙静静地看着他,淡金色的瞳孔忽然闪了闪。 “这对我不公平,”他握着青年温暖干燥的掌心,像是要从中汲取些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道,“白元青,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他的声线也有些颤抖了,他还没有那样强大,可以眼睁睁看着爱人经过岁月磋磨,老死在自己怀里。 与维持段泽本就该有的寿命不同,蛟龙对于原本便不该属于寇秋的岁月,几乎是毫无办法的。他虽然贵为神明,可仍旧是无能为力c不堪一击。 唯一的方法,只有那个阵法。 可是寇秋却要把这条能和他一同活下去的路也堵死了。 青年半抱着他,姿势如同在哄一个还未懂事的孩子。 “不要闹,”青年轻轻说,“那样被禁锢起来的痛苦,我不会让你再经历第二次” 他说:“我也不想活的像行尸走肉。” “我知道你懂,所以生老病死,我们都得去好好面对,”寇秋的手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背,不知何时,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世时安慰夏新霁时的场景,这样的时空错乱,让他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了,“陪我走过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已经足够了,真的。” 有什么液体浸润了他的衣裳,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一个灼烫的点。男人死死地抱着他,这几百年来的第一次,哭的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栗,止也止不住。 寇秋揽着他,眼泪也不知何时下来了。 第二天,他再起床时,对上了蛟龙的脸,竟然有几分愕然。 “等等!”他说,“你——” 系统也猛地倒抽了一口气,震惊道: 眼角同样出现了细纹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被岁月眷顾的脸,平静道:“我老了。还能又高又帅又酷吗?” 寇秋的嘴唇哆嗦了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听着这和昨天自己口中吐出的如出一辙的话,半天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只有灵魂伴随着身体一同强烈地颤栗着,像是下一秒便要从胸膛中冲撞出来,他只能勉强眨了眨眼睛,说:“你疯了!” 说完这话,他便控制不住地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眼里的泪也满了,顺着颤抖的眼睫掉落下来,反反复复只能重复一句话。 “你疯了,你疯了” 蛟龙把手臂环过他的腰,如他昨天一般,拍了拍青年的背。 世界都于这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系统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眼泪汪汪,紧接着,它听见男人说:“可我觉得,这样疯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修长的手指替青年抹去了泪,道:“我有了你,也就不需要在乎无限的生命了。” 系统觉得,这是它听过的蛟龙爸爸说的最好的一句土味情话了。 哪怕真的到了晚年,它的宿主仍旧会是那个软白香的宿主。蛟龙也是,它心目中最高最帅最酷的男人了。 它读过了许多书,却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意味。 系统崽子认为,这是给自己和那群水娃上的最好的一课。这门课叫做:坦然面对死亡。 寇秋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岁,直到渣攻的生命走到尽头,他才真正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在他脱离世界的一瞬间,蛟龙也随着他一同去了。 他们都没经历什么痛苦,剩下的水娃们留在了世上,进了捉鬼司,继续为人民服务。 依照寇老干部的话,这叫做后继有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马车的声音辘辘地响起时,地上的水花也随之溅了起来,打湿了近旁几个车童的衣裳。车童猛地扭过头来,可看见那车上印着的玫瑰与荆棘的家徽,却又瞬间噤若寒蝉,匆匆将头扭转回去。 “是那位” “对,是布莱登家的少爷。” 于是几个孩子的目光又重新痴痴追着马车而去,想从那个小小的窗口飘起的帘子里,哪怕是看一眼这位在整个贵族界都享有盛誉的美人的容颜。 正如布莱登家族的家徽所绘,他们的族人往往是最能够让人一眼看到的娇艳玫瑰。如今布莱登的一位姑母仍旧在皇室中颇受宠爱,是国王明目张胆带在身边的情妇,甚至连王后也得给其几分薄面。 可她却并非是最引人注目的,布莱登家族里,赫然又起了一位后起之秀。 这一代,布莱登家只有一位少爷。 马车的脚蹬被放了下来,有随行的男仆先从车上跳下来,随即恭恭敬敬弯下脊背,让那只穿着柔软皮鞋的矜贵的脚踏在自己背上,免得被地上的脏水污了鞋底。 可这一回,车里的人动作顿了顿,随即出了声。 “拜尔,”男仆听到里面的少爷低声命令道,“不要这样。” 他仿佛是失去了天大的荣幸,却也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只得将身体让到一边,转而拿出块毯子铺到地上,随即伸出了手。有另一只纤长的c仿佛羊脂膏凝润而成的手搭在了上面,微微借力撑了撑,下了地。 那一瞬间,几个车童瞬间懂得了,什么叫做神所眷顾之人——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拥有这样碧透眼眸和铂金色鬈发的人,他甚至连发丝都在放着崇崇光彩,碧青色的眼睛淡淡一扫,随即站直了,挺直他的脊背。 那些装饰用的珍珠纽扣丝毫夺不去他的光芒,繁复而精美的刺绣花纹也是。这种美或者精致并不是被性别所局限着的,它并不能使得这位生来尊贵的少爷显得女气,因为他的举止之中,都透着良好教育所培养出来的骄矜气质,这种气质与他的外貌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越发赋予了这位少爷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美感。 布莱登家的少爷就借着仆人的手,扬起头,打量了眼眼前高大的建筑。 “交易所”他轻声笑了笑,“久违了。” 斗篷被仆人披到了他身上,罩住了他的身躯,随行的男仆低声劝说:“少爷,为了一个赫仑,何必劳烦您亲自来?” “我就是要来,”少年拢了拢自己肩上的披肩,淡淡道,“凡是赫仑想要的——他都通通别想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一) 系统崽子啪啪啪鼓掌, 说: 寇老干部深沉脸。 他单手正了正自己头上藏青色的礼帽, 随即在身旁男仆的陪伴下, 一同走进黑黢黢的交易所大厅。厅中大大小小的包厢里, 已陆续有穿着光鲜亮丽的贵族入座, 夫人和小姐身上昂贵的香气充斥在空气里,时不时还能在眼前看见那些摇动着的精美扇子抖下的金粉。 布莱登家族的包厢在最顶层。 寇秋沿着旋梯一路拾阶而上, 对那些投射来的惊艳目光全都视而不见。他微微抿着唇, 打开包厢门,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了另一位女士。 她金黄的鬈发被映衬在一顶酒红色带黑色薄纱的帽子下, 堪堪遮住了半张令人爱羡的脸, 只露出尖细的下颚和殷红的唇, 仿佛连吐出来的气都是芬芳的c醺然的。她摇晃着一柄宫廷细扇,碧色的眼睛看过来, 道:“尤里。” “姑母。” 寇秋冲她点了点头, 随即亲吻了一下这位美人细腻的手背。 “你来晚了,”德洛丽丝说, 眼睛沉沉望向下面, 不知看见了什么, 猛地在瞳孔里流露出一抹嘲讽,勾了勾艳红的唇角, “赫仑已经到了。” 寇秋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 果然在对面略靠下的包厢中, 看见了一个高大眼熟的身影。 赫仑子爵如今是皇家的新宠, 他生的俊朗非凡, 拥有着西方人甚少见的黑眸黑眼。可更加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身世。 赫仑原本只是个奴隶,他是被布莱登家唯一的少爷尤里西斯从交易所中花了十个加仑买回去的。尤里西斯极为宠信他,甚至给了他一般奴隶都不曾有的待遇,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到最后,更是干脆为他签发了自由令,解除了他奴隶的身份,将他引荐到了将军处,为他铺好了前程。 那一段,整个社交界都在说,尤里西斯怕是被这个叫赫仑的奴隶用妖法蛊惑了。 可接下来的事,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赫仑接受了布莱恩家族的好意,紧接着便义无反顾拿着布莱恩家的秘信,向他们的对家投了诚。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将尤里西斯的脸面狠狠地撕扯下来,扔进尘灰里,又拼命地踩了几脚。 不巧的是,寇秋就是那个脸面被踩的人。 颜面对于贵族而言,几乎就是一切。 “不过是个奴隶,”他听到身旁的姑母轻哼了声,拉长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厌恶,“还真以为自己背信弃义了,就能挤进上流社会了?” 寇秋忍住了,没提醒这位姑母,赫仑已经因为军功被封为了子爵。 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德洛丽丝脚边放着的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皮箱,不由得迟疑道:“姑母,这是” 德洛丽丝扬了扬下巴,身旁的女仆便忙上前来,毕恭毕敬将箱子打开了。里头装的满满当当的钱金光闪闪,差点亮花了寇秋的眼。 “今天的商品,”这位姑母干脆利落下了定论,“赫仑一件也别想买到。” 寇秋:“” 他回忆起刚刚穿过来时尤里西斯的心理活动,不由得想,这可真是一家人,连行事作风都是一模一样的。 乐声猛地奏起,交易开始。 被推上台的物件大都耀眼璀璨,大颗大颗宝石的光芒即使在顶层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德洛丽丝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显然对这些珠宝皆看不上眼。她身上自有另一种风韵,不是属于少女,而是属于少妇的风韵,这种风韵成熟而优雅,使得首饰皆成为了她的光芒下的陪衬。 她纤白的手指握着扇柄,许久后才道:“尤里,我之前便和你说过了。” 寇秋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你总是心太善,”德洛丽丝对这个由自己看顾长大的孩子有几分无奈,想及这是这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遭遇的第一次背叛,语气也柔了下来,“他们只是奴隶,不该动摇到你的心意——他们骨子里流淌的,和我们便是不一样的血。” 她重新靠回椅背上,幽幽道:“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在泥水里打滚长大的人,学会什么是气节呢?” 对于这种身世论,寇秋实在是不敢苟同。 “姑母,”他说,“我们的血,都是同样的。” 德洛丽丝耸了耸肩,并未再多做辩论,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隔着大厅,注视着对面包厢的赫仑。赫仑子爵像是也觉察到了他们的目光,远远地朝着这边点了点头,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派泰然。 德洛丽丝嫌恶地扭过了头,低声道:“渣滓。” 首饰过后,才到了奴隶。 一行被用绳子捆住双手的奴隶被推上台来,只穿着简陋的白色衣物,麻绳如同一条条蜿蜒吐信的蛇,缠绕在他们的颈部。其中有男也有女,年龄大都在十七八岁上下,被强迫着抬起头来,好让在场的贵人们看清他们那一张张秀丽的脸。 主持人声如洪钟,高声报出每个人的报价:“七加仑!八加仑!” 寇秋稍稍侧了侧身,低声对身旁的男仆说了什么。拜尔的眼睛里头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却什么都没有询问,只恭敬地行了行礼,“是,少爷。” 他悄无声息打开门出去,而德洛丽丝正在闭着眼小憩,根本不曾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台上的主持人宣布:“这些奴隶已经全被一人拍下,交易已经成交!” 厅内瞬间响起了窃窃私语,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好让自己说的话能被听清楚:“接下来,我们将为各位大人请出一位战士!” 战士这个词,无疑令许多人集中了精神。 寇秋也坐得更直了些,望向下方。 他有一种近乎奇怪的预感。 寇秋听到了低低的咆哮声。那声音像是被激怒了的,反反复复在嗓子眼处回旋着,荡出让夫人小姐们心惊的血气,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两三个人费力地拽着,牵了出来。 那是一头足有半人高的恶犬,周身的毛发黝黑发亮,打着卷儿。它显然是饿了许久了,鼻孔朝着空气中扇动几下,晶莹的唾液沿着嘴角滴了下来。 几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解除掉它嘴上的禁锢,让它张大了狰狞的嘴,主持人也退至场外,道:“这是我们专门喂养的c每天必食生肉的恶犬——可不要小看了它,各位大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咬断三个人的喉咙!” 厅内顿时响起一小片低低的惊叹声。 主持人拍了拍手,另一个身影缓缓地被从另一端推上台来。 那是个青年。 他生的并不能算十分健壮,可宽厚的肩膀和破烂的衣衫下流畅结实的肌肉,却又无不说明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子汉。他乱成一团的淡金色头发垂在脸侧,遮挡住了那张脸,只能看见其隐隐绷出青筋的脖子,脖颈的线条肌肉紧绷着,如同雕刻家拿着刀子一点点精雕细琢出来的。 恶犬嗅到了人肉的香气,明显的更加躁动不安。 系统崽子惊愕地说: 想用人来斗狗吧?! 下一秒,这一人一犬全被放松了禁锢,台上的人迅速撤了下去,只留下两双同样泛着血丝的眼睛,带着蛮横的野性对视着。 寇秋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他从那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自己熟悉的气息。那气息让他的灵魂都开始战栗不安,鸡皮疙瘩从手臂上一层层冒起来。 “住手!” 可就在他喊出声的这一瞬间,恶犬动了。它强壮有力的四肢在地上扒拉了下,随即猛地跃上前去,一下子张大了血红的嘴,露出了尖亮的獠牙,狠狠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青年手无寸铁,只能狼狈地踉跄着,朝一旁躲闪过去。恶狗的嘴就在他的腿旁,他的拳头紧紧地捏起来,一下一下拼命捶在死神柔软的肚子上。他的嘴唇干燥而苍白,眼睛里头冒起了火,可却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围观的贵族们兴致勃勃,投来的都是饱含兴味的眼神。而他,他孤立无援,就仿佛自己是和这只狗一样的畜一生。 只有打。 只有打! 他绷紧了手背,用尽全力抵挡着那张妄图直接咬断自己脖子的嘴。狰狞的獠牙刺穿了他阻挡的手臂,鲜红的血和着狗晶亮的唾液滴答滴答溅落下来,把他的瞳孔也染成了血红色。 身上的重量实在太过沉重,几日没能好好吃饭的身体完全抵挡不住,摇晃了下,竟被一下子扑倒在地。狗嘴靠得更近,他甚至能听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喉咙耸动的声音,闻到那股腥臭的气息。毛发蹭着他的手臂,几乎下一秒便要咬断他的喉咙。 德洛丽丝看了会儿,拿扇子挡住了半张脸,淡淡道:“也不过如此,尤里,你尤里?” 讶然地发现少年的浑身都在颤抖,她靠得更近了点,诧异道:“尤里?” 力量的角斗已经到了最后。 求生的欲一望到底是大过了进食的本能,青年勉强支撑着,心里却清楚,他方才受了伤的手臂,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会成为这只狗今天的夜宵。 这种想法忽然浓重地向他袭来,让他咬紧了牙关,从心底溢出了一丝悲哀。 ——他想活着。 想坦坦荡荡活成个人样,而不是如今在这台上,被所有人看做是取乐的工具! 再一声“住手”响起来时,连主持人都满心不解。他疑惑地向上望去,这才看见在顶层包厢站起的纤细身影。 认出了那是哪个家族的包厢,主持人脸上的笑顿时更深了几分,还夹杂着几分惶恐,解释道:“布莱登少爷,可是交易还未完成——” “不用了。”包厢里的寇秋连手指都在颤抖,猛地提起了德洛丽丝脚下的箱子,哗啦一声打开,从上向下倾倒下来。成堆的金加仑像是雨点一样从高处噼里啪啦向下砸落,如同展开了一袭金黄色的幕布。它们在地上肆意滚落着,铺开了整整一地,映花了贵族们的眼。 耀眼的金色。 可台上的青年却看见了一抹比这还要耀眼的光。那是那个少爷铂金色的鬈发,被上天眷顾而造出的头发。 众人哗然,连德洛丽丝也不解地看着这个侄子。可寇秋只是挺直了脊背,道:“够了吗?” 主持人张着嘴愕然许久,完全回不过神来。 这样的大手笔,除了布莱登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有哪里能见到? “够了够了,”他忙说,“您已足够买下所有的奴隶了!” 他的手一挥,几个人便要进场,将恶犬和青年分离开来。 可就在这时,台上的青年却忽然动了。 他的眼底燃着和方才完全不同的火焰,受了伤的手臂像是又凝聚起了无限的力量,一下一下弓起肩膀,大力地绷紧手背,捶击着恶犬的腹部——恶狗呜咽了声,血气更重,死死叼住了他的肩膀。 青年咬着嘴唇,任由这只狗将肩膀上一块血淋淋的肉撕扯下来,他猛地把一只握紧的拳头捶向了它的头部,随即手掌摊开,双手卡在狗的脖子上,狠狠地一个侧摔! 沉重的身体就像是块破布,轰然一声倒地,尘灰四溅! 满场静默之中,青年一下子骑在了狗瘫软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向下猛力打着。直到他的拳头都皮开肉绽,绽出一片血红,他却像是丝毫也感受不到痛楚,继续加大着手上的力气,一直等到狗的嘴中溢出嗬嗬的声响,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他打赢了。 寇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头脑嗡嗡作响,几乎一片空白。而满身是血的青年则拖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地站直了身,随即冲着他的方向遥遥地单膝下跪,做出一个绝对臣服的姿势。 “把胜利献给您,我的主人,”他听到青年说,“从这一刻起,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通通交付到您手中。您可以对待它们如同对待地上的蝼蚁,可以随意将它们踩得支离破碎,而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青年扬起头,眼睛中倒映出他小小的影子。 “——我将对您,绝对效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犹如一句誓言。 坐在正对面的赫仑子爵分明听到了这个奴隶效忠的宣言,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侧过脸,对身边的男仆淡淡道:“他有做战士的天赋。” 贴身男仆的身形颤了颤,俯下身来,恭敬道:“子爵,您的意思是——” “把他要过来,”赫仑轻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他重新抬起眼,看了眼对面包厢中站直着的小小身影。 男仆重新弓了弓身子,悄无声息地出了包厢。 青年已经下了台,正在交易所后面的院子里修整。有人举着水盆,冲他兜头浇下来,他身上的血色都被冲淡了不少,头发被水流击打得柔顺,顺着脸颊的弧度垂下来,露出其中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仍旧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野性。 他像是一只在溪边整理自己c准备重新狩猎的豹子。 男仆的脚步顿了顿,心知这是下等人的标志。 越是上等的贵族,眼睛的碧色便越纯净,如同尤里西斯,便干净的如同一潭碧潭,像是上等的水头十足的祖母绿;而越接近于黑色的眼睛,就越象征着这个人低下的身份。 可往往是这些深色眼睛的人,胸腔内藏着的是比这些贵族更加澎湃炽热的野心。 男仆亲眼见识过了,他也坚信这一点。 “你叫什么?”他花点钱遣散了院中的其他人,对青年说,“无论你之前是怎么样的,如今,你都是被贵人相中了——我的主人希望你可以跟着他,你能摆脱这低贱的身份,成为一个自由民,任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青年的肩膀不动声色重新绷紧了,蓄势待发,像是在紧张。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仆人,问:“是那位将我买下的主人让你来的吗?” 仆人一哂,道:“当然不是!” 他左右望望,声音压得低了点。 “那位少爷说到底还是贵族,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苦——哪怕你真的跟着他去了,之后干的,也只能是一些伺候人的活。” 他的手在青年肩上拍了拍,道,“可我们子爵便不同了,他自己原来便是下等人。你若是能跟着他,之后说不定也能立下军功c封爵呢!” 听闻并不是那位少爷,青年绷紧的身形重新慢慢放松下来,银灰色的眼眸深处不动声色掠过一丝失望。他从旁边随意抓起一块麻布擦拭着头发,甩净上头的水珠,淡淡道:“我已有主人。” 男仆说:“那又如何?” 他看青年仍旧无动于衷,只好直接点醒:“如果你直接做了自由民,哪还需要什么主人?” 青年毫无反应,只是又淡淡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已有主人。” 他眼前重新出现了那个纤细却挺直的身影。那位大人的头发里像是一丝一缕糅合进了阳光,分明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可却让他的鼻间嗅闻到了近似于阳光洒落在树叶上的味道。 他甚至说不清那一刻心中究竟是何感觉——也许是神终于眷顾了他一次,让他这颗残损的c破败的灵魂,重新拥有了战栗不止的力量。 男仆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青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c如同无数簇小火苗将其点亮的光彩;他猛地前进了两步,像是又想起了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于是重新垂下了头。 他的神情虔诚地犹如在对着神的雕像许愿,重新弯下了膝盖。 “我的主人。” 男仆愕然,猛地回首,这才发现,竟然是尤里西斯亲自来了。 这位少爷当真不愧布莱登家的玫瑰的名称,面颊丰润白皙的像是羊脂膏,藏青的披风在他身后飒飒飘扬起来,愈发衬出他娇养而出的c近乎骄矜的贵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裹着披风默不作声望着这个刚刚被自己买下的仆人,许久后,才大踏步走上前来。 别人兴许不知道,系统崽子却一眼就看出来,寇秋这是生气了。 “你叫什么?”他对青年道。 察觉到他态度的冷淡,单膝跪地的青年面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身形挺得更加笔直。他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别的情绪,像是小心翼翼,薄唇也抿了抿,低声回答:“主人,我没有名字。” “既然你叫了我主人,”寇秋冷声道,“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记住,布莱登家族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他是真的被气急了,头脑至今还有些发涨,胸腔内的一颗心仍旧在砰砰地飞快跳动。 若是c若是没打赢怎么办? 若是就在他眼前死去了怎么办! 青年仰起头,望着他。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座不会融化的巨大冰川。 “无论您说什么,我都将听从,”青年顿了顿,从自己嘴中尝到了还未完全消退的血腥味,“听您吩咐。” “那好,”寇秋说,“布莱登家规矩的第一条——我从来不稀罕什么胜利!” 他被被包裹在柔滑的丝绸衬衣下的胸膛起伏着,昂首道,“所有的前提,都在于你给我好好地活着——拿生命换来的胜利,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青年怔怔地抬头望着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瞳孔中映出了一个小小的c金发碧瞳的影子。 他说:“主人” 寇秋看着他此刻全然不同于上世界的模样,喉咙处又是猛地一酸。侥幸和后怕一同交织着涌上头来,酝酿出的滋味都是苦里头夹杂着酸涩的。 他闭了闭眼,声音都有些干涩,“没有下一次。” 青年望着他的模样,半晌后才缓缓勾了勾唇,眼睛像是被一轮巨大的太阳映亮了。 他低下头,近乎虔诚地把双唇印上了那只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皮靴。 “——是。” 正如我所说。 在您将我买下的一瞬间,您将拥有我,和我的灵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二) 此为防盗章  寇秋看见他, 便想起另一件事来。 “小霁, ”他说, “你过来。” 夏新霁跟着他进到了房间, 问:“哥哥想说什么?” “这有一份文件, ”寇秋从公文包中抽出了文件夹,交到他手里, “你看看, 签了吧。” 夏新霁密密的眼睫颤了颤,翻开了文件。 那是一份财产转让说明, 寇秋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及不动产, 全都转移到了他名下。 夏新霁没有签, 只问:“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寇老干部说:“我打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小孩将笔放下了,摆明的不配合。 寇秋开始头疼, 犹豫了下, 才道:“这是你应得的。” ——他才不是夏家人。与这个家真正毫无血缘关系的,原本就是自己。真正的继承人从一开始就应当是夏新霁, 只是因为眷恋着与夏老爷子的亲情, 寇秋才又在这栋宅子里待了这两年。 夏新霁不是他的弟弟, 他也不是夏新霁的哥哥。两人分明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没有拆穿罢了。 如今, 把夏家还给小孩, 寇秋也能落个心安。 夏新霁看着他面上的神色, 忽然间便明白过来了。他抿了抿唇, 道:“哥是要直接离开夏家么?” ——离开我? 寇秋微微苦笑了下, 直接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戳破了,“小霁,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亲兄弟。”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谈到这个问题。哪怕寇秋再怎么把小孩当自己的崽子疼,他也必须承认,夏新霁和他之间,是没有任何血缘牵绊的。 小孩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户口我也迁出来了,”寇秋轻声道,“小霁之前一直在公司,做的也很出色,爷爷要是知道你把公司完全接手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疼爱了这么久的崽子的头。 “哪怕哥不再是你哥了,也仍旧会来看你的,”寇秋说,“我保证。” 小孩望着他,神情莫测:“那哥呢?” “我?”寇秋说,“我就会终身投身于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当中吧。” 夏新霁问:“哥要住哪里?” 这一点,寇秋也有事先考虑过,立刻对答如流:“我已经看上了工作地点附近的一套房子,和中介谈过了,能先在那边租住几个月。几个月后” 他犹豫了下,考虑公务员的现实工资和n市不断上涨的房价,悲哀地说:“可能就会在附近再找一套房子继续租吧。” 系统崽子说: 寇老干部: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寇秋安慰它: 真的是相当有觉悟了。 夏新霁看了他半晌,这才慢慢把他手中的笔接过来,似是不经意地问:“那哥就准备一个人生活?” 寇秋差点说不是啊我还有系统崽子呢,好在反应快,话都到嘴边了又顺利绕了一个圈:“对啊。” 他的话前有一个明显的迟疑,夏新霁的眼里一下子像是掀起了波涛汹涌的海。他捏紧了拳头,手心里那枚戒指像是突兀的刺,狠狠地扎进了他心里。 神智像是被只不知名的大手慢慢拖进混沌里,寇秋越是闻这香味,便越是觉得昏昏沉沉。他疲乏地拿手指按揉着太阳穴,还没说些什么,身旁的小孩却已经看出不妥来,放下文件,上前搀起他的臂膀,低声道:“哥困了?” 已没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更多,他只能勉强嗯了一声,猛地双腿一软,差点一头栽进身后人的怀里。连带着系统也莫名跟着头脑发晕,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夏新霁扶着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痴痴地望了这人许久,最后,从寇秋的脖子上拆下了暗色条纹的领带,缓缓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听你说话。” 摩挲的手指隔着领带,还能隐隐感觉到颤抖的长睫。 “我也不想看你的眼睛。” 他轻声说:“哥——你会喜欢新的生活的。” “——我保证。” 与此同时,外面已有人笃笃敲响了房门。进来的人穿了件医生的白大褂,模样精明又干练,低声问:“夏少爷,可以开始了?” 夏新霁侧过身,给他让了点位置。 “嗯,”他说,“开始吧。” 寇秋这一夜睡得并不好,他仿佛坠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洋,一直在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眼睛困倦到无法睁开,朦朦胧胧之间,有什么冰凉的触感触碰上了他的脚踝,随即传来悦耳的铃铛的轻响,这声音让他想起窗边悬着的风铃。 “叮叮铃叮铃” 触感从脚踝蔓延到小腿,带了些力度,慢慢摩擦着小腿肚。与其说是触碰,不如说是带着想将他吞吃入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痛感自皮下密密麻麻地泛上来。他哼了声,那力道便又骤然轻了,重新变回不轻不重的摩挲。 意识缓慢地回笼。 寇秋低声哼了声,隐隐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尚且还有些迷蒙,对上一双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惯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望着他,随即像是含了无尽的愉悦,猛地弯了弯。他的手上拉着一条细细的脚链,在手指间把玩着。 “哥,”他轻声说,“醒了?” 寇秋嗯了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他向下看去,随即在自己的脚踝上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链子到了他的脚腕上,绕了一个细细的圈。上头坠着两三颗银铃铛,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晃动着,发出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声音。 寇秋难得有点懵。 他的思维仿佛还未完全清醒,以至于无法理解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小孩的表情却又是无比正常的,含了点害羞的意味,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他扯着脚链的一端,把铃铛晃动的叮当作响。 “哥哥,”他忽然间换了更加撒娇的称呼,这称呼在他上大学之后,便几乎再没有用过了,“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是什么,”寇秋说,“这条脚链?” 他伸手捂住头,隐隐觉得太阳穴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呗生生剥离出来,扔掉了。 他在心里低低唤了声, 头脑中没有任何回应。 寇秋隐约觉察到了点不对劲,然而他的头昏昏沉沉,甚至抽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什么。夏新霁看上去倒是正常的很,说:“哥哥刚才突然就晕过去了,吓了我一跳。” 寇秋仍旧捂着头。小孩顿了顿,体贴地将手覆上来,替他一下下按揉着太阳穴。旁边的桌上放着药片和温开水,已经按照每日要吃的剂量分好了。 寇秋吃下去两片治头疼的药,慢慢觉得精神恢复了些。 “还不去上课?”他催促夏新霁,看了眼时间,“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课的。” 夏新霁不动,说:“我担心哥哥。”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寇秋推推他,义正言辞,“快点去,好学生不能逃课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夏新霁显然拿他的正能量教育丝毫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慢慢出了房门。都已经走出去了,他又重新折回了头,趴在门边上露出颗脑袋,叮嘱:“那可是我攒了几个月的钱给哥哥买的礼物,哥哥可不能取下来。” 寇秋愣了愣,随即才想起自己脚腕上的脚链,不由得哑然失笑。 “知道了,”他摆摆手,“去吧。哥哥下午去接你放学。” 夏新霁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寇秋在很久之后再次听到系统的声音响起。 系统的机械音听起来要比往常虚弱的多,道: 寇老干部应了声, 脑中的系统又不说话了。 半晌后,它才说: 寇秋一怔,随后不由得笑起来。 他说, 他忽然伸出手,手指压上了太阳穴。脚腕上的铃铛响成一片,脑中的回忆像是也随着这铃铛声一起模糊了。 ——是谁来着? 那个名字分明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甚至连模样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高矮胖瘦通通无法辨认,只剩下黑乎乎的一个虚影留在脑子里。 系统说: 这本是不应该的事。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可怎么任务进行到一半,他们却把任务对象通通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系统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怎么也会受到影响?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茫然。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在搭上话之后 这些把寇秋视为目标的家庭只想一个个以头去撞墙,在这之前,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有人能硬生生把天给聊死。 真凭自己本事单的身。 寇老干部活生生用一身正气聊走了七个姑娘,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只觉得周身骤然清净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十分喜好热闹的性子,见没人了,更是乐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水果,一颗接着一颗圣女果往牙签上扎。 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蹭过来,张开嘴将他手上的圣女果一口咬走,他才转过头,看见是眸光盈盈的小孩,登时眉开眼笑:“回来了?” 夏新霁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身畔坐了,牙齿微微用力,咬破了衔在口中的圣女果饱满鲜红的外皮。他舌尖略略向外探了探,吮干净唇边沾染的汁液,一个简单的动作竟也被做的莫名色一气,羽毛似的的撩拨人心。周边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转移了过来,夏新霁却只看着自家哥哥,眨眨眼。 “哥准备送我什么?” 一说起这个问题,寇秋就有些头疼。他说:“小霁啊” 夏新霁不依不饶拉着他的手,干脆嘤嘤嘤起来:“哥准备送我什么?哥是不是忘记了?” 寇秋成功被他的嘤击中心脏,倒吸一口冷气,忙去安慰:“哥没有,是你说不要书的——” 夏新霁:“嘤!” 他已经收了两年书了,高三时寇秋给他送黄冈题库海淀真题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送了整整一箱;大一时好不容易不用高考了,寇秋却又给他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和□□宣言! 寇秋也很憋屈:“可你不要书,也不要哥给你买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夏新霁:“嘤嘤!” 对,是的,没错,他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印着“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搪瓷杯! 寇秋拿他的嘤毫无办法,只好软着声音哄:“那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寇秋便看见小孩的脸上骤然红了红。他的十指慢吞吞绞在一起,露出的神情也是忸怩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自己,又飞快地把头垂了回去,像是只竖着耳朵观察形势的白兔子。 “哥”他低低地说,拽着寇秋的衣角,“今晚陪我看部电影,好不好?” 寇秋被白兔子萌的说不出话,立刻上手撸了撸他头上的毛。 “不就是看部电影吗,”他笑道,“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小孩像是松了口气,却仍然拽着他的衣服,锲而不舍地追问:“好不好?” 寇秋想也不想,立刻说:“好!” 宴席散时已近半夜,寇秋去浴室洗了澡,出来便发现小孩已经穿着浴袍爬上他床了。床头柜上摆了瓶葡萄酒,紫红的颜色澄澈而漂亮,夏新霁把它倒在两个高脚杯里,小心翼翼伸舌头去舔了舔。 他一舔,脸色顿时就变了,苦着脸吐吐舌:“好难喝。” 又酸又苦,完全比不上葡萄汁。 寇秋被他的情态逗笑了,也跟着上了床,“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爷爷说,我之后跟客户肯定要喝的,早晚得练,”夏新霁把另一个高脚杯递到寇秋手中,问,“哥要不要陪我试试?” 寇秋也没喝过酒,却也完全没办法拒绝小孩,干脆抱着尝试的心情接了过来,跟着喝了一口。 他被嘴里的味道惊了下,难以理解香甜的葡萄怎么会榨出这样带了些苦涩的口感。 电影是部爱情片。两人靠坐在床头,瞧着那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相拥在一起,伴着深情款款的音乐在厅中旋转着起舞。女主角的裙子飞扬开来,翩跹着转回去。 很正常的片子,看着看着却开始不大对劲了。 第一段不可描述的戏份出现时,寇秋干咳了声,举起手把小孩的眼睛挡住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新霁轻轻笑了声,道:“哥哥,我今天刚过了二十岁生日。” 言下之意是,我已成人。18岁以下禁止观看的禁令,对我已经失去了作用。 寇老干部只好把手放了下来,勉强忽略心里头那点祖国花朵被荼毒的不爽感。 第二段不可描述的戏码出现时,事情开始超出寇秋的想象和控制。 他震惊地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目瞪口呆望着电影里的鞭子c手铐和绑带:“” 这能播? 这特么能播??? 真是完全大尺度的资本主义! 他想起身旁的小孩,忙扭过头看向夏新霁。夏新霁的脸上早已经烧的像两团红彤彤的云霞,垂下眼睛,瞳孔里原本噙着的水光都被这热度咕嘟嘟煮沸了。 寇秋顾及着小孩的心情,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夏新霁细若蚊蝇说了一句:“还能这样啊。” 寇老干部:喵喵喵? 好在下一秒,夏新霁立刻乖巧地说:“哥放心,我不学的。” 寇秋这才点点头,觉得心中舒服了点,伸手秃噜了下小孩软软的头发,“乖,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产物。咱们还是要向中央积极看齐,不能被这些不正之风带歪了,啊。” 共产主义的继承人积极点头,并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哥,再陪我喝一点?也让我试试自己酒量。” 左右是红酒,不容易醉,寇秋又举起高脚杯,晃荡着喝了半杯。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啜饮,分神看看屏幕上的两位主角搂搂抱抱,慢慢便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魂魄从这具躯壳上浮了起来,踩在白茫茫的云端。 可放在身旁人的眼里,他的皮肤粉光润泽,灼烧的如同桃花玉。眼波若水,欲阖不阖,原本清朗正气的脸上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诱一人深入之色,莫名的色一气。 “哥,”夏新霁唇角慢慢浮上一丝笑,伸手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醉了?” 醉鬼哼了两声,勉强抵住打架的眼皮,睁开眼,望着他。 “小霁?” 夏新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明明是掠夺者的姿态,可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是带了些羞怯的c惹人怜爱的。 “哥”他把寇秋的双手缓缓放至自己的背上,让他环着自己,神色紧张又害怕,低声道,“你抱着我干什么啊。” 这是寇秋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醒来后的寇秋整个人是完全懵逼的。 他瞧着自己,又看看夏新霁,震惊到难以言语,疯狂在大脑里敲系统。 他说, 系统也很委屈: 小孩是仰卧在床上的。他与电影中的姿势像极了,俨然是一副娇花任由揉搓的情景,活色生香,莫不过如此。 寇秋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新霁此刻也慢慢转醒了,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对上寇秋震惊的神色,他的脸猛地便红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哥?” 寇秋忙把他身上的领带解开了,见他并没有别的不适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寇老干部犹豫了下,艰难启齿:“小霁,你这是” “没事,”夏新霁整整衣服,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哥哥只是喝醉了。没喝过酒,不胜酒力,我应该想到的。” 想到毛线啊! 寇秋的大脑简直要搅成浆糊,可小孩却恍若未觉,仍在拼命替他找理由:“哥也没干什么,可能是昨天看电影看的,只是,简单碰了碰,一直都很温柔,完全没有伤到我。” 夏新霁叹了口气,露出了点自责之色:“都是我的错,不该带哥看这种电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三) 此为防盗章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 隐约意识到, 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 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 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 打了个结。 视线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 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 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 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 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低吼道,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它大喊,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 寇老干部说: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系统痛哭流涕,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 它的语气绝望。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第二天的寇秋成功没能起来,夏新霁跑去给他请了假。 寇秋的假请的很顺利。女同事经常听寇老干部炫耀自己这个弟弟,再看看面前站着的有些腼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她听这年青人说寇秋生了场病,边直接开了请假条,还不忘叮嘱:“让他好好照顾身体,有时间我们去看他。” 小孩将假条放进包里,小小的梨涡更深了,“谢谢姐姐。” 他年纪小,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 “欸,对了,”她说,“之前有人来找寇秋,来了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你回去,记得和你哥说一声,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补充道:“年纪不大,长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霁眼睫密密垂了下来,复又睁开眼,轻笑着问:“或许,您还记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随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记在张纸上了” 她从书中抽出一张便利贴,“啊,找到了。这人姓杜,叫——” “杜和泽。” 一一一一一一一 杜和泽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旁边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乌压压的发,仍旧在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杜和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笑的温文尔雅,“明天还有时间么?” 女孩子解开安全带,这才从手机上抬起眼,简单瞥了一眼他。杜和泽敢保证,她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她的手机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杜和泽失望极了,心知这个刚刚迈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女恐怕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却猛地发现了别的什么,“这是清然?” 女孩手机上的照片,赫然是几年前的夏清然。绿树金实,璨璨摇曳,他甚至比背后清朗的秋色还要动人心神。 陈婷婷也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他?” “自然。”杜和泽轻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脊背绷直了,身子也不自觉向这边靠了些,像是极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话题便继续向下进行,“我六岁时便认识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点点被翻出来,陈婷婷纤手抵着下巴,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杜和泽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因此经常在校门口撞见这对兄弟。 “他们感情是真好,”女孩子钦羡地说,“夏新霁每回见到他哥哥时,脸上那种温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让杜和泽心中有些异样。 “温柔?”他喃喃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陈婷婷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向下说,“我以为这种家庭里兄弟关系都不会特别好的,可夏新霁好像很喜欢对着他哥哥撒娇,还会跺脚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气的哥哥就会张开双臂,顺从地把弟弟圈进怀里,仿佛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那时的陈婷婷,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泽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车,再回到车里,便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国外两年,杜和泽已经基本确认,当年那件事是夏新霁提前打好了算盘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国,对他有什么好处?当时助力他进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霁最开始倾心的也是自己——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明显能更好地将夏清然完全打压下去。但夏新霁偏偏抛弃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敌方阵营,并反过来联合对方将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问题,杜和泽想了整整两年,始终不曾想通。 可刚刚,陈婷婷为他提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温柔。 他可不相信,从根部便腐烂的人,会有什么温柔!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测专项练习题,瞧着这只小兔子人畜无害地垂着耳朵冲自己撒着欢,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寇秋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躁动了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解释道,“就一会儿。”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此刻天色还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许诺了小孩说是要亲自下厨,因此也没让家里司机开车来,自己骑了辆自行车晃晃悠悠载夏新霁去了菜市场。他的衬衫袖口松松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小片一小片泛着贝壳似的光,在一堆还沾着水迹的蔬菜瓜果里翻捡来翻捡去,竟然也不让人觉着违和。 夏新霁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寇秋像是有所察觉了,目光这才重新飘移开,定在了一旁闹得羽毛纷飞的鸡笼上。笼中的两只鸡正缠斗在一起,很有闹个天翻地覆的架势。 “看什么呢?” 寇秋也跟着兴冲冲站过来,一面看一面点头,最后伸手点了点那只最器宇轩昂的公鸡,“就它了。” 夏新霁扭头望他。 “我刚刚看了,这小子一只鸡居然勾搭了整整一个笼子的母鸡”寇老干部冷笑了声,顺带扭头教育旁边的小孩,“看见了吗?像这种不以结婚为前提的勾搭,都叫耍流一氓。” 夏新霁若有所思:“哥很讨厌这种?” “是啊,”寇秋想也没想,背着手批评道,“这明显就威胁到每一个社会单元的幸福了嘛。” 系统双膝一软,差点给他跪下来。 社会单元 就不能直接说家庭吗?这架势简直像是在背红头文件! 寇秋买了很多菜,最后不得不喊来了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去。夏新霁的书包放在车座上,拉链没有拉严实,车辆一个猛转弯,里面的书籍便被甩飞出来,散落了一地。 夏新霁惊叫了声,忙俯身去捡。 寇秋也帮他捡,捡着捡着,便从那书本里头抖落出一封粉红色的信来。信封上还画了颗圆润的桃心,胀头胀脑的,透着点少女可爱的小青涩。 有史以来第一回亲眼看见情书的寇老干部两眼发亮:“这是什么?” 他瞧了瞧小孩的脸色,八卦道:“班里的女生写给你的?” 夏新霁被他这么一问,原本苍白的两颊飞快地泛上两小簇红晕来,十指绞了绞,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事,”寇老干部一板一眼地安慰道,“青春期嘛,就是以生一殖器官发育成熟c第二性征发育为标志的初次有繁殖能力的时期,有这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他将信封还给小孩,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似的循循善诱:“但是现在,咱们还是应该以学习为重,毕竟你也要高三了。我们的国家领导人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至于这些感情问题,我们可以留到以后嘛。” 小孩垂着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眼睛里面忽然间就蓄满了透明的泪,像是只初生的c受了欺负的小动物,水光闪闪。他这眼泪让寇秋一下子慌神起来,忙凑上去给他擦,心疼地直拍他背,“怎么了怎么了,哥哥话说的太重了?” 夏新霁将脑袋靠过来,哽咽了半天也不说话。嘤嘤了许久之后,他才委屈巴巴地轻声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砰! 寇秋瞬间伸手捂住心口。 啊!这个语气,这个眼神,这张脸我对不起党和人民,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实在太过甜蜜了,我的这颗为人民服务的心都被打击的快坠毁了啊! 正是因为无人教导,所以才误入歧途。当渣男给了一点甜头,从没被甜过的小孩便想也不想一头栽了下去,硬生生做了个插足者。 夏新霁还在低声啜泣,眼泪浸透了寇秋的衣衫,烫的他那一小块皮肉都灼烧起来。寇老干部摸着小孩的头,心里的怜惜奔腾成江,立刻便立下了诺言。 “没事,”他说,“哥教你!” 夏新霁的眼睛还含着泪,却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寇老干部点头,“这些东西,哥都会教给你的。” 小孩破涕为笑,抓着他的衣襟,还不放心的确认:“那我感情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还有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哥?” 寇老干部拍拍胸脯,目光满怀慈爱。 “对!”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隐隐觉得,宿主这是给自己挖了个个大坑。 硕大无比的坑。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做饭的手艺是在现实中练出来的。菠萝半个挖空,放进已经经过翻炒的火腿丁c米饭c豌豆c鸡蛋一同上锅蒸,出锅后拌上咸蛋黄,上头再撒上一小撮爆炒过的芝麻碎;玉米和排骨一起小火慢炖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寇秋是在里头加了什么,锅盖子一掀,那浓郁的香气勾的客厅里看报的夏老爷子都禁不住装作遛弯往厨房来了两三次。 王妈站在一旁本想给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指导指导,可等看见自家大少爷在那以飞一样的速度雕出了朵胡萝卜花摆盘时,脸上的表情活像是白天见了鬼。再等尝过了味道,她更震惊。 “少爷是在哪儿学的厨?” “”寇老干部雕花的手一顿,随即信口道,“新东方。” 王妈不作声了,只是神情愈发诧异。 少爷什么时候去新东方学厨艺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 寇秋将饭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道:“嗯,之前和泽喜欢会做饭的。” 这一句话一出,王妈的眼睛顿时有点儿泛红。她望着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瞧着他如今手上娴熟的动作,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咬了咬嘴唇。 她想,这件事,不能再向夏老瞒下去了。 夏新霁在夏老爷子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筷子动的并不多。寇秋心疼小孩,拿勺子帮他撇了上头的油星儿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到面前,又摸摸他的头:“乖,多吃点。” 耳边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咳嗽,寇秋抬起眼,夏老爷子正双目炯炯望着他,瞧见他望过来,便若无其事将目光重新移回碗中。 是凑巧? 寇秋有些莫名,继续吃饭。可等他第二次给小孩夹菜时,夏老爷子的咳嗽声又起来了,这一回比上一回咳得更响亮。 寇老干部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忧心忡忡望向他:“爷爷,你嗓子不舒服?” 夏老爷子一口汤险些呛到气管里,咳得一张脸通红。半晌才抬起眼,颇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的意思,一字一顿道:“没事!” 寇秋更茫然,还是系统噗嗤一笑, 偏心什么? 系统一眼就看透了夏老爷子的心思,说: 寇秋恍然大悟,果然,在尝到孙子亲手盛的汤之后,夏老爷子的嗽疾就再没犯过,一口一口喝的满足极了,连胡子梢里都透出了心满意足的意味。反倒是夏新霁,似乎在这之后便再没开始时那么欣悦。 这一晚睡前,寇秋接到了王队的电话。王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道:“同志,对于之前的绑架一案,我还有些情况想告诉你。” 对与自己一样致力于为人民服务的伟大公仆,寇秋还是很有好感的,忙道:“同志,你说!” “是这样,”电话那端的警察犹豫了下,随即才道,“我从绑匪那里了解,如果不是你当时挺身而出的话,被带走的,其实会是你的弟弟对吗?” 寇秋心中忽然咯噔一跳,慢慢坐直了身。 “可蹊跷的是,我之前也从你这里了解到,那天晚上不带司机和保镖,也是因为你的弟弟。”王队沉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当时没有发声,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夏老爷子渐渐和缓的态度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说明。倘若夏新霁再因为绑架一案受些伤,夏家对他只会加倍亏欠,他甚至不用再花气力,轻而易举便能在夏家正式站稳脚跟。 这种可能性,寇秋在之前也有考虑过。 可是小霁,怎么可能呢? 那头的警察还在说:“恐怕他和绑匪,在一开始便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可能。”寇秋截断了他的话。 王队一怔,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那边的寇秋坚定道:“我家小霁那么乖,才不可能做这种事!没有证据就说这种话,这叫污蔑,诽谤!再见!” 他啪嗒一下挂了电话,仍有些生气。 他对自己另一个崽说, 系统:【】 不如你把你那老父亲滤镜去掉了,再仔细看看? 还未等寇秋平复下情绪,这一夜,祖国的顶梁柱就自己红着眼来半夜敲门了。寇老干部打开门,这纤细又貌美的顶梁柱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带着哭腔说:“哥哥,你不是要教我么?你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寇秋:“” 他的目光慢慢向下挪,顺着对方的眼神落到那将雪白的浴袍微微撑起来一小块的地方,只觉得头皮一麻。 寇秋:(⊙v⊙) 怎么说,我刚开始说的教,并不包括这种方面啊 夏新霁从校门口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测专项练习题,瞧着这只小兔子人畜无害地垂着耳朵冲自己撒着欢,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寇秋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躁动了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解释道,“就一会儿。”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此刻天色还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许诺了小孩说是要亲自下厨,因此也没让家里司机开车来,自己骑了辆自行车晃晃悠悠载夏新霁去了菜市场。他的衬衫袖口松松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小片一小片泛着贝壳似的光,在一堆还沾着水迹的蔬菜瓜果里翻捡来翻捡去,竟然也不让人觉着违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四) 此为防盗章  事实上, 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 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 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 ”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 开始叨逼叨, “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 万一耽误了, 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 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 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 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 “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 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 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 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 隔着一层玻璃, 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大屠一杀纪念馆!”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千人坑和万人坑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一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两人再一次共同出门。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寇秋点头:“好。” 直到此刻,他还未察觉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饭时,他突然在餐厅里撞见了两个人。 杜和泽和陈婷婷望着他们亲亲,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仿佛世界崩塌jpg。 人的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可寇秋都已经不知道在那沼泽里头待了几天了。这些日子里,夏新霁几乎每天都能软磨硬泡,找出无数个理由来亲亲。 今天要吃虾,亲亲。 要吃鱼,亲亲。 等下要睡觉亲亲。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寇秋总结了教训,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为什么还要来接触自己,这样频繁地献殷勤,甚至谈婚论嫁? 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只能拥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泽胸中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终于像气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为,寇秋兴许对他还是有情的,还是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可眼下,对方的眼神里全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条在地上挪动的蠕虫。 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他口不择言:“那也比你们乱一伦强吧!恶心!变态!” 强烈的恶意让他不顾一切捅了出来:“你以为我没看见?不知道?你们在那屋子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当时不让我碰,结果被别人上了多少次,我t都知道——你哪来的脸!和我装正经!!” 夏新霁一下子瞪大了眼,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看着就要蹦起来。寇秋按住他,竖起几根手指。 “第一,”他语气淡淡,“小霁并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众人都是一愣。 “第二,”寇秋说,“你对这位小姐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妄想在隐瞒的前提下走进婚姻殿堂——这是骗婚,是错误的,违背法律和道德的。” “第三。” 他顿了顿。 “请不要再称呼我为清然,我和你并不熟,杜先生。” 夏新霁彻底把香肠戳了个稀烂,一下子喜笑颜开,开心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对!”他附和道,眼睛闪闪发亮,“不熟,一点都不熟!” 和杜和泽这次不愉快的见面像是终于缓解了夏新霁心里绷的紧紧的那根弦,小孩在之后的几天走路都发飘。杜和泽在这之后把寇秋并非是夏家子孙的事情捅了出去,坊间议论纷纷诸多揣测,也没有人在乎了。 几天之后,当时为夏老爷子处理遗产的律师便找上了门,向寇秋展示了另一份遗嘱。遗嘱中,夏老爷子清清楚楚地写道,哪怕有一天寇秋被证明并不是夏家的子孙,也同样拥有与夏新霁平分财产及公司股份的权利,并为寇秋留下了一个以“清然”命名的基金,金额足有上千万。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他对系统说,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它问, 寇老干部说: 他摸了摸下巴。 他兴致勃勃,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孙,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但是他的人进来了,户口却不能跟着迁进来,”夏老爷子对寇秋说,“谁知道他那个母亲把他教成了什么样子——进来后,还是让他跟着他那个母亲那边的户口走。” 这等于只是把夏新霁接进来暂住,却并没有将对方认回来的打算。夏老爷子在这方面留了心,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若不是那个女人也姓夏,夏老爷子甚至连名字也不准备让这个孙子改——他不想为了外面捡来的一些野猫野狗,影响自己培育了多年的夏清然的地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五) 这座城的天总是阴沉沉的。雾蒙蒙的雨即使是在冬季也会如约而至, 透着点冰凉的寒意。呼出的气息袅袅地泛着白, 转眼就飘散在了空气中。 越是到这时,寇秋越知道真正的“身娇体弱”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这基本意味着,感冒发烧都是常事。 他躺在床上, 无力地在头上放置了个用凉水沁透的帕子, 心头异常悲愤。 放我起来! 我还能继续为人民服务!!! 系统崽子泼他凉水, 还是纸醉金迷的万恶资产阶级。 寇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然而他也终于清楚了尤里西斯作为男孩这样被娇宠的原因。身为一个早产儿, 原身几乎是从生下来后便多病多灾,身体像是带下了什么病根,尤其地畏寒。寇秋也因此几乎是躺在床上度过了整个冬季。 唯一的好处在于,他总算是和泽维尔渐渐亲近起来了。 整整一个月的昼夜相处, 泽维尔总算勉强把挂在嘴边的“主人”换了下来, 改为了稍微亲近一些的“少爷”。 系统幽幽道: 讲真, 这难道不是吃蘑菇的大好时机? 系统说, 寇秋:【】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 自己这个崽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不管怎么看, 都好像没有一点绿色健康的东西。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解一下, 背的马克思是都被喂进狗肚子里了吗? 系统说: 甩锅甩得飞快,还顺便表示了下自己好久都没学习时间的悲愤。 我要学习,我迫不及待渴望学习! 寇秋表示不懂, 系统崽子理直气壮, 寇秋:【】 感情这孩子还和马赛克发展出感情了。 门口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笃笃笃,极有节奏的三声。 “少爷。”青年敲了敲门,先将他扶了起来,于他身后放置了两三个柔软的鹅毛垫子,这才撑开了小桌。寇秋被一双极其眼熟的银灰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心头也不禁跳了跳,“今日的午餐,少爷还是想要先喝汤么?” 系统望了眼那汤,顿时在心里“哦呵”了一声。 它幽幽说, 寇秋:【】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没有胃口喝汤了。 “少爷?” 泽维尔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迟疑了下,轻声道了句“失礼了”,随后自己缓慢拿起了调羹,他的手腕都有些颤抖,却还是坚定地喂到了寇秋嘴旁,轻轻碰触着那两瓣因为生病而有些发白的嘴唇。 寇秋盯着他的手发呆。 身为一个下等人,泽维尔的手并不像尤里西斯这等光洁无暇,那上头明显有着风霜留下的粗糙痕迹。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泽维尔的手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低声道:“您若不愿意看到,我会在今天起,戴上手套。” “你在说什么?” 听了这话,他的少爷反而奇怪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遮掩的?”寇秋说,趁机给自己的男人普及了一波思想教育,“起码,你是依靠自己的诚实劳动所养活自己的;而不像我,虽然是个贵族,却也不过是靠着家族才能生存的可怜虫罢了。” 他挺起胸膛,眼睛都闪闪发光。 “你不必感到羞愧,我才是应当羞愧的那一个!” 听完了这一段的泽维尔久久不动,仿佛是化作了一尊石做的雕像。许久后,他才如受了巨大震动般垂下首,柔软的淡金色头发散落着,扫到了寇秋的手背。 带着微微麻酥的痒意。 “您” 他的声音里像是在强行按捺着什么,半晌后才勉强从发哑的喉咙中挤出声音。 “您真伟大。” 懵逼的寇老干部:“???” 等会儿,这重点是不是抓的有点歪? 这个结论是怎么推出来的? 系统再次哦呵了一声,响亮地道: 脑残粉泽维尔只有在每晚例行的擦身中会稍微失态。他的手拿着湿透的柔软布帛,像是碰触雕像般一点点抚摸过少年找不出半分瑕疵的身躯,仿佛是在摩挲于蛹中几欲展翅的幼蝶。 碰到一些地方时,他的手下这一具恍若神造的身躯便会轻微地颤抖。 泽维尔的心也跟着一同颤动起来。 “还好吗,”他低声说,“少爷?” 由于怕着凉,洁白的被褥仍旧盖着上半身,寇秋只露出了腿脚。他不自觉地蜷缩了下,下意识道:“痒” 声音都是含糊的,带着种挠得人心头发颤的意味。 泽维尔的手停滞在了空中。 半晌后,他才若无其事又继续起来。 一直等到床上的人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守在床头的青年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他站在黑暗中良久,这才缓缓抬步,走出了房间。 这简直像是神明给予他的试炼。 可真正令他心神不宁的是,他却偏偏乐此不疲。 “我会和您在梦中再会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休息时,泽维尔轻声喃喃道,拉起了被子,“——我的少爷。” 等春色一点点明媚起来时,社交季也重新来临了。所需要穿着的正装由厚变薄,寇秋走到窗台前,打开窗,只要一伸手,便能从旁边高耸的树上摘下几片嫩绿的叶子。 连叶子上细细的脉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寇秋把叶子握进手里,还未来得及品味一口春日芬芳的空气,就听见德洛丽丝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尤里呢,”她轻快地说,“我的宝贝侄子呢?” 寇秋不觉轻叹了口气,含着笑透过窗,对着下面刚刚踏出马车的姑母挥了挥手。 “还在上面干什么,”德洛丽丝扬声催促,遥遥地冲他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绣花手绢,“快些,舞会就快开始了!” 社交舞会,作为贵族间必不可少的社交及娱乐活动,几乎是最重要的平台。每年到年龄的贵族女孩便会由自己的父亲带领着,在舞会上献出自己的第一支舞,以此宣布自己正式踏入了社交界,可以开始谈婚论嫁了。 “我真不懂,”在泽维尔默不作声伸出手为他整理领结时,寇秋不由得低声道,“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活动?” 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宁愿留下来,在家中丰富自己的精神食粮。 泽维尔的眼睛垂了垂,手指松松绕过细细的带子,为他打了一个完美的结扣,这才站直身来。 “希望您玩得开心,”他轻声说,“我的少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数不清的裙摆挨挨蹭蹭着,像是无数朵倒着放置的花朵。赫仑子爵就站立在这些娇滴滴的花之中,他垂着眼睛,并没有去看身边无数的美人,只是目光放空,似乎是在专注地想些什么。 他身畔站着的,是同样刚刚接受封赏不久的同伴。 “瞧瞧那些老牌贵族的脸,”同伴讥笑道,“瞧见我们,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异端——我觉得,他们倒是巴不得直接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呢,省得让我们这本来出身自下等社会的脚,脏了他们这昂贵的地毯。” 赫仑子爵并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摇晃了下自己手中的香槟酒。澄澈的酒液在杯中跌宕着,撞击在杯壁上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的同伴又四处扫视了一圈,像是极为无趣。 “今年倒是没有一个正点的美人,”他低声说,同时焦躁地探头张望了下,“布莱登家怎么还没来?我早就听说了他们家那位少爷的名声,还想亲眼见识见识呢。” 身旁的赫仑子爵肩膀骤然一僵。 同伴这才想起来,讪讪笑了两声,道:“我倒是忘了你和那位少爷相识了” 忙掩了口,不再往下说。 事实上,除却他之外,还有不少人在等待着布莱登家族的到来。美好的事物或人,总能让人心向往之的。更何况尤里西斯盛名在外,便连国王陛下在见到他的容颜也之后,也禁不住出声赞美了他仿佛被神亲吻过的皮囊。 然而直到所有的宾客都到了场,这一对众人期盼着的姑侄才姗姗来迟——可就在他们踏入这大厅的一瞬间,便连燃放着的无数支蜡烛也掩饰不去他们夺目的光芒。 他们不需要珠宝,他们自身便在熠熠生辉。 “德洛丽丝,”宴席的女主人款款上前,瞧见另一抹身影时,唇角笑意不禁加深,“尤里西斯,你们还没有见过我的女儿吧?——这是爱伦。” 她手畔站着的少女皮肤极其白嫩,湖蓝色的裙摆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与她那双湛蓝的眼睛极为相配。听见母亲的介绍,她微微弯了弯腰,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寇秋冲着她回了个礼,眼神无意中瞥见少女飞红的脸,又注意到两位女人之间意味深长的目光,忽然间涌上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顿了顿,迟疑道: 系统崽子奇怪地说, 寇秋:【】 悲伤辣么大。 简直要将他淹没了。 寇秋目视前方,幽幽道: 身畔的少女已经红着脸颊靠了过来,柔声要为他介绍菜品,寇秋倒吸一口气,头皮都开始发麻。 这位同志,你可以不靠的这么近的! 就离我远一点好吗?我已经有家室了,真的需要和你保持纯洁的革命友谊!! 少女显然听不到他的心声,神情仍旧是含羞的,轻声道:“您兴许还是第一次到我们家的宅邸,倘若您愿意的话,这附近有一座修建得很美的教堂。我可以在明天,领着您去逛一逛。” 寇老干部无言了半晌,干脆说:“我不信上帝。” 少女的表情一瞬间僵了僵,像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借一下您的位置,爱伦小姐,”身旁忽然传来了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寇秋扭过头,看见是赫仑衣冠楚楚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冲着少女轻轻笑了笑,“我有些话,想与尤里西斯少爷说。” 少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漂移不定,显然是立刻便想起了他们的前尘往事。 她识趣儿地后退了一步,道:“我先去招呼客人。” 只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寇秋其实并不想听渣攻说些什么,哪怕说的再多,想向上爬的心再热烈,这也抵不过尤里西斯曾经给予了赫仑无数关爱的事实。 可付出了这一片真心的结果,却并不是被人同样以真心相待。 寇秋觉得荒唐。 他望着眼前人,淡淡道:“赫仑子爵想和我说些什么?” 赫仑瞧着他碧透的眼睛,忽然间便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少爷。” 寇秋差点被这两个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系统崽子也嫌恶地抖了抖肩,震惊道: “您还在生我的气,”赫仑的声音轻飘飘,像是踩在云端上,“不是吗?” 寇秋不是很了解,这都知道了,还来求证干嘛? 赫仑的目光乘着这片云飘向了远方,许久后才道,“我曾以为,您是唯一一个人了解我的人。” 那些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像是在一瞬间又回来了。 被从交易所买下时,赫仑的状态并没有比后来的泽维尔好多少。他的一只眼睛里淌着血,脖颈上一块肉都被撕了下来,血淋淋的。 他趴在地上,身旁就是那只刚刚死在他手下的恶犬。 腥臭的呼吸仍旧喷在他的脸上。 赫仑疲乏地闭着眼,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眼皮向下流去,他听到身畔的一双脚走来走去,将皮鞋踩得咯吱作响。主持人兴奋地挥动着手,道:“七加仑!——八加仑!还有哪位大人想买下他?瞧瞧,一身的力气!”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对他评头品足,就像是在评价一只根本听不懂他们话的牲畜。赫仑死死地把头抵在地上,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肌肉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痉挛。 在那时,只有尤里西斯想也没想,直接从他的包厢中站了起来。 那时他的年纪,比现在还要小上三四岁。十五岁的尤里西斯亲眼见识到了这悲惨的一幕,身处温室之中的他甚至没有经过什么犹豫,便站起了身。 “我想买下他,”他说,同时缓慢褪下了自己手上一枚金戒指,“多少钱?” 那一幕直到如今,仍旧死死刻在赫仑的头脑里。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他绝不愿继续做被人随意买卖的牲畜。 ——他也要做的,就是尤里西斯这种人。 他要操纵别人的生死。 “您分明清楚我的抱负,”赫仑微微苦笑道,“又为何会因此而生气呢?” 寇秋只是神情淡淡地望着他,并没有要接他这话的意思。烛光下,少年抿了抿唇,道:“赫仑子爵今天来,不是只想和我说这个吧?” 赫仑怔了怔,这才道:“当然。” 他望着小少爷碧透的眼,忽然向左右看了看。 并没有人靠近。他的声音也被压低。 “我的少爷,”他轻声说,“我或许了解到了一个,连您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赫仑微微眯起眼,意有所指。 “或许,您的身份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简单呢?或许,您拥有一个比眼前更向上一步的机会呢?” 他的呼吸都喷洒了过来,里头带着强自压抑着的志得意满,迫切的野心几乎要把寇秋的耳廓烧红了。 寇秋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是道:“什么秘密?” 赫仑轻轻一笑,手指缓缓在寇秋的指关节上敲了敲。 “那个秘密——” 他说。 “之前,就藏在德洛丽丝夫人的戒指里。” 系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么说,”寇秋扬起眉,“之前让艾芙偷走那张纸条的,果然便是赫仑子爵了?” 猝不及防被点穿此事,赫仑不觉怔了怔。 “你是怎么——”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德洛丽丝的手笔。在布莱登家生活了三年,他再明白不过德洛丽丝对于这个侄子的维护,又怎么会把这样危险的秘密告知给没见过什么风雨的尤里西斯? “你想让我怎么办,”寇秋平静道,“拿过来给你?” 赫仑勉强恢复了冷静,道:“您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他的手指将杯子更用力地握紧,握得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只是,倘若您有更向上一步的念头,我自然将不遗余力地帮您,”赫仑说,“您毕竟有恩于我,又何必要怀疑于我的忠诚?” “”寇秋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率先背叛的人,如今竟然来和他谈忠诚? 赫仑疲乏地叹了口气,倒像是真情实意的,道:“只有站在了更高的位置,我才能更好地帮您。” 寇老干部:“” 哇哦,那你背叛了我还是为了我着想了。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鼓鼓掌? 系统也磨刀霍霍,道: 不然,自己早就鼓捣着宿主直接一拳打上去了。 “我并不怀疑忠诚,”寇秋说,在赫仑骤然轻松了些的声音里补充了下一句,“我只是怀疑赫仑子爵您而已。毕竟,您根本就没有忠诚这种东西。” 赫仑的神情僵了僵,随即苦笑道:“您怎么会懂得我们这种下等人的苦!” “请不要用下等人给自己做幌子,”寇秋身姿笔挺,道,“说起忠诚,我倒还有几笔账,要和子爵慢慢算。当年,我在交易所中将子爵您买下的时候,您曾经向我宣誓过永久的忠诚,可之后不过几年,您便将当日誓言忘了个一干二净,转而投向他人——是不是?” 男人被他眼中的锋芒震了震,一时间竟有些讷讷。 “那是” “我为子爵签发了自由令,解除了子爵奴隶的身份,甚至为子爵赐了名。可如今,子爵您就是顶着我当时为您起的名字,却再也不曾上门拜访或感谢过一次,是不是?” “我在交易所中再次买下了一个人,子爵也要出手,派了男仆悄悄和他接触,要把人中途带走——是不是?” 动静越来越大,四周已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夫人小姐们都难得见贵族间闹出如此大的声响,一时间皆议论纷纷,欲要上前劝阻,可望着寇秋冷静的c没有一丝变动的脸色,竟又觉得心头慌张。 他们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小少爷如此模样。 尤里西斯在众人心中的样子,似乎始终是纤弱的c美貌的,他的金发碧眼就仿佛是上帝亲手捏造出来的,硬生生活成了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可眼下,他的眼睛中都绽放出了摄人的光芒,竟然具备着让人心头大颤的威慑力。 被逼急了,哪怕是软绵绵的绵羊也会咬人。 寇秋又向前逼近一步。 “激动什么啊,”他轻飘飘说,“赫仑子爵,您方才挑拨我们姑侄感情时,可不是这样的脸色啊?” “还是说,”他蓦地轻声笑了笑,“您心虚?” “” 赫仑接连向后退了几步,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后还是请您不要提下等人和忠诚了,”寇秋最终下了定论,从口袋中掏出块丝帕,慢悠悠擦拭着手指,“何必让这两个词,因为出了您这一个败类而蒙羞呢?” 他大踏步地分开人群离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宾客。 泽维尔就等在门口。早就听到了动静的他提前备好了马车,见到主人出来,毫不意外地为他打开了马车的门,“少爷。” 寇秋扶着他的手坐上了车,青年的手却并没有松,只是抬起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少爷若是想,”泽维尔轻声说,“我愿意为少爷效犬马之劳,献上真正的忠诚,绝没有半分虚假。” 他的唇抿了抿,又道:“请少爷把赫仑子爵一事交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六) 此为防盗章 出乎他意料, 少年却一点激动的反应也没有, 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半晌之后,才倏忽勾起一个笑颜。 “杜哥。” 好学生的假总是请的很顺利, 没有任何多余的怀疑。夏新霁坐在咖啡馆中, 不紧不慢垂着眼搅动自己杯中的咖啡,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男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杜和泽说:“小霁, 你比之前更好看了。” 袅袅白雾翻卷着泛上来,夏新霁蓦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回去, 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杜哥还不是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我?” 男人顿时急了:“哪里是我不想,只是我脚受了伤,没法动,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顿了顿, 又放低了姿态, 低声诱哄:“别生杜哥的气了, 你看, 杜哥这不是来了么?” 放在桌上的手向前伸了伸, 眼看着便要触碰上,夏新霁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撤回手, 换了个坐姿。 杜和泽一怔。 “可是杜哥不是和我那个好哥哥在一起么?”夏新霁微微张开嘴唇咬住搅拌勺柄, 没多少血色的唇瓣被白汽沾湿了大半, “怎么还和我说这些话?” 杜和泽倒吸一口气,为了讨好这小美人,身子急忙向前侧了侧,以一种低微的姿势再三发誓:“杜哥心里只有你,真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 杜和泽咬咬牙,瞧见小美人不相信的神色,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你不知道,清然他因为他爸爸的原因,不怎么喜欢床上那种事” 夏新霁的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杜和泽急匆匆说,“这么多年来,我c我们顶多就牵了个手!” 杜和泽自认是个正常男人。他所要的感情也绝不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更别说他原本便没付出多少感情。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另觅新欢,他丝毫也不觉得愧疚。 夏清然要做和尚,干嘛要拉上自己? 别说他为自己做了多少——这几年来自己陪他演这出戏,光是片酬都不只他给的那些! 夏新霁似乎对这个答案无比满意,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几下,这才又抬起眼,望着他。 “杜哥,”他舌尖润润嘴唇,忽然轻轻笑起来,“要换个地方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收到来自小孩的短信时,正在公司中帮着夏老爷子处理事务。他摸出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朝屏幕上瞥了一眼,紧接着神色便猛地大变。 寇秋惊慌道, 他立刻打电话回拨,响铃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寇秋咬着牙挂断再打,这一次终于接通了,电话那端的小孩儿声音里透着哭腔,怯怯道:“哥” “怎么了?”寇秋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酒吧,哥,我害怕好奇怪呜呜,哥——杜哥他好奇怪,我不知道——” 通信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寇秋的心像是打摆子的秋千,荡的一下比一下高,提高了声音:“小霁!你在哪儿?” 电话猛地被中断了,寇秋只能从挂断前的几个模糊单词中分辨出一个“autun”。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问一旁的营销总监:“我们这儿有几个名字里带autun的酒吧?” 片刻后,寇秋一路飙车到了被定位出来离夏新霁的中学最近的酒吧,二话不说便向里冲。门口的保安阻拦不及,身后的司机已经上前说明了寇秋身份,因此得以一路畅通。经理殷勤地将他们引路到一间包房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寇秋早已沉下脸,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砰!”房门应声大开,里面的情景让寇秋一下子瞳孔紧缩。 酒吧包房有床,小孩在床上。 他的脸上全是不正常的绯红,平日里苍白的唇瓣这会儿烧红的如同烙铁,只缩在床角紧紧地抱着枕头,做出抵御戒备的姿势——而杜和泽就在他面前,正劈手要去夺他怀中的东西。 这个场景 连系统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道: 寇秋早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眼睛里泛起赤红的颜色,大步走上前,一下子将目瞪口呆的杜和泽从床上掀翻到地——紧接着他猛地提起拳头,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杜和泽鼻子上,打的他痛呼一声,瘫软在地。 被堵在床角的小白兔瞧见寇秋来,早已一把扔掉被子,抖动嘴唇软绵绵叫了声哥,随即便猛地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寇秋摸着他的头,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穿过夏新霁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弄着。 “哥在这里。” 再多的话他都已经说不出,嗓子被种莫名的情绪堵着,坠得他生疼——寇秋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哥在这里。” 杜和泽像是终于从这捉一奸似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猛地叫道:“不是这样!小霁,小霁是自愿——” 可寇秋早已经完全听不见。 他从没如此生气,鼓膜一个劲儿地躁动着,他的耳廓中满是轰轰的低鸣;寇秋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你活着,真是浪费生命。” 根据寇老干部的原始属性,这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狠毒的话。 夏新霁被送到医院,通过输液缓解了目前浑身滚烫的药性;连夏老爷子也被惊动了,从自己孙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杜家那个小子,给那孩子下了药?”他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怒道,“这都是怎么教育的!杜家人呢?” 杜父杜母都早已到了医院,脸上全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说起来,儿子给人下药,其实并不算是件大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玩的开也是正常,圈中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可药下到了夏家人头上,这问题就大了。 杜父杜母都只是杜家的旁支,身份本就不高,这么多年也是凭借着夏清然的提携,才在上流社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眼下却偏偏得罪了金大腿,他们心里都不安的很,立刻便带着礼物去夏家大宅赔罪。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寇秋连门也没让人给他们开。 更多的东西一一被查出来,下药也是杜和泽常用的手段了,在酒吧泡的小男生个个儿水葱似的清秀干净。而夏新霁则是个清清白白没干过任何坏事的高中生,这其中谁是谁非,旁人心中已是一清二楚。 甚至酒吧酒保也亲口说,杜和泽曾经说过两三次,要用他的药让那个病怏怏的小美人快活一下。 “我是说了,”杜和泽冲着父母吼道,“我是准备下,但是我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高声道:“他——他是故意的!” “他自己下了药,自己告了状,自己提出的去酒吧” 可这一回,就连杜父杜母也不再相信他。 “他一个高中生,哪里来的药?”杜父皱眉,“这对他哪儿有什么好处?” 杜和泽一下子卡了壳。 “他他” 他的确想不到任何好处,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猛地浮现出了夏清然的脸,还有夏新霁说起这个哥哥时,瞳孔里头璀璨的光。 违和感猛地向上翻涌了下,还未等他抓住,便又匆匆消失不见了。最终,他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甚至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向酒保暗示了些什么。 杜和泽被父母送到了国外,这也是杜家向夏家妥协的结果。 这件事对夏新霁并没有太多的影响,硬要说起来,也只是让他黏寇秋黏的更厉害了,夜间做了几回噩梦。寇秋为了安抚他,便直接留在他房间里一起睡,晚上陪着他一同攻书。 等到六月来临时,夏新霁发挥十分出色,以全省第二十一名的成绩留在了本市的b大。 而寇秋的事业,也取得了长足性的进步。 对,是的,没错。 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光荣而又伟大的公务员! 在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夏老爷子已经从李妈那里听说了他和杜和泽的一腿,还以为他是被人渣打击了,因此没诚意地随口应付:“要能考上,你就去。” 开玩笑,谁的孙子谁知道,寇秋压根儿不是学习那块料! 然而不幸的是,这个寇秋是换了瓤的——不仅考上了,甚至还凭借着党性满满的长篇大论当上了第一名,硬生生在两百多进一的淘汰路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把通知给夏老爷子看时,老头的眼角抽的如同筛子,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呵呵。 这居然还真给他考上了?!! 怎么可能!!!!! 跟他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是都收了寇秋的钱么! 一个孙子已经头也不回奔向了为人民服务的大道,夏老爷子只得忍着痛去培养另一个。夏新霁自大一起便常常来公司帮忙,他头脑聪慧,极其擅长人际关系,渐渐接手了市场部的大半业务。 系统许久之后才回答: 它语气悲伤, 简直要哇哇哭出声来! 寇秋:【】 记忆生生被挖去了一块,就像是拼图少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便全部无法拼凑起来,只能成为一堆零碎的碎片。寇秋这一天在楼下将昔日的相册都翻了出来,想要从中找到关于任务对象的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原主自己。 并没有其他人。 他坐在地毯上,茫然地盯着地上一大堆散乱的照片发呆,忽然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见了鬼了。 家中的保姆也换掉了,新来的保姆一问三不知,对这些事情像是一概不了解,所有的记忆,都被蒙在了一团迷雾里,半点看不分明。寇秋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 倘若他没有系统,恐怕根本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生命的万花筒里骤然少了其中一种颜色,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会全部崩溃,相反,仍旧可以维持着先前的秩序向下运行着。 系统说: 寇秋沉默了会儿,随即迟疑道: 系统:【】 这特么已经是统身攻击了吧,过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进入学校时,已经陆续有下了课的大学生嘻嘻哈哈地出来了。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在一众青春洋溢的学生里头竟然也不显得违和,随手拦了个学生,问道:“同学,麻烦问一下,运动场在哪里?” 他隐隐记得,小孩说今天下完课要去练习跑步来着。 学生给他指了路,看见他出色的容貌,又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寇秋抬起眼,冲着他笑了笑,“我来找弟弟的。” 他沿着学生所指的方向,慢慢绕过了大半个校区,到达了运动场。马上就要到运动会了,参加项目的运动员此时几乎全部都被集中在场地上,按照自己所报名的项目练习着。寇秋穿过人群到达看台,很快便在底下的人里发现了夏新霁的身影。 夏新霁是运动装。他的身体比上两年前健康不少,已经显出了男子独有的那种令人眼热的体魄,只是皮肤仍旧白的能发出光来,此刻微微抿紧了唇,简单地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 他在学校中的人气显然很高,不少女生都红着脸聚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声地窃窃私语些什么,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真的上前。 系统说: 太现实了,这个世界就是完全看脸的吗! 寇秋完全听不见他说的话,眼神只聚焦在夏新霁身上,用赞叹的语气说: 他的心里悄悄涌上了点老父亲的自豪。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 寇秋:【】 对哦。 他忙把老父亲的一面收了起来,重新板起了脸。 “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底下的教练扬起了小旗子,指挥着运动员都站到位置上,“等会儿咱们先跑一轮,试试看是个什么感觉——” 夏新霁始终漫不经心垂着眼,寇秋在看台上望着他,忽然间看见小孩抬起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系统也很惊讶, 看台上的人不少,夏新霁的目光却像是装了雷达,准准地对着寇秋所在的位置望着,在看见坐在看台上的青年后,他蓦然勾了勾唇角,方才那一点漫不经心像是露水似的蒸发不见了。 “预备——”教练把旗子高高举起,口哨也含到了嘴里。 “开始!” 下一秒,所有的运动员都猛地冲了出去。 寇秋的目光一直追着小孩,似乎是因为优越的腿长,小孩的频率明明也没有快到哪里去,可幅度却明显比身边的人都要大上不少,轻轻松松地维持在领跑的前列位置。 几圈过去,所有人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寇秋隐隐有点担心。 他心中的夏新霁仍旧是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孩,如今骤然看见对方这样奔跑在田径场上,就像看见自家暖房里养出来的娇花此刻把自己的根须拔了出来在阳光下奔跑飞快似的,简直,牵肠挂肚。 系统安慰他, 话音刚落,夏新霁便发力了。 似乎是最后一圈,大家的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夏新霁额头全是亮晶晶的汗渍,被阳光一照,扎眼的很。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一下子彻底释放出了身体里的力量,一个个地向前超越,慢慢变为了第一。 寇秋屏住了呼吸,明明不是正式比赛,却简直比正式比赛看的还要紧张。 “冲刺了!” 裁判再次挥动旗子,拉起的红线处,夏新霁第一个迈着长腿跑过去。 寇老干部欣慰不已。 他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下了看台,小孩身边已经被不少人簇拥着了,可夏新霁仍旧神色冷淡,也不想多说话,只推开了几个人伸过来的手。直到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他,他的笑容才瞬间明朗起来。 “哥,”他说,“你来啦?” 寇秋嗯了声,把水递给他。夏新霁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把身边几个人都扔在后头,随即汗湿了的外套向肩膀上一甩,带着寇秋一起向前走。 “哥想吃什么吗?”他说,拿手机飞快地浏览着,“要不我们去吃日料吧?正好吃点清淡的,哥今天还说头疼呢。” 寇秋抿了抿唇,话突然变得很难开口。 小孩平日的心思总是太多了,哪怕笑时,也不是那种全无芥蒂的笑。如今他终于见到夏新霁这样活泼又开心的一面,先前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们一同在外头吃了一顿饭,小孩显然心情很好,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放下筷子时就弯着眼睛,冲着寇秋没完没了地傻笑。 直到回家上楼时,夏新霁仍旧在轻声哼着歌。 系统说: 再不说,你就真的不忍心说了。 寇秋咬了咬牙,喊住了夏新霁。 “小霁。” 小孩茫然地看他,“嗯?” “你”寇秋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跟我过来。” 他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里。 夏新霁乖巧地在他床上坐了,望着他的眼睛闪着光。 “哥要说什么?” 寇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事情不记得了,”他一字一顿c认真地道,“小霁,我的记忆缺块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 夏新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他垂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寇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对我催眠?” 半晌之后,夏新霁的嘴唇勉强动了动,重新抬起了眼,望着他。 寇秋怔了怔,因为小孩的眼睛里居然蒙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是,”他说,“我催眠了——那为什么哥哥还记得?” “我明明c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把那个人抹去了,”他轻声说,“可哥哥就这么爱他么,居然还记得?” 寇秋:“” 他心说,我爱个鬼。但那人是任务对象啊,我必须得记得! “解开催眠,”寇秋低声说,“你不该这样做。” 夏新霁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哥哥” “解开催眠,”寇秋硬起心肠,“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了。” 夏新霁别过了头。许久之后,他才轻轻道:“哥哥自己都可以解开了。” 寇秋初时还有些不解,随后却骤然明白,手指一下子搭上了自己脚腕上的链子,“你” “催眠,”夏新霁低声说,“一定是要有媒介的。” 他看着那串细细的脚链被缓缓拆下来,听不到那连串的铃铛声,寇秋的神情也一点点便得舒畅。萦绕在头脑的回音像是消失了,痛感和朦胧感也消失了,他抿抿嘴唇,望着小孩,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七) 此为防盗章 系统简直要被寇秋眼睛里头的慈祥闪瞎了眼, 半天后才说: 寇秋慈爱地回答它, 系统: 什么玩意儿? 寇秋掰着手指和他算, 系统: 寇秋笑的合不拢嘴, 系统:【】 啊,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瞧着宿主给自己挣回来的积分, 它只好使劲儿咽了口口水, 就当把这股不太顺的气跟着一块儿咽下去了。 寇秋做了一夜好梦, 梦里头都是自己养大的两个崽一起手牵手在草丛上玩耍的画面。而他则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挂着无法掩饰的浅笑。 啊 寇秋觉得,这真是岁月静好。 直到梦里头的画面被突兀的瓷器碎裂声撕裂,他才从这样的美梦中惊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的寇秋失望地发现, 他的系统崽压根儿不是人形,没办法在草地上跑着转圈圈;而另一个崽 昨天才领回来, 戒备心强就不说了, 似乎也早就过了玩泡泡的年纪。 寇秋感受到了老年男人的忧伤。他忧愁地说: 系统:【】 神特么的老。 寇秋还没回过神,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道: 系统:【】 神特么的241亿。 寇秋饱含深情地呼唤了声, 系统的声音几乎是磨牙切齿,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 它隐约体会到了被唐僧念叨的妖怪的心情,简直想将对方的嘴养废掉! 等寇秋过足了戏瘾正式下楼时,几个穿着道士服的人正站在客厅里,正垂着手低着头被夏老爷子训,模样活像是群没写作业被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 “这是在干什么?”寇秋问。 等保姆解释之后,寇秋才知道,昨天深受打击的杜和泽回去之后,立刻便请来了几个所谓的得道高人,说是要给夏家大少爷驱邪。 夏老爷子疼宝贝孙子跟疼什么似的,哪里听得下去这话?二话不说便让保镖把这群乱七八糟的人赶了出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胡闹,胡闹!” “就是,”寇秋端着个搪瓷杯站在他旁边慢悠悠喝口茶,不能更赞同,“这种老封建迷信,几十年前就该被废除了。怎么现在还有年轻人受这种封建思想的毒害?” 夏老爷子自己就是个老党员,听了这话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反而欣慰地觉着孙子终于长大成人,是非观也正了。他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问:“怎么带上眼镜了?” 寇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的平光眼镜。原主生的好,被养的也好,皮肉娇嫩气质矜贵,这眼镜一戴,不仅没有拉低颜值,反而硬生生被衬出了几分正直禁欲的味道,明晃晃勾着人的魂。他说:“为了看起来严肃点。” “挺好,”夏老爷子做了评价,又瞧了瞧他换了的衣服,“你上哪儿去?”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少年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了,嫩的像是株刚发芽儿的嫩柳。瞧见他们,夏新霁乖乖地打了招呼:“爷爷,哥。” 夏老爷子眸色暗了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背着手没再说话。 “下来了?”寇秋问,“东西带齐没?” 说完,他又扭过头解释:“我送小霁上学去。” ——这一句,是对着夏老爷子说的。 杜和泽找到家里来这件事,让寇秋心里隐隐生出了点危机感。在他看来,夏新霁是因为年少缺爱,这才误入歧途,本质还是绵软可爱的;可杜和泽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渣攻,心肝脾肺肾都是黑透的,甚至对夏新霁这个刚成年不久的人都抱了点肮脏不堪的心思。 寇秋怎么可能让他把这么个小绵羊似的弟弟带坏了?他可就这么一个弟弟! 在与系统商量后,他决定采取紧密盯人策略——不仅车接车送,而且放学辅导,势必要将渣攻对祖国的花朵儿的危害降低至最小,永远都不出现在花朵儿的世界里最好。 夏新霁对他这样接送的行为也没表现出厌恶,乖巧地背着书包上了车,坐在了寇秋的旁边,被一路送至学校。 他目前正在念的高中是一家公立中学,学校里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夏新霁因为成绩名列前茅,在之前靠着奖学金和打工挣的钱,倒也能在学校里混下去。只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尴尬,有几个与夏家有来往的上流家庭孩子在这里念书,早早就从家里听说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宣扬的人尽皆知,就等着他周一来上学,好看他笑话。 而夏老爷子冷淡的态度,无疑更助长了这种想法的滋生。 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生下来的私生子,居然也妄想着高攀夏家,多可笑?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看到了一辆豪华轿车把那私生子载了过来。车门打开,里头的夏新霁下了车,车里的另一个人也跟着下来。他的身形高挑而匀称,金丝眼镜向上推了推,露出干净清秀的面容—— 等着看笑话的几个知情人差点儿把眼睛瞪出眼眶。 “我没看错吧”为首的男生喃喃道,“那是夏家大少?” 的确是夏家大少。他整了整袖口,转过去为弟弟整了下衣领,说:“好好上课。” 夏新霁点点头,望进他坦荡温和的眼底。 “但也别太辛苦,”寇秋叮嘱,“学习是重要,你身体也很重要——多喝热水,饭在保温盒里,记得全部吃完,别剩下。” 他的目光瞥向不远处几个活像是被雷劈了的男生,蹙眉道:“那是你同学?” 夏新霁一眼便看穿几人来意,不动声色道:“是。” “哦,”寇秋想了想,干脆上前几步,温和道,“几个小同学好。” 男生们倒吸一口冷气,齐刷刷向后倒退了一步。 他们是没指望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少爷记住自己,可刚刚那兄友弟恭的一幕 实在是和他们想象中差太多了啊喂! 寇秋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后退的步伐,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家小霁平日在学校里麻烦你们照顾了,之后也要好好相处啊。” 好c好好相处 寇秋走后,几个男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无措和茫然。半晌后,才有人颤着声音发问:“他这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一阵默然。 听起来很真诚,可是 想及他们两个的身份,和那些豪门里头兄弟相争的戏码—— 是反话,一定是反话吧! 预备铃已经打响了,仍在校门口的学生匆匆忙忙向里头奔去。夏新霁整了整书包带,忽然抬头道:“哥,你今晚也来接我吗?” 寇秋想也没有想,张口便答:“来啊。” 夏新霁嗯了声,像是想起什么,眼底又泛不一样的光。他的手指绞了绞,不好意思似的,半晌才说:“哥你能不能今天把车停旁边街上,走过来接我?。” 他自觉提出了个更麻烦的提议,头也越来越低,声音几不可闻:“这车” 寇秋这才恍然,恐怕是这豪华轿车给小孩的学校生活带来了点流言。他摸摸因为提了要求而瑟缩不安的小孩,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你要是想,哥之后也能骑自行车来接你。” 小孩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被满足,便能笑成这样么?寇秋摸着手里细软的发丝,神色愈发温和,庄重地允诺下来,“真的。” 夏新霁像是心满意足了,一步三回头地往校园里走,寇秋远远地冲着他招招手,看到他的身影进了教学区,这才转身回家。 他这一晚上果然依言步行来接小孩。高三下课时已是十点,天色黑沉沉的,暗的不见五指。门口处没几个人,寇秋站在树影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系统讲党史。 ——直到突然被人从后头蒙住了口鼻时,寇秋整个人还是懵的。 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放学后向着约定好的这处奔来的小孩,拼了命地动着手脚,想提醒对方不要靠近——可下一秒,骤然到来的黑暗便袭击了他,他彻底晕在了身后人的臂弯里。 身后的绑架者低声道:“霁少,按原计划来?” 夏新霁站在重重树影里,暗的看不见他那张甚至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上的表情。半天后,他才简短地回答道:“对。” 声音简短而有力,转瞬便融化在了风里。 “——上车吧。” 这流氓。 系统很亢奋,还在报数。 他正准备开口教育这个思想严重跑歪的系统,去买饮料的夏新霁却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弯起眼眸冲他笑的万分乖巧:“哥,这个给你。” 他调整了下站立的姿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用身体挡住了寇秋方才看向那位d杯妹子的目光。 寇秋喝了口杯中的饮料,眯起眼来看着小孩。 夏新霁这两年的变化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初次见面时,他的美尚且是怯怯的c不堪一折的柳条;可如今,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的浅浅的c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会过分夸张,却实在令人眼热。他站立在海风里,漫不经心伸手向后捋了把头发,下巴的弧度也是干净利落的。 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寇秋都察觉到了无数女孩投向这边的灼热目光。 什么时候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寇秋眨眨眼,忽然间有些恍神。 夏新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弯唇笑了笑,径直坐到他的旁边:“哥看什么呢?” 声音中似乎隐隐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寇秋皱皱眉,慢吞吞地道:“小霁啊” 他的目光沿着那肌肉线条滑动,实在是忍不住道,“你身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不仅好看,而且好摸。”小孩唇角一勾,“哥,要不是上手摸一下?” 寇秋:“” 啊啊,好心动啊! 这样的肌肉,真的想摸!!! 系统在心中嗤笑了声,冷冷道: 寇秋:【】 他干咳了声,只好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夏新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打量他的神情。寇秋一时不防,小崽子的手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肌上。皮肉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再向下去,隐隐的几块腹肌轮廓摸起来光滑极了,还有弹性,像是能吸附着别人的手似的。 寇秋终于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要练腹肌了。 摸起来是真的很爽啊。(⊙v⊙) 他为自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找了个理由: 才不是他主动要摸的! 他的心还是向着党,向着他的国家和人民!! 系统:【】 我求求你,你能把你脸上那荡漾的神情掩饰下再说这话吗 这一摸,就摸了好久。收回手的寇秋恋恋不舍地表示,他一定也要从此勤加锻炼,练出腹肌。 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上手了! 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立决心,忽然间似是不经意道:“我给哥再涂一层防晒油?” 寇秋不经晒。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运动,上班也是坐在大厅里,整身皮肉整天被掩盖在笔挺的制服下,常年不见天日,被养的也是异常娇嫩。海边的太阳毒辣,明明才涂了防晒油不过半小时,寇秋的皮肤还是泛起了一层红,眼看着就快晒伤了。 他也没多想,径直躺在躺椅上,撩起衬衫,将自己白生生的背展示出来:“小霁,那就多抹点吧。” 夏新霁垂着眸子拧开防晒油盖子,嗓音发哑地应了声。 防晒油汩汩从脖颈一直流到腰处。 寇秋的腰细,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油光。涂抹均匀时,寇秋明显感觉到小孩的手在那处流连了格外久,直到摸的他有点痒了,笑出了声,这才慢慢转移了地方。 后背抹完了,寇秋的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他伸手去接小孩手里的瓶子,夏新霁却不松手,道:“哥,前面还没有呢?” 寇老干部奇怪地说:“前面我够得到啊。” “这太油了,”夏新霁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抬起眼看看他,又像是害羞了似的,猛地垂回去,“哥别弄脏了手。” 寇秋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他摸摸小孩的头,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语调嗟叹道:“辛苦你了,我们小霁懂事了!” 夏新霁顿了顿,手上更加用力了。 翻来覆去抹完之后,寇秋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即将上锅烤的烤鱼。他带着一身浅浅的油光兴冲冲和他的崽一同下了海,因为不会游泳,全程只能缩在游泳圈里。夏新霁倒像是个成熟的哥哥,拉着他的游泳圈好声好气哄他下来,又说自己会教他,可寇老干部踢了踢脚,感觉到脚下空荡荡踩不到底,登时摇头如拨浪鼓。 夏新霁只好亮出杀手锏。 “迎难而上,锲而不舍,”他说,“哥,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我们红军跨雪山,过草地,整整两万五千里的道路——” 他话没说完,寇秋就已经面容严肃地一把抽掉了游泳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海里。夏新霁一愣,紧接着低低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将正在认真扑腾的湿漉漉的寇老干部抱了过来。 “不要心急,”他说,“慢慢来,哥,我教你。” 白天两人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夏新霁就带着寇秋去了家酒吧。吧里美女不少,他们才在吧台这儿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身材热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小孩被扰了两三次,干脆把手直接搭在了寇秋腰上,说:“我有伴侣。” 几人只好悻悻而回,却也有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寇秋清朗正气的面容,吹了声口哨。 “三个人,”他目光垂涎望着老干部,“玩不玩?” 环在寇秋腰上的胳膊明显收紧了,寇老干部只好学着小孩的口气,认真道:“我有伴侣。” “没事儿,”男人瞥了眼夏新霁,舔舔嘴唇,“我对你伴侣没兴趣,一起玩玩呗,我就上你一个。” 话音未落,夏新霁慢慢抬起了眼。他的手指搓弄几下,淡淡道:“哦,是吗?” 男人也算是老手了,可猛地看见夏新霁的眼神,竟然也禁不住后退了步。他如同被山林间危险的野兽盯上了,连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只好干笑两声:“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的。” 紧接着落荒而逃。 寇秋没有看到小孩的眼神,还有点奇怪:“他怎么了?” 夏新霁淡淡道:“兴许是突然间感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教化吧。” 寇秋:“有道理。” “他们都在看着哥。”夏新霁的手牢牢锁在寇秋的腰上,忽然间有些委屈,把头搭上寇秋的肩膀,孩子气地试图伸出手,将寇秋的脸遮起来,“明明哥是我的,应该只能被我一个人看着” 寇秋说:“可这些目光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 夏新霁轻轻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挺得笔直的身形,干净又禁欲的气质,薄薄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正直的c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哭出来的眼神,夏新霁自己也是掠夺者,太清楚这些掠夺者们都在想些什么。 谁能忍住不去弄脏他呢? “我不管,”他轻轻说,撒娇地蹭了蹭,“反正哥只能是我的。” 寇秋在他头上宠溺地一拍。 酒吧里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不少,在上台环节,有男人偷偷向酒保手里塞了点钱,很快,酒保便喊出了牌号。 “七十三号?七十三号是哪位?” 久久没有人回应,寇秋看了眼自己手上进门时被印下的印章。上头明晃晃两个数字,正是73。 他举起了手。 酒保显然也是主持惯了的,立刻熟门熟路开始调动气氛:“来,来来,我们请这位先生上台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八) 此为防盗章 他到了廊下, 随即方抬起眼,轻声喊了一句:“夏少爷。” 声音也是淡淡的。 不得不说, 长得好的确是人所具有的一大优势。哪怕寇秋心知肚明这是朵名副其实的心机莲,也因为他的模样儿而提不起多少防备,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 他纠正了夏新霁:“叫哥。” 一旁的杜和泽正在抖伞上的雨珠儿, 闻言眼睛猛地瞪大了, 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霁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略抬起眼, 望着这个周身气质矜贵而平肃的青年,顺从地依着对方的话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动声色,等到转过身,瞬间捂住了心口。 系统: 寇秋说, 这一声简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统有些看不起他没出息的样儿: 寇秋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 他才说: 他截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向下说, 跟着踏进了客厅。系统心中猛地一咯噔, 也不再追问。 夏老爷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显然没有要给这个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独自一人奋力撑起场子,坐在夏新霁旁边,问了问他的情况。 夏新霁成年不久, 由于上学上的较晚, 现在仍旧在读高三。他的成绩很好, 尤其擅长数学,还在省内比赛中拿过奖项,读个重点丝毫不成问题。与其他老干部一样,寇老干部也格外喜欢这种成绩好的乖孩子,越问神色越柔和,最后轻声细语问:“政治课考了多少分啊?” 【】系统捂住了脸,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少年长睫微颤,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半晌后才道:“差一分满分。” 寇秋羡慕的眼神顿时锁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怅惘地说,“加油,你好好干。” 杜和泽在对面咳了一声,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考个试,至于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换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啊啊”这种炽热的眼神望着别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恸。 他在心中抗议: 系统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回答他: 酷个毛线! 寇秋简直要哽咽出声! 晚饭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连点油星儿都看不见。杜和泽留下来一起吃饭,瞧见这菜色,眉头不由得就蹙了起来,使劲儿看了寇秋几眼。 他伸出筷子尝了尝,甚至连咸也不太咸。 杜和泽平日也算是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皱着眉,把做饭的王妈喊了过来,声音里头隐隐含了点上位者的威势:“今天这菜,怎么回事?” 保姆两手交叠在围裙上,含了点轻蔑地望了杜和泽一眼,没出声。 “说啊!”杜和泽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哑巴了,还是不想干了?” 寇老干部把筷子不轻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权力开除她?” “”杜和泽顿时一梗。 他确实是没这权力,倘若是当着夏老爷子的面,他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是个客人,门楣又远不如夏家,说出来岂不是喧宾夺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霁,寇秋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杜和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回来。他一时间重重地喘着气,连呼吸都有点错乱了。 “我吩咐的,”寇秋夹了块冬瓜放进夏新霁碗里,淡淡道,“怎么了?” 夏新霁平日里便喜欢吃冬瓜,瞧见这一块进了自己碗,略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泽放缓了声,“我知道你可能心气不顺,但这样针对小霁,实在是过分了” 寇秋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针对他?” 他反问。 “为什么?” 开玩笑!这可是他之后的同盟,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一代中坚力量!!! 杜和泽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小霁这身份——”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来了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杜和泽一怔,知道什么? 寇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又别有意味地扭过来看杜和泽,语气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小霁他肠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荤腥。” 杜和泽怎么会关注这些,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半晌后,才勉强勾起一个笑,“原来是这样啊。”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瞧着寇秋亲手给夏新霁盛汤夹菜,双方笑意盈盈有来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只觉得心里憋屈。 一边是旧爱,一边是新欢,杜和泽原本觉着,顶多也就是寇秋吃个醋,他待会儿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这形势这旧爱怎么比自己还了解这新欢呢? 殊不知寇秋心里也在对着夏新霁叹息。 傻孩子啊,你看见没?这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心里! 这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真爱呢——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告诉你,只有无限的为人民服务,那才叫做永恒! 一一一一一一 吃完晚饭,寇秋定时定点开始收看新闻联播。杜和泽如今一看这节目便觉得蛋疼,眼睛也隐隐有些抽搐,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刷小美人好感的机会,便仍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和夏新霁说上两句。 门铃声突兀响起时,寇秋的眼睛仍旧没从电视上移回来。保姆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很快拖着一个极大的快递箱子费力进了客厅,问:“少爷,这是你买的东西?” 寇秋猛地一兴奋,立刻站起来:“对!” 他的眼神扫过杜和泽,又道:“你先别走,里面有些东西要给你。” 杜和泽心里一喜,也跟着站起了身,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向箱子里面看去。他的唇角噙着笑,想着寇秋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意自己的,便觉得这几天莫名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递给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会是什么? 夏清然之前也是经常给杜和泽买东西的,他出手阔绰,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尤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么,便也给杜和泽买什么。杜和泽如今手腕上松松挂着的这支二百万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着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泽打开了盒盖,顿时被一大片耀眼的红色闪瞎了眼。 那是怎样的红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一定是从五星红旗上采撷下来的红——它们亮晶晶地闪耀着,明晃晃刺着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 “《思想品德》???” 杜和泽的声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红星发着耀眼的光,像是嘲笑着咧开的红艳艳的嘴。 杜和泽沉默片刻,呵呵干笑了声,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总不至于这么一箱子里头,全部都装的是《思想品德》课本吧? 片刻后,他绝望地收回了手。 还真特么的,全都是。 从小学到高中的,一本不落。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系统在寇秋的大脑里成功地对着渣攻呆滞的脸笑成了个神经病。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继续兴致勃勃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夏新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伸手展开地上一条红色横幅,上头赫然印着五个鲜明的大字: 为人民服务。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里头充斥了点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试用的书籍掏出来时,杜和泽终于忍不住了:“清然,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30套》,《半月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用书籍——如今这屋子里,夏老爷子早已退休,只是老当益壮在公司挂着职;寇秋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三代,也早早就进了自家公司历练,眼看着就要接夏老爷子的班。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谁需要考公务员。 总不会是未雨绸缪替夏新霁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骤然一惊,暗暗心想寇秋这难道是在警告夏新霁别动家产的心思。豪门子弟明争暗斗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 “还能干什么,”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泽一眼,仿佛在看智障,“当然是考试啊!” 杜和泽问:“谁?” “没谁,”寇秋说,“就我啊。” “” “” 在他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客厅里再次被死一样的寂静充斥了。 哇。 系统许久之后才回答: 它语气悲伤, 简直要哇哇哭出声来! 寇秋:【】 记忆生生被挖去了一块,就像是拼图少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便全部无法拼凑起来,只能成为一堆零碎的碎片。寇秋这一天在楼下将昔日的相册都翻了出来,想要从中找到关于任务对象的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原主自己。 并没有其他人。 他坐在地毯上,茫然地盯着地上一大堆散乱的照片发呆,忽然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见了鬼了。 家中的保姆也换掉了,新来的保姆一问三不知,对这些事情像是一概不了解,所有的记忆,都被蒙在了一团迷雾里,半点看不分明。寇秋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 倘若他没有系统,恐怕根本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生命的万花筒里骤然少了其中一种颜色,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会全部崩溃,相反,仍旧可以维持着先前的秩序向下运行着。 系统说: 寇秋沉默了会儿,随即迟疑道: 系统:【】 这特么已经是统身攻击了吧,过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进入学校时,已经陆续有下了课的大学生嘻嘻哈哈地出来了。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在一众青春洋溢的学生里头竟然也不显得违和,随手拦了个学生,问道:“同学,麻烦问一下,运动场在哪里?” 他隐隐记得,小孩说今天下完课要去练习跑步来着。 学生给他指了路,看见他出色的容貌,又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寇秋抬起眼,冲着他笑了笑,“我来找弟弟的。” 他沿着学生所指的方向,慢慢绕过了大半个校区,到达了运动场。马上就要到运动会了,参加项目的运动员此时几乎全部都被集中在场地上,按照自己所报名的项目练习着。寇秋穿过人群到达看台,很快便在底下的人里发现了夏新霁的身影。 夏新霁是运动装。他的身体比上两年前健康不少,已经显出了男子独有的那种令人眼热的体魄,只是皮肤仍旧白的能发出光来,此刻微微抿紧了唇,简单地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 他在学校中的人气显然很高,不少女生都红着脸聚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声地窃窃私语些什么,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真的上前。 系统说: 太现实了,这个世界就是完全看脸的吗! 寇秋完全听不见他说的话,眼神只聚焦在夏新霁身上,用赞叹的语气说: 他的心里悄悄涌上了点老父亲的自豪。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 寇秋:【】 对哦。 他忙把老父亲的一面收了起来,重新板起了脸。 “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底下的教练扬起了小旗子,指挥着运动员都站到位置上,“等会儿咱们先跑一轮,试试看是个什么感觉——” 夏新霁始终漫不经心垂着眼,寇秋在看台上望着他,忽然间看见小孩抬起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系统也很惊讶, 看台上的人不少,夏新霁的目光却像是装了雷达,准准地对着寇秋所在的位置望着,在看见坐在看台上的青年后,他蓦然勾了勾唇角,方才那一点漫不经心像是露水似的蒸发不见了。 “预备——”教练把旗子高高举起,口哨也含到了嘴里。 “开始!” 下一秒,所有的运动员都猛地冲了出去。 寇秋的目光一直追着小孩,似乎是因为优越的腿长,小孩的频率明明也没有快到哪里去,可幅度却明显比身边的人都要大上不少,轻轻松松地维持在领跑的前列位置。 几圈过去,所有人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寇秋隐隐有点担心。 他心中的夏新霁仍旧是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孩,如今骤然看见对方这样奔跑在田径场上,就像看见自家暖房里养出来的娇花此刻把自己的根须拔了出来在阳光下奔跑飞快似的,简直,牵肠挂肚。 系统安慰他, 话音刚落,夏新霁便发力了。 似乎是最后一圈,大家的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夏新霁额头全是亮晶晶的汗渍,被阳光一照,扎眼的很。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一下子彻底释放出了身体里的力量,一个个地向前超越,慢慢变为了第一。 寇秋屏住了呼吸,明明不是正式比赛,却简直比正式比赛看的还要紧张。 “冲刺了!” 裁判再次挥动旗子,拉起的红线处,夏新霁第一个迈着长腿跑过去。 寇老干部欣慰不已。 他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下了看台,小孩身边已经被不少人簇拥着了,可夏新霁仍旧神色冷淡,也不想多说话,只推开了几个人伸过来的手。直到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他,他的笑容才瞬间明朗起来。 “哥,”他说,“你来啦?” 寇秋嗯了声,把水递给他。夏新霁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把身边几个人都扔在后头,随即汗湿了的外套向肩膀上一甩,带着寇秋一起向前走。 “哥想吃什么吗?”他说,拿手机飞快地浏览着,“要不我们去吃日料吧?正好吃点清淡的,哥今天还说头疼呢。” 寇秋抿了抿唇,话突然变得很难开口。 小孩平日的心思总是太多了,哪怕笑时,也不是那种全无芥蒂的笑。如今他终于见到夏新霁这样活泼又开心的一面,先前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们一同在外头吃了一顿饭,小孩显然心情很好,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放下筷子时就弯着眼睛,冲着寇秋没完没了地傻笑。 直到回家上楼时,夏新霁仍旧在轻声哼着歌。 系统说: 再不说,你就真的不忍心说了。 寇秋咬了咬牙,喊住了夏新霁。 “小霁。” 小孩茫然地看他,“嗯?” “你”寇秋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跟我过来。” 他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里。 夏新霁乖巧地在他床上坐了,望着他的眼睛闪着光。 “哥要说什么?” 寇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事情不记得了,”他一字一顿c认真地道,“小霁,我的记忆缺块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 夏新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他垂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寇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对我催眠?” 半晌之后,夏新霁的嘴唇勉强动了动,重新抬起了眼,望着他。 寇秋怔了怔,因为小孩的眼睛里居然蒙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是,”他说,“我催眠了——那为什么哥哥还记得?” “我明明c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把那个人抹去了,”他轻声说,“可哥哥就这么爱他么,居然还记得?” 寇秋:“” 他心说,我爱个鬼。但那人是任务对象啊,我必须得记得! “解开催眠,”寇秋低声说,“你不该这样做。” 夏新霁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哥哥” “解开催眠,”寇秋硬起心肠,“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了。” 夏新霁别过了头。许久之后,他才轻轻道:“哥哥自己都可以解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九) 此为防盗章 他的眼眸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就只保一个。” 顿了顿, 又加重了语气,“保大的。” 警察凝重点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关系到豪门世家里两位少爷的安全,警察们几乎是全都高高提着一颗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箩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当他们全副武装破门而入之时, 他们才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绑架画面。 一排绑匪提着刀团团站着, 正听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给他们讲嗯, 没错, 讲在淘宝上到底该怎么好好地运营一个店。 警察叔叔:“???” 什么鬼?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世界变化都是这么快的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负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姓王, 生的天庭饱满c眉眼俊朗,是个很容易让人民群众生出亲切感的长相,跟宣传册上画着的满身正气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了寇秋手上的绳子, 问:“这位同志, 你没事吧?” 寇老干部登时倍感亲切,眼含热泪交握住他的手:“同志, 谢谢你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队一板一眼地回答, 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犹豫了下, 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 “你们刚才” 这真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画面了——绑匪,和人质,一起开淘宝研讨会? “哦,”寇秋说,“我们在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互联网。” 王队严肃沉稳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寇秋恋恋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们告了别,坐进了车里还探头问他们:“你们刑警队今年还招人吗?” 王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招。” 寇老干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吗?” 王队一愣,随即默默看了眼他实在称不上强壮的小身板:“” 他只好委婉地说:“我们这行,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寇老干部说:“我身体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宅男寇秋顿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块的软肚皮,瞬间蔫哒了下来。 他的确不怎么运动。 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不习惯——就像身体中没有运动的这条反射弧,寇秋偶尔暴露出来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偶尔早上不清醒时,连伸个懒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夏新霁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极了,慢慢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动作像是只蹭上来的小奶猫,均匀地吐着气。寇秋伸手摸了把,细而软的发丝像绸缎似的从指缝间滑过。 质感不错。 被他摸头的动作弄醒了,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 “哥?” 寇秋温声说:“没事,睡吧。” 夏新霁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苍白的手掩住同样毫无血色的唇,在他肩头又蹭了蹭,这才问:“到了?” “马上,”寇秋心里存了点怜惜,思忖了下,到底还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样。 可在寇秋的心里,经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遭事,他与夏新霁,也算是同过生c共过死。在那样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刻,小孩还想着把他救出去,自己留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低声用嘴型提醒他“快走”,那样一幕,寇秋根本无法轻易忘记。 寇秋对他另一个崽说, 系统无语地给他发了六个点,可它到底是个智慧生物,和寇秋这种傻白甜级别的老干部不一样,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透着点诡异的气息。 它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寇秋对夏新霁的宠爱,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度。 不仅吃穿上更加用心,每日亲自接来送去万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试图给夏新霁这么个名列前茅的高三生补习作业。当然,在看到那一长溜写满了莫名字符的数学题时,原本兴致勃勃的寇老干部沉默了半晌,最后顶着小孩炽热的目光,伸手把卷子拿到了一旁。 “那什么,”他干咳了声,“就没有历史c政治什么的吗?” 夏新霁眉眼一弯,笑的单纯极了。 “哥,”他软绵绵地说,“我是理科生呢。” 寇秋:“” 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拿过来,飞快地在脑海里催促系统: 系统: 寇秋绝望地说: 文理之间隔行如隔山,隔行如隔海啊!!! 寇老干部望着这鸿沟里的惊涛拍岸,哽咽道: 系统头皮顿时发麻,为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它头皮发麻的大道理,立刻便把这题的答案列出来了。 有了这么个强壮的靠山撑腰,寇秋的腰板也竖了起来,有鼻子有眼地给小孩列出计算过程。夏新霁趴在他的臂膀旁,望着他的笔尖沙沙在纸上移动,眼睛都亮了。 “哥好聪明!” 这话说的真诚极了,甚至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迸出来的亮闪闪的小星星。从没撒过谎的寇老干部顿时一阵心虚,深觉自己愧对诚实守信的良好品德,脸都涨红了,解完题后飞速溜了回去,自罚抄写八荣八耻十遍。 夏新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后才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声。他低了低头,无法否认的是,因为对方刚刚一个脸红的表情,他连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情一动。 这感觉陌生的很,却又全然不受控制,夏新霁甚至觉着,自己宁愿是一匹狼,看见这个人类时,就径直张开血口獠牙,扑上去咬死他。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到隐蔽的地方,一口一口,独自吃了他。 “有意思。”夏新霁慢慢把玩着方才被寇秋握过的笔,眼底一片深浓到化不开的颜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笔抬了起来,在鼻间嗅了嗅。 满是寇秋身上沐浴乳的香气,清朗而正直的味道。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夏老爷子的态度也明显和缓了许多。许是寇秋跟他说了些什么,夏新霁再下楼时,夏老爷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装作看不见,偶尔还会点一点头,简短地与他说上两句。 这当然与对待寇秋时的嘘寒问暖全然不同,可放在夏新霁这里,已经是让人极为欣喜的收获了。 毕竟他想要的,也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当寇秋一般对待。 这一天的天气很冷,寇秋照旧送他去上学。夏新霁到门前时鬼使神差地扭头,瞥见对方裹在厚厚的大衣里冲着他招手,薄薄的平光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雾。 夏新霁也冲他招了招手,这才扭过了头。 “傻哥哥。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校花站立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问:“夏同学,能找你出去聊聊吗?” 班上的起哄声一下子大起来,夹杂着几个男生响亮的口哨声。 “哦哦哦~” “这是干嘛?表白吗?” “出去干嘛,就在这儿说呗” “哎呀!说什么呢!”校花陈婷婷跺了跺脚,又望着他,很有些不好意思,“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美人含羞,其情状当真是极迷人的。可夏新霁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心思。只是他平日里一直表现的极为温和,此刻也只得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走吧。” 左右拒绝了就好了,这样的麻烦。 可女生吭吭哧哧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却完全超乎夏新霁的想象。 她说:“夏同学,我觉得每天在校门口接你的那个哥哥,长的很好看” 的确是好看。长身玉立,气质干净挺拔,薄薄的金丝眼镜斯文又禁欲,还透着那么点被娇养出来的矜贵气息。这么多矛盾的要素于他身上诡异地融合着,激荡出愈发让人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比起这样的人来,学校里的学生都像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 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却还是说:“所以能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份情书吗?” 印满了少女心思的粉红色书信被举了起来,陈婷婷羞怯地低着头,却猛地察觉到有两道刀一样的目光,慢慢从自己头上掠过去了。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样的目光一哆嗦,抬起头,却看见夏新霁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丝毫不见异样。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信封,问:“就是这封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容稍纵即逝,眩目极了。 “放心吧。”他说。 “我一定会——好好交给他的。” 黑而潮湿的废弃厂房,被捆住的手脚和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寇秋动了动手脚,隐隐感到自己背后还绑着一人,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那人露出的一小截皓白伶仃的手腕,在满是脏污的地上莹润的惊人。 那淡青色的血管和纤细的脉络,都在直接地昭示着这人的身份。 是夏新霁。 “哥”夏新霁垂着头,似乎是疲惫极了,只用气音小声地说,“能听到我的话吗?” 寇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声。湿润而潮湿的地上,两人紧紧地靠着,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膛里传来的砰砰的跳动声。 “他们,”夏新霁咳嗽着,“他们只会杀一个” 他的手痉挛似的用力,使劲儿碰了碰寇秋的掌心。寇秋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握住了一整块光滑的冰块,那样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是一哆嗦,寒意一直浸到了心里。 “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要反驳——记住了!” 寇秋还未来得及答应,便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迅速又把眼睛闭上了。他默默在心里呼唤了声: 系统的声音立刻出现了,不过是无精打采的, 寇秋问。 系统幽幽道: 它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上这个宿主后,整个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不仅夏清然这个好好的大少爷马上就要去考公务员了,甚至连原本的主角攻和主角受,也在被调一教成为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道路上大步迈进——这和它刚开始预想的虐渣剧情完全不一样! 它打起精神搜寻了半天,也没从原本的剧情中找到半点儿和这次绑架有联系的,只是在看到绑匪面容时,才精神猛地一振。 它沉思了会儿, 【】寇秋的心里猛地升起了点不大好的预感。 片刻后,这不好的预感变为了现实——因为那个显然对他的家族恨得咬牙切齿的绑匪狞笑着走了进来,一把提起了身后夏新霁的领子,粗暴地上手将两个人质都打醒了。 寇秋睁开眼,用一点余光瞥到夏新霁一下子通红起来的脸,心瞬间便高高提了起来。 他的崽! “睁开眼睛看看,居然到了我这地方,”绑匪的刀锋慢腾腾划过被牢牢绑住的寇秋的脸颊,冰冷的让寇秋一寒颤,“生气不生气,夏家少爷?” “好好看看——”他狞笑着说,“说不定,这你看到的最后几眼了。” 寇秋咽了口唾沫,试图和他讲道理:“同志,我们当今可是法治社会,这么玩可是不正确的。” 警察叔叔会来把你抓走的! 绑匪往地上唾了一口,声音更凶了。 “什么讲道理?”他冷笑了声,“你要和我这刀讲讲道理?” 话音未落,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寇秋的脖子上便骤然出现了一道血痕——这力道大极了,痛意排山倒海而来,寇秋有一种可怕的直觉,这人,真的能直接将刀彻底捅到他脖子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的死,”劫匪表情愈发狰狞,一点点沿着他骨头的痕迹下滑,“我会把你剥皮拆骨,一点点放进开水里给烫熟了” 寇爸爸咽了口唾沫,绝望地对自家小系统说: 系统说: 寇秋难以置信, 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系统说: 寇秋沉默了。半晌才问: 系统说: 他恐怕会死的更快吧! 寇秋死过一回。 那真是痛极了,像是有刀子在五脏六腑之间慢吞吞地绞动,肝脏内壁被戳破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噗声——至今想来,那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系统不负责任地建议: 用爱 感化他 系统说, 寇秋头更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从小系统的话里头听出了幸灾乐祸。 夏新霁始终沉默着,此时却骤然开了口,怯怯地发着抖:“我我不想死” 他哀求地望着劫匪,像是一般孩子似的强行色厉内荏,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恐慌,“我爷爷很有钱的,你要多少,他就会给你们多少!但你们不能伤我!” 劫匪朝地上吐了口,嗤笑:“你?你能值多少钱?” 夏新霁想也不想,张口便道:“我是夏家唯一的孙子!” 劫匪噎了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 他笑的喘不过气,半天才平息下去,拿刀尖指指一旁的寇秋,“怎么——他是死的么?” “你留他也没用的,他,他”夏新霁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他不是夏家的孩子,只有我,我才是” “不然,夏家外头那么多私生子,那个夏老头为什么会单单接我回去!” 他接下来低声说的什么,寇秋都已经听不清了。他震惊地望着夏新霁,一瞬间明白了小孩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人,是对夏家怀着刻骨仇恨的。 而夏新霁,现在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么?! 劫匪们骚动了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被说服。的确,夏老爷子是个多年的老狐狸,对唯一的孙子看重的跟什么似的——突然接一个私生子回去,这本就不合理。 为首的劫匪扬了扬眉,笑的意味不明,“是么” 他的眼底骤然升上一抹狠色。 “那就带走!” 四个劫匪立刻上前拖着夏新霁,将他拖出了这个仓库;夏新霁惊慌地挣扎着,眼睛却慢慢看向了寇秋,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寇秋认出了他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那是“快走”。 手心里握着块小小的刀片,那是刚刚双手交握时夏新霁塞给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看守他这个无用人的劫匪,寇秋的心一下子乱成了麻,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不过是个魂体,就算在这个世界内死亡了,也只是亲身再感受一次这样的痛楚罢了;可在下一个任务世界里,他仍旧能好好地活着。 可夏新霁—— 他咬了咬嘴唇。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寇秋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孩儿就这么被带走!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身上,显然满是惊讶。 寇秋强打精神争取时间:“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嘛。” “谈什么?”劫匪冷笑。 寇秋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 他没有再往下说,可绑匪的眼睛却一下子通红了,猛烈地粗喘着气,道:“住嘴!” “可你以为,”寇秋丝毫不理会,继续往下说,“摊上那样一个父亲,我们便是幸福的了么?我们便是能选择的么?” 仓库中猛地陷入了沉默。 “我们生下来便已经被注定了。”寇秋轻声说,“可是你还有很长的路,不该为了这个混蛋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绑匪古怪地笑了声,却也没再拿起刀,只是沉着脸问他:“那我应该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十) 此为防盗章  可在搭上话之后 这些把寇秋视为目标的家庭只想一个个以头去撞墙, 在这之前, 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有人能硬生生把天给聊死。 真凭自己本事单的身。 寇老干部活生生用一身正气聊走了七个姑娘, 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只觉得周身骤然清净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十分喜好热闹的性子, 见没人了,更是乐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水果, 一颗接着一颗圣女果往牙签上扎。 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蹭过来,张开嘴将他手上的圣女果一口咬走, 他才转过头,看见是眸光盈盈的小孩, 登时眉开眼笑:“回来了?” 夏新霁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在他身畔坐了, 牙齿微微用力, 咬破了衔在口中的圣女果饱满鲜红的外皮。他舌尖略略向外探了探, 吮干净唇边沾染的汁液, 一个简单的动作竟也被做的莫名色一气, 羽毛似的的撩拨人心。周边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转移了过来,夏新霁却只看着自家哥哥,眨眨眼。 “哥准备送我什么?” 一说起这个问题,寇秋就有些头疼。他说:“小霁啊” 夏新霁不依不饶拉着他的手,干脆嘤嘤嘤起来:“哥准备送我什么?哥是不是忘记了?” 寇秋成功被他的嘤击中心脏, 倒吸一口冷气, 忙去安慰:“哥没有, 是你说不要书的——” 夏新霁:“嘤!” 他已经收了两年书了,高三时寇秋给他送黄冈题库海淀真题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送了整整一箱;大一时好不容易不用高考了,寇秋却又给他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和□□宣言! 寇秋也很憋屈:“可你不要书,也不要哥给你买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夏新霁:“嘤嘤!” 对,是的,没错,他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印着“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搪瓷杯! 寇秋拿他的嘤毫无办法,只好软着声音哄:“那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寇秋便看见小孩的脸上骤然红了红。他的十指慢吞吞绞在一起,露出的神情也是忸怩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自己,又飞快地把头垂了回去,像是只竖着耳朵观察形势的白兔子。 “哥”他低低地说,拽着寇秋的衣角,“今晚陪我看部电影,好不好?” 寇秋被白兔子萌的说不出话,立刻上手撸了撸他头上的毛。 “不就是看部电影吗,”他笑道,“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小孩像是松了口气,却仍然拽着他的衣服,锲而不舍地追问:“好不好?” 寇秋想也不想,立刻说:“好!” 宴席散时已近半夜,寇秋去浴室洗了澡,出来便发现小孩已经穿着浴袍爬上他床了。床头柜上摆了瓶葡萄酒,紫红的颜色澄澈而漂亮,夏新霁把它倒在两个高脚杯里,小心翼翼伸舌头去舔了舔。 他一舔,脸色顿时就变了,苦着脸吐吐舌:“好难喝。” 又酸又苦,完全比不上葡萄汁。 寇秋被他的情态逗笑了,也跟着上了床,“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爷爷说,我之后跟客户肯定要喝的,早晚得练,”夏新霁把另一个高脚杯递到寇秋手中,问,“哥要不要陪我试试?” 寇秋也没喝过酒,却也完全没办法拒绝小孩,干脆抱着尝试的心情接了过来,跟着喝了一口。 他被嘴里的味道惊了下,难以理解香甜的葡萄怎么会榨出这样带了些苦涩的口感。 电影是部爱情片。两人靠坐在床头,瞧着那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相拥在一起,伴着深情款款的音乐在厅中旋转着起舞。女主角的裙子飞扬开来,翩跹着转回去。 很正常的片子,看着看着却开始不大对劲了。 第一段不可描述的戏份出现时,寇秋干咳了声,举起手把小孩的眼睛挡住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新霁轻轻笑了声,道:“哥哥,我今天刚过了二十岁生日。” 言下之意是,我已成人。18岁以下禁止观看的禁令,对我已经失去了作用。 寇老干部只好把手放了下来,勉强忽略心里头那点祖国花朵被荼毒的不爽感。 第二段不可描述的戏码出现时,事情开始超出寇秋的想象和控制。 他震惊地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目瞪口呆望着电影里的鞭子c手铐和绑带:“” 这能播? 这特么能播??? 真是完全大尺度的资本主义! 他想起身旁的小孩,忙扭过头看向夏新霁。夏新霁的脸上早已经烧的像两团红彤彤的云霞,垂下眼睛,瞳孔里原本噙着的水光都被这热度咕嘟嘟煮沸了。 寇秋顾及着小孩的心情,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夏新霁细若蚊蝇说了一句:“还能这样啊。” 寇老干部:喵喵喵? 好在下一秒,夏新霁立刻乖巧地说:“哥放心,我不学的。” 寇秋这才点点头,觉得心中舒服了点,伸手秃噜了下小孩软软的头发,“乖,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产物。咱们还是要向中央积极看齐,不能被这些不正之风带歪了,啊。” 共产主义的继承人积极点头,并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哥,再陪我喝一点?也让我试试自己酒量。” 左右是红酒,不容易醉,寇秋又举起高脚杯,晃荡着喝了半杯。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啜饮,分神看看屏幕上的两位主角搂搂抱抱,慢慢便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魂魄从这具躯壳上浮了起来,踩在白茫茫的云端。 可放在身旁人的眼里,他的皮肤粉光润泽,灼烧的如同桃花玉。眼波若水,欲阖不阖,原本清朗正气的脸上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诱一人深入之色,莫名的色一气。 “哥,”夏新霁唇角慢慢浮上一丝笑,伸手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醉了?” 醉鬼哼了两声,勉强抵住打架的眼皮,睁开眼,望着他。 “小霁?” 夏新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明明是掠夺者的姿态,可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是带了些羞怯的c惹人怜爱的。 “哥”他把寇秋的双手缓缓放至自己的背上,让他环着自己,神色紧张又害怕,低声道,“你抱着我干什么啊。” 这是寇秋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醒来后的寇秋整个人是完全懵逼的。 他瞧着自己,又看看夏新霁,震惊到难以言语,疯狂在大脑里敲系统。 他说, 系统也很委屈: 小孩是仰卧在床上的。他与电影中的姿势像极了,俨然是一副娇花任由揉搓的情景,活色生香,莫不过如此。 寇秋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新霁此刻也慢慢转醒了,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对上寇秋震惊的神色,他的脸猛地便红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哥?” 寇秋忙把他身上的领带解开了,见他并没有别的不适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寇老干部犹豫了下,艰难启齿:“小霁,你这是” “没事,”夏新霁整整衣服,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哥哥只是喝醉了。没喝过酒,不胜酒力,我应该想到的。” 想到毛线啊! 寇秋的大脑简直要搅成浆糊,可小孩却恍若未觉,仍在拼命替他找理由:“哥也没干什么,可能是昨天看电影看的,只是,简单碰了碰,一直都很温柔,完全没有伤到我。” 夏新霁叹了口气,露出了点自责之色:“都是我的错,不该带哥看这种电影的。” 寇秋的喉咙忽然一梗,竟有些莫名的酸涩。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可小孩受了这么多委屈,莫名被他在床上绑了一夜,竟然也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直到此时,还在找借口替他分担。 他窝心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地顺了顺小孩的头发。 夏新霁去浴室洗漱,寇秋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幽幽说,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他喝醉了之后,怎么是把小孩扑倒了呢? 系统没诚意地随口应付: 寇老干部立刻怒了, 系统凉凉地替他接了下去, 寇秋:【】 “不许进?”男人沉声问。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白皙的很,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c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什么? 等等,怎么可能! 喂喂喂,等会儿——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还要这世界干什么?” 管理员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恍惚中感觉到,风声似乎更大了。它用力地嘶吼着,泣着血,如同咆哮的c疯癫的猛兽。 男人望着这世间,像是在看无数不知名的蝼蚁。 “给他陪葬吧,”他轻轻道,“你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被甩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脑海里疯狂摇晃自己的小系统。 他简直要崩溃,咆哮道, 天知道这个任务对象有多难哄,从小又受了不少欺凌,内心黑暗的跟墨水似的,偏偏又有着一身漫威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分分钟都想着跟全世界同归于尽。寇秋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心浇灌这朵黑心莲,这才把这孩子领上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正途,连路边儿一朵花都没采过。 如今倒好,他刷满了任务点值,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又把任务点值往回降了! 还t归了零! 这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也很委屈。 它弱弱道, 寇秋压根儿不信, 系统梗了梗,小心翼翼提出另一种可能: 系统委婉地说: 寇秋面无表情, 【】系统看在已经七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深厚感情上,强忍着没有打击他。 系统提醒, 寇秋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说: 系统: 寇秋: 系统:【】 事实上,在这之前,寇秋所完成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拯救世界。 他自带红色正能量光环,在这些任务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除了最后一个遭遇了意外滑铁卢,其它全部都是大获全胜,攒下了一堆小山似的任务积分,全给他的系统买了数据豪宅和数据豪车,在接下来还打算给它娶个系统媳妇儿。 而虐渣世界,寇秋还是头一回进入。 系统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寇秋立刻举手: 系统很欣慰,想着这个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宿主居然还有一天知道问任务相关问题,立刻道: 寇秋说: 系统满怀期待地等着。 系统:【】 系统:【】 系统:【】 它咬牙切齿道: 几秒钟后,新世界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寇秋的大脑里。 这一具身体名叫夏清然,出身豪门,万事顺意。只可惜他摊上了个不省事的爹,惹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之后自己拍拍屁股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只比夏清然小两岁的私生子。 私生子手段也不简单,虽然刚成年不久,却已经把人心玩的团团转,三下五除二勾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顺利进了夏家门。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搭上的这人,就是夏清然自己的恋人。 他的竹马,杜和泽。 原配斗小三,寇秋自己演的就是那个原配。 只是这原配的原结局不太好,不仅勾心斗角没斗成功,反而被发现其实并不是夏家的子孙,而是母亲红杏出墙的产物。原本的私生子一跃而上成为正统继承人,原主则被竹马和私生子联手逐出了夏家,最终孤零零冻死在街边,死前也没有合上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十一) “坐稳了, ”泽维尔低声提醒, “我抱着您。” 马蹄踏过已然有些萧瑟的草地,草叶呼啦啦拂过马腿,速度慢慢快起来。寇秋听着青年仍旧沉肃的声音,知道他仍在生气,一时间有些慌。 系统这个军师也被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感染到, 恍惚间觉着像是又看见了上辈子的蛟龙爸爸。它咽了口唾沫,为宿主出谋划策: 寇老干部: 系统暗戳戳地搞事情, 说不定还会把你亲亲抱抱举高高,画面一定会变得非常和谐! 寇秋想了想,果然努力试图转过身去。泽维尔扶了他一把, 道:“少爷?” “我想看着你。” “” 泽维尔自然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 他一抖缰绳,放缓了马的速度, 另一只手牢牢扣在寇秋腰上,用上了力气, 不容拒绝地将他的主人抱了起来, 换了个方向。 近到呼吸相闻。 泽维尔仍旧抿着薄唇, 银灰色的眼眸里头一片沉静, 如同无一颗星辰升起的暗淡夜空。寇秋打量了他一会儿, 随即慢慢探直了身, 将唇飞快地贴了上去, 发出一声轻微的“啾”的响声。 不紧亲,他还要和泽维尔低声说:“不要生气” 青年淡金的睫毛猛地颤了下,一下将缰绳拉紧了。 他肩部的肌肉紧紧绷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张拉满了的弓,从头到尾都不松懈。他抬起眼,望着自己的神。 “我的主人。”他轻声道,“您这是在要我的命。” 马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迈动了蹄子。 泽维尔拉开了自己的衣襟,将身前的人牢牢护在里头,不让他受着一点风。他催动了马,两具灼热的身体也就碰触到了一处,整整齐齐的外套与马甲仍旧套在身上,只有下面的衣服被粗粗拉开了。在马匹笃笃的踏声中,偶尔会顺着秋风飘荡来几声断断续续的c夹着哭腔的低吟。 系统崽子与马赛克面面相觑,差点抖成筛子。 不是它吞了吞口水,玩这么大的吗? 来真的?? 他们一直奔到了极远的地方,这才从马背上下来,一路滚至略略枯黄的草叶中去。清香的泥土夹杂着青草的味道一个劲儿灌进鼻子中来,泽维尔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铺展在地上,这才慢慢放下自己怀中的小少爷。 寇秋抱着他的背,忍不住要低声哼唧着抗议:“一个猎物都没有,等下会被他们怀疑的” 话未说完,他又禁不住周身战栗,紧紧地抓紧了手旁的青草。汁液迸溅出来,染绿了他的指尖。身上的青年不疾不徐,听了这话,只是将腰又沉了沉,随即慢慢吻上他的少爷白皙的手背,珍而重之落下一个亲吻。 “少爷,”他慢慢道,“这些事,只要交与我就好了。” “您——还是专心一些,需要我来帮助您专心吗?” 秋日的阳光灿烂但不刺眼,是温和的光晕。系统勉强避开了这一片马赛克幽幽望着天空,心想,哇,今天的太阳真的好大啊。 巨大一轮太阳,正亮闪闪发着光。那光芒,简直让它这么个单纯善良的小系统以为自己瞎了。 啧啧。 真刺眼。 寇秋最终带回了最多的猎物。 他的确是不擅骑射,可有泽维尔在,就像是跟了个人形作弊器。青年手把着手教导他,指引着他瞄准猎物击毙命,寇秋手软脚软,泽维尔便亲自上手,到了时间后,马背上装了无数猎物。 贵族们瞥见寇秋的战果,皆称赞其狩猎本事。 只有诚实的寇老干部有些心虚。 系统崽子豪气地说, 寇秋:【】 他还是头一回听人把抱金大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爱伦也夹杂在那些人之间,眼神却比其他贵族要复杂莫测的多。她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打量着寇秋,待到寇秋的眼神投射过去时,又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了,转头去与一个一直奉承自己的贵族子弟说话。 她的手摩挲着马鞭,却显然心不在焉。 与她搭话的贵族殷勤道:“爱伦小姐,不知您刚刚狩猎时去了哪里?” 他瞥瞥对方空无一物的猎物囊,笑得愈发诚挚,“我想将这一头母鹿赠送于您” 爱伦只是望了眼那只毛色光润棕黄的母鹿,神色愈发若有所思。 她纤细的手指抚弄了几把母鹿的毛发,这才闭了闭眼。 “爱伦小姐?”贵族连声唤了几句,“爱伦小姐?” “无事。”爱伦最终回答,挺直了身子,从仆从手中接过一杯香槟,晃了晃其中澄澈的酒液,举到殷红的唇边,一饮而尽。 十月,寇秋听闻了起义被镇压的消息。到底是一派匆匆集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再加上身为领袖人物的赫仑自身便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流言盛传之后,顿时军心不稳。在国王的大力打压下,这一点小反抗就像是簇火苗,被他的脚一踩,便彻底熄灭了。任务值一下子升至了七十,好在赫仑逃脱了,并不曾被抓住。 可国王到底是发觉了其中的问题。在几个月的拉锯战之后,顺从民意,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曾经在历史上留下惨重一笔的奴隶群体,至此正式退出了舞台。 寇秋也是请愿的贵族之一。 只是德洛丽丝听说这消息后,却匆匆乘坐马车回到了布莱登家的宅邸,一时间神情都不太好看,艳丽的面容上也难得地现出了几分担忧。她在扶手椅中坐下了,挺直脊背问:“怎么忽然想着参与政事?” 她的侄子正坐在窗前读书,听闻这话,倒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哪里算是政事?”他平静地说,手指间夹着一页书页,翻了过去,“这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 德洛丽丝咬了咬殷红的唇。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整了整自己头上的黑色礼帽,风姿绰约站起了身。临到门前,她才回过头嘱咐侄子:“不要太过痴迷于此。” 寇秋从她的口中听出了点别的意味。 但德洛丽丝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念头,她匆匆地来,也匆匆地走,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未留下。寇秋若有所思望着她的背影,刚叫了声“泽维尔”,青年已经毫不犹豫单膝跪在了他面前,垂下了头。 “少爷,”泽维尔低声说,“我将为您取来您想要的一切。” 寇秋犹豫半晌,却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他说,“我相信姑母不会害我。” 他白皙的手指敲在桌面上,意味深长道,“有时,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秘密,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系统: 被抓包的寇老干部:【】 他有点难以理解,自己这个崽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敏锐了? 系统简直要败给他了。 它幽幽道, 跟个催魂曲似的,基本上这声音一响起来,系统就知道自己该进入学习时间了。 说起来,这真是有史以来最让它操心的宿主了。现代世界就一心想考公务员,要么就一心谈恋爱,正儿八经的任务永远想不起来,渣攻也被扔至了十里开外——再这样下去,它觉得它迟早得心肌梗塞,说不定真会扔下宿主,和马赛克组个甜甜蜜蜜的cp呢。 然而它的爹显然不管它是不是心肌梗塞,尚且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系统: 寇老干部想了想,倒是答得飞快: 系统:【】 一抬出爸夫,它这个爸夫控就有点哑口无言。 行,你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是泽维尔的第一次恋爱,也是他最后一次恋爱。可奇异的是,他分明是个毫无经验的初学者,却似乎不需要加以磨合,便轻而易举地和他的少爷相处的亲密无间。 他的少爷。 只要提起这个称呼,胸中便溢满了隐秘的欢喜。 床头的白玫瑰几乎每日都在更换,在花时,哪怕是大雨瓢泼之际,泽维尔也会顶着这雨出去,将一束尚且沾着露水的玫瑰插入寇秋床前的花瓶。他用小银剪子剪掉多余的枝叶,恰恰只剩下花朵和一片叶子,露出一截不长不短的花梗。 花被安稳地放置在了水中。 “每晚都去,实在是太辛苦了,”寇秋闻过花之后,蹙起眉,神情中全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不如让花农直接送来。” “这怎么行?” 泽维尔正蹲在他身前,为他套上柔软而合脚的皮鞋。听见小主人的话,他抬起了银灰色的眼眸,唇角也勾上了几分笑,神情骤然柔和了,“送给我的少爷的东西,怎么能通过别人之手?” 他握着那只脚,在鞋面上轻轻吻了吻,低声说:“还请您不要拒绝。” ——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了。 寇秋实在拗不过他,说:“那让我陪你——” “少爷那时是起不来床的,”泽维尔唇角笑意更深,声音压得低了些,里头暧昧的意味浓的几乎要溢出来,“少爷手软脚软,怎么会有力气跟我一同前去?” 他仍旧固执地坚持着这个习惯,就像是走在朝圣路上。他顶着漆黑的夜色,裹紧披风,穿过呼啸的风,将他唯一能上供的贡品,亲手交与他的神明。 城中的流民开始增多。他们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来的,往往都大片大片地聚集在一起,缩在桥下瑟瑟发抖。 惶恐不安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只是靠近他们,便连空气都变得沉滞厚重了。泽维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再走时,便避开了人群聚集之地。 他迎着月光,采回了他的白玫瑰。 玫瑰园的花农对他已经熟透了,曾无数次称扬过他的忠心,每晚都会为他留下一扇小小的偏门,由着他自由出入。泽维尔把其中最娇艳的玫瑰采摘下来,捧至了手中,预备着回去修剪。 他从门中穿过,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到了另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就近在咫尺。 泽维尔后退两步,却忽然见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门后头窜出来,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浓重的异味伴随着灰尘铺面而来,兜头将青年压了个严严实实。 “别” 身上那人近乎声嘶力竭地喊,“别想抛下我!你们你们想都别想,谁也不能就这么扔下我——” 他手脚并用,紧紧地缠了上来,如同一条湿漉漉的水蛭,扭缠着,迫不及待想张开狰狞的口器,吸干人血管中鲜红的血液。 泽维尔察觉到了他身上高的不正常的温度。 在这种时候,斗奴的本能反而发挥了作用。泽维尔几乎是立刻便将人掀翻在地,同时站起了身,冷着脸,拍了拍衣襟,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人狠狠跌到了地上,却仍旧在喃喃;“别想扔下我,我不走c不走” 门后较为昏暗,黑糊糊的一片。泽维尔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懂他说的究竟是何意思,他站在原处,却忽然见遮挡住月亮的那一片云彩散开了,眼前的一切陡然间明亮起来。 月光如盐。 泽维尔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只那一瞬间,他的血液一下子冰冷起来,似乎全都被这温度凝结住了,转而汩汩重新向着心脏涌流而去——他无法呼吸,双手猛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花束扔掷到了地上。 那些娇嫩的白玫瑰花瓣从未遭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一下子折损了,染上了尘埃。 在这之前,泽维尔曾以为,他终于被上帝眷顾了这一次。 可现在,他才知晓,那些眷顾,原来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时长两秒钟的前奏罢了。 ——他的少爷。 他的少爷 寇秋没有见到泽维尔。这是件奇怪的事,他将铃拉了又拉,最终却只有拜尔匆匆跑进他的房间,对他弯下了腰:“少爷,您需要什么?” 寇秋坐在床上,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我要泽维尔。” 拜尔上前:“我帮助您更衣——” “不用,”寇秋扣好了珍珠纽扣,眉头锁得更紧,“泽维尔人呢?他怎么还没过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拜尔张了张嘴,看着神色像是有些犹豫。他的手指惴惴不安搅在一起,许久才道:“少爷,我们没有看到泽维尔回来从早上起来,他便不在了。” 寇秋的头嗡的一声响。 不在了? 他不信邪,直接亲自下了楼去找,可推开青年的房间,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分明各色用具都仍旧好好地摆放在原位,可就是没有他所寻找的人影。 攒下来的钱财还在,衣服也还在。 系统崽子也惊讶道: 不应该啊,主人还在这,忠心耿耿的大型犬能自己跑到哪儿去? 寇秋的眉头蹙了蹙,想也不想道:“套上马车,我要去玫瑰园。” 玫瑰园的花农正在为这些娇贵的花浇水。他骤然见一辆名贵的马车停在园前,还有些意外,待到看到从中出来的贵族少爷后,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当真是这国家中最娇艳的玫瑰。与他相比,甚至连这些活生生的花儿也瞬间失去了颜色,沦为他的光芒下的陪衬。 寇秋诉说了来意,老花农也说不出泽维尔的去向。他在夜间并不曾起来,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清楚园子里发生了什么。 寇秋的失望情绪更加浓重,打起精神和花农道了谢,并赏给了他一个金加仑。 花农受宠若惊。 待寇秋准备转身离去时,花农叫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道:“您就是泽维尔的主人吧?” 花农由衷地赞叹:“您和泽维尔所描述的一样。您请放心,泽维尔对您,有终生都不会背叛的忠诚,哪怕是寻遍这国土上的每一块,您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忠诚的奴仆了。” 寇秋碧透的眼睛闭了闭,简短道:“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惶恐。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处,搅得他连疼痛都是血淋淋的。 泽维尔能去哪儿? 这之后的几天,布莱登家族放出了数十个仆人,全城打听泽维尔的下落。从街头的报童到黑一帮,从贵族到奴仆,他们几乎询问过了所有人,可对于那样一个带着寒意的深夜,又是一个不起眼的下等人,没有任何人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就像是滴水融进水里,风刮入风中。 泽维尔,他轻易地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连一点踪影也不曾留下。 寇秋不信邪。他原本以为,泽维尔第二日便会回来了,可等他满城都放了消息,却还是等不到青年归来,这种期望便慢慢成了一场空。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寇秋仍旧坚持着去找,锲而不舍地找,布莱登家里的所有人都被他派了出去,待到约翰布莱登回府时,只面临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宅。 约翰布莱登满心诧异,待等到老管家回来说明时,又觉得无比荒唐。 “就为了一个男仆?” 老管家答:“就为了一个男仆。” 他花白的眉头蹙了蹙,满含担忧,道:“老爷——少爷这几日,几乎没有吃下任何东西。” 尤里西斯的身子弱,每日的饮食都是由老管家和泽维尔亲自看着,丝毫不敢出任何差错。可如今,接连四五日不曾吃喝,老管家的心里也禁不住直打鼓。 他不敢违逆小主人,但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胡闹!” 约翰布莱登站起身,一时间震怒不已,“他!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哪里值得尤里” 他的话忽然顿了顿,没有继续向下说,只是沉默地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老管家也默不作声,在长久的静默之后,才道:“当年的艾妮丽雅公主也是如此。” 为了一个仆从,甚至不惜扔掉自己皇室继承人的身份,义无反顾做了一个普通人。 约翰布莱登无力地垂下双手,忽然间苦笑了声。 “当年我拦不下艾妮丽雅,”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难道如今,我便能拦得下她的孩子么?” 他最终还是在宅邸里等到了寇秋回来。 在见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那些想要吐出口的责备几乎都一瞬间随风远去了,他下意识上前一把扶住对方,对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前所未有的心惊,“尤里!你必须得吃点东西!” 手下的触感冰冷一片,少年伶仃得像是枝一折便断的脆弱花茎,只有眼睛带着让人心惊的亮意,像是在其中,点燃了两盏不灭的灯。 约翰布莱登越看越害怕,隐约觉着对方像是就被这样一条线吊着,倘若许久仍旧得不到消息,这条牵着他的线断了,他也会瞬间委顿下来。约翰扶着这个孩子,声音不禁放柔了。 “尤里”他说,“好孩子,你得先吃点东西了。倘若不吃,你怎么还有力气去找泽维尔?” 系统崽子也差点哭出来。它哽咽着说: 寇老干部却说: 系统一下子哑口无言。 毕竟,直到如今,他们仍旧不清楚爸夫究竟是什么,也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到在每个世界都紧密跟随——在这样的前提下,突然消失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们甚至说不清,这一次消失,是不是便是永久了。 寇秋闭了闭眼。 这种时候,反倒轮到他反过去安慰系统, 他的声音里满是笃定。 寇秋勉强用了点点心,几乎是被约翰和老管家搀扶着躺在床上。他没有阖上眼,只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像是沉醉在过往的回忆里。 系统没敢打扰他,只蹲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眼泪。 半晌后,寇秋勉力坐直了身,说: 系统尚且带着哭音: 寇秋开始向身上披披风, 他扣紧了纽扣,碧透的眼睛中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十二) 此为防盗章  真凭自己本事单的身。 寇老干部活生生用一身正气聊走了七个姑娘, 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 只觉得周身骤然清净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十分喜好热闹的性子,见没人了,更是乐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水果,一颗接着一颗圣女果往牙签上扎。 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蹭过来,张开嘴将他手上的圣女果一口咬走, 他才转过头,看见是眸光盈盈的小孩,登时眉开眼笑:“回来了?” 夏新霁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身畔坐了,牙齿微微用力, 咬破了衔在口中的圣女果饱满鲜红的外皮。他舌尖略略向外探了探,吮干净唇边沾染的汁液,一个简单的动作竟也被做的莫名色一气, 羽毛似的的撩拨人心。周边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转移了过来,夏新霁却只看着自家哥哥, 眨眨眼。 “哥准备送我什么?” 一说起这个问题,寇秋就有些头疼。他说:“小霁啊” 夏新霁不依不饶拉着他的手, 干脆嘤嘤嘤起来:“哥准备送我什么?哥是不是忘记了?” 寇秋成功被他的嘤击中心脏, 倒吸一口冷气, 忙去安慰:“哥没有, 是你说不要书的——” 夏新霁:“嘤!” 他已经收了两年书了, 高三时寇秋给他送黄冈题库海淀真题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送了整整一箱;大一时好不容易不用高考了, 寇秋却又给他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和□□宣言! 寇秋也很憋屈:“可你不要书,也不要哥给你买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夏新霁:“嘤嘤!” 对,是的,没错,他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印着“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搪瓷杯! 寇秋拿他的嘤毫无办法,只好软着声音哄:“那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寇秋便看见小孩的脸上骤然红了红。他的十指慢吞吞绞在一起,露出的神情也是忸怩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自己,又飞快地把头垂了回去,像是只竖着耳朵观察形势的白兔子。 “哥”他低低地说,拽着寇秋的衣角,“今晚陪我看部电影,好不好?” 寇秋被白兔子萌的说不出话,立刻上手撸了撸他头上的毛。 “不就是看部电影吗,”他笑道,“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小孩像是松了口气,却仍然拽着他的衣服,锲而不舍地追问:“好不好?” 寇秋想也不想,立刻说:“好!” 宴席散时已近半夜,寇秋去浴室洗了澡,出来便发现小孩已经穿着浴袍爬上他床了。床头柜上摆了瓶葡萄酒,紫红的颜色澄澈而漂亮,夏新霁把它倒在两个高脚杯里,小心翼翼伸舌头去舔了舔。 他一舔,脸色顿时就变了,苦着脸吐吐舌:“好难喝。” 又酸又苦,完全比不上葡萄汁。 寇秋被他的情态逗笑了,也跟着上了床,“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爷爷说,我之后跟客户肯定要喝的,早晚得练,”夏新霁把另一个高脚杯递到寇秋手中,问,“哥要不要陪我试试?” 寇秋也没喝过酒,却也完全没办法拒绝小孩,干脆抱着尝试的心情接了过来,跟着喝了一口。 他被嘴里的味道惊了下,难以理解香甜的葡萄怎么会榨出这样带了些苦涩的口感。 电影是部爱情片。两人靠坐在床头,瞧着那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相拥在一起,伴着深情款款的音乐在厅中旋转着起舞。女主角的裙子飞扬开来,翩跹着转回去。 很正常的片子,看着看着却开始不大对劲了。 第一段不可描述的戏份出现时,寇秋干咳了声,举起手把小孩的眼睛挡住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新霁轻轻笑了声,道:“哥哥,我今天刚过了二十岁生日。” 言下之意是,我已成人。18岁以下禁止观看的禁令,对我已经失去了作用。 寇老干部只好把手放了下来,勉强忽略心里头那点祖国花朵被荼毒的不爽感。 第二段不可描述的戏码出现时,事情开始超出寇秋的想象和控制。 他震惊地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目瞪口呆望着电影里的鞭子c手铐和绑带:“” 这能播? 这特么能播??? 真是完全大尺度的资本主义! 他想起身旁的小孩,忙扭过头看向夏新霁。夏新霁的脸上早已经烧的像两团红彤彤的云霞,垂下眼睛,瞳孔里原本噙着的水光都被这热度咕嘟嘟煮沸了。 寇秋顾及着小孩的心情,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夏新霁细若蚊蝇说了一句:“还能这样啊。” 寇老干部:喵喵喵? 好在下一秒,夏新霁立刻乖巧地说:“哥放心,我不学的。” 寇秋这才点点头,觉得心中舒服了点,伸手秃噜了下小孩软软的头发,“乖,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产物。咱们还是要向中央积极看齐,不能被这些不正之风带歪了,啊。” 共产主义的继承人积极点头,并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哥,再陪我喝一点?也让我试试自己酒量。” 左右是红酒,不容易醉,寇秋又举起高脚杯,晃荡着喝了半杯。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啜饮,分神看看屏幕上的两位主角搂搂抱抱,慢慢便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魂魄从这具躯壳上浮了起来,踩在白茫茫的云端。 可放在身旁人的眼里,他的皮肤粉光润泽,灼烧的如同桃花玉。眼波若水,欲阖不阖,原本清朗正气的脸上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诱一人深入之色,莫名的色一气。 “哥,”夏新霁唇角慢慢浮上一丝笑,伸手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醉了?” 醉鬼哼了两声,勉强抵住打架的眼皮,睁开眼,望着他。 “小霁?” 夏新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明明是掠夺者的姿态,可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是带了些羞怯的c惹人怜爱的。 “哥”他把寇秋的双手缓缓放至自己的背上,让他环着自己,神色紧张又害怕,低声道,“你抱着我干什么啊。” 这是寇秋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醒来后的寇秋整个人是完全懵逼的。 他瞧着自己,又看看夏新霁,震惊到难以言语,疯狂在大脑里敲系统。 他说, 系统也很委屈: 小孩是仰卧在床上的。他与电影中的姿势像极了,俨然是一副娇花任由揉搓的情景,活色生香,莫不过如此。 寇秋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新霁此刻也慢慢转醒了,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对上寇秋震惊的神色,他的脸猛地便红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哥?” 寇秋忙把他身上的领带解开了,见他并没有别的不适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寇老干部犹豫了下,艰难启齿:“小霁,你这是” “没事,”夏新霁整整衣服,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哥哥只是喝醉了。没喝过酒,不胜酒力,我应该想到的。” 想到毛线啊! 寇秋的大脑简直要搅成浆糊,可小孩却恍若未觉,仍在拼命替他找理由:“哥也没干什么,可能是昨天看电影看的,只是,简单碰了碰,一直都很温柔,完全没有伤到我。” 夏新霁叹了口气,露出了点自责之色:“都是我的错,不该带哥看这种电影的。” 寇秋的喉咙忽然一梗,竟有些莫名的酸涩。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可小孩受了这么多委屈,莫名被他在床上绑了一夜,竟然也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直到此时,还在找借口替他分担。 他窝心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地顺了顺小孩的头发。 夏新霁去浴室洗漱,寇秋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幽幽说,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他喝醉了之后,怎么是把小孩扑倒了呢? 系统没诚意地随口应付: 寇老干部立刻怒了, 系统凉凉地替他接了下去, 寇秋:【】 “清然。” 寇秋回头看见他,也有些惊讶。 “杜和泽?” 他已有两年没见过渣攻了。杜和泽被送到国外,有夏家的态度摆在这里,逢年过节都不敢回国。杜父杜母只好哭哭啼啼每年飞去国外看他,以至于到了今天,寇秋甚至都差点记不起他的名字。 在渣攻出国后,任务完成度猛涨到了五十点,可见杜和泽在国外过的恐怕是一点也不顺。失去了夏家的襄助,他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尺,一个杜家旁支的普通子弟,这还不值得他被别人另眼相待。 他的外表明显经过了精心打理,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手上的指甲也抛了光,闪闪发亮。 寇秋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只花枝招展摇晃尾巴的孔雀。 花孔雀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忽然间上前一步,擒住了他的手。 “清然,我知道你过的不好。” 寇秋:“???” 挺好啊! 工作顺利崽子孝顺,还能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哪里不好了? 杜和泽说:“你还记得,3月5日是什么日子吗?” 他的眼里满含期待,寇秋只好顺着想了想,迟疑道:“两会开幕的日子?” 杜和泽一噎,随后猛地苦笑一声,“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寇老干部: 不,我不是,我没有! “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不对,”花孔雀的眉峰慢慢蹙起来,“我竟然抵抗不住这样别有用心之人的诱一惑,受了他的勾引,以至于放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一下子闭了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他哽咽着说,“我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离开夏清然的帮助,他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算个什么。家境不显赫,能力也不突出,往年夏清然为他拉来的客户纷纷中止了和他公司的合约,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他的资产却缩水了一大半。 更悲哀的是,杜家江河日下,交好的家族也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如今,他甚至不得不佩戴上一颗假的钻石,来假装维持自己富二代的风光生活。 自信和意志都不知道何时被消磨干净,剩下的只有被磋磨了的一点意气,还有千百次在脑海里闪回的回忆。 夏清然那么爱他。 他摸了摸手上唯一剩下的这支价值过百万的手表,愈发确定。 夏清然那么爱他! 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彻底遗忘掉这段感情! 寇老干部望着他的眼泪,不由得也皱起了眉。 “你” 杜和泽满怀期待等着。 寇秋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慢吞吞说:“你的钻石胸针,好像掉色了。” 杜和泽:“” 杜和泽:“” 杜和泽:“” 想象中的重逢谈话彻底崩盘。寇秋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便欲走,可杜和泽却猛地又叫住了他。 “清然!” 寇秋连头都没回,甚至更加快了步伐。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那一次,我没有下药!”杜和泽在他身后高声吼着,“我没有——这全是你特么疼着的那个弟弟耍下的好把戏!他——他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勾引我,让我帮他进了夏家,然后他就用这种下作的法子一脚把我踹开,现在还占了你的家产!” “他那么下作,他的骨子里就流着他妈那肮脏卑贱的血!!!” 这些话像是憋在心头许久了,他一口气吼出来,畅快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会被他玩死的清然。我想了整整两年才想通,你会被他玩死的。” 寇秋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却并不是杜和泽想要的反应。他镇定极了,眼睛里头的怒火熠熠发光,只是挑了挑眉,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家产?” 他轻轻嗤了声,“那种东西,他要是想要,我就给他。” ——然后,寇老干部用他所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话原样怼了回去。 “你才肮脏下贱,你的骨子里才流着肮脏下贱的血。” “小霁是我教出来的,知道么——他的血管里流着的,全是共产一主义的纯正红色血液!” “哪像你——你这个资产阶级走狗!!!” 骂完之后,简直浑身畅快c扬眉吐气! 只是转过头,寇老干部立刻对系统说: 我居然吐出了肮脏下贱这个词! 系统深沉地吐了口烟,问: 寇秋说: 他沉默了下,诚实道: 系统: 寇秋: 系统: 寇秋: 他真的有点挣扎了。 拒绝暴打渣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好在寇秋的革一命意志还是足够强烈的,最终只停留在了过过嘴瘾这一步。 回家的路上,夏新霁的情绪看上去并不高昂。他始终垂着头,目光沉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寇秋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仍旧沉浸在夏老爷子去世的悲伤里,手不由得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没事的,”他低声说,“会好起来的。” 夏新霁垂着密密的眼睫,低低应了一声。 在之后的几个月中,杜和泽仍旧没有放弃,又来拜访了夏家五六次。虽然每一次都不得其门而入,可他还是时不时站在楼下痴等,最后,连保姆也对他的到来熟悉了。 “大少爷还是心太软,”保姆之间闲聊时提起此事,不由得也叹息,“可能不久之后,那混蛋还是能再回来。” “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了,”王妈擦着橱窗,“你们当年还没来,没亲眼见过,少爷当时对杜少爷,那可真的是情根深种为了这个人花钱,找人脉,处处替他考虑,最后甚至听了他的话,把私生子弟弟都接进门来了。” 她顿了顿,小声道:“否则,二少爷怎么可能回来?” 另一人不禁犹豫:“那你说大少爷会被打动?” 王妈又擦了两下,胸有成竹道:“肯定的!” 她叹了声。 “感情啊从来都不受人控制。你看大少爷房里还留着的戒指就知道,杜和泽那个人渣,是大少爷这么多年来唯一爱过的一个人了。” 她说完这话,猛地一回头看见了夏新霁,被吓了一大跳:“二少!” 夏新霁的脸色完全称不上好看,他的眼睛里像是噼里啪啦砸下了暴风雨,暗沉沉地掀着风暴。王妈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害怕,战战兢兢道:“二少?” 夏新霁动动嘴唇,缓缓勾起一个笑。 “没事,”他慢慢道,“我先上楼了。” 他径直进了寇秋的房间,目光沉沉打量了一番,随即一把拉开了抽屉——那里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有一枚极其漂亮的白金戒指,被擦拭的闪闪发亮。 戒指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上头雕刻的花纹刺的他生疼。 “你骗我,”他喃喃道,“你说过不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人的。” 可这枚戒指,就像是枚炮弹,一下子将他的心思和隐秘的期冀一同轰的一干二净。他花了那样多的算计与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来c原来也并非是属于自己的。 都是假的。 厌弃是假的,对他的疼爱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算什么? “你骗我。” “你骗我——哥。” 他忽然从一个小袋子里倒出什么,放在桌上小小的熏香炉里,一下子点燃了。乳白的烟雾袅袅升起,透过香炉的镂空蔓延出来,夏新霁垂着眼,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暗。 “想就这样抽身而退么,”他轻轻说,“哥?” ——怎么可能呢。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一曲激动人心的歌曲完毕后,酒吧里的人脸色都无比精彩。 哇哦。 真是好激动人心啊,简直想给他鼓鼓掌。 寇老干部抱着话筒,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再唱一首《黄河大合唱》?”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歌曲最后还是没能再唱下去,酒保勉强地笑着把这位先生请下了台,立刻让两个跳钢管舞的热辣美女接手了舞台。随着热情奔放的舞姿,先前那种奇异的气氛终于破碎了个一干二净,重回了灯红酒绿c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风气。 寇秋还有点小失望。 就像刚才那么正能量c那么团结,多好? 他站起身去洗手间开闸放水,正在洗手池前冲手,却意外地看见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姑娘立在他身后,笑吟吟望着他。她穿着时尚,明显家境优良,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摸了摸垂下来的发丝,轻声问:“请问是夏新霁的哥哥么?” 寇秋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诧异地望着她。 “我叫陈婷婷,”小美女介绍道,“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 陈婷婷的性格很是热情爽朗,充满朝气。寇老干部也乐意和祖国的新一代多接触接触,笑道:“小同学好,你怎么认识我?” “那时候夏大哥总是在校门口接夏新霁放学,”陈婷婷抿了抿嘴唇,笑的落落大方,“恐怕,夏大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吧?” 她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和校园里那些乳臭未干手里点着烟的混小子完全不同,门口那人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不花哨,款式简洁,脊始终挺得笔直。偶尔衬衫袖子松松卷起,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靠在树下翻动着书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南风馆从良记(一) 此为防盗章  他穿的是普通的蓝白色校服, 罩在纤细的身子上, 像麻袋似的晃晃荡荡。可兴许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连这衣服随着步伐掀起的小波浪也是让人心醉神迷的,掩也掩不去的天人之姿。 杜和泽勾起一抹笑:“小霁。” 出乎他意料, 少年却一点激动的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半晌之后,才倏忽勾起一个笑颜。 “杜哥。” 好学生的假总是请的很顺利, 没有任何多余的怀疑。夏新霁坐在咖啡馆中,不紧不慢垂着眼搅动自己杯中的咖啡, 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男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杜和泽说:“小霁, 你比之前更好看了。” 袅袅白雾翻卷着泛上来, 夏新霁蓦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回去, 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杜哥还不是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我?” 男人顿时急了:“哪里是我不想,只是我脚受了伤,没法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姿态, 低声诱哄:“别生杜哥的气了,你看, 杜哥这不是来了么?” 放在桌上的手向前伸了伸, 眼看着便要触碰上, 夏新霁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撤回手,换了个坐姿。 杜和泽一怔。 “可是杜哥不是和我那个好哥哥在一起么?”夏新霁微微张开嘴唇咬住搅拌勺柄,没多少血色的唇瓣被白汽沾湿了大半,“怎么还和我说这些话?” 杜和泽倒吸一口气,为了讨好这小美人,身子急忙向前侧了侧,以一种低微的姿势再三发誓:“杜哥心里只有你,真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 杜和泽咬咬牙,瞧见小美人不相信的神色,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你不知道,清然他因为他爸爸的原因,不怎么喜欢床上那种事” 夏新霁的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杜和泽急匆匆说,“这么多年来,我c我们顶多就牵了个手!” 杜和泽自认是个正常男人。他所要的感情也绝不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更别说他原本便没付出多少感情。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另觅新欢,他丝毫也不觉得愧疚。 夏清然要做和尚,干嘛要拉上自己? 别说他为自己做了多少——这几年来自己陪他演这出戏,光是片酬都不只他给的那些! 夏新霁似乎对这个答案无比满意,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几下,这才又抬起眼,望着他。 “杜哥,”他舌尖润润嘴唇,忽然轻轻笑起来,“要换个地方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收到来自小孩的短信时,正在公司中帮着夏老爷子处理事务。他摸出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朝屏幕上瞥了一眼,紧接着神色便猛地大变。 寇秋惊慌道, 他立刻打电话回拨,响铃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寇秋咬着牙挂断再打,这一次终于接通了,电话那端的小孩儿声音里透着哭腔,怯怯道:“哥” “怎么了?”寇秋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酒吧,哥,我害怕好奇怪呜呜,哥——杜哥他好奇怪,我不知道——” 通信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寇秋的心像是打摆子的秋千,荡的一下比一下高,提高了声音:“小霁!你在哪儿?” 电话猛地被中断了,寇秋只能从挂断前的几个模糊单词中分辨出一个“autun”。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问一旁的营销总监:“我们这儿有几个名字里带autun的酒吧?” 片刻后,寇秋一路飙车到了被定位出来离夏新霁的中学最近的酒吧,二话不说便向里冲。门口的保安阻拦不及,身后的司机已经上前说明了寇秋身份,因此得以一路畅通。经理殷勤地将他们引路到一间包房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寇秋早已沉下脸,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砰!”房门应声大开,里面的情景让寇秋一下子瞳孔紧缩。 酒吧包房有床,小孩在床上。 他的脸上全是不正常的绯红,平日里苍白的唇瓣这会儿烧红的如同烙铁,只缩在床角紧紧地抱着枕头,做出抵御戒备的姿势——而杜和泽就在他面前,正劈手要去夺他怀中的东西。 这个场景 连系统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道: 寇秋早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眼睛里泛起赤红的颜色,大步走上前,一下子将目瞪口呆的杜和泽从床上掀翻到地——紧接着他猛地提起拳头,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杜和泽鼻子上,打的他痛呼一声,瘫软在地。 被堵在床角的小白兔瞧见寇秋来,早已一把扔掉被子,抖动嘴唇软绵绵叫了声哥,随即便猛地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寇秋摸着他的头,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穿过夏新霁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弄着。 “哥在这里。” 再多的话他都已经说不出,嗓子被种莫名的情绪堵着,坠得他生疼——寇秋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哥在这里。” 杜和泽像是终于从这捉一奸似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猛地叫道:“不是这样!小霁,小霁是自愿——” 可寇秋早已经完全听不见。 他从没如此生气,鼓膜一个劲儿地躁动着,他的耳廓中满是轰轰的低鸣;寇秋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你活着,真是浪费生命。” 根据寇老干部的原始属性,这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狠毒的话。 夏新霁被送到医院,通过输液缓解了目前浑身滚烫的药性;连夏老爷子也被惊动了,从自己孙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杜家那个小子,给那孩子下了药?”他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怒道,“这都是怎么教育的!杜家人呢?” 杜父杜母都早已到了医院,脸上全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说起来,儿子给人下药,其实并不算是件大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玩的开也是正常,圈中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可药下到了夏家人头上,这问题就大了。 杜父杜母都只是杜家的旁支,身份本就不高,这么多年也是凭借着夏清然的提携,才在上流社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眼下却偏偏得罪了金大腿,他们心里都不安的很,立刻便带着礼物去夏家大宅赔罪。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寇秋连门也没让人给他们开。 更多的东西一一被查出来,下药也是杜和泽常用的手段了,在酒吧泡的小男生个个儿水葱似的清秀干净。而夏新霁则是个清清白白没干过任何坏事的高中生,这其中谁是谁非,旁人心中已是一清二楚。 甚至酒吧酒保也亲口说,杜和泽曾经说过两三次,要用他的药让那个病怏怏的小美人快活一下。 “我是说了,”杜和泽冲着父母吼道,“我是准备下,但是我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高声道:“他——他是故意的!” “他自己下了药,自己告了状,自己提出的去酒吧” 可这一回,就连杜父杜母也不再相信他。 “他一个高中生,哪里来的药?”杜父皱眉,“这对他哪儿有什么好处?” 杜和泽一下子卡了壳。 “他他” 他的确想不到任何好处,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猛地浮现出了夏清然的脸,还有夏新霁说起这个哥哥时,瞳孔里头璀璨的光。 违和感猛地向上翻涌了下,还未等他抓住,便又匆匆消失不见了。最终,他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甚至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向酒保暗示了些什么。 杜和泽被父母送到了国外,这也是杜家向夏家妥协的结果。 这件事对夏新霁并没有太多的影响,硬要说起来,也只是让他黏寇秋黏的更厉害了,夜间做了几回噩梦。寇秋为了安抚他,便直接留在他房间里一起睡,晚上陪着他一同攻书。 等到六月来临时,夏新霁发挥十分出色,以全省第二十一名的成绩留在了本市的b大。 而寇秋的事业,也取得了长足性的进步。 对,是的,没错。 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光荣而又伟大的公务员! 在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夏老爷子已经从李妈那里听说了他和杜和泽的一腿,还以为他是被人渣打击了,因此没诚意地随口应付:“要能考上,你就去。” 开玩笑,谁的孙子谁知道,寇秋压根儿不是学习那块料! 然而不幸的是,这个寇秋是换了瓤的——不仅考上了,甚至还凭借着党性满满的长篇大论当上了第一名,硬生生在两百多进一的淘汰路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把通知给夏老爷子看时,老头的眼角抽的如同筛子,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呵呵。 这居然还真给他考上了?!! 怎么可能!!!!! 跟他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是都收了寇秋的钱么! 一个孙子已经头也不回奔向了为人民服务的大道,夏老爷子只得忍着痛去培养另一个。夏新霁自大一起便常常来公司帮忙,他头脑聪慧,极其擅长人际关系,渐渐接手了市场部的大半业务。 寇老干部蹙眉, 系统许久之后才回答: 它语气悲伤, 简直要哇哇哭出声来! 寇秋:【】 记忆生生被挖去了一块,就像是拼图少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便全部无法拼凑起来,只能成为一堆零碎的碎片。寇秋这一天在楼下将昔日的相册都翻了出来,想要从中找到关于任务对象的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原主自己。 并没有其他人。 他坐在地毯上,茫然地盯着地上一大堆散乱的照片发呆,忽然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见了鬼了。 家中的保姆也换掉了,新来的保姆一问三不知,对这些事情像是一概不了解,所有的记忆,都被蒙在了一团迷雾里,半点看不分明。寇秋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 倘若他没有系统,恐怕根本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生命的万花筒里骤然少了其中一种颜色,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会全部崩溃,相反,仍旧可以维持着先前的秩序向下运行着。 系统说: 寇秋沉默了会儿,随即迟疑道: 系统:【】 这特么已经是统身攻击了吧,过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寇秋进入学校时,已经陆续有下了课的大学生嘻嘻哈哈地出来了。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在一众青春洋溢的学生里头竟然也不显得违和,随手拦了个学生,问道:“同学,麻烦问一下,运动场在哪里?” 他隐隐记得,小孩说今天下完课要去练习跑步来着。 学生给他指了路,看见他出色的容貌,又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寇秋抬起眼,冲着他笑了笑,“我来找弟弟的。” 他沿着学生所指的方向,慢慢绕过了大半个校区,到达了运动场。马上就要到运动会了,参加项目的运动员此时几乎全部都被集中在场地上,按照自己所报名的项目练习着。寇秋穿过人群到达看台,很快便在底下的人里发现了夏新霁的身影。 夏新霁是运动装。他的身体比上两年前健康不少,已经显出了男子独有的那种令人眼热的体魄,只是皮肤仍旧白的能发出光来,此刻微微抿紧了唇,简单地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 他在学校中的人气显然很高,不少女生都红着脸聚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声地窃窃私语些什么,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真的上前。 系统说: 太现实了,这个世界就是完全看脸的吗! 寇秋完全听不见他说的话,眼神只聚焦在夏新霁身上,用赞叹的语气说: 他的心里悄悄涌上了点老父亲的自豪。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 寇秋:【】 对哦。 他忙把老父亲的一面收了起来,重新板起了脸。 “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员!”底下的教练扬起了小旗子,指挥着运动员都站到位置上,“等会儿咱们先跑一轮,试试看是个什么感觉——” 夏新霁始终漫不经心垂着眼,寇秋在看台上望着他,忽然间看见小孩抬起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系统也很惊讶, 看台上的人不少,夏新霁的目光却像是装了雷达,准准地对着寇秋所在的位置望着,在看见坐在看台上的青年后,他蓦然勾了勾唇角,方才那一点漫不经心像是露水似的蒸发不见了。 “预备——”教练把旗子高高举起,口哨也含到了嘴里。 “开始!” 下一秒,所有的运动员都猛地冲了出去。 寇秋的目光一直追着小孩,似乎是因为优越的腿长,小孩的频率明明也没有快到哪里去,可幅度却明显比身边的人都要大上不少,轻轻松松地维持在领跑的前列位置。 几圈过去,所有人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寇秋隐隐有点担心。 他心中的夏新霁仍旧是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孩,如今骤然看见对方这样奔跑在田径场上,就像看见自家暖房里养出来的娇花此刻把自己的根须拔了出来在阳光下奔跑飞快似的,简直,牵肠挂肚。 系统安慰他, 话音刚落,夏新霁便发力了。 似乎是最后一圈,大家的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夏新霁额头全是亮晶晶的汗渍,被阳光一照,扎眼的很。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一下子彻底释放出了身体里的力量,一个个地向前超越,慢慢变为了第一。 寇秋屏住了呼吸,明明不是正式比赛,却简直比正式比赛看的还要紧张。 “冲刺了!” 裁判再次挥动旗子,拉起的红线处,夏新霁第一个迈着长腿跑过去。 寇老干部欣慰不已。 他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下了看台,小孩身边已经被不少人簇拥着了,可夏新霁仍旧神色冷淡,也不想多说话,只推开了几个人伸过来的手。直到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他,他的笑容才瞬间明朗起来。 “哥,”他说,“你来啦?” 寇秋嗯了声,把水递给他。夏新霁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把身边几个人都扔在后头,随即汗湿了的外套向肩膀上一甩,带着寇秋一起向前走。 “哥想吃什么吗?”他说,拿手机飞快地浏览着,“要不我们去吃日料吧?正好吃点清淡的,哥今天还说头疼呢。” 寇秋抿了抿唇,话突然变得很难开口。 小孩平日的心思总是太多了,哪怕笑时,也不是那种全无芥蒂的笑。如今他终于见到夏新霁这样活泼又开心的一面,先前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们一同在外头吃了一顿饭,小孩显然心情很好,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放下筷子时就弯着眼睛,冲着寇秋没完没了地傻笑。 直到回家上楼时,夏新霁仍旧在轻声哼着歌。 系统说: 再不说,你就真的不忍心说了。 寇秋咬了咬牙,喊住了夏新霁。 “小霁。” 小孩茫然地看他,“嗯?” “你”寇秋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跟我过来。” 他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里。 夏新霁乖巧地在他床上坐了,望着他的眼睛闪着光。 “哥要说什么?” 寇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事情不记得了,”他一字一顿c认真地道,“小霁,我的记忆缺块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 夏新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他垂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寇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对我催眠?” 半晌之后,夏新霁的嘴唇勉强动了动,重新抬起了眼,望着他。 寇秋怔了怔,因为小孩的眼睛里居然蒙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是,”他说,“我催眠了——那为什么哥哥还记得?” “我明明c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把那个人抹去了,”他轻声说,“可哥哥就这么爱他么,居然还记得?” 寇秋:“” 他心说,我爱个鬼。但那人是任务对象啊,我必须得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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