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龙翱》 正文 第一章 深庭兵变 宜昌三年九月二十七子时一刻,夜黑风寂。 中原大陆,京城长安含凉殿,灯火通明,当今圣上赵锦还在伏案疾书。 今年正朝极不太平,江南雨季遭遇百年罕见之水患,西北又遭遇大旱。按照各地州县上报的灾情,今岁天下粮食的收成锐减十之二三,尚未到年底因饥荒引发的流民迁徙已初具规模。尤其是长江中游的几个州,水漫河堤,淹田千里,失去家园的灾民不得已向西或向北迁徙,而西北干旱之地的灾民也抱成了团向京城聚拢。 为了筹粮赈灾,赵锦已多日未曾合眼,一目十行的审阅着各地呈上的折子,只是越看越觉得心凉气愤。以户部的估算,即使今年粮食少了两三成,只要调度合适,损有余而补不足,加上存的陈粮,苦一苦百姓,朝廷也勒紧裤腰带,度过这个灾年也非难事。可是,天下十道的府衙呈上的折子简直如出一辙,先说天灾,再诉忠心和爱民之心,然后言语迫切要钱要粮,就差说一句若是朝廷不支援粮食,本地的百姓就全要饿死,最后再说几句臣无能c臣有罪c臣该死的话。地方的折子如此倒也罢了,可是从京城派下去的巡查御史也都缄口不语。若不是内廷另有途径了解到一些地方的实际情况,赵锦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此外在半月前,赵锦亲自核查了户部庾司在京城的粮仓,不想竟然亏空了三成,气的他当天便降旨立斩了庾司主官和一个户部侍郎,户部尚书毕良待罪主事。赵锦明白,如今朝廷的钱粮有限,中央的粮库只能是最后救急的,一来现在真正需要赈济的地方还不明确,二来这些存粮与需求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这些日子,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没有一件顺心的。赵锦胸藏的怒火正在呲呲作响,但是身为天子,赵锦的气度修养那是自幼而始,他眉头紧皱,目放威光,并未发作,待心情稍稍平复,赵锦继续拿起荆湖一带的奏折开始审阅。没看几页,赵锦便压抑良久的怒火彻底炸裂,他右手猛地挥袖将御案上的折子c茶水打翻在地,然后起身踢翻龙椅,大步走出书房,站在殿外屋檐下看着漆黑的一片天,神色凶厉又带忧伤。书房一侧,皇后李氏正在翻看一本《道德经》,看到皇上动怒,目光追随着皇上缓缓起身,吩咐纷纷受惊伏地的丫鬟太监,说:“都起来吧,把御案收拾了。”说罢,她走出书房轻轻挽起赵锦的胳膊,说:“皇上息怒,世道艰难,您是主心骨啊!只要皇上您稳住朝堂,天下就不会太坏。” 赵锦咬咬牙,似回应又似自语,“朕算是看透了,天灾是假,是真。若世道真是艰难如此,纵然上到三省六部c三公九卿,下到州县官吏,他们读的圣贤书,治世之言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只要他们肯真真地为朝廷为百姓多动一分心思,这点艰难又算什么。可如果吃俸禄的都是无病呻吟c自私自利,只顾中饱私囊c隔岸观火,这才是社稷之危啊。” 皇后李氏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朝的沉疴旧病却非一日可除。圣上总要先顾着身子骨,只有有皇上在,纵然朝中有奸佞,也不过跳梁小丑,圣君之下,怎会没有治世的忠良。” “不必担心,朕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可朝廷是积重难返,纵然朕不是无能昏君,我赵氏江山也被这些蝼蚁啃食的千疮百孔了。”赵锦长吁一口气说:“是时候痛下狠手了,去看看西南的密折到了没有。”赵锦还是太子时,福源就是他的贴身太监,如今成了奴才中的第一人,办事勤快得力。皇上吩咐完,他便快步离去,并没有吩咐下面的小太监,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心里明白皇上并不信任太监,收送密折这类事情,他从不敢让他人沾手。 赵锦坐在屋檐下,闭目养神。皇后挥挥手,下边的宫女们便抬来桌子,端上早已备好的点心,换上热茶。皇后还亲自为皇上盖上一层猞猁狲皮毯。 过了大概一刻钟,漆黑的夜空突然炸开一条裂缝,裂缝亮如白昼,接着一道道闪电炸出雷声滚滚。天上先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片刻便成了倾盆大雨,时节已过了霜降,这样的大雨委实少见。 赵锦喜欢下雨,瓢泼的大雨声能让他沉静下来,让他在纷繁复杂的政事中得到一点安宁。如今灾情难测,北方边境回乞部袭扰不断,西南吐番也不安分,不过这对于正朝这头雄狮,这些还不是致命的。最令赵锦如鲠在喉的是立国至今一百三十年,地方割据c吏治败坏的程度触目惊心。赵锦有心成为一代帝王,中兴之主,可是国策大政的实施却处处受到地方节度使的暗中阻挠,以及刀笔小吏的掣肘。他也明白,整顿吏治必须先削藩,收回各道节度使的军权和用人权。但是按照律例编制核算,十大节度使掌握兵力四十八万六千九百人,而中央朝廷直接掌握的羽林军不过十二万,这还不算节度使私养的军队,可谓外重内轻c枝强干弱。想到登基以来的种种艰难,赵锦体味着自己这做皇帝的无奈,倍感落寞。 雨下了不大一会儿便停了下来,赵锦起身正要回房,却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声音中有脚步声,还有盔甲碰撞的声音?赵锦皱起了眉头,站在原地仔细分辨,是的,没有听错,而且响动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 “啊!” “啊!” 殿外的惨叫声和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赵锦坐回椅子上,天家的教养c天子的尊严硬生生将他的不安忐忑的心给拽了回来。这后宫中,没有自己的命令,绝无可能出现行军声c盔甲声,如果没听错,那。 “吱” 含凉殿的大门被推开,一列身材高大c虎虎生风的兵士左手举火把,右手按剑鱼贯而入,分列左右,从步伐神色便可看出,这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身上的雨水还在顺着盔甲的纹路流淌,但是从衣袖c裙摆滴下的雨水却是红色的。 最后一人身高七尺,胡须鬓角已然斑白,但是目光炯炯,气韵十足,头戴金边亮银二龙斗宝冠,身着银色团云百花甲,脚踩飞云皮靴,腰上系着一把赵锦熟悉的宝剑。那是先皇赐给王伦的至宝章武剑。相传此剑共八柄,是蜀主刘备在章武元年特制,上面有诸葛孔明亲笔手书的“章武”二字。他迈步至庭院中央,扬手扔掉身上的雨披,注视着赵锦,然后单膝跪地说:“臣王伦给圣上请安!”说罢随即起身,面带微笑,眼中散发着喜悦和嘲弄。 这小小的宫苑中,一丝风都没有,众人都没有开口。时空仿佛静止,这一息的宁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的宁静。 还是赵锦率先开口:“你果然是狼子野心,朕小看你了的能耐,小看了你的处心积虑。” “不,你们赵家从来没有小看我,你也没有。否则你也不会先对我下手。只是你们不该逼我,我无意造反,但是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论君臣,你是君,我是臣;但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爹,我也不想这样与你相见。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赵家,如果只是害怕我功高盖主c拥兵自重,那我觉得你确实不配做我的君。” “用不着把谋权篡位说的这样道貌岸然,自古成王败寇,我丢了江山,自有我去向列祖列宗谢罪!但是你想坐稳这皇位,可也没那么容易。” “我王家祖上自太祖起事便追随左右,这个位子好不好做,怎么做,我自有分寸。闲话少叙,赵锦,我不像你一样不顾及亲情。只要你识时务,我不会杀你,还会保证你一辈子锦衣玉食c美酒美女c应有尽有,但是如果你不愿帮衬我,想要与我玉石俱焚,我也不介意。大不了最后我身败名裂,你皇家一族给我陪葬,然后天下大乱,血染九州。”王伦说的平静,却掷地有声。 “你!”赵锦想要张口驳斥,却觉得毫无意义。殿外的打斗声也已消失,事已至此,放几句狠话毫无裨益。“你想让我怎么做?” 王伦嘴角微笑,说:“不愧是我的女婿,冷静c明事理,我很喜欢。至于怎么做,詹克世会在这里伺候皇上,告诉皇上该做什么,作为交换,他也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还有要事,就不在这伺候皇上了。”说罢他又扫视一圈,说:“你们这些奴才们,该怎么伺候皇上还怎么伺候皇上,若是有人落井下石,狂逆欺主,立刻拖出去打死。”说罢,王伦便带兵快步出了含凉殿。 丑时三刻,太极殿前的当值房中,王伦正襟危坐,不时地有人进出向王伦汇报各路进展。 “报!长公子王戍锋将军带领的先锋骑兵五千已至城外十里。” “报!二公子王戍文将军率领的主力大军和押运的粮草已至峡口一带,两日即可抵达长安。” “报!齐立将军已剿灭宫内千牛卫剩余的侍卫。” “报!封保诚已带人拿下羽林军大将军樊正家府。” “报!周大侠已将监门卫大将军韩言一家灭口。” 正默默听报,只见一位年近不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剑眉长脸,短衫打扮,步履轻盈,气质稳重,气息悠长,若是行家里手,一眼便看出是武林高手。一直沉默的王伦见了此人微笑示意,吩咐看茶,说:“这次功成,周大侠功不可没。没有周大侠,老朽现在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更不用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乾坤。” “王大人客气了,草民不过是尽己所能,为将军的大业尽微薄之力。况且,我要完成心愿,将来免不了仰仗大人。” “那是自然,周大侠要光大门厅c光宗耀祖,我怎能不成全周大侠的孝心。” “报!詹客卿送圣上手书的圣旨到了。”正说话间,又有兵士传讯而来,那周大侠拱手告退。王伦起身目送周大侠出门,然后说道:“王五,立刻带宫内太监传旨。由齐立任羽林军大将军接管京城周边防务;王戍锋将军任监门卫大将军,负责京城治安和诸门警戒,协助齐立戍卫京师。王六,知会王戍文所率主力火速行军,到了长安在城外驻扎。王七,让宫里的太监们把四处好好清理一下,五更击鼓,上朝!” “是!” 在正朝,京城和皇城的诸门警卫以及皇帝的贴身宿卫历来由监门卫和千牛卫负责,皇上的亲军羽林军由羽林军大将军率领,这些人都是皇上最为信任和亲近之人,任免必须由皇帝亲自手书下诏,无需经过三省。处心积虑拿下皇宫和赵锦,王伦最为担忧的就是赵锦是否会妥协,如果不能掌控羽林军和两卫,即便自己占领了皇宫,也不过是作茧自缚。现在他拿到了赵锦手书的诏令,最大的威胁终于解除了,王伦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紧绷多日的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震动朝野 四更时分,一直都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不似前半夜有时月明星稀,目力所及的地方还能模糊辨认。此时,天地最是寂静,也最是黑暗。 含凉殿中,赵锦屈辱地选择了妥协,手书了几道王伦想要的圣旨,用上大印,便将下人都逐出房间。对于赵锦,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入眠的,想到自己贵为帝王,如今却身陷囹圄,心中的屈辱空荡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靠在卧榻上,闭着眼睛,过往的诸多事c诸多人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浮过,困乏极了,却无法入睡。 身边的皇后也陪着他一夜未眠,此时正替赵锦按摩着太阳穴。李氏并非是第一任皇后,第一任太子妃,后来的庄肃皇后是王伦的三女儿,当时的王伦还是安西大将军,统帅十万兵马平定西北突厥和西南吐蕃骚扰,这婚事更多的是政治考量的结果。可谁成想,庄肃皇后竟不能生育,从那以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庄肃皇后但凡知道东宫有谁怀了龙嗣,便要暗地里去给对方下药,甚至折磨对方到流产。赵锦那时身为太子,已经开始署理一些政事,天天忙碌的顾不上这些事,即便心里清楚后院的肮脏丑事,为了顾及大局,他也只能隐忍不发。直到三年前,他登基称帝,西边局势稳定后,他便借机一边将王伦调至剑南道,一边暗地赐死了庄肃皇后,对外则宣称是染疾暴毙。现任皇后李氏之前只是太子跟前的一个宫女,后来被封为侧室,入主含凉殿。她待人温和,遇事淡定从容,处事进退有度,深的赵锦的敬重。因此赵锦掌权至今,常常在含凉殿熬夜处理政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锦觉得浑身酸痛,便从卧榻上起身。由于他一夜未眠,加上脑海中过往的事走马灯似的浮现难以平歇,此时双眼通红c头痛的厉害。 赵锦此时依然觉得刚刚的惊天变故简直不可思议,看着一如既往的宫殿c灯火c摆设,却恍如隔世,只有跳动的心脏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好在有皇后的一夜陪伴,心绪已然平复了几分。但是赵锦并不甘心,似昏似睡中他苦思冥想,好像想到了什么,此时却记不清楚,但他预感到那可能是绝地翻盘的曙光。 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刚刚想到了什么,赵锦索性走出主殿吹着凉风。雨已经停了,那个名叫詹克世的王伦府内幕僚坐在偏殿的屋檐下。看到赵锦,詹克世起身行了一礼,道:“王大人有吩咐,还得像伺候万岁爷一样伺候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在下。” “朕要出去走走。” “夜还深,外面兵来将往的,起了误会伤了您,我可担待不起。” “既然我已经落到他手里了,想要的旨意他也拿到了,还留着朕干什么,这一座皇宫中还要两个皇帝么!” “皇上,现在的皇位还是您的。如果不是皇上先下手要置王大人于死地,王大人也不愿与皇上兵戈相见,您多担待吧。” “让我担待他夺我赵家江山?真的是岂有此理!” “皇上息怒。依小人看,从王大人祖上跟随太祖皇帝起事,到王大人平定边疆,几代人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皇上做的这兔死弓藏的事岂不让人寒心。” “他若安守本分,恪守臣道,朕何至于要杀他。他无视朝廷法令,四处收买人心,将税赋军队等国器作私器,朕如何能容他!” “天下十道又有哪一道不是这样呢?王大人若不这样做,怕是早就被朝廷拿下了。” “哈哈哈哈!”赵锦笑的酸涩,对方的话不假,他明白,现在的天下还有几个恪守臣道的呢,他心中盘算着,想到了奉密旨缉拿王伦的李成忠:“李成忠呢?” “王大人说了,李成忠是精忠报国的典范,要成全他的忠名。” “明白了。”赵锦心想,恪守臣道的这些个人怕是都活不了多久了。 “快要五更了,皇上马上就得上朝听奏了。” “嗯?什么?你们还让朕去上朝,让百官看朕的笑话么?“赵锦苦笑一声,仰头自语:“我愧对赵家列祖列宗啊,不孝子竟沦落至与献帝为伍!” “这皇上您可错怪王大人了,现在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您该怎么上朝就怎么上朝,但是您天纵英才,自然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然的话,怕是太极殿前,血流成河啊。” “你们”赵锦无力地摇摇头,可自问现在还能做什么呢?玉石俱焚?不,那样一来,皇家赵氏就全完了,江山社稷只能拱手让人了。 嗯?赵家人?对了,是的,希望就在赵家人! “哈哈哈哈!”赵锦突然仰天大笑,詹克世在一旁注视着他,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以为他所受刺激过重,一时接受不了。过了一会儿,赵锦饶有兴致说:“事已至此,我倒想知道王伦是怎么进宫的?” 詹克世笑道:“王大人说,您要是问起这个,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您输个明白。您派的李成忠到了合州,也是像这样夜袭王家府邸,意图擒拿王大人,可惜棋差一招,王大人吉人天相躲过一劫,反手就派兵拿下了李成忠。既然您已经决断要拿下王大人,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京城,王大人可是亲自挑选了忠诚可靠c身经百战的八百勇士。他们日夜兼程c快马加鞭来到京城,然后乔装打扮分散入城。今夜子时,除了有二百人在封保诚将军的带领下包围羽林军大将军樊正府邸,擒拿樊正以外,其余六百人由王大人亲率,通过监门卫韩言打开玄武门,然后闯入大明宫,直奔这含凉殿。可能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这夜色和大雨真是应了天时,宫里的千牛卫猝不及防,还没有组织起防线,就被撕开了口子冲进了这里。这会儿宫里负责皇上宿卫的千牛卫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哦,对了,千牛卫将军林正兆也死了,我亲眼看到了。” “林正兆韩言” “皇上放宽心,林正兆死得其所,相必也不会有遗憾,王大人也会厚葬他。那韩言背叛了皇上,王大人已经帮您将他灭门了。” 五更时分,召集百官上朝的鼓声照常响起。太极殿前,百官尊卑有序分列左右,等待着入殿上朝。突然,众人的目光都被一个人吸引住了,不错,此人正是王伦,剑南节度使。这样的一方诸侯,什么时候到了京城竟然谁也不知道。不过尽管在场的各位大员疑惑不解,可是面子上的功夫,那是谁也没落下,纷纷向王伦行礼问好。 “上朝!” 文武百官依次入殿,跪待赵锦登上龙椅,齐声朝拜。 赵锦身着龙袍登上龙椅,看着文武百官,真想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句,一群废物!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只能有气无力的说:“都平身吧。” 谢恩过后,户部尚书毕良率先启奏:“启奏圣上,西北遇干旱荒年,江南又遇洪涝水灾,为了筹粮赈灾,户部已通宵达旦多日,并会同御史台向各地派人核查调度各地粮食。据前往剑南道的巡查御史反应,发往剑南的调粮文书在月前就已送出,至今没有任何回文也无粮食运抵。流离失所向京城聚集的流民已经到了间州,途径州县的存粮也坚持不了几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激起民变啊。今日,王大人也在,还望皇上做主啊。” “王伦,剑南道是你在署理,户部调粮奉的是朕的诏令,你接到押运粮草火速进京的文书也该有些日子了,现在粮食运到了么?”赵锦戏谑的看着王伦,尽管两人心知肚明,天已经变了,王伦今日站在这里,如果不能玉石俱焚,他便只能默认是他召王伦回京的,但是他也不介意给王伦找些难堪。 “回皇上,自从接到朝廷的公文,臣已号召各地官绅大户捐粮捐物,第一批二十万石粮食两日就到京城,后续所需粮食,臣也一定尽力筹集。” 赵锦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这个王伦竟然在这里摆了自己一道,之前给朝廷的回文都是叫苦叫穷的,说是剑南各地尤其昆州c益州受灾严重。可现在竟然一次就拿出二十万石粮食。自登基之时,赵锦就知道天下王刚不振已非一日,但是从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朝廷对距离京城较近的剑南道也是一无所知,令行不通。 赵锦心中涌起一股失落和悲凉。登基三年,他自以为勤政务实,可到最后才发现,也许自己说的话到了地方就是放屁,甚至放屁都不如,而自己从折子上看到的江山就是一副精心编制的谎言,至于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己真的是从未见过,自己是个什么皇帝,今天才算第一次见识了。赵锦摆摆手,说道:“好,那就由王伦会同户部办理赈灾事宜吧。除此之外,朕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宣布,福源,宣旨吧。” “诏:尚书令薛谦,夙禀生知,识量明允,文德武功,平一宇内,然之年岁已高,积劳成疾,朕实不忍恩师呕血劳心。着封薛谦太师衔,免去尚书令之职。” 百官听闻,纷纷拜跪称颂,心中都在诧异。不待众人祝贺薛谦,宣召声又起。 “诏:朕在位三载,天下灾难不断,幸赖祖宗之灵,艰而复存。然瞻仰天文,复察民心,朕心不忍,亦以为罪在朕躬。先祖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尧舜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任剑南节度使王伦任尚书令。自今以后,军机兵仗仓粮,凡庶政,悉委尚书令决断,然后闻奏。朕即日起斋戒祭祖,为天下祈福。” 此诏书宣毕,朝堂一片哗然,圣上正值壮年,如此放权隐居幕后,实在是匪夷所思,古往今来史无前例。而且这样的变故,竟然事先没有一点风声,薛谦c中书令c门下侍中等人纷纷跪地喊道:“圣上”。不待众人开口,赵锦起身说道:“众爱卿不必再议,天下一切艰难罪责在我。就在几个时辰以前,樊正勾结韩言意图谋朝篡位,幸而朕先知先觉,暗中调遣王伦秘密进京护驾。现在韩言已死,樊正伏法关在天牢,可惜林正兆不幸罹难。这些天灾都是朕之过,向列祖列宗请罪,为我朝祈福是我应做之事。此外,国师年事已高,王伦年富力强,由他接任您的差事,我放心,您也可以安度晚年了。今日朕不谈国事,只想下棋,国师再教教学生。退朝吧!” 所谓国师,即本朝尚书令薛谦,他已年过古稀,坐镇三朝,更是赵锦的授业恩师。他的才学能力极为出众,俨然是文官之首c天下士子领袖。平日,赵锦也常叫他恩师,因此百官纷纷叫他国师,久而久之,成就了国师之名。 此时,太极殿内百官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赵锦所说之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不过赵锦大步走向偏殿,丝毫不在意百官的反应,也用不着在意。此时,一些大臣想要去追皇上,可都被太监侍卫拦下了。顿时,太极殿内升起一股阴沉沉的气息,薛谦环顾四周一言不发,目光落在王伦身上,他百事练达c心灵通透,更是历经三朝不倒的老臣,阅历远非他人可比。他当即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王伦身上,于是他径直走向王伦,说道:“恭喜王大人得皇上如此信任,今后老夫肩上得万斤重担就有劳王宰相了。老夫奉旨陪皇上下棋,王宰相可否通融?” “宰相之称绝不敢当。国师德高望重,劳苦功高,圣上感念国师的公忠体国,又体恤国师的艰难辛苦,纵观历史千百年,这样的君臣之际堪称佳话。圣上让我摄政,可是论治国,我如何比得上国师啊,国事艰难,还请国师多多提点。”说罢,王伦做个请的手势,其他太监侍卫也纷纷让开道路。待薛谦走向偏殿,王伦不动声色的打个眼色,角落里一个太监悄然跟上。 王伦抱拳说道:“各位同僚,圣上心念江山社稷c天下苍生,做臣子的只能呕心沥血。今日起,我就在值房办公,为圣上分忧,还请大家能够戮力同心。”能站到这太极殿中的,无一不是人中翘楚,突然之间西南的土皇帝,剑南道节度使出现在京城摄政,而皇上又隐退,其中必定有太多得隐情。可当下大家没有确切的信息,谁也不敢率先开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报!” 王伦皱了皱眉,宫城如今已在他的掌握,这一声报只能说明是宫外出了什么状况。他快步走到大殿门口,听了下属汇报,心思一动,说:“通化门外的状况你也向大家说一下吧。” “是!樊正同党得知樊正被抓,鼓动士兵造反,现在正在冲击通化门。” 这一消息如同又在朝堂上扔下一声雷,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樊正统帅得御林亲军都是精锐,这些人如果哗变,这京城就危险了。王伦见状说道:“各位,樊正深的皇上信任却意图谋朝篡位,幸赖圣上英明,先知先觉,昨夜,在下已派人拿下樊正。可是樊正在京城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还是走漏了风声,现在,他的同党鼓动部分羽林军冲击通化门,想要造反。本官以为,当前首要的是明诏降旨,立斩樊正,义正视听,并将樊正头颅悬挂与城门外灭了叛贼的气焰和念想。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说着王伦看着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两省主官。 沉寂了半刻,两位主官带头纷纷附和:“一切但听王尚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血溅京城 此时的偏殿,圣上赵锦和新封的太师薛谦两人默默的下着棋,气氛显得十分凝重,仿佛秋末的阴冷要把空气都凝结。赵锦所说的变故,薛谦根本不相信,一则他相信樊正,二则,李成忠去剑南道缉拿王伦是圣上c樊正和他一起议定安排的。现在王伦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长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也是最坏的可能性。薛谦装作不经意地环视四周,周围的这些太监宫女一定有王伦的人,他想要问清楚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情形又到了什么地步,可是又担心这些话传到王伦耳朵里对皇上有所不利。 他又想,王伦如今在皇宫中如履平地,至少说明这皇城的防务甚至于京城的兵权都已落在了他的手里。这种情形必须要依靠樊正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太极殿上,王伦已经给樊正判了死刑。薛谦只是想该如何保住皇上,稳定国本,只要能挽救社稷即便自己被凌迟都是值得的。 薛谦手中下着棋,脑海中却一直盘算着该怎么办。而此时的赵锦看起来却十分平静。棋局下了不大一会儿就胜负已定。往日里,彼此是各显神通,见招拆招,今日里薛谦心不在焉c昏招臭棋频出,一局下完,赵锦起身说:“今日师傅心神不宁,改日再下。以后恩师好好讲养身子,没事来陪朕下下棋。跪安吧。” 薛谦立马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老臣无能,罪该万死!” 赵锦缓步上前扶起薛谦,说:“恩师不必如此,回去吧。” “皇上” “恩师,我今日才想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盘根错节c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冥冥之中自有良解,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去吧。” 薛谦前脚离开,后脚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来到太极殿前的值房,向坐在主位的王伦回话。王伦听完说:“你是说两人就只对弈了一局,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大人,是的,薛太师就只说了句君啊臣啊辱啊死啊什么的,而皇上就只说让薛太师保重,还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什么的。” “皇上有没有交给国师什么东西?” “没有,小的眼睛都没眨一下,两人就是下了一盘棋,皇上并没有拿什么东西交给国师。” “下去吧。” “是。” 王伦坐起来背手踱步,略显迷茫的问到:“詹先生,你说皇上召见国师下这盘棋是什么意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又是什么已死?” “从皇上还是皇子拜师薛谦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间两人的默契非他人可测,棋局变化莫测,若赵锦无形中交代了什么,旁人是很难知晓的。而且早朝上,赵锦突然封薛谦国师,明显是有意要保护薛谦,起码让我们不好立刻对他动手,这就是在给薛谦争取时间。皇上最后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相必是不甘坐以待毙吧。因此,我们也不可大意。在下以为,应当派人看好国师府,一来严防薛谦向外传递消息,这样两人有什么谋划也无法实施;二来,对朝廷百官也是一个信号,告诉他们现在京城谁说了算。” “詹先生说的是。来人,让王戍锋派人日夜严加看守国师府,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王伦接着说:“薛谦是三朝元老,声名才学更是文官士子之首,我要摄政要文武百官俯首帖耳,要得天下人心,就必须要让薛谦彻底身败名裂,这也是要紧的事,而且这事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做,不知先生有没有合适人选?” “薛谦的事,在下以为倒是不必太急。现在地方割据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这些土皇帝怎么可能帮我们抹黑薛谦,让人心向着我们呢。不如等收复中原后再动薛谦,现在呢,先剪除薛谦的羽翼,给他掘好坟墓,顺便给朝堂换一换血。具体让谁做,我这里倒还真有一把合适的刀推荐,一个刑部小官,叫明岳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是他?我知道这个人。不错,明日叫他来府上回话。” “是。眼下还需要做的是在他们散播谣言前将京城变故昭告天下,以正视听,防止有人听信谣言开始生事。更要紧的是招兵买马c选将练兵。毕竟现在天下十道三百六十州,各道节度使都手握一定兵权,尤其是河北道c陇右道c江南道c岭南道的节度使都是拥兵自重的不可小觑之人。” “呵呵,我知道。一统天下c称帝加冕,最终要靠的不是笔墨,是千军万马。早知道有今天,我在平西北的时候就该动手,可惜啊!” 此时的通化门,一片狼藉。昨夜樊正被抓,齐立接任羽林军大将军的消息一到城外羽林军大营,整个大营便炸开了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齐立斩了几个长史和录事参将才将大营稳住。可是,乱局之中,一个叫方崇山的将军却带着三百多兵将骑马出了大营直奔京城。他们到了通化门,正巧赶上王戍锋的人接管京城防务,双方不由分说一见面便动起了手。方崇山手下的都是金吾卫骁勇营的锐士,个个身经百战c武艺高强。不多时方崇山便拿下了通化门,但齐立在羽林大营得到消息也立即带领精锐追到了通化门,势要将这一干樊正心腹拿下。 此时,方崇山留下一小队人看守通化门,自己已带队前往刑部大牢,意图解救樊正。行至一条窄街半路,突然路边房屋上飞出一蒙面黑衣人。方崇山反应极快,挥刀便劈了过去,只见黑衣人身法敏捷,不知何处变出一根短棍,挡下一招安稳落地,拉下面布,说:“老弟,是我!” “杜义大哥!怎么是你,樊将军呢,是否在刑部关押着?” “老弟,樊将军刚刚已经在午门被斩首了!”杜义异常悲恸的说道。 “唉!!我还是来晚了。是谁在诬陷樊将军,说什么樊将军谋反,是不是昨夜去大营接任大将军的王戍锋,皇上怎么能听信这等谣言啊!” “兄弟,不要懊悔了。快带着兄弟们出城吧,出了城我再细细跟你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你告诉我是谁害了樊将军,我要去杀了他!” “那人现在在太极殿呢,你怎么进去啊。樊将军拼死掩护我逃出来,是因为他有托付,兄弟们若都死在这,谁来完成樊将军遗愿!” “唉!好吧,兄弟们,快撤!” “不要原路返回通化门了,你们后面肯定有追兵。去春明门,派个弟兄去通知通化门的弟兄撤。” “好。” 几街之隔,刚刚接管京城诸门防务的王戍锋正紧追不舍,通化门的意外令其非常恼怒。城门被破一方面是因为目前手头的兵力捉襟见肘,另一方面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齐立已经带了二千骑兵去接管羽林军大营,怎么还会让这些人冲到京城呢。等守城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关闭城门已经迟了。否则仰仗这京城的城门和城墙便可轻易将对方挡在城外。但是现在,意外发生了,如果让这伙人在京城搅出大麻烦或者逃出京城,自己可真的无法向父亲交代。 王戍锋一边追,一边问属下:“查到这些乱贼的底细了么?”作为皇帝亲属的羽林军,里面的兵将和家眷大多都在京城或京城附近。因此一得到消息,王戍锋便命人去查这些人的底细,想要围魏救赵迫使这些人就范。 “回将军,乱贼头目叫做方崇山,祖籍是邓州,并没有亲眷在京城。听说是十年前突厥入侵屠城时,樊正所救下的,同时救下的还有一个叫杜义的。两人原本是绿林人士,身手不错,在北地遇上突厥杀害百姓便出手相救,自己也受了重伤,正好被讨伐突厥的樊正救下了。后来,两人被樊正安排在军营中重用起来。这两人还结拜为异性兄弟,将樊正视为大恩人,因此昨天消息传到大营,方崇山才会鼓动手下造反。” “那杜义人呢?抓起来。” “这个杜义一直是樊正的贴身侍卫,但封保诚将军那边的人说,昨夜抓樊正的时候,并没有抓到这个杜义。封保诚将军抓到了樊正便没有将这个跑掉的侍卫太在意,只是告知了刑部通缉杜义。” “再去查!查不到这两人的亲眷,就查他祖宗九代!查不到就提了脑袋来见我!再去通知各部衙,全城缉拿这两个人。” 正在此时,身后传令兵赶到说:“禀大人,乱贼现在正在冲击春名门,意图逃跑。守城官快要顶不住了,请求支援!” “一帮废物!!让他们务必守好城门,若是让他们逃了,我杀他们全族!” 策马鞭响,众人火速赶往春名门。 待王戍锋一行人赶到春名门,只见城门口尸体堆积,血流满地,一根旗杆立在正门口,顶端还悬挂着城门官的脑袋。就在此时,只见齐立带着一队骑兵从通化门方向追来,看到眼前极为讽刺的场景,尤其是穿过敞开的城门,官道上尘土飞扬,对方已经在飞速逃离。王戍锋怒而拔剑,一剑将碗口粗的旗杆砍断,说:“立刻集合骑兵营,务必剿灭这伙乱贼!” “慢着。”只听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戍锋扭头一看,只见父亲王伦和詹克世都来了,他慌忙向父亲行礼道:“父亲,都是儿子无能,让这伙人跑了,我这就去剿灭这伙人。” “不急,现在你二弟率领的大军还在百里之外,京城防务和城内这文武百官全靠现在这几千人掌控。现在追出去,京城不要了么?” 詹克世说道:“长公子不要急,现在樊正既已伏法,这些乱贼无名无分,掀不起什么风浪。通知各州县注意他们的动向,让各地折冲府出兵剿灭他们就是了。长公子守卫好这京城才是要紧的。” “小子,遇事要冷静,多跟你詹师傅学学。”说罢,王伦带人拂袖而去。 王戍锋身为王伦长子,对父亲是极为敬畏的。虽然平日里,王伦对亲人不算苛刻,但是在做事上,其父对晚辈的要求非常严格,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并非易事,在半月前,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一天。因为他知道,尽管自己在父亲的帐下带兵办差多年,但是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令其父信服。他不知道王伦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造反的,这些年间,王伦就只交代他做好两件事,一是带兵,二是看书。曾经作为官宦弟子,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但是现在,父亲有朝一日若要登基,自己就是储君,那么当初父亲的安排便有着深远的意义。想到这里,他更加恼恨方崇山这伙乱贼,让自己丢尽了脸,否则的话,自己第一时间跟随父亲进城起事,这便是天大的功劳。想到此,王戍锋不甘心自己的能力被抹黑小觑,便吩咐手下:“立即排几个机灵的,跟紧了这伙人,谁要是跟丢了,自己提着头来见我。” 此时此刻,无论是王伦还是王戍锋,都想不到,这些逃走的人将来会以一个崭新的面孔出现在他们面前,并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难善其身 宜昌三年九月二十七酉时,太师府正院正堂之中,薛府中说得上话的人都坐在该坐的位子上,个个如木雕般沉寂,仿佛与这梁柱楼阁c桌椅板凳融为一体,只有灯火在摇曳欲灭,门窗在夜风中吱吱作响。 上午,薛谦卸任尚书令,受封太师的消息刚到的时候,整个薛府喜气洋洋,人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就连那些下人门房都觉得自己升了官一样。毕竟太师不仅比尚书令高了一品,更是三师三公爵位封号之首。开国至今只有一位开国功臣得到过这一殊荣,那还是死后皇上追封的,而薛谦是健在时得到的封赏,由此可见,薛谦在皇上心中得是多大功劳,多重的分量啊。薛家人都觉得这是最完美的功成身退了。但是对于这一封赏,只有薛谦毫无喜色。他自从回到府中就一言不发,看到亲眷们张罗着要在薛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厉声将众人制止。原本众人以为,虽然得了太师封号,可薛谦不再任尚书令相当于告老退休了,因此他心中有些失落。可是过了几个时辰,众人便发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平日里,薛谦身为尚书令,前来登门拜访的人那是络绎不绝,门槛都是定期得换的,可是今天自从薛谦回到府里一直到晚上,再没有一个人登门求见。薛谦上朝期间,来到薛府等候的一些大儒和官员,薛谦到家后也是直接让管家将其打发走,见都没见一面,这一点都不像薛谦平日的作风。 到了下午,好多下人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慌张,薛夫人将人叫来一问,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薛府周围多了很多羽林军的人。薛府下人本以为他们是在附近有公干,遂前去闲问,没想到对方亮出腰牌,称是奉皇上之命圈禁太师府。薛夫人气不过,嚷嚷着:“我倒要问问,皇上早朝才封的太师,怎么会当天就下令圈禁太师府!”说着就要亲自出去赶走这些人,正巧被薛谦看到了,薛谦一句话就给拦住了:“想让府里流点血就去!现在开始都老实在府里呆着。”。 晚饭后,薛谦召集家中各房当家的在正堂议事,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众人到期后,薛谦便从后面走到主位坐下说:“该看见的你们已经看见了,什么都不用问我。从今日起,我只在书房看书,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我,府中的吃喝用度一切从简。各房管好你各房的人,不得出门不得闹事,否则的话,丢了性命也不要来找我。” 说罢,薛谦起身离去,身后的薛家人本来还心存幻想,此时听到薛谦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知道事情大了,一个个开始争喋不休,有的女眷直接开始哭泣。 中原大地存续千百年,人们都对风水之说深信不疑,因此包括京城在内的所有城池,讲究东富西贵南贱北贫,比如薛府就是在长安西城西边最靠近皇宫的地方。而此时京城正南靠近城中央的一座名为凝香园的古色古香c富丽堂皇的七进七出的四合院中,灯火通明,一片莺歌燕舞c觥筹交错。白天通化门c春明门发生的事不过是这里的谈资而已。 在一座名为清吟楼的小洋楼中,一男一女正推杯换盏。女的二十一二岁年纪,在清倌人中已是偏大了,但是依然长的纤巧削细,面如鹅脂,唇若点樱,眉眼如画,神若秋水,一身白色的裙子,在这烛光映照中更是显得格外的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而男的已过而立之年,身材修长,眉清目秀,谈吐不凡,当真是玉树临风。 “明岳,你今日有些心事啊,可是在想今日京城里的变故?” “知我者,云灵姑娘也。一夜之间,樊正勾结韩言逼宫篡位杀了林正兆将军,最终造反不成身死王伦王大人之手。早朝上,薛谦受封太师,王伦新任宰辅。这些消息若不是官府放的告示,任谁也不会相信京城起了这么大的变故。” “呵呵,这些事我是从不关心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些朝上当红的大员交替更迭也是常有的事啊。” “是啊,我也不过是刑部一个小小主事,这些事其实也轮不上我去关心的,只是隐隐觉得还有大事发生。” “我知道公子是心怀天下的人,论功名,论才情,论做事,您都是上上人等。若不是当初被人误解,现在必定也是一方大员了。不过公子你还年轻,过去的事终归不会掩盖你的才华误你一生的。” “当初之事,我锋芒太过,薛太师没有做错,但是我也并不后悔。况且时至今日,也已没有什么对错了。我考取功名,本意就不在当官发财。” “呵呵,我知道公子并不在意,是我想窄了。我时常想起当年您第一次来到这凝香楼的场景,相较于您现在的气度,当初的您可真是意气风发呢,嘿嘿。” “你就别笑话我了。不过,若不是当初年轻气盛,前程被误,猛的从天上摔到地下,当真心灰意冷,我又怎么会无意间来到这凝香楼,见到你这等奇女子呢。” “我哪算是什么奇女子啊,沦落风尘的小女子而已,不过比旁人要心中多了几分念想。外人看来,我们这些人风光无限,其实也是进退维谷,受人摆布罢了。” “可就是你这小女子,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在你这一方小天地,你的淡然,如同药引子一般,治好了我的书生病,也让我的念头通达了,不拘于功名,但求追贤卫道。” “听你这么说,云灵真为你高兴。” 不一会儿,小楼中珠盘玉落c高山流水声悠悠绕梁。一曲谈毕,公子起身告辞。前后脚的功夫,一位稍上年岁c化着淡妆但风韵犹存的女子进了清吟楼,她正是这凝香园的老鸨子。 “灵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妈妈当真是为你发愁,也不知道这门槛费都出不起的穷书生怎么着你了,竟让你为了他倒贴钱,回了那么多愿为你赎身的名门巨贾。” “呵呵,我这不是还想在这凝香园住几年么?” “我呸,这是什么好地方么?你嫁个好人家,我赚了钱,你享了福,皆大欢喜。可你再熬下去,等你年老色衰,你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为你砸银子。即使是现在,你看你这人气能跟前几年相比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今儿我可告诉你,你想毁了自己后半辈子我管不着,可我是真心疼我的银子啊。” “我明白,可如果不能跟随我的心上人,我宁可在您这做个老丫鬟。至于银子,你又不打算嫁人,要什么银子啊。”云灵咯咯地笑着,说完就赶快躲避着老鸨扬起的巴掌。 “死丫头,没大没小!看我不打你!”吓唬两下,老鸨继续说:”哎,我也明白你对那明岳的心意,我还是那句话,一万两银子,你跟他走。别说我对他苛刻,若是别人,两万都不够。” “谢谢妈妈,他会带我走的。” “哦,对了,你那心上人现在还只是刑部主事吧。” “是的,妈妈。他对功名看得很淡的。” “那就好,这京城已经不是昨天的京城了。不过天塌了,个大的顶着,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有什么人对他不利的么?” “别问了,我们这地方,消息最是灵通,可我们最该管好的也正是我们这张嘴。不过放心,没他什么事。” 次日,刑部,明岳正翻阅几本古书,左侍郎周才进门将其叫到一旁说:“刚刚尚书府来人,让我等今日到府上候见。” 明岳大感诧异,这刑部侍郎和主事对老百姓来说是京官,可对于尚书令来说不过小人物罢了,有什么吩咐派人知应一声便是,有什么事竟然还让自己这等人到府中等候。不解归不解,尚书大人的召见,谁也不敢怠慢。刑部侍郎带着明岳卯时便赶到新任尚书令王伦府中,府中管家直接将二人从小路带到后厅,茶水点心早已备好。但是三人一直等到晚饭时分,二人才见到王伦。 王伦来到后厅,见到二人道:“圣上龙体有恙静心祭祖祈福,作为臣子为圣上分忧才知道圣上日理万机,忧思难断啊。今日找诸位来府中,乃是为了一件事关朝廷安稳的大事,还望诸位戮力同心。” 周才忙回礼:“都是分内之事,大人尽管吩咐就是。” “听说周侍郎是武官出身,果然爽快。这位便是明岳吧,早就听闻你的才名了,若不是其中渊源,你应当是状元才是。” 听闻此话,明岳大为惊奇。三年前,新皇登基开恩科,明岳自负身怀不二才学,立志要金榜题名。在殿试时,明岳慷慨陈词,应答流畅,切中要害,深得圣上和在场大人的青睐。可正当他意气风发的时候,薛谦问道:“几年前,沂州受灾,饥民围困官府寻求救济,可是你联合几个秀才撰文为几个商人颂德,让他们开仓救急?” “回大人,正是。” 谁知薛谦不再理会他,而是向皇上进言:“皇上,此人虽然意在救济饥民,心怀仁慈。但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理当谨遵圣人告诫修身养性,不可唯利是图,因此,民有贵贱,士农工商,那是天下正理。明岳当时已身为乡试解元,却滥用文墨,为贪得无厌之辈歌功颂德,实在是有辱天下读书人的名声。”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尽管明岳才学在身,最后也只录了个进士进翰林院,更别说三甲了。这件事之后,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也是在这段时间,他在凝香园遇到了云灵。几年时间,他对这段往事早已消解,只是今日王大人旧事重提,而且分明是站在他明岳的一边,大有为他鸣冤的架势。再者,当初压下他的名次是薛谦出的头,但是点头的可是圣上,王伦这样的表态难道不怕开罪皇上和太师薛谦么? 明岳大为疑惑,更是心生警觉,他已能感受到不远出就是巨大的漩涡,一旦搅进去,生死难测。他受宠若惊地回到:“王大人谬赞了,实在是晚生年少轻狂,不识大体,本也当不得这个状元。” 王伦哈哈一笑,“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然今日之事也不会放着刑部那么多堂官不用,让你来主事。” “谢大人关爱,请您吩咐。” “今日叫你们来,乃是为了太师结党误国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太师误国 王伦一语言罢,周才和明岳都愣在当场。于整个朝廷而言,他们两个人还只是小人物,天上的风云突变,即便哪天瓢泼大雨淋在身上,他们也不会知道其中内情。 明岳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新任尚书令上任的第一把火。三省六部中,尚书令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官,称之为宰辅也不为过。薛谦在任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王伦要坐稳这把椅子便要立威。如此以来,王伦暗地里找自己这种小人物出头去捋薛谦的虎须便说的过去了。 明岳回过神来,察觉有些失态,便说:“大人恕罪,我们不过是衙门小吏,这等事关朝局的大事,实在是令我等受了些惊吓。” “没关系,我第一次听到皇上说起此事,也是如此失态的。薛谦毕竟是三朝元老,于朝廷功不可没,更是圣上的恩师。如果他能安守本分,一心为皇上分忧解难,圣上也必定愿意令他名垂青史。可是这些年,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这你们也都知道。整顿吏治c修善河道c钱税粮草,这些大事朝廷多有旨意,可是为什么一直推而不动?正是因为有太多人唯薛谦马首是瞻,他不思社稷,而满腹心思排除异己,下面的人自然只顾拉帮结派不顾百姓死活。不瞒二位,若不是圣上明察秋毫,未雨绸缪,我王某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明岳听王伦说起这其中的一点隐情,更觉得水深湍急。但既然王伦说这是圣上的意思,纵然心中有疑虑,明岳也只得说到:“既然是圣上的旨意,那我等必当全力以赴。” “那就好。现在圣上念及薛谦的功劳和教诲之恩,只是将其软禁在府中。你等现在即奉旨秘密办差,查找薛谦结党误国的铁证。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府上找我。”说完,王伦拍拍手,府里的管家送来两块腰牌,上面写着“王”字。“拿着这腰牌,你就可以出入太师府了。” 明岳接过腰牌,只见其做工精良,用的应当是上好的檀木,轮廓上雕刻的蟠龙还辅以金丝。在朝中,王侯将相家府的腰牌只给那些为自己卖命的幕僚宾客,明岳接过腰牌便明白王伦的拉拢之意。但是明岳早已看破功名,对王伦的看重并没有太多感恩之情,既然是圣上要自己办差,自己总得看看手谕,否则如果哪一天风向又变了,自己不明不白成了为王伦办差的趋炎附势的小人可就太冤枉了。他于是说:“小人感激相爷的信任和重用,但是既然是奉旨办差,为了做事方便,不知可有密旨?” 王伦看着明岳,笑眯眯地说:“不愧是刑部出身,做事讲究纲纪。旨意自然是有的,晚点宫里便会有人宣旨的。” 从王伦府中出来,周才说:“此事关系重大,为了避人耳目,办案就以你为主,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说罢,他坐上轿子便走了。 周才的退缩,是明岳意料之中的事,薛谦虽然被软禁,但是在盖棺定论之前,周才只会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大人物。明岳一人步行慢慢回衙门,边走边想,自己昨日还在说,管它风云际会,自当逍遥自在。可在今日,自己就被卷进了这场龙卷风的中央,明岳苦笑一声,因缘际会人力难挡啊。 正走着,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戎装骑兵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装束竟是羽林军。这几个骑兵不时勒紧缰绳,让战马昂首嘶鸣,他们也配以肆意狂笑,而被围在中央的小姑娘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她怀里紧抱着菜篮,菜已散落一地。周围的百姓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没人敢上前制止。 明岳见状不禁大怒,这王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等皇上亲军欺辱弱者的卑劣行径。他正要上前制止,只见一年轻人冲入包围,将那小女孩护在身后。那些骑兵见状,纷纷抽出兵刃,其中带头的中郎将指着乱入者说:“什么人,如此大胆,知道我们是谁么?” 只见他挺直了身子,说:“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京城!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明岳对这个挺身而出的人不免关注起来,他看起来二十左右,身穿锦衣绸缎,长相俊朗刚毅,气质沉稳内敛,但最令明岳关注的是他说话时的那股傲然的气势,这气势绝不是普通人家一朝一夕能够培养起来的。 羽林军几人相视一眼,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今后这京城还就是我们撒野的地方了!识相的就滚远点,不然打断你的腿都没人敢救你!” 听了这话,那人丝毫没有动容,只是帮小姑娘收拾好散落的菜叶,然后便要带她离开。羽林军见自己完全被忽视了,面色极为难看,带头的郎将抽出钢刀直接劈向这个令他难堪的人。 接下来,令明岳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只见那年轻人闪转腾挪,大汉几刀都没有砍中,那年轻人趁势却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用力便把他拉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其他人见老大吃了亏忙结阵出刀,可那年轻人借力打力,不消片刻便将这几人打落马下,兵器也丢了一地。羽林军几人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面子,还是在京城之中,众目睽睽之下,那中郎将站起来叫嚣道:“小子,有种别走,打了你爷爷就让你家里准备好棺材给你收尸吧!” 明岳看事情要闹大,心中有意护那年轻人周全,便上前说道:“刑部在此!在下乃是刑部郎中明岳。今日之事我可以做个见证,几位羽林军将士身为圣上亲军却行为不端,出手在前。这位公子手上功夫了得才没有吃亏。照我看,几位现在应当给那位小姑娘道歉,否则,我当以律法治你们的罪,还当禀报羽林军,军法该怎么处置,你们自己应当比我清楚。” 那大汉听闻明岳只是一个小小郎中,心中更怒,自己乃是跟随王伦起事的八百先锋,如今已经在王戍锋将军领衔的羽林军中任中郎将,今后必然平步青云,现在一个小小郎中都敢做自己的主,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他起身抬脚便踢向明岳,所幸那年轻人在明岳身后拉了一把,那大汉一脚踢了个空。在此一瞬间,那中郎将眼中却看到明岳腰间那块腰牌翻转过来。他认得这腰牌的花纹和样式,以及上面刻着的“王”字,那是王伦府中的宾客才有的,象征着王伦的信任和在尚书府的身份。他从头皮到全身一紧,后背冷汗都出来了,然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踢中这一脚,进城后王伦有过嘱咐,任何人不得在京城滋事,如果今天这事闹大了,怕是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大汉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大人您大量,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那位小姑娘,真是对不起,是我们太莽撞了,今后再也不会了。这位刑部大人您看?” 明岳见状不明白对方何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既然对方知错,而且没有伤及别人,便说:“知错能改就好,你们是羽林军,代表的是皇上,不是土匪,今后再也不要做这样有辱圣上和羽林军名声的事了。” 那大汉慌忙称是,一干军士纷纷骑马一溜烟儿跑了。 明岳这时才回头对那年轻人说:“这些天,京城有些不太平啊。平日里绝没有人敢这么撒野的。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景文平。” “我虽眼拙,但也能看出景公子的气度非常人。只是今日与这些人结下怨气,纵然公子武艺高强,日后还是要小心为好。” 明岳与景文平寒暄几句便就此别过,那个小姑娘也对二人千恩万谢方才离去。 此时的尚书府议事厅,王伦品着茶,长子王戍锋说道:“父亲,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刑部郎中,从来没有为我们王家做过任何事,值得您亲自接见么?” “鼠目寸光,那明岳的才学能力我是有所了解的。退一步讲,就算他能力平平,就冲他与薛谦的旧事,我也会用他来对付薛谦。” 詹克世在一旁解释说:“公子应该明白,那明岳原本是状元之才,被薛谦进了一言就点了别人。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什么,不就为了功成名就么,更何况那明岳是有抱负的人,你说,还有比这更大的仇怨么?再者说,提携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和提拔一个从五品小卒,谁会对我们更加感激涕零忠心耿耿?此外,谁都知道他与我们从无交际,用他也是掩人耳目。” 王伦接着说:“我们挟持天子的事瞒不了太久的,各道的节度使在京城都有不少耳目。在有人挑头与我们作对之前,我们必须先把中原山南道c河东道c河南道牢牢控制住。戍锋,这件事最后肯定要用兵的,你得好好准备,首战如果失败,军法无情,你是我长子也不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坦言相告 明岳回到衙门,左思右想,只觉得这趟水深不可测,如果处理不好,自己这样一个只是被人摆布的马前卒很可能是第一个牺牲品。想到死,他并不害怕,可是心里却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最不舍得的是他生命中最美的色彩——云灵。想到这里,他便告了假直奔凝香园清吟楼。云灵这类清倌人,平常在擂台展示琴艺舞蹈总是到很晚,这会儿还在闺房中休息。明岳见到云灵时,她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穿着睡衣,神色困乏朦胧,但是眼中却泛着笑意。他把云灵的侍候丫鬟也请了出去,将门窗也都关了起来,然后对她说:“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说的京城发生的大事么?” 云灵看他一副严肃的神情,也紧张起来,抓着明岳的胳膊说:“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是是我们刑部已经卷进去了。但是我只是一个小小郎中,你不用担心。”看云灵一副要哭的模样,明岳实在不敢告诉她,其实是自己已经被人当做了武器。“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办案期间有规矩,也为了不把你卷进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怕是不能来看你了。相信我,等这场风波结束,我就带你走。” 说罢,明岳拥吻云灵的额头,恋恋不舍后,决然而去。楼中的云灵却没了睡意,心中惶惶不安,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询问。 未时,明岳正在办公,周才叫他来到偏室,原来是宫里的太监来宣旨了,由他们二人奉旨秘密查办国师结党误国的案子。 接到密旨,明岳心里踏实了几分,接下来办案查人也就师出有名了。在衙门坐了一会儿,思虑半天,他决定先去太师府一趟。自己一个小小从五品办一个堂堂一品大员的案子,对他来说有着不小的压力,但是更大的障碍其实在他心里。以明岳的了解,薛谦在任期间用人做事并无偏私,于国家是有功的,纵然真的犯下罪过,自己也不可轻视他,而且,他不愿让人觉得在此事上自己公报私仇。因此,他打算先礼后兵,先拜会一次太师,然后再公事公办。 有腰牌在身,明岳没有受到阻拦便进到太师府。在薛府下人的带领下,他直接来到薛谦的书房外,一路上只见薛府中人人都面色冷漠惨然,见到他倒是惊奇。 薛谦的书房除了薛谦和日常打理的下人,他人是非请勿进的,房间里连会客的桌椅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雕刻着老聃骑牛出关求仙问道图的黄花梨书桌和一把椅子,剩下的便都是藏书的檀香木书架。 薛谦此时正在看书,看到明岳走了进来,明显愣了一下,说:“竟然是你。” 这一声感叹让明岳有些惊讶,薛谦竟然还记得他。不等他说话,薛谦便放下书,说:“我的书房没有多的椅子,就不请你坐了。是王伦叫你来的吧。”说着便亲自看起茶来。明岳慌忙要制止,薛谦说:“不要紧的,不过粗水老茶,解渴而已。” “薛太师,学生今天前来,是出于对您的敬重。接下来可能有不少冒犯之处,还望太师体谅,但是如果太师真的有什么误国之举,我虽然官小人微言轻,但是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我料到了,王伦现在眼里最容不下的就是我。给我的罪名是什么?结党?” “您知道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自古朝廷上斗争,倒下的,有几个不是这个罪名。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相信谁?” “我不明白。” “王伦一定告诉你,查老夫是圣上的旨意,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圣上已经被王伦禁足了!你怎么想?”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明岳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他接到旨意时才刚刚相信了王伦,但是现在却又有一个截然相反的说法在他面前,还是他较为敬重的薛谦说出来的,怎么能不让他茫然失措。在他恢复冷静之后,谨慎地问道:“天上的事我不知道,您这么说总得有所依据?” “很简单,我问你,现在的羽林军大将军是谁?” “齐立。” “齐立是谁的人?” “皇上的人。” “错!他是王伦的人。这两年西边的战事虽然圣上一直用的是齐立,但那是因为后勤军需上依仗的是王伦,依仗的是剑南道的千里沃野。齐立练兵布阵c带兵谋略的才干并不是顶尖的,西边的战事能捷报连连,齐立能履立战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王伦在他背后默默支持。打仗讲的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圣上也是考虑到用别人必然会受王伦的掣肘才无法用樊正等其他有才干的武将。” “这那如你说所,现在圣上又如何?” 提到圣上,薛谦像是失去了力气,说:“我猜圣上应该被软禁在明德寺了。我等都是罪人啊,好在,现在也未尝没有转机。” 明岳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你说王伦软禁了圣上?那圣上岂不是很危险?”薛谦的话不得不让他担忧。 “原本我也担心这一点,不过这两日我又想了想,他断定他不敢弑君。其一,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造反改朝换代的人,还没有谁敢弑君。杀一个人很简单,但是造反之前,每一个人都是天子的子民,弑君就是,是不详之兆。其二,圣上已经被王伦圈禁,留着圣上的命,他还能混淆视听拖一拖,先稳住阵脚。否则一国无主,无论王伦愿不愿意,弑君的罪名他都担定了,必然要被各路势力群起而攻之,他那么有心计,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在下还是有点不解,王伦在剑南道也算一方诸侯,为何突然发难?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软禁圣上?” “王伦发难是因为圣上先动了手。从先皇开始,就一直对王伦有所顾忌,此人有能力有野心,私下里一直养兵待旦,近来对于圣命越发置若罔闻,这才让圣上下决心要动他。拿下王伦,一来稳定社稷,二来可以给各道节度使敲个警钟。于是圣上和我c樊正将军一起暗中谋划,由樊正心腹手下李成忠以催督赈灾粮草的名义前去剑南道,携密旨缉拿王伦。可是,不知道到底计划出了什么问题,王伦竟突然之间出现在宫里挟持了圣上,樊正和林正兆也死于非命。这一点老朽现在也没想明白,只能说,我们都小看了王伦在京城的经营,他在京城的底牌比我们以为的要多的多。” 明岳的思路此时已然被薛谦所言给完全打乱了,他沉默良久说:“晚生告辞了。” “且慢,我知道现在你不见得相信我。但是你应该知道王伦为什么让你来查我。” “应该是因为当年殿试点状元的事吧。其实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您心中虑的是天下读书人,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天下读书人也都敬仰您德高望重,因此,在正式查案之前,我今天独自一人先拜会您。” “当年你风华正茂c对于金榜题名是志在必得,王伦现在也必定认为你会对我怀恨在心,不然他也不会把差事交给你。也是了,这天下读书人哪个不希望衣锦还乡c功成名就。可是于天下社稷,求名求利又有什么用呢?换句话说,当初之事,也许你觉得我吹毛求疵或者太过迂腐,但是到了我这个位置才知道,想为天下人做点事的人必定不是好人,是好人就只能福泽半点人烟,不可能惠及天下。”薛谦走出书桌,挺直了身子,严肃地对明岳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您是为了鼓励天下人心向往圣学,鼓励天下士子向往圣道。尽管半途而废,被权钱名利引入歧途者甚多,可但凡出一个圣人,惠及的就是万万民,千百年。因而不怕求名利,就怕只求名利。曾经我以为读书是为了功成名就,现在,我觉得读书是让我们知道,为了这天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您曾说的,读书人最高的信仰是除魔卫道,养天下正气。” “你有如此心境是你的福气,看来那云灵也可以称得上是奇女子了。” 明岳诧异道:“您知道?” “为国家选贤任能是我的分内之事,你有栋梁之才,我自然会关注你的造化。今日如果你认为我是奸恶之辈,或者对我还心怀恨意,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如果你信任老夫”薛谦压低了声音说:“门口右侧的迎客松中间有一个香囊,你带走。香囊只能在没人的时候你一个人打开。快走吧,下次来办案的时候,不必顾忌我这张老脸。” “晚辈要告辞了,您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我,晚生自当尽力而为。”一番对话令明岳有些沉重,仿佛泰山般重担就压在了肩上。 明岳假装不经意地走到门口,在摆弄迎客松枝条时暗暗将香囊收了起来。在他走出薛府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薛谦的怒喝:“要杀要剐c悉听尊便,大可不必来辱没我薛家人!”明岳头也不回地走了,薛谦此举无论是保护他还是迷惑他,都得查清真相才能断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獬豸宝印 夜已经深了,明岳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南齐书》,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今天在薛府与薛谦的谈论让他不得不严肃谨慎地对整个事件抽丝剥茧,现在所有的细节c线索拼凑起来,明岳已完全相信了薛谦的话。 一则从薛府出来,明岳便去了吏部,以尚书有秘案要办的理由,查阅了一些官员的档案,除了薛谦之外,他还偷偷地将王伦和齐立的档案翻阅了一遍,据吏部的记载,齐立还是一名无名小卒的时候,王伦已经是世袭的将军了,齐立在王伦手下屡立战功,提拔很快。在王伦去剑南道时,齐立已经是朝野中响当当的武将了。此外,齐立近两年在西边征战时,身后的军需粮草有一多半都是王伦署理的剑南道筹措的,虽然剑南道有成都平原,历来是粮米充足,但是现在看来,王伦和齐立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二则,昨日京城的流血事件,听说就是齐立接管羽林军时闹起的纷争,最后樊正的一众亲信竟然杀到京城来了。羽林军大将军历来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况且樊正任职多年,与韩言更是相识甚早,如果有谋反之意,也不必等到今天的。 三则,上午在街头的那场意外,羽林军的人为什么敢如此嚣张?闹事之后又为什么突然撤了?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为京城变了天,而自己腰上带着“王”府腰牌,这可能是唯一的原因和解释。 想到这里,明岳不禁全身冰凉,天已经变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啊。 其实皇上降旨从此只听奏章,不问政事,专心为社稷祈福,是明岳所不知道的,否则,在与薛谦会面时他就会相信他了。 虽然明岳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为民请命一直是他的初心,名声对他而言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否则,他当年也不会为了饥民而卖弄笔墨。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一次卖弄竟让他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努力功亏一篑。他也有过心灰意冷,有过不甘和愤怒,也是在情绪宣泄时,他遇到了云灵。 虽然明岳不是望族巨富,但是才子佳人自古都是佳话,凭借他的才情诗词,凝香园这种一掷千金的地方也乐得他前来逢场作戏传些佳话,好给自己的姑娘们打响名声。谁都没想到的是,那天云灵第一次登台,素颜素衣,眼神清澈空灵,身在胭脂粉尘,心若荷塘莲花。明岳一下子被云灵的气质所折服,兴之所至,与云灵击节相和,送诗赋词,云灵也被他的才气所吸引。逐渐的,两人互诉真心,犹如伴侣。相熟以后,他也了解了云灵的身世。 云灵本也是书香门第,不料本族开罪了大人物,家道中落,不得已沦落至此。虽然云灵身在风月场,但是她的初心未曾动摇。她只做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只上擂台弹琴,从不私下取悦别人,纵然身份低微,她也从不轻贱自己。这些年,倾心于她出众的样貌和才艺,不少人趋之若鹜掷千金想要与她修成正果,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明岳才是唯一真正懂她c爱她c敬她的人。云灵的心境让明岳自叹不如,一个风尘女子都能自明心志,他熟读圣贤书十数载又何必对失去的头衔而念念不忘。 在这风月场,即便是花魁行首,想要在金钱和权势的攻势中独善其身那也是难如登天。他们都不知道,追求云灵而不得的那些人,有些被凝香园直接拦下被迫放弃,有些本身有权有势的追求者最后也黯然退去,这些都是薛谦的关照,他惋惜明岳的才华抱负,也期望他的明悟和觉醒。 既然真相已经基本明朗,明岳便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王伦挟持天子,接下来想要让天下改姓,必然会重启战事。而现在边疆各道哪个不是手握重兵,战事一旦开打,谁也不知道天下大乱又要多少年,战争碾过的土地上,流血流泪最多的只会是那些穷苦的百姓。明岳心想,自己若不能坚守道义,那还不如放一把火,让自己在书中化为灰烬。 心中有了明断,他便要小心处理薛谦交付他的东西。明岳族中只是一般的读书世家,祖上最高也只中过举人,论家境,他在这京城只能是泯然众人。迫于囊中羞涩,他在京城住的地方只是京城最常见的一进一出的狭长四合院,地段也比较偏僻。此时夜已经深了,四周都黑黢黢的,借着月光,他起身来到大门口,只能看见到远处巡夜人提着的灯笼在摇摇晃晃。他关紧大门,又仔细在院中查看了一番方才回到房中熄灭蜡烛。靠着窗户,借着缝隙透过的月光,他打开了白天薛谦交给他的香囊,里面除了香料,竟然还藏着一纸条和一枚小小的私印。 信件很小,明岳小心地打开,上面写着:“交给景泰,匡扶正室。”景家是世袭罔替的护国公府王公,景泰是当今的景家家主,这明岳是知道的。 再看那枚祖母绿色的印章,核桃大小,映着月光,一看便知是不同凡响的玉制珍宝,通体色泽均匀c手感细腻c玲珑剔透。印的顶端雕刻的是一只獬豸。传说中,獬豸与麒麟相似,只是头上多了一根角,它有智慧c通人性,能辨识忠奸,如果发现奸邪的官员,便会用角将其击倒然后吃掉。因此,獬豸一直是忠义c公正的象征,也代表着“光明天下”。雕刻这枚印的工匠必定也是高人,玉石本身的纹理和色彩变化被他完美地利用了起来,獬豸身体呈祖母绿色,独角呈淡黄色,眼睛呈暗红色。在匠人巧夺天工的技艺下,这只獬豸不仅活灵活现,而且雄武霸气,大有皇家气象。明岳将印翻转过来,只见底部刻着四个字:“顺天爱民。” 这竟然是獬豸宝印!关于这块玉的故事,大凡识文断字的人都清清楚楚,即便市井小民,对这块玉的故事也耳熟能详。 传说中,几百年前,有人登昆仑山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枚罕世宝玉,此玉半尺方圆,天然便是一块规则的圆形,主色为祖母绿,质地温润细腻无杂质,纹理如灵动的活水。它一出世,便惊动了一城的百姓,当地的官府立即派兵将其收缴,然后要将其献给宫里。没想到,押运的队伍到了秦岭一带,遭遇了土匪强盗,押运队伍全军覆没。宝玉被抢,自此失去了下落。为了这件事,连累地多人或掉头或充军。 又过了几年,一个八月十五,秦淮河上正在进行花船竟演,江南众多青楼里出类拔萃的角儿都加入了对花魁的争夺。一时间整个秦淮河都是富丽堂皇c精致宽敞的花船,穿上除了两岸有名的歌妓,还有众多的文人雅士c官宦豪绅。这些人为了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捧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有的献诗词,有的掷千金,有的送奇珍异宝,真是好不热闹。到了只剩下几个在整个江南都声名在外的翘楚时,花魁的争夺也迎来了。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喝醉了酒的贵公子摔碎了酒杯,大喝一声:“昆仑宝玉!送青竹姑娘。” 此宝玉一亮相,便遮盖住了其他所有的宝贝的光芒。当时在场的多的是有鉴赏能力的行家,这样一块天然宝玉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更有见过此宝一面的行家确认,这却是是失踪的昆仑宝玉。 此时,宝玉的光芒几乎压过了整条河上的歌妓,众多文人纷纷为这块玉极尽赞美之词。最终,花魁的争夺戛然而止,青竹姑娘胜出。可惜的是,那位公子刚刚得到花魁的倾心不久,便在某一天夜里失踪了。 但当时已没有人关注他的下落,人们都开始关注这块一夜之间名闻天下的宝玉。既然是宝贝,自然是人人都想纳入怀中。后来,这块玉的行踪便飘忽不定。每次它刚刚出现在世人眼中,便被众多高官巨贾c甚至江洋大盗用尽办法巧取豪夺,可当它再次消失在世人眼中时,谁也不知道它落入谁的囊中。而因为这块玉所引发的争斗和流血事件,几百年来已经数不胜数。 直到十几年前,朝廷在抄没山南一大户人家时,竟发现了这块宝贝。先皇立即派了一卫的军队前去将宝玉护送至宫里。得到此宝,先皇甚是高兴,他命人去请了号称“天工手”的天下第一雕师,然后将这块宝玉雕刻成獬豸宝印。先皇年老,精力不济的晚年,他便把此宝印赐给了当今圣上,当时的太子。赵锦在执掌皇帝玉玺之前,以太子身份参政行文都是用的这方宝印。 至此,明岳已彻底相信了薛谦所说的话。此印虽然不是皇帝玉玺,但是因为这方印背后人尽皆知的故事,无论谁拿到它,都能在代表着圣意。圣上把印交到太师手中,就证明薛谦是圣上信任的。那张字条应该薛谦所写,至于具体的用意,也许就只有景泰先生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护国公府 明岳小心地收起信和宝印,打算第二天去护国公府再说。 这一夜,明岳难以入眠,自己手中握着天大的秘密,但是他四下却没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自己手中的东西如果被人知道,必然会被关入天牢,遭受百般刑法的折磨,生不如死。说明岳不怕那是假的,他身在刑部,虽然不管用刑,但是那些手段他是很清楚的。但是怕又如何?如果他真的去攀附王伦,背叛皇上和薛谦,也许他能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也会一辈子鄙视自己,他的良心也将受一世谴责。而此刻,其实最令他担忧的是,一旦出事,必定会牵连到云灵,那云灵该怎么办?想到云灵被粗鲁地对待和折磨,明岳只觉得心就像掉进冰窖一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机会将云灵送出京城,让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她想要的生活,然后给自己备上一颗毒药,随时准备慷慨赴死。 此时,难以入眠的不只明岳一个。在皇宫里,明德寺顶楼,赵锦与皇后李氏挽着手看着明月,李氏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能做的已经做了,你放宽心等着就是了。乱世出忠勇,何况还有我的渊儿。” 赵锦看着李氏一脸平静祥和,赞赏道:“也就是你了,我什么也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 李氏莞尔一笑:“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你的妻子,渊儿的母亲。你操劳国事,渊儿我比你了解的更多,我比你对他更有信心。” 赵锦自愧不如道:“我真的是不如你啊。” 太师府,薛谦还在书房。那天宫中突变,皇上在扶他起身的时候暗暗将香囊塞在他的手上,其他的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一个动作不敢多做。回来后,看到宝印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可惜还没做什么,自己就已经被软禁起来,今日明岳来拜会他,他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好在,他一直对明岳颇为关注,也了解他的为人。王伦不了解明岳,用他来算自己的帐也许是王伦给自己的唯一机会。因此,他没有太多犹豫,便将信物交了出去。可是虽然他在朝中摸爬滚打数十载,对自己的眼光也非常有自信,但是这毕竟是关系天下苍生社稷的大事,自己的选择如果错了,那就彻底断送了国之根本,万死也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过。 此夜绵绵,明月和群星终也熬不过失眠的人。朝阳已爬上远方的山头,明岳用冷水洗了把脸,准备去衙门了。尚书省的六部一般都是上午在都堂集体办公,下午回本部办公。许是身兼重担,他行事更加小心谨慎,明岳想着如何找一个去护国公府的恰当理由。 正当他苦思冥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周才将他叫了出去说:“咱们刑部尚书已经说话了,你手上的案子都先放一放,先把太师的案子查办清楚。尤其要看看他有没有结交外藩。”周才的一番话让明岳恍然大悟,对啊,何不利用查案的机会去护国公府。 午时过后,明岳略微填了下肚子便带着几个差役前往护国公府。景家在正朝立朝之前本是古武世家,在绿林中很有声望。前朝末年,皇帝挥霍无度,苛捐杂税搞的民不聊生,太祖顺应天意起事时,景家先祖就已经追随左右。后来在南北征战中,景家的子孙立下汗马功劳,并多次救太祖于危难之际。建朝后,景家被封为世袭罔替的护国公。当年的景家可是红极一时,但是建朝后,景家先祖卸下了一切官职,并让景家子弟也都辞官回家开始读书,他老人家还留下了一条家训“学问做不到三鼎甲,不可出世为官。” 经过百年的沉淀,景家早已成了书香门第,近年来,景府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但是在学问上造诣深厚的子弟却不少。作为京城里最为低调的王府,也是为数不多的存续至今的开国功臣家族,他们在民间的声望却早已式微,但是那些王公大臣c文人学子才却都敬重景府的底蕴。 站在王府前,气派庄严的大门c石柱c琉璃瓦片还能看出这家人的不寻常,但是朱砂早已褪色,门口石狮子的棱角也几乎风化磨平了。明岳不禁暗叹,现在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是曾经大名鼎鼎的护国公府呢? 明岳拦下几个随从说:“这不是寻常人家,况且我们现在只是询问,万万不可鲁莽,你们先在这里候着。” 明岳一人进入王府,前有管家引路。一路上,明岳不经意间便被整个王府的砖瓦花草所吸引,这里乍看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所有的盆栽花束,乃至地上的一颗石子,都显得随意c毫不张扬,但是身在整个王府院落,又能感受到一种不可轻视的傲气。 景泰老先生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了,明岳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后花园打太极拳。景泰见到他,笑到:“景府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想不到今天来了一位大才子。” 明岳忙向老先生行王爷礼:“护国公过誉了。京城方圆不过二十里,天下的才子汇聚在这里,晚生实在算不得什么。” “坐,不知道你今日来有什么公干。” 明岳环顾四周,有些担心这花园太过空旷,不是个说话的场所。景泰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放心吧,不用担心在这里说的话会飞出去。还没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我景府里。” 景泰自信的神情让他放心不少,于是他拿出香囊交给景泰,说:“这是太师让我转交给您的。” 景泰打开香囊看完里面的东西,神色已经变了,沉思片刻,问道:“薛老头怎么说?”明岳一五一十地将薛谦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景泰听闻,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近日京城里的怪事接连不断。” 明岳接着说:“护国公,不知道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吩咐。我虽然不过一介书生,但是忠义之心尚在。” “年轻人,不错。你先好好保护好自己就是了。薛大人的托付我也需要好好考虑一番,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 “是,那晚生就先告辞了。” “慢,照理现在薛府应该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你是怎么进到薛府的?” 明岳将事情前前后后又解释了一番,景泰了解后点头称是,然后又嘱咐了一句:“皇上和太师要做的事很难,但是我景家必定付出全力除掉王伦,解救圣上。而你现在的身份也许会是一杀手锏,所以你好好保重,我也会尽力保护你。” “护国公,晚生晚生有一个不情之请。虽然于国家而言,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却是我唯一的心病,如果能够得您相助了却心愿,日后赴汤蹈火我也可义无反顾了。” “请说。” “乃是凝香园清吟楼的云灵姑娘。” 这个时节是一层秋雨一层凉,入秋至今已下过几次雨水,气温骤降,树叶早已变黄脱落,可是凝香园里,每到晚上,依然热闹非凡,就像满园的常青树天天都是翠艳欲滴。在这小小地方,起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因相好的变心辜负,清吟楼里的云灵姑娘很是伤心,此时一位贵公子开始对云灵姑娘疯狂追求,终于得到了云灵的芳心,而这位公子更是一掷千金为云灵赎了身纳她为妾。这位贵公子便是景泰之孙景文平,也就是与明岳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年轻人。 在景文平和云灵启程回云灵的家乡探亲的那天,城门不远处,明岳在一栋茶楼上目送他们离开,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道:“云灵,愿我们今生还有机会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揭秘往事 宜昌三年农历已进入十一月,天地都透着嗖嗖的凉意。此时的秦岭崤山之中,一条自京城到益州的官道上,一大队车马正在徐徐前行。排头的家丁骑着高头大马,举着一面绣有“景”字的旗帜,中间是一辆装饰考究c套了六匹马的豪华辇车,最后是十几辆装满行礼的马车,环绕在车队两侧的还有十几个骑马的家丁,个个身材魁梧结实,背负长枪。 此时中间的辇车里坐着的便是护国公府的景文平和他新纳的小妾云灵姑娘,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开而坐,一点都不像是新婚的新人。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这段交际,其实都是景泰的安排。先是明岳私会云灵,告诉她自己要把她送出京城,去一个安逸的地方等他,让她配合演好一场戏。然后便是明岳斩情丝,云灵失望伤心,景文平疯狂追求,然后依仗景府的财力地位将云灵赎身,景文平和云灵草草举办了仪式。最后,借着云灵探亲的缘由,两人声势浩荡地启程从京城去往益州。 云灵向景文平说道:“贵府鼎力相助为小女子赎身,还将小女子送出京城,云灵深感无以为报,只能铭记您的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何况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让贵府蒙羞。” 这一路上,云灵对这位温和内敛的景公子甚是恭敬,对护国公府的恩情也是念念不忘。而景文平对这位气质才情颇为不俗的女子也很敬重,何况还有明岳的托付。 景文平说:“姑娘不必再谢了,虽然你之前沦落风尘,但是你能心性高洁c自尊自重,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如此你不必忌讳曾经的身份,更不用妄自菲薄。倒是你与明岳郎才女貌,琴瑟相和,将来也必定会是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话,令我都不得不羡慕啊。” “多谢公子。只是这些天有一事我一直想要请教公子,如果能告诉我,还请您赐教了。” “姑娘请问。” “为什么明岳要送我出京,而且还要拜托贵府费了这么多周章?是害怕有人针对我还是他?” “姑娘,其实花了这么多心思是为了明岳。明岳身在刑部,王伦交给他的任务让他现在身处夹缝之中,他担心朝廷上的争斗会祸及到你,因此坚持要送你走。你若不走,一来他便无法安心做事,只会时时惦念你的安危;二来害怕有人要针对他就会对你不利。此外现在他行事步步都要小心,如果此时他把唯一的牵挂送走,就免不了有人对他起疑心,因而不能由他送你走。而且,这一趟,不单是送你,也是送我。” “那那明岳会有危险么?” “你是心思敏捷的人,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京城有些消息最终是瞒不住的,等这些消息扩散出去,他就可能会有危险,但目前他应该还是安全的。不过我可以保证,即便有一天他遭遇危险会吃些苦头,只要景府还在,就一定会保他活着去找你。” “多谢公子能实言相告,我只要他能平安便好。景公子,云灵必定铭记贵府的恩情。”云灵虽然心中有推测,明岳的处境不太妙,但是此时得到确认,还是让她不得不捏一把汗。好在听了景文平的保证,云灵放心了不少。 “姑娘,今后就不要叫我景公子了。其实我姓赵,名在渊。” “啊?那我今后就叫你赵公子了。” 说罢,云灵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去到益州之后,自己该怎么利用手中的那点积蓄置办出一个温馨的小家等待明岳的归来。 而之前一直叫景文平,现在叫赵在渊的公子,思绪不禁回想到出京前一天晚上,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叫赵在渊。 那天晚上,景府家主景泰将他叫到书房,然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他当时就被吓坏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正要跪下,只听景泰说:“这一礼是君臣之礼,你当受。其实你不是我的孙子,也不姓景,你姓赵,当今圣上才是你的生父。” 赵在渊当时就懵了,自记事起,他就是景府三房的儿子,从出生开始自己就是景府的掌上明珠,平日里景泰对他颇多关注。这怎么突然一变,自己就变成了皇子。 景泰让他坐下然后接着说:“当年皇后怀上你的时候,她还只是太子的一个侧室。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后来的庄肃皇后在东宫飞扬跋扈,阴狠毒辣,而先皇和你父皇顾忌他那正在外征战的父亲王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作为皇室,日理万机,对后宫的事很难护得周全,为保险起见,刚刚有了你,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圣上便明里放你母后回乡探亲一年,暗地里其实是送在我护国公府别院,由景家将皇后保护起来。等你出生后,你母后回到东宫,而你就以我景府子孙的名义住了下来,这些年,圣上一直很关心你的成长和学业。西边战事结束,王伦去了边关,你母后也终于封后了,圣上本想将王伦这一大患彻底解决再将你隆重地接入东宫,可没想到,王伦先下手为强,夜袭京师,竟将你的父皇软禁在了皇宫里。” “什么?这” “先听我说完,听完后你自然能够什么都明白。现在的局势已是大厦将倾,王伦挟持天子,手握京城和羽林军,加上他在西北和剑南道经营的势力,想要扳倒他,匡扶正室,谈何容易,但是你是皇室子孙,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这个重担只能由你扛起来。” “这是你父皇暗中托人带出来的獬豸宝印,它的意义你应该懂得,今后你就代表着圣上。” 赵在渊跪着接过獬豸宝印,这方宝印已经令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近乎天方夜谭的消息,但是情感上的割裂还是让他难以消化,沉寂了好久,他才说:“爷爷,我该怎么做?” 景泰笑了笑说:“明日,你跟云灵就要去益州了,其实这一趟不单是送她,更是送你。你要去找到樊正将军已经逃走的那一系亲信,他们是可靠可信之人。而且据明岳的消息,他们逃出京城时还带着樊正将军身边的杜义,此人可能会知道你的身份,你带着宝印如果能找到他们,他们应当会听你调遣。” “景家自受封以来,为了不卷入朝廷的是是非非,祖上定下了家训。现在景家势单力微,很难帮到你什么了。我已经安排了府中最可靠c功夫最好的一批家丁明日跟你走,府中的银票你也都带走,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爷爷!这怎么行!如果王伦对你们不利你们可怎么办?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王伦为了防止罪行太早败露,已经禁止三品以上官员和世袭王公擅自离京了,不然送你们走何必费劲周折。再者,王伦如果要动景家,留着这些人和钱也是没用的。” 景泰此刻仿佛年老了很多,叹息道:“孩子,我年岁已高,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或者今生都难相见。你从小就聪明c悟性高,在这京城逢场作戏c勾心斗角的事你不陌生,可是官场以外的世界你还陌生,需要你好好体悟。我只想以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三句话,一来,你是万岁嫡子,天下正统,又有獬豸宝印在手,所行之事名正言顺,今后一举一动你都要拿出你的皇家气魄,展示皇家威严和胸襟;二则c前路漫漫无常,必定多灾多难,但是即便在危难关头,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心坚如铁,方能不败;三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事向来是邪不压正,除魔卫道,彰显正义是顺应天道,只要能得天下民心就是必胜之势。可得民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你背后不会有朝廷的支持,只会有朝廷的堵截。该怎么做就全靠你了。”两人毕竟是以爷孙之名相处二十年,景泰也是颇为感慨,想到这位“孙子”就要孤身涉险去扭转乾坤,心里舍不得放不下,于是忍不住以爷爷的身份教导道。 听到熟悉的味道,赵在渊心里温暖了很多,也踏实了很多,他本就是心性理智的人,这一会儿时间他也回过了神,说:“爷爷,谢谢你。孙儿一定谨记您的教导。可我走了,将来必定要与那逆贼兵戎相见,你们在京城怎么办呢?” “哈哈,还能听到你叫我爷爷真好。王伦现在顾着拿下山南道,顾不上我。等你稳住阵脚,王伦想对付我也没有意义了。此外,这些年你醉心武艺,很少出门,认识你的人不多,出了京城也没有谁认得你,更不会知道你是从景府走出来的。因为当你出了京城,你就不再是我景家孙子,不叫景文平了,而是堂堂正正的皇室嫡子,皇姓赵,名在渊,跃龙在渊的在渊,赵在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暗流涌动 在护国公景泰的周密运筹将云灵送出京城的同时,天下已经开始暗流涌动。自从皇上的谕旨和京城的变故被昭告天下后,无论朝廷大员还是地方节度使都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各人作各人的打算,明里暗地的动作接连不断。 在王伦接见明岳没几天,明岳得到了王伦的提携,官升刑部侍郎,而且还受赐了一套宅子。可让明岳每天都痛苦煎熬的是,王伦抓了一批上书痛骂他的文官,然后暗示他将那些人严加审讯,务必要与国师结党粘上关系,无论用什么手段。如果不是国师和景泰对他有所希冀嘱托,他宁肯辞官回家也不会做这样昧良心c违道义的事。 明岳那几日夜里都合不了眼,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些深陷大牢,被折磨的忠义之士的面孔。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又私下去了薛府,拜访了薛谦。对于他的煎熬,薛谦说:“你下不了手,那是你心正,知道该做什么不改做什么,这也是我信任你的原因。可现在局势如此,你不听王伦的,也许明天就会有心狠手辣的人让那些忠义受更大的折磨,牵连更多的人入狱。你如果真的下不了手,你可以无论他们曾与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罪,都可一并建议罢官充军或贬为庶民,如此即有了态度,离开朝廷对他们也是一种保护。而且你本来就是书生,不忍心杀人合情合理,王伦应该也不会怀疑你什么。但是你也要知道,王伦用你也许只是一时无人可用,正巧你与我的过节让他相信你会恨我,可你若太过优柔寡断,他一定会让别人来办这件事。” 几乎同时,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也为了帮助提高他在王伦眼中的分量,同时掩护他的身份,护国公自己向他提供了护国公府和薛谦来往的一些信件作为证据,景泰还告诉他,他别无选择,如果要得到王伦的信任,他就只能这样做。 有了这两位深明大义的前辈开导,明岳这才从心里迈过这道坎。在他的操作下,国师结党误国一案中,护国公府被牵连其中,但是由于护国公府向来不问政事,一门子弟中也没有朝廷大员和武将,加上景家毕竟是开元功臣门第,如今又是大儒之家,王伦只是下文略作惩戒训斥,并没有大的动作。其他那些牵连其中的人,大部分的都顺了他的建议,革职充军或流放,但还是有几个薛谦的门生被王伦砍了头。 对于王伦来说,这一段时间极为忙碌。安排明岳办理国师结党误国的案子每有案情和牵连到的人报到他这里来,他都简单地表个态,多数按照明岳的建议办了,有的人他据他所知是薛谦心腹又有一定能量的便杀了,对明岳他倒是没有特别的态度。况且与他要办的其他事情相比,这个案子也算不上紧急重要了。 王伦每天要花上大量时间批阅奏折,与幕僚客情商议对策。同时还要与朝廷上的官员周旋,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加上多年来的信息积累,他终于对朝廷上的大员都有了一定的判断,随之而来的,便是逐渐地进行朝堂换血,将那些不会听自己话的人或者暗中与外藩勾结的人一点点换掉。现在皇上已被软禁,印玺在手,可以说他就是实至名归的皇上。有的官员被提拔重用,有的被降职备用,有的被罢为庶民,有的被革职抄家,至于那些上书参他祸乱朝政,陷害忠良的折子,统统被他直接扔进了火盆。薛谦的那些不肯归附王伦的门生故旧无疑是下场最惨的。尽管朝堂上的动作很大,但是却没有引起什么骚乱,毕竟文人书生怎么可能拗得过手握重兵的王伦。 对于西北的难民,他要将前期筹来的粮食分下去赈灾,好稳住周边的民心,还要想办法继续筹措粮食,而这些任务都被他安排给了各道节度使。现如今各节度使掌握各道的军政c民政c财政,对下级官员也有直接的任免和处置权,可以说个个都是土皇帝。因此,自己发出的天子令会有多少效果真的很难说。但是詹克世说的有道理,下令让各道筹粮赈灾是朝廷法纪之内应做之事,也是事关社稷的大事。虽然今年很多地方都遭了灾,收成不好,可如果哪个道一粒粮食也没有筹到,日后他要讨伐时,抗旨不尊耽误军国大事的罪名也算名正言顺了。而如果他们为了不留下把柄,强行征粮还旨,那便伤了民心,动摇了本地安稳的基础,对王伦也是有利的。 对于京城周边的掌控,北面关内道是王伦打过仗的地方,现任节度使与他交情尚可,东面河东道实力较差不足为虑,南边山南道的周方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他已经让中书省派人前去山南道宣旨,令周方务必十五日内筹措五十万石粮食亲自押运京城。王伦心知周方必定不从,因此他早已开始加强军备,随时准备携天子之命亲征,杀向山南道拿周方开刀。 对于更远一些的边关各道,他不仅要以自己现在的新身份与他们谈交情拉关系,还要更精确地探知他们的底细。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交锋中,王伦深感劳烦。 至于已经逃窜了的方崇山c杜义一伙人,王伦已经基本忘却了。逃窜当日,苦于手头上兵力不足,对羽林军的掌握还需要时日,王伦并未追击,只有王戍锋派了些人手追踪去了。没想到这伙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多数都是曾经的绿林好手,前去追踪的人竟一个也没有回来。失去了这伙人的行踪,这件事也就暂时不了了之了。 此时距离九月二十七夜里的巨变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诸多大事不断在发酵,各种消息也逐渐传到了各州道府衙。各道节度使对于这些消息都异常重视,纷纷向京城加派人手,配合在京城的眼线耳目打探消息,对于消息背后的真相也都有了大胆的猜测。不过王伦早就开始尽力地封锁消息,三品以上官员家中任何人出城都会收到内廷盘问,皇宫与外界的联系除了他以外更是被彻底封锁。此外,他手上做的事也都尽力循规蹈矩,因此各节度使还不敢断言王伦是否真的挟持天子。 不过各道都知道,如果猜测是假的,那皇上重用王伦这样一个角色,很有可能是动了削藩的念头,自己定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天下大乱,战争重启同样是早晚的事,而对手同样是王伦。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加紧武备,操练军事,另一方面也加强了官面上与朝廷的信息联通,试图摸清朝廷的真实意图,好提早准备。 看似太平的天下,已然开始暗流涌动,就等待着某一刻迸发出的火花点燃九州的火药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战乱开启 这段时间王伦是忙碌的焦头烂额,去山南道宣旨的使臣已经回来了。周方明面上称必定为君分忧,即便再难也一定尽力尽快筹集粮草押运京城。只是今年的收成朝廷也知道,需要容他一些时日。可是据周召应大侠调查的真相,周方现在已经开始加强军备了,粮草确实一直在筹措,但是都运到了军营里,根本没有押运京城的意思。 对于周方的举动,王伦早有预料。他当即以圣上的名义下旨罢免周方的一切官职,押送御史台待罪听堪。仍旧不出王伦所料,周方不仅不接旨,还将宣旨的几个人都扣押了起来。如此以来,铺垫做好了,他终于要武力拿下周方了。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为了确保能够一战而胜,他一直在稳定羽林军突然换帅动荡的军心,后勤粮草和各种军备的筹措,以及练兵是一天也没停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筹谋准备,王伦终于在十一月初以天子之命发布讨伐檄文:“周方尝称忠良之臣,然细数其实,大谬而非。其获先皇器重,封官加爵,蒙浩荡天恩,却不思报恩。统山南之地,常有不臣之心,今无视上命,不顾社稷之危,实难容忍。周方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政务。今朝廷奋长戟百万,铁骑千群,中黄育获之士,良弓劲弩之势,陈兵待发,必当一击即溃,斩逆贼于马下,章皇危于九州!”然后亲自挂帅,以长子王戍锋为先锋率精锐骑兵五千c羽林军八万出征。 天下大势的变化,没有一个人能够躲得过去。再说周方出身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但是打小在军营摸爬滚打,历练出的眼光和手段都相当老辣。统领着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道,对京城的消息,他是最为敏感的。王伦的动作看似都中规中矩,做事也遵守章程没有逾越本分,但是他派往京城的人向朝堂的官员打探起朝廷这次大变的内情,一个个都是支支吾吾c讳莫如深,所有反常之事加上其他眼线带回来的侧面消息已基本能够断定王伦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周方没有站出来反对王伦,有着多方考虑。一则王伦不好对付,二则如果天下没有正主真的大乱起来,自己的位置太容易腹背受敌,三则,无论是王伦还是圣上,要对付自己都不那么容易,自己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因此自己也不必在意京城是谁在主事。王伦以天子之名向自己下发的几道旨意早被扔进了火炉,他这段时间一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加强军备。 王伦发布檄文率兵出征的次天,周方就得到了消息,他当即命人写了一篇《逆贼王伦挟持天子谋朝篡位》的告示,历数王伦不忠不义c大逆不道的行为,连夜在各地张贴,称自己将起兵清君侧。自己也亲自给周围其他各道节度使写信直言王伦想要挟天子令诸侯的阴谋,鼓动众人群起攻之。 战事已然一触即发,但是此时的赵在渊还没有这角逐天下的资格。 这些天赵在渊时常有如梦之感,总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小时候,他在景家过得是如掌上明珠一般的生活,周围人包括景泰都对他特别关爱,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认字读书,他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他想要做的事也很少得到阻拦,因此自己唯一受阻的那次习武事件他记忆犹新,当时的他不明白但现在终于明白了。 景家曾经是一个古武世家,因为祖上看不惯前朝当权者横征暴敛c鱼肉百姓c法度崩坏,于是跟随太祖起事改朝换代。建朝后,为了不使景家武艺失传,景家把武艺传给了一部分世代为景家卖命忠心耿耿的家丁,自家子孙也是读书练武均不可荒废。那时候,每天清晨赵在渊也会跟着他们扎马打把势。但是到了上课的时候,他就必须乖乖去读四书五经,给他上课的老师都是饱读诗书c声名显赫的大儒,景泰对他学业上的长进要求极高甚至苛刻。好在那时他本身悟性很高,对学业也很勤勉。那时候,赵在渊以为自己得到的比别人多是因为自己学业上在一群景家子弟中是翘楚,现在看来自己的身份才是主要原因。 到了七八岁的时候,他突然对读书缺乏了兴致,反而对练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景泰眉头紧皱的模样,后来,家里来了一位叔父模样c十分气派的人,他拉着他问了很多问题,说了很多话,最后对景泰说:“习武没有什么不可,古人也有以武入道的。你景家的鬼纹枪是绝学,也许对他锤炼心性c明理悟性有所裨益呢。但是,圣贤书还是要读的,学问不可荒废了。毕竟他流的血不一样。”此后,景泰便不再拦着他习武,反而亲自教他武艺,还时常让家里武艺最好的人与他切磋。 现在看来,那个让景泰敬畏的人,应当就是自己的父亲,现在的圣上。后来,有一位温柔高贵的夫人也时常来景府,而她每次来景泰都要让他去陪着,那应当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正当他努力回想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的时候,马车窗帘外传来了柱子的声音:“少主,我们已经过了梁州了,在往前就是崤山腹地了。可是,这两日我们的人发现后面有两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一直跟着我们的车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柱子是景府的内门家丁,祖上三代都是在景府做事。他跟赵在渊年岁相近,是从小一起习武的跟班。 听了这消息,赵在渊起身跳下马车说:“牵我的黑纹来,我来会会他们。”黑纹是赵锦当初私下赏赐给他的一匹汗血宝马,曾经汉武帝偶的一匹就兴奋地作歌咏之:“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可想此马的珍贵,赵在渊得到后一直是亲自喂养它长大,对它极为珍爱。 “得嘞。”柱子应道。赵在渊吩咐大家继续前行,自己和柱子还有几个家丁则骑着马在官道旁的一个凉棚等着后面尾随自己的人。 不一会儿,他们便看到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两人身材精瘦,脚步轻盈,一看就知道轻功的功力不浅。柱子点头示意就是他们。赵在渊起身拦住他们说:“二位,为何一直跟着我们啊?” 岁数较大的那位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来到不远的一处僻静树林,赵在渊问道:“你说吧。” “你可是护国公府的景文平公子?” “不是。” “那你就是姓赵了?” 赵在渊心里瞬间起了十二分的戒备,挥手示意手下围住尾随的二人,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不惊慌,只是恭敬地行礼道:“参见殿下。我是羽林军方崇山千卫账下的兵,大家都叫我脚上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崤山相遇 赵在渊细细询问下,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九月二十七夜间,齐立带着圣旨到羽林军宣旨接管羽林军,并细数樊正多条罪状,称樊正已被刑部缉拿归案。方崇山是丝毫不信樊正会背叛皇上,当即出言顶撞齐立,并鼓动他人抗旨。可是,齐立此行准备充分,以方崇山为首的樊正心腹与齐立一方剑拔弩张。最后方崇山按捺不住,挥出了第一刀,营内立时大乱。方崇山趁机在众人掩护下,奔赴本千卫大营,召集一众心腹奔赴京城要营救樊正。 遗憾的是,等他们冲进大营c攻破通化门,樊正已然被杀。意外的是,他们救了曾经并肩的兄长杜义大哥。他又带着大家冲出京城,一路逃亡,直到崤山才把追兵和尾巴清理完。安稳之后,杜义才说,樊正将军被抓前告诉他,一定要逃出来找到方将军,然后保存实力。因为会有皇子需要他们辅佐,匡扶正朝。众所周知的是,早年间因庄肃皇后的存在,皇上并没有什么子嗣,何来的皇子。可杜义告诉他,护国公府的景文平公子其实就是皇上的嫡子,这是只有皇上c护国公c薛谦和樊正才知道的秘密。 因此,方崇山和杜义带着大家躲进了崤山卧虎崖后,脚上飞和弟子二人就又偷偷潜入京城。从赵在渊出入凝香园清吟楼的时候,到赵在渊与云灵姑娘出京,二人除了进不了护国公府外,都在远处看着他们。这里不得不佩服护国公府在武道修为上的底蕴,脚上飞和弟子二人之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一手飞檐走壁的本领颇为不俗,可是想要进入这护国公府内院却总是被府中家丁察觉,最后他们不得不在府门口不远处守着,等着赵在渊出现。 赵在渊一行人出京后,二人一直尾随,本想到了崤山距离方崇山他们藏身之所近了之后与之相见。没想到,刚过了梁州就被对方察觉了。 听闻二人的话,赵在渊心里放松了下来。原本出京前,从明岳他们递过来消息只说方崇山他们就在崤山失去了行踪,他还在苦恼该怎么找到他们,怎么让他们相信自己身份,没想到,一切竟这么顺利。他立即让家丁们退下,说:“二位辛苦了,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一切都好办了。不如你们先行回去向方将军报信,我等随后就来。” 脚上飞二人领命去了。赵在渊还没到崤山就得到如此好消息,心情也十分畅快,吩咐车队快些赶路。而对于云灵姑娘,他只告诉她,行程有变,他们要先在崤山一带停留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云灵并无异议。 赵在渊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这天的傍晚时分见到了方崇山和杜义等人。这些樊正手下的骁勇悍将跨刀立马,方崇山虎背熊腰c浓眉星目,身边站着杜义布衣短打c沉稳从容,后面则是脚上飞和他的徒弟。 见到赵在渊,几人纷纷上前行跪拜大礼,为首那位说:“末将方崇山参加殿下。” 赵在渊扶起方崇山,说:“方将军,不必多礼,你身边这位想必就是杜义了。” “正是在下。” “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勇之士。意外遭如此变故,蒙冤流血,实在是社稷的损失。但是请诸位放心,血债血偿,我作为皇室正宗,理应扛起责任,拯救社稷,为诸位报仇洗耻。” “我等也必将追随殿下,势于逆贼斗到底。殿下,这里不是说话之地,王伦那厮还一直在追踪我们,还请殿下到卧虎崖临时营地暂歇。” “你说的是。柱子,让大家把吃的穿的带上,所有的马牵上,马车全部砸了,带有景府字样的东西全部烧掉,然后跟方将军走。” 众人在方崇山的带领下,顺着岔路官道之外的那条山路开始赶往卧虎崖。一路上,方崇山开始向赵在渊说着大伙的情况:“殿下,营救樊将军时,金吾卫跟我走的有四百多弟兄,还有一些因为在京城有家有室不能脱身,但是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样的。那天闯京城好多弟兄在京城被杀了,最后跟着我逃出来的只有三百一十三人了,一部分还带着伤,都在这卧虎崖了。我们这些人很多以前跑过江湖,都对樊将军的为人十分敬佩,他对很多人包括我和杜义大哥都有救命之恩。如果不能杀了王伦,我死不瞑目。” “你们都是侠义之士,重情重义c恩仇必报,值得敬重。”赵在渊这还是第一次与绿林草莽打交道,只觉得他们豪放爽快,说话不见得讨喜,却是值得信任。 大家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方崇山等人休整的营地卧虎崖。 这个叫卧虎崖的地方是一处环形山环绕着一块平原,环形山南边的缺口便是唯一的出口,出口外是一条无名大河,此时他们便站在与卧虎崖隔河相望对岸。河边有几艘小船,乘船过了河,便是方崇山一行的临时营地。因为此处环形山西南山脊之上有一块巨石,巨石非常像老虎的头,加上这环形的山势,像极了盘卧的猛虎,于是得名卧虎崖。 方崇山一行人逃到这里的时候,这儿本是一伙山匪的地盘,但是他们哪里是方崇山这群真正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过的将士的对手,没过半天,方崇山就拿下了这里。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已经将甲胄全都藏了起来,穿上了那些土匪的衣服。 来到卧虎崖,方崇山在校场集合起所有兵将,请赵在渊殿下点验。方崇山声如洪钟:“原羽林军金吾卫将士三百一十三人集合完毕,请殿下检验训诫!” 赵在渊登上高台,看着整齐的将士,心中想起了景泰的交代。此刻在这个众目注视的位置上,他才真真的感觉到他是这些将士的主心骨,是他们的希望。他一定要拿出皇家的气派威仪,让大家相信他们是正义之师,相信他们必将胜利。 赵在渊从怀中掏出獬豸宝印高高举起,说:“众位将士,不瞒大家,正是因为王伦一族,父皇为了保护我不得已将我送在护国公府长大,这枚獬豸宝印是他通过国师薛大人和护国公景泰传于我的。现在,我持印代天子讨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正义之师,虽然现在我们势单力薄,但是我们有天道人心,终将成功。王伦谋朝篡逆,挟持天子,大逆天道。你们被他追杀至此,身边的弟兄们有一些已经阴阳两隔。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就像我皇家尊严现在被王伦践踏蹂躏,我也对之深很入骨。只要我们戮力同心,必能铲除逆贼,将王伦碎尸万段,重振正朝,扬我国威。你们也都将是永载史册的忠义楷模。我,谢谢大家了!” 方崇山带头高喊:“手刃逆贼!手刃逆贼!” 议事军帐中,赵在渊坐在上首,下面是方崇山等军中骨干。方崇山首先向赵在渊介绍了现在营地的情况:“这地方原本是一伙山匪的,被我们抢了,听说那伙人投奔别的山头了。这段时间,营地里生活上的问题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但是吃的穿的用的就不太够了,原本那伙山匪人也不多,储存的东西少,我们又不能像强盗一样去劫道,剩下的那点粮食只能坚持五天了。如果再等不到您来,我们就得抢别的山头了。” 赵在渊笑道:“我这次出京,本来就是为了找到你们,箱子里带的东西也都不是金银细软,都是穿的用的。至于吃的,带的那点赶路的口粮肯定解决不了问题,不过银票倒是有一些,怎么换成粮食我们还得想办法。” “是。买粮食的话,我觉得倒是可以通过崖下那条大河,河上游是兴州的阳县,那儿有几家大户应该有粮食。” “粮食的事刻不容缓,明日我们就去想办法买点粮食运回来。不过走水道的话,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山头打劫,这也得提前准备好。” “这个殿下放心,附近那个山头敢动我们的东西,我让他活不过当天。” “方将军,除了粮食。山外的消息也很重要,怎么才能及时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大问题。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就是让脚上飞负责收集外面的消息并及时传递回来,你觉得如何?” “是,我明日就吩咐他下山。”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们在这里的消息,王伦是否可能知道?” 方崇山听到这,犹豫道:“我们逃出来的一路上,一直都有人追踪,但是到了崤山,我们费了些力气才把尾巴都清理掉了,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王伦也没派人追杀过来,应该是还没走露消息。不过即便王伦知道我们在这,在这山南道的地盘,他即便暗中派人追踪到我们的位置也无法直接派兵过来。” “原来如此,那我们还是得小心防范。下一步该怎么走也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殿下说的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了,只是条件太过简陋,还请殿下体谅。” “没关系的,方将军。今后我的吃穿用度和大家都一样,不必优待。给我准备的地方让云灵姑娘去住吧,你记得给下面弟兄说一声,云灵姑娘并不是我的妾室,但是大家要像对待我一样尊敬她,她的夫君还在京城,也是真正悍不畏死的忠义大智大勇之人。” “啊?遵命,殿下。”本来脚上飞传回来的消息是赵在渊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追求一位青楼姑娘,并且刚刚完婚。方崇山对此是很有点腹诽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皇子还顾着玩女人,若不是有樊将军死前的托付,他说不定就抽身而去,独自设法报仇去了。现在听赵在渊这么说,看来其中有不少隐情,让他宽心不少的是这个皇子目前看来并非不知轻重的花花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阳县买粮 这一夜,赵在渊又失眠了。景泰临行前只交待他先去找方崇山一行人,没想对方竟然先找到自己了。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却茫然无措了。这时,他想着,自己从小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自己习武这么多年也许能十人敌百人敌,在战场上面对千万人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处境,吃穿用的捉襟见肘还不算什么,王伦何时会杀过来却难预料,一旦对方杀过来,自己是该打还是该走呢?他多想景泰在他身边,能够给他出谋划策,可这只能是梦了。 想了半宿,赵在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考虑这些,只想着明日先去阳县把营地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次日清晨,赵在渊早早就起来了,昨日在木板床上躺了一夜,身体委实有些不适应,从小到大,他哪里在生活上受过委屈。这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痛僵硬,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张口便道:“打水来。”说完他就恍然了,这次出门毕竟不同,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带,哪还有人给他伺候更衣洗漱呢。 他正准备自己出去打水,只见柱子从远处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了,他知道肯定是刚刚自己说的话让门外的柱子听到了。他和柱子两个人打小一起练武,在府里的时候柱子每日都会提前在他院门口等他,今日肯定也是早早在门外候着了。想到现在的处境,他不禁感慨,看来是得跟之前的生活画个句号了,总不能没了丫鬟,还得让柱子这么个大老爷们伺候自己,他对柱子说:“明日起,你起的早就直接去跟大伙练功,不用来伺候我。” “少爷,这,是我做的不好么?” “你做得很好,但是现在不是从前。我们今后是要真的上战场拼杀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府里武艺最好的之一,因此我不单要你能十人敌百人敌,将来更要千人敌万人敌。明白么?” “不太明白,但是只要少爷不是嫌弃我,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哈哈,去吧。” 赵在渊简单洗簌后在门口打了两趟拳热热身,又拿一杆长枪耍了几套枪法方才收息。护国公府百年前是以枪法起家的,曾经景家的鬼纹枪在江湖上是声名赫赫,但是现在却是少有人知了。景家传承至今,先祖收集并传下来的内外功法着实不少,并且都将其长处揉入了景家的功法中。赵在渊练的功夫中,枪法乃是正宗的景家鬼纹枪,刚猛霸道又变化莫测,内功和拳脚功夫则是以绵柔悠远见长的太极拳,这也是景泰最擅长的。景泰说过,枪法一般都太过霸道,容易伤及内府,练习太极拳有中和之用。赵在渊手上使的枪是当年他要学功夫的时候,赵锦命工匠特制的,造型工艺均是出自大师之手,枪头用的是削铁如泥的陨铁,枪身用的是贵州一带曾在深山中发现的一棵奇木,木质不仅坚硬如铁,韧性也比最常做枪棍的白蜡杆还要好,枪身上还有赵锦手书的“跃龙枪”三个字。 晨练和早膳过后,赵在渊和方崇山c杜义一起爬上山脊,围着整个平原营地走了一圈。赵在渊说:“二位,论阅历和领兵打仗,你们都远胜于我。我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知你们有什么建议?” “殿下,我不过武夫出身,哪有什么才能,该怎么办我听殿下的,只要把王伦的脑袋留给我,怎么都行。”方崇山大大咧咧地说道。 “在下说实话,王伦虽然不忠不义,但论才能确实非易与之辈,曾经连樊正将军都对王伦的才干十分敬佩。我们这些人与之相比,差的太远了。若是有诸葛孔明般的人物就好了。”杜义说道。 “你说的是,可是天下这么大,读书人多得是,真正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却难以寻觅啊。现在我们消息匮乏,很难决断下一步路,既然如此就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我下午带人去阳县买粮食,杜义行走江湖多年,劳烦您带路。方将军,营地就交给你了,除了练兵,随时准备接应粮船。就先这么定了吧。” “殿下您的安危要紧,买粮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不必了,现在外面没人知道我是谁。再说,我不出去走走看看,只像井底之蛙一样,如何能战胜王伦呢。” 午时过后,赵在渊带着柱子c杜义还有六个景府家丁出发了。他们没有走水路,而是顺着山路向西而去。这群人都是常年习武的人,打造的一副好身板,脚程也快,傍晚时分已经快出山了。 路途中见也发生了些小插曲。在一处木桥上,碰上了附近落草的土匪,自称是黑龙寨的,专门在这收过路费。杜义上前与他们交涉了一番,众人才没出银子便过去了。 过后赵在渊便向杜义请教这与土匪打交道的事儿。杜义说,绿林好汉,讲究侠义之风,而当土匪强盗的这些人多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干的都是以多欺少c倚强凌弱的事儿。跟土匪打交道,就得让他们知道你比他们厉害,如果惹了你,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刚刚那座木桥就是试金石,那桥是被动过手脚的,我走的时候,桥面上的横柱都是松的,如果是寻常人根本难以走过去,如果是有些功夫但下盘功夫不稳的人走,他们还有手脚能让桥面柱子不停乱晃,这样一来对方就能试出你的深浅。我刚刚使了点千斤坠的功夫,他们想动手脚却拉不动横柱就明白我们不好惹,这才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再者我一说我是卧虎崖的人,他们也就怕了,毕竟前些日子我们刚刚把原来的那货人打跑了,这一带的寨子实力都差不多,必然不敢轻易动我们。 众人直到天摸黑了才赶到阳县,进了县城,赵在渊便吩咐,他和柱子c杜义一起行动,其他家丁一起暗中跟随,不可暴露身份。赵在渊三人寻了一家客栈先住了下来。用餐时赵在渊便向店小二打听这阳县买粮食的事儿。那店小二说道:“今年各地受灾地方多,本地虽然粮食产量尚可,但是前段时间官府征收走不少,现在还有余粮的就剩钱c孙两姓大户了。不过啊,现在想买粮可难了,听说要打仗了,买卖粮食都得县老爷点头得有官府的文牒,否则啊买了也运不走。再多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听说打仗,赵在渊一下子重视起来,说:“打仗?谁跟谁打仗啊?” 小二说:“爷,您远方来的吧。这些日子咱山南道的动静可不小,粮食木料不停在往襄州大营运。今儿个要打仗的告示都贴出来了。不信您自己去看看。” 打发走小二,杜义当即出门寻了张告示,回来后向赵在渊禀告说:“小二说的不错,周方以清君侧的名义要起兵打王伦了。但是周方应该也没有铁证证明王伦挟持天子的事儿。” 赵在渊想了想说:“先让他们打吧,我们现在先办粮食的事儿。” 一夜无话,清晨起来,因为住处不方便,三人便没有像往日一样晨练,吃了点早饭便起身去就近的钱家了。花了点小钱买通了钱府的门房,对方才进去通报有人来访。 等了片刻,府中来人将三人引进会客厅,一位五十多岁身材臃肿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赵在渊拱拱手说:“您就是钱老爷吧,久仰。我们是北边的小客商,路过此地,特地前来拜会。” 钱老爷回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晚辈赵在渊。” “虽然你们远来是客,可是你们想买粮食这事儿钱某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钱老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钱不是问题。” “实不相瞒,县太爷说了,上面节度使衙门已经下文牒了,仗马上就要开打。可今年雨季从归州到安州都遭了大水,长江两岸十几个县都被淹了,命大的活下来的灾民已经成了气候都在沿江而上向归州聚集。阳县的粮食按军令限期运送归州赈灾稳定山南道的后方。我们钱孙两家已经请了兴州的镖局负责运粮了,今天就从码头出发。这时候我们要是私卖粮食,那就是抄家的罪过,钱某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多有打扰,告辞了。” 出了钱府,杜义问道:“殿下,要不既然他们运粮走水路就一定会经过卧虎崖,要不我们截了他们?” “这个,让我再想想。”赵在渊没想到跑了这么远,竟然一粒粮食也没买到。他知道寨子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可是他从小熟读圣贤书,现在更是有皇家嫡子的身份,让他下决断去截赈灾的粮食真是难为他了。如果这批粮食被自己截了,不仅以钱孙两家为首的一干人必定要被周方以军法处置,归州的那些灾民更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了,再者,周方的后面民心不稳,那王伦要拿下山南道就更容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偶遇摆卦 赵在渊一时想着成大事不拘小节,一时又想着自己身为龙子,做事要行端影直,心中着实烦闷。于是他将柱子和杜义都支走了,自己在街头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处街口。街口东侧有一棵桂花树,看样子得有一百多年了,郁郁葱葱的树下,有一个茶摊。看到茶摊,赵在渊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于是边坐下叫了一碗茶。 他品着茶四处观望,发现不远处一院落的围墙背阴处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看岁数是不小了,瘦的皮包骨头,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他从小熟读圣贤书和史书,只在书中见过天灾过后的人间惨象,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这副模样的老人实在不忍。于是他拿出几文钱让茶老板买了点包子点心,他端着点心和一碗茶来到那乞丐跟前说:“吃点点心喝口茶吧。” 那乞丐睁开眼,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接过点心和茶碗,毫不客气地吃喝起来。赵在渊笑了笑又留下一串铜钱便准备走了,却听那乞丐吼道:“站住。真拿我当要饭的了?” 赵在渊摇摇头笑道:“这年景不好,要饭也不是你的错。你总得活下去啊。” “你放屁!城门口那些端着碗的才是要饭的。老夫我这模样不过是因为我懒,我要想住宅子喝酒吃肉,有人排着队地伺候我呢。” “头一次见人这么理直气壮地把懒当理由。还有,我刚刚善待你,你却如此言语粗鲁,不太合适吧。”赵在渊觉得这老头真好笑。 “我怎么样那是我乐意,你爱高兴不高兴。但是我告诉你,老夫的脾气是到手的钱从不会退回去,但是也从不白拿谁的钱。你既然请我吃了饭喝了茶,还留了钱,我就得送你点东西。要不然,你真拿我当要饭的那就是坏我的名声。” “有人认识你么?还名声呢。” “废话少说,你这点钱也就够摆一卦的,摆完我们两清。至于老夫我的名号,你这小子没那个福分知道喽。” “原来你是个算命先生啊,可惜我从不算命。” “我说的是摆卦,不是算命,是替你排忧解难的,不是预测你将来的。你有没有耳朵!” “你这老头,气性不小。好,正巧我遇上点难事,你替我解解。” “你先别说话。你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不是一般大户,起码是王公贵族,从小没出过什么门,这次出来是做事的,可惜你毛都没长齐,啥能耐没有,除了肚子里有几本书,就剩下点拳脚功夫,遇到事儿就不知如何是好。对么?” 几句推测,赵在渊心里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老头,他问到:“你说的不错,那你可有办法?” “小子,这不过是最简单的相面功夫,这样你就当了真可真是够笨的。至于办法,那得看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你这么厉害难道算不出来?” “我懒得跟你耍簧套话,你的事儿我也不想知道。你只要给我打个比方就行。” “我想在这阳县置办些东西,可是现在花钱都买不到了。而没有这东西又不行,您说我该怎么办?”赵在渊想了想,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说买粮食。 “你不是会拳脚么?抢啊。” “那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岂是君子所为。” “哈哈,这年头还有你这么迂腐的人。不过看在你钱的份上,我告诉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抢这么简单的办法你不愿意用,那你从哪来回哪去,如果你命里有它,机会自然会出现的。” “就这样?”赵在渊深深滴怀疑这个老头是在忽悠自己,这算是什么办法。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每个人秉性不同,命数便也不同,真正成大事者从不怀疑自己的秉性。如果遇见难事就怀疑自己,邯郸学步,那便是强行改变自己的命数,即便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他也从此败给了自己,再无胜算。” 老头的话大而笼统,所说的道理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可就是这近似敷衍的回答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的心头一道枷锁,也不禁让他想起了景泰的嘱托,“心坚如铁,方能不败”。赵在渊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虽然对于粮食的问题该如何解决还没有对策,但是他已自信地放弃捷径,选择了坚持自我。这时,赵在渊已对老头刮目相看,心中隐隐地希望他就是景泰。 老头见赵在渊发愣,便说:“嗨,老夫说的话你能听懂么?算了算了,听懂听不懂的,我话也说完了。你的钱我留下了,好走不送。” 赵在渊回过神来,向老头拱手行了一礼说:“老先生说的是,晚辈受教了。只是我还有一不情之请。” “想请我帮忙?那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多少钱?您说。” “对面酒楼找个雅间,卦钱翻一百倍,然后老夫再听你絮叨。” 片刻功夫,赵在渊按老头的吩咐一一照办。那老头叫了一壶二十年陈酿,自斟自饮:“说吧。” “老先生能否做我的谋士?” “哈哈哈哈,小子,算你有眼力。可惜啊,你请不动我,别白费心思了。” “真的没有商量么?晚辈愿以师傅之礼敬您。” “别说是你,就是皇上来请,我也不去,不能去啊。” 老头这话让赵在渊颇为不爽,此人口气如此之大,连父皇都不放眼里,实在是有点可恶。不过他也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斗气道:“老先生,你何来这么大口气啊?” “没听说过心口合一么,心里能装多大的地方,口气就有多大。” “那我倒想知道知道,老先生您心里装了多大的地方。”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子,今天给你开开眼。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前朝算起,合了四百年。从本朝设立节度使开始算起,看似一个朝廷,实则又分了一百多年。如今朝廷跟周方已经开战,天下烽火四起也不远了。到时候,必然是尸横遍野c血流成河,将来大道归一,谁能笑到最后只有天知道。我正是因为身赋不二才学,通天晓地,才不敢出世为官泄露天机。” 赵在渊见这老头口气越来越大,便想将他一军,说:“照你这么说,如果天下大乱,谁得你辅佐就能一统天下了?上到皇上,下到王伦c周方这些角色你都不放入眼里喽?” “皇上我是没见过,他是龙,可惜不是天上的龙,是水塘里的龙,自身困顿难解,难以翻云覆雨。王伦此人善于用兵用人c心机深沉,可惜他没有掌控天下的帝王气度,没有敬天爱民的帝王担当,反而被权势所束缚。而天下其他那些人王伦也差不多,甚至连统一天下的野心都没有,论才干更是差之远矣。天下要归一,只能等真龙天子出世了。” 虽然从这老头的口中听到这些指点江山的豪言壮语令赵在渊有些哑然失笑,他更没有见过王伦以及其他节度使,无法得知这些话的真假。可老头的所言所喻却没缘由地让赵在渊觉得有些道理,更有一丝共鸣震颤入心。之前他一直认为问题的根源就在王伦,想着只要杀了王伦,救了父皇一切都解决了。现在他才发现,他要做的远不止这些,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的得其下,如今的天下只拿下王伦也许还有周伦c郑伦,要真正匡扶正朝,救危难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就必须广得民心一统天下,王伦也不过是最难啃的骨头。 赵在渊沉思着,老头也不管不问,只顾喝酒,不大会就醉醺醺了。等赵在渊回过神来,他已经爬到在桌子上了。赵在渊给店家留下点钱,吩咐店家照顾好老头,再给他置办些衣服,然后他便离开了。 夜晚,那老头在酒楼客房中睡了大半天终于醒来,环顾四周便明白自己定然喝多了,想起白天的偶遇,自言自语道:“真龙天子真的出世了。可惜啊,老夫我纵然有眼界但做事却阴谋为体,怎么能辅佐你这行光明正大之道的天子呢?那岂不是有违天和么。” 老头起来后,没理会床边的新衣服,仍旧穿着自己的粗布烂衣,下楼叫了些酒肉,自顾自的酒足饭饱便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叶家公子 赵在渊安顿好那老头后便先回到了住的客栈,柱子一直在客栈等着他,杜义却还没回来,听柱子说他去打探消息了。话音刚落便看见杜义回来了,三人回到房间,杜义说:“我刚出去打听了,阳县这次征收了十大船的粮食,现在正在码头装船,午时就要出发顺灌河而下。灌河水急,估摸着申时末就能到我们卧虎崖,该怎么做,请殿下示下。” 赵在渊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说:“叫大家早点吃点东西,然后去码头准备回家。” 杜义不明就里:“我们不买粮食了么?” 赵在渊说:“寨子的口粮只剩三四天了,现在我们再去别的县也来不及了。如果真的空手回去,那我们就准备出山吧。” 杜义不明白赵在渊怎么想的,只能称是。柱子向来对少爷的话从不质疑,赵在渊如此说他便出去通知其他人了。 中午众人一起饱餐一顿便去了码头。兴州地处秦岭西段,东西地势落差大,加上灌河也算是嘉陵江一系主要支流之一,水运发达。阳县算不上个大县,但是靠着灌河的码头却是十分热闹,周边几个县要往东运送货物多是通过阳县码头。 赶到码头的时候,目力所及,除了四处堆放的货物麻袋,就是端着大碗蹲在货堆旁边胡吃海塞的苦力。唯有一处景色大不一样,只见灌河边上一条连廊连接着一座矗立在河中央的亭台,一位青年公子身着蓝绸衫坐在石凳上,身后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石桌上放着几个精致小菜。 见赵在渊注意到那边,杜义靠过来低声说到:“那位就是负责这次押运粮食的镖头。我打听过了,接这趟镖的是在山南道有名叶氏镖局,那位公子是叶家的少东家,说他是镖头,其实真正办差的是他身边络腮胡子的那位,叫石罡,那是叶家的老镖师了。” 赵在渊多看了远处叶亦清几眼,许是心有感应,那公子还回望了几眼。 柱子这时跑了过来说:“少爷,我去找这里的管事问了,今天已经没有空船了。” “我们人少,连小船也没有了么?” “说来也怪,你看河面上那么多船,那艘游船和所有的三桅大船都被运粮的镖局用了,剩下的那些小船也都有人定了。” 杜义听了便说:“殿下,要不我们还是走陆路吧?” 赵在渊想了想说:“你们稍等,柱子跟我去会一会那位叶公子,看能否让我们搭一程,反正他们去归州要途径卧虎崖。” 两人径直向河边走去,刚到进入亭台的连廊入口,二人便被拦下了。赵在渊只得拱手笑笑说:“在下赵在渊,初入江湖,偶遇叶公子,特意前来拜会一番。” 那叶公子挥手示意放行,赵在渊命柱子候着便独自进了露台,对方自然看茶挥手示意请坐,赵在渊也不客气,坐下举杯品了一口茶赞叹一句:“叶公子好兴致,奔波在外还有心情煮这么好的茶。我也算是沾了光了。”放下茶杯,赵在渊看了几眼叶公子,此人乍一看五官清秀倒像个书生,就是皮肤略黑显得不自然。 “出门在外都不易,有缘相见便是缘。”叶公子微微颔首只顾着看茶,声音听来有些中性。说着话,那位叫石罡也进了露台站在叶公子身后不远处。 赵在渊并不在意,说道:“叶公子,我此次带着几个家仆出门办事路过阳县。正赶着时间南下去合州,不料今日竟然已没有闲余的船只了。听闻河面上的大船都是贵镖局运货所用。在下冒昧叨扰,能否让我们主仆几人搭载一程,船费好说,我那些下人们也有把子力气,些许能帮些小忙,不知道叶公子能够行个方便?” 叶公子抬头瞅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石罡就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说:“这位公子,我们押镖运货一路上事务繁多,说不定还得跟山匪打交道。您一看就是金枝玉叶,怕是不好跟我们受苦受累的?” 叶公子不满地瞪了石罡一眼,然后对赵在渊说:“公子莫怪,石师傅没有恶意。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不瞒你说,确是如此。”赵在渊爽朗地笑笑。 “咱们走江湖的将就拔刀相助。你若是不嫌弃,可到我的游船上去。但你的家仆们就只能委屈在货船上将就一下了。” “那就多谢公子了。” “何必客气。我们的船也装好了,请你们上船吧,该出发了。” 待赵在渊将叶公子的安排告诉了大家。杜义急忙担心道:“殿下,您一个人在他们主船上,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可怎么照应你?” “是啊,不行的,少爷,至少让我跟着你吧。”柱子也有些不安。 “好了,别争了。他们这趟镖是不容有失的,想来他们也不会节外生枝。再说了,叶公子能同意搭上我们就算是我们今天运气不错了。人家已经要开船了,快上船吧。” 此时叶公子和石罡等镖局的人已经上船了。赵在渊这还是第一次坐船,上船之后脚下颠簸,倒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练梅花桩的经历,景家的梅花桩与正常的略有不同,它的桩子要比洞口小一圈,因此走起来摇摆不定比坐船还要不稳。他稍微适应了一下,便听船家说,马上扬帆了,闲杂人都进屋去。这时有人引路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闲来无事,他便打起坐来。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人说话,凝神一听,原来是石罡的声音。只听他焦虑地对叶公子说:“这趟镖事关重大,怎么能搭上这么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啊。本来老爷就不同意你出这趟门。这一旦有个意外,我可怎么给老爷交代啊!” “哎呀,石师傅,我的好师傅啊。我都把他的人安排都别的船上了,这艘船上除了他都是我们的人,你还怕什么啊?出门到现在一路上只能跟你们说话,我都快无聊死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不出来呢。”这一听真是出乎赵在渊的预料,听声音这位“叶公子”竟然是女儿身! “小姐啊,真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了。那位赵公子和手下几个人,个个都有不凡的身手,他们如果是冲我们来的,那麻烦就大了!” “啊?真的么,他们都会武功,还很厉害么?你怎么知道?” “那是自然,是不是练家子,步子c手和眼睛一看便知。哎,不对,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啊,他们不是简单角色。” “哼,那你怎么刚才不拦着?” “我我不是怕直接起了冲突伤了你么,那赵公子离你那么近。” “我才不怕他呢,下了船我就找他打一架。” “小姐,你别闹了,好不好?” “好了好了,你别啰嗦了,出去出去!” 赵在渊只听一声叹息声后,又是一声关门的声音,他笑了笑,心想这位叶姑娘还真是心大。过了一会儿,船只经历过扬帆启动时的颠簸,这时已基本平稳下来,房间内又太闷,赵在渊便来船头上望风。此时掌船的都在后面,船头只有他一人。主船的后面便是装粮的货船,足有十二艘,柱子和杜义等人就在身后那艘船上。 这一带山势险峻,已近年关的冬日里,山上除了零星点缀的几棵常青树,便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树干。虽然景色不算怡人,但是赵在渊第一次乘船,扶着围栏,拂面的山风不似春风拂面那般温柔,有些凌冽,耳边是帆布在山风侵袭下呼呼作响。看着远方的景色如画卷般一张张打开,倒是很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这感觉也算是妙哉了。 赵在渊正感受乘船的乐趣,身后传来一声中性低沉的声音:“赵公子,你很喜欢乘船么?” 想到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公子其实是位任性的大小姐,赵在渊心中发笑,但脸上还是正色道:“不满叶公子,我是第一次坐船,还是有些新奇感的。” “我们叶氏镖局在山南道还是有些名头的。我常年押镖,虽然年岁不大,但是行走江湖也有些年头了。今后你若有什么难处或者遇上什么麻烦,大可提我的名头,毕竟江湖险恶,出门在外得靠朋友。” “哦,那就多谢叶公子了。我也必定努力混出点名头,不然说起你有我这样的朋友,岂不丢脸。” “哎呀,朋友只见说那些干什么。我看公子也是有些身手的,不知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二。” 看她有模有样地把石罡说的话拿出来,还要跟自己比试,赵在渊真是纠结又好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推脱说:“我不过小时候学了些皮毛,你是镖局东家,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少来,你有没有两下子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我们只比拳脚,不比武器,朋友切磋,点到为止,如何?” 见其不依不饶,赵在渊只能就范,心说打个平手就行。虽说赵在渊没有出过京城,打小习武也都是在景府,但是对自己功夫的深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十八岁那年他就偷偷跑去化名景章参加了武举选拔。一路轻松过关斩将打到最后,结果被景家发现带走了,否则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拿个武状元呢。对于这位“叶公子”的深浅,他一眼便知是喜好武艺但是没有下过苦功夫的半油瓶子,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苍松问道 这艘主船前甲板很是宽敞,赵在渊行了一礼便摆了个架势静等叶姑娘出拳。对方回了一礼便快步向前,一掌直取心口。赵在渊心中知道了对方是姑娘,便不好意思出手,只是闪转腾挪,架挡让躲。那叶姑娘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沾到赵在渊的衣角,心生不服气,双掌如刀,使得越来越快,横劈竖砍连绵不绝。赵在渊见对方已逐渐乱了章法,只图手快,已然不顾手与步法的失衡,便故意卖个破绽,硬受了对方一掌。 那叶姑娘见对方受了一掌差点摔倒,忙上前关切道:“哎呀,赵公子,你没事吧?” 赵在渊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叶公子好功夫,你这一掌没有发力,不然我可吃不消。”见对方并无大碍,那叶姑娘眼中便开始泛起笑意,难掩心头的喜悦说:“那是自然,切磋而已吗,我怎么可能出重手。不过你也别灰心啊,毕竟你第一次坐船,发挥失常也是正常。回头上了岸我让你两手。” 赵在渊怎么看这位叶姑娘都不像是个老江湖,倒像是跟自己一样第一次走江湖,很热衷于比较江湖上武艺的高低,面子上装的老气横秋其实内里的天真单纯已完全暴露了。赵在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一点都不像从小到大见惯了的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和低眉顺耳言听计从的侍女丫鬟,真真觉得有趣。 赵在渊对这叶姑娘有了兴趣,便不免想多了解对方一些:“武艺都切磋了,这会还不知道叶公子大名呢,叶大侠也不介绍一下?” “哈哈哈,你倒是很识相么,本大侠大名叶亦清,你可要好好记得。” “那是自然。” 赵在渊有心多了解一些对方的身世,但是又担心太过鲁莽,便收起了多余的心思。此时船队满帆前进已有些时辰了,看天色,已近申时。 一路上的景色其实蛮单调的,尽管赵在渊是第一次乘船,欣赏了这么久也觉得乏味了。他闲聊道:“这一路上如果没有叶公子,我还真觉得有些无趣啊。” “如果是在夏天,花红柳绿c青山白云加上百鸟鸣唱,那才叫秒呢。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不过我听石师傅说,前面有处景色‘苍松问道’还是值得一看的。” “哦?在哪的?” “就在前面,啊,你看就在那。” 赵在渊远望过去,只见在百尺宽的灌河右侧,一座如开天斧劈成的高山巍然耸立。而在距离山脚七八丈高的半山腰处,一棵巨大的松树昂然地探出枝叶,有种要触摸九天的气势,怪不得有人给它取名“苍松问道”呢。 随着船只靠近,赵在渊抬头仰望,只见此山的山壁光滑如镜,越往高走还越往河面之上探出来,山顶处几乎已经到了河中间了。再看那苍松,距离近些才能感受到它的遮天蔽日,主干几乎得五人合抱那么粗。 就在赵在渊感叹这巨松时,突然一声巨响袭来,整艘船开始剧烈地晃动。站在赵在渊身前的叶亦清控制不住身形猛地仰面倾倒,眼见就要撞上围栏掉入河中,赵在渊本能反应之下,右手挽住了叶亦清的细腰,左腿则勾住了船头挂旗的木杆,这才拉住了叶亦清。 赵在渊用力将叶亦清拉了回来,两人还没站稳,只听巨响不断,船只晃动的更厉害了,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也从船后传了过来。赵在渊只得扶着木杆,抱紧叶亦清防止两人落水,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磨盘大的石头如下雨般从山顶落下,再看乘坐的这艘游船,每次被击中都是木屑横飞,这眨眼的功夫已经千疮百孔。 此时,只见石罡从船尾沿着船侧走廊冲了出过来,尽管船身摇摆不定,石罡走起来却如履平地,口中大喊着:“小姐!小姐!快下到船舱底下去!”。赵在渊低头看了叶亦清一眼,只见她嘴唇发白,神色惊慌,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明显受惊吓不浅。赵在渊见状只得抬头看了一眼落石,瞅准时机,抱起叶亦清冲向船坞,在石罡的接应下,三人晃晃悠悠地来到船舱底层,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被砸死的危险。 刚刚舒了一口去,石罡把叶亦清拉了过去,突然拔刀出鞘,架在赵在渊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你搞得鬼?” 听石罡这么说,赵在渊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王伦,难道真的是冲自己来的?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叶亦清护在他身前说:“石师傅,赵公子刚刚还救了我,怎么会是他呢?” “小少爷,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山头哪个不认识我们叶家的旗子,这条河我们走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打我们叶氏镖局的主意,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官府的护持。唯一的变数就在这个赵公子身上,不是他还能是谁!姓赵的,我知道你有些身手,想动手就先过了我这关!” “石师傅,你误会了。我对你们绝没有恶意,如果说外面的人是冲我来的,连累到你们,我真的很抱歉。我这就出去想办法让你们安稳离开。”说着,赵在渊便顺着楼梯向上爬去,叶亦清见状想要拉住他却被石罡拦住了。 到了船坞门口,赵在渊躲在门侧向外张望了几眼,只见此时落石已经停了,船只已然到了巨松底下。赵在渊正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一声呼啸声传来,门外一枝铁箭从天而降深深地扎在甲板上,箭尾还带着绳索,紧接着,风声不止,霹雳乓啷的一阵声音过后,船身猛地一震,停在了巨松之下。 待箭雨停了,赵在渊闪出门外,靠着船坞墙壁向船后挪去。到了船尾,眼前的景象令赵在渊心中发寒,距离山崖较近的两艘粮船都已经摇摇欲坠,桅杆已经折断,帆布也落入水中,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撞上了自己所在的游船便也停了下来。再往后的船距离山崖较远倒是没有被落石击中,但是前面的大船一停,它们躲避不及也纷纷撞了上来。 再看自己所在这首游船,是被落石毁损最为严重的,如果不是众多铁箭带着绳索像牵线木偶一样将船固定在了巨松之下,怕是要就此沉入灌河了。赵在渊顺着绳索望上头顶的巨松,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变暗,但是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巨松的枝干间隙间有人影斑驳。 赵在渊心想,对方此举必然是早有预谋,准备充分,如果船队就此停在这里,必然凶多吉少,他寻了一把钢刀打算将绳索全部砍断,好让船只顺流而下。可他刚开始动手,只听头顶传来几声呼喝声,巨松上的黑衣人们竟顺着绳索滑向游船,还没落地便腾空出刀劈向了赵在渊。这些人从几丈高处顺势而下,这力道之大赵在渊断然不敢硬接,只能踩着游船的围栏跳向后面的那艘船,他心想,这些人来者不善,十有是王伦的人,而叶亦清还在游船底舱,自己说什么也得把他们引走,再者,对方手段高下尚不清楚,柱子和杜义等人就在后面这艘船,等大家汇合起来再交手胜算就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一枪在手 赵在渊刚落在后面的船上,正巧柱子和杜义等人心系赵在渊的安危,听天上的动静停了下来便从船舱窜了出来。他们见到追杀赵在渊的黑衣人不由分说便立即迎上去交起手来。赵在渊着急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也牵挂游船上叶亦清的安危,扔掉钢刀捡起一根断裂的护栏当作棍使,也迎了上去,毕竟武界谚语有未习长兵先练棍的说法,精通枪法的赵在渊自然用棍更有手感。 从巨松上滑下来的黑衣人足有二十几个,而且看起来身手也相当老辣了,一时间竟与杜义和景府众家丁打的有来有往。要知道,杜义作为樊正身边得力之人,身手阅历和手段自是不必说的。而景府的这些家丁不仅从小在府中修习武艺,还都被安排在外做过事办过差,闯荡过江湖,见过真刀真枪甚至九死一生的场面。十几人个黑衣人就能顶住赵在渊一行人就足以说明对方来头不小。 此时周围已经有一些叶家镖局的人凑了过来,但不明局势的他们都只是远远的看着。赵在渊心想此事应当是与叶家无关,便不好开口让叶家帮忙。 此时对方也许是看出来他才是主子,而且功夫了得,一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便又有几个黑衣人合围过来。赵在渊与黑衣人交手几个回合心中便有了底,纯粹比拼武艺,对方完全不是对手。可是,他毕竟从来没有真刀真枪地来过,即便当初参加武举也都是点到为止,出手也多使的是让对方丧失反击能力的招式。而此时遇到这伙人招招直取自己要害,刀刀要命的打法让赵在渊不得不把注意力部分集中在保护要害上,如此一来,自己的出手威力便大打折扣,竟十几个回合都没拿下对方。此时对方又多了几人合围过来,他顿时觉得压力大了许多,好在身边还有杜义等人当即接应过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上的交手难舍难分,而河岸之上密林之中,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乍然出现的火光如萤火虫群一样向岸边压来,细看之下,原来密密麻麻的人,足有三四百之多,他们举着火把守在岸边。再看停滞的船队后面,河面上成群结队的小舟快速追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截断众人河面上的退路。 赵在渊眼观六路,河岸和后面的异动被他们收在眼底,心说怪不得在码头租不到船,看样子是早就被包了圆了,就等着现在呢。此时柱子突然大喝一声:“保护少爷”,然后冲进船舱,眨眼功夫,只听柱子一声“接枪”,七根江湖常见的红缨枪从舱中飞出。赵在渊躲开一刀,伸脚踩在刀背之上,借黑衣人反挑之力飞身接枪。 有道是:“年刀月棍久练的枪”。枪是易学难精,对天赋和悟性的要求也非常苛刻,很多人就算是练了一辈子的枪,也不过是初入门庭。但是论威力,枪完全可以傲视十八般武器,精通枪法的人还尤其擅长以一敌多。曾经常山赵子龙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就能在千军万马中杀个七进七出,这足见得枪法登峰造极的人是何等的恐怖。 赵在渊对于枪法的悟性连景泰都暗自赞叹,又练了曾经名闻天下的枪法十几年,与枪的默契早已刻进骨子里。当他手中拿到枪的一瞬间便气势陡升,一个横扫逼退众人稳稳落地。众黑衣人顿时感到后颈一阵凉风吹过,面前的一人一枪给了他们万斤巨石般的压力。 此时叶亦清和石罡见船不再颠簸,外面没了落石和箭雨的声音,反而传来兵器碰撞的金属声,也从底舱出来了。此时,赵在渊等人力战一众黑衣人,尽管人数较少,但赵在渊冲进敌人人群之中反而越战越勇,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石罡看着看着神色越发凝重,低声对叶亦清说:“小姐,这个赵公子不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叶亦清这时只看出赵在渊被围攻,暗自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石罡:“石师傅,你看那么多人围攻他,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快去帮帮他吧。” 石罡说:“这事儿跟我们叶家无关,而且,你看岸上还有后面,对方不是善茬,我们也不能贸然行事。” 叶亦清很是气恼:“怎么与我们无关,连我们叶家的船队都打劫,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这灌河沿岸的山寨我都打过交道,他们中绝没有这群黑衣人这样的好手,这就是铁证。再说了,此时赵公子虽然深陷重围,但是他这手枪法已然大成,我都绝不是对手。我看黑衣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真的么!?太好了。那我们去帮帮他不是更好么,还能结识这么厉害的人。” “小姐,我知道你心底仁善,但是行走江湖远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谁厉害就帮谁那么简单。就算他再厉害,其中恩怨我们不清楚也不好贸然插手,但是他们敢不给叶家面子,这事儿我们必定会讨个说法,但是不是现在,起码得先搞清楚对方的底细。”说着,石罡便用叶家镖局联络的口哨命令众人护好粮食,接着吩咐近前没有受伤的人开始砍断绳索,只要船只不被绳索牵制,即便没有帆,以灌河的水势,很快也能离开此地。 而此时的黑衣人头目的心头也是焦灼万分,他们的任务就是用铁箭绳索拦住头船逼停整个船队,等到己方在水面上完成合围,登船灭口就算大功告成。当他们看到头船上有一个身穿锦缎的公子要砍断绳索时,便下意识的以为他就是情报中女扮男装的叶家叶亦清,当即众人便要拿下他。谁知此人竟如此难缠,三两招他就意识到此人绝不是叶亦清,这手长枪耍的如有神使,霸道而又神出鬼没,根本不是情报中武艺平平的叶亦清。 更可恶的是这些历不明之人手持红缨枪竟打的自己一干人难以招架,自己的一招一式根本走不完就会被对方强势压制截断,己方的兵刃一碰到对手的长枪上便如失了魂般任由对方带偏,然后与自己人的武器碰撞在一起甚至砍向自己人的要害,没一会儿己方有几人便不得已丢掉了兵刃,还有几人已被对方枪身反震之力打伤。这情势,眼见船上有人开始砍断绳索,他也抽不开身去阻止。情知事已不可为,而后面追来的快舟已经快要对船队完成合围,黑衣头目果断放弃在此纠缠,大喊一声:“撤!” 眼见对方有了退意,紧靠船边的黑衣人已跳入大河,赵在渊如何能让他们就此逃离,他长枪一抖震开殿后的两人,大步挺枪直取黑衣人头目,旁边的杜义和柱子心有灵犀,纷纷来截其退路。杜义将手持的双刀当做飞刀使,一刀飞向其脖颈,一刀飞向其脚下,迫使黑衣头目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招架,就这么一打岔,身侧身后的长枪已然到了眼前。眼见已落入对方手中,黑衣头目既不慌张也不害怕,只是扔下武器说:“都走!” 即便是这寒冬时节,剩下的黑衣人也没有迟疑,纷纷跳入河中,向着快舟游去,近前的快舟也划了过来抛出绳索接应他们上船。此时船队尾部已经被攻破,这些不明来历的人或踩着连在一起的船只或乘着快舟如蚁群般要吞噬整个船队。 此时头船上的绳索已经被砍断完毕,石罡和叶亦清地站在船尾,赵在渊等人在次船的船头,刚刚的异变令众人都心存疑虑,于是都没有说话,原本赵在渊以为是王伦冲自己来的,可现在看来,对方更像是冲着整个船队来的。 灌河的水势还没有让停滞的船只加速起来,围过来的快舟已经纷纷抛出钩索挂在船沿上,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大船。赵在渊和叶亦清双方顾不得旁的,只能反身再次加入战斗。好在此时爬上来的这些人都只会三拳两脚,对于赵在渊等人倒是毫无威胁。可是在叶亦清那边,由于头船突然遭到落石和铁箭袭击,伤亡惨重,此时还能战斗的除了石罡和叶亦清便没几个人了。 叶亦清遇到这种真正的险境,自己完全慌了,本身会的那点功夫全都忘了,只能靠石罡在旁护着。可是随着船上的人越来越多,以及一些好手的加入,要保护叶亦清周全,石罡也感到力不从心。偏偏此时,叶亦清为了躲避敌方刀剑,竟与石罡拉开了距离,瞬间便独自落入包围,眼见四面八方刀光剑影纷至沓来,绝望的她闭上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剑道疯子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趴下!” 叶亦清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屈身趴下。随着耳中传来密集的兵戈声和几声闷响,叶亦清抬头看了看,只见刚刚还围着自己的一群人已是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而在自己身旁赵在渊手持双枪伫立在她身旁。 此时阳光的最后余韵已经消失,因今天的月亮出奇的亮,所以天色还不算太过黑暗。叶亦清站起身来,仰望赵在渊,尽管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那线条和轮廓是叶亦清觉得今生见过的最俊朗刚毅c引人夺目的侧脸。 有道是一念起一念落,一眼过去,世界就变了。从此以后,心有所属,再无他顾。 在这半柱香的功夫,灌河的水势已经驱动船只向下漂去。可是除了叶亦清和杜义等人所在的前面两艘船,后面的船已经被占领了。在两船顺流而下时,后面的船却纹丝不动,定然是被抛了锚了。几艘快舟还追了一段距离,眼见对方逃出重围便不再深追。 此时在赵在渊一行人的帮助下,爬上这两艘船的小喽啰是最凄惨的。尽管人多势众,可对方武艺高强,打也打不过,跳河又不敢,毕竟这个时节的灌河,河水又凉又急,没有船只和同伙接应,跳下去就肯定是尸骨无存。最后,几十个人被打翻在地便丢盔弃甲不再反抗。 石罡带人刚刚把这群人还有黑衣头目压进船舱底部关了起来,不远处卧虎崖的轮廓已经出现。船头,赵在渊说:“叶公子,前面卧虎崖就是我们的寨子,进了寨子就彻底安全了。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我们这里歇脚吧。” 叶亦清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百味陈杂,最后只是小声嗯了一声。 到了卧虎崖,方崇山等人已在岸边等候。抛锚下船,押解被俘的人,安排招待叶亦清等人自不必赘叙。 简单用过晚餐后,叶亦清和石罡被邀请至议事军帐中。赵在渊坐在首位上,黑衣头目则跪在下面。赵在渊说:“今日的变故令叶公子受惊了,也让叶家损失惨重,我知道这次的粮食是运往归州赈济灾民的,此事若就此了结,怕是扎根山南道的叶家要遭受灭顶之灾。现在审问此人让二位在这里,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叶亦清拘谨地说:“多谢了。” 方崇山此时也已经知道路上发生的变故,率先向黑衣人发问道:“不管你是谁,现在落在我们手中,劝你最好乖乖地说清楚背后主使是谁,否则的话,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没想到,那黑衣人丝毫不惧,叫嚣道:“你们一群山匪强盗,也敢绑我。你们若不好好待我,我保证你们会后悔。” 见对方如此嚣张,柱子正要上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人接着说道:“用不着动手,我乃是朝廷绿林堂下的。今天的事没什么不敢说的,我们大人还怕你们不知道呢。朝廷已经出兵讨伐周方这不忠之臣,叶家镖局竟然还敢为周方押运粮草,这就当与谋逆犯上同罪处罚。王相特命我堂在此截断粮草,同时也告诫你们这崤山一带的山寨土匪,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暗中为周方卖命,等平定山南道的时候,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赵在渊问道:“你所说的王相可是王伦?” “正是,如今圣上暂隐,命王伦决断朝政,那就是当朝唯一的宰辅。” 赵在渊冷哼一声:“他王伦才是谋逆的奸贼!你们这绿林堂想必也是他的走狗吧。” 那黑衣人轻浮地说:“嘿嘿,成王败寇。现在王相坐镇朝廷那就是宰相,你一个山匪头子也敢妄论,真是不知死活”他话还没说话,柱子就已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耳光。赵在渊接着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黑衣人恶狠狠地看了她几眼,说:“我们舵主武信只带了二十几人。但是那清风寨c盘龙寨c忠义寨一个个对我们舵主俯首帖耳,今天的行动是三寨齐出。如果不是冒出来你们这几个人,那叶家千金怕是现在已经在我们舵主的床上了,哈哈哈哈!”说着他还肆无忌惮地瞅着叶亦清。 叶亦清听闻,顿时羞红了脸,气恼之极,上前甩了黑衣人一个耳光便跑开了。赵在渊听他如此轻浮叶亦清,心中燃起说不清的怒火,他轻声说:“杜义,掌嘴怕是一会儿问不出话了,你有什么办法让他知道该怎么回话么?”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叶公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杜义对于江湖上的各种手段了如指掌,他当即取了四根木刺,然后一气呵成扎在黑衣人的双手的手腕和双脚脚踝,听黑衣人痛苦惊慌的惨叫以及闪躲的眼神,杜义就知道他怕了,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再用力一点,你这双胳膊和手就废了,纵然你之前再高的武艺,今后一个老头也能踩着你脖子拉屎。所以,别再挑衅我们,更不用拿王伦吓唬我们。” 黑衣人顿时没了气势,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没把王伦当回事,自己在这里逞强也是毫无用处的,一旦自己被费了武功那就彻底完了。赵在渊接着问道:“王伦造反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这事我怎么能知道,提前知道的只有绿林堂堂主和下面的舵主。我们不过是堂主提前吩咐在京城待命。” “你们舵主武信现在在哪?” “他应该在清风寨。” “你们堂主是谁?” “是周召应。” “周召应?”一旁的杜义听到此人的名字,大为惊诧。 赵在渊见杜义的神色,心知其中或有内情,便吩咐人将黑衣人带下去,然后问道:“你可认识这个周召应?” 杜义凝重地说:“如果真的是他,那真是个难缠的人物。在郎州的万剑山上有一门剑阁,那是一脉传承了三百年的宗门。剑阁的历代宗主都是极为厉害的剑道宗师,在江湖上也很有声望。四十年前,现在的宗主周儒昌有了一个儿子,就叫周召应。此子自小便展露出了极高的剑道天赋,二十多岁,他就能和他爹打个平手。那时候,剑阁一门几乎都确定了他就是下一代宗主。可是,谁知道周召应开始不满于剑阁就守着小小的万剑山,他想要剑阁成为天下第一,想要创立绝世的剑法。原本周儒昌以为他只是想要将剑阁发扬光大,便没有阻止。谁知道周召应第一次下山便向夔州的无双剑阁阁主下战书,输了便要其交出无双剑阁镇门秘籍。这样的挑衅,江湖上无论是那个宗门都不可能认怂。可惜,那时周召应的剑法已然登峰造极,无双剑阁主败了,但是又不愿交出镇门秘籍,最后,周召应竟然一怒杀了无双剑阁阁主。这下子,周儒昌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大的野心,多狠的手段。无双剑阁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剑阁一直以名门正派立宗,面对周召应的肆意妄为,即便再多的不忍,也只能将其逐出师门,周儒昌也与其断绝了父子关系。” “没成想,从此以后,周召应更加无所顾忌,四处向门派宗室或者一些江湖身怀绝技的侠士下战书。十年时间,周召应未尝一败,手中更是收集了众多武功秘籍。听说他要集百家之所长精修武艺更进一步,创天下第一的门派。只是这两年,不知道为何,周召应此人竟销声匿迹了。” 赵在渊听后说:“如你所说,这个人当真是个疯子。” 杜义沉思道:“他的确是个疯子,在下担心的是,如果他前来对殿下不利,那可比今日身陷重围还要凶险。” 赵在渊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的,还没来的何必自扰。现在我想做的是去拿下那个武信,他应当知道王伦谋反的诸多事情。” 方崇山一听来了劲头说:“殿下,那我这就点兵去。保证天明之前把那武信给你抓回来。” 赵在渊见石罡还在一旁,便说:“石师傅,请您去歇息吧。我们会尽力把粮食和船都抢回来的,如此以来,你们的差事也就算没有办砸。” 那石罡拱拱手,恭敬地说:“看来今日的意外是有人冲我们这趟镖来的,在下给赵公子赔不是了。今日对公子多有误会,承蒙赵公子心胸开阔,不怪罪石某,在下十分佩服。赵公子的好意,石某领受了,如果有机会,叶家必定会报答赵公子。石某就先告退了。” “稍等,石师傅。我们并非山匪草寇,也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你们不必担心,安心在此歇息就是。”赵在渊解释道。 “石某明白,赵公子身手不凡,身份也不凡。我无意打听,也不会说出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夜袭敌寨 在赵在渊和方崇山c杜义等人继续审问黑衣人时,叶亦清失落地在寨子里信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溪流旁。沿着溪流有木屋有菜园,还有一处凉亭。叶亦清走近了才看到凉亭中还静坐着一位淑女,一袭白衣似雪,比那皎洁的月光洒下的霜还要洁白。 叶亦清心中不禁暗想,这土匪山寨中怎么还会有女子?那赵公子明显是这寨子的寨主,那这女子想到这里,叶亦清又酸楚又懊恼,心中的倔强驱使着她去会一会这位“压寨夫人”。叶亦清刚走近凉亭,那女子意识到有人接近,起身看到来人是公子打扮便有些惊慌,她起身后退一步,说道:“阁下何人?” 叶亦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女扮男装,忙取下帽子散下头发说:“姑娘别怕,我也是女流,不是什么公子。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因此便女扮男装。”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公子他们在议事,我我觉得无趣便自己出来散散步,不想来到了姑娘的地盘。”想起那黑衣人揭穿她女儿身,还说那样轻薄的话,叶亦清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也不知道赵公子听了会怎么想。 那凉亭中的白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云灵姑娘。来到这卧虎崖后,赵在渊便安排她住在这小溪旁,云灵也乐的在风景独好的这一小方天地学着种些小菜,听着溪流声,有时也会在凉亭弹弹琴。见对方真的是女子,而且认识赵在渊,她便放下戒心示意对方坐下说:“原来是赵公子的客人,请坐。” “赵公子?你不是他的那什么” “姑娘误会了呃,总之我跟他的事情说来话长。”云灵原本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可突然想起远在京城的明岳。自己出京是以赵在渊小妾的身份,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一旦消息走漏,会不会给明岳带来危险呢。想到这,她便不再细说其中缘由,轻松带过回问其对方:“小女子名云灵,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叶亦清,你叫我亦清就行。” “哦,你们是今天一起乘船来的吧,我看那船已经毁损严重,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啊?” “是的,今天多亏了赵公子相救,否则真的是不堪设想。”想起刚刚发生的凶险经历,叶亦清此时还觉得惊魂未定。 “今日的凶险过去了便是好事,古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云灵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今日所受惊吓不浅。“对了,你是女儿身的事赵公子知道么?” “原本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叶亦清想到赵在渊便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只觉得这一整天在他面前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也不知道他今后会不会轻视自己。 云灵在凝香园那种地方耳濡目染多年,察言观色识人辨人的眼力那是基本功。看叶亦清的神色,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很介意赵在渊的态度。而一个女子在意一个男人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就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她不知道赵在渊的态度,因此便不好说什么,便岔开话题说:“来品一品我沏的茶吧,这茶有安神的作用,我管它叫静夜茶。” 两人品着茶,叙着闲话,过了约半个时辰,双方才分别。 议事军帐中,众人还在商量着夜袭细节。方崇山说:“就清风c盘龙c忠义三个寨子的乌合之众,我带一百人马就足够了。” 杜义却不认同:“现在三个寨子的人马齐聚清风寨,足有六七百人。而且清风寨的地势易守难攻,如果强攻,必然有不少弟兄伤亡。我建议突袭智取,对面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武信和三个寨主,其他人必然化鸟兽散。” 赵在渊深以为然说:“说的是,我们现在手上的兵将都是不可多得之人,能让弟兄们活着就别让他们冒险了。”方崇山说:“既然殿下说了,我这就去点五十个好手。”“好,柱子你再叫上十个家丁。大家早点歇息,子时出发。”众人称是便纷纷准备去了。 子时,天地俱寂,卧虎崖的营地安静地繁忙起来。校场上,六十余人整装待发,赵在渊也换上了一身戎装。这身戎装还是临行前,景泰送他的,内里是贴身软甲,外面则是一身藏青色胡服,适宜于奔波作战。 杜义没想到赵在渊也要参与夜袭,劝道:“殿下,这点事交给方将军和我就行了,您还是别以身涉险了。”方崇山和柱子也附和着。 赵在渊坚决地说:“不,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上戎马是少不了的,我也该见见血腥场面了。如果这点场面我都拿捏不下,又谈何与王伦阵前对垒。不用劝我了,出发吧。这次行动就由杜义你来安排。” 沿着崤山腹地崎岖的山路,赵在渊一行人默默地赶路。在距离清风寨还有一个山头的时候,杜义让人将火把全都熄灭了。因为在黑夜中,百里之外的火光都能看到,太容易暴露了。尽管没了火把,借着透过树枝的稀疏月光,还不至于辨不清前面的路。 到了清风寨外围不远处的时候,杜义示意大家停下稍事休息,回复一下体力。此时已经快要寅时了,等到大概寅时一刻时,杜义轻声说:“我先去踩点拔暗哨,看我的手势前进。”说着便点了两个人向前摸了过去。 意外的是,杜义找到了几个暗哨竟然都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探了探温度,应该是刚刚才死。众人到了寨墙下,还发现了一根钩索挂在上面,应该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潜入了清风寨。这会是谁呢?杜义想了想,这人不走正门说明跟这三个寨子和武信都不是自己人,而且看痕迹应该也是孤身一人,不管是谁,应该不会是敌人。因此便继续打头向寨门摸去。 就在杜义刚刚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看守寨门的几人,并打开了寨门时,清风寨中传来几声大喊:“抓刺客!抓刺客!”整个寨子顿时都骚乱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手持兵器走出营帐。 此时赵在渊等人已经站在寨门口进退不得,还是杜义首先反应过来,既然突袭失效,那就来硬的:“崇山,跟我冲!柱子,掩护殿下快退。” 赵在渊此时如何能扔下这么多人独自撤退,若是如此他今后如何服众。再者,如果打一群土匪尚不能以一敌十,那么面对训练有素的千军万马,那就更没有胜算了。他挺起跃龙枪,大步向前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冲!”说着他便率先冲了进去。 柱子等景府家丁最先跟上赵在渊的脚步,掩护在其左右,方崇山和杜义也紧紧跟上。清风寨中听到有刺客的呼喊走出营帐的土匪还没找到刺客在哪,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最先遭遇的土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挑翻在地,有的被扎个对穿。一众小喽啰见敌人来势凶猛难以对付,纷纷大喊示警。 “敌袭!敌袭!” 杜义抓住一人问道:“三个寨主和武信在哪边?” 那小喽啰已然懵了,下意识指向寨主和武信歇息的营帐方向,然后便看到夜袭的队伍毫不理睬围攻上来的人直奔主帐方向去了。 此时在清风寨的最高处,武信和清风c盘龙两个寨主齐聚议事大堂门口。今日的行动虽然损失了一些人,还跑掉了两艘船,但是十之的粮食都被留了下来。跑掉的叶家人今日不死,他日也必然会死在周方的军法下。 为了庆祝,今夜清风寨大摆宴席,招待武信一行人和其他两个寨主,除了巡逻站岗的人,其他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尤其是三个寨主。酒席一直进行到接近子时,没成想,众人刚刚歇下,便听到外面有人喊有刺客。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忠义寨寨主的房间中潜伏了一个刺客,等其醉醺醺地来刚刚躺下便身首异处了。 突发的变故让其他两个寨主立时酒醒了一半,聚在一起正要商议对策,便看到寨门已然大开,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突袭进来。 清风寨主长得瘦瘦高高,面容眼神很是阴鹫,见来袭之人不过几十人,大怒道:“击鼓!敢这样闯我清风寨,真是活的腻歪了。” 那盘龙寨主长得五大三粗,行动结束后,就令大队人马回寨驻守。随他前来参加宴请的不过二十人,但为表诚意,他也号令部分手下围剿来袭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长梯血战 清风寨是崤山一带最大的山寨,一条长梯走廊直通议事大堂,分布左右的是按等级划分的土匪宿营地。 赵在渊等人正结队冲向武信等人,面对前方和左右前赴后继的土匪延众人,赵在渊只记得前方的武信和手中的枪。在黑夜中,他一杆跃龙枪如蛟龙出海,开始撕碎面前脆弱的防线,可土匪众多,撕开一层又有一层,前进的脚步还是被延缓了。 方崇山使的一柄开山巨刀,每一击都带着凌冽的风声和凄厉的惨叫,他还不时大喊几声:“你们这帮杂碎,挡我者死!”杜义则犹如一只猎豹,矫健敏捷,手中的双刀每次出手都带出溅射的鲜血,敌人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俯瞰一切的两个寨主,眼神冰冷,面色惨白,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月光太过明亮的缘故。站在中间的武信神色也很严肃,看着这伙人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的气势,他就意识到靠着这些山匪怕是拦不住的。其中打头的那位,手中长枪的枪头时隐时现,隐时如鱼归大海,现时亮如星辰,划出的弧线优美而又不可抵挡。他已经把自己带来的高手也派了下去,但是否能阻挡对方的势如破竹,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此时清风寨主听着自己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心知遇上了惹不得的麻烦,心中懊恼为何要今日宴请喝酒,一个个手下醉醺醺的,甚至很多人怕是现在都还睡得跟死猪一样呢。今天怕是要栽了,他颤声问到:“武舵主,您看您是不是给小人们做主啊?” 武信嘲笑道:“这就怕了?这些人你认识么?” “晚上喝多了,这会儿才认出几个人来。他们应该是卧虎崖那边的山寨,但是他们打头的我倒没见过。” 此时武信一手下跑过来说:“舵主,对方打头的就是今日在船上抓走我大哥的那人。” “哦?”今天自己手下被抓走,武信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以为,只要手下说出自己的背景底细,他相信即便对方是周方都必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现在看来,对方不仅动了,甚至可能敢冲自己来了。武信眉头紧皱,这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就算是不服朝廷约束的侠士草寇,难道还没听过周召应的名号么? 突然间,武信像是抓到什么灵感,他揪住清风寨主的领子说:“卧虎崖的这伙人是什么时候在这扎寨的?” “他们是大概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占了卧虎崖。我们去探过消息,可是对方并不愿与我们来往。” 武信自言自语:“快两个月,那就是九月底,那就对了对了” 武信心中此时已经确认这就是逃走的樊正一系亲信,对于这伙悍将,他是有所了解的。当初他们从京城逃离,周堂主和王戍锋都命人追踪过,不过第一时间有些大意,以为只是一些散兵游勇,结果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事后,周堂主专门查了这些人的底细,原来这伙人中还有像杜义c脚上飞c撼山拳等一些有名的角色。原想再安排些高手去追踪其下落,可王相那边已经着手要讨伐周方,周堂主只能先以大局为重前去襄州附近布置人手。得知西边有叶家要向归州运粮,他也只是派自己一个舵主前来截粮,却没想到会意外遇上他们。知道对手是谁后,武信更加确信这点土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他又想对方先是白天在船上搅局,此时又发动夜袭,难道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冲王相和自己来的?而且当初逃走的足有三四百人,可眼前只有几十人,莫不是其他人已经守在各处断自己的后路? 想到这,武信激出一身冷汗。他先是吩咐手下分散撤退,然后问道:“你这寨子有没有下山小路?” 清风寨主一听武信有了退意,心知不妙,只能说:“武舵主,营寨祠堂里有一处隐蔽暗道,我给您带路。”此时他真是懊悔趟这一趟浑水,惹了这些瘟神。现在忠义寨主死了,武信也要跑了,他除了跟随武信跑路再无生路。他回望一眼享福作乐多年的清风寨,尽管万分不忍不舍,也只能转身离去,任由身后血洒营寨。 武信和两个寨主的逃离没有躲过赵在渊的视线。战斗虽然激烈,但是他的左右有柱子和杜义等人,他可以只顾前方,跃龙枪刺c挑c抖c压c震,一路向前披荆斩棘。看到高处的几个正主逃离,他开始焦急,若是没能拿下武信,今夜的行动就失败了一半。 虽然清风寨中的土匪在赵在渊等人面前不过螳臂当车,但是要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土匪全部消灭,怕是武信早就跑了。若是在白天,这些土匪看到敌人如此厉害,说不定早就踟蹰不前了,可现在是深夜,很多人不明就里借着酒气还在逞英雄。赵在渊心里发急,边打边喊:“清风寨主跑了!挡我者死!” 可是在战场中央,一个人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c惨叫声和金属碰撞声中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什么风浪,赵在渊只得对杜义说:“武信要跑!快想想办法。” 杜义一看,扭头钻入人群,片刻后带着一大腹便便的自己人说:“快喊,清风寨主跑了。”言罢,只见那人运势吐吸,整个肚子像是皮球一样鼓起来,然后就听一声:“清风寨主跑了!盘龙寨主跑了!” 这一声响彻长空,如警钟般余音不断嗡嗡作响,近前的赵在渊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身处大河之中,被波浪推的站立不稳。周围的一众山匪都被这一声震了个机灵,不少人回头一看,长梯尽头哪里还有两个寨主的影子,于是纷纷掉头鼠窜。此时还没跑远的清风盘龙两个寨主听到这一声,暗道不好,山匪一类的德行他们太清楚了,对方怕是很快就要追过来了,于是加快脚步向寨子身处跑去。 武信听到这一声震慑心神的锣音,暗道,这应是僧如钟的内家功夫。相传,这手功夫是一个流浪的酒肉和尚所创,将吞纳吐吸的功夫发挥到极致,便能使声波的震慑之力犹如实质一般,虽然实战杀伤力一般,但也是独一无二的功夫。 没了小喽啰的纠缠,赵在渊等人纷纷冲向长梯尽头,可是将大堂和附近都搜了个遍也不知道人跑到哪了。抓了几个土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大家开始分散搜人。赵在渊和柱子一起向清风寨大堂后的最深处寻去。 为了预防对方在暗处下黑手以及不可预料的机关,赵在渊和柱子搜索的速度不敢太快,有些地方也不敢冒进。就在两人漫无目的的寻找时,远处传来一声“哪里走!”两人一听,快步循音冲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人比天大 两人循声来到传出声音的地方,那是一间砖墙结构的独院,这在陡峭偏僻的大山之中是不多见的。独院大门敞开着,但二人没敢贸然闯入。院子的围墙不高,赵在渊和柱子一个冲刺借力就蹬了上去。 蹲在院墙之上,院落中的景象一览无遗。院子中正堂门前,一位硬汉脸上血迹斑斑,已分辨不清面容,胳膊c腿c胸口上都有伤口,但仍然持刀伫立不倒。而围在其面前的正是他要追的武信和两个寨主。四人的胸口都剧烈起伏着,看样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此时,那武信对硬汉说道:“我看阁下武艺高强,也是有血性的英雄人物。可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何必一定要拦我们的去路?你用命把我们在这拖上一时半刻,值得么?” 硬汉没有说话,刚刚以一敌三的激战对他消耗严重,此时已有点脱力,于是他将刀插在地上,扶着刀把稳住身形。 “只要你让开,你杀忠义寨主的事,我保证不再追究,还能保你加官进爵,如何?”武信继续劝说着。 石罡扶着刀,提着一口气,开口却是喊道;“武信在此!!!” 武信没想到对方被自己伤成这样,仍然不受威逼利诱,摆明了就是死也要拦下自己。更让他恼怒的是对方摆了他一道,而自己竟傻乎乎地给对方时间让他缓下一口气去呼叫援兵。武信彻底失去了耐心,不再多言,率先出手向屋内冲去。 那硬汉见对方再次出手,后退一步用身体挡住正堂大门,提刀横架。院墙上的赵在渊听到那硬汉的呼叫,才从声音中辨认出他竟是石罡!赵在渊没有丝毫犹豫,他飞身越下院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长枪一抖,刺向武信的后心。身侧的柱子一步不落刺向两个寨主。 在赵在渊越过院落的短短一瞬间,武信三人合击之下,石罡吃力不住,手中大刀脱手,中门大开。觉察到身后的危险,武信没有躲闪,而是快步贴近石罡,右手挽出几朵剑花。石罡只觉得眼前一片闪亮,心知不好,想要后撤可脚步已经跟不上突显的剑锋。石罡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冷和疼痛,另有一股大力要将他推入屋内。电光火石间,石罡伸开双臂牢牢抓住两侧门框,任由铁剑刺穿胸膛,清风c盘龙寨主的铁拳震裂内府也一步不退。 武信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石罡犹如磐石般屹立不倒。此时,身后的枪锋已至,眼见逃脱的密道就在几步之遥的屋内却无法接近,三人也不得不闪身退让。 赵在渊和柱子逼开三人,护在石罡身前。石罡至此才缓缓地倒下去,赵在渊忙扶着他说:“石师傅,你坚持住,我们的人马上就到。柱子!快叫人来救石师傅!“ 可是此时旁边和武信和清风c盘龙寨主如何答应,对他们来说,如果不能在对方大队人马到来前冲进密道,那就只有等死了。武信手中长剑还在石罡胸口,他脚尖连点,向柱子近身切去,其他二人也不需招呼,举起兵刃也加入了战斗。柱子大喝一声:“来的好!“ 武道有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使枪的被近了身那就输了一半。柱子手中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枪锋犹如毒蛇的蛇信一直在武信贴近的途中等待机会。武信不断变幻脚步和方向也没能找到机会近身,本想着那两个寨主能有点作用,结果这两人被对方的枪尾就打发了。他心中暗骂这两人真是废物,若是他们今天别喝的酩酊大醉,哪怕能给自己多一点助力,那凭空冒出来的拦路刺客早就被自己打发了。 另一边,赵在渊扶着石罡靠着门框坐下,石罡失血过多,胸口中剑,气息已微弱凌乱。赵在渊何时见过有人受如此重伤,纵然心中焦急也无计可施,见柱子被拖住便要自己去叫人来,却被石罡拉住。石罡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冲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要跑,这屋里面有机关密道,千万别让他们进去。“ “石师傅,我知道了。你可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去叫人。“ “不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第一,帮我们叶家夺回粮船,事关叶家一家老少的性命,还有归州那么多人指着它过冬的灾民;第二,尽力帮我杀了清风c盘龙寨主;第三,能送就送我们小姐回归州。拜托了。”说罢,石罡闭上了双眼。 俗话说,人死大于天。赵在渊在府邸高堂生活了二十年,见过人死也见过出殡,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当一个活生生的人遍体鳞伤地在他的身边死去,尤其是这样一个他觉得忠诚正直的人就这样离去,他对天理天道开始怀疑,再想到景泰,想到薛谦,他怀疑上天是否真的有眼!赵在渊握紧跃龙枪,此时借着月光,他才看到枪锋和枪身上遍是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在今天以前,他何曾想过自己的枪会将人刺穿,会将人打死打残。如果兵刃能够定人生死,那还要老天作甚?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手中的枪作老天的眼,让自己的心主宰那天道轮回! 赵在渊站起身来,神色冰冷,脚踢枪尾,跃龙枪飞至半空,他握紧飞枪加入战斗,此时的他只记得面前的三个人该死,他们必须死!柱子本来打的难解难分,被赵在渊突入其中后,他竟发现无从插手了。他与赵在渊在一起练枪十几年,对互相的枪法太熟悉了,之间的配合默契也是山鸣谷应。可是现在,赵在渊的枪法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说之前赵在渊的枪法是含蓄内敛c不动如山的话,现在就是豪迈狂放c舍我其谁。这突然的陌生感让柱子不知道该如何策应。 另一边,武信面对赵在渊的突入,本来就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因为他见过赵在渊的枪法。但是刚交上手,他就感觉不对糟糕,对方的枪法在气质上的变化让他不明所以,但是在武学一道,他的阅历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不是对手。此时他已不奢望能从密道安全撤离,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决定再搏一把。 武信虚晃几步拉开与赵在渊的距离,然后切到清风寨主身后,一掌劈向他的后心。那清风寨主激战正酣,哪能想到武信会突然向他下手,闷哼一声便要倒下。那盘龙寨主被这一幕惊的瞠目结舌,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被永远定格了,武信手持清风寨主的宝剑划过了他的脖颈。 一个时辰前还在饮酒吃肉的两个寨主此时就像吃剩下的骨头,被武信随手向赵在渊扔了过来,而他自己则飞身跳上院墙。赵在渊也没想到,这武信如此心狠手辣,他长枪一抖,两个人肉包袱便落在墙角,可是武信已不见踪影。他和柱子连忙追了出去,只看见远处一道身影正快速逃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遥空静坐 此处院落发生的交锋急促而又短暂,周围听到这边动静的诸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紧追不舍的赵在渊和柱子两人的背影。于是大家又纷纷边跟着追,边呼叫发出信号。等众人追到营寨围墙处时,却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杜义和方崇山也正好赶到,没看到赵在渊,他们不免担心起来,生怕赵在渊追的太急着了对方的道。赵在渊本来江湖经就验不足,又是在这深山丛林中,纵他武艺不低,也难保不会中了对方暗箭。何况这武信既然能在周召应手下坐上舵主,就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急切地问道:“你们谁看到殿下是向哪个方向去了?” “我只看到个影子,但是他手中的枪我认的。他跟柱子朝那个方向去了。” “现在所有人去保护殿下,千万不能让他着了对方的道。” 正在众人领命准备行动的时候,赵在渊的声音从外围传来:“不必了,武信跑了。” 赵在渊看起来十分低落消沉,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回到石罡所在的院落,杜义等人紧随其后。石罡还是坐靠在那,浑身上下满是血痕,但神色却十分安详。赵在渊吩咐道:“好生将石罡送回卧虎崖。”然后便自顾自离开了,他实在不忍再看石罡的遗容。虽然他和石罡不过一天的交情,甚至两人之间还有误会,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有情有义,忠勇担当。赵在渊敬佩这样的人,更为他的死而惋惜。 杜义和方崇山本还在诧异石罡怎么会死在这里,夜里的行动可并没有叫上石罡。等有人在墙角的一个袋子中发现了忠义寨主的人头,他才明白,原来他就是敌人口中潜入营寨杀了忠义寨主的刺客。这时柱子过来说:“殿下说,三个寨主的人头也要带上交给叶家。寨子里的粮食全搬上粮船。” 方崇山当即一一安排了,然后问道:“柱子兄弟,石罡是武信所杀么?” “是,我跟殿下听到石罡的声音追到这处院子,石罡已经受了伤。他们要从这个房间里的密道逃跑,石罡把他拦在了门口,到死都没有让开,殿下是看着他中剑死去的。当时殿下就动了真怒,动起手来我都无从介入,最后那武信耍了手段,暗算了那两个寨主做垫背才跑掉了。我跟殿下追到了一处悬崖瀑布,武信跳了下去。我跟殿下不会水这才让他跑了。殿下为此很生气很难过也很自责。” 杜义在旁沉思道:“柱子兄弟,往后还请你多提醒殿下,今日的情形,你们二人这样追过去其实是凶险无比的。”杜义所虑的极是,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武信误以为寨子外有埋伏,一路只顾逃跑,而是借助山林复杂的地形暗算对方,赵在渊会不会吃暗亏还真不好说。 “杜大哥说的是,我会尽力提醒殿下的。”柱子心知杜义所说有理,但是他了解赵在渊的心性,今后相同的情况,怕是自己也很难劝解的动。 待石罡被收拾体面,寻来一方棺材将其放入抬走。众人来到清风寨大堂前,此时那些山匪都老老实实地将存放的粮食c布料c钱物等搬到长梯走廊下。赵在渊坐在长梯半腰位置,跃龙枪插在一旁,他目光炯炯一言不发,旁人也不知该不该上前,还是杜义年长,阅历丰富,明白赵在渊这是一时间接受太多东西需要消化。他说:“殿下初入江湖,很多事我们是帮不上忙的,都去忙自己的去吧。” 这一夜,崤山这处山头血雨腥风c刀光剑影,那边的盆谷木屋中,一无所知的少女还在忐忑不安。 叶亦清与云灵分别之后,心中将自己与对方不停地比较,纵然心知这是庸人自扰,可就是按耐不住萌动的心绪。她一会儿羡慕对方的美貌c高洁和知书达理,一会儿又对对方的真实身份和与赵在渊的身份纠结不解。如果说云灵是赵在渊的内人,那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承认,可如果不是,对方又为何欲言又止。就这样,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外面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军令声。 叶亦清推开窗户,只见一列将士如一条火龙从营寨校场游入深山中。她不明所以,这么晚了,赵公子他们还有什么行动呢。索性睡不着,她整理衣衫出门来到校场,拦住一列巡逻的士兵,问道:“请问,刚才进山的兄弟们是去干什么了?” 巡逻小队长见此人面生,警惕地问:“你又是什么人?” 叶亦清解释:“我是叶氏镖局的人,也是贵寨的客人。我们运粮的镖船在路上被人动手脚截了,所幸贵寨赵赵公子在我们船上,是他帮助我们逃了出来,安全来到贵寨歇脚。”叶亦清本想叫赵寨主更合适,可这个称呼实在与她心中赵在渊风度优雅的形象相去甚远,犹豫一下,还是叫了赵公子。 “哦,原来是你们啊。这不听说晚上审问那劫道的,他供述说是有人鼓动胁迫上游的清风c盘龙c忠义三个寨子合伙动手劫镖,而且现在那幕后之人还在清风寨,我们殿下和方将军他们这才要连夜去绑了他们。要我说这伙土匪也是时运不济,劫你们的镖竟然动手动到我们殿下头上了,这不是找死么。” “殿下?方将军?你们寨子的称呼真是特别啊。”叶亦清笑道,心中却想,想不到这赵公子给自己的封号倒是挺张扬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称呼不是戏称或者自封,而是真真切切的。那小队长也心知有些失语,尴尬地笑笑。 叶亦清接着问道:“既然对方有三个寨子,你们去这么些人行么?” “那有什么不行的,放心吧,灭他们那些小猫小虾的足够了。”那小队长很是骄傲。“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去巡逻了。” 如果是在昨天,叶亦清听说赵在渊也去了清风寨,她一定会大胆地跟上去。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冷静了下来,她这点功夫在真刀真枪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既然是夜袭清风寨,得手后必然要将那些粮船重新夺回来,想到这,她来到灌河边,登上了那艘快要散架的游船,坐在船尾,托着脑袋望着灌河上游,就这样从明月高悬坐到鱼肚白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举旗出山 随着东方山水边际生出鱼肚白,天地间的黑暗瞬间逃窜个干净。此时已是农历十一月十六,正好是冬至,这时节的第一缕阳光都是冰冷的。叶亦清在船尾坐着坐着就趴在膝盖上睡着了,阳光洒下,她觉得冷,下意识地伸手将衣服拽了拽。受了一夜的凉,叶亦清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她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远处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些黑影。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辨清楚,那是河面上的大船。叶亦清心中欣喜,看来赵在渊他们成功了,她用力想站起来却因为腿麻差点摔倒。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虽然头有些晕,但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 昨天叶氏镖局押运的十二艘粮船有十一艘都被劫了,可一夜的功夫,粮食和船都回来了,还多了很多清风寨的物资。赵在渊站在船队最前面,这一夜他都没有睡意,不仅是因为石罡的死,还有如山的责任和压力。出京前,景泰说让他找到方崇山等人徐徐图之,他原本也想在此地稳住阵脚再考虑下一步,可是武信的逃走打乱了一切计划。不出几日,王伦就会知道方崇山c杜义还有谁都不认识的他就在这里,在崤山的卧虎崖,即便王伦暂时腾不开手调遣人马来围剿他们,可还有那个周召应呢。既然武信能来到此地给周方制造麻烦,那个周召应对他们必然是更大的威胁。再者,他阳县这一趟本为买粮,结果空手而回,对于手上要运往归州的粮食,那是牵扯叶家全家和千万人姓名的,他无法开口索留。眼见寨中粮仓见底,他也必须有个决断。 苦思一夜,赵在渊终于有了决定。此时他站在船头,用刺骨的寒风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不断在心里完善各种细节。他真想有人帮他出出主意,可柱子是个忠心耿耿c心思单一的人;杜义是个阅历丰富经验老道的干将,但是却不是一个格局远大运筹帷幄的谋士;方崇山是个勇武的武将,作战场先锋是好手,却也不是坐镇中军的将才。 正苦思冥想着,船队已经到了卧虎崖,赵在渊看到叶亦清竟在那艘破败的游船上等候着。看着叶亦清脸上的笑容,他有点不忍心告诉她石罡的事。 船队在码头下了锚,赵在渊没有下船,而是让柱子和杜义等人和奔波一夜的将士们都回寨子休息去了。叶亦清见旁人都回去了,而赵在渊却仍然站在船上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容严肃,她有点不明白。她鼓起勇气来到赵在渊的船上,还没开口打招呼,就看到其身后那一口棺材。她不禁楞了一下,试探地问:“这是你们的兄弟么?”此时她根本没想着棺材中躺着的是石罡,因为石罡并没有告诉她,他会在昨夜潜入清风寨刺杀三个寨主和武信。 赵在渊纵然万般不忍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是的,是我的兄长。但也是你的兄长,躺在里面的是石罡。” “什么!”叶亦清愣住了,她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住,不甘地问:“是谁?你再说一遍。” 赵在渊上前扶着她的双肩,说:“是石罡。” 叶亦清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有人扶着她,将她背在背上。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个在她小时候给她当马骑,替她出头,长大了教她功夫的汉子。虽然石罡只是叶家的镖师,但他十几年对叶家忠心耿耿,对她爱护有加,叶亦清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一样。 赵在渊见叶亦清晕倒,背起她就往营地跑,路上叶亦清开始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石大哥,你是好人你教我骑马好不好你快教我功夫” 赵在渊一路将叶亦清背到她的卧室,路上还吩咐人叫军医还有云灵过来。云灵姑娘来后,他嘱咐她好生照顾叶姑娘,这才回到他的卧室想要狠狠地睡了一觉,最好一觉醒来,自己还在护国公府,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赵在渊这一觉睡的又累又沉,睡醒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想到叶亦清还病倒着,他放心不下便赶到叶亦清住处,云灵正在照顾她。见到赵在渊,云灵说:“军医说她是外感风寒加上受了刺激,才突然倒下。开的药刚刚煎好给她服下,可是医官说,寨子里的草药已经没了,要想治好她,得想办法弄些草药。” 赵在渊皱皱眉头:“怎么会没有草药?” “这个我也问了,军医说他本来就不是正经大夫,只是跟着方崇山将军的这些人只有他会些医术,才无奈当的这军医。再者,草药都要当季采摘,过季就是草,这寒冬天也无处可采摘,原来的库存又少,因此才无药可用。” “我知道了。我们这里除了云灵姑娘你都是大男人,只能有劳你帮忙照顾了。” “公子不必客气。我去看看药罐子熬的怎么样了。”说罢,云灵起身出去了,顺手将房门关上。刚才说话时,她无意间察觉叶亦清的眉毛动了动,想来是叶姑娘已经醒了,只是碍于自己在侧没有说话。 赵在渊看了看叶亦清,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只见叶姑娘睁开双眼,说:“赵公子,能帮我个忙么?” “姑娘你说。”叶亦清的醒来让赵在渊宽心不少。 “你帮我去石罡大哥的房间看一看,他应该会给我留有什么的。”叶亦清的声音虚弱无力。不多时,赵在渊回到叶亦清的房间,手中多了一封信,上书:小姐亲启。叶亦清说:“赵公子,你帮我念吧。” 赵在渊坐在一旁念到:“小姐,今日遭遇险境让你受惊吓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好在你我安然无恙地来到卧虎崖。但是叶家的名声不能就此败了,我为叶家鞍前马后二十年,深知叶家的名声是一刀一枪从轻视叶家的人们手中挣来的。尤其是这趟镖,不仅事关叶家名望,还关系叶家的生死存亡,更关系归州灾民能够度过寒冬。我受叶老太爷救命养育之恩,我若不能手刃暗算叶家的土匪,抢回粮船挽救叶家,就是不义;若是将此事假手他人,我石罡躲在后面,就是不忠;若不能为归州百姓运回粮食,而让他们在这个冬天饿死在归州,就是不仁。此去凶险,但石罡义不容辞,也义无反顾。若我没能回来,烦请赵公子送姑娘回归州吧,他会护小姐周全的。石罡。”读完,他将信收起来放在叶亦清枕头下,并由衷地说:“石师傅是条汉子,相识恨晚,可惜。” 叶亦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泪顺着眼角流个不停。她说:“这趟镖本来我爹爹是不想接的,毕竟京城的消息已经穿过来了,朝廷要跟山南道周大人要打仗了,周大人打赢了还好,若是败了,我们叶家就是大罪。可是,毕竟仗还没开始打,我爹爹实在扛不住官府的压力才接了。石师傅知道是为归州灾民运粮,就自告奋勇要押镖。我是偷偷跟着跑出来跟镖的。本想着这一趟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 “叶姑娘节哀顺变,我保证会送叶姑娘和石师傅回家。还有,那几个寨主已经死了,石师傅尽力了。还有一个幕后主使,我早晚有一天也会让他去给石师傅陪葬。”听了赵在渊的话,叶亦清闭上眼睛,抽泣不已。赵在渊看她无语凝噎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离开了。 赵在渊回到卧室,拿出跃龙枪,在门前将鬼纹枪刷了一套又一套,直到汗流浃背c筋疲力尽站立不稳。略作歇息,他大步流星来到议事军帐前,吩咐人去叫方崇山c杜义和柱子等人议事。没一会儿,众人到齐。赵在渊开门见山地说:“我决定了,举旗出山!” 下面一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在渊环顾一圈,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有顾虑,我们粮草不足,兵力匮乏,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武信跑了,也许今天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就算王伦今天不来,那明天呢?何况我们在此地消息闭塞,也不能招兵买马,长此以往,此消彼长无异于坐以待毙。王伦和周方已经开战,天下风云际会,机会永远在波涛最汹涌处。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看着王伦他们坐在高堂上丧心病狂,而我身为皇室正统却只能隐姓埋名!石罡一介武夫尚能思灾民之苦,我又如何能龟缩在这山高路远的地方逍遥自在。这不是意气用事,天下有一个石罡,就有第二个c第三个乃至一万个,他们才是我们取胜的希望。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举起出山?”听完赵在渊的一席话,众人内心滚烫c热血沸腾,纷纷跪拜行礼:“誓死追随殿下!举起出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东行南下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赵在渊继续说:“有你们的并肩作战,无论结局如何,我赵在渊不枉此生。当然,我也会珍惜众位兄弟的情谊和信任。” “还有一件事,眼前寨子里只剩两天的口粮了,但是我要说的是,粮船上叶家的粮食和清风寨的粮食都不能动,那是给归州灾民准备的。我们的口粮在路上想办法筹办,因此,我们明天就坐船出发,请方崇山将军抓紧安排准备吧。” 冬至这一天傍晚,卧虎崖繁忙异常,从营寨到码头人来人往,搬进搬出。赵在渊宣布出山后就又来到叶亦清门口,听云灵姑娘说,因为药方上药材不全,叶亦清的状况不太乐观,时而发热时而发冷,好不容易才睡下。赵在渊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赶到码头,催促着大家加快速度,同时安排柱子去给叶亦清和云灵在大船上收拾一间房间,把从京城带来的丝绒锦缎用上,好让两人不至于在路途上太过劳顿辛苦。 次日清晨,卧虎崖码头上,原金吾卫将士和景府家丁等人站的齐齐整整,叶亦清躺在担架上由镖局的伙计抬着,云灵陪伴在侧。 停泊在河边的大船甲板上,赵在渊手握跃龙枪昂首挺立,寒风吹动着衣襟迎风飘荡,意气风发,壮怀激烈。他扫视一圈,铿锵有力地说:“众位将士,第一次见面时,你们在场的每一位我都敬佩感动,也是我满怀信心的底气。我持圣上信物代天子讨伐逆贼,而你们都是正义之师。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很多都是我所不曾经历的,这些事让我明白,既然是正义之师,有天道人心的辅助,我们就不该在此地看着逆贼在天下呼风唤雨,肆意妄为。猛虎出没于深山密林中,蛟龙遨游于四海深渊下,苍龙翱翔在九天之上,你们都曾是樊将军手下的英雄,你们的战场应在九州天下,而不在这一山二水之间。你们的敌人也不单单是一个王伦,而是所有鱼肉百姓c霍乱纲常的藩镇巨贼。即便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也应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勇往无前。今日起,众位原金吾卫的将士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华武军。由我任将军,方崇山任先锋将军。原景府家丁共二十一人为华武军近卫营,梁柱为营长。我希望,不久之后,华武军的名字能够响彻八方,你们有没有信心!” “华武军!华武军!” 整齐的怒吼顿时响起,连灌河河面都荡起了无数波纹。柱子在阵列前方激动不已,他的本家就是姓梁,大名梁柱,只是身为景家家仆,平日大名没有机会可用。今日赵在渊以梁柱称呼他,并让他做营长,让他觉得今后自己不再只是一个家丁,而是一个顶天立地c志在四方的男儿。他暗暗立志,一定要努力作出一番事业,光宗耀祖,不愧对赵在渊的信任。此时躺在担架上的叶亦清更是目瞪口呆,原来所谓的赵公子真的是皇子,所谓的殿下和将军不是戏称,虽然事情的其中经过她并不清楚,但是她也能料到赵在渊身为皇子沦落此地,必然有着种种复杂缘由,而更让她不知所措c隐隐担忧的是这样的身份她今后该如何相处呢? 看到士气高昂的新华武军,赵在渊用力地举起跃龙枪,说:“出征!”自此,天下舞台,多了华武军这样一股激流,多了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华武军有条不紊地登船c起锚c升帆,柱子则带着人帮助抬着叶亦清登船。赵在渊和叶亦清c云灵c柱子以及杜义等人在头船上,还有永远沉睡的石罡静静地躺在甲板上。待一切就绪,船队正式开拔,浩浩荡荡地顺着灌河而下。 与此同时,京城东南的商州,羽林军军营的将军帐中,王伦以及麾下的周克世c齐立等核心人物都收到了来自周召应的消息。消息来自绿林堂白虎舵主武信,对方将奉命执行截断兴州阳县运往归州粮船的任务时遭遇的意外一一细述。其中还有一些武信从细节上的推断。从赵在渊在人群中的位置和作风气质,武信推断现在他在方崇山一伙人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可能是最有话语权的;从赵在渊的出手和枪法,他认为赵在渊是在高人精心指点下步一个脚印的练就出的出类拔萃的枪法,而他本人行事更像是初入江湖,实战经验不足。 周克世首先开口说道:“想不到我们腾不开手收拾的一群人竟然反咬了我们一口。” 王伦坐在上首说道:“周大侠信中说,他在意的是那个凭空冒出的赵姓年轻人。年轻c有高人指点c枪法出奇的高,若是江湖人士,应该不会连周大侠都不知道名讳,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周克世接道:“樊正曾经热衷于结交江湖人士,行事也喜欢将江湖道义。方崇山杜义这些人都是因此对其忠心耿耿。目前来看这个年轻人更像是隐士高人的弟子。“ 王伦想了想说:“有这个可能。既然是江湖人士,自然还是交给周大侠查清楚更妥当。这伙人就先让他们躲在崤山腹地,等我们拿下周方,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打乱我们的计划,周方的后方一定要让它乱起来,这件事就交给周大侠见机行事了,说不定他还会在归州一带遇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来人啊,传令。”不多时传令兵便将王伦的指令交给了绿林堂的人,由他们转交给已经潜入襄州一带的周召应。 说完此事,王伦接着便问其前方战事的情况,齐立回道:“我军兵分两路进攻襄州,东路军刚刚到达邓州,西路军昨日已到金州。世子王戍锋将军传来军报,称西路军已经试探了金州的防御,预计两日即可拿下。” 王伦冷冷地说:“不用说什么预计,拿下来再说。”西路军是他的长子率领的先锋军,打心里而言,他对这个儿子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但是王伦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毕竟没有独当一面攻城略地过,带兵尚可,但是实战打仗,他也没有十足的底气。 一旁的周克世微笑着岔开说:“军报上称,周方一边在筑高墙广积粮,想和我们拖下去,一边游说四方,拉帮结派,那岭南道的霍海就在他背后给他支援。世子如此说,相必也是知道我们此战当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进入僵持,其他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就不会把我们当回事了。” 王伦知道,周克世如此说面子上是维护王戍锋,其实是维护有意他的,于是说:“戍锋若是真的有周先生十中之一的眼界格局,我就可以放心了。”周克世确实是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冠绝天下之智,千变万化之术的绝代谋士,而且人情练达c明察秋毫。王伦当初几顾茅庐请其出山,周克世都没有答应。直到王伦准备夜袭皇宫时,他再次拜访周克世,开门见山地说:“先生,今夜,我就会去京城挟持天子,然后一统天下,结束天下繁镇割据的时代。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这一次,周克世爽快地答应了。王伦这才明白,周克世自负身怀经世之才,认为只有野心勃勃c心怀天下的人才值得他辅佐,也只有一统天下这样的伟业才能提起他的兴致。因此虽然之前王伦诚意十足,但是并没有表露出他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因此他才不愿出山。 周克世忙行了一礼说:“王相过誉了。在下以为,此战必须速胜,不容有失,既然世子有信心,那王相不妨前往金州鼓舞士气,嘉奖世子。只要旗开得胜,襄州必然军心动摇,一鼓作气收复山南也未可知啊。”王伦也深知首战的重要性,听周克世如此说,沉思片刻便下定决心,传令中军开拔前往金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醉生梦死 因为叶亦清的病情缺乏药材维持而有所恶化,船队清晨从卧虎崖出发后一刻都未停歇,次日未时便已从灌河河道进入了嘉陵江,到达平昌县。赵在渊当即下令靠岸,然后让柱子去请平昌县城中最好的大夫来船上把脉,而他则和杜义一起去粮行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买到粮食。 两人入了城打听了较近的粮行位置,径直赶去。那粮行伙计听说两人是要买粮,头也不抬伸手说:“让我看看你们的信物。” 杜义皱眉:“信物?什么信物,你们卖粮我们买粮还要谁的信物。” 那伙计一听,抬起头瞥了一眼说:“外地人吧,平昌县多余的粮食都运到襄州了。现在你们想在平昌县买粮食,只能找聚义帮。他们给你们信物,我才能卖给你们。” 赵在渊听到买粮还得通过帮派很是不解:“买粮食为什么还得经过什么聚义帮?”那伙计不耐烦地说:“一个地有一个地的规矩。我还提醒你们,这光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粮食。” 赵在渊冷声道:“那通过这个聚义帮为什么可以买到粮食?” 那伙计嘿嘿一笑:“这好多事啊,明面上行不通但暗地里未必没有门道。买不买得到,就看你手里有什么了。”赵在渊面色阴沉,如果买粮还得通过黑帮,那老百姓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他现在真想会一会这个聚义帮,“那我们该去哪里找聚义帮?” “城北醉生楼。” 出了粮行,两人一路来到平昌县的北城,杜义拉住一个路人,问道:“兄弟,你知道醉生楼在哪么?” 那人贼眉鼠眼c脚步虚浮c眼睛通红,他眼睛转了几圈,打量着两人的打扮穿着,嬉笑道:“这醉生楼可不是谁都知道的,平常人可进不去。”说着便歪着脑袋,打着手势。杜义一看就明白了,随手给他了点铜钱。那人掂量了下,随手指着远处一栋显眼的巨大阁楼然后便离开了。 赵在渊没想到在这平昌县遇到两人竟都是这般模样,正要发作,杜义拦着他说:“殿下息怒,刚那人就是个不入流的下三滥,极有可能是刚刚赌输了钱。我们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您要气不过,我找机会收拾他。只是这北城看样子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现在您的安全要紧。” 听杜义如此说,赵在渊做了几个深呼吸,平息怒气说:“算了。人穷志短,也是朝廷的失职。” 这城北醉生楼耸立在一片破败的木屋泥墙之中,当真是鹤立鸡群。足足六层的八边宝塔形阁楼,全木结构,造型细节讲究,通体暗红,十分气派。两人站在楼下,只见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幅牌匾,上书:醉生楼。 赵在渊嘲笑了一声:“醉生楼,还真是所言不虚,只怕出来就得梦死了。” 两人大步进门先找了一处坐下,杜义招呼小二过来,问道:“听说在你们这能买粮食?”那小二满脸堆笑说:“既然是买粮食的主顾,请二位爷随我来。”在小二引路下,几人来到三楼一处雅间,但里面的陈设却不像吃饭喝茶的地方,更像办公的地方,四角都是陈放东西的柜子和箱子,当中一张桌子后坐着个魁梧大汉。那小二引荐过便离开了,那大汉将腿翘在桌子上说:“想买多少粮食啊。” “二千石。” 那大汉本来正闭目养神,听到二千石便睁开了双眼,说:“二千石可不是小数目,平年的价钱也得二百两银子,更别说现在的行市了。不知道二位买这么多粮食有何用?” “这个就不劳费心了。” “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先去五楼歇息一下,我去请示一下我们帮主。” 赵在渊不满道:“不必了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大汉意味深长地笑笑:“还是去玩玩吧。帮主这会儿有没有空还不一定呢。”杜义也附耳低语:“这楼上想必就是赌场,他们这是探我们虚实和实力呢。” 赵在渊这才说:“你们有这么多粮食么?” “哈哈,你只要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再多我们也想办法给你凑足了。” “那就好。我们就五楼候着了。” 醉生楼在整个平昌县都是众所周知的销金窟。一楼二楼是酒肆;三楼是客栈,供一些赌客休息;四楼五楼是赌坊,只不过在四楼玩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泼皮无赖,玩的也小,而在五楼玩的就是一些大户少爷;六楼则是聚义帮在此地的堂口所在,还有一些特殊人物的休息场所,常人上都上不去。 赵在渊和杜义二人到了五楼,明显感觉到相比于四楼的人声鼎沸,五楼要安静很多,装饰陈设也更雅致。赵在渊问杜义:“你会赌么?” 一向稳重的杜义竟露出不堪回首的神情,摇摇头说:“在下曾经嗜赌如命,因为赌造成了很多一辈子无法弥补的憾事,从此就戒了。”赵在渊想不到还有这一茬,伸手拿出一锭银子,笑着说:“曾经的事都过去了。今天我想借你的手赢走这二千石粮食,怎么样?” 此时六楼的一间雅间中,那名大汉正在给聚义帮帮主鲁文深禀报。鲁文深说:“他们没说要干什么?” “没说,我刚也打听了一圈,没有人认识他们,应该不是平昌县人。看打扮挺讲究的,不会是缺口粮的普通百姓。我本以为他们会是来买地的大户呢。” “不管那么多,我们开门做生意,他们买的起我们就卖。” 正在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鲁文深应声后,一个手下进来焦急地说:“帮主,您快去看看吧。不知道哪来的蹄子,在楼下一会儿功夫空手赢了六百两银子了,其他赌客都在跟着他买。再让他这么搅合,柜上的现银都不够赔的了。” “什么!跟我去看看。” 鲁文深带着人楼梯下到一半,就看到不远处的赌台上,荷官已经瑟瑟发抖,头冒虚汗,而所有赌客面前都收获颇丰,一个个喜笑颜开,只有其中一位身着短衫的精壮汉子坐在台前不苟言笑,仿佛视眼前的银票为无物。其他挤不进去的赌客都围在周围观看,遗憾自己没有早点来跟几把。 鲁文深走近过去,手下开始驱散众人。在这里玩的少有不知道聚义帮的,纷纷让开位置,只有那精壮汉子还稳坐在那。在这醉生楼,还从没有人这样踢过场子,鲁文深忍着怒气拱手道:“阁下好手段,不知该怎么称呼?” 杜义回头望向赵在渊,鲁文深这时才看到旁边坐着一位品茶的公子,长得英气勃发,年纪不大气质出众。赵在渊说道:“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急需粮食,只要谈交易就好。至于我是什么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鲁文深见两人脸上从容淡定,丝毫不惧他们这地头蛇,便知是遇上了过江龙。道上强龙和地头蛇一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地道。可今天被二人在赌台一通搅合,他们损失惨重,若是不找回点面子,日后怎么镇住场面。从杜义的反应,鲁文深明白赵在渊才是主,他走到其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说:“粮食,有。你拿什么买?” “鲁帮主,刚刚有位不认识的兄弟坐在这说起你们这买卖粮食的生意,我大概算了算,真是一本万利c令我大开眼界。你们和粮行勾结,垄断周边的粮食买卖。那些受了灾的百姓一家老小饿着肚子只能找你们买粮食,他们手中没有银子,就只能用仅有的地契来换。不说丰年,即便是平年,一亩良田正常能卖三十五石粮食,可他们找你们一亩地只能买回十五石的粮食。你们再转手把田地卖给那些大户,一亩地就是二十五石粮食。我本来想买二千石粮食,算下来,老百姓得用二百亩地帮你们赚这些粮食。我说的可对?” 鲁文深压着怒火说:“你是来做买卖的,还是来拆我鲁某人的台的。” 赵在渊摆摆手,淡然地说:“别着急啊,我说这些只是好奇你的生意之道。这二千石粮食我肯定买,而且是用往年二百亩地的价钱买,折算是七千石粮食的价钱,一石十文钱,这就是七百两银子。那边赌台上有九百两银子,我再加一百两,一共一千两。应该足够了吧,鲁帮主。” 鲁文深诧异地说:“你是说你用一千两银子买二千石粮食?” “不错。而且如果鲁帮主手上有更多粮食,不管多少我都按这个价钱吃了。” 鲁文深陷入沉思,虽然对方在赌场的作为让聚义帮很没有面子,但是开赌场最讲究信誉,对方技高一筹,他们就得认。况且现在对方愿意用五倍的价钱买至少二千石粮食,也算是给足面子了。此外,看两人的架势就不是等闲之辈,日后若是能结交一番更好,即便不能最好也不要结仇。想到这里,鲁文深露出微笑:“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公子如此说,鲁某必定把事情办妥。” “刚刚在粮行,他们说还要什么信物,不知道现在还要么?” “这就是看不起我了。那是普通人拿地契来我这领信物去粮行换粮食,我既然拿您当朋友,自然亲自把事情办好。”鲁文深客气道。 “那就有劳鲁帮主了,银子我就先放这了。告辞。”杜义留下那一千两银子便与赵在渊两人回了码头。 此时,码头那边已经请大夫开过方子抓过药了,云灵已经给叶亦清喂下了一副药。赵在渊回来后召集众人将买粮的事情细述一遍,又说:“归州那边灾情不等人,叶姑娘和石罡的遗体也早日送回叶家为好。方将军和杜将军你们先带主力押运粮船赶路。给我留一营人马和近卫营,明天我要在这平昌县先亮亮我华武军的旗子。”众人称是。 随后,赵在渊去看了看叶亦清。仅仅一天的时间,叶亦清就又憔悴了许多,赵在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强颜欢笑宽慰她说:“你安心养病,好好吃药。只是风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叶亦清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于是说:“想不到你有这样的身份,真是吓了我一条。那日我还打了你”叶亦清这两日不时想起两人的初次见面,但是一想到赵在渊的身份就害怕今后和赵在渊再也不能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了。 赵在渊笑着说:“那天还约定过要在岸上再比试切磋的,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叶大侠。”叶亦清笑了,他还是初时的样子,一句话,化解了她的顾虑,吹散了她的阴霾,心情也像外面的天空一样明媚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码头交易 送走船队,赵在渊和近卫营营共四十余人留了下来。柱子去码头又租了五艘货船,准备运载粮食,一营则在码头扎了一个临时营地。与此同时,醉生楼六楼聚义帮堂口,鲁文深和帮内骨干纷纷到齐。鲁文深踱着步说:“刚刚在这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两个刚从河道来平昌的生人来历不明,老二派人经过去码头打探,得知对方自称什么华武军,押运大批粮食要东下。老三刚才也去县衙打探了,朝廷从来没有什么华武军,而且若是官军的人,来到这里总要跟官府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对方领头的自称是皇上的嫡子,这不是无稽之谈么。因此,我们不得不防他们是哪个山头要起义闹事,这是杀头的罪过,我们可沾不得。” 下面有人开始附和:“帮主所言极是。我们好不容易在这站住脚,吃香的喝辣的,干嘛好日子不过去跟他们蹚浑水。” “生意不能做,但是钱不能不赚。那一千两银子就算封口费了,我们不去举报他们就够讲江湖道义了。” “什么一千两,有九百两还是我们的。” 就在一片争闹声中,鲁文深手掌虚压,打断了众人,他接着说:“我刚刚说的只是其一,卖给他们粮食,如果回头他们的事情闹大了,我们这就是通敌的罪过。但是还有其二,你们想过么,在五楼发生的事情,你们中间也有人目睹了。对方是真正的狠角色,有野心有魄力,关键是有实力,他们在码头有几百人马。我们已经答应卖给他们粮食,现在如果反悔,诸位想过后果么?”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鲁帮主,大伙都是粗人,拿主意这事儿我们都信你,帮内的事也向来都是你作主。现在进退两难,帮主你说该怎么做吧。” 鲁文深坐下继续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作两手准备。老二,你现在就去把所有能拿出来的粮食都准备好,对方不好惹,我们不能先食言。再者,这笔生意如果做成,那可是一大笔银子。老三,你跟我去报官,就说码头上有反贼,请官府出兵在我们交易完成后镇压反贼。” 就在鲁文深坐进轿子准备去县衙时,一帮众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码头那边传来消息,对方大队人马已经启程了,那个听筛子的高手走了。那个年轻公子留在这,身边的手下还有四十多人。”鲁文深沉思良久,暗道,看来计划可以变通一下了,他吩咐道:“去,告诉老三,他不用去县衙了。让他召集所有人手,从明天寅时开始,码头戒严,闲杂人一律不准靠近。另外安排好苦力准备运粮食。” 次日辰时初,平昌县从东城门到码头的路途上拉运粮食的马车络绎不绝。赵在渊眼看着临时营地门口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堆砌起来。鲁文深也早早地来到码头,见到赵在渊便露出笑容迎过来说:“阁下,为了给你凑这些粮食,我是跑断了腿啊。官府那边我也是好一通打点,不然以现在的局势,这么多的粮食要运走,官府都不答应。” 赵在渊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那我真得好好感谢鲁帮主了,你放心,该付的钱一文都不会少的。只是这么多粮食,鲁帮主你看是不是让他们直接运到船上去,不然一会儿我们岂不是还得费些力气。” “不急不急。你昨天说粮食是多多益善,我是诚心诚意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不敢藏私,能弄来的全部给你拉来了,足足多了一千石。这么多粮食总得清点一下,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一会儿你派人清点完了,我叫这些苦力给你运上船。” “那就依着鲁帮主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鲁文深准备的粮食才全部运到,在码头上整整齐齐堆了好大一片。鲁文深手持匕首刺破麻袋,伸手抓出一大把米来,说:“阁下,你看看,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米。虽然很多都是陈米,但是绝对不掺假不揉沙。” 赵在渊淡淡地笑着,捧了一把米叹息一声说:“真的是好东西啊。这么多米,能养活多少人能饿死多少人啊!” “粮食当然是好东西。遇上荒年,这东西可比银子还好使呢。” “说的是啊。柱子,让所有苦力都过来。” 鲁文深有些看不懂了,只见对方的手下把运粮的这么苦力都聚集起来,然后从船上抬下来三口大木箱子。他不解地问道:“阁下,你这是?” 赵在渊看着他说:“鲁帮主,我昨天给你算过账,二千石粮食是一千两银子。你说这里有三千石粮食,我也不用清点了,我相信你能拿出来的肯定都拿出来了。这三口箱子里一共有一千两银子,加上昨天的一千两,足够了。” 鲁文深听闻,一边招呼账房过来清点银子,一边暗自嘀咕,一千两银子用得着三口大箱子么。结果箱子一打开,全都是一串一串的铜钱,鲁文深见状皱了皱眉头,眼神示意手下仔细清点。不过片刻,账房说:“都是满贯的铜钱,正好一千贯。” 鲁文深这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扭头打个眼色,一旁的手下一吹口哨,只见码头附近围过来一群手持兵刃c面露凶相的大汉,看样子足足有二百多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埋伏在附近的。鲁文深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在渊,期待着他惊慌失措c恐惧害怕的表情,可是,他看到的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神情,嘴角还带着笑意,这表情让他心里觉得很不爽。在平昌县,他凭借自己过硬的手上功夫和灵活的头脑手段一手创立了聚义帮。这些年聚义帮在周边黑道上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平时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连县令都得给足他面子,至于那些平常百姓,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出,而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昨天在醉生楼,对方已经让他丢过一次面子了,若不是怕砸了招牌以及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是不可能善了的。今天自己做足了安排,计划着一定要让对方低头,好让别人都知道,在他的地盘上,是龙也得卧着,但是对方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如此年轻面对如此境地还毫无惧意,难道对方还有什么依仗,这让他隐隐心生不安? 可是事已至此,刀已出鞘,总不能说是误会吧。鲁文深撑起气势说:“阁下,咱们的生意谈完了,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下面,我们该谈谈另一件事了。”说这他示意手下抬走木箱子。 谁知道赵在渊伸脚将箱子盖上,单脚踩在上面,态度明了然后笑道:“钱先不急拿,我想先听听鲁帮主所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据我所知,你们自称华武军,不知道你任何职啊?”鲁文深忍着怒气说。 “我乃华武军主将。”赵在渊气势一凌,散发威严。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拿下你了。我从没听过朝廷有华武军一说,只听过‘举起造反’这个词。你立这个旗子就是聚众谋反!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宝印现世 鲁文深一声令下,码头上响起了阵阵喊杀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静若处子的赵在渊和其身后的柱子,一前一后跨步前冲,袭向鲁文深,在聚义帮一群帮众刚刚动手的瞬间,伴随着几声拳拳到肉c骨肉相撞的闷响,鲁文深已经被柱子按到在粮堆上。柱子左手扭着鲁文深的胳膊,右手拿着一把匕首顶在其勃颈上,鲜血已经沿着锋刃流淌出来。鲁文深感受到了勃颈间的冰凉和疼痛,他都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流过血了。早年火拼争地盘的时候,即便浑身是伤,他也是豪气冲天的。可是现在,当他感觉到他的生与死,对方连一秒都不想多做考虑的时候,他怕了。多年的纸醉金迷让他留恋不已,生怕再无机会消受。 “都停手!”鲁文深喊道。 华武军的近卫营和一营一众与聚义帮众人眼见就要挥刀相向,短兵相接,最后变成了持刀剑对峙,但是这些黑道散兵哪里有这些战场厮杀过的浴血战士的气质,只是眼神的碰撞就让聚义帮一众人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赵在渊低头看着鲁文深,认真地说:“鲁帮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昨天我说一千两银子买二千石粮食不假,但是我可没说是从你手上买,我觉得这些粮食不归你,而是应该归属那些迫于无奈卖给你田地的百姓。你说,对么?” 鲁文深这才明白对方的盘算,被耍的屈辱感油然而生,他恼羞成怒道:“你他妈耍我!你” 话还没说完,柱子啪啪几记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放老实点!再敢出言不逊,叫你从此永远闭嘴!” 鲁文深拼命地扭头盯着赵在渊,恶狠狠地说:“这么说,你是要替那些人讨个公道了?这天下的好人这么好当么?” “好人从来都不好当,但是这世上最怕没有一个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好人能当的过今天么?” “哦,看来你还有后手啊。” 鲁文深冷笑一声,说:“难道你以为我会只有这点手段么?乱臣贼子那是与天下为敌,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么?放箭!”只见聚义帮中一人弯弓射箭,一枝带着红色丝巾的箭支伴随着破空声向天上急驰而去。几乎是同时,除了嘉陵江方向,其他各个方向都传来了阵阵马蹄声c脚步声,小半刻钟的功夫,一列列身着军装步伐齐整的部队就已经围了上来。 那鲁文深说道:“现在外面足足有八百名府兵,你是插翅难逃。我劝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执迷不悟,对我如此态度,那就再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叛乱谋逆是什么罪过,你不会不清楚吧?”昨日在鲁文深拜访县令的时候,他就给出了足够动人的价钱让县令以平昌县有反贼出没的由头从平昌县的上级随州申请调兵。随州折冲府随即点了八百府兵连夜赶到平昌县,按照鲁文深和县令的谋划埋伏在码头附近。鲁文深的计划是,如果对方只是虚张声势,自己二百余人的帮众就收拾了这些人,然后一斗米不用出就把钱赚了,还立下了镇压反贼的天大功劳。有了这次的功绩,今后自己的生意将会得到更高层次的支持,整个随州的黑道都被自己掌控也指日可待。即便对方有些能耐,必须靠背后的军队出动才能拿下对方,自己能够得到的利益确实会少一些,但是也绝不是亏本的买卖,最起码粮食和钱是不会亏的。 不得不说,鲁文深确实够狠,即便现在自己的小命在对方手中,他也敢按计划放出信号。他相信只要府兵包围上来,对方就不会要他的命。一则害怕激怒官府,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只落得血流成河,无人生还;二则他相信对方应该明白,对于朝廷的军队,聚义帮的帮主实在不是有价值的人物,杀了也改变不了局面。 鲁文深的盘算也算是周全了,不过很可惜,从一开始,赵在渊就不相信在三教九流云集的地方,能够呼风唤雨的帮派老大,会是守规矩的好人或者要钱不要命的蠢人。在他想方设法让鲁文深拿出全部粮食的同时,他也防着对方耍什么花招。鲁文深去县衙与县令的谋划,聚义帮的人员召集他都一清二楚。赵在渊毫不畏惧地在码头等到现在,是因为对方的计划有天大的漏洞,一是对方小看了自己的实力,二则对方想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赵在渊没有理会鲁文深,而是爬上一个较高的地方,举目四望,只见西边阵列前,一人身着县令官服,其身边一人身着银胸皮甲。他拿上跃龙枪,翻身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径直来到两人前,其他近卫营将士也紧跟其后,赵在渊朗声道:“你们可是平昌县令和随州折冲府?” 那都尉大怒道:“大胆!你等贼子竟如此猖狂,今日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随机他就要下令开打。 赵在渊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包囊,从中取出一枚印举在手中,大声说道:“我乃当今圣上嫡子赵在渊,奉天命查视天下,铲除王伦等逆贼,扶正社稷,还百姓朗朗乾坤。你们身为此地的朝廷命官,竟然与黑道恶贼沆瀣一气,鱼肉百姓。你们可知罪?!” 面对赵在渊的自亮身份和大声质问,两人有些茫然,随后仔细观察对方手中的宝印。只需一眼,两人就已经断定,这印是真的,甚至此时两人身后的许多兵将也都交头接耳,骚乱起来。虽然獬豸宝印自制成之后再没有流落民间,但是这枚印的传说c画像c文墨介绍可就太多了,随便对照几条就知道真假。不仅如此,这么多年民间从没有出现过此印的赝品。一则此印所用的昆仑玉籽料太过难得,色泽纹路也极为罕见,想要雕刻成同样的獬豸宝印几乎没有可能;二则此印由“天工手”所制,造型和雕工独一无二;三则,此印意义重大,从没有人敢于仿冒。 由于獬豸宝印的特殊意义,面印如面君,平昌县令和折冲都尉不过是地方小吏,见到太守都要下跪行礼,何况是面君。两人当即下马跪拜在地,身后的一众府兵也纷纷拜倒。面对这幅场景,鲁文深几乎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赵在渊看着跪倒在地的两人,冷声道:“这聚义帮在平昌县一地祸乱百姓c为所欲为多年,你这县令为何视若无睹?本该开荒耕田c戍卫州县的府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总不会只是为了‘反贼’而来吧?” 那平昌县令吓得瑟瑟发抖说:“微臣不知殿下驾到,罪孽深重,还请殿下恕罪!”那府兵参将也说道:“末将有罪,请殿下恕罪!” 赵在渊接着说:“念你们还不算执迷不悟,圣上可以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平昌县令和折冲都尉听令,码头上一共三千石粮食,本皇子带走一千石,剩下的二千石和一千贯铜钱交给你们县衙,就在码头此地分发给那些卖地给聚义帮的百姓。所有粮食一斗都不许克扣,银钱一文不许贪污,如有违反,军法处置。在场所有聚义帮帮众由府兵衙门暂行羁押,待县衙查清罪过按照当朝律法处以刑罚,不得包庇纵容,聚义帮财产一律充公改善民生,如有徇私枉法,军法处置!最后送你们一句忠告,我奉天命建华武军,只为扫除天下不平,匡扶正朝,彰显天下正义。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不知悔改,我必杀你们,到时候,不管是王伦还是周方,都救不了你们!” “下官必定谨遵殿下谕命。” “末将谨遵谕命。” “还有,你们在此地为官,前后不管收了多少不该收的好处,这一次劝你们全都吐出来为百姓做点好事,如果不舍得或者想蒙混过去,那就趁早买口棺材在家里备着,很快就用得上了。”二人听闻慌忙磕头谢罪,连呼不敢。 命令完当地官吏,赵在渊回到码头向一众搬运粮食的苦力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受了灾,为了一家的口粮不得已卖掉田地,自己跑出来充当苦力。现在我以圣上的名义承诺,凡是卖粮给聚义帮的乡亲都可以在这里领取补偿你们的粮食和铜钱,也请告知你们的亲人朋友,有同样遭遇的都可以来领取!” 本来被场面上的一系列变故吓得呆若木鸡的一群苦力,看到赵在渊举起獬豸宝印,作出令他们心潮澎湃的承诺,纷纷跪倒在地,大呼:“圣上英明!圣上万岁!” 看着码头上随州府兵押走了所有聚义帮帮众,那鲁文深坐上囚车时看着赵在渊的眼神已经呆滞涣散,本来自己精心安排的后手最后竟然是作茧自缚,聚义帮帮众被府兵包围,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那些苦力们有的排着队等候领粮食,有的跑的飞快回去传递喜讯。赵在渊心说,这才是我要的天下,天下百姓要的天下。 在码头上一片繁忙中,柱子在一旁不屑地看着远处忙碌的平昌县令和折冲都尉,对赵在渊说:“殿下,您就放心把钱和聚义帮交给他们处置么?只怕他们是吃人手短。” 赵在渊拍拍柱子的肩膀说:“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我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罢了他们容易,找谁来顶替他们呢。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不可能在此地长久停留。” “不如我们派个兄弟在这盯着他们把事情办完。” “那也只能管的了一时。吏治从古至今都是朝廷最大的难题,罢官砍头容易,戒除心中的贪念可就难多了。不过既然管了就管到底,如果不给他们头上悬一把宝剑,他们必定中饱私囊。那就安排个弟兄在这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记性,若不知悔改,就直接砍了。你带着大家把粮食搬上船吧,等钱发完了我们就走。” 从清晨开始,码头上飞扬的尘土就未落下,直到正午,银钱发完了,二千石粮食也散出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运回了县衙粮仓。聚义帮所有人都被羁押入了大牢,醉生楼被查封,搜查出的白银和银票近万两。 到了正午,平昌县令和折冲都尉擦着汗珠来到赵在渊面前,神色谄媚又紧张,两人弓着腰说:“殿下,已经午时了,请殿下赏脸移步县衙用膳。” 赵在渊不接话,而是说:“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折冲都尉回道:“禀报殿下,聚义帮这边人已全部拿下,等候发落。” 平昌县令回道:“回殿下,上午已经有不少百姓来领取钱粮。依据在醉生楼查获的字据,与聚义帮确有交易的都已经分发了钱粮,家家户户有了这些钱粮足够撑过难关了。剩下那些粮食和从醉生楼查获的钱财本县也必定按照您的吩咐还之于民。” “饭你们两个留着好好吃吧,吃的时候好好想想你们该怎么做官。本王走了,这里的事办好了给襄州写折子汇报,我会看的。”赵在渊实在不愿意看他们的嘴脸,在粮食装船后便率华武军拔锚沿江而下。 码头上的百姓们见赵在渊等人走了,纷纷追到江边跪下为皇上歌功颂德。赵在渊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了更加沉重的压力,一县尚且如此,一国之中又有多少人盼望着皇上能为他们作主,又有多少人只能默默承受苦难和不公。 平昌县令和折冲都尉站在江边,直到船只消失在视野中,才松下一口气。两人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虎口夺食 冬至已过,京城长安的清晨,一片萧瑟之气,冷风刺骨,偶有落叶飘荡,街头也只有那些买早点的或进城卖货的出没,每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地。随着太阳的升起,长安才逐渐有一丝温暖,等大地c楼阁c高墙都有些温热了,街头上人也就多起来了,这座城才热闹起来。 在长安城中心靠西南一些的一个路口,坐落着一座名叫“闲饮居”的茶楼。茶楼规模中等,装饰简约雅致,附近的一些生活富裕又地位没那么尊贵的人喜欢到这里闲聚。快到午时,一台暖轿停在门口,一位相貌英俊c颇有气度的年轻人走了下来,他正是已官至刑部侍郎的明岳。 穿过大堂,他径直上楼来到三楼的一间雅间,路上见了他的伙计都微微鞠躬问好。此楼是王伦赠与他的,明岳也是刚刚接手。自从明岳被王伦“收入麾下”,明岳查办了一些薛谦的门生故旧,以及那些对王伦颇有微词甚至上书弹劾的异己。这些人除了个别被王伦处以极刑,大多都被免官发配或关入天牢。念及明岳的“忠心”,王伦也不吝啬,将他升至侍郎,主官京城刑律和天牢。在一次王家府邸的宴席上,王伦还借酒暗示他,刑部尚书已年迈,等他出些政绩,资历更深厚一些,就会推荐他升任刑部尚书。 有了这栋楼,这两日明岳常在此地读书饮茶。但今天的目的,其实是见个重要的人,为此,他还提前将三楼原本的雅间拆掉了一大半,以防隔墙有耳。 他在这刚品完第一杯茶,楼梯就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着华服c浓眉短须c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他身后的随从关上门便退去守在楼梯口。 明岳起身行礼:“三爷,请坐。”此人正是护国公府景家的老三,也就是曾经赵在渊名义上的生父景海文。赵在渊出生时,景海文也就二十出头,他心明寡言,敬老重道,相比两个哥哥,更适合做身世复杂的赵在渊的名义生父。他也确实做的很好,这二十年,除了景泰c三房的几人知情,其他景府的人都不知道三房的景文平背后还有如此身份。 眼见着王伦已经出征收复中原,若是成功,那么薛谦身败名裂被诛灭九族也就不远了。一边在挖掘坟墓,景泰和明岳也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保住薛家一脉。护国公府在薛太师的案子中已经受过罚了,明岳便不好再去府中约谈,因此约在了此楼。 “明公子,薛太师近来如何啊?”景海文开门见山说道。 “最近没有什么案子,我也没有去见过薛太师。” “明公子,今天来之前,家父特意有所嘱咐。他让我问问你,薛太师的案子,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明岳不解:“王伦还没有出京的时候,我去王家家府拜访。王伦表示过,现在手头上的证据虽然能够证明薛太师有些小问题,但是圣上是尊师重道之人,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顾薛太师的教诲之恩。所以现在每次审问薛太师的门生旧交,我就害怕他们攀咬薛太师,好在现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都是小角色,供述的事情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只要查不出大问题,等有一天京城的事大白天下,王伦四面受敌也许薛太师就有救了。” 景海文严肃地说:“家父说,就怕你这样想。” “为什么?”明岳不解。 “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以为王伦因为没有证据就会不动薛太师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伦现在不动薛谦,是因为不到时候。一则他是圣上刚封的太师,现在动手就是目无君上。最重要的是王伦现在正跟周方打仗,如果他能拿下山南道,下一步拿下整个中原,那么他要让天下文人百姓归心的时候,薛太师作为文官领袖,尤其是圣上的老师,这面旧旗才是被他烧成灰的时候。不搞到薛太师身败名裂,不搞到天下读书人都骂他,他王伦称王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手上有没有证据都没用的,甚至到时候你不够果断,王伦就会扔掉你这把铲除异己的刀,反正他的刀多得是。” “晚生愚钝!那景公有何指教?”明岳听闻恍然大悟,背冒冷汗。“自古以来,朝廷上结党就从未停止,它既可以是升云梯过桥梯,也可以是避风港保命锁。可是在朝廷斗争之中,它就是捆仙绳。薛太师是三朝元老,即便他从不主动拉拢别人,看着他脸色做事的人也大有人在。你害怕这些人落井下石,但是我告诉你,这些治不了薛谦的死罪,也毁不了薛谦的名声,王伦对这些也不会在乎。等王伦需要薛谦流血的时候,罪名只会是结党欺君c结交外藩。” 结党欺君c结交外藩,无论哪朝哪代粘上这两个词的人无一不是身败名裂c抄家灭族。明岳这才意识到,王伦让自己查薛谦结党误国只是铺垫,为的是解决那些小鱼小虾,杀鸡儆猴,威慑百官,杀薛太师的刀还在鞘中呢。如果景泰不提醒自己,最后王伦要杀薛谦的时候自己还在浑浑噩噩呢。明岳诚心问到:“晚生差点就此混混沌沌,铸成大错。还请景公明示?” “明公子,现在王伦亲征在外要解决周方。虽说京城还有尚书省左右仆射,但其实一切都得看次子王戍文的脸色,对于王戍文,家父有些了解,有些才干,性情豪迈直爽,是个武将。但论布局谋略,帝王心术就差之其父太远了。如果现在就给薛太师定罪,刑部判个流放充军,只要王戍文大意之间点了头,薛太师出了京城就最好的结局了。” 明岳这才恍然大悟,这是要趁着老虎打盹,虎口夺食。不过这个计划还是有着太多的变数,他不免疑问道:“三爷,景公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天牢里还有几个等着对薛太师落井下石好让自己爬出来的小人,口供好办,刑部公堂按律法定罪也好办。但是如何让王戍文吐口才是变数,如果王伦有过交代,那这办法就行不通了。再者说,虽然王伦不坐镇京师,刑部的小事现在也不需要王伦定夺,但是这里所有的事王戍文都会每天写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王伦手上,薛太师出了京城,过不了两天,王伦就会知道,薛太师一家如何逃过官兵的追捕?” “你说的是,但是时间越久,薛太师生机越渺茫,除非王伦死在战场上。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天命,我们更也无法预料今后还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天助己助者,所以再小的希望我们也要试试。只要薛太师出了京城,后面逃脱的事,我们还有安排。关键就只在王戍文,这确实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数,所以需要你先去试探一下,如果王戍文对薛谦没有警惕之意,那就是机会,我们就值得冒险。” “三爷,既然如此,我会抓紧时间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的。” “明公子,家父还说了,此事凶险。如果成了,王伦得知经过必定要置你于死地,所以一旦成功你要跟他一起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金州城战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地面的余热已经挥散殆尽,冬日的干风如潮水般袭来,又阴又冷。明岳还在闲饮居静坐着,中午与景家三爷会过面后,他就一直在此处坐着,思索着。 在刑部多年,如何从人犯中得到想要的口供,明岳太清楚了,给薛太师要定的罪名他也心中有数。让他犯难了几个时辰的是如何不动声色地试探王戍文,如果王戍文不知王伦的心思计划,又该如何让王戍文点头将薛太师发配。直到亥时,明岳才出了茶楼,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暗道好冷。 而在一天以后,远在几百里之外的金州,风更冷。 王伦入京后,他的嫡系部队除了小部分留守在剑南道外,大部分都编入了羽林军金吾卫,原金吾卫除了逃走的樊正一系,其他人也都被编入了其他行伍。因此现在的金吾卫是王伦手下最忠诚也最有战斗力的一只部队。这一次出征,王伦带的也正是金吾卫的五万人马和五千精骑。午时,王伦的中军大营到达金州,金州城下连绵不绝的金吾卫旗帜迎风飘展。所有将士整装列阵迎接主将王伦。 王戍锋早就在帐前等候,远远地看到王伦的军旗,他就马不停蹄地将近来的行动和结果向王伦汇报:“父亲,我们前天试探性地进攻了一次,双方互有伤亡。但是很明显,对方士气不振,如果不是父亲你的急递过来让我待命,我”王戍锋欲言又止,但是意思明白。 王伦正背手前行,扭头撇了他一眼:“怎么?如果我不下令,你就直接攻下金州城了是不是?” “父亲,我只是想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王戍锋被王伦的眼神和质问吓得发慌,立在原地全身绷的紧紧的。 “好了,这金州我没有两天时间给你。而且,这金州必须一战而胜,没有试探没有又一次冲锋。我们的兵力虽然三倍与金州守军,但是金州城三丈高的城墙如果抗住我们第一次全面冲锋,就会有下一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总懂得吧。” 在军阵前沿,王伦查看了一圈金州的守备状况和手下将士的士气,冲着王戍锋说:“中午每人加三两肉,下午申时二刻开始攻城!” 申时,中军帐中,王伦c齐立c王戍锋c周克世和其他将领等人都到齐了。这是攻城的军前会议,王伦坐在上首,其他所有人挺立在侧,鸦雀无声,只听王伦一一安排:“齐立c胡孤山c封保诚各率一万兵马分别进攻金州东c西c南三个城门,北门由我坐镇。王戍锋率五千精锐骑兵机动策应,但是必须在酉时到达南城门。都明白么!” “是!” 申时二刻,阵阵擂鼓声响起,金州城四面发出了响天震地的怒吼,枯黄地大地也荡起了漫天黄沙。 “杀!” “杀!” 几万人如蚁群般冲向城墙,军阵中的攻城车和云梯等器械也如怪兽般要撕开金州的防线。此时北门城头之上,周方麾下的金州守将康敬有些无奈。王伦的中军抵达金州的时候,康敬就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没有保留一分力量,因为此时还有所保留,那只能是自寻死路。 对于这场战斗,他的内心深处在打退堂鼓,因为城下是金吾卫,是羽林军。尽管从襄州出发前,周方把一切底都交代了,他也相信王伦才是那个谋反的人,可是下面的将士又有多少人相信,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平头百姓,谋反什么的都是天方夜谭。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跟朝廷打仗,旁人看到了只会说他们才是反贼。尽管康敬来到金州后,除了训练备战,不停地在鼓舞士气,但是其中的效果他看看身边那些弓箭手们颤抖的双手就知道了。可是他没有退路,他的身边还站着周方的次子周承业,如果自己退一步,他相信周承业就会一刀砍下自己的头颅。 康敬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注视着城下高举长戟c大刀和旗帜的羽林兵,他举旗右手,待羽林兵距离城下不过十五丈远的时候,猛地挥手:“放箭!” 一时间箭雨如飞蝗过境,那些躲避不及c运气不佳的兵倒下了。但是很快的,城下手持刀盾的兵开始结阵。每六人一组,分成三排,第一排一人,二排二人,三排三人,纷纷举起盾牌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飞来的箭枝纷纷格挡开。还有的就近借着攻城器械的掩护靠近城墙。 十五丈的距离眨眨眼的功夫就被缩短为零。刚刚结成盾墙的一组组兵士,此时便成了人梯的基座,后面冲到城下的兵纷纷叠摞起来。也有的身手矫健的直接使用钩索勾住墙沿,开始攀爬。康敬双眼瞪得通红,看到兵临城下,大吼道:“落石!”一时间,城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攻城的士兵都会牢牢地将盾牌顶在头顶,但是三丈高的落差,几十斤重的石头,即便有盾牌护着,人墙也是被砸的东倒西歪c轰然倒地。有的人直接被砸到内府受创,口吐鲜血。 此时攻守之间激烈的交锋才能显现出双方气势和士气的差距。王伦手下的兵即便看到前面熟悉的战友倒在地上,依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而在城墙上,有些兵扔下巨石,连是否砸中人都不敢看,就慌慌张张地去搬起另一块石头匆匆扔下,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冲上城头的敌人乱刀砍死。康敬看着守城将士的一举一动,心知必须做点什么了,他抢过一名弓手的弓箭,一只脚踩在城墙的护沿上,淡定从容地弯弓射箭,每一箭倒下一名敌人。看到主将的勇气和百步穿杨,守城将士惨淡的士气总算是稳住了。 策马立在阵前的王伦静静地看着蜂拥而上的将士们,看着阵前铁与血交织的惨烈画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放佛这画面就是他挥毫泼墨出的华丽图卷。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分辨出敌人还有多少战斗的意志,还能负隅顽抗多久实在是太简单了。冲车已经到了城门,云梯也都基本上靠在了城墙上,等自己的战士们冲上城头给对方身上多溅出点鲜血,他们的意志就会彻底垮了。 可是还不够,不够快!王伦如是想到。他要让此战直接击溃邓州和襄州的意志,快到对方连与他军前对垒的勇气都没有。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他说道:“放箭。” 王伦身旁的侍卫策马冲入战场,在距离城墙丈的时候停了下来,弯弓射箭一气呵成。一支带着红色锦带的箭飞过城头,在傍晚的空中格外耀眼。康敬看到这支箭飞入城内,心道:“不好!这是信号!对方还有内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招降康敬 一支耀眼且难以忽视的箭让康敬差点方寸大乱。他站在城头扔下弓箭几步跨到城墙内沿,看着城内一如既往耸立的建筑和空无一人的大街,心却如时刻等待怪兽出现般紧张。那周承业此时还不紧不慢,质问康敬:“怎么回事?” 康敬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周承业是谁的儿子,金州城四面楚歌,如果被破,自己和所有将士的命都保不住,哪还理会他的身份:“周公子,麻烦你带着你的亲卫火速入城去南门支援。我担心对方城中有内应会攻我们其不备,破开城门。” 周承业瞪着康敬,手按宝剑说:“难道你不知道父将叫我亲自来金州是督战的么?我若不在城头压阵,将士们一旦退缩是什么后果!”就在此时,耀眼的火光刺入康敬的视线,城中有几处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之快定然是借助了煤油等物,这类火要灭是最难的了。康敬不用仔细分辨,就认出那几处着火的地方是粮库c军械库,还有自己的府邸。往常这些地方戒备森严,绝不会有人能生出如此事端,但是今日几乎所有兵将都被他排到了城头上,城内空虚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康敬此时已没有心思去思考对方是何时混入的奸细,这几把火几乎已经烧毁了他的所有生机。要么半日之内有援兵救急,要么就城破人亡,至于弃城而逃,看着四面的包围,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他走到周承业面前说道:“周公子,你看看城里城外。要想拼命挣得一点活着的机会,你就听我命令立即去南门,要么你现在直接杀了我!总之你就算不杀我,我也一样活不过今夜。” 此时的城头上,一名羽林兵爬上云梯冲上城头,一刀砍倒了一名还在扔落石的小兵,康敬瞬间抽刀横扫,那羽林兵的喊叫戛然而止,人头落地。周承业见状也吓破了胆,他原以为一万多守军借着金州的高墙,即便对方有四五万人马,也难以登城,只要金州能守上两天,父亲就会派遣大军前来。可这开战才不到一个时辰,对方已经要抢占城头了。这境地他不得不听从康敬的指挥,慌里慌张地带着他的一众亲卫赶往南门。 此时的南门争夺也已进入白热化。城外的冲车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城门,城门内侧则是一排排碗口粗细的木杠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城门。几十名守军手握兵戟,看着城门在冲击中放佛随时会炸开,不自觉地开始后退。此时紧张的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十余人黑衣蒙面快步拖剑而来。 “啊!” “啊!” 惨叫响起,片刻功夫,这些守军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黑衣人们刚挪走木杠,南门在冲车撞击中应声倒地。王戍锋身着银盔锁子甲,手握长枪策马率先冲进城内,气势如虹的骑兵队伍紧随其后。 此时的周承业一行才刚刚看到南门的影子,但已远远听到战马嘶鸣声c马蹄声c号角声 金州大局已定。 亥时,王伦登上金州城墙,看着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永远也醒不过来的金州府兵c羽林兵,看着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真是熟悉的画面。城下的王戍锋几步登上城头,报告道:“父亲,周方之子周承业已经被我们抓获。那小子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想起在搜捕中,周承业躲在一处废弃的宅邸中瑟瑟发抖c裤裆湿透的样子,王戍锋就想笑。 王伦却好像心思不在这:“差人押送他回京城,先关入天牢。那康敬人在哪?” “他带着一帮人在康家的宅邸顽抗,不过刚有人来报说康敬已经被齐立将军生擒了,正准备押送过来见父亲您。” “不必押过来,我就在他的府邸见他,带路。” 不多时,王伦来到康敬的府邸,只见康敬的脸上c身上血迹斑斑,头发蓬乱,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厉声说:“扶康将军起来,松绑。”没有人敢质疑王伦的话,齐立亲自上前给康敬松了绑。 康敬脸上黑一片红一片,看不清他的表情,王伦说:“康将军,你我都是骑马打仗了一辈子的人,文人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就不多说了。我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能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如何?” 康敬嘿嘿一笑,惨然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恕我不能答应。” 王伦笑道:“康将军,我明白你的顾虑。住在你这宅邸中的亲眷早就被迫去了襄州,你怕周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因为你是个将才,我不忍心杀你。虽然这金州城不到半天就被我破了,但是守城的都是些府兵,与我手下的主力交手,你能让他们没有临阵脱逃就是本事。” 正朝在兵役上实行的是府兵制度,即在普通百姓中选出精壮男子入府服兵役,他们农忙时依然从农,农闲时训练,亦兵亦农。即便中央的羽林军大部分也是由天下十道三百六十州的府兵轮番去中央服兵役组建的。羽林军十二卫中只有金吾卫c监门卫和千牛卫是从各个渠道选拔的优秀士兵组建的全职军队。地方上,自从节度使的权利从原来的军政慢慢延伸到民政c财政和法政,节度使就彻底成了地方藩王,他们也暗地从各州府兵中挑选精锐组建军队,这些人也不再种地,只需要训练就可以领取不菲的军饷。久而久之,这些人就成了各节度使的私人武装,也是战斗力堪比羽林军的军队。 “多谢抬举,可是你现在杀了我,成全我节义,让我的家眷不受牵连,我会更感激你。” “康将军,如果我能救出你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你愿不愿意为我效劳?” “什么?你你真能救出他们?”康敬虽然被周方委以重任,守卫金州城,可那只是因为他确实有军事才干。至于信任,康敬明白自己从来不在周方的心腹名单中。康敬更知道,对于此战,周方是胆怯的,手上的主力和粮草都在襄州,让自己带着一群府兵守金州城不过是投石问路。如果自己能多坚持几天,周方才会发兵救援。因此,他对于周方的忠诚,也不过是求得生存的附庸而已。而这些,王伦早就知道了,招降康敬也是他亲自来金州的目的之一,包括这康家府邸,他在安排绿林堂放火的时候都只是烧了一些草料,房屋建筑大都完好无损。 “我王某向来说一不二,也不喜欢瞻前顾后。所以,如果我救出你的夫人和儿子,让你一家团圆,你就为我效力,如何?” “好!” “痛快!来人,告诉外面,康敬坚守金州力战至死。戍锋,康将军就交给你了。” 王戍锋点头道:“父亲,孩儿明白。”目送王伦离开,他开始安排人将康敬关押在此府邸,并嘱咐好生招待。此外,他还告诫在场的人,此事要是走漏风声,在场所有人全都得人头落地。 金州城破c康敬战死c周方次子被生擒的消息随着初冬的寒风传向大江南北,周方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而赵在渊此时还立在船头随波逐流,飘荡在长江广阔的水面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惊心试探 农历十一月二十一,金州的捷报一早就送到了京城,尚书省接到捷报后,左仆射闵思迁便亲自前往王家府中报捷。此时王伦不在京城,按理说尚书省的所有事务当由左右仆射署理,但是王伦次子王戍文在京城坐镇,左右仆射自然不敢独断,大小事务都要请示王戍文,由其表态后方敢具体执行。 闵思迁见到王戍文,笑着正要报喜。谁知王戍文爽朗地大笑道:“闵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金州大捷,父亲亲自到了阵前,不到三个时辰就拿下了金州城,还抓获了周方的儿子周承业,是不是?” 闵思迁心想,看来这军报还是先送到王戍文手中,接着才到尚书省啊。他心里想着,脸上却笑着:“正是,金州城也算是坚城了,在王相手中,如此迅速便破城擒敌,不禁让我想到了三国中关公温酒斩华雄的典故了。” 王戍文说道:“父亲用兵如神,天下无人匹敌。今夜我们在府里举行庆功宴,三省的人都要来,尚书省四品以上顶戴也都来,晚上不醉不归。”闵思迁称是,折回衙门传信。 晚间太阳还没落山,王家的家门已经几乎被踏破了,大门口迎来送往还好不热闹。进到府中,处处张灯结彩,盆栽花卉也全都精心打理了一番,显得喜庆极了。府中后花园已经被收拾出了一片巨大的场地。王家请了京城最有名的角儿在这唱堂会,堂下摆放了十余张八仙桌等待着朝中诸位大人。 明岳早早地就到了,此时怀揣着这两日审理案件的一些口供材料站在正堂中,等待着王戍文的接见,脑海中反复盘算着接下来的对话,对于旁边的一些同僚的寒暄他都顾不上接话。这些口供材料他上午已经向刑部尚书汇报了,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此时的刑部尚书存着诸事不理静待还乡的心思,自然任何事都不愿接手的。 等待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引他来到侧室的书房,王戍文坐在书桌前品着茶。明岳先赞叹道:“久闻王将军是有名的儒将,今日一见,气度儒雅,名不虚传。” “什么儒将,不过比粗人多读了几本书,哈哈哈。”王戍文虽说也爱读些诗词,但是生性爽朗,又久在军旅,免不了作风豪放c不拘一格。 “王将军过谦了。您这么爽快,我也有话直说了,王相刚入京的时候,圣上有密旨调查薛谦结党误国一案,王相领衔尚书省,事务繁多,日理万机,这差事就落在我身上了。我不敢辜负王相的厚望,之前羁押查办了很多薛谦的门生故旧,也查出不少问题,办了不少人。但是王相的意思是薛谦毕竟曾经位高权重,又对圣上有教会之恩,因为薛谦门下的人出了小问题就查办了薛谦,难免伤了天下士子之心。我这才大胆深挖,不想在押的几个人犯竟然真供出了薛谦贪污受贿c结党营私c目无圣上的罪过。此事体大,刑部不敢独断,尚书特命我向您请示。”说着,明岳递上准备的卷宗。 “哦,此事都有证据么?”王戍文并不理会卷宗。 “已经初步核实,属实无误。”其实哪里有什么证据,说贪污受贿的证据,其实是圣上曾经私下的一些赏赐;结党营私不过是薛谦的门生之间勾连营私;目无圣上就可笑了,薛谦在给年幼的圣上作讲师时难免会说一些教诲之语,但这些话拿到现在定然是目无圣上了。在此之前,明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救人而捏造证据给人安插罪名。 王戍文站起来想了想,问道:“据我所知,薛谦的府邸一直被羽林军圈禁着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王戍文的这个问题是他意料之中的。尽管有些紧张,他还是侃侃而谈说道:“此事是王相遵照圣意下令圈禁的,至于缘由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王戍文笑道:“我想听听你的见解。”明岳小心地说:“在下愚见以为,一来薛谦是三朝元老,三省六部都有他的门生,若不禁足,怕是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二来,王相虽然能力出众,但是突然上任尚书令,必然也会因为薛谦的影响而在行事上受到掣肘,圈禁起来也是一个信号,好让大家知道朝堂上毕竟是朝堂,不是私器啊。” “说的有理。”王戍文点点头道,他心想,第一个原因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皇上已被软禁,这道密旨就不是圣上发的,第二个原因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也可能就是父亲的意思。明岳其实也不知道,王戍文根本不清楚王伦对薛谦的安排。当初圈禁薛谦的时候,王戍文还率领着大军在京城的百里之外,而他到了京城,王伦和他忙于各种政务和掌控京城c朝堂c羽林军,也没有谈过薛谦的事。王戍文虽然名字带文,但是却不解这“文斗”的复杂和心机,自然悟不透这其中渊源。但是他还是谨慎地说:“但此事既然是有密旨的,还是发文请示一下我父亲吧。”说罢便坐下准备端茶送客。 明岳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此事若是知会了王伦,那就毫无希望了。他只觉得脑袋都要烧起来了,停顿了一下,他斗胆说道:“王将军,我觉得此事不应该由王相来定夺。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请您示下了。” “这是为何?” “薛谦是前任尚书令,王相是当今的尚书令。薛谦如今触犯刑律已是事实,但薛谦在任时的官声显赫,若是由王相点头定下罪过,说为公也不公,说无私也有私,于王相声名是有损的。此事已经查办两个月了。现在前后牵连的官员实在不少,薛谦身为太师也一直被羽林军圈禁,可案件一直没有结论,外面很多人已经开始散布谣言了,但他们哪里知道此案是圣上的旨意,说到底是王相拌了黑脸。因此在下以为趁着王相亲征不在京城的时候,将此事结案,在量刑上慎重考量,即警示了朝堂又维护了王相的声望,该是最好的办法。” 王戍文听闻,点头赞叹:“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你们这些文人,花花肠子就是多啊,一点事情就能让你们讲出天大的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处理呢?” “哪里,都是为王相分忧。在下以为,判薛谦革职发配,流放三千里较为恰当,毕竟杀了他怕是王相要被天下读书人骂的,这样流放出去,人走茶凉,过个一年半载,余波也就平复了。” “好,那就这么办。父亲为皇上分忧,我自当为父亲分忧嘛。不说了,时辰不早了,宴席该开始了,我们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后花园,明岳后背已经湿透,可想到薛谦马上就能离开京城,不用等待着身败名裂c被挫骨扬灰的那一天,而自己也可以去寻找云灵了,心中说不出的高兴,真是恨不得与在场所有人都干上三杯。 但这一场华丽的晚宴,明岳还是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坐着,静静地欣赏绚丽的烟花,优美的旋律,还有舞台上窈窕淑女婀娜的舞姿。在敬酒环节,他没喝几杯就假装醉倒离开了后花园。因为明岳的理智告诉他,不到最后的时候,决不能掉以轻心,何况他心里有太多说不得的事,决不能喝醉了。 第二天,明岳早早地就来到闲饮居三楼他的专属雅间中,在窗户缝外面别着一缕红巾,是平时市面上做风筝常用的那一种。这是他有事要约见景府的暗号,而景家三爷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从闲饮居门口经过。不出所料,景海文如约而至。两人谈了过了不到两刻钟,明岳就从闲饮居离开了。他只告诉对方,王戍文已经点头,他会尽快办好薛谦的流放批文在下午关闭城门之前送他出京。至于景府如何在城外接应薛谦,护送他逃到王伦找不到的地方,明岳就不再过问了。 到了衙门,明岳先向上司汇报了王戍文的态度,然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办理相关手续批文。有了王戍文的态度,刑部尚书也罕见地亲自在刑部都堂表态,请大家全力配合办理,大理寺也大开方便之门,判决文书当场就下发了。相关文书的事宜出奇的顺利,下午未时已一切办理妥当。明岳亲自带着一众刑部押送戴罪流放之人的衙役来到薛府。明岳按捺着激动地心情,将刑部和大理寺批文交给看管薛府的羽林军都尉,顺手还将王伦交给他的王府腰牌亮了出来。谁知那都尉看后说道:“我们不是刑部,是羽林军,从我们这里提人必须要上面的指令。” “此事我昨天已经向王将军汇报,他已经点头同意了。”明岳心里焦急,面色镇定地说。“那我会尽快核实一下的,还请您稍后,我这就骑马前去。”那都尉听说王戍文点了头还手持王府腰牌,便不敢为难对方,但他没有接到指令又不敢放人,便亲自骑马前去核实。 明岳心中着急似火又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强自镇定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结果这一等,一直从未时等到酉时,眼看今日就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才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都尉赶回来说道:“您见谅,王将军事务繁忙,我这样的小角色只能等着。” 明岳客套两句便急命手下:“速度进薛府拿人,薛家各人一个不能少,下人们一律遣散。”又是一阵忙碌,在薛家亲眷的哭喊声和铁链拖地的划响中,押送队伍向城门走去,看着周围百姓围作一团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明岳站在一旁,注视着憔悴又安然的薛谦,昂然阔步地走在最前面,心中说,您就要自由了。 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明岳看看时辰还有一刻钟,心中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只要出了城,前面这一切就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天不遂愿 明岳又向长安城金光门的城门官出示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批文,还有尚书府的腰牌。金光门是距离薛府最近的城门,他并没有走通常流放应当走的明德门,因为一旦没有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就得在京城再耽误一夜,而现在让他在京城呆上一个时辰,明岳都觉得是在冒险。 在获准出城后,明岳督促着薛家人和衙役们加快脚步,快点出城。此时天色已晚,城内的灯火已经点亮,夜场的绚丽繁华即将开始,而城外光线暗淡,人影只见轮廓。可在明岳眼中,那城门通往的是自由洒脱的靓丽桃源,是薛谦归于静好的竹杖木屋。他最后望一眼京城,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清脆的马蹄声和马鞭的激鸣从身后传来,一队羽林军装束的骑兵快速越过人群,挡在城门口,领头的都尉大喝到:“停下!王相有令,太师一门不得离京!” 明岳愣在当场,发生了什么事?王伦怎么会突然下令禁止薛谦出京?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把他流放的事?不对,即便王戍文传了话,也来不了这么快啊,自己昨天夜里才向王戍文说起此事,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从这里到金州打一个来回。还是自己一直被王伦所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下,那也不对,如果自己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那何必等到现在呢?他脑海中快速地筛选着各种可能性,现在计划到最后功亏一篑,硬拼是没有机会的,他必须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自己被怀疑,又该怎么圆过去。但现在,他只能故作淡定地说:“既然王相有令,那就速速把一干人犯及亲眷重新押回去。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一个人都不能少,明白么!” 那都尉下马来到明岳面前说:“你是明侍郎吧?” “正是。” “王相还有话,请您到尚书府回话,王将军在等你。” “哦,多谢。” 此时城门不远处的街口,一个卖东西的摊位前站着一个身着麻衣c头戴斗篷的人,低声道:“速度出城通知下面,计划取消。” 明岳安排好下属押送的事便自行来到尚书府见到了王戍文,还是那间书房,对方竟还是那般洒脱朗笑,丝毫看不出责怪之意。 “明侍郎,想不到太师的事突然之间就出了岔子,请坐。” “此事差点误了王相的安排,在下心有不安。”见了王戍文的神色,明岳的心才安稳不少。 “我也没想到,薛谦已经这样了还不消停,在外面出了些状况。父亲的意思是,交给你的案子不能这么不疼不痒了,现在已经发现薛谦有谋反之意,接下来就朝这个方向办。” “谋反!这” “我不妨给你透个底,前不久,有人拿着獬豸宝印在随州平昌县冒充皇子,手下的人就是大闹京城逃走的那些逆贼。父亲已经断定是薛谦耍手段拿到宝印交给了樊正的手下,然后薛谦与樊正合谋造反,这是什么罪过,外藩内侍结交意图谋反的罪过!” “原来如此。” “好了,接下来,你就好好办这个案子吧。” 回去的路上,明岳消化着这些信息,獬豸宝印是经过他手的,交给护国公府后他也没有再过问过,虽然他也不知道皇上竟然还有子嗣,但是他相信景泰将宝印交给的这个人不会是假的皇子。如果现在真的有皇室正统在外面举旗,那就是星星之火的希望。 但是想到营救薛谦的计划,他不禁想起前人的一句话,天不遂人愿。在明岳读四书五经的时候,先生给他们讲解说,天不遂不求功成只求成功之愿。做事心中只求结果,却不在过程上下功夫,最终定然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现在,明岳觉得,那都是骗人的。真相是天不开眼故而不遂。薛谦c景泰和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为什么老天不让他走呢!眼见着景泰的话就要一语成谶,薛谦现在就要开始背负这样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罪名,明岳觉得压抑至极。 其实他不知道,王伦此举不完全是欲加之罪。就在昨天京城接到王伦拿下金州的捷报的时候,王伦接到了一份从襄州周召应处传来的消息。消息称,在随州平昌县码头,有一伙打着华武军旗号的军队在大量买粮食。军队整肃,颇有气势,不像是土匪草寇,更重要的是,那个叫赵在渊的华武军之主手持獬豸宝印,自称是圣上嫡子,要举旗剿灭王伦。经过绿林堂打探,出面买粮的其中一人应该是杜义无误。 王伦得知消息,勃然大怒。不为别的,自己的亲女儿跟了他那么多年,据他所知,圣上一直没有子嗣,可是现在这个嫡子,他预感不是假的。那就是说,对方骗了自己,骗了自己女儿几乎二十年! 几乎从不动怒的王伦,将帐中摆设砸了个干净,军中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吓得不敢进去。最后还是詹克世走了进去,从地上拾起了这封密信看了看。他淡然地说:“王相,这也是个机会啊。” 王伦没有说话,詹克世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王伦才整理整理衣冠坐下冷冷地说:“他们骗我可以,可他不该骗我的女儿!” 詹克世想了想说:“王相天纵英才,二十岁就在军中崭露头角,不到三十岁就是朝中第一武将。帝王家怎么会不防着您呢。不过,听王相这么说,您知道这个皇子是真是假?”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没有子嗣,但是这个皇子,我觉得是真的。”又是一阵沉默。“不知先生说的机会是什么?” “圣上闭关前最后见的人就是薛谦,在他被圈禁前那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原来的御林军金吾卫打着营救樊正的旗号冲进京城,转了一圈既没有去天牢也没有去刑场,然后又匆匆逃走。之后在崤山消失了一段时间,突然就冒出来个皇上的儿子。这个皇子如果是真的,藏身何处我们不知道,但是樊正和薛谦知道,所以他们能找到他。而宝印只能是圣上给了薛谦,薛谦再交给方崇山和杜义一伙人带出京城。那赵在渊手持宝印不假,可是天下人不知道皇上有子嗣啊。樊正是羽林军大将军,已经因为谋反被杀,我们再治薛谦个结交羽林大将军,合谋假立皇子谋朝篡位的罪名,那您的位置就名正言顺了!况且那华武军还有獬豸宝印还在外面,这就是铁证,而朝廷上所有人都清楚这前前后后的事,他们都是人证。这次即便地方各地不愿抹黑薛谦也不行了。” “知我者,先生也。”对于王伦来说,征战天下容易,不过是让千万人血洒城头c泪沾衣襟,而收复人心却很难,别人口服未必心服,得不了民心又谈何得天下。原想着等到占领中原再考虑动薛谦,否则地方上被那些节度使把着关节,不管自己如何声明,百姓们也是听不到的,何况自己也没有铁证。现在好了,证据都自己冒出来了。铁证如山的案子,只要天下大白,各道各州想散播自己谋反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自己接下来攻城略地将会更加无往不利。 王伦接着说:“那依着先生的意思,这华武军该如何处理?” “他们在平昌县买粮,接下来走水路的话只能是向东了。不妨让绿林堂关注一下动向,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生擒贼首。” “那就听先生的。来人,传令!将绿林堂这份情报交给王戍文,让他严加看管薛谦,着刑部彻查薛谦与樊正合谋造反,假立太子一案。传令周召应,关注华武军动向,见机击毙贼首c夺回獬豸宝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初到归州 赵在渊在离开平昌后,一路全速前行未曾靠岸,在第二天傍晚奉节县码头看到了先行的华武军在此停歇。船队会师后,大家就在这岸边休息了一晚。 此时平昌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奉节县官府,但是此地距离襄州已经很近了,县令也是走周方亲信的门子才上来的。华武军的事上面还有表态,他考虑良久,权当不知道赵在渊就在码头的事,并未去拜会。不过此时赵在渊连县城都不愿进,因为他知道只要进了城,就必然会看到很多他不能容忍的事,可是船队押运的粮食是不能耽误的,索性一路都不再停歇进城。他心想,这大概就是君子远庖厨吧。 经过这两天的恢复,叶亦清气色好多了,也能够自己下床走动走动,只是心绪还沉浸在石罡的不幸上。晚上在岸上简单吃过饭,赵在渊来看她,趁着夜色,两人在江边散步。赵在渊关切道:“怎么样?条件简陋,只能委屈你跟下面弟兄们一起吃饭,怕是不习惯吧?” “额,还好啦。他们都很照顾我的,尤其是云灵姑娘。”叶亦清从小娇生惯养,确实吃不惯那大锅饭,好在云灵会些厨艺,两个人一般都会单独做一些吃的。 “我希望你不要客气,现在你的身体要紧。可我听云灵说你每餐都吃的很少,这样可不行。” “你们的好意我明白。只是这两日胃口不佳,真的不用担心。” “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快点恢复好,接下来遇到闯荡江湖c行侠仗义的机会你就只能错过了。”赵在渊狡黠地笑道。 “哦,我怎么说这两天没有看到你。快给我讲讲。”赵在渊把大衣铺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江边,赵在渊学着京城评书的把式把平昌发生的事讲了起来。叶亦清听得聚精会神,听到杜义赢走聚义帮几百两银子对方都不敢吱声,还有柱子拿刀架在鲁文深脖子上对方几百人都不敢动了的时候,激动地手舞足蹈。见她眼神里恢复了神采,赵在渊由衷地笑了起来。故事听完,叶亦清才发觉,这是赵在渊故意在逗她开心呢。虽然这让她又想起了石罡,心情又有些沉重,但是另有一股别样的温暖留在了心底。 农历十一月二十五,长江沿线从万州到归州普降大雪。好在船队已经在抵达归州码头,否则若是江面结了冰,那就不知得耽误多少时日了。 下了码头,赵在渊就带着杜义和柱子来到兴州城外,一路上只见官道上c田埂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灾民,其中那些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的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到了城外,城门紧闭,城墙根都是抱团取暖的灾民。在开的粥棚前,等待着吃一碗粥好多熬过一天的灾民足足排了半里地那么长。他走到粥棚前,瞄了那几口大锅一眼,都是一勺挖到底,看不见几粒米的稀汤子。 赵在渊脸色铁青地来到城门下,对城门官说:“叶家镖局向归州太守复命。兴州押运的粮食就在码头,你们速来接手。有了粮食,你们开的粥棚再是这般模样,我就叫你们好看。”那小官听闻很是诧异,心道,这是叶家什么人啊,竟然敢这么狂妄。不过他毕竟是个小官,平时见了不知底细的人都是夹着自己的尾巴,生怕得罪大人物。腹诽几句,他就慌忙传信去了,毕竟是赈灾粮食的事,不敢怠慢。而赵在渊说完就直接回了码头。 他找到叶亦清说:“已经报过信了,一会儿归州应该就会派人来押运粮食,你们的差使就算了了。我另外派人送你和石罡回叶家。” 叶亦清试探着说:“你不去你要走么?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总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叶亦清纵然心中不忍分别,但也知道两个人毕竟是不同的。何况赵在渊背负的身份,注定有太多的大事要办。而她也必须得快点回去,这趟镖出了这么大意外,回去复命和送石罡的尸骨回家都是要紧的事。 “我暂时不会走的。有时间我会登门拜访的,至少我得送一送石罡。”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一大队兵马带着上千名苦力c上百辆板车来到码头,开始往城中运粮食。此时方崇山也带着几名斥候回来了,说:“殿下,我们在归州城西南六里的地方找到一处荒废的村落,距离码头也近,可作我们暂时的宿营地。” “那就招呼大家把物资都运过去,好好整理一下,估计我们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了。” 这时,柱子从一旁跑来说:“殿下,归州的人太过分了。他们硬说我们买的粮食也是赈灾粮,要一并拉走。怎么办,要不要收拾他们这帮人?” “先带带我去看看。” 此时江边码头,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华武军的将士若不是有杜义压着阵,怕是已经大打出手了。对方的领军此时还在叫嚣说:“你们是要造反么?来呀,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赵在渊正巧赶到,他不理会对方,而是站在华武军前,大声说:“把我们的旗子都举起来!”只见几面棕底金边的大旗竖了起来,上面飞舞着两个大字:华武。 有人自称圣上嫡子,手持獬豸宝印,率领华武军大闹平昌县的事在中原一带已经传遍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即便是边疆各道也会收到消息。周方得知后也发过话,在山南道,所有官员将士遇到华武军不得争执冲突,但也不可向其行皇子之礼。因此看到旗帜,不需要那领军说话,归州士兵都站在原地不敢妄动。领军也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叶家押镖怎么跟华武军搞到一起了。 赵在渊见对方脸色变幻,就明白华武军的名头已经传过来了,周方也应该表态了。他问道:“你在兴州任何职啊?” “回回殿下,在下任兴州折冲府右果毅都尉。”折冲府专管一州府兵,最高长官是折冲都尉,往下便是左c右果毅都尉了。 “你现在去清点船上的粮食,看一看赈灾粮有没有缺斤少两。” “不不不,不用了,是小的搞错了。”说着那都尉开始招呼手下:“放下!放下!那是华武军的军粮。” 一场小风波后,华武军开始忙碌着搬运物资。赵在渊来到了那个荒废的村落,村子路口还立着一块石碑,他擦掉积雪,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风化地难以辨认,看来这个村子很有些年头了。进到村子里,错落有致地排布着百十间土木结构的房子,从外面看,房子都还完整坚固,甚至有一些看着跟新房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村子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而此时的城里,太守府中,归州太守顾千c折冲都尉伍志坚等归州数得着的官员都到齐了。从华武军在码头出现的消息传回来,顾千就开始召集各司衙门。獬豸宝印代表的是皇上,他这个地方官不得不去领衔大小官员前去参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表示一下歉意 小虫写的是一个乱世争霸的故事,故事节奏较快,注重逻辑性。与其他争霸不同的是,这个故事不是升级打怪兽,没有一个又一个b一ss,唯一的大b一ss在我心中算是本书的非反面角色男二号,此外还有众多人物同台竞技,与猪脚飙演技。令我自己小自豪的是,本书中几乎没有什么智障角色,毕竟争霸中,能登得上场面的相必都不会是脑残。当然,这么写必然会造成主角的弱化,是好是坏,交给大家评判。而我只想先把故事讲完。 虽然整体的故事早已打好了腹稿,但是作为一个新手生手,写起来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每天花费半天的时间来码字,但是最后觉得能过关发布的字数也不过3000左右。而且,为了让这个架空的故事更加逼真,让人物更加生动,我时不时还要回过头来修修补补,以期望达到想要的效果。因此更新速度与好多大神是无法相比的,在此表示歉意。 目前总的字数已经接近10万了,因为小虫不是玩票,是想好好写一个值得看值得等的故事,然后申请签约。所以这两天一直在斟酌前面这一段,耽误了后面剧情的更新,在此表示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震服顾千 归州地处襄州正南,相距不过二百里。归州太守顾千是周方一手提拔的亲信,周方的态度他是知道的,无论赵在渊的皇子身份是真是假,周方都不会承认他是真的皇子,但是周方又想利用獬豸宝印来对付王伦,坐实王伦大逆不道的罪行。至于这华武军,周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它若是想在山南道发展壮大,他也是不会答应的。因此,这一趟去见赵在渊,说是拜会不如说是试探和告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村落。村子入口处,两名膀大腰圆的兵士站的笔直。不需要顾千吩咐,随从便上前通报。此时的赵在渊正与大家商议接下来该如何与周方接触,下边便有人来报,称归州大小官员前来参拜。 赵在渊说:“我知道了。”曾经的景文平为人谦逊有礼,他下意识地就要出门。旁边的杜义说:“殿下稍等,您这么去见他们岂不是太屈尊了。”赵在渊这才想到,自己既然身份不同了,这些官面上的姿态也得改变了,心中自嘲着说:“说的是。那就让他们等等,品完这杯茶你再去请他们进来吧。” 杜义来到村口的时候,只见那些官员一个个站在雪地里冷的直跺脚。他朗声道:“归州太守何在?”这时才见旁边一顶暖轿中走出一人,气度威严。杜义说:“你随我去拜见殿下,其他人等在这里候着。”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的行礼,径直进了村子。 顾千紧随其后进了村子,踩着积雪七拐八拐来到位于村子中地势最高的一处院子。他走进堂屋,赵在渊静坐在主位。顾千站着拱手道:“听闻獬豸宝印在此,归州太守顾千特来参拜。” 赵在渊一听,心中升起一股被蔑视的感觉。对方对他连个称呼都没有,表达的意思很明白,我来是参拜圣上的,不是来拜会你的,你是不是圣上的子嗣还没有定论,因此我也不必称你殿下或对你行大礼。赵在渊心思微转,也就明白顾千的放肆所倚仗的无非就是周方以及自己现在尴尬的位置,如果是太平年景,自己手持宝印,必然没人敢怀疑自己的真假。可现在,自己举旗反王伦,等于与朝廷割裂了,没了朝廷的力量支撑自己就如无根浮萍,又怎么镇的住这些土皇帝呢。 这一瞬间,赵在渊没有动,他明白这是一场比拼气势的无形较量,如果输了,此地的大小官员再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一刻,他想到了景泰,想到了在府里的时候,景泰曾经教训下人的场景,他笑了。他从旁屋请出宝印放在堂前的八仙桌上,静静地坐着。 顾千看到宝印,恭敬地行三拜九叩大礼,行礼完毕正要起身,赵在渊冷冷地说:“圣上还没让你起来呢。”顾千楞了一下,略动心思就知道对方是给自己下马威呢,可对方说的是圣上没让他起,他便只能缓缓地将起了一半的腿放下,重新跪在地上说:“不知圣上是否还有旨意?” “父皇已经被王伦禁足在皇城,怎么会有旨意,你这不是明知顾问么?” 顾千听闻边起身边说:“见印如面君,我已按我朝礼制行礼。既然圣上没有旨意,我便不必跪着了。” 赵在渊一拍桌子,喝到:“大胆!圣上赐我宝印,现在我代表圣上要你跪着回话!”不需要吩咐,立在一旁的杜义和柱子一人一脚踢在其腿窝,顾千扑通一声膝盖磕在地上,痛的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赵在渊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千说:“你可知罪?”顾千此时痛的没回过神。可赵在渊却不等他,干脆地给了他一记耳光。顾千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真是没想到对方如此处境还敢这么嚣张。早知如此,就带着人进来了,现在自己落在对方手中,这面子是丢的干净了,可他还没忘了自己是谁的人。想到这,他想要站起来,可腿部却使不上力气,最后只能昂起头说:“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而且这宝印是作不得假的,可你既然说圣上被禁足,那你又是怎么拿到宝印的?” 赵在渊没有回应他,而回身坐在椅子上说:“掌嘴!打到他知道一个奴才该怎么回话再停。” 啪!啪!啪! 三记耳光下去,顾千的脸已经通红,脑袋嗡嗡地响。赵在渊悠闲地说:“外面不是还有一堆归州的官员么,叫他们都进来看看,也给他们都长长记性。这种目无尊上的人,要是不经打,死了就直接挑个懂规矩的人当太守。”顾千此时两颊已经高高地肿起,嘴角流着血,听见赵在渊的话,他心中一凉,即便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无奈地磕头不起说:“下官知罪!”赵在渊的态度震住了他,尽管他在归州一言九鼎,可没有周方的命令,他也不敢调兵与华武军冲突。即不能反抗,顾千又怕对方让自己在一众人面前出丑,甚至当众打死自己,无奈的他只有低头一个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兴师问罪 外面的雪还在下,从米雪变成鹅毛大雪,不到半个时辰,原本黄白参差的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村口等待的一众官员成群,抄着袖子跺着脚埋怨着顾千怎么还不出来,让大家伙儿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快要四肢僵硬了,有一个肥头大耳的说:“顾太守不是说只进去参拜一下圣上宝印么?这别说三拜九叩了,就是三十拜也该完了啊。” “你懂什么,说不定那位皇子为了巴结顾大人,准备了特别节目呢。”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贼笑道。他官职不大,却是顾千的小舅子,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顿时惹得旁边一众人嘿嘿直笑。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顾千才真的冷到了骨子里。 赵在渊见对方耸拉着脑袋,全然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傲气,心中冷笑着说:“我初到归州,从码头到城门,满眼都是灾民c饿殍和被雪埋了的人。可这归州城竟然还城门紧闭,粥棚里的汤都能照出人影来,你这太守是怎么当的!” 顾千磕头回道:“殿下,这长江一脉,从归州向东接连五个州十几个县的百姓今年都遭了大灾。从两个月前开始,这些灾民就开始向归州聚集。原本来的灾民还少,天气也没现在这么冷,加上归州今年收成尚可,还能应付的过去。可是到了上个月初,仅归州城外就又有几万灾民涌进,本地粮仓已经见底,可是朝廷却迟迟调不来赈灾的粮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我顾千也实在没有办法安稳的住那些灾民。先前进到城里的那些灾民现在已经成了祸害,有的偷,有的抢,还有聚众打砸店铺的,昨天还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强奸杀人的案件。下官实在是不得已才关闭城门,并把除了被关进监牢的其他居无定所的灾民全都驱逐出城。” 本来还气势凌然的赵在渊顿时有些语塞。在城外,赵在渊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灾民,看到冰天雪地里的人间惨象,只觉得有些恍如隔世,难道自己在京城锦衣玉食的时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这样等待着死神,在某个夜晚无声无息地将其带离这个世界么?现实的冰冷让他对归州的官员在心中都大大地打了一个叉。可顾千的话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有点想象不出那些虚弱地面无血色的人会如此穷凶极恶。但是他此时此刻不能给顾千放松压力,便继续厉声道:“胡说八道!那些人受了天灾,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求活命,你们若是能给口饭吃,他们至于胡作非为么?还关闭城门,你是要这几万人都饿死冻死么?!” “在下绝无此意,可是归州确实没有余粮了,若是放任这些人进城,不出两日,归州将再无一片安宁之地啊。” “呵呵,那就筹粮啊,就算王伦不给,归州没有。其他州呢,周方在干什么,要他这个节制整个山南道的节度使有什么用!别告诉我长江上游的那些州县也都没有粮食。”赵在渊凌厉地问道。 “这”顾千没有想到对方提起周方也是如此不留情面,有些不知该怎么回话,想了想才说:“您是知道的,王伦挟持天子,周大人起兵要讨伐王伦清君侧。可即便战事紧急,周大人还是心系灾民的,他已经下令兴州c随州c万州c合州等地筹粮,只是现在只有兴州的粮食运到了。” “嗯?相比之下,兴州最远,为何其他州的没有运到?”赵在渊皱眉。 “这个下官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你身为归州太守,竟然不知道?!” “殿下息怒,下官实在不知啊。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顾千一时间的语气竟然有些决然,有些慷慨赴死的感觉。赵在渊见他有难言之隐,也不想就这么逼死顾千,心道自己一定得查查清楚,口上转而问道:“这么说你还觉得挺冤枉?” “下官不敢。” “好了。现在我命你速度回去开城门,让百姓们都进城;粮食运来了,粥棚也要支起来,粥要熬的插筷子不倒,再饿死人冻死人我拿你是问。如果城里发生恶件,我还拿你是问。知道么?” “遵命,下官尽力而为。” “去吧。” 就在顾千要退出屋外时,赵在渊突然想起前方战事,问道:“前线战事现在如何了?” “回殿下,三日前王伦亲自督战攻打金州城,半日破城,主将惨死,周方大人之子周承业被活捉。邓州昨日也已经开战,目前战况不明。” “哦,去吧,记得我说的话。还有,记得今天的教训。” 赵在渊对于兵法知之甚少,对前线的具体状况也不了解,因此无法作出更多判断,但是从顾千的话中,他还是能感觉到王伦用兵打仗的厉害。他心说,一定要找机会看看这王伦如何带兵打仗,知己知彼才有胜算。也不知道这周方能顶得住多久,若是让王伦如此势如破竹一路南下,自己所剩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顾千走出院子后,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片片雪花偶尔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顾家在此地也是名门望族,顾千更是这一代中,事业有成的佼佼者。不错的才干,加上家族的帮衬,他不惑之年当上归州太守,背后更有周方支持,绝对的前途无量。可就在他自觉骄傲的时候,赵在渊的几记耳光打的他脸面扫地,刚刚发生的一切注定会成为他无法遗忘的阴影。 出了村子,顾千径直钻进暖轿,全然不顾一众同僚,便吩咐回城。村口伫立的一群官员看到顾千的模样,都惊讶地愣在当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干咳几声说道:“都回去吧,各位大人。”一众人这才意味深长地望向村中最高的那处院子,然后扭头纷纷离去。他们看着顾千走进那院子,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顾千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是他们私下热衷猜测的话题。 在顾千离开不久,方崇山喜悦地来到赵在渊住处说:“殿下,脚上飞兄弟回来了。” “哦,是么,快请他来。” 脚上飞还是那副精瘦的模样,见到赵在渊先行一礼。赵在渊边扶边说:“出山的时候太过仓促,杜义在卧虎崖给你留了封信。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找到我们了。” “我本来在金州打探消息,没想到无意间听到獬豸宝印和华武军的事,细细打听才知道原来殿下已经带着弟兄们举旗出山了,真是过瘾。我来的一路上,好多老百姓都已经在传圣上有嫡子在世,率领华武军铲除恶霸,还公义于百姓的事迹了。” 方崇山也说:“那天的事我都遗憾自己未能在场,好久没这么快意恩仇了。” 赵在渊也笑道:“需要诸位为百姓伸张正义的机会多着呢,呵呵。脚上飞兄弟还是快说说听到什么消息了?刚刚归州太守说金州半天就被攻破了。” “不错。金州守将康敬也是有些能耐的,可惜城中有内应在关键时刻打开了城门,导致半日之内守军全军覆没。若不然,金州该多撑过两日的。” “他们怎么能让对方混进去奸细的?” “这些内应不是兵,是王伦手下绿林堂的高手。一来,他们人少;二来,这些人早在王伦出征前就埋伏进去了。而且听说,绿林堂在襄州和归州也有埋伏,周召应可能就在襄州。王伦藏的这些利剑怕是也要等到攻城的时候再出鞘的。” “若是这样,我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提个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影卫影飞 方崇山刚刚听说了顾千来时对赵在渊不敬的事,不解地说:“殿下,我看这周方和顾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摆着是土皇帝做久了,以为自己是真皇帝了。这种人我们还要去帮他们?”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现在是他们在挡着王伦,如果他们败的太快,我们这点兵力怎么跟王伦打。此外,我们现在的位置尴尬,周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是预料之中,今天教训了顾千,让周方明白我们的态度,在我们面前摆正位置也就够了。毕竟我们还必须得借助他的力量去打击王伦。所以说,给他们传个信也是一个态度,好让他们专心对付王伦,不必顾忌我们在他背后。” 方崇山说道:“希望王伦别不经打,他的人头我记着呢。我等着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跟他干一仗。” “真到了跟他对垒那一天,我一定让你当先锋。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要招兵买马c加强军备训练。” “是!可是殿下,我们现在这些粮食只够我们目前这些兄弟勉强坚持半年,若是招兵买马,这点粮食可就不够坚持到明年出粮的时节了。” “我知道,招兵买马c带兵打仗我不擅长,全靠方将军你了,后勤军需的事情我来办。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兵贵精不贵多,不是什么人想加入华武军我们都放进来,我希望华武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是!”方崇山喜悦地说。从逃出京城到现在,终于开始要壮大实力,走上复仇的第一步,而且赵在渊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原来在金吾卫的时候,所有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他带着也非常得心应手,可惜的是,最后身无牵挂愿意跟他走的只有这三百多兄弟。 一旁的脚上飞也笑道:“崇山,你终于又要当大将军了!不再是光杆将军了,哈哈!” “去你的!哈哈” 赵在渊又说:“这边的事就交给方将军了。明天杜义和柱子就跟我去一趟归州城。” “殿下,您就带两个人去会不会不妥?城里可是顾千的地盘,我怕这家伙心怀怨恨,对您不利。”方崇山说道。 “是啊。另外绿林堂在归州的人若是认出殿下,可就危险了。”脚上飞也跟着附和。 “不用担心,我看这个顾千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不过绿林堂确实不得不防,所以接下来还有一个任务交给脚上飞兄弟。王伦有绿林堂打探情报c渗透偷袭,我们华武军也不能落后,我想让你组建影卫,人手由你从华武军中尽管挑。” “真的么?殿下,那可太好了,影卫,来无影去无踪,过瘾!哈哈,方将军,不好意思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真是不想跟你抢人,但是没办法,兄弟我也想当当老大啊,哈哈。” 方崇山一脸哭丧的表情说:“殿下” 赵在渊笑道:“脚上飞你也别太高兴,你今天只能从军中选最多三十个人,多了我和方将军都不答应。所以你的眼睛可得擦亮点,而且你这脚上飞的名号也顺便改了吧,就叫影飞吧。” 新的影飞喜笑颜开,说道:“影飞遵命!我这就去选人,然后进城。如果顾千胆敢起了歪心思,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方崇山则是一脸肉痛的表情,毕竟现在手上这三百多弟兄哪一个他都舍不得。 打发了顾千,议完了事,众人便分头忙碌去了。赵在渊也走出了院子,看着大雪从满天飘零到星星点点坠落,一动不动。他的毡帽上,肩膀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花,但是赵在渊却不觉得冷,甚至有些热血沸腾。 雪小了,视线终于能够俯瞰整个村子,只见众多房舍中的战士都走了出来,方崇山安排着各营人马,有的检查房屋修缮马棚,有的寻找草料喂养战马,有的出去附近的山头收集柴火。整个村子一片热火朝天,赵在渊也走出去抱了些草料回到院子,一边喂起了黑纹,一边摩挲着它的脖颈。黑纹见到主人来了,也喜悦地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表示亲昵。 “砰砰砰” 赵在渊回头,只见云灵姑娘裹着一件青白色的大氅,头戴一顶绒帽站在门口敲门。他说道:“原来是云灵姑娘,请进。” 云林走进来屈身福礼,说道:“殿下,云灵有些话想向您说说。” “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不是的,承蒙殿下和众位将士的关照,云灵已经感激不尽了。今天来,我是想说,殿下您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小女子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一直跟随军中倒是给大家平添了不少麻烦,我想我还是去益州的好。” “我知道,你在这里确实有诸多不便,我原想就让你在卧虎崖过着田园生活,等着明岳,可惜遇上叶姑娘的事,不得已让你一路跟随,实在是抱歉。益州是你们约好的地方,可是山高路远,我不能让你一个文弱姑娘独自跋山涉水。这样吧,等我安排些合适的人手,护送你去益州吧。” “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若是路上出了意外,我怎么跟明岳交代。还请你多委屈两日,我会尽快安排的。” “那就多谢了,小女子告退了。” 送走云灵,赵在渊还真有些苦恼,自己上哪去找人护送呢?华武军中虽然可靠的人不少,但都是糙汉子,没有一个姑娘陪着,这么远的路,还是不合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季花女孩 次日,大雪已经停了,偶有零星雪花飘落。赵在渊与杜义c柱子三人一起再次来到归州城。一路上流民没有见到几个,倒是遇见不少官兵将沿途的饿殍都运走了。略作打听,原来顾千下令在城内搭建了一处临时的流民宿营地,将城外的流民都收纳了进去;此外,还命他们将这些饿殍集中安葬了。 进了城,三人并未直接去归州府衙,而是打听了宿营地所在,赵在渊想去看看。从南城门往东一直走到快到城墙根,只见一排稀疏的木桩围出了一片空旷的平地,像是一片跑马场。里面已经用木头和干草搭建了一大片草棚。棚里用泥砖和木板支起了一排排的床板,上面铺着干草。在宿营地周围,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兵丁在巡逻。 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从昨天到今天,一天的时间,顾千能够想到这些必定是用心了的。赵在渊心想,这个顾千看来也不全是一个不在乎“路有冻死骨”的恶官。自己昨天只说让他把人放进城,粥棚的粥要能喂饱人,顾千若是无心,那一定做不到这个程度。 此时的营地几乎已经人满为患,不少兵丁正在运送木料和干草往营地更深处去,应该是要继续搭建草棚。营地每隔一段便有一处施粥大棚,由衙门的人在分发馒头和提供热水,流民们排着十几丈长的队伍依次领取,旁边还有一些兵丁和衙役在维持队伍秩序。赵在渊沿着围栏随意地走着,扫视着草棚中的百姓。尽管他们无论衣服还是面容都脏兮兮的,几乎分辨不出本来的面貌。但从他们的眼神中,还是能够看到不同昨日的色彩,那是希望的色彩。 此时一个小女孩捧着一个馒头走进了他的视线,她身体瘦弱,穿着单薄的麻衣,头上的两个发髻已经乱作一团,脸上黄一片黑一片,若不是有发髻,赵在渊都不敢确认她是个女孩。她回到草棚里的一个角落,蜷缩成一团,开始慢慢啃着馒头。正吃着,不远处一个胡子拉碴c身材魁梧的黑脸大汉走了过来,猛地一把抢走小女孩的馒头,然后掰下一小块扔给女孩说:“小朋友,你这么小,吃这么点也就饱了,可叔叔我吃上三四个也就是个半饱。以后你的馒头就分我一点吧。”说罢便扭头走了,周围在场的人用畏缩的目光看看大汉,又可怜地看看那小女孩,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那小女孩抿着嘴巴,敢怒不敢言,最后自己把脸埋起来默默哭泣。 这一切都落在了赵在渊的眼中,刚刚看到百姓有吃有住的喜悦眨眼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鄙视和愤怒。他跳过围栏,径直来到那大汉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将其扔出草棚,重重地摔在雪地上。那大汉刚刚起身正要谩骂,赵在渊后脚已至,一顿拳脚将其打的其鼻青脸肿。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那大汉确定自己绝不是对手,转而开始跪地求饶。赵在渊怒道:“你一堂堂七尺男儿!即便饥寒交迫,也不该去抢别人的馒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女孩,简直是毫无廉耻!”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此时,此处的骚动已经引来了一群府兵。为首的队正举刀喝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闹事?”杜义和柱子见状早已立在赵在渊身侧。那黑脸大汉见来了当兵的,转而告状说:“这个人好端端地就进来打我!军爷您可要为我作主啊!” 柱子见状气愤地说:“你这人真是不要脸,抢人家小姑娘的馒头,还敢恶人先告状!” “谁说的!你能证明,军爷您问问周围的乡亲,谁看见我抢馒头了。”那大汉扭头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灾民。在其淫威下,那些灾民都低下了头,只有那位小女孩抬头走了出来,擦掉眼泪指着大汉说:“他刚才抢我的馒头。” 那队正见状说道:“来啊,将这个刁民带去严管区。”那大汉在求饶声中被拖走了。赵在渊看着那小女孩倔强地样子,心生怜悯,问道:“你几岁了?” “我八岁了。” “你跟我走好么?” “啊?真的么?你不会再把我卖给别人吧?”小女孩警惕道。她虽小,但也知道她这么大的穷苦孩子,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普通农家当童养媳,甚至被卖到窑子里沦为玩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对这样的命运,她无法拒绝,只能希望能被卖到一个好的去处。 “卖?不会的,我不是坏人。”赵在渊还并不清楚小女孩的心思。 “那好吧。我看你也不是坏人。“那小女孩正要跟着赵在渊离开,那府兵队正说道:“慢着!太守有令,为了城内的治安,外来的灾民一律不得离开此宿营区。”可不等他伸手,杜义倒先拦下了他:“我们是华武军。”那队正一愣,看着对方带着小女孩离开没敢阻拦。华武军才来到归州一日,但是与华武军有关的事都已经在各处衙门传遍了。那队正心想,连果毅都尉和太守都不敢招惹,我怎么敢叫板,还是如实上报给校尉就是了。 离开流民宿营地,赵在渊让柱子打听到叶家宅邸的位置,四人便径直去了。本来赵在渊打算看完流民就去太守府,可是中间出了这么个岔子,他便想,不如先去叶家吧,如果叶家愿意收留季花那最好了。路上,三人知道了小女孩姓季名花。她母亲是个农家妇女,在水灾的时候为了带走家里的一袋米不幸被洪水淹没。他父亲是私塾的教谕,一路上将仅剩的食物都给了她,自己活活饿死了。柱子听了差点哭出来,到了闹市,柱子跑去给小女孩买了些点心,还时不时逗她开心。赵在渊知道,柱子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来到西城区,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叶家宅邸。虽然叶家门庭远比不上护国公府的威严大气,但是也算是气派了。赵在渊吩咐柱子:“你去告诉他们,就说赵公子来拜会叶姑娘了。”叶家的门房听说是找小姐,狐疑地看了他们四人一眼,边去通禀边想,从未听说小姐认识什么赵公子啊,而且这赵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怎么身边跟着个乞丐啊。 此时叶府里,叶亦清跟家母正在暖阁叙着闲话,她的丫鬟快步进来说:“小姐,门房大爷说有个赵公子找您。”叶亦清跟叶母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问道:“谁?”没等丫鬟回应,叶亦清已经风一样跑了出去。她一路跑到大门口,只见门口站着四个人。一个穿的像乞丐一样的小女孩,两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一张她再也无法忘记c无法让自己不去思不去想的俊毅面庞。 两个人默默对视,笑意在不经意间爬上嘴角c面庞和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拜访叶府 叶亦清此时的心情又激动又害羞,犹豫半天只是拘谨地说:“欢迎你们来叶家做客,请进。”赵在渊几人刚进大门,叶母也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堆家仆和丫鬟。昨天叶亦清回到府中,就把这趟镖前前后后的经过向父母还有镖局的镖师一一细述了。其中必然少不了说道赵在渊救了她的命,还有帮助叶家夺回粮船的事。若不是因为这两日叶家和镖局的人要一起将石罡的遗体送回石家,并安抚石罡的亲眷,帮助其办理石罡的后事,叶父和叶母必然要去当面感谢赵在渊的。 刚刚丫鬟通报后,叶母又向之确认了一下对方的姓名,得知确实是赵在渊后,她便起身亲自去了大门口。毕竟对方于叶氏镖局和叶家都有大恩,她必然要亲自前来迎接一下。见到赵在渊,叶母免不了一番打量,然后赞道:“赵公子真是少年英雄,今日光临我们叶家,实在是令鄙舍蓬荜生辉,几位快里面请。”说着话,叶母一边亲自引路一边吩咐下人:“快去通知老爷,我们叶家的大恩人来了,请他快回来。还有,中午叶家要好生款待赵公子,让膳房用心准备点拿手好菜,再从窖里面搬两坛三十年的茅台佳酿。” 叶家在归州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府邸是五进五出的大院,院落中的亭台楼阁c连廊镂窗c花鸟假山都相当别致。赵在渊在叶母引路下前行,叶亦清跟在赵在渊身后,这时她的随身丫鬟小娟碰碰她低声说:“小姐,这人就是那个赵公子啊?平时可从不见你这么着急见人的。” 此话让叶亦清脸红一片,低声耳语回应:“有么?我很着急么?”看小娟一副表情,分明是在说,你竟然自己没察觉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亦清手中搓着衣角暗自害羞。小娟惊讶地说:“小姐,你竟然害羞了?” “死丫头,你是不是找打?”叶亦清又羞又恼。 小娟忙说:“别打,我错了。您要不要回房间换身衣服吧,我觉得您应该穿的更漂亮淑女点,再打扮一下。” 小娟比叶亦清小一岁,也是情犊初开的年纪,因身份不同,叶府里年龄相仿的丫鬟和家仆中间懵懵懂懂的事她反而见得多。从刚才叶亦清异样的反应,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见到了赵在渊,小娟心想,这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c气度不凡,这归州城她见过的青年才俊都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他与小姐又有这样一段缘分,若是能喜结良缘自然是最好的。 叶亦清听了小娟的话,才想到,自己今天既没有扎起发髻,也没有用粉黛,穿的衣服还是普通的细布衫衣。往日她喜好舞枪弄棒,并不在意这些。可是今天她想了想下了决心,拉着小娟在一个路口折向了她的闺房。 到了正堂,宾主依次落座。赵在渊坐下一看,也不见叶亦清的身影,却又不好想问。叶母坐在主位上笑道:“赵公子,前些日子多亏您的仗义出手,小女和叶家的镖才安然无恙,否则的话,叶家可就”此事叶母现在想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不用客气。既然我知道这趟镖是给灾民运的粮食,就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赵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心怀远大,不愧是京城名门。只是听小女说过您的名讳,但是还不知道您府上高堂是哪位?”此时的叶母还不知道赵在渊的真实身份。叶亦清虽然心中清楚,但是提到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不该跟父母坦白。她知道,叶家一向不与官场牵扯过深,一则叶家也算武林世家,讲究道义不喜欢约束,为人做事更加看中绿林规矩,若是成了官家的附庸那是会被武林同道轻视的;二则害怕有朝一日被官场的斗争所连累。因而对于赵在渊的皇子身份,她还在犹豫。其实叶亦清自己明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她不愿直视的原因,她坦白之后,她的父母决不会同意她与赵在渊来往。 赵在渊顿了顿说:“家父嘱咐,在外闯荡,若无必要,不可提及其名讳。因此,很抱歉。”不知道怎么了,来到叶家,他不想提及他的身份,觉得身份是一种累赘。叶母的问话说明叶亦清也没有说他的身份,那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那好吧,有些唐突了。” 随后两人叙着闲话,叶母是越聊越欢喜,心想,这位赵公子若能与女儿结百年之好,那该多好啊。正说着,门外晃进一人,叶母抬头一看说:“你这丫头,跑哪去了?刚刚急着见恩人,这会儿又不见踪影。” 赵在渊扭头一看,愣住了。只见叶亦清脸上薄施粉黛,一身青兰色丝质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腰身束住,乌黑的秀发绾成了如意髻,仅插了一枝梅花白玉簪,显得清新优雅。虽然她不算是绝顶美人,但是这身简洁的打扮,再配上叶亦清自带的一股清爽之气,别有一番靓丽之色。 赵在渊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对方行礼问候,他才察觉有些失态,慌忙回礼。叶母见状说道:“清儿,不如你带着赵公子四处走走,我去看看午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叶亦清带着赵在渊向后花园走去,小娟那丫鬟识趣地没有跟上。没有旁人在场,两人都感觉自在随意了很多。一路上,赵在渊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叶亦清身上,虽然他认识叶亦清已经有些时日,但是初见她时她还是一副男装打扮,后来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时,她又卧病在床,面容憔悴。今日叶亦清如此打扮,倒是惊艳到了赵在渊。 叶亦清有所察觉赵在渊在看她,微微有些脸红,说:“相比赵公子在京城的府邸,我们这里可能景色差的多了。何况这寒冬腊月,刚下完大雪,除了白雪也没别的可看了。” “怎么会呢,我觉得这有最吸引人的景色。”赵在渊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护国公府里的丫环侍女,个个都是豆蔻年华,姿色上乘,但是他也没有对谁多看过一眼,今天怎么会调戏别人了呢。叶亦清还不明所以,天真地问:“哦,哪呢?我怎么没发现这府里哪里漂亮了?”看着赵在渊一脸想笑而不敢笑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 叶亦清又羞又恼,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扔向对方,赵在渊慌忙躲闪,可惜雪花撒的面积太大,加上距离又近,他没能躲过,身上还是被溅了一些雪。可叶亦清不依不饶,还要扔他。赵在渊忙认输道歉:“叶大侠,你饶过我吧,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叶亦清这才扔掉手中的雪球,哼一声说:“看你知错能认,本侠女就暂且饶你这一次。”说着话她看见对方身上被自己溅上的雪花,觉得有些失礼,犹豫良久,她低头走近赵在渊,伸手轻轻地将赵在渊胸前和肩头的雪花打落。赵在渊本能地要拒绝对方好意,但是感受到那轻柔的力量,他又不舍得了,任由叶亦清拍散雪花,也拍热他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再见再见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赵在渊眼中只有眼前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低头看着叶亦清,有一种强烈地拥抱对方的冲动,又觉得太过轻浮和唐突。在激烈的内心挣扎中,他的品性修养还是占了上风,他背起双手,只是希望此时此刻能定格久一点。 “嘭” 就在此时,一声异响传来。两人慌忙收回已经飘进云里雾里的心思各自后退两步,恢复一下合适的距离,掩饰一下尴尬的场景,然后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原来是叶亦清的随身丫鬟小娟,只见她四脚朝天地摔在雪地上,不好意思地向两人笑笑,然后爬起来说:“老爷回来了,请赵公子去正堂叙话呢。”叶亦清见状伸手示意:“赵公子先请。”然后跟在赵在渊身后。也不知道是赵在渊耳力太好,还是小娟这丫头故意的,她跟在叶亦清身边小声说:“小姐,对不起啊。” 叶亦清不解:“对不起什么?”小娟眼角余光撇着赵在渊,压抑着兴奋和激动的心情说:“就是刚才啊,真是的,都怪我。怪我跑的太急了,看见你们那样我想停住,可在满地的雪太滑了,我自己摔了一觉跤还坏了你们的好事。” 叶亦清本来含情脉脉的样子被撞见就够羞的了,脸上的红晕此时还没褪去,听小娟如此说,脸立马又红成了苹果,低声嗔道:“瞎说什么?!什么好事!再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娟吐吐舌头不再多话。赵在渊听见了也微微脸红,好在两人都看不见,他也就装的若无其事没听到的样子。 刚回到正院,一位面相慈祥谦和的中年男子已经在正堂门口等候,正是叶亦清的父亲叶知亭。两人相见免不了一番客气寒暄,只是赵在渊隐隐觉得对方的笑容有些牵强无奈。品了一会儿茶,叶府准备的饭菜已经就绪上桌。看得出来,叶母是极其用心和重视这顿饭的,虽然还没有品尝,但是“色香味”中前两项已是上乘,即便赵在渊在京城中已经吃遍了山珍海味c珍馐美馔,对这桌饭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此时,杜义c柱子还有季花也被叶亦清给请了过来。刚刚进府见到叶母后,他就让他们三个去便室休息,因为这一趟他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拜访,而不希望提及他的皇子身份。杜义或柱子在他旁边必然会给对方压力,也会让他感到拘束。但是他们毕竟是赵在渊身边的人,叶家必定要以礼相待。此时,叶家也知道了季花的事,叶母也特意安排人给她洗漱并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 众人落座,叶知亭虽坐在主位上,但是招待众人更热情的却是叶母。酒过三巡后,叶母提议让叶知亭敬几位恩人一杯,叶知亭应声举杯说了句叶家多谢几位恩人,然后连饮三杯。叶母怪罪道:“你也真是的,恩人来我们这里做客,你就说这么一句话。” 叶亦清在旁附和:“就是的,爹爹。你平时不是挺会说的么,教育起我的时候比那些教书先生的嘴还厉害,这会儿怎么不行了?”叶知亭听了却没有应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亦清,然后亲自给赵在渊倒酒,赵在渊不好推辞,两人又连干了六杯。 叶知亭的举动让众人都十分不解,叶亦清正要发问,叶知亭挥手制止了她,说道:“赵公子,我有些话一直忍着,想要单独跟你说。可以么?” 赵在渊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答应了。叶知亭吩咐叶母招待好其他客人,然后便引着赵在渊来到自己的书房。他关上房门便郑重地走到赵在渊面前,重重地跪下磕头,然后说道:“叶知亭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您到底是赵公子,还是皇子殿下?” 赵在渊一听,暗道,无奈还是要这样面对叶家人。至于叶知亭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想也就明白了,叶家负责押运这批从兴州到归州的粮食,必然要与衙门打交道,自己在平昌县举旗的事已经传到了归州,昨日又在码头跟折冲府起了冲突,那叶知亭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了。既然如此,他只能坦白说:“我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因为王伦和他的女儿,父皇才不得已将我雪藏至今。”他扶起对方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有一说一吧。你顾忌我的身份,害怕叶家被牵连到官府和朝廷的纷争上,是么?” 对方回道:“望殿下见谅,叶家是草莽出身,为保一族周全,向来是不与官府纠缠的。对于您的大恩大德,叶家倾其所有也比当报答。但是小民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即便现在您让我死我都绝无二话,可是我不能不顾整个叶家的生死。朝廷与周大人正在打仗,金州已破,听说邓州也岌岌可危,一旦朝廷拿下归州,那叶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朝廷大军到不了归州,您如今这样的身份,叶家这小门小庙实在不敢高攀。我知道,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如此做实在是无情无义c不忠不仁,您大可一剑杀了我,但是请您绕了叶家一族吧。”叶知亭当即又跪在地上,双手捧剑敬在赵在渊面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赵在渊苦笑一声,说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今后我也不会再来。”言罢转身就走。 赵在渊有些伤心,虽然他不在意对方的报恩,但是被如此割袍断义却是不太好受,最难受的是,今后怕是再难见到叶亦清了。叶知亭的顾虑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一直被他自动忽略了,就是因为叶亦清。现在当他直面现实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形势,他与叶亦清走的越近,叶亦清就越是危险。 他回到正堂,招呼杜义等人:“我们该走了。”杜义和柱子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起身。季花正吃的香,突然就被杜义抱走了。 叶母本来就在诧异叶知亭的举动,此时又发变故,她焦急地想挽留对方,赵在渊却态度客气又决然。她想找叶知亭却发现回来的只有赵在渊,叶知亭还不知道在何处。 赵在渊四人就这样离开了叶家,从正堂过仪门c再到正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而叶亦清自始至终就站在正堂门口扶着门柱,从叶知亭叫走赵在渊,她就隐约知道该来的,她再害怕也还是会来。她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归根何方。 伤心c失落c彷徨,最终都化作悲伤和痛苦的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巴掌甜枣 昨日,顾千坐轿回到府中就闭门谢客,归州大小官员都被挡在门外。顾夫人见到顾千时被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一跳,那巴掌印还深深的烙在脸颊上。她当即愤怒地叫嚣是谁如此大胆,胆敢把太守打成这般模样,在她看来,即便是周方也不敢如此糟践一个太守,更何况她还与周方沾着亲。 顾千阻止了她要刨根问底c出头算账的举动,今天与赵在渊的会面,他丝毫不想再提及。顾夫人于是安排人请了大夫,将顾千的伤势精心处理了,并警告府中下人和大夫不得泄露出去一句话。 虽然不见客,但是关于灾民的事,顾千却不得不办。一来,赈济灾民,稳定归州是周方给他下的命令。没有粮食的时候只能紧闭城门,但是现在有了粮食,就不能放任流民死在城外了。二来,那皇子就在城外,无论真假,没有周方的命令,自己就不能动他。但自己若是毫不作为,对方找上门来,怕是就不止掌嘴能了事了。因而他不得不在府中将事情安排好,然后吩咐管家通知各司衙门照章行事。单纯就办事能力来说,顾千还是务实能干的,一天的时间就把流民都妥善归拢了起来。 今天大雪停了之后,天气还不错,午时前后的阳光还比较温暖。经过一天的修养,顾千脸上的疼痛已经好多了,但是情绪更加低沉。 因为两颊肿胀,吃饭说话都十分不便,中午顾千随便吃了点点心,喝了点汤便躺在摇椅上,在院落中间晒着太阳。府里的丫鬟在身旁伺候,帮他用毛巾沾着熬制的药水敷脸。平时顾千的修养是很好的,在府里很少训斥下人,也很少板着脸色。可这一天,他灰暗的神色让身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叫,隐约像是管家的声音。顾千眉头一皱,将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他坐起来盯着院门,只见那噩梦般的身影带着灿烂的微笑走了进来。太守府管家亦步亦趋跟随在侧,因为没拦住来客,他的额头已大汗淋漓,生怕顾千怪罪他。 顾千愣了一下,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慌忙行礼问安:“殿下吉祥。”仅仅四个字就让顾千脸上撕裂般疼痛,还不敢显露出来。 此时只见一群太守府的一群护院手持棍棒围了过来。刚刚门房通报说有二人硬闯太守府,还打伤了他们几人。管家便召集众人准备将这不懂礼数的人拦下,决不能打搅到太守老爷,顺便再好好教训一番。谁知道太守见到来人竟下跪行礼! 杜义站在赵在渊身边,两人不需说话。那顾千便赶忙吩咐:“你们所有人都退下!” 等院落中只剩他们三人,赵在渊昂首阔步走到摇椅边坐下,顾千说道:“下官不知殿下光临,未能接驾,还请殿下恕罪。” “没关系。又不是进不来。我问你,灾民的事你都安排妥当了?” “都已按照您的要求安排了,绝不会饿死灾民的。” “恩,来的时候我已经去灾民集中营地看过了,大体上做的还可以。但是还是有些问题的,有些人穿的衣服鞋子都太薄了,会冻坏的;有些人不守规矩c欺凌弱小,也要予以处分并区别对待;有的人身宽体胖,饭量上也要考虑,以免他们吃不饱闹事,搅乱营地秩序。” 其实赵在渊对顾千一天之内所做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一来顾千毕竟是周方的人,也是归州地方官之首,他对顾千的态度其实也代表了他对周方和归州的态度,因此在夸奖上必定要有所保留,以树立自己的威严,并向对方传递信号,即便自己现在身份尴尬那也是正宗皇室,代表着皇上,绝不会附庸于周方。 对于赵在渊所说的事,顾千心里清楚。虽然他不见客,但是归州城的事少有他不知道的。一早上在那边发生的事已经有人报到了太守府,管家也向他报告了。但是此时他却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谦逊地说:“殿下所虑极是,下官必定一一安排妥当。” “对了,前方战事怎么样了,周方丢了金州,还准备丢哪?”赵在渊提及周方一副轻蔑的语气,看似很不满周方败给王伦。但是顾千却只能婉转地说:“那王伦狼子野心,早就开始招兵买马。周大人却一直忙于民政,尤其今年山南道天灾不断。因而金州军备不整,才被拿下。但周大人已经集中了主力在襄州备战,军械粮草都准备充足,必能将王伦挡在襄州外。” “金州半天被破,只是因为军备不整么?” “嗯?下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金州被破的经过,身在襄州的周方次日就接到了军报,尤其是对方竟然早早安排了奸细内应这件事令他极为重视。不用想就知道,王伦在金州的这些安排起了大作用,那就没道理不在襄州来同一手,因此周方已经下令对襄州进行仔细排查,一定要将奸细统统找出来。这些事顾千有所耳闻,但是却没想到王伦的手已经插到了归州。 “王伦手下有个绿林堂,里面都是绿林高手,金州的奸细就是他们。而且,不仅襄州有,这归州也有。” “啊?这”顾千被赵在渊的话吓了一个机灵。若真是这样,对方突然在归州闹起事来,这后方还如何稳定。 “此事不可大意,该怎么做你仔细打算,务必尽早将这些人给揪出来,不能让他们躲在暗处突然窜出来咬人。 “是。” 赵在渊停顿了一下,看着顾千的脸,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从京城带的金创药,止痛消肿作用奇佳,你试试看。”赵在渊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顾千有些惊讶,当即行李谢恩。 “顾大人,这药是好东西,赐给你是因为我还是有些欣赏你的,不为你的能力才华,只因你为百姓做事还是用心的,这是最难得的。” “殿下过奖了,这都是为官本分,。” “这当然是本分,但是还有几个当官的记得的,王伦c周方哪一个记得?”这些话却是让顾千哑然语塞。 赵在渊接着说:“我知道你出身名门,年少成才,是周方一手提拔的栋梁。但是你别忘了,不管是周方还是你,都是吃的朝廷俸禄,该当为国效力,而不是趋炎附势c拉帮结派。总而言之,你别忘了你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否则即便你做再大的官,在后人眼里和史书上,你也只是一个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突发中毒 听了赵在渊的话,顾千已心中有数,这位殿下对他有拉拢之意,也许真的是欣赏他,也许只是为了挑拨他与周方。但是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这种手段在他看来,一点也不新鲜,更不可能激起他的热血让他感激涕零。 至于那些书生的豪情壮志c豪言壮语在他融入官场漩涡之后,早就被“利害”二字摆布摧残,已七零八落地被他埋在了心底。官场闯荡十几年,他早就看明白了,想为民做事首先你得保住自己的位置,并且不断往上爬。如果你掉下来了,官场上可不存在放你一条生路,那是冰冷的你死我活。 对于赵在渊的话,顾千在心里不屑一笑,只觉得这位皇子有些手段,但还是涉世未深。而赵在渊说完这些也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院外传来太守府管家的声音:“老爷,有要事禀报!” 顾千心生不悦,自己刚才让他们全都退出去,那管家就该知道此时不要打扰自己,有事也等自己送走这不速之客再说,怎么这管家今日如此不懂事。但是碍于赵在渊在场,他也只能说:“殿下在此,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顾大人,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么?” “下官不敢,只怕是些小事不值得您费心。” “没关系,天下事都是皇家的事。让他进来说吧。” 如此顾千只能唤管家进来,先向赵在渊行了大礼,赔了罪,然后禀报。原来是刚刚折冲府派兵来报,位于城东南的流民集中营地突发了一起中毒死亡事件。此事已引起营中一众流民人心惶惶,要求见归州太守。目前在场官兵还将流民都控制在营地内,但是冲突已经越来越大,若是控制不住局势,怕是这些流民要在城内闹出大事了。 听闻此事,赵在渊猛地站起来,不等顾千说话就指使道:“顾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去营地看看,你安排刑法司的人马上赶到营地。” 顾千站在原地纠结不已,这种时候,自己的脸还肿的跟猪头一样,如何让他见人呢?但是他也知道此事他不出面,只靠下面的小吏们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拖得久了肯定是要出大事的。眼见赵在渊已经吩咐管家牵来马匹,他只得一咬牙,算了,丢面子就丢面子吧,总比丢了顶戴要强。 谁知,此时赵在渊竟说道:“顾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去了怕是没人认出你是太守的。所以你还是在府中歇息吧,此事我会亲自处理的。管家,你随我一起去。”顾千听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这种时候了想不到这位皇子还会照顾他的颜面。而且换个角度想,此事交给皇子处理,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在周方哪里都有说辞了。 一时高兴,他当即吩咐管家一切听从殿下的指示。而令他想不到的是,没过太久,他就为今天的草率悔青了肠子。 骑上马,赵在渊和杜义先行一步,那管家不会骑马,只得一路小跑追着两人,但还是被落下了。不见了那管家的身影,赵在渊吩咐杜义道:“你先去通知柱子,随后来找我汇合。让他将季花快马送回村子。” 在叶府,四人几乎都没有吃东西就离开了,因此他们出来后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让柱子带着季花先去了城门口。因为赵在渊心想着,如果太多人知道他身边有季花这样一个女孩,如果哪一天王伦甚至是周方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季花就危险了。 赵在渊快马加鞭一路赶去,还没到集中营地,就听到营地方向传来的沸反盈天的呼喊声。而营地附近已经被很多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只能下马飞身从周围的屋顶赶到冲突最前面。 可惜此时流民与官兵的冲突已经白热化,周围人声鼎沸下,他可惜自己不会僧如钟的功夫,一个人喊了半天也没能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无奈他环顾四周,正好见到旁边城墙上有一只大鼓,他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城墙,途中几名官兵见有人竟然要登城,吓了一跳,立即举起兵刃要拦下他。 赵在渊直接冲上,三拳两脚将几人打翻在地,冲上城墙。 “咚c咚c咚” 一阵鼓鸣声将城下的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也逐渐平息了场面上的骚乱。等人群彻底静了下来,赵在渊才扔下鼓槌,站在城墙的垛口上大声喊道:“各位乡亲,我乃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嫡子!今日营地里发生的事都由我来替你们做主,你们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跟我说。”说着,他掏出獬豸宝印举在手上。 下面的灾民们开始向他的脚下围了过来,但是归州的城墙高达三丈,站在下面很难看清楚宝印。于是有人开始怀疑:“你骗谁呢?天下谁不知道圣上还没与子嗣。” “就是,你这人不会是想造反吧!” 此时太守府管家总算赶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他他是真的皇子!”边说边下跪行礼。周围官兵的将领都认得太守府管家,见状也纷纷跪下,但是心里却犯嘀咕,上面不是说此人真假未有定论,不可行大礼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已经确认是真的皇子?也是了,那獬豸宝印是做不了假的,能带着这宝印的不是皇子还能是谁。 得到了官府的确认,所有百姓纷纷行大礼,那些流民也开始哭天喊地,泣诉各自一路逃亡历经的艰难困苦,失去亲人的悲恸。还有的开始怒斥归州府衙,竟然拿出来有毒的粮食赈济灾民。一时间,哭喊声此起彼伏。 赵在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待大家情绪略微稳定,大声说道:“各位乡亲,都请起来吧,你们想说的话我都明白。今年长江下游遭遇天灾,几乎颗粒无收。你们被迫流离失所,一路逃亡,对你们的遭遇我深表痛心,这是百官之过c朝廷之过。现在既然你们到了归州,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让大家好好地活到重回家乡的时候。至于今天营地发生的意外,如果是官府的过失,待查清原委,国法无情c官民同罪!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也一定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此外,为了保证大家往后的安全,今后所有粮食从拿出粮仓到送到大家手中,大家可以排个信得过的人全程看着。分发的粥和馒头是谁做的,谁先吃!是谁分的,谁先吃!绝不会再让大家平白丢了性命。” 城墙下的百姓本来想要逼归州太守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没想到竟然出现一个皇子,见到了传说中的獬豸宝印,这无疑让大家有了主心骨,有了极大的信心。赵在渊的安排也令大家放心不少,于是百姓们纷纷开始谢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文书孔狄 待局势缓解,灾民们陆陆续续重新回到草棚中,赵在渊才从城墙垛口上下来。 下了城墙,赵在渊先找到负责给灾民集中供给食物的管事,对其说道:“有人中毒,你是逃不了干系的,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行论罪。现在,你好好把眼睛瞪圆了,再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有人想保你我和那些灾民都不答应,明白么?” “谢殿下不杀之恩,小人绝不敢再让此事发生了。” 那管事在出事后已经被吓的几乎魂飞魄散,听了赵在渊的话才松了半口气,仿佛捡回来一条命。他擦了擦额头冷汗,慌忙称是,然后亲自去盯着各处粥棚。 随后赵在渊来到停放被毒死的灾民的木屋中,太守府管家也紧紧跟着。此时木屋中已经有不少人在场。 见到赵在渊,众人纷纷行礼自报家门。 “参见殿下,末将是折冲府校尉,负责营地治安。” “参加殿下,下官是刑法司判司,这两位是司里的仵作和文书。” 赵在渊见一旁角落还有几人被绑着,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与发生中毒的粥棚有关联的所有差役,粮食的出仓c运输c做饭c分发都是他们负责。” 赵在渊进屋,只见中间停放着三具被毒死的灾民遗体,面色发青c七窍流血。他看到这场景只觉得反胃作呕,忙退了出来深吸几口气,稍作平复他说道:“仵作,现在有什么发现么?” 一名年长的仵作上前回话:“回殿下,经过检验,这三人应该都是早上服用了一种有毒的野果惨死的。这种果子呈暗红色,颗粒比松子还小,在归州深山中并不少见,服用后两到三个时辰开始发作,因此叫做半日红。误食这种果子发作后七窍流血c浑身抽搐,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咽气,根本来不及救治。”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粥里?”想不到粥棚中竟然会出现如此毒物,赵在渊面色冰冷扫视一圈,众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看向判司说:“你来说,你是判司,推理办案是你的职责。” 那判司暗道倒霉,他接到有人中毒身亡的消息后,还顾着在家晒太阳呢,根本没在意是哪里出事,只让手下仵作先去勘验。直到手下来报说是灾民中毒,此时营地已经大乱才意识到问题大了。他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赶到此处,还没来得及了解状况,赵在渊已经赶到。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殿下。刚才下官已经向周围询问了一番,并没有人发现有人投毒或者有可疑人物。但是经手过的人都已经拿下了,请殿下宽恕小人几天,小人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赵在渊不等他说完,大手一挥说:“我没有时间给你,现在你们有谁能告诉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粥里!” 此时跟在仵作身后的一个年轻小伙走上前来,其身长七尺五寸,长的眉清目秀,天庭饱满,目光闪耀,他说道:“以小人的推测,应该是有人往挑水的桶中丢了这半日红,故意要毒死人的。” “何以见得啊?”赵在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 “早上煮粥的大米是从兴州运来的,那地界并没有半日红这种毒药,而粮食从运到码头到粮仓,再出仓到这里,中间都不止一双眼睛看着,基本上可以排除粮食中带有毒药或者有人往粮食中投毒的可能。水是从那边的井中取来的,但这种果子比较沉,在水中会直接沉底,因此也可以排除有人在井中投毒的可能。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提前往挑水的桶中丢了这毒药,这毒药颜色较深,与木桶相近,颗粒又小,在水中也不会浮起来,因此挑水的人才没有发现,误把带有半日红的水倒进了煮粥的大锅。盛粥的时候,恰巧又将毒药放进了这几位灾民碗中,因此他们才会毒发身亡。” “那为什么吃的一锅粥,其他人却没事?” “回殿下,这毒药带有薄壳,在水中蒸煮也不会溃烂,因此只有吃到半日红的人才会中毒。” “你确定是有人在桶里下毒么?” “小人基本可以确定。我已经去那边堆放水桶的地方看了,果然在雪地上找到了两粒半日红,应该对方是下毒时无意洒落的,其他桶中都没有。而这桶都是随便用的,那只桶的水会倒进哪口锅都是不确定的事,这说明对方是没有具体目标地小范围下毒。至于对方下毒的原因,小人就不知道了。” 赵在渊对此人不禁刮目相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官居何职?” “小人名叫孔狄,是刑法司的文书。” “现在起,你就暂领刑法司判司一职,务必将下毒之人抓获。记住,你奉的是我的命令,不用理会其他人,就算是太守来了,你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赵在渊又看向原来的判司说:“至于你,回家种地吧。”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乐意,被赶回家的判司也不敢在皇子面前说个不字。他只能谢恩称是,暗道,等皇子走了,看我怎么收拾孔狄你这小子,竟然敢如此拆我的台。 处置好这一切,天色已经不早了,街道上卖东西的都已经收摊了,一些酒楼c茶楼和花红柳绿之地的灯火也开始点亮了。赵在渊骑着马,慢悠悠地准备出城回村子。 心思一静下来,叶亦清的影子就开始在赵在渊的脑海中盘桓。想起她最初女扮男装,装的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他就忍俊不禁;想起他一脸苍白c病怏怏的样子,他又心疼;想起在叶府花园叶亦清的可爱和温柔,他觉得那就是令他欲罢不能的毒药,希望永远沉睡不醒在那副画面中。 只是叶父的一番话,彻底将梦境打碎。 今天在叶府的事让他觉得极其挫败,但是他不得不佩服叶知亭。虽然江湖人本就不在意规矩礼仪,对身份地位也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但是面对自己的身份,叶知亭能直言利害,恳求自己为他的家人着想,虽然不忠,但也算有情有义有担当了。 除了佩服,他也理解叶知亭的所做作为。梦境终归是梦境,醒来之后,他必须得面对自己的身份和肩上挑起的重担。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不能更不愿将叶亦清拉上这条凶险无比的路。 那就再见吧!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完成使命,如果那时她还未嫁 赵在渊幻想和憧憬着,突然一声激鸣声传来,后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强烈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的意识恢复清醒,他来不及回头去看,双腿用力一绷,胯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开始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暗算偷袭 烈马奔跑起来,赵在渊不断警示前方的行人:“让开!” 路途中间的行人纷纷惊慌地闪身避让,可此处正是归州闹市,即便天色已晚,但行人却并不稀少,致使赵在渊无法驱马全速飞奔。一边跑,赵在渊一边弯腰低身向身后看去,只见在右侧房顶上,有三名黑衣人正飞檐走壁,健步如飞,朝着他的方向追来。在月光映照之下,那黑影的速度竟不比马匹逊色多少。打头的黑衣人手持一把强弓,想来就是他放的暗箭。 还好赵在渊一直穿着贴身软甲,这一箭被挡住了,并未刺入身体,否则对方瞄着他后心的这一箭极有可能直接刺穿他的心脏。不过,虽然穿有软甲,但是这一箭的劲道还是震的赵在渊感觉胸口发闷c气息不畅,此时骑着快马又无法运气调息。 赵在渊不时回望几眼,那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他心想自己必须快点出城,摆脱这些来历不明的刺客。只要跑到归州城南城门了,相必这些人也不敢在守城官兵面前如此放肆。内城闹市的灯火转眼就被甩在了身后,前方的南城区一片黯淡,行人也少了很多,只有零星几家店铺门口点着灯笼。这一片的街道左右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屋,房屋之间的胡同过道也都被各种杂物堆砌的难以通行。 就在刚刚进入南城区之时,前方地面上突然飞起一根拦马绳。赵在渊暗道,不好!前面有埋伏! 来不及多想,赵在渊调整身姿,在马被绊倒的瞬间顺势打滚,卸去惯性前冲的力量。 他快,敌人也快! 不等赵在渊起身,五柄大刀映着月光闪闪发亮,从两侧房顶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下。遇此危急关头,赵在渊反而冷静下来,向右前方挪步半蹲,一招气贯长虹冲天而起,左右双拳直击两黑衣人的腋下。 这一击若能得中,这两人的胳膊就算是费了,即便刀锋在赵在渊头顶也没了威力。那两人见状也顺势变招,收刀踢腿。 “砰砰砰” 拳脚相撞,两黑衣人连环飞腿硬是在落地后将赵在渊拦在了包围圈内。眼见背后刀锋将至,赵在渊屏气凝神,双臂拦下两腿后直接发力前冲,一记太极七寸靠顶向一人,而无视了横扫而至的劲腿。 而赵在渊身前的黑衣人面对这一记势大力沉的七寸靠竟毫不退让,横身撤腿反用一记拦山靠要与他对撞,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也要拦住赵在渊。 “砰!” 在两人相撞瞬间,赵在渊胸口中脚,他顺势腰身扭转,一卸一送,借别人的力道从肩膀发了出去,被赵在渊顶到的黑衣人如何承受两人的力量,直接口吐鲜血,飞了出去。但赵在渊由于中箭后还未调息,卸力并不完美,因此还是硬受了些力道,此时的胸腔仿佛要撕裂般疼痛。不过背后的重刀容不得他停歇,撞出缺口后,他便策步前冲,躲开刀锋。 短暂的交锋,赵在渊就看出,对方每个人的身手都不一般,自己想战胜这五人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追着自己那三人转瞬将至。因此好不容易才撞开的缺口,赵在渊如何不珍惜,他拔腿便跑。 突然的变故将街道上的行人都吓得哇哇大叫,纷纷躲了起来,倒是前方一道身影快速迎面而来,仔细一看不是杜义是谁。可赵在渊还没出声,身后熟悉的呼啸声传来,看来是那用弓之人到了,他不得不闪身避让。 在弓箭的干扰之下,赵在渊再次被黑衣人包围,好在杜义已然赶到,两人背靠着背,紧盯着周围的八个黑衣人。 那用弓之人带着口罩,看似是黑衣人的头目,他说道:“交出獬豸宝印,我留你个全尸。” “你是什么人?” 对方并不回应,见赵在渊没有交出东西的意思便大手一挥,手下七名黑衣人立即围攻过来。有了杜义的策应,赵在渊压力骤减,扎起步子,一手太极行云流水;杜义手使双刀,一手守,一手攻,即便对方人多势众,两人依然不落下风。 来来回回双方打了几十个回合,眼见无法快速拿下两人,那黑衣头目飞身上楼,双手连甩,几道银光流星般飞向赵在渊。 赵在渊和杜义两人虽聚精会神应付眼前,但余光也未曾忽视此人。银光乍现的瞬间,赵在渊就开始挪步,可周围的黑衣人不断围堵他的走位,让其不能随意躲闪。眼见最后两枚飞镖近至眼前,却被杜义噹噹两刀劈飞了。 那头目正要继续甩手,房屋另一侧又闪上来一黑衣人,在那头目耳边低语几句,那头目当即招呼:“撤!” 说着,他双手翻飞,银光接连不断笼罩住两人的身影。赵在渊和杜义见对方要跑,正要追击,却被暗器所阻挠。待其他黑衣人没了踪影,房顶的头目才从屋顶的另一侧跳下逃窜。等赵在渊和杜义追上房顶,那些人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无踪。 而在不远处,一群黑影在屋顶之上如履平地快速赶来。距离拉近仔细一看,原来是影飞等人。 见到赵在渊,影飞行礼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昨日影飞挑选完自己的手下,就带着众人潜入城内,打探消息。赵在渊进城后一直有两人暗中跟随保护,当赵在渊遭遇偷袭后,一人去通知影飞,另一人紧紧跟随却在支援赵在渊时遇上了黑衣人布置在外围的暗哨,双方大打出手,眼看就要拿下对方,那人却借着地形逃跑了。 杜义此时也是既愧疚又后怕,若是殿下遭遇不测,自己和华武军这么多将士该如何是好,樊正将军的托付他又该如何交代。他单膝跪地由衷地说:“都是在下的过错,没能保护好殿下。” 赵在渊逃过一劫,自己也是心有余悸,但所有的安排和决定都是他做的,而且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有预谋地暗算他,所以心里没有一点怪罪别人的意思,于是笑着说:“起来吧,这不怪你们,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 “殿下,你受伤没有?”两人关切道。 赵在渊深吸几口气,感受了一下丹田内府的伤势,说道:“没事,主要还是那一箭的劲道对内府有些损伤,调息修养一阵也就好了。” 影飞说道:“我们影卫这就去查清这伙人的底细,不知刚才交手中,殿下和杜大哥有什么发现?” 说起这个,杜义率先跳下屋顶来到刚刚交手的地方,蹲下身子指着几枚深深地插进了地面石板中的菱形飞镖说:“殿下c影飞,你们看,这飞镖是那领头的黑衣人所使。这么小的飞镖能打出如此大的力道,而且精准无比,应该是唐门的人。” 影飞听了,上前拔下一枚仔细看了看说:“没错,你看,上面还刻有‘百’字,那就是唐门的唐百尺无疑了。我在金州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唐百尺,他如今是绿林堂青龙舵主。” 赵在渊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大意了。只想着他们潜伏在此是为了在王伦攻打归州时窜出来咬上一口,没想到他们也已经盯上我了。也好,既然知道归州有绿林堂的人,就他们算不出来,我也会把他们揪出来灭掉的。现在他们先冒头了,我们就接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全城搜捕(一) 此时在归州南城区一片不起眼的院落中,正堂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支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火苗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屋内十八个黑衣人默默肃立,中间的唐百尺说道:“这次行动还是大意了。一来,在城中,我见他骑着马磨磨蹭蹭地,神情有些恍惚,便想抓住机会直接一箭结果他,没想到他内里竟然穿有软甲。二来,我们在南城的埋伏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和他在城内的暗中部署。现在我们的身份还不一定暴露,但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小心行事了,别忘了我们潜伏的主要任务。” 一个多月前,唐百尺接到周召应的吩咐便挑选了十八个心腹潜入了归州,前几天又接到刺杀赵在渊,抢回獬豸宝印的任务。正巧,今日赵在渊在灾民营地孤身出现,唐百尺当即在他出城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可没想到对方如此难缠,支援来的又快,极好的机会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早知如此,他就该一箭射向他的脑袋。而且,如果不是他们来的日子稍长,对南城也比较熟悉,今天想全身而退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此时明月已经高悬夜空,城门已经关闭。赵在渊想了想,决定再去太守府,杜义紧跟左右,影飞则和影卫众人重新融入了夜色和黑暗中。 太守府中,顾千正在独自用餐,因为面容实在难堪,这两日他都是独自一人用餐。下午赵在渊从灾民营地离开后,府中管家就回来将所有经过陈述过了。顾千心道,身份真的是太重要了,今日之事,如果是自己去解决,怕是没那么容易得到灾民信任的。可皇子就不一样了,手持宝印代表圣上,名号一亮,百姓们就心底踏实了。 至于判司被免,赵在渊新点了一个无名小辈任判司,顾千并不在意,虽然原来的判司与他多少有些关系,但是你自己撞在枪口上,总要接受点教训的。平日里,自己碍于各种情面,不会做的那么绝,今日就只当赵在渊替自己拌个黑脸吧,大不了等风头过去了自己再做安排。 没有了烦心事,顾千觉得轻松不少,但是心中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也没有想明白。他便自嘲一声,顾千你真是被吓破胆了么?然后便不再多想。 心情好了,吃东西顾千也不觉得脸有那么疼了,正吃着美食,那刻骨入心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大人心情不错,吃的也不错啊。” 顾千一个哆嗦,忙行礼问安。赵在渊直接坐在圆桌上首,招手让顾千和杜义都坐下,说:“顾大人,我们也没吃饭呢。不介意我们尝尝你这太守府的美味吧?” “殿下,这是顾家天大的荣幸啊。快来人!手脚都快点!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重新上一桌好菜好酒。” “那就谢谢顾大人了。趁着饭菜没上,我们先说点要紧的事。” “殿下请吩咐。” “如果没有猜错,刚刚在南城区我见到了那些在灾民营地投毒的人了。” “啊?那我这就集合人马去抓了他们。” “别急,你先办两件事。一是派人去把我刚封的刑法司判司叫来,他叫什么来这,对了,叫孔狄;二是吩咐下去,现在开始全城戒严,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直接关闭禁止通行,城墙之上要加强巡逻,决不能放这些人逃出去。” 顾千听的一头雾水,但是这些投毒的人若是不斩草除根,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这位皇子看样子已经有了不少线索,又愿意帮他抓人,何乐而不为呢。他当即按赵在渊的要求吩咐下去。 在太守府中,太守之命等同圣旨,一刻钟的时间,后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 这一天,赵在渊真是一刻也没停歇,跑了一天的路,说了一天的话,刚刚还使出全力打了一架,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饭菜上来,他就顾不上说话,开始大快朵颐,杜义也狼吞虎咽。一会儿功夫,桌面上六盘美味精致的佳肴就已下肚。 茶足饭饱,正巧那孔狄赶到。他虽然也在归州衙门谋差事,但是与顾千这等一方大员还是天壤之别,更不用说身份高贵的皇子了。而在孔狄行大礼之时,顾千也在观察他,此人看起来不悔之年,面容白净,典型一副书生样貌,但是眼神之中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见到孔狄,赵在渊便直接说:“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前,我在南城区见到了王伦手下潜伏在归州的那伙奸细。我们见到的有人,是不是有更多还不好说。他们领头的是王伦手下绿林堂的青龙舵主唐百尺,包括其他人都是身手不凡的绿林高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他们下手毒死灾民的,意图引起民变扰乱襄州后方。” 孔狄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毕竟前方正在打仗,而归州向北不到两百里就是襄州。” “不错,我也认为是他们干的。”赵在渊心想,这孔狄果然是个人才,不仅明察秋毫,还眼界不窄。 赵在渊并未提及对方行刺之事,因为他知道,此事说了那顾千必定要报告给周方。虽然现在周方与王伦正兵戎相见,而自己与王伦势不两立,但敌人的敌人未必一定是朋友,他与周方就未必能一直站在一起。告诉周方在归州有这样一伙人随时准备致自己于死地不见得是个好的选择。不说的话,即便为了自己着想,顾千等人会更全力以赴地剿灭唐百尺等人。 而对于唐百尺这伙人,赵在渊要与他新仇旧帐一起算,决不允许他像武信一样再次跑掉。他之所以特意叫来孔狄,是因为一则孔狄现在任着刑法司判司;二则要做好这件事,他觉得心思细密的孔狄应该会是一大助力;三则,他有意想要将其收在麾下。 顾千听闻,不得不重视起来,说道:“既然是这样,就决不能让他们继续躲下去了。从现在起就全城通缉这伙人。” 孔狄回应道:“是的,大人。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说。” “我们衙门里的捕头c捕快捉拿一些武艺一般的江湖人士还可以。但不知唐百尺这些人身手如何?” 不需赵在渊解释,杜义便说道:“这些人的身手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那也是一流的。那唐百尺功夫一般,但是出身唐门,擅长暗器和射术,江湖传闻百尺之内百发百中,这才得名唐百尺。而且他的暗器力道十足,能断木裂石,所以一定得小心。” “这样的话,要抓捕他们,我们衙门的人怕是派不上大用场的。” 赵在渊接到:“这个你放心,人手的事我来安排。顾大人,你也从军中挑选一锐士供孔狄调遣。”顾千称是。 孔狄想不到仅仅一面之缘,皇子竟然安排让他负责此次抓捕行动,而且给了他如此大力的支持,真是令他受宠若惊。 孔狄原本是一个年少成名的才子,十里八乡都有名声,可是科举也参加了两次,竟连秀才也没考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不喜欢研读儒家经典,而是师从鬼谷门生,将鬼谷子奉为祖师,对于鬼谷之术推崇备至,因此两次科考都榜上无名。他又不愿违背心意,因此便放弃了科考,在刑法司做了打杂的文书,好歹给自己和母亲挣些口粮。 虽然放弃科考,但他毕竟是一个堂堂男儿,若说没有一点志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奈何家道贫寒,又毫无背景,如何能得到重用。这一次,机会从天而至,孔狄强自镇定c面色沉稳,但也难掩眼神中的激动和兴奋。 孔狄大声地答到:“是!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全城搜捕(二) 在太守府后院之中,有一栋二层高的精致阁楼,当初建造的时候足足花费了上千两银子。阁楼中的桌椅板凳c雕窗睡榻都是黄花梨木精制的,屏风帘子都是江南苏绣,杯壶茶具都是和田白玉,墙壁上挂的都是名士大家的真品。 平时,这楼是供上司或朝廷钦差歇息的。今日,赵在渊在此留宿,自然被安排在了这里。杜义对这些摆设自然没有兴趣,想到刚刚赵在渊经历的危险,他便睡不着觉,守在了楼外。赵在渊此时则在二楼房间中静静地调息运气,调理内伤。 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刑法司衙门,灯火通明。所有的捕头c衙役在庭院中整肃待命。 而孔狄此时却不在堂中。出了太守府,杜义便悄悄地追了出来,他告诉孔狄说:“殿下有令,让我带你去见到那些贼人的地方看看,也许你会有所发现。” 杜义带着孔狄再次来到南城那条寂静的街道,那些飞镖入石三分,被击中的石板布满裂纹,一切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孔狄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中拔出一枚,看完飞镖又在四周仔细查看,在不远处又找到了那根绊马绳。他已经猜到了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杜义也不含糊,说道:“他们在这里埋伏行刺殿下,幸亏未能得逞。刚才殿下在太守府没有说,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希望你能明白。” 孔狄点点头说道:“在下明白。”这位皇子所说的“太多人”只能是顾千大人了,而这番态度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保守秘密。 去看完现场,杜义回了太守府,孔狄回到了衙门。孔狄刚刚进正堂,门外传来通报:“折冲府右果毅都尉到!” 孔狄立即转身迎了过去,说道:“都尉大人,多谢支持,感恩不尽。” “不必客气。太守大人有令,我等自然全力支持。折冲府精锐共二百四十人就交给孔大人调遣了。” 送走都尉,孔狄开始一一安排:“所有人听命!刑法司全部十二名捕头,每人领衙役二十人,府兵精锐二十人为一队,开始全城巡逻。一二队巡逻城北c三四队巡逻城东c五六队巡逻城西,七八队巡逻城中,九到十二队巡逻城南,每三个时辰换岗,昼夜不停。大家注意,这伙人心狠手辣c武艺高强,若是遇到了,不可强冲,以发现对方藏身之所为先。都明白么?!” “明白!” 下面这些人只知道孔狄如今成了皇子和太守的红人,此刻都巴巴地想表现自己。 夜幕已经坠下,时辰已近亥时,但是归州城中巡逻的队伍手举火把,犹如一条条火龙,在城中大街小巷来回穿梭。但凡有好奇者问之,领队的捕快都会答道:“今日城中投毒事件是奸细所为,现在全城戒严搜捕,没有要事不要随便在街上闲逛。如果你们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也要及时向我们报告。” 这一番不寻常的动静,即便是市井小民也明白,有人投毒毒死灾民的事惹恼了城中大人,而让大人们如此大动作搜捕的贼人也必定不是好惹的角色。 于是,那些平日深夜在家门口摆摊,卖点宵夜,希冀多挣些铜子的百姓也纷纷早早地收摊了。茶楼酒馆,朋友聚饮正酣的时候,这片淋漓的兴致也被诡异的气氛渲染,纷纷早早收场。而那些夜间华唱,莺歌燕舞的地方,公子哥阔少爷们有的被随从以安危要紧劝着早些回府,有的则抱着如意佳人早早歇息。本该热热闹闹的时间,却比白日还要冷清。 这一夜,整个归州城本该有灯火人烟的地方都早早地进入了黑暗。 此刻在城南一间不能再普通的木屋中,唐百尺透过窗户,已经看到了外面巡逻卫队一趟又一趟。他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但是指望这些虾兵蟹将如何能抓住自己,他心中冷笑。 次日,赵在渊卯时便已起来了,昨夜经过调息,感觉已经好多了。于是他向府中护院寻了一把长枪,在阁楼前耍了几套枪法。打完后,赵在渊心说,自己的跃龙枪用习惯了,其他的枪还真是有些不适。跃龙枪和宝马黑纹对于他来说,都像是朋友一样,他之前一直没有把他们当做杀伐之器,这趟进城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遭遇,因而没有带着他们,否则昨日起码能留下一人。 他摇摇头扔掉这些心思,又打了几趟太极拳。刚刚收势,太守府中的丫鬟们就已端着热水c毛巾等前来伺候。 赵在渊和杜义用过早餐便直径去了刑法司衙门。进到正堂,那孔狄明显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眼圈发黑,眼睛布满血丝。赵在渊心中明白孔狄心中憋着的一股劲儿,希望实现自己的价值。他回头对杜义说道:“你骑快马去通知柱子带着近卫营进城,还有我的枪。”然后接着问孔狄:“怎么样了?” 孔狄回到:“从昨夜开始,我已经安排人全城巡逻。现在那伙人知道我们动了真格,现在应该躲在藏身之处不敢轻易露面。”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家家户户搜查么?” “在下以为搜查很难有效。一来,归州城是一州府城,面积太大,而我们人手有限,想要家家户户搜查一遍没有十天半月很难完成。二来,这些人很有可能就躲在南城,南城本来就鱼龙混杂,汇集着三教九流,其中有没有他们的眼线是很难说的。三来,南城街道胡同参差复杂,而他们潜伏此地相比也有些时日了,搜索过程很容易被他们借助地形给漏过去,或者他们已经准备有密道机关躲避行踪。” “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搜捕这些人呢?” “他们是外来人,又不会在此定居,那就总要租房子。一般租的房子里生活所需都不会太齐全,比如说粮食,他们又都是绿林人士,这些人大多连厨房都不会进,更不用说做饭了,因此我断定他们住的地方应该没有存粮。是人就要吃饭喝水,我已经下令各巡逻队,重点巡逻各茶楼酒馆,并严禁普通百姓在街头卖饭或者走街串巷卖吃的,全城各口井也都由里长看护。目前我打算等他们饿了,自己露头。” “既然你心里有计较,那我就不多说了。还需要什么尽管说。”赵在渊赞赏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全城搜捕(三) 孔狄虽然一夜未眠,面色疲惫,但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打算,孔狄抑扬顿挫,眼神坚定,神色自信,隐隐显露胸有成竹,眉聚天地之相。赵在渊看在眼中,暗说,一定要将此人收入麾下。 孔狄继续说道:“不过殿下,昨天我去南城区看过,实话说,我在刑法司这些年,从没有抓过手段如此厉害的江湖人。凭借手头的衙役和府兵,即便完成合围,对方若是存心逃窜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因此,请殿下允许我临机可用火攻,以保万无一失。” 谁知赵在渊却说:“我知道。估计一个时辰后,会有另外二十精锐到这里听你调遣,他们的身手不比这些奸细差。但是,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跑,而且我要那个唐百尺的活口。” 此时躲在南城区唐百尺正在屋中静坐,虽然对于官府之人充满不屑,但是对方如此大的阵势还是令他有些不安。来到归州后,他低调行事的同时,也在寻找激起民变的机会。 那些逃难至此的灾民早就没有了最后的底线,路途中制造过无数次激烈甚至血腥的事件,比如散布在归州附近的村落农庄都被流民洗劫一空,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被抢的一丝不剩。而来到归州较早得以进城的灾民也闹出了些乱子。 赵在渊来到归州落脚的村落就是如此,原本的村民大多都提前躲进了城内。如果不是村中一粒粮食都不剩,而且距离州城略远,怕是早被灾民占领了。 这些直接导致归州和附近的县城都将城门关闭,拒绝灾民进城。那些灾民在饥饿和生存之下,也曾愤怒地围攻过州城,可那不过是最后的疯狂,手无寸铁c饥饿无力的他们在冰冷高耸的城墙下,无非是情绪的宣泄,宣泄之后就是彻底的绝望。 此时,顾千又适时地支出了粥棚,给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灾民带来了一丝曙光,并将曾在城中犯下恶行的灾民在城外当众行刑,痛陈官府不开城门是无奈之举。 人性是复杂的,有时也是可笑的,这些举动之后,那些城外的灾民竟不再怨恨官府的无情冷酷,而开始怨恨那些做下恶行之人。一时间,城外灾民仿佛认命一般,麻木c绝望,燥怒的情绪竟得以平息。 就在唐百尺身在城中不知该如何下手时,兴州粮船抵达归州,顾千打开城门将灾民都聚集在城中,并把一切都安排的行行有序。他这才得机下手投毒意图引起灾民恐慌,可没想到,那赵在渊半路杀出,在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火堆上泼下了一盆冷水。那赵在渊本就是王伦要杀之人,他当机立断,突施冷箭,暗下埋伏,却都被对方化险为夷,现在更是大张旗鼓地抓捕自己。 想起桩桩件件不顺心的事,唐百尺心烦气躁,肚子这时还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他心下不满,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辰了,送饭的手下还没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几声长短停顿迥异的敲门声,唐百尺心想,总算来了。他打开屋门,一名手下侧身而入,随手把门关上说:“唐舵主,不太妙啊。我跑了几条街,竟然没有一个摆摊或串巷的,一点吃的都没买到。而且,回来的时候,我看巷子中间那口井也有人把守了。” 唐百尺有些烦躁,他想了想说:“那就让大家忍忍,等中午街上的酒楼开门了再去买些填饱肚子。” 刑法司衙门中,从昨夜到现在,进进出出忙碌异常。十二队巡逻队接班前都会在这里接受孔狄新的指示,换班后也要回到衙门把情况一一记录在案,然后在后堂歇息。从早上到现在,孔狄陆陆续续又下达了几项新的指令。 第一,各队巡逻期间对那些大门大户也都进行了粗略地搜查,主要是为了警告他们不可与奸细暗中勾结,若有发现可疑之人,应立即禀报。 第二,禁止各处酒楼向外送饭,但凡提出要带饭食走的顾客都要留意。而且,这几日发现经常在店中聚餐却不饮酒的客人要及时向衙门禀报。 杜义和华武军近卫营不到午时就到了衙门,但是孔狄却没有第一时间动用他们,而是让他们精养蓄锐,等待消息。赵在渊心中信任孔狄,一切都交给了他安排。自己则在衙门后院练枪打拳,或者静坐调息。 这两天,是赵在渊从出京到现在相对安逸的时间,仿佛回到了护国公府,每天只有习武c读书。但只要手头听写下来,他脑海中就会想起那张可人俏皮又温柔的脸庞。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想什么呢? 笼罩在压抑紧张气氛中的归州城,在热闹和平静中循环往复。而顾千每天早晚坐暖轿来这里请安,还特意把太守府的厨子带到了这里供赵在渊使用。对于抓捕奸细的进度,顾千也十分关心,对孔狄的安排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三天后的申时,赵在渊正在后堂看书。孔狄急匆匆地走来说:“殿下,我们可能已经发现他们的位置了。” 赵在渊放下书,面容严肃地问起具体情况。孔狄解释道:“昨天夜里,南城一家十里香酒楼的老板来报,说这两日每到饭点,就有几个人一起来到他的酒楼吃饭,不喝酒也不怎么说话聊天。吃完饭,这些人还要带走一堆吃的。我已经让人跟踪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准备一会儿亲自去查看一下。” 这时杜义也过来了,听了孔狄的话,问道:“孔大人,习武之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你派去跟踪的人会不会被发现?” “应该不会。他们其中一人脸上有颗黑痣,我在那附近的所有街口派了人,只关注是否有此人经过,并没有尾随跟踪。现在根据他们的行走路线,也只能确认是哪一块区域,还不能确定是哪处房间院子。我这才要亲自去看一看,一来确认位置,二来看看地形是否适合动手。” 赵在渊听了说:“好,我也去。”等待是最漫长的,这刚有了消息,他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孔狄正要反对,杜义已先开口说道:“殿下,您还是不要去了,太危险了。我和孔大人一起去吧。” 孔狄说:“不妥,杜大侠与他们交过手,怕是会被认出来的。” “放心吧,我换个打扮,他们认不出我的。”杜义自信地笑道。 不一会儿,在杜义和孔狄的极力劝阻下,赵在渊继续待在衙门。他二人一同去了,若不是提前知晓,赵在渊真不敢相信那人竟然是杜义,一副老态龙钟地打扮,像是孔狄身边的老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全城搜捕(四) 杜义和孔狄二人申时末出发,半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还带着一名陌生人。赵在渊一直在正堂等着,见到二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急切地问起查探的结果和经过。 孔狄答道:“殿下,奸细住的地方已经确认了。这位是城南牌坊胡同的里长。” 前几日,当今圣上之嫡子赵在渊出现在城内灾民营地,平息了中毒事件引起的骚乱一事已经传遍州城。这位里长自然知道殿下是谁,当即跪地磕头,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殿下明鉴,小的与那些奸细绝无干系。” 孔狄见里长有些误会,先解释道:“你不用怕,我带你来这里是有话要问你,并没有说你与奸细有干系。”那里长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向孔狄倾诉感激,并表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必当协助官府抓捕奸细。 孔狄摆摆手打断他问道:“你们牌坊胡同中,九c十c十二c十五号院子中住的是什么人,从何时来归州的?” “回大人,大概一个多月前,它们中间有人来找到我说要租胡同中的这几个院子,并且表示愿意一次性付半年的租金,我这才出面帮他们联系房主谈妥了此事。可小的真是不知道他们就是奸细啊。” “他们来了之后,你有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没有,真的没有。我帮他们谈妥之后就再也没跟他们说过话!他们住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与左邻右舍打过交道。这城南的情况大人你明鉴,大多干的都是下九流的勾当,上不得台面也说不出口,谁也不会去关心谁是干什么的,所以小的也没有在意。” “你知道这几处院子中到底住了多少人了么?” “小的不知道啊。” “里长,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你就先在这衙门里带着吧,等这些人都缉拿归案了你就可以回去了。来人,带他下去。” 那里长被带下去后,赵在渊问道:“确定是他们么?” 孔狄自信答道:“下官确定!盯梢的人最后见到那脸带黑痣的人就在这条胡同口,而且我去查看的时候正是午时一刻左右,整条胡同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只有这几处院子中的烟囱没有动静。再加上里长所说的情况,下官断定他们就在这四处院子。” 赵在渊见孔狄如此确信,起身说道:“那就仔细安排一下,准备动手吧。” 深夜,南城牌坊胡同九号院子,唐百尺和其他三个院子的主事齐聚在此。近几日州府的高压态势令他们丝毫不敢大意,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大家反而睡不着觉。为了及时发现和应对外面的异动,他们分住在四个院落的人除了在夜间留有放风的人,睡觉时也是和衣而睡。 他们都是习武多年的人,铁打的身子骨。这么熬了三天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精神都有些疲惫了。唐百尺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迟早要把人熬垮。 因此这两日夜里他亲自带人在城中打探州府的动作,并寻找是否有更好的藏身之所。结果自然很不乐观,这一次归州府真的是动了真格,全城都处于戒严巡逻状态。东西南北中各区域的情况他斟酌了一遍,觉得还是南城这里较为安全,一则因为自己这些人在这鱼龙混杂的环境中不显得突兀;二则藏身此地即便被发现了,想要逃跑,依靠这出路不畅,房屋低矮的地形对方是很难拦住的;三则,现在如果贸然更换藏身之处,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准正中对方的下怀。 继续躲在这里是无奈之举,可那赵在渊和州府的态度明摆着一定要抓住自己,自己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坚持到到王伦攻打归州城。 唐百尺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城了。于是今夜,他决定带着几个好手准备去探探城防。 夜色掩护下,唐百尺等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加上一身足不点地c飞檐走壁的功夫,避开大张旗鼓巡逻的队伍是轻而易举。 到了南城边缘,他们躲在暗处望向城墙上,只见三步一人,十丈一队,城防的情况比唐百尺预想的要严密的多。他心想,对方已经提前料到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城是很难了,而要硬拼的话就更不可能了,怕是还没登上城墙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唐百尺没有犹豫,一打手势,所有人原路静悄悄地返回了胡同。他吩咐下面的人说:“城防越是严密,对方的态度就越坚决,我们就越是要出城。这两日都好好想想办法,先散了吧。” 回到房间已经快寅时了,唐百尺却毫无睡意,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却又没有很么良策。他在房间中不停地徘徊,不知不觉中天都已经亮了,而他也终于有些困乏,感到睡意袭来。但是他却又不敢睡,因为这个时间点是人最为困乏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对方若是有老江湖,十有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 不到巳时,归州巡城轮休的六队人马和华武军近卫营已在刑法司衙门列队集合,赵在渊手持跃龙枪在阵前傲然挺立,身后站着眼神激动的孔狄。 赵在渊向孔狄点头示意,孔狄上前一步说道:“在城中投毒毒害灾民,犯下滔天恶性的贼人就在城南,现在奉皇子殿下之命,我司准备将其捉拿归案。所有人务必奋勇向前!第一c三c五c七c九c十队准备前往城南包围牌坊胡同。” 孔狄看看了时辰,正好巳时,他说道:“出发!” 六队人马出了衙门便分赴不同方向,按照孔狄视线安排好的路线肃然前行,靠近牌坊胡同,不出意外,在巳时二刻,会合正在南城巡逻的两队人马将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在对方视线之外完成包围。 赵在渊和孔狄则带着近卫营奔赴南城,到了牌坊胡同的背面,孔狄又确认了时辰,向赵在渊说道:“殿下,时辰已到,包围应该已经完成,可以动手来了。” “嗯,华武军动手!”赵在渊说道。 一声令下,近卫营二十一人疾冲几步,一跃而起跳上房顶,直奔对方的藏身之处。赵在渊和杜义稍慢两步,而孔狄则只能顺着一旁的梯子爬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全城追捕(五) 唐百尺强打着精神,可睡意还没驱走,饥饿又继踵而至。因为早上买不到吃的,桌子上提前准备有昨天的点心,可已经凉透了,他咬了两口便又放下,看时辰已近中午,他心想,索性去提醒一下放哨的人提高警惕,然后让手下今天早些去买点好酒好菜。 他打开房门跳上屋顶。这一片房屋都是木制平房,平时屋顶都是晾衣服的地方。前些日子归州大雪,家家户户都没地方晾衣服c晒被子,这两天总算放晴了,站在屋顶放眼望去,一片五颜六色。 他刚上来,眼前挂在竹竿上的被单后面闪出两人,见到是唐百尺,便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向其行礼。唐百尺见两人神色疲惫c无精打采,便说:“你们去休息吧,我来盯着。告诉黑子,今天早些去买吃的,多买些好肉好菜给弟兄们。”这两天的饭食都是唐百尺等人轮流出去饱餐一顿,然后佯称饭菜美味再带一些回来给其他弟兄,今天轮到黑子几个人了。 打发走手下,唐百尺环顾四周,目力所及都是晾晒的衣服被子,视线范围很是受阻。对此,他也毫无办法,好在走动几步换换位置总能把四面八方的情况看个清楚。 走着走着,他听到脚下传来一阵熟悉的争吵声。这一片的木墙和屋顶都不算厚实,加上房屋紧凑,他所住的屋子背面与紧挨着的胡同之间不过半尺的距离,屋顶都连在了一起,隔音效果极差。不用分辨,唐百尺就听出是住在紧邻着的胡同中的一对夫妻,最近他没少听到他们不分时间的吵闹和不分时间的喘息呻吟。 看样子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别人房顶了,唐百尺转身往回走。突然视线中好似晃过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的房顶跑动,他的心跳突然的加速,回头定睛仔细去看,却又什么也没看到,他心中自嘲,真是草木皆兵了。 “嘭c嘭c嘭” 心跳还没平复,隐隐约约中他听到了身后好似脚踏木板的声音,他再次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几名手持长枪c眼神犀利之人直奔他而来。 “敌袭!” 来不及细想,唐百尺首先大声呼唤还在休息的手下,然后手腕翻飞,几枚飞镖飞了出去,快的看不到飞镖的轨迹。可赵在渊身边的近卫营那不是一般的人物,眼疾手快,长枪连抖,乒乒乓乓地将其击落。 虽然飞镖击落了,但是近卫营几人也纷纷在心中暗道,要小心,此人手中的飞镖不仅速度快如闪电,而且如此小的飞镖打出刀劈锤击的力道更是绝无仅有。 虽然唐百尺第一时间就发出警示,但是还是晚了半步,近卫营在柱子的带领下已然从屋顶突袭到了眼前。四个院子中,有几人刚出厢房,就被一枪顶回房内,钉在墙上。其他绿林堂中反应较快的则已经拿起武器与对方短兵相接。 唐百尺手中暗器功夫和脚下轻功都十分了得,但是硬拳硬马的功夫却不出众,他在屋顶c院墙上来回奔走,用飞镖阻挡追击自己的几人,还四处支援其他腹背受敌c险象环生的手下。也正是在高处纵览全局,他对局势失去了信心,对方这些手下的功夫都不寻常,丝毫不比自己这些高手差。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人或伤或死已有六七人。 于此危急时刻,唐百尺当机立断:“上房,跑!” 他双手连甩,几乎将身上随身带着的飞镖打光,掩护众人上房准备逃窜。至于顺胡同逃跑,他根本没去想。唐百尺带着几个好不容易暂时脱身的手下头也不回地向东逃窜,那些无法脱身的人他也无能为力了,他甚至希望他们能帮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 唐百尺等人在房顶上风驰电掣般而去,中间那些一丈以内宽的巷子根本不是障碍。又跑了大概三十丈,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五丈宽的东大街,唐百尺踩着屋檐正要飞身跃下,只见大街上一排整整齐齐的士兵手持弓弩弯弓射箭。他当即急停仰面后跳,堪堪避过了密集的箭雨,而他身边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有三人当即被射成了筛子。 唐百尺见此路不通,当即转向准备往北去,只见有三人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为首的正是赵在渊,身后是杜义和孔狄。 “上次让武信跑了,这次我看你还能跑么?”赵在渊看着唐百尺说。 唐百尺看看身边仅剩的两人,个个面如死灰,西边那些突袭进来的人已经追了过来,南边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必定同样是严阵以待。他不甘心,恨恨地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唐百尺突然冲向赵在渊,左右手各持一枚飞镖,在只剩五步的距离时,甩出飞镖,然后一个转身,不知右手从何处抽出一把软剑,一招常见的“万紫千红”,点出无数剑花击向赵在渊。认识唐百尺的人只知道他暗器射术了得,却从没人知道他还随身带着一把防身软剑。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把软剑没少救过他的命。 赵在渊虽然不知道对方还有这一手,但他一直都聚精会神盯着唐百尺的双手,见对方有了动作,便提防着对方的暗器,他当即使出基本枪法十二式中舞花式,将跃龙枪使的跟软剑一样,罩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屏障,拦住了两枚飞镖。 接着,长枪和软剑刚一接触,唐百尺先缠再甩,想要避开枪锋接近赵在渊。可是缠上之后却发现怎么也甩不掉,仿佛软剑被吸附在长枪上一般,甚至有一股力量在借着手中软剑拖拽着他,令他站立不稳。他哪里知道,赵在渊所练的鬼纹枪法中三技之一便是“蜂缠蝶恋”,想要在“缠”的功夫上胜过赵在渊真是痴心妄想。他心中一惊,心知不妙,无奈放弃软剑,飞速撤退。 可此时哪里还来得及,杜义在他动手瞬间便已经切向他的后面。前有枪锋,后有双刀,唐百尺如何能招架的住,不过三招,他便被赵在渊一枪挞在腰间,横摔在房顶,而杜义的刀锋也立即架在了他的勃颈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邓州失守 随着唐百尺被五花大绑押送进大牢,手下十八人十三人死在当场,五人束手就擒。这一次全城搜捕奸细的行动圆满结束了。三天时间,赵在渊给孔狄提供了最大的支持,孔狄不眠不休,运筹帷幄,精心布局,一举将归州城中的奸细全数拿下。 回到刑法司衙门,顾千已经在正堂等候,见到赵在渊和孔狄,笑不可支,赞叹道:“殿下真是天纵英才c文武双全,如此短时间就将奸细揪了出来,实在是令卑职万分佩服。” 这么大的事情,顾千会第一时间跑来一点也不意外,但赵在渊心中所想的却是后面的事,他随口说道:“顾大人来的正好,我还有事跟你说。那唐百尺还有手下四人我要先审,审完之后再由州府定罪处置。” “这”顾千心生犹豫,赵在渊来到归州并在太守府告诫他归州有奸细的事,他都在第一时间派人骑快马赶到襄州向周方汇报了。得知归州的情况,他就向顾千下过命令,如果抓到奸细,必须第一时间押送襄州,协助其抓捕躲在襄州的奸细。从金州被破的战报传回襄州开始,除了备战之外,周方最关心的就是在襄州抓捕奸细的行动。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进展,周方迫切需要确切的线索来清楚埋在城里的火药桶。 何况就在昨天,王伦的东路军已经攻破了邓州,不出三日,王伦的两路大军就将兵临襄州城下。可现在襄州城中的奸细还没有解决,顾千自然知道其中轻重。他于是说道:“殿下,上午襄州传来军报,邓州已被破。襄州之战随时就会打起来,周大人还需要这些人来抓捕襄州奸细,所以命令在下务必第一时间将其押送襄州。不知殿下何时才能将人交给在下” 赵在渊皱起眉头,王伦的攻势太快了,他原想着金州的教训就在眼前,邓州在山南道也是仅此于襄州的重镇,怎么也能坚持到年后,谁知竟一样的不堪一击。襄州如果守不住,那整个中原基本上就归了王伦了。他想不明白,为何周方会如此不堪一击,但是此时却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他还需要周方给他争取时间。 他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你先去安排,两个时辰后来大牢提人。”顾千称是,虽然周方的命令是立即押送襄州,可赵在渊已经让步,他也不敢开口说不行,否则怕是刚好一些的脸又得肿了。再说,两个时辰而已,在周大人那里也说得过去。 “还有,这几天,折冲府这些官兵们十分辛苦,正好到了中午了,你安排一下,好好犒劳一下大家。”赵在渊接着说道。 打发走顾千,赵在渊说道:“孔狄,你都三天没有睡觉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他们办就行。”孔狄退下后,他接着吩咐道:“杜义,你们现在就去大牢,想尽一切办法让唐百尺把他知道的关于王伦的事都交待清楚。记住,你们只有两个时辰。” 安排好这一切,赵在渊则带着柱子一起快马赶回华武军所在的无名村。从来到归州第二天进城到现在,意料之外的变故仿佛就没有停过,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时间回来。 快到村子的时候,赵在渊看到一路上有不少灾民也向着村子方向走去。到了村口,只见一面写着“华武军征兵”的旗帜高举在村口,报名参军的灾民绵延了几里地。方崇山在村口亲自筛选着合适的人选,而前几天刚刚送回来的季花竟然也在现场。她穿着浅色绣花棉袄,坐在一张桌子前,专心地写字。 赵在渊给看到自己的方崇山打个手势,示意其别声张,然后偷偷来到季花身后,看她写字。没想到,季花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字迹已经初现自己的风格,秀气婉约。他不禁有些暗暗佩服她的父亲,想必也是个颇有风骨的男人。他说道:“好字!” 那季花扭头一看是赵在渊,露出灿烂的微笑说:“大哥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两天在这里还习惯么?”对于季花,赵在渊原本想将其送到叶府,有叶亦清在,季花应该会过得很开心的。可是叶知亭的态度让他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我在这里很好,大哥哥们都对我很好。还有漂亮的云灵姐姐,她还把自己的衣服裁剪裁剪给我穿呢,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好看么?”她来到这里以后,大家都把他当作妹妹看,对她很是关照,她的心情也因为有了温暖的归宿而好了起来。 “好看!你最好看。哥哥还有事要做,让你柱子哥哥先陪你,晚些时候带你吃好吃的。” 赵在渊留下柱子在这里帮衬着季花,自己和方崇山在村里巡视了一番。几天不见,整个村子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貌。四处都更加井然有序,一些布局也按照军营的需求进行了改变。一路上,还多了不少生面孔,应该就是招录的新兵。他们或在劳作,或在训练巡逻,面貌已经完全与灾民不同,眉宇间很有精气神。 两人边走,方崇山边向赵在渊说起近几日村中的情况:“殿下,前几日,我们派人骑马到四周的村县,贴了我们华武军征兵的告示。没想到才两天时间,来到我们这里报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不过我按您的吩咐,宁缺毋滥,选进来的都是些好苗子,好好练练,将来都是战场上真正的勇士。还有就是本来我们这些大老粗都不会写字,正犯愁呢,柱子兄弟把季花送回来了,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两天告示c名录c各种簿子都是她帮忙写的。到今天早上,我们一共新收了三百五十六人。接下来,我们准备把这个村子彻底变成军营,再扩建几圈,不然住的地方都不够了。” 赵在渊问道:“你有没有告诉这些新兵,我们是谁,是要跟谁打仗?” “这个殿下您放心,我知道,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上下同心。当初您让我们改名华武军,是怎么给我们说的,我们都原话告诉了他们。我还直接跟他们说,进了华武军就没有退路,你们只有努力训练c服从军令c奋勇杀敌,成为响当当的汉子。将来杀了王伦那逆贼,还天下光明太平,你们也可以光宗耀祖。如果你们怕死或者觉得自己不行,就趁早离开这里,华武军不养废物。” 赵在渊听闻由衷地对方崇山说:“方将军,你知道么,昨天邓州也被王伦拿下了,接下来就是襄州。虽然周方在襄州坐镇,站前准备也十分充分,但是我却没有信心。” “周方也太不中用了,两个重镇,几天时间就被拿下了。殿下,如果襄州守不住,我们该怎么办?”方崇山大大咧咧地说,以他的性格,如果华武军有五千人,他就敢带着冲锋陷阵跟王伦打一场。 “如果周方守不住襄州,我就来守归州。”赵在渊目露精光说道。 “啊?殿下,我们这是要跟周方开战还是合作?”方崇山有些不解。 “都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方掌管山南道是天子授命,如果他守不住,那我就要以天子的名义撤掉他这个节度使。” 方崇山越发不明白赵在渊的意思,虽然他手持宝印可以这么做,但是周方经营山南道多年,文官武将都是他的人,手下还豢养的军队,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习惯了服从节度使发出的政令而不是朝廷,凭借一封诏令根本无法解除他的实权和影响力。但是他也没想着搞明白,对他而言,只要能上战场就行,于是说:“一切听殿下的!” 赵在渊笑笑,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虽然华武军现在只有不到千人,但是有你们在,我就有信心,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大碗敬酒 因为赵在渊还有很多事要到归州城中去办,因而来去匆匆,没有在村里停留太久。临走前,他告诉方崇山,招兵买马c训练新兵的事一刻也不敢耽误,等到襄州开战,华武军就要进驻归州城。将来的归州之战,就是他与王伦短兵相接的第一战。胜了,华武军才有希望;败了,华武军可能就此埋葬。 赵在渊和柱子回到归州城的时候,才刚过午时,两人径直来到刑法司衙门。此时,衙门后院校场中,吆五喝六c喧哗吵闹声不绝于耳,正是刚刚拿下唐百尺等人的一众衙役和折冲府精锐在此聚饮,而同样参与了行动的华武军近卫营自然也在场。有赵在渊的吩咐,顾千自然不敢耽误,当即在此安排了丰盛的酒席犒劳大家。 来到校场中,所有人看到他的到来都安静下来,默默站了起来向赵在渊行礼。赵在渊径直走到最前面,举起一只盛满烈酒的大碗,说道:“各位将士,废话不多说,我在这里敬大家。这第一碗,敬你们在这次行动中团结一心c马到成功。”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又满满地倒上一碗,举起说:“这第二碗,敬你们多年来,在此地保一方平安,让百姓们能安居乐业。”接着又是一碗:“这第三碗,我敬你们都是军中勇士,是从万千府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同时,你们更是国家栋梁,当国难当头c天遭横祸的时候,就得由你们勇敢地站出来,为天下做该做之事c尽该尽之责。” 三碗饮尽,在场响起一阵热烈粗犷的喝彩声。近卫营都是景府出身,此时自然是极力捧赞赵在渊,并带头连干三碗。其他衙役和折冲府精锐也都是热血汉子,酒兴正酣时得到皇子如此看重,内心更加澎湃,再有近卫营打样,他们怎么能甘示弱,纷纷举碗豪饮,有些人直接大喊,愿意为赵在渊效犬马之劳。 赵在渊来的时候,多数人已经喝了七八分醉了,这样连干三碗后,他又劝了几圈,不到小半个时辰,在场的一众人已经东倒西歪c千姿百态了。而赵在渊还保持着清醒,一来他虽然平日不饮酒,但是其实他酒量很好;二来,酒席快结束时,杜义已经从大牢回来了,赵在渊心系审问唐百尺的结果。 酒席结束,校场一片狼藉,而太守府派来收拾残局的人也到了。赵在渊和杜义c柱子一起寻了个僻静处,赵在渊率先问道:“顾千已经把人押走了?” “刚刚从大牢提走。” “问出什么了么?” “唐百尺知道的都应该都交代了。九月初圣上派李成忠带着密旨前往剑南道,准备将王伦缉拿归案,但是在王伦府中发生了意外,被王伦逃脱并带兵生擒了李成忠一行人。然后王伦便举兵直奔京城,监门卫韩言变节打开了玄武门,王伦带兵突入皇宫,挟持了圣上。” “李成忠将军我久闻其名,做事极为稳重,怎么会被王伦从手心跑了?王伦带兵进京又怎么会毫无动静,直到进了皇宫才被发现?韩言是父皇极信任之人,怎么会变节?这太难置信了。”当初景泰对他澄清了一切,但是却没有交代清楚,他的父皇事怎么被挟持的,因为景泰也不清楚其中原委。这也是赵在渊一直想要搞明白的事情,但是此时听到唐百尺的交代,他却又不敢相信,其中有太多想不通的细节。 “确实是。这中间很多不可能之事都实实在在发生了,一是王伦早有筹谋,二是周召应的这道杀手锏。据唐百尺所说,当时李成忠已经在王伦府中将其拿下,但周召应硬是凭借一己之力从李成忠手里把王伦又救了回来。王伦毫无生息地带兵潜入京城,不是没有人发现,但是京城周边几个驿站早就被周召应的人盯死了,那几天从益州到京城沿途州县呈递的折子根本送不进京城,加上王伦行动极快,京里刚刚发现不对,王伦就已经进京了。至于韩言,他本来并不愿与王伦勾结,但是他韩家三代单传,他唯一的儿子被周召应抓走了,王伦又许诺他诸多好处,威逼利诱,加上他承受不住万般折磨的痛苦,才最终变节的。” “照他这么说,没有这个周召应,王伦根本举不成事。” “是,也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手下有这样一股力量,否则李成忠占了先机,再防着周召应,王伦早就该死了。” “周召应c周召应,不管他有多厉害,我必定要杀了他。”赵在渊恶狠狠地自语道。“还有,周方现在还不见得知道这个绿林堂到底水多深,把你审问唐百尺的口供给顾千一份,让他带给周方,别让他大意失荆州。” 杜义走后,赵在渊在衙门中随便拉住一人问道:“你知道孔狄住在哪么?” 归州北城,一条叫做河下的胡同,宽不过五尺,深达十丈,两边泥墙破烂残缺,随便瞟两眼,各处院落中的情况就能尽收眼底。胡同的地上也是水渍横流,尚未融化的积雪下都是随手扔下的杂物。赵在渊独自一人走在胡同中,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周围脏乱的环境。他此行只是为了住在胡同最深处的孔狄。 孔狄父亲早亡,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将其养育成人。原本孔家还略有些家底,可是为了支持孔狄读书成才,其母十几年间已经将家产变卖的只剩下这处院子了。 孔狄天资聪颖,勤学好问,本来考上个秀才是轻而易举的。可在他十二岁那年的一天,他从学堂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那老头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然后不要任何酬劳,只要收他为徒。他求学心切,便答应了。从此以后,那老头向他展示出了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种与儒家经典截然相左的学问,这门学问天地万象c持身养性c应变机断c练兵布阵c谋略雄辩无所不包,无所不精。而他也深深着迷于这些他从前闻所未闻的学问,日日苦读钻研,终学有所成。 那老头教了他两年,然后给他留下一本书便云游天下去了,临行前曾告诉他:“你要记住你的祖师爷姓王名诩,又名王禅,号玄微子,自称鬼谷先生,世人尊称‘王禅老祖’。这一门学问若能遇到伯乐,自然前途无量,若是拿来应付科举,却是绝无金榜题名的可能。”后来,无奈于家境贫寒,他还是去尝试参加了科举,结果真的是屡战屡败,连个秀才也混不上,最后机缘巧合在刑法司做个文书,打打杂。虽然前途渺茫,但是对于那位师傅教他的学问,他依然奉若至宝,师傅留下的那本《鬼谷子》他一直放在枕头下,日日研读。其中的二十一篇他已倒背如流,但每每重读,都有不一样的领悟和收获。 前几日,在灾民营地的投毒事件中,他本来无意出头,可也实在看不过原来的判司酒囊饭袋的模样。关系到三条人命的大事,那判司竟然也无动于衷,于是才说了自己的见解,没想到竟然得到了皇子的青睐,提升他为判司,并将抓捕奸细的事交给他来做。三天的不眠不休,终于事成,他也累坏了。回到住处,他问候了一下母亲报了平安便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孔狄两眼睁开时,天已经黑透了,想要接着睡去,奈何肚中空空如也,无奈起身准备寻些吃的。他打开房门,只见门口竟坐着一人,定睛一看。 “殿下!”孔狄惊讶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诚邀孔狄 端坐在孔狄房门口的正是赵在渊。此时,正好孔狄的母亲从正堂走出来,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蔼妇人,见到儿子醒了,关切道:“我儿,你醒了?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把饭热一下。对了,你这位姓赵的朋友来了有两三个时辰了,一直在等你,一会儿请赵公子一起在咱家吃顿饭。” 孔狄知道自己的母亲不知赵在渊的身份,又心疼自己,所以没有叫醒自己。但是让皇子在这里等自己这么久实在是孔家的失礼和大不敬,他当即就要叩首请罪,赵在渊一把扶住他说:“不用多礼,是我不让你母亲叫你的,这几日你熬得不轻,是该好好睡一觉。” “殿下如此厚爱,卑职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鄙舍简陋,让您屈尊了。快请您到正堂稍坐,我给您沏点茶。” “不必了,不介意的话,就在你这卧室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您请!” 天色已晚,孔狄的卧室中也只点了一支蜡烛在书桌。赵在渊仔细打量一番,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几个书架,一看就是陈年老旧家具,陈设相当简陋,却胜在整洁干净,尤其是书架。 “不介意看看你的藏书吧?”赵在渊问道。 “殿下请,只是我这里没有什么稀世好书。” 赵在渊随手翻了翻书架,里面不仅有四书五经,还有诸子百家各路学说的经典,但数量最多的是史书。这些书籍放置整齐,从书的侧面也能看出是常翻常看的。 古人常说见微知著c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是识人的至理,从一个人的起居喜好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一个人的读书习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辨c胸襟和情怀。从孔狄的涉猎上,赵在渊就知道,孔狄不同于一般的只读四书五经c儒家经典,追求金榜题名c衣锦还乡的士子。诸子百家学说虽然不像儒学一家独大,但是它的精髓却同样是契合天道的实用至理。没有门户之见,汲取百家之长的人大多都是善思务实的能士。而史书就像是滚滚长江,奔流不息,周而不止,能人志士都是在其中舀水解渴,只不过他们喝不到同一口水,故而品不到同一种味,悟不到同一种理,这才有了百家。孔狄爱好读史书,就说明他不是尽信书之人,而且深明“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为学之道。 赵在渊审视一番,才转而对孔狄说道:“相必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吧?” “殿下有何吩咐,请明示。”对于赵在渊的意图,孔狄心中有数,但是他毕竟不能直接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替你效力,这也太无礼和荒唐了。再者说,对于要不要上这位皇子的船,他还不能确定。 虽然赵在渊手持獬豸宝印,身边更有原来羽林军大将军樊正的一系亲信辅佐,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但是孔狄明白,“皇是正统”这些话,在历史上c在如此乱世中,都不过是一个名头,甚至不过是一个噱头,除了迂腐的人将其视为真理外,聪明点的人都知道,维护皇室的尊严和地位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天下太平和万民安泰。如今的天下实则四分五裂,没有了统一和太平,“皇室”二字就只能说给普通百姓听了。 天下大势向来合久必分c分久必合,如今格局,必定要顺着归一的大势,赵在渊如今的处境如此尴尬,力量又还薄弱,想要与其他各路盘踞一方的节度使同台竞技,他的势力还差的远。虽然他寒窗苦读十数年也不过混了口饭吃,刚刚得到的判司之位还是赵在渊给的,心中学识抱负也希望能有用武之地,但他也不会如此草率地登上这艘船。可话又说回来,天下风云变化,波诡云谲,时势是一直在变化的,如果赵在渊不光是时势造就的英雄,更有能力掌控时势,那他也心甘情愿为其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毕竟于读书人而言,穷其毕生之智辅一明主统一天下是最高的荣誉c最好的归宿。 赵在渊听孔狄如此说,笑了笑,不知是不介意孔狄的顾虑还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没有什么吩咐,你是手有千万法,胸怀天下志的大才,我希望你能助我夺回赵家的天下。” 孔狄陷入沉默,赵在渊开门见山邀其共谋天下在他意料之中。三国时,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才出山是要看看刘备是否真的求贤若渴,是否有识人之明c用人之才,以及他的心胸和意志。何况,当年诸葛亮“卧龙凤雏”的名号传遍天下,司马徽c徐庶都称其有管仲c乐毅之才,而刘备不过一个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虚名。而如今,赵在渊是如假包换的当今圣上嫡子,自己不过无名小吏。 赵在渊见孔狄有些沉默,又说:“或许是有些突兀,或许是你心有顾虑。我今天来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来命令你,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请你当华武军主将,今后华武军的练兵布阵和所有行动都由你说了算,我不会插手。” 孔狄愣了,他原以为赵在渊只是让他做一个谋士,竟没料到要让他做华武军将军。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诱惑了。翻遍史书三千年,隐居著书《孙子兵法》的孙武c“战必胜c攻必取”的韩信等等,军事领域是信奉天才的,太多的名将出山就是巅峰。孔狄虽然没有带过兵,但是他苦读《鬼谷子》,穷究练兵c行军c布阵c谋略c应变的战场之道,不就是向往这样耀眼的光芒么。 再者说,赵在渊愿意以此厚待,说明他真的求贤若渴,而且有用人的肚量。孔狄已经心动,但他还是努力掩盖自己的渴望,最后试探道:“不知道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孔狄认为赵在渊有没有大局观至关重要,在他看来,当年刘备如日中天之时轻率出兵攻吴,不听从诸葛亮c赵云等诸多将领的规劝一意孤行才导致蜀汉灭亡。如果赵在渊没有大局观,就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犯下同样的错误。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我都可以告诉你,即便你现在还是归州府刑法司判司。王伦与周方这一战,我更看好王伦。襄州开战,无论襄州是否失守,无论周方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以圣上的名义罢免周方的节度使之职。”赵在渊爽快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风险机遇 孔狄明白了,赵在渊的意思是要第一个向周方下手,然后以归州为,再行图谋。孔狄毕竟不是赵在渊,之前从未想过如果是他,在现状之下又该如何立足c如何图谋。但在此时,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毕竟事关重大,他还有老母亲在侧,如果这一抉择是盲目冒险,那他也不敢把自己压上去。 他默默地坐在自己床头,低头沉思起来。赵在渊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着他。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孔狄抬起头来说道:“如果王伦兵临城下,归州寡不敌众,殿下准备怎么办?” 刚刚的一番沉思,孔狄发现,赵在渊所言是唯一的出路,想要匡扶正室,还于旧都,为今之计,只有拿下归州,拿下山南道,并把王伦拦在归州以北,才能立足,才有希望。 其一,赵在渊如今的皇子身份,对于各道而言,真与假全要看他要做什么,如果与自己利益相一致,那便奉为上命,如果与自己利益向左,那就大可不承认他的身份,反正朝廷已然下诏,说他是樊正和国师薛谦假立的。这也是周方知道赵在渊在归州,却不来觐见c不写信请安,但也不打压的缘由。因此,他必须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其二,如今天下十道割据,时日已久,民心在一定程度上已然依附。无论赵在渊想要去哪里图谋发展,都会十分困难,还会被暗中打压。现在王伦与周方前方正在开战,周方无暇他顾,而赵在渊这些天在归州举动已经赢得了一些声望,这大概就是摆在他面前难得的机会。 可是,即便赵在渊拿下归州,若是守不住,他在山南道就没有了容身之地,而有了降诏意图罢免周方节度使之职的前车之鉴,哪一道都不会再欢迎赵在渊,必定会将其拒之门外,甚至暗中围剿,那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c无立锥之地。当然,赵在渊最终无路可走,还可以选择依附于周方或者其他节度使,但若是这样,还谈什么赵氏江山,不出三年,天下就彻底没有了赵家的皇姓名号,而孔狄他们这些人怕是要不得好死。 因此,能不能把握机遇要看赵在渊守归州的决心和态度。而这也决定孔狄是否愿意为他效命。 “我誓与归州共存亡!不过你若是助我,王伦啃不下归州的青砖。我知道你心有顾忌,若是担心你母亲,我可派人送她去很远的地方并找人伺候终老。天下纷争,哪有按部就班c不流血就能成功的。史书上那么多光彩夺目的人物,不都是在乱世危局中战战兢兢c如履薄冰,因时而动,顺势而为,一遇风云才化龙,扶摇直上三千里。你若是害怕跟着我前路艰险,生死难测,那便是我看错你了。”赵在渊斩钉截铁。 孔狄听闻,气血沸腾,猛地站起说:“殿下不嫌弃孔狄人微智短,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他不读儒家经典,而是研读了十几年的《鬼谷子》和诸多学说,苦学谋事韬略之术。不就是希望有这么一天,学以致用,青史留名么? 拿下归州艰难不易,这孔狄当然清楚。且不说,州城中大多数人都是周方提拔的,由顾千坐镇,他们不可能全都转而效忠赵在渊。赵在渊也不可能凭借身份将归州城的官员全部换血。眼下他能得到的归州的部分掌控权,那是因为抓捕奸细也是周方必须要做的,顾千顺水推舟而已。即便赵在渊现在能在归州做主,若是襄州失守,周方必然退守归州,那时候凭借周方多年的经营和手下几万兵马,归州转眼就由周方做主了。除了艰难,更有风险。如果机事不密,被周方提前察觉,他必然要对赵在渊动手,整个华武军都要遭受灭顶之灾,那时就算华武军战力惊人,也不可能几百人对抗几万人马。 可在艰难和风险之外,这也是机会。如今周方自顾不暇,赵在渊若能趁机掌控归州,那便有了拒敌的本钱。其一,归州城是山南道仅次于襄州的坚城,而且东西南三面环水,背靠西陵峡,地势险要c易守难攻。其二,归州守城官兵足有一万多人,其中不乏府兵精锐,足有一战之力。其三,王伦想要攻打归州,只能从北边进攻,而归州城向南过了西陵峡不远就是江南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江南道的冯昌贵不会不懂,他绝不会让王伦拿下归州,因而必当协助保证归州后路和补给的畅通。因此,守归州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在此拦住王伦,他横扫天下的美梦就该醒了一半,而且赵在渊也将立稳脚跟。 这一番慎思,孔狄不禁又高看了赵在渊几眼,如此的见识c眼光和胸襟,再加上赵在渊的信任,他自然无话可说,不再犹豫,从此刻开始将自己交付给赵在渊。 得到了孔狄的表态,赵在渊也很高兴,他走到孔狄面前,重重地拍了他几下肩膀,说道:“不愧是要领兵打仗的人,干脆!爽快!” 孔狄当即眉头抖动,面露难色,赵在渊这才想到,孔狄以前一直是一个文弱读书人,怎么受得了他这几巴掌。他尴尬地笑了笑,孔狄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此时,孔狄母亲在门外喊道:“我儿,快跟赵公子一同出来吃饭吧。”见儿子和客人在房中谈事,孔母便在厨房准备饭菜,并自己先吃了,没去打扰二人。 片刻,二人围坐在正堂的一张四方桌边。孔狄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四个家常小菜,还特意备下半壶白酒。两人边吃边喝,极为痛快。 对此此行能否打动孔狄,原本赵在渊是心里没有底的。但是这几天,孔狄在刑法司衙门前堂办案,他也时常在侧观察孔狄,见他面对五百人的官兵,眼睛放光c神采飞扬c运筹帷幄的样子,以及看他做事的章法,赵在渊不禁暗暗佩服,要知道以孔狄的出身和之前的履历,能做到这样,绝不容易。这种大将之风要么是历练出来的,要么就是腹有良策c胸有成竹才表现的出来。无论是哪一种,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与自己一样年轻,但是可堪大用。所以行与不行,他都要说服他为自己效力。今天来见孔狄,赵在渊本来也就是先表示自己的态度和诚意,看看孔狄的反应,没有想着马到成功。 看过孔狄的卧室,还有他书架上的藏书,赵在渊仿佛能够看到那个夜里对烛苦读的样子,也明白了他的才干来自哪里。而且看他的藏书中,《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可见这个孔狄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心中是有疆场,有金戈铁马梦的。赵在渊虽然不敢确定,孔狄就是华武军军师的最佳人选,但是起码目前来看,他要比自己手下所有人都要合适。 因此,赵在渊直截了当地向孔狄表态邀请。而孔狄沉默c犹豫,最后反问他的时候,赵在渊就知道,孔狄心动了,但是他要看看自己是不是一个明主,一个自负身怀才学的人都不会浪费自己的学识。如果自己是个一塌糊涂的皇子,无论什么条件,孔狄怕是都不会答应的。好在对此,他早有准备。毕竟,他对于自己的处境非常清楚,孔狄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也清楚,因此他夜深人静或者闲暇时,一直在想的就是华武军的下一步路。 这顿酒只吃了半个时辰,孔狄就不胜酒力先倒下了,此时两人已对饮尽欢。赵在渊帮助孔母将其扶回床上,然后告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伊人消瘦 已是农历十二月初的时节,天寒地冻,冷风刺骨。赵在渊一路走出巷子,已经没有一户人家在外逗留,纷纷躲在屋内围着炭火取暖闲聊了。 到了巷口,柱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赵在渊直接说道:“打听到了么?” “问清楚了,就在城外东南的山脚下。”柱子回道。与归州将士同饮过后,赵在渊独自来找孔狄,那边吩咐柱子去打听石罡坟墓的位置。那石罡虽然与赵在渊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热血忠义令其佩服,本来还说要去送一送石罡,可又怕官府之人误以为自己与石罡有深厚交情会累及其家人,想想便作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害怕见到叶亦清。 想到石罡,就想到叶亦清,唉,剪不断理还乱 他摇摇头不再想她,说道:“明日一早,你随我一起去祭奠一下石罡。” 此时叶家后院一栋三层阁楼的顶楼,一位桃李年华的女子身着梅粉色棉衣,外套淡蓝色长衫,双手捧着下巴趴在栏杆上,面色淡漠,双眼无神,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何处了。那不是叶亦清又是谁呢?几天的时间,她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阁楼下,叶母带着两名丫鬟登上阁楼,来到叶亦清身后,轻唤两声,可叶亦清仿佛没有听见。叶母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身后叶亦清的随身丫鬟小娟也低声啜泣。叶亦清偷偷跑出去押镖回来时,身上风寒还没好,身体有些虚弱。叶知亭本来还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身涉险。可看到唯一的宝贝女儿苍白的脸色,叶父叶母都心疼坏了,哪里还顾得上教训她。 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在渊的突然造访和中途离去,让叶亦清一个本来古灵精怪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叶知亭为此特地找她谈心,向他解释自己的苦心,可叶亦清只是说,知道了,她明白,然后便依然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叶母跺脚回到正房,冲着正在喝茶的叶知亭就是一通埋怨:“你说说你,干什么啊?把女儿伤心成这个样子。” 叶知亭这两日没被叶母撒气,但他心知此事是他点的火,也毫无怨言,任由叶母撒气。等她稍好一些,才沉声说道:“我都已经告诉你那赵在渊的身份了,你以为我不难过么?那也是我的女儿啊。可我不能任由她跳火坑啊。我都已经特意去打听了,朝廷说他假冒皇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就算朝廷还远,他也是真的皇子,那近前的周方大人也一直提防着他呢,早就下令折冲府盯紧华武军。还有,听说前两天那赵在渊就在这归州城遇刺,差点就命丧黄泉了。你说,这桩桩件件,我怎么敢让清儿跟他走那么近?” “我呜呜呜呜,清儿怎么这么命苦啊,喜欢谁不行啊,偏偏这个时候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啊”叶母自知叶知亭所言不假,做法也是无奈之举,只能自己掩面痛哭。 叶知亭见她哭的伤心,也叹息道:“都是命啊!” “清儿一直这个样子,可怎么是好啊,不吃不喝,就只是发呆。这哪里还是我的那个女儿啊,她要是又哭又闹我也不会这么难受啊。” “唉,还能是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石罡的死,她心里的坎没过去呢。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在家闹个天翻地覆的,不管我们俩说什么,她都不会理睬,一定不会让赵公子就那么从叶家走的。可是石罡死了,她还一直在自责,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这一次才这么安静,不那么任性。”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看你,怎么也跟着说胡话呢!”叶知亭听叶母开始说气话便有些生气。 “还不都是你!要是你当初顶住了官府,哪怕多花些银子,不去接这趟镖,石罡也不会死,清儿也不会遇到那个姓赵的。”叶母擦擦眼泪气愤道。 “不可理喻!”叶知亭不再理会叶母,推门而出。如果他能预知到此行会有这么多麻烦,他自然是说什么也不接的,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何益。他吸了几口冷气,觉得心里放不下,又来到叶亦清的阁楼。 远远地,就看到叶亦清还在那里,面目清冷。他来到叶亦清身边,拍拍她说:“清儿,别在这站着了,会冻坏的,快回屋去。” “哦,好的,爹。”叶亦清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准备回屋。叶知亭连忙吩咐娟儿把屋里的炭火加旺一些,然后给小姐揉揉冻僵的腿脚。他亲自将门窗关严,然后准备离开。正要关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叶亦清的声音:“爹,明天早上我想去看看石师傅。” “啊啊,好,我安排人送你。”叶知亭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这是叶亦清这些天第一次主动说话,叶知亭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松下来一点。 “不用了,我和娟儿坐马车去就好。” “啊,那好。”叶知亭本来还想劝她带点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心想,叶亦清好不容易开口说话,都依着她吧,明早安排些人暗中跟着就是了。 腊月清晨的归州城,用一句诗句形容,那就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从归州城西边的山峦俯瞰下来,在笼罩着天地的薄雾中,一座冰冷的孤城矗立在平原之上,天上莫说飞鸟,连云朵都看不到。州城周围鲜有人烟,毕竟就算是到归州寻求庇护的灾民也不会在这时辰迎着冷风赶路。而在这枯水期,处于长江中下游的西陵峡及其支流的河面水势缓慢,犹如静止一般。 叶亦清一大早就和娟儿带了些香表坐马车赶到南城门,只等城门一开,就出城去。天气太冷,两人也一直在马车中抱着手炉。 在城门打开时,两匹快马越过她们的马车也向着东南而去。 赵在渊和柱子两人穿着皮袄,披着裘服,依然挡不住外面的寒气逼人,幸亏他们二人身子骨结实,不然骑不了一会儿就握不住缰绳了。骑行了大概七八里,终于看到东南方向的一片山岭。 顺着大路到了山脚下,不需打听,就看到一些树上悬挂着挽联“一生行好事,千古留芳名,高风传乡里,亮节昭后人”“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等等,顺着这些挽联寻路,经过一片竹林,不多时便找到了石罡的坟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城外差错 石罡的坟墓坐北朝南,背靠山峦,面朝西陵峡干流。坟墓修建的相当奢华,大理石碑上刻着“百世流芳千古忠义石罡之墓”。赵在渊让柱子在一边等着,自己将带来的祭品摆上,烧表进香,拱手行礼,然后说道:“石大哥,我来看看你。你的临终嘱托我都照做了,你最关心的叶亦清也安全到家了。唯一没有完成的事,就是那个武信逃掉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他。” “本来早就该来看你的,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宁,我没办法与你c与叶家来往,你见谅吧。叶亦清最近应该会很不开心,但是也没有办法,总要面对的,你若在天有灵就托梦劝解劝解她。她把你当大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她,你的话她会听一些的。” 赵在渊说着将一封信放在石罡的碑上,然后倒酒洒在地上说:“你要是托梦的话,记得把这封信交给她。干了这三杯酒,回头我再来看你。”说罢他便离开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他留下的那封信已经被冷风吹起,不知要飘向何处。 回到大路上,赵在渊和柱子骑马准备回城中,马蹄刚刚奔跑起来,迎面一辆马车悠悠赶来。赵在渊扭头看了一眼,此时来这荒郊野外的八成也是来祭奠石罡的,或许是他的家人吧。 马车到了山脚下,小娟扶着叶亦清下车,然后两人便提着东西进入竹林。来到石罡的坟前,叶亦清看到地上摆着的东西,还有即将燃尽的香,心里猛然悸动,有一个声音想起来:是他么? 她环顾四周,山还是那山,竹林还是竹林,并没有多出一个人来。她失落地在心里苦笑一声,暗想,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按照归州的祭奠习俗,她一一按部就班,做完后便告诉小娟去一边等着,自己想和石罡说说话。 小娟在地上铺了一张厚实的毯子然后去到一边,叶亦清并腿坐在上面,低着头自言自语:“石大哥,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几乎快要崩溃了。唉!我最近经常在想,如果我不那么任性,不偷偷跑出去跟这趟镖,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就算意外还是发生,也许你也不会死了。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任性惹事,可你和父亲母亲一样,都会包容我,保护我,即便我做错事闯了祸,你们也会站在我这边,可我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让你彻底离开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以前闯祸太多了,所以你替我去还债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胡思乱想。静下来想想,叶家的镖被盯上不是因我而起的,更不是我能左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地想。” “因为这个,那天赵公子被爹爹赶走的时候,我竟然一直没有说话。现在想想,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么,以前爹爹若是这样对待我的朋友,我肯定会把爹爹闹的去跟赵公子道歉并把他请回来才算完。可是那天,我却在想,爹爹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因为他怕叶家因此遭遇不祸,我不能任性,不能取闹。即便即便我真的好难过啊,他就那么走了”叶亦清趴在腿上痛哭起来,眼泪再也止不住喷涌,这些天的压抑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叶亦清哭了好久才止住泪水,擦干眼泪接着自语说:“这些天浑身没有力气,不想动,不想吃东西,就一直呆在阁楼上,可又觉得特别压抑,压抑地好像要天地合并一般,想哭可又哭不出来。爹爹和母亲心疼我,我知道,他们背后没少唉声叹气,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想强颜欢笑让他们宽心,可是实在没有力气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两个到底是有没有缘分,如果没有,为什么偏偏我偷偷跑出去就遇见了他,他那样的身份又偏偏在一个小码头上要搭乘我们的船,而且在危急时刻还救了我。如果有,为什么要是他呢,他换一个身份不好么算了,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想再多遍,梦还是梦,离别终是离别。” “你这么好的人,现在到了另一方世界,应该成仙的,成了仙就什么都知道,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记得告诉我?好了,我就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叶亦清起身准备离开,那边小娟看到也赶过来把毯子收拾起来,跟在叶亦清身后。两人刚要走进竹林,一阵寒风吹过,只见一纸信封从天上飘荡下来。叶亦清看到信封便如突然顿在原地,小娟正诧异哪里来的信封,准备上前捡起来,叶亦清说道:“先别动!” 她四处张望,此时雾气已快消散殆尽,可视野之内仍然是空无人烟。叶亦清这才叹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信封揣在怀里。两人坐马车赶回城里的一路上,叶亦清都紧抱着这封信,小娟试探问道:“小姐,你抱着这信封干什么?” 叶亦清的眼神夹杂着试探c期待和紧张说:“你说这信是不是他留的?” “啊?这”小娟这才意识到小姐想到哪里去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是,小姐失落,说是吧,若打开不是,那就更失落。她犹豫半天,最后狠狠心说:“小姐,你快醒醒吧。” “我觉得是。”叶亦清仿佛没有听到小娟的话,自己咬咬嘴唇肯定地说。 赵在渊和柱子回到刑法司衙门时,孔狄在案台上忙碌,案台下面站着文书c捕快c主簿等人。孔狄正将手头的差事一一交代清楚,原本他作为判司即便离开也不必这么麻烦,但是之前他做文书的时候,其他人没少把自己的差事甩给他做,日积月累,数量真是不少。 赵在渊提升孔狄做判司后,这些人都慌里慌张想快点把自己的差事拿回来,可孔狄又要主持抓捕行动,没有时间理会他们。现在他要离开这里了,便想着先把差事交接了,然后出城去华武军。 赵在渊没有打扰他,而是先去后院叫杜义带着近卫营把孔狄的老母亲接过来,然后就在大堂屏风后等着孔狄。过了半个时辰,孔狄终于交代清楚了,说道:“我手上的事都交给你们了。今后,后会有期了。” “孔大人您这是去哪高就啊?”不知是谁问到,估计他还以为孔狄又升官了呢。 “我已经准备效命于皇子殿下。” “啊?” “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离城赴任 一片惊讶之声,大家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但惊讶之后,对于孔狄的选择,他们心中暗喜却也不敢公然评价。 他们心中暗喜,那是觉得皇子提孔狄做判司,太守大人默认了,他就算是捡了大便宜,祖上烧高香了。这时候孔狄去皇子麾下效命,到手的西瓜扔了,真的是愚蠢,而这愚蠢之举或许能给自己带来晋升的机会。虽然心中如是想,但他们也不是蠢蛋,不会公然说孔大人你明珠暗投的话,那岂不是公开蔑视皇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得罪不起。 只有一位听声音已年迈的老者朗朗声道:“孔大人,您这是何必呢?好好的判司不做,却要置自己于险境呢。” “李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如果前方的战事不利,朝廷打到归州,我们这些人又该去哪?”孔狄说道。既然下定决心效力赵在渊,此时看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僚便是另一种心境。 听到孔狄如此说,堂下的众人都不由得有些隐隐心慌。不到半个月,前方金州c邓州接连失守的消息在归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心中也知道,朝廷兵临贵州城下不是遥不可及,到了那一天,朝廷会不会翻后账处置自己,那是很难说的。 不过即便要处置,他们人微言轻,也没有人在乎的。既然他们挡不住大势,便只能自我安慰,想着真到了那一天,朝廷也应该顾不上自己这些虾兵蟹将,何况周方在山南道主政多年,即便战事不利,但余威尚在,他们还不敢有太多的心思。 孔狄清楚他们这些人自觉无能为力,便只能掩耳盗铃,最后出于好心说道:“别忘了,我们刚刚拿下了王伦手下绿林堂的一个舵主,他到了襄州必死无疑。”说罢,便转身离去。赵在渊走出屏风,见众人一脸肃穆,笑道:“刑法司应该都是汉子,是汉子就该思虑精忠报国。即便不为旁人,也该为了你们归州的家。”然后也离开了。 众人这才知道赵在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屏风后面,面面相觑无言。 赵在渊看到孔狄站在门口,应该是在等其老母,他说道:“那个老头挺有意思。” “衙门这么多人,他是心眼最好的。刑法司与别的衙门最大的不同就是,进了这里,哪怕只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不死也要脱层皮。但是李老办案从来不会故意刁难嫌犯及家属,也不会收取他们的好处,但是真的犯了事,也别指望李老会法外开恩。因此在归州城百姓中,李老是很有些名声的。对比之下,衙门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干净,也对李老这种异类心有不满,原来的判司就一直对李老心怀怨恨。” “哦。既然如此,原来的判司会容忍李老一直在他手下?” “原来的判司当然不愿意。但是他想了不少办法,找了不少理由,但是听说,最后太守大人发话了,原来的判司才彻底断了念想。” “难道李老跟顾千有什么关系?” “那倒不是。听说是有个望族得过李老的恩惠,所以在顾大人面前替李老说话了,不过这个说法没有实据。另外一个确切的说法是,因为李老从不收人好处,东城区的富贾们才暗中花钱,合力保李老,并让他负责东城区。如果换个其他人去东城区,那些商贾们一年到头少不知道要出多少血。也因为那些商贾替李老出头,花了不少钱却没有一分落在那些衙役口袋,不少人越发恨他了。” 赵在渊听闻,心下就明白了。圣人讲究尊卑有序,朝廷讲究士农工商,别看那些商贾腰缠万贯,但是若族中没有人身怀功名,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比普通百姓更肥的肉。 说话间,杜义骑马奔来,看来孔母已经接到了。赵在渊说道:“走吧。” 半个时辰后,赵在渊以及近卫营等人已经赶到了村口,但是孔狄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因为孔狄不会骑马,但是他又不愿坐在马车上,出发的时候他自己去牵了一匹马,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骑上去。 赵在渊疑惑地看着他,孔狄解释道:“马都不会骑,怎么行军作战呢?总不能坐着马车千里奔袭吧?《孙子兵法》曰: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所以说,学会骑马才能与将士站在一起。上下同位乃同心之始也,上下同心乃胜之始也。” 赵在渊虽然不熟悉兵法,但是也懂得“上下同欲者胜”的道理。孔狄自己心中有分寸,有计较,赵在渊自然不必多言或做作,说了声,我们在村口等你,便先行一步飞奔回村子了。 到了村口,正好看到方崇山在巡视各团的操练,还不时大吼几声,给将士鼓劲。村子里原本有个打麦场,华武军只有三百人的时候就在那操练。这几天时间,新招的兵逐渐增加到了近二千人,于是华武军便转移到村外练兵。赵在渊叫来方崇山说:“方将军,随我来,有事相商。” 来到赵在渊的院落前,赵在渊说道:“方将军,这些天你一人在村里操持华武军所有事物,辛苦了。” “殿下您说这话真是折煞在下了。我方崇山也没有别的本事,也就会打仗的时候带着弟兄们冲在前面了。您有什么尽管吩咐。” “那我就直说了。在归州城,我有幸结识了一位深通兵法c有大将之风的人才,我打算让他来做华武军的军师,你还做你的先锋将军。” “那可太好了,樊将军在的时候,我就只做先锋。”方崇山道。 赵在渊知道方崇山所言不假,他本身就是出身绿林,只讲道义,只图畅快,没有觊觎权势之心。但是他还是必须提前告知方崇山,这是赵在渊对方崇山的敬重。此外,虽然自己力主孔狄做华武军军师,但他之前毕竟只是无名小卒,下面的将士不见得就一定买他的帐。这时有方崇山在,就能镇住场面,稳定军心。至于在华武军中树立足够的威望,以求上下同心,就得看孔狄自己的本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军师驾到 孔狄原本不会骑马,赵在渊心想着,他这样自己默默摸索,一路磕磕绊绊,只怕日上三竿,他才能到村子。谁知,他与方崇山刚刚说完,孔狄就出现在视野中,他骑着马一路慢跑,虽然能够看出他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但是如此短时间能骑成这样也相当厉害了。 到了村口,孔狄下马的时候,身子一软又差点摔倒。这时,赵在渊走近才发现,孔狄一身的灰渍,额头也磕出了大包,看样子没少摔跤。孔狄坦然笑道:“一共摔下来十三次。骑着慢慢走摔下来三次,骑着慢跑摔下来十次。” “哈哈,这位就是我刚说的华武军军师孔狄,这位是华武军先锋将军方崇山。”赵在渊介绍道。 “方将军,久仰大名了。今后在同一军帐下的共事,就不多废话了,不如先带我先看看华武军。”孔狄快言快语。方崇山也爽快,前方领路,带着赵在渊和孔狄在训练的军阵中穿梭检阅。 对于赵在渊请的这位军师,虽然初次见面很是狼狈,但是性情直爽,略带张扬,比较合方崇山的脾气,因而心里暗把他归为隐姓埋名的绝代名士关门弟子一类。而赵在渊知道孔狄的底细,并能感到其气质的变化暗自惊奇。 这些变化自然是孔狄有意为止,既然今后要与这些刀口舔血c奔放豪迈的将军打交道,自然要脾气相投c气场相合,而这些都是鬼谷之术中的学问。 在演练的军阵中,孔狄看得极为仔细,时常驻足看着一个方阵练习良久,然后却一言不发。 到得午时,赵在渊住处的院落中,一桌酒菜备齐。赵在渊c孔狄c杜义c方崇山c柱子,一行人依次而入落座。这些时日,赵在渊一直在城中,但季花则每日都会来清理卫生,而且这桌饭菜都是季花准备的,都是些家常饭菜,不过看看色闻香还是挺香的。 赵在渊不由得夸奖季花道:“真想不到,你才八岁就这么厉害了。” “嘻嘻,以前我爹爹要教书,母亲要做农活,因此我七岁就会做饭了。”季花很是自豪。 方崇山也笑道:“那会伙夫跑来跟我说,季花那丫头听说我在给殿下还有咱们的军师准备午饭,非要把我赶走让她做。没想到,还真作出这么一桌美味。” 季花得了夸赞心满意足,见大人们已经聚齐,她便说:“哥哥们,你们慢慢用。我去找灵姐姐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赵在渊率先坐在主位说:“今天不论尊卑,都坐下,好好喝一场。”在他的强烈坚持下,众人纷纷落座。从崤山遇到方崇山c杜义等人到现在,华武军所有人都是在奔波忙碌中,而大家对赵在渊的信任和忠诚,是赵在渊内心非常感激的。他先举碗说道:“我赵在渊先干了这第一杯。你们对我忠诚无私,我内心感佩无以言表,都在酒里了。” 不一会儿,华武军的这些核心人物都是几碗下肚,一个多月来,众人难得如此相聚,畅快之余,酒兴更浓。众人一边诉说曾经,一边开怀畅饮。 赵在渊只是倾听没有插话,他身边的孔狄就酒量一般,但此时却频频与他人碰杯,也不多说什么,一声“来!”,一杯酒。就连性情较为内敛的杜义和柱子,此时也一杯连一杯。除了孔狄,其他人都是酒量深不见底,喝了大半个时辰,出门的时候都还目不斜视c走路昂首阔步,稳如泰山。 令赵在渊佩服的是,以孔狄的酒量,竟然坚持到了酒席结束。其他人都走了,赵在渊去扶孔狄的时候,只见他双眼发直,双手紧紧扶着桌沿,看来是早就不行了,凭着一股毅力坚持到了最后。 戌时,在华武军议事厅中,华武军中从主将赵在渊到下面校尉c团正等中层将领齐聚一堂。此处议事厅之前应该是村中的宗族祠堂,高两丈,宽三丈,长五长,顶梁柱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地面铺着大理石砖,很是气派。华武军驻进村子后,便把此地当做了议事大厅。 孔狄一觉睡到酉时末才醒过来,而且是在赵在渊住处的厢房,这让他既感动又尴尬,好在赵在渊不在院中。用过晚饭,柱子便来知会他到此议事。 人员到齐后,赵在渊坐在上位,孔狄坐在左边,其他人各就己位。他将一份线报递给孔狄,让杜义c方崇山等人也纷纷传阅。这份情报是影卫派往襄州的人送回来的。下午赵在渊就收到了,也仔细看了。里面将打探到的邓州的战事和襄州的情况都写的明明白白。 线报上内容主要就是三点:一是邓州的战事经过,王伦手下的祁仁领兵一万五,在十一月二十三兵临邓州城下,试探性地进攻了三次便撤回。而三天前,王伦便拿下了金州,其长子王戍锋领骑兵五千一路东行,意图直插邓州后方。而周方得到消息后,没有听从幕僚和萧瑜由襄州出兵驰援邓州,夹击王戍锋的建议,反而暗中召回了邓州守将萧瑜和主力部队,只留下了一些老将残兵。可以说,邓州是周方拱手相送的。 二是王伦拿下金州c邓州后,没有直奔襄州,而是将襄州以北全部收复,并恢复朝廷对这些地域的控制。腊月初一,朝廷再次降诏,将携三十万大军自金州出发讨伐襄州叛逆,以王伦步步为营的行军方略,预计再有五天就能到襄州城下。 三是周方将手上的兵力全部集结在襄州,并在城中准备了足够坚持三年的粮食。而对于襄州城中奸细的抓捕行动至今还未取得什么进展。 对于这份情报,孔狄看得很慢也很细致,等方崇山c杜义等人也看过后。赵在渊说道:“具体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都说说有什么看法吧。” “那周方真是窝囊废,我就不信襄州能保下他那颗人头。”方崇山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高谈阔论 “方将军说的是。靠城池之坚,守得了一时,也守不了一世。”孔狄附和道。 赵在渊问:“孔先生此话怎讲。” “襄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形势险要,北临汉江天险,东西南三面护城河历经几朝挖掘,宽达五十丈有余,自古就是“铁打的襄州”。更何况,襄州城中守军众多,储备充足,即便王伦身经百战,也没有把握一定拿下襄州。所以他拿下金州c邓州后,稳扎稳打c步步为营,没有急于攻打襄州。 不过襄州虽然难以攻破,但是我觉得方将军说的对,再坚固的城池都怕是保不住周方。” “这么说,孔先生觉得周方守不住襄州,为什么?”赵在渊接着问。 孔狄无须多思,自信又富有节奏地说:“《孙子兵法》开篇就讲,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c五曰法。‘道’即是人心,尤其是将与兵之间的心思。襄州虽然城墙坚固,地形易守难攻,但也不过占着地利的优势。对此,王伦也很清楚,所以一定会在背后想些攻心之计。 依王伦准备的时间和京城周边的状况,王伦能集合十五万大军就是不易,但他嘴上却夸大说集合了三十万大军,这就属于攻心之计。 论谋略,周方本就不是王伦的对手,可这边没等王伦动手,周方自己就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如果被王伦充分利用,一战而胜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的周方的破绽是什么?”此时,方崇山也好奇道。 “是士气。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没有士气的军队,守不住任何城池。因为周方自己缺乏底气,更没有勇气,没等王伦动手,自己就把自己的‘心’撕了个稀碎,这就是他的破绽。 金州c邓州与襄州都是重镇,城墙坚固,地理位置互为犄角,相互呼应。开始周方派康敬守金州,萧瑜守邓州的部署毫无破绽,估计按照他的设想,依仗金州的城墙先守住几日,搓一搓王伦的锐气,自己就可以出兵支援金州,然后令邓州也出兵侧翼进攻,干扰王伦后勤粮草,如此以来,胜利的希望就大的多。 也或者是因为周方不希望自己独自做马前卒,而希望合纵更多的势力来共同对付王伦,因此才收缩兵力,避其锋芒。但无论他如何考虑的,都说明他底气不足,更没有勇气与王伦战场对垒。 但是打仗讲究师出有名,王伦携天子之名,周方打清君侧的旗号,该交手的时候,王伦气势汹汹而来,周方心里却退缩了。他把金州当做了试金石,毫无意义地去试探王伦的态度和能力。金州守城将士直到自己被周方放弃了,自然没有士气可言,再加上城内奸细作乱,结果可想而知。如果他态度坚决出兵支援金州,即便城内有奸细也不可能轻易失守。 到了邓州,周方更是让萧瑜弃城逃走。所谓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而周方现在是不知道该不该打,什么时候打,与下面将士各打算盘,打击军队士气,掣肘有能力将士的决定,样样都与胜势相背,怎么可能守住襄州城呢。” 赵在渊道:“据我所知,这个周方也是军旅出身,竟然如此糊涂和不堪一击。难道是离开战场久了,又久居高位,那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已经消磨殆尽了?” “有这个可能,他现在应该只想着保存实力,固守襄州。如果能在襄州拖住王伦的脚步,河东道c河南道等就有希望劝说他们出兵从后路攻打王伦,当然,周方是否真的与其他势力有什么合作还需要静观其变。” 赵在渊沉默片刻,扫视一圈说道:“诸位,北面战情形势大家都知道了,这位孔狄孔先生对前线的分析高屋建瓴c入木三分。从现在起,孔先生就是我们华武军的军师,大家可有意见?” 他停顿片刻,杜义率先说道:“华武军有孔先生做军师真是如虎添翼!”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赵在渊说:“既然如此,今后孔先生说的话就是军令,都明白么?” “是!” 赵在渊没有一上来就介绍孔狄,封其为军师,是想要给他铺路。毕竟,孔狄这样一个之前不显山露水的人,想在军队中服众不是那么容易的。而经过刚刚一番高论,方崇山和下面的中层军官应该都看到了孔狄的气度和智慧,不说举世无双,起码是他们所望尘莫及的,此时再封孔狄为军师,下面将士自然会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今日还有一项最重要的议程。若五日后,王伦兵临襄州,我们就要进城拿下归州。孔先生,依你之见,这步棋该怎么走?” “将军,在下以为。明天起,暂停募兵,加紧操练。务必在五天内,让所有新兵先学会令行禁止。”孔狄向上位颔首说道。其实对于目前这支队伍的素质和战力,孔狄看过之后就心中有数了。 坦白说,虽然方崇山训练出来的都是锐士,能一个顶两个,凭借个人的武力或许能在特殊情况下力挽狂澜,但是《孙子兵法》有云: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c五曰法。军阵之中,影响胜负的决定因素却绝不是士兵武力高低,而对于华武军,目前能够临阵磨枪的就只有“法”了。不过他初来乍到,也不会上来就指摘方崇山练兵的弊端,在他看来,为了应对即将来到的归州争夺,令行禁止是需要最先立下的规矩,也是段时间最能提高军队战力的因素。 “方将军,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人马?”赵在渊问道。 “原华武军三百一十三人,新兵一千七百八十人,战马三百零七匹。” “明日,由你协助军师编队练兵。其他人务必同心协力,等华武军拿下归州城站稳脚跟,我给你们庆功。” “是!”所有将士齐刷刷地站立起来,昂首挺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叶府阁楼 叶亦清早上去祭奠石罡回来后,便把那封没有落款的信放在了闺房枕头下。小娟百思不得其解,小姐明明说她相信是赵公子留下的,为什么又不看到底写的是什么?但是叶亦清最近几日的状态,她也不敢多问。 收拾好信件,叶亦清说:“走吧,好几日没去看看爹爹他们了,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吃饭,我也去吃些。” “啊是。”娟儿一愣,小姐这多少天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端到面前也最多只是随便吃两口就说吃不下,今天竟然主动说去跟老爷们一起吃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这终归是好事,娟儿心里也高兴。 来到正堂,饭菜也刚刚上桌,叶知亭坐在那里没动,身边的叶夫人指着其中几个小菜说:“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小姐爱吃的,拿去热着,等小姐回来了送过去。” “不用了,我回来了。”叶亦清进门说道。 叶母见女儿来了,欢喜极了,要知道叶亦清已经多少天不下阁楼了。她忙拉着叶亦清坐在自己身边,亲自给她盛饭端菜。叶亦清也不客气,接过精致的瓷碗,说:“爹爹,母亲,你们也吃。” “啊,吃,吃。” 叶亦清突然的变化让两人又诧异又高兴,一边吃,一边盯着叶亦清看,她这几日不吃不喝,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神色却要精神多了,与昨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判若两人。 吃过饭,叶亦清来到阁楼下,手持一把秀剑,开始起舞。不远处,叶知亭和夫人驻足良久,默默注视,叶夫人先问道:“你说清儿怎么突然就好了?” “不知道,也许是去看看石罡,心结打开了吧。”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叶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说。 嘴上最然如此说,但叶知亭其实并不放心。虽然当前看来,叶亦清的状态有了很大好转,但叶知亭执掌叶氏镖局这么多年,做任何事都习惯于弄清楚明暗线索c前因后果,如此以来才能做出最稳妥的安排。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视若明珠,只会更加小心谨慎。 于是他吩咐人去把随叶亦清出城祭奠石罡的小娟找来,问起其中经过。娟儿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交待的清楚。 对于叶亦清的贴身丫鬟娟儿的叙述,他听得仔细。 听完之后,在娟儿叙述的经过中,那封来历不明的信让叶知亭不得不提高警惕。他问道:“你知道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么?” 娟儿说道:“不知道,小姐也没有打开。她一直把信揣在怀里,回来后就压在枕头下了。” 叶知亭沉思片刻,退出花园。不多时,阁楼背面,一道人影如落叶在风中盘旋飞舞,几个纵跃,三楼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她明白,现在叶亦清把那封信当做是赵在渊留下的念想了。可是有一天,她打开那封信,结果并不是对方留下的,那叶亦清会不会更加伤心?即便是他留下的,赵在渊的态度也是叶知亭不得不重视的。 而最令叶知亭担忧的是,那封信是仇家留下的。石罡为叶家效力这么多年,押镖途中虽然讲求以和为贵,但是碰到不讲规矩的人,动手也是难免的,细数下来结过的梁子也不在少数,会不会是他们留下的也不得而知。 而让叶知亭一刻也等不及c心神不定的是,石罡是夜探清风寨,刺杀三个寨主死的,虽然最后那三个寨主都人头落地了,可是背后主谋武信却跑了。武信在江湖上是以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有名,论武艺,他也是一流高手,论身份,他现在是朝廷绿林堂的舵主。即便他此刻站在叶氏镖局门口不还手,叶知亭都不见得敢杀。信若是他留下寻仇的,那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但是这一切,叶知亭无法与女儿细说,因此,只能趁着女儿不在闺房潜进来搞清楚到底是哪里来的信。 叶知亭来到叶亦清闺房中,从其枕头下取出信件,先仔细看了看,没有落款没有记号,他放心了一半。如果是寻仇的信,不会没有落款。但是他还是要确认这封信到底是不是赵在渊留下的。 打开信件,只有一张折叠的信纸,展开后,上面只有一首诗,字迹工整,笔锋潇洒,气韵浑厚。叶知亭不自觉地默念: 水似明镜山如钟, 问道苍松下箭蜂。 路转山回石不在, 声震长江是英雄。 国仇家恨万斤重, 何谈成败转头空。 造化无常缘如纸, 错莫心留来生逢。 一首简单的诗,叶知亭便明白了,这必定是赵在渊留下的,同时,他另一半没放下的心此刻也放下了。诗的前半阕悼念称赞石罡,后半阙如诗中所言,赵在渊身怀国仇家恨,自然要以此为重,对于与叶亦清浅如纸的缘分,只能来生再续了。 了解了赵在渊如此态度,叶知亭便不用担心,赵在渊会鼓动女儿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将信件重新放回去,叶知亭悄悄地退了出去。 此刻,在花园中练剑的叶亦清十分专注。今天去看过石罡后,也许是石罡在天显灵,也许是江边的冷风吹醒了愁绪,她的心情要好多了,因此回来后便先去安慰了一番父母。 对于那封信,她没来由地相信是赵在渊留下的,但是又害怕打开之后失落。回来的路上,她回想起前些日子与赵在渊短暂又难忘的相处,那难忘的记忆,铭记于心的脸庞,突然一句话就冒了出来:“我们约定过要在岸上再比试切磋的,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叶大侠。” 那是她生病时,赵在渊安慰她的话。但此刻想起来,她就像抓住了一根蜘蛛丝般细的机会,或者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告诉自己,对啊,他答应过还要跟我比试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他武艺那么好,我也不能落后,不能在下次切磋的时候太丢脸。我得下功夫变得像他一样厉害。最重要的是,他身背使命,要走的路与刀枪为伴,而自己,但愿能为他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也好。 叶府后花园,满地落叶,在剑风中翩翩起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战场骤变 腊月上旬末这几日,是难得平静的日子,或者说,相对于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是异常平静的日子。 平静的背后,舞台上的角色都在为一场大戏添砖加瓦。 襄州城中,周方每天晚上都陪着河南道c淮南道c江南道的使者声色犬马,意图取得身后力量的支持,可每天最先喝的酩酊大醉的也是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没有这么想沉醉过。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想了 然而,每天早上醒来,他还是心神不宁地要先过问城内抓捕奸细的进展,还有河南道的葛元通c淮南道的陈鹤祥c江南道的冯昌贵是否有消息,然后才吃的下饭。 在城中进行推杯换盏时,王伦大军已经沿着汉江到了襄州城西外六十里扎营,大型攻城器械正源源不断运来,随时都可能发起进攻。而其他势力也各怀心思,终于有了动作。河南道葛元通陈兵襄州东北的虞州,淮南道的陈鹤翔陈兵襄州东南的开州,虞州c开州与襄州隔汉江相望,距离不过二百里。而江南道的冯昌贵也在与归州隔长江相望的畈州集结部队。一时间,襄州方圆二百里内就集结了五十万的军队。 眼见襄州之战在即,华武军的军营中也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这几日,赵在渊和孔狄天天都和将士们泡在一起。 在孔狄的建议下,华武军在近卫营和影卫之外,又独立出一支由方崇山领衔的骑兵营,营中将士都是最早金吾卫的将士。在孔狄看来,这个先锋营是华武军的底子,也是最精锐的一批锐士。无论勇武c士气,还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都是最好的,配上军中的三百余匹战马,将会是冲锋陷阵c撕开对手防线最锋利的尖刀。 新招募的一千多新兵,是由方崇山亲自把关的,整体的素质较高,潜力巨大。但是他们毕竟是新兵,等他们真正上了战场接受过洗礼才能成为真正的军队。 在高处演出台上,赵在渊看着下面几个方阵在擂鼓声的变换中,行c走c坐c起c变阵c结阵,而旁边的孔狄目光炯炯,亲自给旁边的擂鼓的人下达指令,并不时指出哪个营出了差错或者速度太慢,言辞急促。 “枪阵!” “一营太慢了!” “守侧翼!” “正面箭袭!” “三营你们结的盾墙千疮百孔是找死么!” 中间休息时,赵在渊说道:“这才几天的功夫,我看这些新兵已经与开始的面貌大为不同了。” 孔狄谦虚道:“殿下过奖了,这都是方将军选兵的功劳。” “练兵,我是门外汉,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每天让他们练习四个时辰的行列结阵变阵,而只有一个时辰是在练习厮杀之术?” “练兵好比练习书法。先学笔画c再临摹c经过长年的练习积累,才能泼墨挥毫,自成一派。练兵也是一样,必须一步一步来,最终只有一个境界。那就是孙子说的: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具备这样素质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古人说,‘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可见这样的军队,哪怕只有三万之众,也可天下无敌。而孙子却没说,一支个个能以一当十的军队能天下无敌。 因此,他们现在要学的不是以一当十的武技,而是行军结阵的配合和默契。等把他们练到在军阵中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听见命令,行动起来如狂风飞旋才能达到疾如风的第一境界。” “那后面几步呢?” “达到第一境界,才能让他们上战场,锻炼其面对箭弩刀枪的镇定和从容。等他们能够在阵前也如树木森林般整齐挺立就算达到了第二境界。 第三境界则是要在战场上锤炼他们的气势,让他们进攻时如洪水烈火毫不留情,猛烈犀利。第四境界是要他们在防守时如大山般岿然不动,无论对手的攻击多么猛烈。第五境界是要他们隐蔽踪迹时如乌云遮天蔽日,不见一点踪迹。第六境界是大军出动时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除了第一境界,其他的都是要在战场上磨砺和锤炼的。而只有先把军队练到上下一心,军令如山倒,他们才有上战场的资格。” “那么方将军的骑兵营现在能够达到什么境界?”赵在渊道。 孔狄笑道:“这种评价是针对整只军队而言,方将军的骑兵营只是单一兵种,不能完全如此去评价。骑兵营中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而且有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如果把华武军比作一只猛虎,那么他们就是猛虎的利齿。” 赵在渊感叹:“予我三万众,成我凌云志。有劳军师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一名传令兵送来一封信,说是影卫的人送回来的,赵在渊看后交给孔狄。信中首先说到襄州周围五道集结的形势,王伦手握十五万重兵在襄州城西外六十里,后续粮草和攻城器械接连不断运往王伦大营。葛元通在虞州增兵至五万,陈鹤翔在开州增兵至六万,冯昌贵在畈州增兵至四万,周方在襄州城内拢兵十万。 此外,信中还有一条消息引起了两人的重视,周方将派长子周承基前来归州,预计腊月十一到达。 赵在渊得知消息,心下思量斟酌,等孔狄看完便说道:“襄州之战即将打响,河南c淮南和江南三道这时候驻兵观望,是要如何啊?”前些日子华武军还在担忧周方守不住襄州,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周围的形势已经骤然变化。 “我看,是王伦的动作和周方的态度让其他三道感到了危机,害怕他守不住襄州,这才屯兵在周围以防不测。襄州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它在周方手中,王伦和其他三道之间还有缓冲余地,若是落入王伦手中,那今后王伦便进可攻c退可守,襄州从东到南的三道再无一夜可以安睡了。所以说,他们也不会容许王伦拿下襄州。 甚至,如果在乱局中有丝毫机会,他们三道也会去争夺襄州的控制权,拿下这一块跳板。” 赵在渊明白襄州的重要,说道:“那我们岂不是更要快些拿下归州,一旦战乱开启,我们在这荒郊野外,兵力匮乏,如何抵挡?” 孔狄回:“殿下说的是。而且,信中说,明天周方的长子周承基就会到归州。这明摆着是要提防殿下,加强对归州的控制,同时,也随时动用归州的力量增援襄州。” “今天,你就随我一起进城见见顾千,我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争取的。”赵在渊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进城插曲 午时过后,赵在渊c孔狄和柱子一同骑马进城。经过几日的锻炼,孔狄的骑术已经突飞猛进,快马加鞭紧追赵在渊身后也不显得太过吃力。 此行赵在渊没有叫太多人,叫上柱子还是因为另有任务安排给他。这样两个人去见顾千,一来,彰显气量和姿态,二来,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遇刺事件之后,影卫就又从华武军中抽取了人手暗藏在归州城。一方面在赵在渊进城时暗中保护,另一方面,就是要监视顾千等人的动作。 赵在渊相信在归州城中,没了绿林堂的那些高手。顾千没有实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不利。 进了城,两个人再次去了城东南的灾民营地。此时的整个营地一片熙熙攘攘,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营地规模又大了好几倍,粥棚和巡逻队伍也都多了不少,而且粥棚中除了分发粮食,还有不少完好的旧衣物发给那些衣衫单薄,难以御寒的灾民。 营地中很多人见到赵在渊都纷纷行礼。他们中有目睹赵在渊教训无赖,救走季花的灾民,有目睹上次投毒事件中,赵在渊义正言辞给予承诺,并摘了原判司顶戴的灾民和府兵,还有在两人手下执行抓捕奸细行动的折冲府精锐。至于那些后来的,不认识赵在渊的人,也纷纷被身边人拽在地上行礼,说:“那位就是皇子殿下。” 赵在渊在此处营地所做的事情已然成了灾民口中的传奇故事,每个新来的灾民都会被讲述无数遍,然后深深记住赵在渊这个名字和皇子这个身份。经过如此口口相传,有些灾民甚至潜意识中把他当做真龙转世,来到此地普救众生。此时听到这个名字,配上赵在渊轩昂的身姿,无需多言,即便没见过他的人也都纷纷跪拜行礼。 赵在渊驻足安抚关心一番遭难至此的百姓,然而此时,一位灾民跪地前行,从后排挤进来大声说道:“皇子殿下,小民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赵在渊好奇道。 “这几日粥棚的粥已经开始变稀了,是赈灾的粮食不够了么,还是有贪官昧良心了?”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周围大批灾民的附和。 “是啊,难道朝廷没有继续运来粮食么?” “朝廷的粮食够不够我们度过这个年关啊?” ”肯定是有贪官克扣了!” 赵在渊当即来到最近的一处粥棚,抢过一把勺子,然后在大锅中探了探,果然比他刚把粮食运到的时候要稀。虽然不算过分,百姓用来充饥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才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粥棚就这样了。再过上半个月,难道又会回到他第一次见粥棚的样子么? 不过反过来一想,赵在渊也就能明白,他们运来的粮食不过十几大船,要维持越来越多的灾民度过寒冬怕是不太可能的,但灾民们不知道这一情况,而他也不能直说,否则,怕是灾民们会再次恐慌的。因此,此事还要看看顾千怎么说。他面对灾民们说:“大家放心,此事我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但是现在,还请大家保持营地的秩序,不得骚乱!” “我们相信您!”跪地前行的灾民大声说道。 赵在渊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这位灾民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脸上骨迹凸显,脸庞瘦削,应该是没有粮食饿的。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齐大柱。” “好,齐大柱。本皇子一定会保证大家安稳度过年关,但是现在你要安抚好大家,不得取闹喧哗。” “是。” 赵在渊说完翻身上马,说道:“孔狄,我们走,去会会太守。”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太守府。不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下人们在门口悬挂灯笼c擦拭门柱c重涂朱漆,赵在渊心道,这是要好生迎接“太子”周承基啊。 他带着孔狄大步走进太守府,门房和在旁亲自监工的管家认得赵在渊,跪地行礼不敢阻拦。上次在太守府,赵在渊将管家教训的很是难看,那管家至今难忘,见到对方,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句话说错,又是一顿教训。 顾千也是今天一早接到快马来报,周承基已经启程要来归州。算算时间,明日正午就到了,顾千哪敢怠慢,亲自安排衣食住行。 一边在正院中指挥安排,顾千还一边反思着是否有什么纰漏。他心想着,衣服的事情不用考虑,但是前段时间城里一家布行进了几匹蜀锦,应该备下送给周公子。吃的方面,周承基喜欢归州江东馆的饭菜,明日让他们的厨子在府中候着就行了。 住的地方也不用考虑,就在后院的阁楼就行,之前周承基住过一次,赞不绝口,临走时还带走了两幅前朝名画。对了,说到住,上次周承基还从归州青楼里点了两个花魁服侍了几日,也不知道这个自己安排是否合适。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周承基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口味变的也快,现在是否喜欢还不一定呢,再者说,襄州如此局势下,自己去给他安排这些,被周方知道了,怕是要被训斥的。 至于行,那就更不用安排了。周承基命工匠为其特制了一辆马车,不仅宽敞舒适,而且连车毂都包裹着牛皮,只为了坐车的时候少些颠簸。听说,每年给他的马车车毂装牛皮就要杀几十头牛。想到此,顾千也不禁摇头。 安排好这些,顾千又开始思索如何安排周公子要办的事务。毕竟周方安排周承基此行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是要督军归州,伺机而动,侧翼袭扰王伦大军。 襄州北临汉江天险,王伦驻扎襄州城西六十里,要动手只能从西门和南门进攻。此时地处襄州西南的归州正好处于王伦大军南翼,若是把握好时机,将对王伦有巨大的威胁。 既然有军务,顾千便开始考虑明日晚宴该安排哪些军中将领前来觐见。想到军队,顾千突然一个激灵,对了,怎么把这位主子给忘了。 城外还有一个华武军,还有一个皇子呢! 赵在渊自从在城中指挥刑法司抓到唐百尺等奸细,次日带走了他提拔的刑法司判司孔狄后,这些日子便没有踏足归州城。据线报,这位皇子一直在城外的驻地招兵买马,训练新兵。 之前周方曾对他下过命令,严防赵在渊在此地招兵买马c壮大实力。可是,如果华武军驻扎城内,顾千还有办法暗中下绊子,让他们难以招兵,但是华武军除了几次行动派了小队人马进城,大部队一直在城外驻扎,招兵也是从逃往归州的灾民中选拔,这他实在无从下手。 若让顾千前去当面阻止对方招兵想象到第一次见赵在渊的情形,好吧,那几乎跟送死无异。好在赵在渊的华武军招兵到二千人的时候就停止了,因此,顾千便把此事暂时压下了。毕竟,此事若是报上去,他也不知道周方会是何态度。 明日,周承基就要到贵州了,他会代表着周方最真实的态度。他会如何处理与这位皇子的关系呢?顾千不禁有些心里没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试探顾千 正在愁楚间,远远地响起管家急促的通禀声:“皇子殿下驾到!皇子殿下驾到!”顾千心里咯噔一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会儿最怕见到谁,谁就来了。 心里百千不乐意,顾千也只能堆起笑容快步迎过去,只见管家弯腰弓背路小跑在前引路。见到赵在渊,顾千三丈之外便开始行礼。不等他跪下,赵在渊一边大步流星走进正堂,一边挥手说道:“免了。” 顾千紧跟在赵在渊身后,只听他说道:“顾大人,我刚进来的时候,差点认不出这是太守府了。下人们都忙碌的脚不沾地,灯笼c盆景c假山甚至瓦片都不一样了,处处大红大紫,透着喜气,若是太守府有什么喜事,你可不能瞒着我,我总得向顾大人表示祝贺啊。” 赵在渊一个问题问得顾千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是因为周方的公子要来,那对比之前赵在渊来到太守府的待遇,如此大的差距,岂不是有藐视皇子的嫌疑。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回答,可赵在渊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淡然又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么?有喜事你不说,回头说起来岂不是我不懂礼数。”中间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还有,你想清楚了,隐瞒就是欺君。” 如此一说,顾千浑身一颤,哪还敢有隐瞒的心思,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在场,便说:“殿下明鉴,因为明日周大公子将莅临归州,住在本府,所以在下进行些修葺而已。” “这太守府我也来过多次,在我看来,你这里已经算是富丽堂皇了,那位周大公子竟然还不满意么?依你的意思,这位周大公子穷奢极欲,对住的地方有如此高的要求?” 赵在渊的逼问下,顾千哑口无言,说是,传出去那就是中伤周承基,而说不是,那就是自己溜须拍马,挥霍无度肆意逢迎。无论哪一条他都担不起啊。见顾千不知所措,赵在渊步步紧逼,拍案而起呵斥道:“周方的公子就是这般人物,是么!” 顾千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伏倒在地,如此左右为难,他只能继续哑巴下去。沉默片刻,赵在渊继续说道:“你这边忙着灯红酒绿,你知道灾民营地的灾民们在想什么吗?” 赵在渊在营地巡查过后便直接来到太守府,营地中顾千的人哪里来得及给他报信,再加上顾千此时内心惶恐,静不下心来思考赵在渊问话的缘由。因此,他只能茫然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属下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你这太守当得真是不错啊,百姓的事你不管,满脑子都是那个周大公子是么?” “属下知罪!” 此时,孔狄说道:“殿下与我刚刚从灾民营地过来,为什么营地的粥变稀了?!” 得知赵在渊问的是这事,顾千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您是知道的,您亲自押运来的粮食一共近一万石,而现在源源不断来到归州的灾民已经接近五万人。若是不节约口粮,顿顿都让老百姓吃饱,坚持不了一个月,赈灾粮食就会彻底见底,到时候城中这五万人可如何安抚啊。” “我记得你说过,周方已经下令让随州c万州c合州筹粮运到归州,还没有运到么?” “还没有。” “这么多人等着吃饭,该运到的粮食却不见踪影,你身为太守也不过问么?” “殿下,押运赈灾粮的事确实不经我的手,我也无权过问,请殿下恕罪。” 赵在渊见他的态度,便想到上次说到这个问题,顾千也是一副因为不敢说而无话可说的样子。虽然动些手段逼问下,顾千不见得能扛得住,但是现在他还要争取顾千助自己拿下归州,因此便不再追问。 再者说,能让顾千不敢说的事只能是与周方有关系,自己再怎么逼问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此时,一旁的孔狄见顾千的窘境,心里暗自佩服赵在渊。昨日两人商议该如何争取顾千的时候,便定下了策略。首先由赵在渊以气势压人,让顾千害怕,而感到害怕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这时候,孔狄再摆明厉害,以理服人,让顾千认真考虑在目前的局势下该如何抉择。 只是他没想到,刚一来借着两个由头,赵在渊就把顾千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孔狄这时候才打岔道:“顾大人,殿下并非怪罪于你。赈灾粮的事殿下一定会弄清楚的。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殿下想知道,周大公子来归州是干什么来的?” 顾千见孔狄替自己解围,心下感激,暗道,这孔狄人还算不错,没有转投华武军麾下就立即变脸。而且周承基来归州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说道:“周承基此行是为了督军归州,阻拦王伦那逆贼。因而在下便想着提前将衣食住行安排妥当” 顾千说的委婉,但是赵在渊和孔狄听的明白,无非还是这个周承基不好伺候。孔狄接着说道:“顾大人,且不说周公子私下如何,但是这位周大公子的才干如何,你可知晓?他上过战场,带过兵,打过仗么?” “据在下所知,周公子并未带过兵。但是说道才能,这位周大公子还是破有能耐的。”顾千小心道。 “周大公子确实还有些才干,但比之顾大人不过您的十之二三,差的远了。那周方凭什么认为归州由周承基坐镇会更加稳妥呢?我不说,顾大人也应该明白吧。”孔狄说完便盯着顾千,看他的反应。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顾千自然也明白孔狄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说,周方不够信任他,所以才在此情势下派亲儿子坐镇归州。对此,顾千混迹官场多年,岂会不明白官场没有绝对信任的道理,哪会矫情这点。 孔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我知道顾大人不在乎这点,在官场上这也不算什么。但是,顾大人,你知道金州是怎么被破的么?” “恩?金州?那不是因为兵力悬殊外加城内奸细作祟才被破么?”顾千听孔狄提起金州,有些不明所以。 “顾大人,金州交战之时。王伦刚发出信号,康敬将军就明白城中有王伦的奸细,而且极有可能会扰乱南门的防守,配合城外军队攻破南门。但是金州守城的兵将就那么多,康敬实在调不出多余的兵力前去支援,因此便要求周承业带领他的护卫们前去守护南门。结果那周承业竟怀疑康敬是故意支开他,意欲投降,不肯受命。最后眼见城内起火,他才相信康敬,但是为时已晚,没等他赶到南门,王伦的骑兵就冲进金州了。最后的结局,就不用我多说了。 现在王伦陈兵襄州城西,无论他攻打襄州是否顺利,只需掉个头南下,快的话两天就能到归州。到时候,顾大人能保证金州的覆辙不会重演吗?” 这些金州之战的消息是孔狄来到华武军,整理之前影卫送回的线报时看到的。情报来自京城,据说是周承业被押到京城受审时说的。而且情报注明了是一级情报,也就是说,情报内容确凿无疑。 而此时的顾千听到这些消息,就像是熟睡的人被一巴掌拍醒,强行让他思考一件他仿佛一直在想又好像从没想过的事情。 孔狄看顾千的神色就知道,金州的内幕起作用了。之前,虽然顾千身居太守,但是论心态,他与刑法司衙门那些小吏没有不同,对于战局会如何发展,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不愿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但是金州的事犹如一声钟鸣,令顾千不得不面对现实。是啊,如果战局发展到归州,兵临城下,自己也会因为互相的猜忌而被拖进死亡么?自己会和康敬一个下场么? 虽然顾千此时的后背已经有些发凉,但是理智还没有被吞噬。金州的战事前后,从襄州传来的消息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但是从没有说道周承业和康敬之间的事,他问道:“金州的事,您怎么知道?” “这顾大人就不必问了。我可以告诉你的事,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孔狄肯定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威逼利诱(上) 顾千沉思片刻,道:“请殿下稍后。”然后他走出正堂,吩咐在院子中等候的管家说:“你去院外守着。府中装饰布置的事不用问我,你做好安排。还有,没我的话,不要让人进这道院子。” 回到正堂,顾千说道:“殿下,上次金州和归州奸细的事是您告诉在下。这次金州战事的内情也是您说的,我自然深信不疑。可不知殿下告诉我这些是何吩咐?” 赵在渊笑了,刚刚这一番对话,双方都提了不少明知故问的问题。可是这些问题却不能不问,即便自己知道答案。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自己知道答案,才能从对方的回答中判别出对方的态度。如果言语间都是遮盖c掩饰c欺瞒,那便代表了对方拒绝的态度,也没有同心合作的可能,而如果对方坦荡直言,那便意味着,双方有进一步交流联手的可能。 顾千支开旁人,直问为什么,虽然不见得就是有意归附,但起码他愿意坦诚地交流这个问题。 因而,赵在渊直接说道:“你心里清楚,我是货真价实的皇子,而你是朝廷的臣子,现在把持朝政的是叛逆王伦,你的伯乐是心怀二心的周方。我就想知道,你现在是姓周还是姓赵!” 周即周方,赵即皇室。顾千等的就是赵在渊亮明态度的这一刻,可这一刻真的来了,让他说真话却也很是困难。从本心c良心和道义上讲,他自然该忠于赵在渊,但这只是不考虑顾家一门的生死存亡的情况。摆在眼前的现实是,这位皇子势单力薄,而周方在山南道一呼百应,即便自己在归州经营多年,只要周承基到此一呼,所有人都会唯他马首是瞻。 如果此时自己转投赵在渊门下,或者哪怕是与他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只要被人捅到周承基那里,自己的太守之位立马就要坐上别人,自己顾家一门可能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顾千沉寂良久才鼓起勇气说:“殿下,下官读书三十载,自然懂得忠君爱国c天道正义。可是,我也不能不考虑顾家一门的生死存亡。圣人也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请您恕罪,顾千不过凡夫俗子,心中有万里志向,但却挣不开世道人情的束缚。您的好意,顾千难以愧受!” 赵在渊心中略感失望,明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但是难免心中有所希冀。他看看孔狄,他神色如常对其暗暗点头,转而对顾千说道:“顾大人的顾虑,殿下自然明白。能付出一族的代价而成全自己一个人的忠名不是人人都能作出的选择,但是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如果你选择背叛圣上,会有什么代价么?” 孔狄突然露出略带邪魅的笑容,顾千瞥见这一笑,心中一哆嗦,说:“你你要干什么?”原本顾千心里还没有那么惊慌,也许是因为赵在渊在归州的一系列作为让他觉得赵在渊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人,不会逼人太甚。但孔狄这一笑一问,让本来还算坦荡的情绪荡然无存,仿佛一脚踩空,身体不断坠落还不知道何时能够触底。 “顾大人别惊慌,我只是想告诉你,殿下给你机会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你执迷不悟,自然要接受一定的代价。” “什什么代价?” 顾千像是在夜间走路时,遇到一条潜伏良久c吐着舌信的毒蛇,恐惧如血液般流满全身。他心里想着,难道是华武军派人进城了?上次抓捕奸细的行动中,他了解了华武军精锐的实力。坦白说,若是华武军此时就埋伏在太守府周围,赵在渊现在下令灭顾氏一门,这归州城中根本无人能挡,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危险来临,如果有可能,多数人们总是选择一切办法让危险推迟一些到来,哪怕迟到的危险会更加残忍和致命。 顾千醒悟过来,开始用力磕头,向赵在渊求饶:“殿下饶命,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顾家吧。您说什么我都照做,从现在起,下官一切听您指示!” 赵在渊被顾千的反应弄得有些无语,孔狄突然的威胁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而且他们确是没有对顾千有动手的安排。不过,既然孔狄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需配合便是。于是,他回应道:“顾千,身为朝廷命官,背叛天子是什么罪过你知道么?该遭受什么样的刑法你知道么?”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请殿下让我将功赎罪吧。” 此时,孔狄接过话语说:“顾大人,殿下说的你该明白。不管是谁提拔你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真正用你需要你效力的是朝廷。如果你执迷不悟,天子和朝廷随时可以治你的罪。 但是,殿下是天子血脉,代表天子,不会无视国法纲常,也不会不怜悯臣子。这次殿下对你坦言相告,是因为有对于顾家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仅可以让顾家有机会飞蝗腾达,而且华武军还会保证顾家的安全。” “您请吩咐!”顾千此时那还顾得上思考,一心想着暂时保全顾家。 孔狄也不着急,亲自上前扶起顾千,然后给他倒上一杯茶说:“顾大人先喝杯茶缓一缓,一会儿我自然会详细告诉你殿下的安排,相信你一定会判断出孰优孰劣的。而且,你会明白这是殿下用心良苦的一番美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威逼利诱(中) 此时城东,一位身材魁梧c面相憨厚的年轻人站在叶氏镖局的堂口外。此堂口是一栋三层门面楼房,门脸宽大气派,门框上一块巨匾上书:叶氏镖局,两边门框上挂一副抱匾对联,上书:仁结八方宾客,义聚四海英雄。 年轻人走了进去,说道:“有没有管事的?” 旁边一伙计迎过来说:“这位爷,请问您是找人还是运镖?” “运镖。” “那您上边请。”说着,那伙计将其引上二楼一处雅间,斟上茶水。刚喝两口,进来一个年近五十c身材矮小的老者,行抱拳礼,然后坐下说:“在下是叶氏镖局中的执事,姓方名正。不知道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姓梁名柱。”正是赵在渊身边的柱子。 “梁大侠,请问您是要往哪里运镖呢?” “益州。” “运镖中间梁大侠有什么要求么?” “当然有。其实这一趟不算运镖,而是护送人。护送的是我的嫂子和妹子,他们要到益州去探亲。这一趟路途遥远,路也不好走,为了方便,你们得派女镖师护送。” “既然如此,叶氏镖局必当有妥当安排,不会委屈了您的亲眷。” “叶氏镖局的名声我是信得过的。明天辰时前你们在南城门等着。告辞。” 回到太守府正堂中,顾千平静下来后,孔狄才说道:“顾大人,很多时候,你以为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是半斤对八两,无论选择哪一个,最终的结果也相差不到哪里去。可是,真正当你做出选择,看到结局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两个选择的结果是生与死c天与地的差别。 现在,且不说你如何决定。我想让您想一想,归州由谁掌控才能保住这一城的百姓,当然还包括顾家一门。” 顾千此时正如孔狄所说,只觉得无论投靠谁,最后都难得一个好下场。他甚至后悔没有早些防着赵在渊。事已至此,他苦笑一声说:“我只想保住顾家一门,这归州城该谁的,我都无妨。” 孔狄说道:“顾大人所说的,自然是实情。那我也就跟你说说你该如何保住顾家一门的事。现在襄州之战即将打响,襄州周围的军情c近邻各道的兵力部署,你也应该清楚。王伦虽然是反贼,但是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比。襄州地势险峻c城墙高耸c易守难攻,若是襄州之战不太顺利,他很有可能顺道挥师南下先进攻归州。凭借周承基和城中的一万多守军,归州能守住么?” 顾千默然道:“很难。但是周大人总不会坐视王伦攻打归州吧?” “哈哈哈哈,顾大人,金州和邓州怎么丢的?你难道还看不出周方的态度和盘算么?从王伦控制朝廷开始,他就一直在襄州集聚兵力,筹备粮草,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 他这是害怕输,害怕他现在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真到了王伦打归州的时候,他也必然要为守襄州留手,不可能全力以赴地出击支援归州。凭借坚城,他还有信心,真的在平原战场上,周方根本不是王伦的对手。 而且,若是再大胆地预料一下,甚至周方连襄州都守不住。” 周方在襄州的准备充分,兵多将广,粮草充足,顾千是知道的,他并不相信孔狄这一大话:“该是不会吧,王伦想啃下襄州的砖头也没那么容易。” “你不会忘了,襄州城中的奸细至今都没有被抓到吧。” “但是王伦只能从西门和南门进攻,襄州城中守军有十万,即便有奸细,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错,襄州与金州不同,兵力充足。即便有奸细也很难在战局中有大的影响,但是为什么到现在周方都抓不到奸细?” “这” “不好说是吧。你也该猜到,这些奸细在襄州有人掩护,而且有可能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如果这些人物在战场上改旗易帜,你还觉得这些奸细无所谓么?” 孔狄接着说道:“再抛开奸细不说,原本王伦挟天子以令诸侯,出兵山南道,也算师出有名,士气高昂。再经过金州c邓州两战,王伦方士气正盛,而襄州城中的士气低落上下军心不一。这士气的差距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弥补地形的劣势。 如果襄州先被破,归州没了主心骨,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周承基也只能步他弟弟的后尘了。” “可是襄州背后还有河南道c淮南道的十万人马,这两道的早就派人在襄州与周大人洽谈共守襄州的事。襄州实际的力量可不止城内的人马。” “你觉得河南道c淮南道能靠住么?顾大人这么聪明,仔细想象也该知道葛元通和陈鹤翔的算盘。且不说他们和襄州中间隔着一条汉江,想渡江支援襄州有那么容易么? 即便他们真的愿意重兵渡江作战,这么多军队,周方敢放进襄州城么?不放的话,在城外他们迟早被王伦赶下汉江喂鱼。 所以说,葛元通和陈鹤翔驻扎在虞州和开州的兵,更多的是防止王伦拿下襄州后跳过汉江,直奔他们而去,绝不是帮周方守襄州。 此外,既然你说到其他的势力。这归州南边西陵峡对岸的畈州也不得不提,如果襄州战事胶着,冯昌贵也有可能来攻打归州。毕竟有了这个前线碉堡,王伦想进犯江南道就困难多了。” 顾千原本觉得襄州固若金汤,可经孔狄一番分析,他也动摇了,甚至觉得襄州岌岌可危,归州岌岌可危。心里没底,他的脸色也是阴晴变化。见顾千不语,孔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归州在周方手中,是如此的局势,那在殿下手中又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殿下掌控归州会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 这就是我要说明的第二方面。其一,对于周方来说,归州在谁手中都不能在王伦手中,否则王伦无需攻城,襄州的人想不被饿死,就只能跳汉江了。所以,即便归州在殿下手中,周方也不会坐视王伦攻打归州。即便他只是侧面袭扰,也无需担心,我们仰仗的是下面两点。 其二,殿下毕竟是皇室血脉,手持天下无人不晓的獬豸宝印。只要殿下振臂一呼,整个归州城的百姓都会帮助殿下坚守归州城。归州上下一心,也没有奸细作祟,这就是最好的形势。 其三,江南道的冯昌贵在畈州集结兵力,就是害怕归州落入王伦手中,成为他南下江南的跳板。只要归州在殿下手上,他就不敢动歪心思,做大逆不道之事。而且殿下可以向冯昌贵发出勤王令,他一定会助殿下守归州。而这后两条,都是周方所无法办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威逼利诱(下) 孔狄一番论述,先是让顾千觉得山南道岌岌可危,周方守着襄州,周承基守归州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早晚会被王伦这个猎人玩死,将城池丢掉。想到有那一日,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也知道到了那一天,自己会被合谋造反的罪名钉在耻辱柱上,顾家一门也将陪他下葬。 接着,孔狄又向他展示了归州在赵在渊手中完全不一样的局面,虽然看起来还很遥远,但孔狄所说的确实有理有据,起码现在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和明显的漏洞。 明日周承基就要到归州了,原本一门心思布置接待的他此时心如乱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被孔狄吓到了,还是被他一棍子惊醒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赵在渊的态度明了,这归州城他势在必得。继续为周方效命,他可以安稳地坐镇归州城,但赵在渊不会放过他,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在太守府有了安排。此时他真恨自己在前些日子抓捕奸细的时候为什么不亲自上阵,当时华武军派人进城支援他是知道的,可对方是否趁机安排了自己的奸细在城内甚至衙门内,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即便现在他身边就有大队人马,也不见得能快过对方动手的速度。想要清理对方奸细也为时已晚。 可转投皇子麾下呢,赵在渊现在手上不过近两千人的华武军,周承基进城后立即就会获得城内上万守军的控制,而且周方威望尚在,城内百官一定会唯周承基马首是瞻。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赵在渊能保证顺利拿下归州么? 是了,这是很关键的问题,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拿下归州。至于忠诚c道义,正如古人所言,善不为官。顾千做到今天的位置,凭借更多的是看清利弊的眼光。 他说道:“殿下真是好眼光,我竟不知道曾经刑法司还有这样运筹帷幄c指点江山的人物。孔先生,你的眼光和智慧在下佩服。” “顾大人过誉了,拿归州的策略是殿下定的。我只不过是完善计划。” “殿下智慧超群,卑职早有体悟。刚孔先生所说,在下已折服,但不知道孔先生准备如何拿下归州?” 孔狄笑了,看来顾千已经拿下八分了。但是他知道,剩下的二分却不是现在用嘴说能说服的,而是要让顾千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准备,有足够的能力拿下归州。他说道:“这个顾大人不必多虑。与周承基争归州,殿下十拿九稳,也不需要你从中出力。你只需一切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该你站出来的时候,你自然会站出来的。” 顾千听闻,心放回了肚子。于对方的计划,他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既然不需要自己递投名状,那他何必提早下注呢,坐观其成再站队不是更好么。 但眼下,他还是要站起来说:“殿下既然如此厚爱下官,顾家必当效忠于您。”一番威逼利诱,顾千已经不再忠于周方,也更希望赵在渊能兑现诺言,而不是夸夸其谈。 赵在渊在一旁独自品茶已经好一会儿了,但是两人的对话,他是一个字也没拉下,凭他的悟性,听过之后也就明白相互间打的什么算盘。心中不免对孔狄更加佩服,他暗暗心道,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有孔狄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顾千。 他说:“顾大人,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你办事还是可靠的,这一点我很欣赏。希望你有时间多回望初心,回望你为官之初立下的志向。好了,不耽误顾大人安排接待周大公子了。” “殿下您这是折煞卑职了,我这就把府邸恢复原样。” “不用费那个功夫了,姓周的想享受一下就让他享受吧,形势危急,只要他能睡的安稳。对了,你后院那栋阁楼原也是为他建的吧,呵呵。”说罢,赵在渊带着孔狄离开了。 顾千亲自送行到太守府门口,等两人骑马远去才长舒一口气,摸摸脑门的汗珠,冲着身后的管家说:“府里布置好的就算了,还没布置的就算了。还有,去叫折冲府派一大队人从现在起日夜保护太守府,不准一只蚊子飞进来。” “是,老爷。” 赵在渊和孔狄离开后并未直接出城,而是来到福安大街的十里茶社。进了茶社,一名小二就跑来招呼,赵在渊说道:“三楼雅间,一壶泉春。” “好嘞,二位爷楼上请。” 来到三楼,柱子已经在楼梯口等候。三人来到一间临街的雅间,一边品茶,柱子一边汇报说:“护送云灵姑娘和季花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辰时从南门出发,由叶氏镖局护送他们去益州。我也给他们交代了,主事的镖师必须是女的。” “那就好,这里马上就不太平了,不能再让她们待在这了。”顿了顿,赵在渊又想到刚刚太守府的交锋,说道:“孔先生,想不到今日说服顾千竟如此顺利,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看利弊行事的,这种人在威逼利诱下没有不就范的。不过对顾大人的威逼还差了那么一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赵在渊笑道。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有人在门外敲门说:“请问是赵公子么?” 柱子起身开门将来人迎进来,正是曾经的脚上飞,现在影卫的老大影飞。影卫在归州的潜伏也有些日子了,只要赵在渊进城,暗中就有人跟随。这处茶楼的雅间清净,所以就被影卫当做了联络点。只要赵在渊进到此处茶楼,就有人去通知影飞来见他。 赵在渊笑着说道:“快来坐。影飞,统领影卫怎么样?” “谢殿下。小人没别的本事,就是飞檐走壁c探囊取物在行,现在咱干的名正言顺。一句话,舒坦。” “那就好,有时间你回去看看方将军他们,大伙都挺想你的。” “这些人真矫情。等归州的事妥了,我就去瞅瞅他们。”影飞大咧咧地说。 “好了,言归正传。这几日,我们就要华武军进城,如果对方有了防备全城戒严,影卫有把握打开南城门么?” “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南城门的钥匙,而且城门官的底细我们也都一清二楚。怕就怕到时候,对方在南城门防备太严,毕竟影卫在归州城的人手太少,来硬的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如此,我们会更小心的,尽量做的隐蔽。具体情况,到时候你们影卫要注意城外信号。成败就在这几日了,我就仰仗各位了。” “在下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了,还有一件小任务交给你们。” “请您吩咐。” “”赵在渊如此一番交代,然后影飞就先离开了,也不见影飞从茶社门口经过,人就不见了。 他们三人坐了片刻,也一起下楼准备离开。来到茶社门口,赵在渊刚骑上黑纹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道略感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一拽缰绳,立在原地,柱子见状跟上来问道:“殿下,怎么了?” 赵在渊盯着茶社对面一家饭馆,说道:“刚刚好像有个熟悉的人进了对面饭馆。你去悄悄打探一下,我和孔狄在前面等你。”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天灾背后 赵在渊和孔狄在福安大街尽头等了不一会儿,只见柱子骑马飞奔过来。到了跟前,柱子才小声说:“殿下,我看到那个黑帮帮主了。就是那个在平昌县码头和我们动过手的那个人!” 赵在渊猛地醒悟过来,怎么说看着那人很是熟悉,原来是他。可他现在不应该在平昌县的大牢中么?他说道:“他现在还在那家饭馆么?” “在。我走的时候,他正在二楼的雅间门口等人。” “我记得我们离开平昌县的时候还留了人在那盯着他们。这么久了,我也忘了问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在那盯着的兄弟很早就回来了。说是那县令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将聚义帮的钱财还给了百姓。那鲁文深也被押解去了随州大牢。”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先护送孔先生回村子,我去探探到底怎么回事,这其中必有蹊跷。”赵在渊一番安排,然后来到那家饭馆门口,只见门匾上写着:德祥楼。 赵在渊走进去径直上了二楼,这家饭馆二楼靠窗临街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两侧都是单独隔开的雅间。他装作不经意地从楼梯左侧的一排雅间门口走过,并没有听到鲁文深的声音。 他又沿着窗户来到另一排雅间,结果在第一间就听到了那还算熟悉的声音。赵在渊见隔壁雅间正好没人,他招呼了一下附近的伙计说:“这个雅间我包了,别让人来打搅我。”说着,他丢给小二几个铜板。那小二便放进一壶茶就离开了。 赵在渊进去关上帘门,坐在靠近鲁文深这边的位置上,一边静静喝茶,一边聚精会神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来,咱们先共同举杯庆祝一下鲁帮主劫后余生!”此人声音沙哑,年岁不大。接着便是碰杯的声音。 “鲁某谢谢诸位的热情款待了,干!”这是鲁文深的声音,他砸吧下嘴继续说:“说起劫后余生,我就想起那个可恶的皇子,听说他就在归州?” “是啊。他来归州这才不到一个月,但是事情可是做了不少,又是替灾民鸣不平,又是抓捕奸细。现在城里没人不知道这个皇子”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 “哼,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也不看看什么世道,有人买他这帐么。这人就是不懂规矩。若不是他,我现在还美美地当我的帮主呢,咱们大家伙也能继续发我们的财。”鲁文深说道。 “那也没办法啊,他毕竟身份摆在那儿,身后还有华武军在。平昌县那么远,没有大公子撑腰,你碰上他只能认倒霉。” “那他也别高兴的太早。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估计也不需要十年,我就能让他知道在这块地界,到底谁说了算。” “鲁帮主,凭我们怎么能行。还是算了吧。”此人声音比较显老。 “凭我们当然不行了。但是明日,大公子就要来了。” “啊?我没听错吧,您是说大公子要来归州?” “当然。平昌县出事之后,大公子把我救回了襄州。前些日子,我一直在襄州伺候大公子。这不大公子要来归州,我就先打前站来了。” “真的是太好了。明日大公子什么时候到,我等怎么也要去迎接一下的。” “是啊是啊。” 鲁文深说道:“大家伙别急。大公子临走有过交代,他此行有要务在身,让咱们大伙找个地吃着喝着,等他贵人光临就是了。” “既然大公子有话,我们自当听从。你们说这一次我们去哪候着呢?” “上次在春缘楼,大公子玩的挺尽兴开心的。不如还安排在春缘楼?” “我看行,那地方宽敞c别致。一会儿我们就去把它包下来,让那老鸨子准备好姑娘。” 这时,鲁文深又说道:“诸位,我建议呢,大家还是换个地方。大公子不喜欢一直品尝同一种口味,你们可明白?” 沉默片刻,又有人说道:“多谢鲁帮主提醒。既然这样,不如就在鄙人的别院吧,鄙人在城东新买了一处别院,装饰摆设都是精挑细选的,刚刚布置妥当,正好让大公子给我题词剪彩。” 鲁文深说:“我看行。” “那酒水厨子我来安排,正好我要新开一家酒楼,刚物色个厨子,手艺绝佳,还进了一批三十年陈酿的杏花老酒。” “那姑娘们我亲自去挑选,保证个个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还多才多艺c貌美如花c光彩夺目。”这人声音猥琐c中气不足。 几句话的功夫,一场奢靡的宴席就已安排妥当。赵在渊听在耳中,心在嘲笑。 那鲁文深听罢说道:“你们一个个的孝心真是难得,相信大公子一定会满意的。不过,吃喝玩乐归吃喝玩乐,你们生意上的事也不能含糊,我提前过来也是遵大公子的意思,过问一下今年生意上的事儿。” “这您放心,我那里账本是清清楚楚,鲁帮主有时间到我柜上过过目。” “我也是。” “那倒不必了。你们简单说说,我心里先有个数就行。” “我这边,今年从上到万州,下到河州,一共收了三千亩良田的地契,其中给大公子的那份已经备好了。” “我这边在上游万州c合州等地一共收了二千亩良田的地契,银子没花太多。不过为了控制住粮食,我又花了近千两银子把当地多余的粮食都屯起来了。” “哎,你们都是赚的盆满钵满,我这挑个兴州这么个地真是晦气。今年兴州那边没什么灾,没什么难的,粮食屯了不少,可一点油水没赚到。明年是不是该轮轮地方了。” “行了,老张。今年归州赈灾粮不都已经从你那出货了,大公子也没让你亏着啊。” 一番陈述和诉忠心,鲁文深才接话道:“你们明白就好。大公子说了,好好跟着大公子,保证大家既有钱赚,还能安安稳稳的。”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跟着大公子的老人儿了,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主心骨是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