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莱希尔:北辰》 正文 伽尔、冈萨尔与麦尼,上古部落时代的三巨头 三巨头:《圣约》记载中,主座下的创世天使c风之天使与治愈天使圣拉斐尔(el'raphael)向三位已经完成了最伟大功业的部落酋长显现,并教授他们以文字和知识。这三位与主订立了约的伟人后来便被称为上古部落时代的三巨头。 “梅亚尼王”伽尔(gare,na 一n 'aenny):伽尔是《圣约》记载中的第一位王,伽洛尼人(gar一ny)的领袖和部落酋长。他与冈萨尔c麦尼被后人并称为上古部落时代的三巨头。传说他不仅英勇而且智慧过人,团结了另外两个部落共同组成了伽尔撒部落,也就是后来神圣帝国的雏形。至今神圣帝国的首都仍然位于伽尔撒部落时代的都城,也就是以伽尔命名的皇都伽尔撒(garethra)。“梅亚尼”在古语中的意思是“乘驭星辰者”。 “牧羊人”冈萨尔(gunthar,na gunthen):冈萨尔是《圣约》记载中的第一位宗教领袖,冈瑟尼人(guntheny)的领袖和部落酋长,也是费兰铎(ferand一)教(圣教)和圣三角崇拜的创立者,位列三巨头之一。在麦尼背叛失败后,冈萨尔继续担任伽尔的左右手,不仅管理宗教事务,同时也协理世俗事务。 “奥芬诺”麦尼(ny,na euphen一):麦尼是《圣约》记载中的三巨头之一,辛德拉人(sdera)的领袖和部落酋长,也是第一位异教徒和背叛者。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部落领袖,也是那个时代最有名的战士和将领,传说在他率领下的部队攻伐其他部落的时候都未尝败绩。但这位伟大的战士最终为恶魔y一u hu一所堕落,背叛了主,并掀起了对伽尔王的争战。失败后,他带领自己的余部远走西方,传说他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崇拜恶魔的异教徒王国。“奥芬诺”在古语中的意思是“带来堕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皇都伽尔撒、五星之都与五大常规军团 “皇都”伽尔撒(garethra,na v一nirel nd一n): 如果说在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el'd一rthr一ethrael v一niragia)的境内有这么一座城市,它历经了两千八百多年的历史,见证了最辉煌的时代和最黑暗的时代,主最初的拣选c第一个城邦联盟的建立c第一个王国的崛起,以及王国的覆灭与帝国的浴火重生,并且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被认为是神圣帝国及其前身的象征,那么这样的城市恐怕非伽尔撒莫属了。 伽尔撒这个名字正是取自费兰铎(ferand一)世界的第一位王,梅亚尼王伽尔(gare,na 一n 'aenny),这里是这位最初的王者从混战纷伐的众多原始部落之间崛起的地方。三面环围在伽尔撒山脉(gar一n garethra)的谷间,使层峦叠嶂的山势成为了伽尔撒的天然屏障。两千八百多年来,伽尔撒一直担任着帝国的首都与政治中心,这一点从未改变。 由于坐落在高低起伏的山区,伽尔撒城的地势同样也不是一马平川的。位于地势最高点的自然是壮丽的皇宫“尼安特宫(tera niante)”,那里是伽尔撒的权力中枢,神圣帝国最尊崇高贵的家族——圣铎斯洛瑟雷尔(el'd一rthr一ethrael)家族世代居住的地方。四大骑士团之一的皇家骑士团的总部也设立在此。这支与风暴骑士团齐名的圣骑士部队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巩固皇帝陛下和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的统治,为此他们可以与皇室的任何敌人拼死作战,斩尽杀绝,即便是自己的同胞也毫不例外。 五大公国c五星之都与帝国的行政区划: 在第一皇帝统治初期,新生的帝国政体便遭受到了异教徒势力和恶魔的毁灭性打击,甚至连尼安特宫都被攻陷。第一皇帝几经辗转,花费了20多年的时间积蓄力量,成立了四大骑士团,终于从主的敌人之手夺回了这个濒临失落的帝国。但在这二十多年的战争中,许多自伽尔时代存留下来的古都都已彻底沦为废墟,无法修缮;加之连年的战争,帝国的财务状况亦不容乐观,不能ti g一ng足够的资金来恢复那些古老的名城,于是许多城垣便被不得已废弃了。 第二皇帝即位后,帝国进入了黄金发展期,国库富裕,物资生产与商业渐趋繁荣。于是第二皇帝着手在帝国的五处地方建立起新的大城市和行政中枢,并以这五座城市为中心构建起了新的行政区划——整个帝国除皇都伽尔撒之外的区域都被划分成了五个公国,各自由对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忠诚不二的显赫家族辖制。此外,在公爵之下还设立了次等的爵位,以治理在公国辖域内的各个城市c城堡和城镇。现今的爵位分封制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这五座城市或城堡,也就成为了后来的五星之都;它们分别代表着帝国行政区域的东南西北和中枢。 中央,费兰多卡萨(ferand一cathra)公国与黎明之星军团: 作为费兰铎世界的宗教中心,被誉为“圣城”和“圣地”的费兰多卡萨不仅仅在建筑风格上华美壮丽,在地理位置上也扼守着进入伽尔撒的唯一一条通路,是伽尔撒的门户。名闻四海的费兰多卡萨大教堂是整个帝国规模最大的教堂,也是教廷的所在。如果说皇帝陛下是世俗世界的主人,那么由冈萨尔的后人承袭的费兰铎卡大主教便是费兰铎宗教世界的主人,是唯一的宗教领袖,而其枢机主教团则负责协理他在此审判最高级别的宗教事务,有些涉及尼安特宫权贵的案件,甚至连皇帝陛下本人都不得过问。直接对费兰铎卡大主教本人负责的圣灵骑士团负责维护教廷的权威,这支独特的圣骑士团中有许多成员都曾经是神职人员,对主的信仰之坚定,是其他任何骑士团的圣骑士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在五星之都中,费兰多卡萨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城市,由兰吉尔(ranl)家族世袭的神圣公爵治理这里的世俗事务——这是整个帝国的世俗世界里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甚至所有其他公国的公爵都远不能及。五大常规军团之一的黎明之星军团驻扎在费兰多卡萨,他们同时听从兰吉尔公爵与教廷的命令,负责维护整个费兰多卡萨公国的秩序,甚至有时候还会参与平定南方的动乱。 费兰多卡萨是金焰花的产地,这种亮huáng sè的三瓣花朵时常被雕刻作为铠甲和建筑的装饰图案——同时它也是费兰铎教的象征之一。 北地,瓦柯西亚(vaxia)公国与牧狼军团: 坐落在北地的瓦柯西亚公国是四大公国中最为安定的,这部分疆土自伽尔王统治时期就一直是冈瑟尼人(guntheny)——也就是三巨头之一的冈萨尔(gunthar)的族人hu一 d一ng的区域。尽管由于北地的寒冷和相对贫瘠,许多冈瑟尼人都选择迁居到帝国中央较繁荣富饶的地带生活,但仍有不少冈瑟尼人继续选择在北地过传统的游牧生活。基于历史原因,在瓦柯西亚公国广阔而又人烟稀少的疆域内留存有数量最多的古都遗迹和城堡,有些古堡至今仍然有一些离群索居的小贵族居住。通过用五星之都取代从前的旧古都,第二皇帝也成功地使得帝国的经济重心向较为富饶的南方移动。 整个公国较为繁荣的地域大致在公国南境到莫雷奇尔(一rakiel)之间,这部分疆域只占了整个公国不到三分之一的领土。再往北则是一片人烟极度稀少的地域,甚至连一段城墙都找不到,只是零星点缀着像梅耶撒('aethra)这样规模的小镇。 北都瓦柯西亚是背靠着伽尔撒山脉而建立起来的,位于伽尔撒山脉北段的山谷之间。“瓦柯西亚”在古语中的含义是“后花园”,昭示着其相对于皇都伽尔撒的位置。相对于公国全境的贫瘠,瓦柯西亚城可以说是坐落在冰雪之中的一片花园乐土。这里最著名的炉火广场一到冬日便会被点亮,整夜不熄;熊熊燃烧的巨大穹炉使得瓦柯西亚最严苛的冬夜却像春日一般温暖。 瓦柯西亚公国由丹达尔(dandaer)家族世袭的公爵所辖理,这是一支历史悠久但颇为低调的贵族。五大常规军团之一的牧狼军团驻扎在此地,维护着瓦柯西亚公国的秩序。事实上,对于发生在莫雷奇尔北面的事情,牧狼军团也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相对其他四个军团,牧狼军团实在是太过悠闲了;但绝不要因此而小看他们的战斗力,要知道北地可是勇士辈出的地方。 西疆,穆尼安德特(uniandt)公国与御火之盾军团: 与五星之都的其他四座城市不同,穆尼安德特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城堡,位于帝国西面边境的最前线。它构筑在拉弗诺尔山(gar一n raph'nuel)的峭壁边上,由三条狭窄险峻的铁索吊桥沟通着大水潭的边缘。马匹与货车都无法从这里通过;而就算是人力,在拉弗诺尔山区可怕的劲风之下,也鲜有人敢于走过这段吊桥。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天险对于抵御从西面来犯的敌人也成为了天然的工事。 作为帝国境内最大的城堡,穆尼安德特同时还掌控着帝国最大的钢铁矿脉,支持着帝国将近一半的钢铁产量,具有非凡的战略意义。与其他所有公国都不同的是,执掌穆尼安德特公国的意梵尼(evanne)家族并没有将公国的首府设立在位于边境前线的穆尼安德特,而是距离其不远的另一座城市玻利斯法尔(p一rrisphael)——这是一座以传说中陨落在此地的圣天使为名的城市。 也正是因为如此,负责西疆防务的御火之盾军团通常并不对意梵尼公爵负责,而是对治理穆尼安德特城堡的哈洛(har'一le)家族直接负责——这支族系承袭着穆尼安德特侯爵的职位,直接指挥穆尼安德特公国全境的防务。 除御火之盾军团之外,风暴骑士团也同样是西面边境重要的防御力量。尽管风暴骑士团通常负责对异教势力进行极富侵略性的军事行动,很少处于被动防守的态势,但由于风暴崖的地理位置与穆尼安德特唇亡齿寒,一旦穆尼安德特遭受到强劲敌人的攻击,来自风暴骑士团的驰援无疑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东岸,诺夫兰萨(n一rphranthra)公国与寒霜之海洋军团: 诺夫兰萨是帝国东面最大的海港城市,掌控着莫莱希尔(一leciel)大陆东岸的几乎所有重要的海上航路,而其中又以与诺斐欧岛(der一 n一rfi一)的通路最为关键。为了保护航路上的船队,寒霜之海洋军团应运而生。这是五大军团中唯一一支以海军为主的军团,拥有数量惊人的巨型重装四桅战舰,得以在莫莱希尔大陆东面被称为“冰海”的海域内横行无忌;同时他们在陆地上也负责守卫着诺夫兰萨公国的秩序。 诺夫兰萨公国由布里尔(buriel)家族的公爵世代治理。 南境,维·奥芬妮(ve 一phenny)公国与皇家狮鹫军团: 与北地的安定相反的,帝国南方的维·奥芬妮公国可以说是帝国历史上战乱最频繁的地区,以致于五大军团中数量最众的皇家狮鹫军团有时候都不得不求助于黎明之星军团的协助。维·奥芬妮公国境内囊括了许多复杂恶劣的地形和数量众多的其他民族,这部分地区被帝国征服c统治的时间也是诸公国中最短的。费兰多卡萨始终没能够彻底根除南方各民族的旧教习俗,加上随着经济发展不断崛起的南方商会同盟对帝国税收政策的诸多不满,这两股势力在南方的各个地区不断煽动大大小小的叛乱行动,有些甚至发展为了大规模的战事。 维·奥芬妮公国的最南端是横亘于莫莱希尔大陆的庞德尔瑞斯山脉(gar一n p一under'ras),而雷霆骑士团的总部雷霆崖便安定在此。与其他三个骑士团不同,以防守著称的雷霆骑士团不仅只是保护着某一个城市或是城堡,而是负责守护着帝国漫长的整段南边境线。在庞德尔瑞斯山脉的南面是一片辽阔的热带草原,那里生活着文明仍旧处于部落时代,然而却异常勇猛凶悍的游牧民族奥拉沙尼人(一rashany)。这支凶悍的蛮族时常会对帝国的边境线发起侵扰。 维·奥芬妮公国由伯恩维宁(beven)家族的公爵时代辖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Prologue 序 古旧的窗户敞开着,连接着外面昏暗的夜。窗外的泽地被一层薄雾轻轻地覆上;但即便不是这薄雾,黑暗中也找不见什么活物。月亮深藏在阴霾的乌云之下,仅能露出一线光明;那一线光明照耀下的低矮植被,都被这雾气揉成了深黑色的一团。 烛光恍惚,映出房间里两个模糊的人影。 “杜夫(duf)?” “啊,对不起!请请原谅我,陛下!我我走神了”被唤作杜夫的十二岁男僮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误,匆忙跪倒在他的脚边请求宽恕。他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出头,端坐在帝国乡村随处可见的木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相当简陋的白色棉袍,金色的长鬈发披散在双肩,与普通人似乎并无区别。唯一佐证了他的身份的是他靠在桌旁的佩剑,尽管被粗麻布层层包裹,还是显露出同他朴素的着装截然不同的风格。 无论是黄金钻石,还是帝械师的完美锻造工艺,这些都不是使得这柄手半剑名闻宇内的原因。唯一能让人一眼将这把圣剑与它chuán qi的主人联系起来的,只有那颗镶嵌在护手上毫不起眼的血色红宝石。 “我是很难惩罚像你这样的小孩子的啊——”男人作了个手势,示意男僮起身;他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愠怒,有的只是淡淡笑意,“我想我还是去找一位真正的书记官为好?或者吟游诗人似乎也不错?” “我能行的,陛下!”男僮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男人笑出了声,“你能先告诉我你把鹰羽笔放哪儿了吗?” 经过好一阵sā一 àn,伴着椅子翻倒的响声,杜夫终于沮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不起陛下。” 中年男人强忍着自己的笑意,指了指男孩的左侧衣袋。 杜夫往自己的衣袋里一摸,果然在那里。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您都看见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这小子要过多久才会发现,”皇帝陛下摇着头,“在我讲故事的时候,你小子都神游到哪儿去了?” “我只是被您所说的冒险故事完全吸引住了”男孩挠了挠脑袋,“忍不住就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 “你不会想要经历这些事情的。”陛下轻轻地摇了摇头,举起了自己面前的空橡木酒杯,“也许以后你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给我把酒倒满。多亏了你小子,我的思绪完全断了,只能从头开始。” “对不起!陛下!” 烛光轻轻地闪烁,将他巨大的影子投在布满苔藓的墙上。陈旧的桌椅,陈旧的床,陈旧的烛台,陈旧的他,还有他陈旧的回忆。 苏雯娜(suvna)酒的i xiāng婉然钻进皇帝陛下的鼻孔里,这次他可以很确定杜夫这个马虎的孩子没有再一次把墨水当成酒倒进自己的杯子。他轻啜一口,任血红色的y一u hu一顺着舌尖滑进喉中,朦胧的惬意感似乎将他带回了从前,许多许多年前,甚至是,两百多年前。往事在他的脑际回转,穿插,萦绕,直到就在他迷离的眼前上演。 “‘谢谢你’” “啊?” “啊什么啊?给我记下来。”皇帝陛下瞪了他一眼,“我想换一个新的思路。” “是,陛下!” “然后给我闭上嘴。” “呃陛下?这句话是?” 陛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该好好学会如何侍奉一位君王。我会重新开始念,你从现在开始把你那小嘴看好了——别把自己憋死这种事情就不用我吩咐了吧?” 杜夫忙把手指放在唇上,一声不吭。 陛下又轻饮了一口,这才开始。 “‘谢谢你, ‘看在主的份上。’ ‘无论你是谁,生自何方,岁月几何。’ ‘我只知道你会是我的追随者,会是位列风暴之巅的骑士,是圣铎斯洛瑟雷尔(d一rthr一ethrael)家族和主治下万邦的守护者。’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找到由我写下的这些话。’ ‘或许你已经不再服侍于深埋在过去的我,甚至也不再服侍于我的后人c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的血脉。’ ‘但如果你仍然认可我,敬重我,和我为主的选民所做过的一切,我将以远逝的先人的名义,将我的遗愿交付到你的手上。’ ‘如若你没能完成我的遗愿,请将它传给像你一样重视荣耀和智慧的人。’ ‘我将以我所知的一切力量,帮助你完成它。’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挣扎;’ ‘所有愚昧的觉悟,所有无知的感触;’ ‘所有黑暗中的摸索,所有纸面上的绝望。’ ‘所有的这一切,都始于我漫长而不平静的一生中那最广为人知的挫败,’ ‘尽管我那时才意识到,退却也许不是真正的失败;一无所知才是。’ ‘但抛开所有毫无用处的感慨吧,’ ‘我会告诉你们,那永夜的丛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1) “主向这三者言说,麦尼(ny)却不听从;主向这三者劝诫,恶魔却不忏悔;主驱赶黑暗离开他们,叛徒却去追逐堕落。” “拥有最高勇气的,却丢了审慎;持有最高权柄的,却失了智慧;握着最大的力量的,却忘了恩宠。” “他是要被流放的,区别于他的随行者,他们一个受了冠冕,一个得了真理。” “他随他的勇力,随他的权柄,随他的荣光,都一同堕落阴间。我主的敌人起身向他示意却不尊敬,猎shā rén的手咧嘴向他微笑却怀着嘲讽。他的名,和他受咒诅的子嗣,都将在阴间的永火中受囚禁。” “主说:我要向他伸出我的手,却不让他抓着;我会向他展示我的仁慈,却不允他摸着。我要让他在这永恒的苦痛中受背叛,正如万军之主被背叛那样。” “神的使者征服,倚仗的是神,而永不能倚仗他的腕。” 不苟言笑的牧师席卡瓦·维宁(sycavar v)着一身素白的圣服站在宣道台上,端正地面对着他的听众,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为台下的观众高声诵读着《圣约》。台下的八十多位信众基本上是梅耶撒(’aethra)这个北地小镇半数的人口了——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甚至说是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境内最为偏僻的小镇之一也毫不为过。 听圣日的宣道一如既往地冗长乏味,对于大多数孩子们来说都是这样的。维宁牧师的品格或许无可置疑,从位列五星之都的大城市瓦柯西亚(vaxia)孤身一人来到瓦柯西亚公国最北端的偏僻小镇,接手主持这里唯一的教堂;但艾桑铎(iysand一re)还是坚持认为,听这家伙的宣道简直就是活受刑。这个来自大城市的牧师完全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讲道变得更通俗易懂,至少对他这样的十岁小孩来说,这一点毫无疑问。 艾桑铎偷偷地打了个呵欠。他不希望自己被父亲看到在教堂里打呵欠,父亲和母亲都是相当虔诚的费兰铎(ferand一)教信徒。事实上,这整个镇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费兰铎教的信徒,甚至可以说,这整个帝国都是建立在这个宗教的基础之上的。 但一个十岁的孩子肯定不能真正理解信仰,即便是像艾桑铎这样的乖孩子。他只是在等着教堂的钟声。 终于他等到了。 维宁牧师低下头,将他的左手放在胸前;他的右手在额头和胸前游移,画出一个三角形;画毕,他将右手置于左手手背之上,完成了圣礼。艾桑铎知道这是神职人员行礼致意的方式,就像就像帝国士兵的敬礼姿势一样。 但他不关心这些。让他欢欣雀跃的是,圣礼也就是宣道结束的标志。 当然,作为一个乖孩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喜悦表现出来;他和他的哥哥可不一样。 “我们回去吧,艾思(iyse,艾桑铎的昵称)。”坐在艾思身旁的内安德(neande)先生,也就是他的父亲,首先站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道。 “好的,老爸。” “给我讲讲,你今天从维宁阁下的宣道中都学到了什么吧?” “好的,老爸。”艾桑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每次宣道结束后都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只是想确保自己的乖孩子在每个听圣日都能被主的教导所启迪,成为一个虔诚的老好人,就像他自己一样——这一点是几乎梅耶撒的所有人们都公认的。 “主的使者,创世天使之一的圣拉斐尔(raphael)降临在上古的三位伟人伽尔(gare)c冈萨尔(gunthar)和麦尼面前,他们一起建立了主的选民神圣的国。但是麦尼背叛了主,离弃了自己的伙伴,终于也被主抛弃,沦为了最初的异教徒,邪恶的奥芬诺(euphen一)。”艾思张口就来。 内安德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但他所不记得的是,维宁牧师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已经讲过这些了,甚至在一年多以前的时候也讲过这个内容。而艾桑铎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都很有信心,这无聊的宣道不过是老调重弹罢了。 突然,另一个方向传来了艾思母亲的呼唤。 “内安德,亲爱的,你在哪儿?” “我在这,亲爱的。出了什么事儿?” “弥斯(ith)在你旁边吗?” “没有,我以为他在你那儿。”内安德回过头,“艾思,你知道你哥哥去哪儿了吗?” “他他在宣道开始之前就溜了” “我问的是他在哪儿?”内安德慈祥地微笑着,“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严父,但尽管这样,一直以好孩子自居的艾思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呃这个嘛”不幸的是,父亲这次还真说对了。 “吃我一剑,哈!” “开什么玩笑?!”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其中一支木剑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铂金色的小辫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舞动,胜利者的剑高举向天。这个叫做弥撒铎(ithad一re)的男孩睥睨着已经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手下败将,一脸失望,“什么嘛,你这还不如费伊(fay)呢” “好啊好啊!弥斯好厉害!”穿白色衣裙的稻金色发女孩儿不住地拍着手,欢快地喝彩。 “那是当然!我是弥撒铎大人,圣铎斯洛瑟雷尔(el'd一rthr一ethrael yv一ra)一世之后最伟大的骑士!无论是剑术还是胆识,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弥撒铎得意忘形地叉着腰,哈哈大笑道。 “你这个牛皮就吹得有点过了,我们不一直都是互有胜负的嘛。”费伊走过去,一边对坐在地上的失败者伸出援手,一边不满地说。 “那是过去的我!而现在的弥撒铎大人,已经超越了我自己,达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了!”弥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小子得意什么,只不过是比我们俩壮那么一点罢了。”丹斯(dance)拉着费伊的手,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敢挑战比你高比你壮比你大的对手吗,弥斯?” “随便你说!只要你说出来,任何对手,我马上就去找他!” “好!”丹斯看着弥斯中了激将法,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正在吃草的牛群——那是内安德先生家放牧的牛群,也是教堂用于牲祭的牛群。丹斯仔细地挑选了一阵,然后指着其中最大最粗壮的那头公牛,“就让这位来做你的对手吧,弥斯!” “什么?那可是牛,不是人!” “我可从没说过是人啊?”丹斯耸了耸肩,“你自己说的,任何对手。” “这你使诈!” “你莫不是想反悔?”丹斯冷笑了一声,“刚刚吹的牛皮,这就兜不住了?” “我用这种破木剑,怎么可能能伤得了公牛?你你这是强人所难!” “那这个呢?”丹斯一脸坏笑地从腰间拿出一把短bi sh一u,伸到弥斯的鼻子前面,“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用这个去对抗你的对手吧!” 弥撒铎站在那里,咬着牙,似乎在做着相当激烈的思想斗争。 “算了吧,弥斯”费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劝他放弃,“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丹斯耸耸肩,“不来也可以,不过你得承认你只是个懦夫而已。” 听了丹斯的话,弥撒铎一把夺过那把小bi sh一u,“好好看着,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你还是算了吧?”丹斯一脸嘲笑,“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是啊,弥斯,算了吧”费伊也劝阻道。 白衣女孩儿紧紧地拉着弥撒铎的袖子,“快正午了再不回去教堂的话,会被内安德先生和我妈妈发现的而且这么危险的事情弥斯就算你不去的话也已经足够厉害了” 但弥撒铎完全听不进他们的劝阻,反倒把这些话全都当成了嘲弄。 “没事没事,放心吧斐莉(phally,斐莉丝phalice的昵称)。爸妈那儿有艾思为我打掩护,至于牛嘛我身为内安德家的牧童一把手,还会怕几头小小的公牛吗?” “小小的?”费伊激烈地摇着头,似乎要甩掉他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我说弥斯,说真的,算了吧。” 弥斯拉开斐莉丝紧攥着自己的小手,径直朝那头公牛走去,“第一皇帝也会这么做的!真正的骑士,决不会拒绝挑战!瞧好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弥斯!弥——斯——!”斐莉丝用力喊叫道,但无论她怎么叫喊,弥斯都无动于衷。她忍不住捂起了眼睛。 “看看你干的好事,丹斯!你这是要害死这愣头青啊!”费伊急得直跺脚。 “别担心,这家伙会知难而退的。”丹斯得意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你们真相信那家伙会自己去寻死?我才不信呢,你们在一边看着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2) 当缪尔洛(ulr一)夫人生下她和内安德先生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孩子的性格会与当初教堂那位赐名的牧师的本意截然不同。 根据《圣约》的记载,在莫莱希尔(一leciel)大陆最原始c未开化的时期,人们使用着数量繁多却又简单低级的语言,直到主的使者圣拉斐尔显现于伽尔c冈萨尔和麦尼三位伟人,不仅以主的道启发他们的智慧,也将最为高贵c最为神圣的语言——莫莱希尔古语——教授给他们。尽管梅亚尼王(一n ’aenny)伽尔的时代早已被埋葬在近三千年前,一直到今天,帝国大多数人民的名字仍然来源自这种古老的语言;而教堂里收藏的多数文献也是以莫莱希尔古语的形式保存下来的。 在古语中,“ithad一re”这个名字代表着金毛犬;“金色,是主恩泽的颜色。”——《圣约》如是写道。鉴于内安德先生是梅耶撒这一带最虔诚的牧民和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虽然他也不过是个没有姓氏的平民,维宁牧师的前一任还是赐给了这孩子一个美好的名字。自然,大字不识的内安德先生也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像主虔诚的牧羊犬一样,忠诚c温顺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庭,以及家里的畜群。 但显然,大家都发现,用牧羊犬来描述弥撒铎这个顽皮的孩子实在是不够恰当。 诚然,弥撒铎对自己家的牛群通常都很负责。但或许是内安德先生给自己的儿子讲了太多骑士的冒险故事的缘故吧——又或许是弥撒铎生来如此?总之,内安德先生对弥撒铎的期待落在了次子艾桑铎的头上。幸好,这个儿子没有让内安德先生再次失望。 昭示着正午时分的钟声响彻整个梅耶撒,连孩子们玩耍的草地也不例外。 而我们的金毛牧羊犬——噢不,同样是犬类,形容他为猎犬才更为恰当一些,好勇斗狠的猎犬——此刻正弯着腰,偷偷接近那头叫做“山峰”的硕大公牛——它是弥斯家牛群的头牛。 满揣着不安,弥撒铎终于到了“山峰”的近旁,它夸张地隆起的背部向众人展示着它的健硕。在那一刻他猛烈跳动的心脏也劝说他放弃,但他一转过头,就能看到丹斯得意洋洋的神情。如果他就这么放弃,一定会被狠狠地嘲笑一番;他这么想着,强烈的自尊心便渐渐占了上风,把他的害怕远远地甩到了一边。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都一起度过了多少时光,不是吗,山峰?你不会伤害我的吧?” 男孩轻柔地抚摸着它那土墙一样的身躯,正如他一向做的那样。多年的牧童生活让他熟知怎么做才能安抚这些硕大的生灵们——当然,前提是在它们没有受到伤害的情况下。 弥斯不禁想起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虽然动物没有灵魂,但它们也有着灵性;所有动物都有仁慈的主给的灵。”内安德教导说,“用你的灵魂去与它们沟通,它们就会感受到你的安抚,变得驯服。” “好吧,”弥撒铎轻轻地说,“真是对不起了,山峰。” 听到这句话,它忽然剧烈地晃动身躯,想把弥撒铎从它身旁驱赶开,也许它的灵已经感受到弥斯灵魂深处的恶意。它不安地甩动着尾巴,弥撒铎只好继续安抚它,直到它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人都不能看穿的事情,你这种吃草的祭牲又懂得什么?” 强压住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的心脏,他从腰间缠裹的粗布衣间抽出那把小bi sh一u,猛地扎进山峰的侧喉。 意识到了背叛的山峰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长哞,闭上眼睛,撒腿就向前猛冲。在它前方不远处吃草的另一头牛不幸遭到了牵连,被猛地掀翻在地。 早有准备的弥撒铎已经闪到了一旁,躲过了愤怒的公牛的第一次攻击。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头被山峰撞倒的可怜受害者,他也认得它,这头叫做“大角”的公牛。 弥撒铎再度察看山峰的伤势;但根据自己刀刃插入的手感,他也得以知道,很遗憾,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力量并没能把bi sh一u深入山峰的要害。山峰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纯粹被激怒罢了。草场上其它的牛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扰了,变得狂躁起来。 “看来好牧童不代表好屠夫”弥斯心里大呼完蛋。 “第一皇帝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第一皇帝,伟大的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他会直面危险。” “他会用自己的‘天使之手’轻易地正面抵挡住公牛的冲锋,然后挥舞起手中的圣剑圣裁之翼,将这头不识抬举的笨牛迎头一剑砍成两段!” “令人伤心的事情是,我并不是第一皇帝” “甚至连圣骑士都不是” “甚至都不是一名骑士” “甚至都还没成年!” “我完了” “弥斯——!”听见sā一 àn声的斐莉丝移开遮挡自己眼睛的手,就看见山峰再度对弥斯发起了冲锋,吓得她花容失色,声音都哭哑了。 “仁慈的我主庇佑我啊!”弥撒铎哇哇乱叫着,脚上却没停。他肯定不可能跑得过一头冲锋的大公牛,其它陷入慌乱的牛也有可能把他踩死。急于寻求生路的他很快锁定了草场上的几块大石头,他这个时候在心里只是无比感谢那些个偷懒的草场清理工。作为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儿,他估摸着自己不算大条的身体还是能勉强蜷缩进那块最大石头的遮挡的。 当然,山峰也没有闲着。 弥斯没命地奔逃,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喘气声有多粗。他只知道那头天杀的公牛正在紧紧地黏着自己的屁股,但无暇回头的他也不知道它离自己有多远。 地面的轰隆声似乎就贴在自己的脚后跟。 “掩护!”弥撒铎大叫着,终于赶在被踩死之前一跃躲进了石头的背面。牛蹄擦过他的铂金色小辫子,从石头的上方掠过去;强劲的气流扬起弥斯的头发,他几乎都能嗅到牛身上的骚臭味。 “现现在呢?” “给我个计划,看在主的份上!” 当然没有人能给他计划。 不远处,斐莉丝已经哭得一塌糊涂;闯了大祸的丹斯和费伊也早已逃之夭夭。而山峰也已经回过神来,准备发起新的一轮冲锋。 这头粗壮的牛当然也不是蠢货,似乎决心不再被这个自不量力的小不点愚弄一样,它开始以新的路线绕着弥斯用以作为掩体的石块奔跑,并以这种路线步步逼近。它被暴怒充斥的眼睛急切地搜寻着那个小男孩的动向,而弥斯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恶狠狠的牛眼终于绕过了掩体,锁定了弥斯的身体。在这么近的距离,弥斯已经无处可躲了。直面暴怒的公牛的他被完全吓呆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弥斯似乎放弃了抵抗。 对于一个十二岁少年的身体,被全速冲锋的山峰只要踢上一脚,就能让他粉身碎骨。弥斯当然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法会是什么样的,也许现在是时候好好想想了。 本能,现在只有本能能救他了! 牛蹄的践踏声近了! 近了!足够接近了! 双手抱头的弥斯猛地往一边的地上倒去,就地打了个滚;他不知道这次奏效没有,这也是他在情急之中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他的耳边是混乱的牛蹄声,眼前是飞扬的尘土,公牛狂暴的动静几乎就在他的身边。 “砰!” 一声闷响在他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什么物体倒地的声音。 弥撒铎顺势从地上起身,发现自己逃过了一劫。抬起头,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山峰从地上爬起来,变得更加愤怒了;将这头不可一世的头牛放倒的是那头叫做“大角”的公牛,这是它的fu ch一u。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战术翻滚拯救了自己,还是大角的支援,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山峰被刚刚加入战斗的大角拖住了,这给了弥撒铎一个喘息的机会。 尽管已经受到重创,但是大角不甘示弱,它眼中的怒火似乎丝毫不逊色于那头体格更大的攻击者。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牧童,对于自己家的公牛们弥斯还是了如指掌。这头被他命名为“大角”的公牛是不可能敌过体格最雄武的“山峰”的,机会转瞬即逝;弥斯迅速地扫过整个草场,发现两头公牛交锋的战场截断了自己退回去的方向,想直接撤到安全区域是不可能的;但必须利用这个喘息的机会为自己创造逃跑的条件——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他需要一匹坐骑。 他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位“骑士”!就像第一皇帝那样的骑士! 而小弥斯的确有一匹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宝贝坐骑。 “倪安特(niante)!” 弥撒铎一边呼唤着一边搜索着混乱的牛群,尽管他自己的声音被埋没在一片混乱中。所幸他还是凭借自己的肉眼找到了自己的宝贝。 niante这个单词在莫莱希尔古语中便是“马”的意思。根本不识字的弥撒铎给这头陪伴他长大的小牛起了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它取自于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雍容华贵的皇宫c坐落于群山之间的皇都伽尔撒(garthra)的尼安特(niante)宫——那里曾居住过神圣帝国的历代君王,据传代表主之意志的风与治愈天使圣拉斐尔也守望在尼安特宫之巅,俯瞰着主治下的万邦各国。 倪安特有一个其它牛都没有的显著特征,那就是它背上的牛鞍,那是缪尔洛夫人亲手为自己的长子缝制的。 弥斯穿过混乱的牛群,几次差点被钢铁般的牛蹄踢到;随着弥斯逐渐接近自己的宝贝坐骑,倪安特也终于得以听见主人的口哨声,欢快地朝自己的主人跑去。弥斯平常总坐在它的背上耀武扬威地驱赶牛群,在他自己眼里自己就像骑士驱赶着敌人的士兵一样威风。这也让小倪安特看上去就像牛群的领袖一般,但今天是个例外。 气势汹汹的山峰已然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大角不得不带着伤一瘸一拐地逃离这个生气的大块头。带着凯旋者的戾气,山峰的目光重新锁定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十二岁男孩。 看见朝自己这个方向冲过来的气势汹汹的山峰,仿佛被吓住了,它开始减速;弥斯看出这家伙准备掉头,急忙再猛吹口哨。 “倪安特!快过来,你在干什么呢?!”弥斯喊着。但倪安特不但没有往前继续走,反而掉头就跑。“该死!”弥斯往后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山峰高高地扬起沙尘,那样骇人的气势,恐怕是普通的孩子就已经吓傻了。弥斯听那些酒馆的醉汉讲过类似的故事,他们中有一些人曾经当过士兵。据说在战场上,普通的士兵常会被全速冲锋的重骑兵吓得丢盔弃甲,仓皇而逃,从而使己方组成的方阵不战而散。 弥斯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普通的士兵。真正的骑士即便是在不利的情况下也不会放弃的。 弥斯三步并作两步,在倪安特还未充分加速的时候撵上了这头奔逃的小牛,“该死该死该死!”弥斯咒骂道,身体却没有犹豫。他迅速拽住牛鞍的外缘,试图腾空踩上牛镫——第一次踩空了,但他马上在地上蹬了一下,进行了第二次尝试。这次他成功了,并借助自己的臂力登上了小倪安特的背。 “转向!转向!快转向倪安特!向那边走!” 弥斯焦急地拍着倪安特的侧身一边喊着,希望它能听到自己的命令。倪安特却像着了魔一般,只管没命地往前奔逃。“该死的倪安特,前面是幽暗丛林!停下来!”心急如焚的弥斯却束手无策,他不想从全速奔跑的小牛背上跳下来摔断自己的腿,更何况后面仍追赶着一头狂怒的公牛;但他更不想进入前面那片林子。这好像是个没得选择的选择。 但绝不是由他来选择。 而倪安特选择冲进了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3) 阳光艰难地挤过高大的树木伸展出来的千肢万臂,微弱地在丛林中消融,使这里阴森得如同黑夜。弥斯环视四周,一丝无措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扫开四周烦扰的蚊虫,弥撒铎苦苦思索着确定自己方位,以及摆脱当前困境的方法。 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已经进入幽暗丛林的深处了——惊惶的小倪安特一直在林子里跑了很久,直到弥撒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完全迷路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林子,那还没什么大不了的。狼啊,白虎啊,只是野兽而已 虽然只是野兽弥斯就完全无法应付了。 但这里有远比野兽可怕得多的东西,让神圣帝国的第一位皇帝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都不得不承受失败的东西。 这里是幽暗丛林。 帝国的北方边境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它就像一面不可逾越的围墙,不要说没有任何庶民敢于深入这片恐怖的森林;即便是帝国的历代君王,都不曾在这里拓宽自己的疆土,纵是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也不例外。 从最伟大的圣骑士和君王的手中夺过上千士兵的生命,除了天使的宿敌——恶魔,恐怕没有其它存在能做到这一点。也许在幽暗丛林的深处张牙舞爪的远不仅是一个恶魔,而是成千上万——没人知道这一点。 梅耶撒的镇民们中也流传着一个相当有渊源的传说:幽暗丛林的中心是地狱之门,通往恶魔环伺的火海,在那里人被疯狂的怪物肢解成碎肉,然后在地狱昏暗的黎明时刻复活,周而复始——尽管随着时光流逝,传说被埋葬在远去的历史厚厚的尘埃之下。人们开始将这些怪谈当成是唬小孩的故事,毕竟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已经在安宁中度过了上千年。 不论那些光怪陆离的民间传说,幽暗丛林同时也是各种猛兽的巢穴。盘踞在林中的白虎c林狼和森蚺时常在森林边缘出没,袭击人和牲畜——这也许是那些迷失在丛林里的人不幸遇难的真正原因吧。尽管负责辖理梅耶撒的卡尔德·维里安(carld vilian)男爵派遣了一支士兵小队常年驻扎在帝国这看似最安宁的边境线上保卫生活在附近的人不至于丧生兽口,但牲畜离奇失踪这样的事情仍然时有发生。 梅耶撒的人们总是会严肃地告诫自己的亲人和孩子,绝对不要深入到看不见丛林边缘的地方,不要深入到看不见光的地方。 而现在,这就是弥斯的处境了。 弥斯的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尽管有些不适,配合着由树叶滤下来的微弱的光,还是ti g一ng给他一些确认当前时间的线索。他估摸着外面该是傍晚了,北方的白天总像内安德先生的言语那样简短而寓意丰富,如果天色再晚一些的话,自己在这样的丛林中将完全失去视力——那就太糟了,丛林里可遍布着各种夜行性的野兽。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还必须迅速找到生长着果实的果树。不管什么果子,只要能充饥就行,在这个季节应该还不少。重要的是果实能给他一个待在树上的理由,在黑暗中待在树上比在地面上要安全得多。那些狡猾的林狼是不会爬树的;白虎倒是会,但以白虎的体型和重量,也没办法在较细的枝干之间攀爬;至于森蚺,它们的巢穴一般处于树根之间的巨大孔隙,那里覆盖满断枝和落叶,以及其他苔藓类植物。 倪安特晃悠着尾巴驱赶着烦人的蚊虫,完全不清楚它将它的主人带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尴尬境况。它的小蹄子踩过覆满落叶的崎岖地面,惊扰了在叶片下休憩的虫子。弥斯向侧身倾斜,伸手采下地上一株长着huáng sè叶片和头冠的植物。它的汁液散发出的气味能够驱赶大多数叮咬人畜的蚊虫。弥斯将好几株这植物的叶片放在手中碾碎,放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然后将汁液涂满全身暴露出来的部位。倪安特也得到了主人的些许照顾,它轻轻地叫了一声,感谢主人的驱虫药膏。 沿途长满了生着绿色果实的高大树木,这种果实是林中猴子的最爱。弥斯估摸着自己应该也可以吃这种果子,但是这种树又直又高,难以攀爬。弥撒铎的身上可没有任何可用的攀登工具,甚至连一段绳子都没有,他便马上打消了对绿果子的念头。 他们在林中又搜寻了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了一株枝叶繁茂的长着深紫色小果子的树木。树上正在啃食果子的一些影子鼠让弥撒铎确定了这是可以充饥的果子。影子鼠是一种皮毛深灰的小动物,它们性情温顺,擅长打树洞——树洞的大小让它们的大多数天敌无法进入,除了体型较小的蛇类。虽然这棵树也略显高大了一些,但是它粗糙的树皮和繁盛的枝桠使得它还算容易攀爬。 弥斯起身踩在倪安特的背上,用力向上起跳,抓住了一根较为低矮并且粗壮的枝干,翻身上去。他敏捷地顺着枝干向上爬,很快就找到了吃晚餐的地方。他造成的响动惊动了敏感的影子鼠们,它们被人类的到访吓得四下乱窜,有些甚至吓得从树枝上跳了下去,这样的滑稽反应逗笑了弥斯。他顺着枝干爬向枝叶的末端,摘下十几个果子兜在他的粗布衣服里;他随后又爬到了一处坚实的树干,坐在上面享用起果子来。 对目前的境况来说,这果子的味道还不算糟。 弥斯饱餐了一顿,然后伏身趴在树干上;他感到筋疲力尽,很快进入了梦乡。 唤醒弥斯的并不是清晨的太阳。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死一般的静默长久地统治着这片区域,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黑暗翻腾着,在他周围搅动,将他拥在怀里。他大声地喘着粗气,试图摆脱这种沉重的压抑感。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窸窣声。 “嘶嘶” 弥斯当即吓得一动不敢动。 细小的鳞片从粗糙的树干上无声地滑过,吐信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瘆人。弥撒铎屏住了呼吸,恨不得让自己的心跳都停下来。这条蛇有毒吗?有多大?在浓黑的幕布下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希望如果自己也融入无声地黑暗中,这条蛇或许不会发现自己。 “走开,走开”弥斯心里抓狂一般不住地念叨着,但却似乎适得其反。 这家伙正在越靠越近! “该怎么办?!”弥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依稀听镇子里经验丰富的猎人说过,有些毒蛇相当容易被激怒。但是如果你不激怒它,它不会无故发起攻击——人类一般不在它们的菜谱上。或许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一动不动,等这条蛇自己离开。 冷不防地,蛇冰冷的表皮突然贴上了他的脸。这个瞬间,弥斯的头皮感觉到一阵阵地发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消息是,通过接触,他发现这条蛇只是一条小蛇。 不过他还无从得知它有没有毒。 小蛇肆无忌惮地进一步亲近弥斯的身体,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掠过,爬上他的背;像恶魔的抚摸,轻轻地从他的皮肤表面滑过,轻轻地试探着弥斯的反应。弥撒铎只能隐忍着,尽量用回忆来占据自己的头脑,以度过这段煎熬的时间。 是的,在神圣帝国的传说中,蛇这种生物总是和地狱里的恶魔,主的大敌联系在一起。 狠毒c狡诈c阴险c邪祟,这就是人们对这种生物的印象。 “这条蛇不会是地狱恶魔的化身吧?”弥斯突然冒出了这个恐怖的想法。当然,这个想法没有让他更容易熬过去——更糟了。 “庇佑我,我主”在这种时候,弥斯终于想起来了祈祷。 祈祷似乎起了作用。那条该死的蛇终于对弥斯的身体失去了兴趣,顺着树干上的枝杈游走了。 确定了那条蛇已经远去之后,弥斯终于放松下来,喘了口气。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已经睡意全无。他从树干上微微起身,伸展了下自己的筋骨。 “倪安特?” 在这样无声地黑暗中,弥斯根本听不见倪安特的一丝响动,就好像它已经死了一样。弥斯轻轻地呼唤着自己伙伴的名字,无论是出于担心,还是因为感到孤独。 “倪安特?” 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据弥斯对小牛倪安特的了解,它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乱跑的孩子。它应该是睡着了吧?弥斯想。难道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它真碰上了什么野兽,跑开了? 想到这里,弥斯就急了。他大声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用力吼了一声,“倪安特!” 终于,树下开始有了响动。从满是杂草与落叶的树根之间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尘土,倪安特抬头轻哞了一声,算作对主人呼唤的回应。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弥斯握了一下拳,欣慰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异常凶狠的嗥叫便猝不及防地在不远处炸响了。 是林狼! 紧接着的是第二声,第三声,逐渐演变成了狼群的高音合奏——嘶吼c吠叫,伴着狼爪掠过落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这一曲奏出的,凶狠的猎杀进行曲,也同时是不幸被它们选为猎物的受害者的葬歌。倪安特发出惊恐的叫声,蹄子的步调也变得急促起来。 “对啊!快逃!快逃!”突然意识到情况的弥撒铎歇斯底里地喊道,尽管他知道他的助威对倪安特毫无作用,但倪安特已经陪伴了弥斯近两年,弥斯无法描述自己有多喜欢这头小牛犊;倪安特也一定是这样喜欢着自己的吧,他有一种这样的直觉。 弥斯从自己的身边随手折下一段较细的树枝,朝树下砸过去。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无论他砸到的是林狼还是自己的小伙伴,他都有可能帮助倪安特逃出狼群的魔爪。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野狗!来啊!来抓我啊!欺负倪安特算什么本事!”弥斯踩在树上,焦急地踩着脚下的树干,眼里不知怎么地就渗出泪水来。他听到倪安特和林狼搏斗的声响,倪安特痛苦的挣扎声,甚至仿佛还有血液溅洒出来的声音 “好心的主,请救救倪安特啊!救救它!” 他带着哭腔大声地求告着,如果主上一次真的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而遣走了毒蛇,那么这次一定也能! 一定能的!弥斯咬着牙,主是至善的,仁慈的,无所不能的!祂一定会救倪安特的! “万军之主愿你的国土在这世上怎么来着”弥斯慌乱地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平日在宣道里听到的《圣约》片段,“到底是什么来着?!我再也不会在听圣日溜走了,求求您,救救它!” 倪安特的惨叫声撕扯着弥斯的心脏。 “祷词!祷词!是什么来的?!”他急得直跺脚。 只要,只要自己念对祷词,主就会救倪安特了吧? 会吧!? 猝不及防地,他脚下的树干崩然断裂。 无助的弥斯仰面朝上,拖着泪水,落进了血腥的黑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4) 他的心跳仿佛停滞了。 一切似乎都停滞了。 在那一刻。 在那漫长的一刻。 所有的黑暗都朝他涌来,将他包围,将他吞噬。 他所记得的一切,只有血的味道,他绝望地想要抓住什么的双手,以及指间拂过的柔软的皮毛——仿佛,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所能感受到的东西,直到—— 直到他的知觉重新轰击他全然麻木的意识。 “啊” “好痛” “我死了吗?” 尝着污血的咸味,弥斯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他的脑子里还在持续地发出“嗡——”的鸣响,干燥的嘴里尽是污血的味道。弥斯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摔下来的过程中自己在下唇上咬破了一个口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头撞到了树根或是别的什么硬物。 所幸,撞击似乎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口。借着时隐时现的光,弥斯看见自己的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伤口,尽管都是皮外伤;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有骨头断掉真是太好了,或许某条不幸的饿狼为他做了垫子。他抹了抹眼角,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但,狼群都去哪了? 弥斯仍能清晰地记得林狼温软的毛皮掠过他的手的感觉,那不太像是什么撞到脑袋产生的错觉。任何一条林狼的动静都看不见,倪安特也不知所踪。自己究竟昏过去了多久? 地上散落的叶片依然保存着那场凶残猎杀所留下的混乱,但令弥斯欣慰的是,地上残留的血迹并不多。如果没在逃跑过程中受多少伤的话,倪安特还是有机会逃掉 等一下 为什么我能看到地面上的情况?! 黑暗到哪里去了?! 这是哪里来的光?! 顺着微光洒过来的方向,弥斯绕过两棵粗大的林木,轻易寻到了光的源头—— 神迹! 是神迹! 除了神迹,弥撒铎根本无法解释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怔在那里,被面前的景象完全震撼了——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更不要说亲眼见过! 荧荧白光闪烁在枝叶和树干的周围,就像那些树木都为这异火点亮,尽管并不很明亮,但在这个曾为黑暗完全统治的禁地却显得格外耀眼;像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燃烧着的树干以惊人的一致性排成近乎笔直的一列;在这些丝毫不动的静默卫士的脚下,落叶被某种无形的强劲力量扫到两边,露出深色的土壤—— “一条路?” “为谁准备的?” 他不知道。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死了,来到了某种灵魂的国度——然后他意识到,既然这里肯定不会是天堂,那也就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很好。” 弥斯扶着周围的树干凑近那条路,蹲下来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谨慎地伸出手试探。那里并没有什么y xg的墙,他也感受不到火焰应有的温度。他顺着道路的两个方向远望过去,只见近旁的所有树木都绽放着火光——它们都被笼罩在一种未知的力量之下,或许就像那些乡间奇谈里描述的那种诡怪魔法,他不知道,但他心里依稀能感觉到。 弥斯迈起步子,顺着这条道路指引的方向走过去。尽管乍看之下是笔直的,没走多久他便意识到,这其实是一段弧形道路;路途中开始出现许多曲折的岔道,都引向弧线的同一侧,仿佛在组成某种巨大的图样。他继续顺着道路向前走,好奇心已经不知不觉战胜了他的恐惧。 直到那条垂直于圆弧的笔直岔路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与之前的其他岔路都引向同一侧。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随着弥斯一步步地靠近密林的中心,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交错的道路并非毫无规则可言,而是在这里交织成一个宏大的圆形图案,尽管和整个图样相比过于渺小的他并不能一窥到整个图案的内容——这里像是某种异教仪式的地点。 似乎有某种从内心深处升起的莫名吸引力逐渐驱使着他,催促着他,让他继续朝着圆形图案的中心走去,就如同就如同有人在呼唤着他——不,那种感觉,倒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对这种感觉感到强烈不安的弥斯揣着忐忑的心情向后张望,但四周仍旧一片死寂,仿佛只有他走过时触动的草木在飒飒作响。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树木逐渐变得低矮,直到他踏上一大片平整草地—— 只有草与落叶,树木在这里远远地退却,让出一片开阔的草地,并向他的方向屈着腰身,仿佛在向什么低头致意——又或者,是在下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到达终点。 他没有发觉的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他的腿先于他的意识迈出,而他自己却不能注意到这一点,就像被什么邪恶的东西附身一般。 他的脚步终于停在了六条道路交汇的中心。 四周的草木持续地燃烧着,释放着黯淡闪烁的光,勾勒着莫名的神秘符文。 弥撒铎高昂起头,看见那月轮正在他的头顶上,夏夜明澈的夜空中点缀着繁星。弥撒铎高扬起头,迷失在那片广阔的星空中。 所有白色的火光骤然熄灭。 “咕呜——呜啊——” 此起彼伏的长啸唤醒了他的意识,也唤醒了他被好奇压制许久的恐惧。 如此恐怖的野兽叫声他从来没有听过——如同无数种凶猛野兽在同时吼叫着,伴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声,和来自某个很深很深的地方的死亡回荡。 “噗哒噗哒” 不知名的东西向弥撒铎聚拢过来。他环视四周,只看见无数焰红色光点在向他靠近,沿着六条道路的方向步步紧逼;他的身躯像被灌了铅一般,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怖感侵蚀着,动弹不得;恐惧不紧不慢地浸入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和每一段血管。 “嘶噜——” 随着那些怪诞的声音越来越近,嗥叫声也逐渐转变为低沉的嘶吼。也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终于清楚地看见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是一个个踏着烈焰的足迹——什么都没有!只有爪印,一步一步地朝他聚拢过来,每一步都将脚边的草木落叶化为焦黑的飞烬。 “林林狼吗?!” 不,从那足印上判断,那爪印甚至能容得下蜷缩着的弥斯躺进去,如果他不怕被烧成灰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 什么恶魔狼之类的怪物?! 看不见的邪兽从六个方向包围着弥斯,它们的步伐缓慢稳重,似乎它们已经很清楚弥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它们的掌心。 弥斯就这样站在原地,听着自己响亮的心跳声,惊恐得不知所措。 “咚哒!咚哒!咚哒!” 这这是个噩梦吧?这只是个噩梦吧? 空气晃动着,冰冷的背景下微微显现出红焰,明亮的轮廓开始在弥斯眼前展现出来。一开始透明得如同虚幻,但很快便真实起来;然后是巨兽的轮廓,伴着噩梦一起,从阴影中来到弥撒铎的视野之中—— 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硕大利爪 不停地跳动着的火把似的尾巴 被挖空了的深邃的漆黑眼眶 以及布满锋利獠牙的巨口微微露出癫狂似的微笑 从暴突的利齿间隙漏下,黏稠的新鲜血液满满地流淌在他的脚边,染红了他的草鞋和脚趾 炽热的烈焰中,所有的魔物都开始显现出形貌——那是六头长着三个头的c喷吐着炽热火焰的巨狼,围在他的身旁,用它们那充满着仇恨和饥饿的眼神,三十六个喷着火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高温将周围的一切花草都烤得焦黑蜷曲;但不知怎么的,弥斯却感觉不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已经完完全全吓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5) “它们很优美,不是么?” 从他的身后传来沙哑得骇人的声音,似乎夹杂着无数亡者痛苦的哭喊声。 “地狱炎息犬,这些优雅的小宝贝儿们是这儿的看门狗。说实话,它们干得还不赖。” “啊!!!!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呜——”小弥斯终于再也受不了了,边哭边疯狂地叫喊着。他死死地抱着头蹲下来,任那些浓稠的c恶臭的血液滴在他的身上,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管是什么,他都只能坐以待毙了。 “你是那个闯进花园的冒失家伙,却要让别人走开,到底你的父亲有没有教你礼貌啊?”来自地狱的声音一副无奈的样子,“真是的,这些小可爱们都要被你的尖叫吓坏了。” 弥斯感觉到不再有血流在他的身上。 忍着浓烈的血腥味,被淋得面目全非的弥斯壮了壮胆,抬起头偷偷瞥了那些怪物一眼。 只剩下一头魔犬仍然盘坐在他的附近,其余的都不知所踪,只有地上的火爪印还清晰可辨;当然,这怪物的脸上可根本没有被吓坏的意思。虽然这怪诞的魔物的面目仍然令人寒毛直竖,但既然它已经不再对弥斯有兴趣,他的恐惧还是稍微得到了缓和。但让他更为不安的是那位若无其事地站在魔犬身旁,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巨大的c喷着火的头的那位驼背老者,另一手撑着一根环绕着黑龙的手杖;他的头上长着弯曲的山羊角,丑陋畸形的脸上长满了皱纹,挂着诡异的笑容;漆黑如夜的尾巴从他的深色华袍下面伸出来,上面生着带着倒钩的箭头。 “恶魔”弥斯失声喊道,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被他碰见了。 恶魔比死亡还可怕,对吧? “不要害怕的死亡;但小心那些恶魔,他们能毁灭你的灵魂。”他的父亲这样告诉他。 “恶魔,恶魔这就是你们人类所剩无几的可怜智慧。”他似乎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对弥斯不紧不慢地说着,“不是所有怪物是恶魔,也不是所有恶魔都是怪物,甚至不是所有恶魔都叫恶魔——这不是绕口令。有时候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羞辱了那些真正冠有真正恶魔之称的家伙们,所以也别怪他们稍微地发怒——你们人类不总是说的吗,我们得互相尊重。” 恶魔看着这个噤若寒蝉的孩子,又干笑了两声,说: “噢孩子,年轻的孩子,但你可没必要害怕,因为你遇上的是我。我个人对折磨c屠杀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那对我来说稍微有些粗鲁。我反倒觉得,与你们中的一些家伙进行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反倒更有趣——噢,我真该先介绍自己的,”他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尽管我和那些喜欢肠子和内脏的变态狂们来自同样的鬼地方,我和他们可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叫我利亚·帕尔(leah pare),你也可以叫我帕尔先生。我是一个魔鬼,也是一个商人。” 弥撒铎依然紧张得无法谈吐,但是帕尔似乎并不需要他开口。“噢,孩子,你所想的可是完全错了。噢——多么大的惊喜!我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的,你所有的不太礼貌的咒骂,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虔诚的圣教徒,你的咒骂显得不那么有涵养,特别是对于一个长者——我度过的岁月比你们活着的最古老的君主还要长得多。我希望你父亲能花费更长的时间教会你礼貌的重要性,就拿我来说——”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弥撒铎,就像猫打量着手心里瑟瑟发抖的老鼠,“我想用英俊来形容我自己似乎有些过分?长得不讨喜,说话也不讨喜的人可是卖不出东西的,经验之谈。” 弥撒铎稍稍平复了一些自己的恐惧,面前的这个恶魔目前并没有显示出加害的恶意——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马上变脸。 “是魔鬼!”这个怪异的家伙突然嚷道,吓了弥斯一跳。“真是的,小孩子就是不听话啊!”紧接着,他以衣袖掩面,转过头去,等他重新面对弥撒铎的时候,他仍然是从前的那副满脸堆笑的表情,尽管这笑容依然让人感到脊梁骨发冷。 “不是所有恶魔都有资格被称作魔鬼的,小不点。我们嘛,怎么说呢,你可以把我们当做是地狱里的亲王?就像当你遇见那些讨厌的官僚,你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大人——我想不是我们发明了礼貌这么烦人的东西,但既然发明了,你还是稍微遵守一下吧?当然,我也厌恨地狱里那些满脑子侵略和虐杀的官僚,这算是我愿意和人类打交道的原因之一吧?——我想这样的生活会更有创意一些。” “你和许多人打过交道?”弥斯抹去眼角的泪滴,壮着胆问道。 “啊——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造访这里了啊——”魔鬼面朝着这片密林深处的草地,发出一声感慨。当他说话的时候,一阵冷风轻轻地抚摸过弥撒铎的脊梁。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也许也许也许”帕尔转过身,带着怪笑,“是你的命运将你领到了你的面前。猜猜看,你的命运想让你做什么?” “命运这种事情都是主说了算,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主的意思?” “那主希望你做什么呢?”帕尔抚摩着自己下巴上毫无美感地凸出来的黑刺,眼神里尽是诡诈,“不妨猜猜看吧,祂肯定不会介意的?我对此很确定。” “我才不会去揣度主的意思!” “噢——好吧好吧,信仰坚定的男孩儿——”魔鬼露出赞许的目光,或者是嘲弄?弥斯分不清。“就让我来帮你猜吧?我可天生就是扮演坏人角色的料。” 他锋利的爪子轻叩自己的下巴,“让我来猜呢,你的主把你送来这里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和我。”他补充道。 “比如,交易什么的?”顿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 “你能给我什么?!怪物!”弥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义正辞严地喝道,“我才不会和主的敌人买什么东西!” “噢噢说得真像那么回事呢,小骑士?”魔鬼嘲笑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着脑袋,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倒真让我想起了,和那位雷宁(ran)陛下促膝相谈的日子。” 雷宁·铎斯洛尔(ran d一thr一el),或者说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拉斐尔王国时代的国王拉弗·铎斯洛尔(raph d一thr一el)之子,受主拣选的梅亚尼王伽尔的后人; 破碎的拉斐尔王国的复国者,和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的开创者; 四大圣骑士团的缔造者,地狱恶魔的终结者; 奴隶制的废除者,新秩序的建立者; 在主的庇佑下度过六百载岁月,藉由主的手升上天堂; 历史上毋庸置疑的最伟大君王; 最富有chuán qi色彩的伟大圣骑士; 弥撒铎的偶像。 “不可能!”弥斯当然不会允许魔鬼诋毁自己心中的英雄,“伟大的第一皇帝,怎么会和你这种家伙谈话?!他会打败你!消灭你!让你们这些恶魔后悔背叛仁慈的主!” “我知道这个名字会让你感兴趣的,虽然用‘促膝相谈’有一点点偏离事实——只是一丁点罢了。”魔鬼用两个指头夸张地比着手势,“毫不夸张地说,我可以让任何人得到任何东西,即便那位伟大的雷宁陛下也不能无视这点——虽然最终我们在一点小问题上有了些争执。” “骗子!!怎么可能有第一皇帝做不到的事情!!” “说实话,还挺多的。毕竟,他可不是神——据我所知,在你们的费兰铎教义里,主可是独一的真神。”帕尔摊了摊手,“就我的观点来说呢,我觉得我和雷宁还是能达成共识的——不过那家伙有点顽固,像你一样。如果他能认真地听我说下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他解决dà á烦。” “第一皇帝才不会需要恶魔的帮忙!”弥斯继续抗拒着利亚·帕尔的花言巧语,“他是真正伟大的人,才不会依靠怪物的施舍!” “是交易,这两者的区别可是很大的。”魔鬼的手杖敲击着地面,似乎在做着强调,“自由经济万岁。” “你不可能用你的卑鄙谎言愚弄到真正虔诚的人的,恶魔!” “我当然能——我可是售卖梦想的人,谁不会为梦想动心呢?”利亚·帕尔突然放声大笑,身体陷入了抽搐般的剧烈颤抖,猥琐的姿态令人嫌恶,“你们傲慢的人类总是喜欢说,‘人的是无穷的啊——’——拜托,那可不是真的。囿于你们对你们生活的世界的浅薄知识,以你们的想象力而言,我基本上可以实现你们所能说出来的任何愿望,只要客户足够有价值的。你当然不值那么多,不过还是有一点价值的——所以我想我们也许能达成一些共识。”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实现所有梦想的,你在骗人!” “我当然能。就像你也能实现蚂蚁所能想到的一切梦想——如果它们有这种概念的话。它们的脑袋对于人来说太简单了;同样的道理,你们的脑袋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们还不具备足够的知识和想象力,得以让你们的梦想超过我的能力范围——简单来说,我基本上是无所不能的。” “如果,如果我想成为一名骑士呢?不不不,如果我要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圣骑士呢?你也能做到?” “那就是你的梦想了?那就是你想要的?”魔鬼向弥斯伸出一只手,“这就是你想通过契约得到的?” “骗骗人的吧?即便是这样都能实现?” “这就是你们想象力的极限了吗?权力,财富,声望,女人噢,还有fu ch一u。实在没什么新鲜的。”魔鬼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我甚至能让你当上皇帝,还有更有趣的事情。你可没办法在街上的任何地方碰上神灯里的精灵,所以你得考虑仔细了。” “绝对没可能的!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这种鬼话?!” “即便你不说出来我也知道,但我说过,我是个守信誉的商人——我总是先交货再收钱,这很公平。”帕尔先生的眼睛里泛着狡黠得令人不安的寒光,他递给小弥撒铎一张质地颇为陈旧的纸,看上去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产物,“这是契约。如果你和我签订了这份契约,交易就生效了。所有交易细节都写得很清楚,所有恶魔都不会违反已经订立下的契约的。这是地狱唯一的规则。” “不,绝不!”弥斯紧闭上眼睛,甚至拒绝在契约上看一眼,“这是个圈套!只要我写了这个东西,我的灵魂就会被主唾弃的!你休想骗过我!” “那又有什么关系,”利亚·帕尔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反正到那个时候你的灵魂已经是我的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吧?” “你要我用灵魂来换取梦想?” “聪明。” “那种东西要怎么交易?” “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了。所有愿望都会据其价值得到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到来的时候,你就必须回到我这里,剩下的就是我的事情了——那和你已经得到的相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多数人直到老死甚至都从来没摸过那些所谓的梦想,我只是让他们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罢了。”帕尔先生说着,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他身旁那条地狱炎息犬的颈项,“地狱犬是契约的捍卫者,如果凡人违反了契约的话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只消看看这些小宝贝儿你也会理解的,它们甚至不是普通的地狱犬,就算要猎杀天使,它们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天使是《圣约》和传说中最强大最完美的生命,是主永生不朽的使者。怎么可能有恶魔能和圣天使匹敌?绝对不可能!至少在弥斯的意识里,不可能! “可能的,还记得老拉弗的王国是怎么倒台的吗?噢,伟大的拉弗,风暴的征服者,拉斐尔王国的君王,第一皇帝的父亲,他甚至坐拥着一支由天使组成的圣灵卫队——我很确信这些在你们的圣书上都写着的,你没有好好听课吧?” 弥撒铎哑口无言。 “我甚至能给你永生,给你的父母亲人,和你爱的人,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失去灵魂这种事情和这相比又何值一提呢?我想这不是什么难做的决定。”魔鬼把契约丢在弥斯的脚边,“这只是个机会,都看你自己,我可不会逼你做什么。毕竟,从命运上来说,是你的主给了你这个机会——拒绝主的恩典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你见过主?” “当然没有。如果只有一位神创造了这世上的万物,祂一定忙得没空照顾他的每个孩子;这一点上我倒可以代劳,收费的。” 弥撒铎目不转睛地盯着脚边的契约,心里升起了想把它捡起来的冲动。他沉默了好久,然后又说, “第一皇帝你见过他,对吗?他看起来是什么样?” “他是个人,人能长成什么样子啊?他有一张脸,上面长着两颗眼睛,一个高鼻子和一张出言不逊的嘴巴。那是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不过他的灵魂也很诱人——可不是每个灵魂都值一个梦想的。尽管和雷宁的交易并不成功,我也并非一无所获——雷宁可有大把的手下呢,只要有人,那就会有需要满足的——我不得不说,你们引以为豪的‘主的骑士’也不过是凡人俗众而已,他们的可不比其他人少。”恶魔捂着脸,突然发狂般地笑了,“那真是太有趣了,你们人类总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侃侃而谈公平c正义和美德,看起来还挺认真的。你们和我们也没那么不同——人类不总是做好事,恶魔也不总做坏事。” “当然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弥斯看着那张丑陋的脸,似乎心里有了dá àn。他一脚踩在那张契约上,“你们是纯粹的邪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Hound 猎犬(6) “我想,我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魔鬼抚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说,“你们人类特别擅长于使自己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而我们我们只是根本不在乎。” “既然你已经做了你的决定,我也会尊重它。”魔鬼轻轻地干咳了两声,转过身,并没有露出遗憾的意思;他依然保持着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只是想在主面前表现得虔诚一些,不过主可没工夫看你。” “也许我会在听圣日偷跑,但我不会背叛主的!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像‘奥芬诺’麦尼一样!”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你的演说很动人。”魔鬼背对着他,用仿佛无所不知的态度,“但正如我所说过的,你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盯着契约犹豫的时候,你只不过是在权衡。究竟是信仰重要还是梦想重要呢?当你把信仰放在天平上,与其它东西做对比,这就已经是怀疑,是动摇,是亵渎了。而在真正虔诚的人眼里——主是不能被权衡,被比较的。你只是装出虔诚,你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说得有道理,你只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主是大能的,连我这个恶魔都能看到的小心思,祂会看不到吗?” “你你我” “如果主都能被权衡,那问题不就剩下一个了吗?”帕尔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个无比扭曲的笑容,以致于他的嘴角甚至都和眼角连在了一起,“主并不是完全不可背叛的,只是值不值得背叛而已。” 弥撒铎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利亚·帕尔的话似乎句句在理。 “所谓的正义c善良c忠诚和爱,所有的美德和所有的信条,也都是一样——不是不可抛弃,只是值不值得抛弃而已。” “而我可以给你无数个抛弃它们的理由。”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弥斯机械地说着,他却找不出帕尔话语里的毛病。他的脑子好像没办法思考了——这是魔鬼的把戏吧?这种鬼话,不可能有道理的吧? “你的脑子似乎运转得不太正常了,我看。”帕尔举起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我可以保证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被自己欺骗了,仅此而已。” “我真的不虔诚吗?主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你本就没有必要虔诚,信仰不过只是谎言而已。真正的伟人都不是信仰坚定的,那些只不过是《圣约》用来蛊惑人心的手段而已。”魔鬼佯装思索了好一阵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孩子,我只是想要和你做个小小的交易,让你的人生不那么无趣,仅此而已。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那也太可悲了。如果你这么抗拒信任我,我也只能这样来表达我的诚意了——” 他转过身,像变戏法一般,从他的衣袖后面牵出一头熟悉的小牛犊。 “倪安特!”弥撒铎惊喜地呼道。 看上去几乎毫发无损的倪安特“哞”了一声,欢快地奔向自己的主人。弥斯紧紧地抱着它,仿佛他们已经分别了好几天,好几个月——或者是生与死。 “你没必要这么快就想出自己的dá àn,你有充足的时间审视自己的信仰。我会给你时间的,让你自己好好理清楚,谁是对的。” 利亚·帕尔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他说话的时候,地狱炎息犬轻轻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饥饿的声响;又有一大滩鲜血从这怪物的嘴巴里呕出来,将绿草染成深深恐怖的颜色。 “小可爱,你饿了么?噢请别吃这个孩子,我才刚刚说要给他时间呢” 帕尔伸出手,指向弥撒铎来时的方向,“顺着你面前的那条道路向外走去,你就可以离开这片林子——是的,就是那条你方才走过的路。我不会骗你的,相信我,迷路的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尽管今天做不了交易,你的主会安排我们再见面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就渡过大水潭,到西方的全视尖塔去。在那里,黑天使导师纳菲希尔(nephisiel)会告诉你,到底是我在欺骗你,还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主的选民’的宝贝圣典在欺骗你。” “十二年后再见了,梅耶撒的小狗儿。” 话音刚落,弥斯的脚下就猛然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就像踩着咆哮着的滚烫油锅——那一定是地狱里沸腾的声音。浓烟般的纯粹黑暗突然爆发出来,强劲的冲击力如同掠过一阵飓风,使弥撒铎不得不用双臂遮挡住眼睛,跪倒在地上。他所能看见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一阵漆黑的爆炸;利亚帕尔,和地狱炎息犬,还有那些火焰足印,被烧焦的花草落叶——甚至是整个现实空间,在黑色的涌动着的烈焰中消失无踪。 他睁开眼睛。 只有他,和他的牛,孤零零地伫立在月光之下。 环视四周。周围曾被烧焦枯萎的草木,茂密得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就像一场疯狂的梦。 弥斯无从怀疑魔鬼说的一切。 他也没有选择。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所有人都会选择一试的。 虽然这也就意味着相信恶魔的话。 他无法思考,甚至不敢想。 万一,万一利亚·帕尔的话,是真的呢? 如果谎言变成了真相,那么真相也就变成了谎言么? 那他知道的,又有什么会变成假的呢? 弥斯不敢想,他只能照着魔鬼的话做。也许这样已经是个错误,但既然从恶魔的手里都逃了出来,那还有什么更糟的呢? 这一夜就是个活生生的梦魇,现在他只想远远地逃离这片受诅咒的丛林。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兴许根本就不是人,给他指一条路,他也会沿着那条路狂奔。 他催促着倪安特,在狭小的林间道路上飞奔,扬起飞舞的落叶和断枝。除了他们俩的声音,四周只有一片沉寂;没有任何野兽敢于踏入这片区域,那些喷吐着地狱烈焰的梦魇般的怪物远远不仅仅是人类的噩梦。弥撒铎俯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倪安特——他几乎就要失去它了,这个陪伴他度过这些岁月,和他一起成长的伙伴。他仍能回忆起两年前倪安特初生时候的模样,它憨态可掬的可爱外表立刻征服了年轻而渴望拥有自己坐骑的弥撒铎。倪安特就是自己的骏马,而弥斯,在自己的心中,就是策马奔腾的骑士——过去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至少在听过恶魔的话之前。 “都是谎话而已!我才不会被这种这种话骗到!” 他闭上眼,默默祈祷着自己对恶魔的片刻信任不要触怒了大能的主。 没过多久,他的面前真的隐约显现出光线。即便是闭着眼睛的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光线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睁开眼向前眺望,这条他刚刚走进来的道路竟然真的通向了幽暗丛林的外面!他知道这一定是魔鬼的把戏,魔鬼不可能会这么好心的! 但 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呢? 倪安特也感受到了月光和清新的空气,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树木间的缺口在密不透风的丛林中渗过明亮的月光,那里就是幽暗丛林的出口。 和倪安特一起,弥撒铎穿过了那个缺口。 广阔而熟悉的草原在他们的面前铺展开,欢迎他们重新回到梅耶撒的星空之下——这里正是他们误入丛林的地方。 弥斯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草原上清新凉爽的空气,排出肺中的恐惧和阴霾。“我主庇佑!”他如释重负地高声喊道,向后倾倒,仰面躺在倪安特的背上,这夏日繁星点点的夜空在此刻看来让人心神宁静——死人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我活着从幽暗丛林出来了!”他响亮的声音在北方澄澈的夜空下回荡。 “我主庇佑!” “呜哈!!!——” 这绝对是一次最神奇c最惊险c最伟大的冒险!弥斯想到,如果自己讲给丹斯c费伊和斐莉丝听,他们也绝对会目瞪口呆的吧!甚至甚至连吟游诗人都会传述他的冒险的吧!就像那些骑士传说一样! 想到这里,他已经把利亚·帕尔和他的那些鬼话,完完全全地抛在脑后了。他甚至还觉得十分得意,以致于他自己都笑出了声。 “弥斯!是你吗?!你在那儿吗?!” 遥远的喊叫声打断了他忘我的幻想。 “弥撒铎!” “弥斯!” “内安德家的小狗儿,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弥斯听见了大家的呼唤,对着不远处那座被光点照亮的草丘高声回应道。 “弥斯!”斐莉丝惊喜地叫道,急不可待地一路小跑向弥撒铎的方向,擎着火把的卫士们和镇里的男人们紧随其后——这是个出门遇不见生人的小镇,无论是谁失踪对于这里都不是件小事。看到这个迷路的孩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大家都露出了笑容。 “斐莉!”弥斯利索地从牛背上跳了下来,身上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弥斯张开双臂,斐莉丝猛地扎进了他的怀中,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弥斯的衣襟。 “对不起斐莉让你担心了”他紧紧地抱着斐莉丝,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安抚道。斐莉丝是同弥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知道她对自己的事情会有多么关心。 “弥斯,你小子,真是的,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镇里的男人都围了上来,丹斯和费伊怯怯地跟在后面,眼角挂着泪。他不能确定这是因为他们的后悔,还是因为他们受到了父母的责骂——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弥斯没有丝毫埋怨他们的想法。没有他们,自己也不可能经历这样激动人心的冒险。 “没事没事,”弥斯厚着脸皮,咧着嘴说,“我的命可硬了。” “弥斯对不起” 费伊拉着丹斯,在父亲的严厉眼神之下走过来;道完歉他们便闭上了眼睛,露出像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另外一轮责备。 “没关系啦!”弥斯拍了拍胸脯,“你们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叔叔你就别责备他们了。”他走过去,拥抱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安抚着他们;弥斯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好像迷路的是他们俩而不是自己一样。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啊?!哈莱雷亚,你还平安无事”(harileah,在古语中意为‘蒙主圣恩’,用以表示对主的感激)内安德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担心完完全全都写在了脸上;他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手,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圣三角——那是费兰铎教的标志。 弥斯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就算是在弥斯弄丢了一整群小羊的那时候也不曾有过。父亲一定是以为要失去自己了,弥斯这样想着,竟然还有一些开心。 “快回去吧,哥哥!”站在父亲身边的艾思一脸责怪,比起弥斯他的弟弟说的话竟然成熟得多,“我再也不会给你打掩护了!妈都快担心死了!!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为爸妈着想啊!” “对不起对不起”弥斯内疚地傻笑,拉着小艾思的衣服,“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好弟弟” “请让一下,大家。” 听到这个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两侧散开来。那是卡尔德·维里安男爵,他的身旁是维宁牧师,他们穿过人群为他们让开的道路走到弥斯他们的身旁。维里安男爵关切地拍了拍内安德先生的肩膀,为他能够重新找回自己的儿子而感到欣慰;维宁牧师却是一脸严峻,他严肃的目光看得弥斯几乎发毛,特别是想到自己逃了听圣日的宣道。 “维宁阁下。” 但维宁牧师显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要责备他。 “你深入了幽暗丛林?” “我我被倪安特带了进去,都差点迷路了不过后来,我还是找到了出口,逃了出来。”虽然弥斯迫不及待地想在酒馆里吹嘘自己的经历,但他绝对不想在维宁牧师说实话,说任何和恶魔有关的事情。他想起自己听过那些和恶魔沾染上关系的人,在教堂里接受恐怖而严苛的审判c拷打c逼供;被认定为异教徒的可怜人甚至会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弥撒铎可不想要这样的体验。 “就这样?” “就就是这样而已啊”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维宁牧师犀利的目光细细得审视着弥斯的表情,像是要在全副武装的铠甲上找到孔隙。 “应该快天亮了吧”弥斯根据自己的记忆推断道,“凌晨?” “现在是你失踪第三天的午夜时分,你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半,你知道吗?” “什么?开什么玩笑?!” 维宁牧师的表情毫无笑意。 弥斯的目光投向周围的大家,但大家却都沉默了,只有艾思对他点了点头。 “现在再看看,你是从哪儿逃出来的?” “就在”弥斯转过头,想指出那个他逃出来的出口。 但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口。 绵延不绝的树枝和填满其中的杂草,几乎没有任何能供人类穿过的孔隙,更不要说一头小牛。他的表情凝固了,当即怔在那里。 “恐怕我不能允许你离开教堂了;必须让费兰多卡萨(ferand一cathra)了解这件事。”维宁牧师满脸忧心地说,像是发布了弥撒铎的厄运宣判。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为什么,你为什么让他走?!” 从不明之处传出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没有身影,但只有声音。那不是因为战栗而颤抖,而是因为无尽的恨意。那夹带着的轰隆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喷吐着烈火。 “你为什么要关心呢,”透过利亚·帕尔那熟悉的声音,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脸上的诡谲笑容,那夸张得几乎把嘴角和眼角扭到一起的笑容,“这和你无关吧?囚犯?”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他可不特殊,一点都不,”那拐杖的敲击声在静谧的夜里似乎异常响亮,“如果他活不过十二岁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谋划着什么,你这和蚂蚁同侪的渣滓!放我出去!我要烧光这里的每一棵树,把那每一只不自量力的虫子撕碎!嘶啊——” 这不是凡人的耳朵所能听见的对话。但如若能听见,心里一定会被这股狂暴的仇恨的感染,满含着要将自己的喉咙撕开的疯癫和暴怒。 “你该耐心点,你会出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1) 梅耶撒的许多人常常会忘记牧师的权力有多大。 他们不过是在夜晚的街里坊间点起圣灯,在整点时鸣响教堂的钟声,在听圣日为人们宣道,以及在平日倾听人们的告解,仅此而已。 对于偏僻而安宁的小镇梅耶撒,这似乎就是所有宗教事务了。 事实上,在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的制度下,这个由主亲自拣选的国度的制度下,神职人员的地位事实上并不逊色于地方贵族。 这些神职人员不仅拥有所有城镇重大事务的否决权,甚至还拥有罪犯的赦免权——相同等级上,教会法是凌驾于世俗法律之上的。因此,在教会庇护之下的人是不能被任何同等级的地方贵族定罪的。 而在梅耶撒,这里只有唯一的一座教堂,教堂里只有唯一的一位牧师——。 席卡瓦·维宁。 “所以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斐莉丝?!” “别着急弥斯”斐莉丝抓住弥撒铎不安分的手,用轻柔的声音试图安慰他,“你知道维宁牧师不会那么做的你了解他的为人啊,维宁牧师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会有事的啦” “你不明白!这可是涉及到了恶魔,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弥斯只是变得更加焦躁了,他甚至连安安静静地坐下来都做不到,“看看你周围吧!看看这个房间!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他却把我囚禁起来!” 弥斯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一个多月,这让他几乎发狂。 斐莉丝抬起头,看见外面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拉起的锦帘背面,将窗框上的一根根铁栏都清晰地映在帘布上。三面都是石壁,只有靠窗的一面刻着圣拉斐尔和圣三角的浮雕,浮雕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烛台;另一道石墙上有一处小木门,通向方便的地方;室内摆着一张方木桌,两张椅子;桌上的盘子里盛着一些水果,盘子一旁躺着一本《圣约》,这就是房间里全部的陈设了。斐莉丝也知道,每天她一离开,在外面守候的两名修女姐姐就会将这个房间彻底上锁。 斐莉丝叹了口气,她很心疼弥斯现在的处境,但她也毫无办法。她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她所能做的只有每天来这里陪伴弥斯,为他读读《圣约》;但弥斯却显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只是看护而已这里也没那么糟吧,弥斯”斐莉丝继续说,她的声音一向轻而羞怯,“你还有我在你身边陪你呢” 正像她的名字在古语中的意思,“雪灵兰”,一种只开放在寒冬的奶白色小花一般,这个普通农家女孩总是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衣衫,穿着略显土气的浅棕色齐膝短裤;在弥斯的眼中,她就是纯洁美丽的天使化身。 “让我来读书给你听吧,弥斯?”斐莉丝拿起那本《圣约》,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主的话会让你平静下来的” “我现在不想听。” “但” “现在怎么是读书的时候啊!”弥斯暴躁地打断斐莉丝的话,“我应该在外面,帮着他们把那个恶魔找出来的!没有我他们怎么能找到他啊!” “那那和我们没关系吧只要有主庇佑着我们” “如果有恶魔肆意在梅耶撒附近横行,怎么可能和我们没关系啊!”弥斯激动得直拍桌子,“主让祂的圣骑士来保护我们,但梅耶撒可没有圣骑士!必须要有人能保护所有人才行啊!” “维里安男爵和那些卫队士兵会保护我们的啊”斐莉丝稍稍提高音量争辩道。 “他们在真正的恶魔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弥斯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一边说,“真的,你不知道那恶魔有多厉害,看在主的份上!” “但!你也做不了什么啊!你不也是普通人吗,弥斯?” 弥撒铎发现自己竟然哑口无言。 “你不也什么都做不了吗,弥斯?只是恶魔放你出来的而已啊!”斐莉丝继续据理力争。 沉默了半晌,弥斯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又开口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所以我要去学。” “去哪” “随便哪里,只要能教我的地方!首先我会成为一个骑士学徒,然后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受封的骑士!然后是骑师,最后是圣骑士!我要成为一位真正的圣骑士,这样才能从恶魔的手中保护我所爱的人们!”弥撒铎突然抓住了斐莉的肩膀,四目相视,“我要学会能保护你的力量!” 斐莉丝低下了头,这次轮到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怯怯地发问道: “你要离开梅耶撒吗” “如果我不得不离开。”弥斯说着,他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沧桑一些。 “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斐莉丝的面容深埋在阴影里。 “我当然记得!记得一清二楚!如我们约定的那样,我们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就成婚,你会成为我的妻子,而且我当然爱你!”弥斯尽力解释自己的想法,他希望斐莉丝能理解他的宏伟计划,“但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还太年轻了,这个世界有这么大呢!我想要成为为主而战的圣骑士,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爱着的你啊!” “你在骗人!”弥撒铎没有注意到,斐莉丝的声音颤抖着,“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永远不离开!我要你指着主起誓,绝不离开!”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呢,斐莉丝?”弥斯走到她的身边,捧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泪滴已经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你知道我是爱着你的,一直都是。但我不可能待在梅耶撒一辈子啊!我想要去外面看看,去看看皇都伽尔撒和圣城费兰多卡萨!我想看看存在于这世上的伟大,亲眼领略它们,而且我会带上你和我一起!这有什么不好吗?那样的生活才有意思不是吗?” 但斐莉丝只是摇着头,她的长发起伏就如同秋日被风拂过的麦浪;她抽泣着,嗓音中淬着心碎,“在在心里做着你的宏伟计划的时候,你就真的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一小会儿吗?” “我说了啊,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才必须这么做的啊!为了你,我才必须要成为骑士!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是你不明白,弥斯你这自私的混蛋!” 斐莉丝的情感终于爆发了,泪水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找借口,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想你离开梅耶撒,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梅耶撒!——” 她伤心地哭着,猛地甩开弥斯的手,夺门而出。 留下弥斯一个人愣在那里,听着她的脚步远去。 房间外面传来了些许脚步声,弥斯猜测那是一直守在门外的修女。 “锁门吧。”弥斯垂着头,失落地说。他始终没法想明白斐莉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心。他意识到自己一向对感情都如此粗心——他从来都不明白斐莉丝开心的理由,也从不明白她伤心的理由。 “没那么快。”熟悉的声音让弥斯吃了一惊。他抬起头,发现维宁牧师就站在门口。 “阁下您一直在外面听?” “是啊。”维宁牧师微微露出笑容,干脆地回答。 弥撒铎立刻脸红了。 “没有什么好害羞的。”维宁牧师迈着hé pg日一样端正的步子走进来,走到斐莉丝刚刚坐的位置上;然后他坐在斐莉丝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突然问道:“你知道斐莉丝为什么对你感到失望吗?” “为什么?”他没有料到一向严肃的维宁牧师会提起这种问题。 “你知道她的父亲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吧?” “我当然知道!”弥斯不以为然地回答,“我还和她一起参加了葬礼,她哭得就像今天一样伤心——她总是哭,有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如果你真的以后打算娶那个女孩,你得多用点心了,孩子。”维宁牧师说,突然伸出手;弥斯吓得闭上了眼睛,但维宁牧师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他的头发,“不像你,你的家里有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和èi èi;斐莉丝的家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她的母亲。你要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她的母亲含辛茹苦地照顾她,你觉得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自己的母亲,离开梅耶撒呢?” “我我”弥斯这才猛然发现,斐莉丝说的是对的——自己一直在做一个自私的混蛋,“我真是个笨蛋谢谢您,阁下,告诉了我这些” “我当初选择梅耶撒,就是为了能够帮助解决你们的疑惑,宽慰你们的灵魂。这不过是主赋予我的职责。”当维宁牧师这么说的时候,他却发现弥斯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看,“怎么了?” “原来维宁阁下有一颗这么细腻的心,完全看不出来呢” “如果你不是想得罪我的话,你就不该这么说。”维宁牧师摆出平时那副刻板严肃的样子,瞪了弥斯一眼;随后他又恢复了笑容,“我也有年轻的时候。须知要把自己的爱奉献给主,首先要学会爱他人,这是我的掌灯曾经教诲过我的。” “我会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的,维宁阁下!” “你还要知道的一件事是,”维宁牧师随手翻开那本《圣约》,又说道,“十六岁成年不仅仅就只意味着你可以和她结婚了;成年意味着责任。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有没有想好,你都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什么选择?”弥斯被维宁牧师说得有点没底了。 “爱情,还是理想,”维宁牧师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圣约》的书页停在了《列王纪》的某一页,“你必须做出选择,哪一个对你的生命更为重要。” 他的手指放在了书页上的一段话上。那是第一皇帝,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曾对他的爱徒说过的一句名言,甚至是不识字的弥斯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你必须做出艰难的抉择才能实现伟业。’” 经过了一段痛苦而又徒劳的思考,弥斯终于决定放弃,“我想我还没长大到能想出这个问题的年龄。” “这个问题,对于有些成年人也未必能有个dá àn。”维宁牧师一边说着,笑着站起身准备离开,“xg 的是,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弥斯突然拽住了维宁牧师的圣服,“阁下您这么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吧” 维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弥斯,你知道我不想这么做的,对吧?” “都一个多月了你看,我完全一点事儿都没有啊”弥斯继续扯着他的衣服不放手,露出可怜的眼神央求道,“就放我走吧” “在弄清事实之前,绝对不行。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我必须以最谨慎的态度来应对。”维宁牧师正色道,恢复了他一贯严肃认真的表情,“我从没对你讲过我在还是一位沐灵的时候,从我的掌灯那里听来的关于恶魔附身的事情吗?” “我不记得您对我说过这样的事情” “噢,也许是我记错了。”维宁牧师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记忆力表示失望。 “当我作为一名沐灵在瓦柯西亚的教堂学习的时候,我的掌灯,也就是现在瓦柯西亚的耐希亚·克兰夫(nazia_kranff)主教,曾亲眼目睹过一些被恶魔附身的不幸者的情形。尽管被圣骑士控制,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表现得疯狂且暴躁,身体被邪物彻底控制;他们倾向于杀掉眼睛里看到过的所有人,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在恶魔的蛊惑下,对自己的亲人下了毒手。”说着,维宁牧师闭上了眼睛,不忍想象那种惨状。 “但,我没有这些被恶魔附身的迹象啊!一点都没有,我向您保证!” “这些主的敌人是永恒的存在,他们的耐心是超乎我们想象的。”维宁牧师继续讲述道,“他们可以在人们身体里等待盘踞数十年之久,没人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但一旦他们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疯狂,那就已经意味着有无数死难者倒在他们的暴行之下了。对这样的存在,我没办法不以最为谨慎的态度处之。” “但”弥斯觉得很疑惑,“这些天来,您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 “很遗憾,身为普通的牧师,恐怕我什么都做不了。”维宁牧师摇着头说,“所以我必须等待从费兰多卡萨来的宣判。” 如果说伽尔撒是整个帝国独一无二的都城,那么圣城费兰多卡萨就是整个费兰铎教会的都城,也是所有圣教信徒朝拜的方向。那里坐落着整个帝国最宏伟的费兰多卡萨大教堂;而费兰铎教会的宗教领袖,历届费兰铎卡大主教都居住在那里。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只要踏进了费兰多卡萨的城门,就已经半只脚获准迈进天堂。 当然,这么说的人都没去过那里。 “宣判?”弥斯听到这个单词,脑子里马上就冒出了关于那些“拷打”和“折磨”的传闻。就跪倒在地上,哀求道,“求您,维宁阁下,别让他们审判我!!我肯定吃不住严刑逼供的!!我是无辜的,不想被烧死啊!!” “什么?你在说什么”维宁牧师走过来,安抚着他,“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对你用什么刑的,别害怕” “真真的吗?” “毫无疑问。你上哪听来的那些关于什么严刑逼供的传言?教廷怎么会是这样的地方。” “呃酒馆里的醉汉?” 维宁牧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到能进酒馆的年纪吧?” “关于这个嘛哈哈”弥斯颇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然后决定转移话题,“他们要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所幸维宁牧师也就坡下驴,不再追究这个问题,“我已经收到了回信,前来处理的人大概明天就会到了。” “‘处理’?”弥斯的心里突然又有些不安,“是什么样的人?” “你会喜欢的那种人。”维宁微笑着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2) 在第二日的预定时间,他们果然到了。马蹄声,铠甲声;喝彩声,还有尖叫声——所有这些都不是在梅耶撒每天都能听到的。 渐弱的马蹄声最终停在了教堂门前,纷杂但不凌乱——尽管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单是这马蹄声就已经让弥撒铎激动得不能自已了。 背对着大门,维宁牧师领着弥撒铎跪在那尊圣拉斐尔像的面前,静静地等候来者的光临;上古的创世天使伸出双手,迎接着所有从大门走进教堂的信徒;他的面容并不过分华丽,但双眼中却充满着统御者的威严。弥斯仰起头,注视着教堂圆形穹顶上绘着的壁画——两对天使之手构成一个方形窗框,透过窗框是蓝天和白云;在那云巅隐约显现出天堂圣城的影子。 绘满远古传说的琉璃彩窗前,沐灵们仍然在忙碌地来往,一些负责接受踏入教堂的信徒的告解,另一些则一边持着焚着香的提炉,一边为来访的信徒诵着祷言;修女们则坐在宣道台下靠右的座位上,为主日牲祭练习着圣咏。 一切看起来都和梅耶撒平淡无奇的平日毫无区别。 直到四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遮挡住了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午后阳光。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所有声音都停滞了;圣歌声c告解声和祈祷声,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梅耶撒的大多数人一生中都很难有机会第二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了。 听铁靴声近了,维宁牧师才抬起头,结束对主的祷告,领着弥撒铎起身面对着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 即便已经被维宁牧师警告了,不能在这些客rén iàn前废话哪怕一句;但当弥斯面对面仰视着这四位来访者身上的宝蓝色罩袍和华丽铠甲,他还是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喊出声。 “风暴骑士团!” 一千多年前,为了从被恶魔蹂躏的失落国土中重新崛起,为了建立起如今被称为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的新国度,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陛下组建了四大圣骑士团。每个骑士团都集结着受到主赐福的勇士,传说他们的信仰能化为甲胄,让他们坚不可摧,所向披靡。 而其中第一个建立c战斗力最强c也最富有chuán qi色彩的,就是风暴骑士团。 如果说皇家骑士团是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的亲卫,圣灵骑士团是费兰铎卡大主教的使徒,雷霆骑士团是抵御外敌侵袭的护盾,那么风暴骑士团,就是地狱恶魔的追猎者。 “欢迎,帝国的翘楚。”维宁牧师郑重地向他们行了圣礼,带着笑容说道,“我们一直在期待你们的到来。” “能侍奉费兰多卡萨的意志是我等的荣幸,阁下。”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蓄着鬈曲茂密的络腮胡,沧桑的脸上遍布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他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眼神里看不到一丁点疲惫,“谢宁·莱格尼斯(shen leganice),风暴骑士团圣座。” 他举起右手握拳,只伸出大拇指,迅速利落地甩于胸前,挺胸立正。——这是标准的骑士礼,代表着“我的力量源自我内心的信仰”。 “看在万军之主的份上!真是太帅了!”弥撒铎的心里已经在咆哮了。 “久仰盛名,莱格尼斯大人。”维宁牧师寒暄道,“看得出,即便是岁月也不能撼动您分毫。” 莱格尼斯圣座露出和蔼的笑容,毫无架子地自嘲道,“过不了几年,岁月就要把我放倒了。” 弥斯的目光又投向另外三位圣骑士。 莱格尼斯圣座的左手边是一位留着铂金色长发的少年,看上去至多二十多岁,俊美惑人的脸上却鲜有表情。弥斯惊恐地发现,当自己在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圣骑士的时候,他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也同样在饶有趣味地睥睨着自己。那是双冰冷c犀利且骄傲的眼睛,就像一柄细腻而锋利的bi sh一u,每扫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弥撒铎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剖开一般,毫无秘密可言。 他的肩上有一朵血红的玫瑰,那应该是他的纹章。 当弥斯的眼神不小心和他对视的时候,强烈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忙移开自己的视线,望向莱格尼斯右手边的那位高大挺拔的大人。他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十岁了,发际线偏高,长而坚毅的脸上留着短胡髭;镌刻在他乌黑的肩甲上的纹章是一头跃立的黑豹。 弥斯再次发现这位骑士也在不住地盯着自己看。与那位年轻骑士截然不同地,这位大人的表情颇为丰富——看上去似乎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而且,似乎是针对自己的? 弥斯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圣骑士大人。 他的目光很快转向了最后一位——或者说这位大人很快抓住了他的目光。 因为他太魁梧了,实在太魁梧了 全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重铠中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辆小型的钢铁战车,弥斯怀疑甚至是一头公牛在他的面前也会粉身碎骨;他伫立在圣座莱格尼斯的身后,如同这位圣骑士领袖的忠实卫士一般。 而且他是四位中唯一没有露脸的。 “这位是圣骑士怒勒·祖尔萨宁(njuler zulthan),骑士团副座,也就是我的副手;”莱格尼斯圣座先简短介绍了自己右手边的大人,然后才介绍那位年轻的骑士,“这是我的爱徒,圣骑士雷·兰吉尔·泽文(ray ranl zev)——风暴崖的冠军骑士。” 那位身材魁梧的圣骑士没有被介绍。 “花语泽文,高贵的兰吉尔家族后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骑士天才;帝国宇内已经尽是您的传说了。”维宁的眼里流露出喜悦,“能见到您是我无上的荣幸。” “我确定,”年轻俊美的少年圣骑士终于开口了,以一种淡然而有些轻慢的语气,“阁下不会听取那些庸人的流言。” “所以我必须亲眼面见您才得以知晓,”维宁牧师笑道,“您甚至还同传闻中一样傲慢,泽文大人。” “这就是那个与恶魔接触过的孩子吗?”莱格尼斯打量着小弥斯,对他和善地微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骑士团的其他人守候在教堂外头,他们都是风暴骑士团最经验丰富的战士们,也都是对付恶魔的好手。放心地将这孩子交给我们吧。” “他可以继续待在原来的地方,”泽文淡淡地说,“我们会派人手看管。” 莱格尼斯点了点头,“这样也不会影响教堂的日常事务。” “如果莱格尼斯圣座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圣座!”名为怒勒·祖尔萨宁的中年骑士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他眼中泛着的莫名怒意几乎要把弥斯活剥了,这可把弥斯吓坏了;他的脑袋里又想起了那些关于拷打c逼供的事情,“把审判的任务交给我吧!您知道我” “不行。”莱格尼斯直截了当地拒绝,“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那件事,我更不可能让你来处理这件事。审判会由我亲自主持,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 “可” “闭嘴,怒勒。”泽文瞟了他一眼,“如果你控制不了你的个人情感,那么老师带你来就毫无用处。” “你这小子懂什么?!”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猛地伸出长满茧子的粗壮大手,指着弥斯的鼻子,这个突然的举动几乎把弥斯的腿都吓软了;同时,他用狂怒的嗓音对年轻的泽文咆哮道,“你们知道这个恶魔的名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吧?!我会拆穿他的” “够了!”一直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莱格尼斯圣座突然厉声喝道,竟然把气势汹汹的祖尔萨宁一瞬间镇住了。 “这个话题结束了。”莱格尼斯说,以严肃而无可置疑的语调。 “抱歉,圣座。”祖尔萨宁的戾气被压下去了,尽管他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弥斯;他端正地行了一个骑士礼,就先行离开了。 “我会去看住他,老师。”泽文轻描淡写地知会了一句。他的身影很快也随着祖尔萨宁消失在门口。 “希望您不会在意这场闹剧,维宁阁下。让您见笑了。”这位年过半百的圣骑士领袖的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失去对帝国最杰出的士兵们的信心的,莱格尼斯圣座。”维宁牧师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表示着谅解。 像一位慈祥的老人,老莱格尼斯大人突然在弥斯面前半蹲下来,平视着弥斯的眼睛,并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别被他吓坏了,他只是有些冲动罢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都不是坏人。” 老者温柔的声音几乎是立刻便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放松下来。 “我明白!莱格尼斯大人!”弥斯响亮地回答,“圣骑士绝对不会是坏人!” 莱格尼斯会心地笑了。他重新直立起身,对维宁牧师说道,“还真是个有精神的孩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3) 梅耶撒北端,紧贴幽暗丛林的那片草场上,身穿宝蓝色罩袍的侍从们正忙着搭建起骑士团的营地。 身披重铠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高高地乘骑在自己的爱马“怒潮”雄健的背上,监理着营地的搭建情况,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仍然怒气未消。怒潮是一匹深枣色的骏马,同主人一样披戴着厚重却又不失优雅的深色马铠,以及同主人一样健硕的肌肉线条。 “我们都知道过去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你什么都不懂,泽文。”祖尔萨宁头都不回地说道,“别挡在我fu ch一u的路上。” “我只知道大脑充血让你变成了白痴,怒勒。”泽文毫不吝啬自己充满冒犯的话语。 “想想看吧!那个恶魔凭什么放过一个普通的人类小男孩?毫无道理可言!我向你们保证,那个孩子只是他阴谋的一环。我知道那家伙,我很清楚这一点!”怒勒为了申明自己的观点,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想吗?”泽文用几近陈述的平淡语气反问道,“你以为我或者老师想不到这种事情?或者你以为你是这里唯一一个思路清晰的人?” “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被冲昏了头脑的人。”在怒勒能为自己说什么之前,泽文就又夺过了话头,尽管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老师的思路很清晰,而你的并不。” “你建议我怎么做?!”怒勒没好气地反问道。 “好好待着,冷静下来” 猝不及防地,一大桶水猛地泼到了怒勒的脑袋上。 “谁他妈的”祖尔萨宁双目怒睁,猛地回过身来,只看见两个侍从提着空桶躲到了泽文大人的马侧,惊恐地看着勃然大怒的副座。 “是是泽文大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雷·兰吉尔·泽文只是撇了撇嘴。“字面意思。”他说。 傍晚。 谢宁·莱格尼斯大人走到窗边,将窗前的帘子拉开;月光透过铁栏投进房间里。随后他走到那尊捧着圣三角的天使像前面,用圣灯点亮了烛台。 圣灯是用一种叫做“圣灯草”的植物制成的;从古至今,帝国的圣教信徒们都在用圣灯草不易燃的细小叶片制成草纸,涂上蜡制成灯罩,并在灯罩里面点燃圣灯草的根须。圣灯能发出huáng sè的明亮光芒,圣教徒们认为这样的灯盏能避免在野外生火,引来地狱火湖里的邪恶之物——这在《圣约》的故事里也是有迹可循的。 烛台点起之后,莱格尼斯圣座在圣三角和天使像前简短地做了祷告。然后他坐了下来,正对着弥斯。 “在大能的主和圣拉斐尔面前,”莱格尼斯微笑着说,圣灯的光把他的白胡子都照成了金huáng sè,“审判可以开始了。” 弥斯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没有什么好紧张的,”莱格尼斯圣座安慰他道,“这不是世俗法庭的审判。你要相信主的仁慈。” “我相信!我会相信您说的所有东西!”弥斯回答。 “能得到你的信任,真是太好了。”老骑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说说那个恶魔吧,恶魔利亚·帕尔。” “他自称为‘魔鬼’他看上去又老又丑陋还驼背,很邪恶,还满嘴歪理”弥斯尽力地回想道。 “他想要得到什么?”莱格尼斯继续问道。 “他想要我和我签个契约”弥斯如实回答,“用灵魂换梦想的交换他说他无论什么梦想,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达成” “契约换灵魂,噢,那说得通。”莱格尼斯对他诚实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你签了么?” “当当然没有!”弥斯不禁回想起来了那时候的犹豫,心里有些惭愧。 “而你是怎么从他的手中逃脱的呢?”莱格尼斯捻着自己的白胡子,又问道。 “他放我走了。” “魔鬼什么都没有要求,却就这样放你走了?”莱格尼斯挑了挑眉。 “是这样的他甚至还帮我把倪安特找回来了。” “倪安特是?” “那是我家养的小牛犊的名字。” “噢,他还真是好心啊。”老莱格尼斯笑了一下,“这可就有点不符合常理了。我想你也不知道原因?” “我不敢说我知道” “噢,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不敢说”弥斯低下了头,魔鬼关于他信仰的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告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圣骑士。 “我刚刚怎么告诉你的呢?”莱格尼斯圣座温和,充满着耐心,“而且你也答应了我的,相信主的仁慈。无论你说了什么,在主和圣拉斐尔面前,忏悔不仅毫无罪过,还是一种升华。” “对不起大人”弥斯艰难地摇着头,表示自己的后悔,“我只是在您的面前,为了我的不虔而羞愧我我在魔鬼的y一u hu一面前动摇了在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我甚至想过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样也许还不错?” “所以这是什么罪过呢?”莱格尼斯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你最终还是坚定了你的信仰,不是吗?” “魔鬼说动摇了自己信仰的时候,就是在拿主和别的有利的东西做比较了这就已经是在侮辱信仰,侮辱主了我已经这么做了所以我是不虔的人我还在听圣日偷跑出去玩”弥斯把头埋进了双手里面,不敢看面前这位可敬的大人的眼睛,“我是不虔者吗?” 莱格尼斯微笑着,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银环箍着的小辫,“的确,作为一位信徒,拿主的信仰和利益做对比是不对的;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我们都不过是人,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既然是人,都难免会犯错的;大多数人的错误并不是把他们推离主的道路的原因,不知道自己错了才是。现在你既拒绝了魔鬼的y一u hu一,又知道了你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有谁能说你不是个虔诚的好孩子呢?” “真的吗?!”弥斯一下子抬起了头,莱格尼斯圣座的一席话立刻消除了他的所有疑惑。 老圣座轻笑了几声,然后告诉他,“如果你相信我的判断,是的,你是个善良c虔诚的好孩子。” 能得到一位圣骑士,还是风暴骑士团的领袖的亲口赞扬,弥斯的心情一下子就飞到了天上。 “所以,这个魔鬼的确对你说了不少话,但是没有加害于你。那还真是xg 。”莱格尼斯轻捻着自己的白胡子,陷入了沉思,“这个恶魔倒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呃圣座大人维宁牧师说,恶魔的理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们。”莱格尼斯从思考中回过神,“对我说说利亚·帕尔的小宠物吧,地狱炎息犬。” “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把‘地狱炎息犬’这个名字告诉过维宁牧师或者我之外的任何人啊?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我知道很多关于那个恶魔的事情,利亚·帕尔,”莱格尼斯再度露出了微笑,“那位怒勒·祖尔萨宁大人也是一样。但我还是要听听你的说法,毕竟,这是审判。” “我明白了,圣座大人!”弥斯继续回忆道,“有六头或许有更多但是我没看见?那个丛林深处的图案上有六条延伸出去的线,所以应该是六头吧?每个怪物都有三个头,好大好可怕的头,嘴里吐出来像血一样的口水浑身都冒着火噢对了,它们甚至还可以隐身!” 莱格尼斯点了点头,对弥斯的回答很满意,“我想我的讯问完毕了。” “就这样完了么??”弥斯有点意外,没想到所谓的“审判”原来就是这样而已啊,“那我可以走了吗,圣座大人?” “虽然我已经没有想要问你的问题了,但是审判还有最后一步。”莱格尼斯从椅子上站起身,用手势示意弥斯也起身,在他面前站定。 莱格尼斯圣座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弥斯的额前,轻轻地诵了两句祷词。因为是古语,弥斯并不能明白祷词的意思。 “你见过圣天使吗?” “雕塑c壁画c窗玻璃上什么的吧?” “我是说,真的圣天使。” “没有从来没有” 弥斯看见莱格尼斯圣座善意地笑了一下。 “不妨让她来宣判吧?” 一阵眩目的白光突然冲击进弥斯的视野,弥斯的脑海! 只是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不再站在教堂的那个小房间里了! 他置身于一片空白。 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是的,他现在浑身。 “弥撒铎。”他听到有声音在轻轻地呼唤他,温柔c优雅的悦耳女声,如伴着竖琴演奏的古老旋律一般的美丽声音,直通他的内心深处。 “好温暖的声音”他正想着,就说了出来;并不从他的口而出,但却是他自己的声音。 “过来”她说,空气中便渐渐显现出金色的线条。 金色的线条轻轻地,柔和地勾勒出一位圣天使完美的形体;从虚无逐渐变得具体,甚至枯燥单调的金色上也开始逐渐泛出其他色彩。 一位完美的圣天使。 白洁如雪的双翼飘逸地伸展开,上面的每一根羽毛都一尘不染,纯洁无暇;白皙稚嫩的肌肤轻掩在素净的细麻布长袍,边上点缀着金色的丝线,肩上披戴着一层薄纱;白玉似的脚丫裸露在外,轻轻地漂浮在这片一无所有的空白中;她淡如白丝的金发之后映着一道彩虹色的圆形光圈,为这个空白的世界带来最为灿烂的色彩。 而她的面容也很完美—— 像斐莉丝一样完美 “过来”她再次催促道。她的微笑几乎要融化弥斯的心脏,这位用完美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的圣天使。当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弥斯就感觉到一种神圣的受眷顾感,幸福感,和满足感。 他按照圣天使的吩咐,心满意足地朝她张开的臂膀走过去。 美丽的圣天使将他拥在了怀里,在他耳边说: “我听见了看见了触摸到了 你,那美丽的灵魂。” 四周的空白突然都变得不再空白。金色的线条像画笔在上面快速地在他的脚下勾勒出蓝天,勾勒出太阳;勾勒出云彩,勾勒出彩虹;勾勒出那云端的城墙,还有高耸入云的纪念碑城堡c宫殿就像梅耶撒教堂穹顶上的那幅画一样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天堂圣城的全貌。 那位圣天使的身上骤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不,应该说是她化成了那道耀眼的光芒,吞没了弥撒铎所能看见的一切。 弥斯从奇妙的幻境中惊醒了。他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变过。 同样的桌子和椅子,同样布满铁栏的窗户和外面夏日的夜空;同样的拉斐尔圣像和烛台,烛台上的蜡烛长度甚至都没有变过;同样的莱格尼斯大人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 “圣筎安妮尔(el’ruaniel)告诉我,是时候还给你自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4) 月轮高悬,梅耶撒的夏夜一如既往地清晰而美丽。繁星点缀在幽蓝的画布之上,俯瞰着地上像小山包一样的骑士营地。 “圣筎安妮尔已经做出了裁定,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谢宁·莱格尼斯圣座轻托起手中镌刻着圣三角和金焰花图样的精致小银杯,里面盛满了清澈如水的洳雷宁(ruvran)酒——那是一种产自圣地费兰多卡萨的名贵圣酒。怒勒·祖尔萨宁坐在一旁;花语泽文,并其他声名赫赫的一众圣骑士伫立在桌前。 “那怎么可能?!”祖尔萨宁咬着牙,“如果没有被附身,那么那家伙一定对这孩子做了什么别的手脚!” “这也是我正要说的。”莱格尼斯顺着祖尔萨宁的话头,半盏清酒在他的手中轻轻地摇晃,“令人费解的是,不仅没有附身,在那孩子的身上甚至找不到任何与恶魔接触过的迹象,‘没有一丝地狱硫磺的腥臭。’圣筎安妮尔如是告诉我。” “怎么会?!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祖尔萨宁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您不会真的相信那个恶魔毫无所图吧?!” “冷静,祖尔萨宁,老师并没有这么说。”雷·兰吉尔·泽文提醒道。 “你们有什么看法,基于目前的情况。”莱格尼斯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众人。 在任何人得以发表意见之前,怒勒·祖尔萨宁就抢过了话头。 “照我说,我们就把大部队分股开进林子里——找到那家伙,包围他,让那个杂种偿还他的罪孽!” “显然行不通。”泽文摇摇头,毫不给面子地否定了他的计划。 “这可不是你过去熟悉的海战,祖尔萨宁,”莱格尼斯圣座对怒勒的鲁莽计划也同样不太赞同,“我们现在是在说如何进入一片完全由敌人掌握的且光线稀薄的丛林。名为利亚·帕尔的恶魔有能力让人们迷失在林中,那意味着如果我们的大部队进入丛林,先不提能否找到他,我们也可能被分而食之,承受巨大的损失。” “我们对敌人所知甚少。”泽文望向自己的老师,“就没有更多可以利用的信息吗?” “问题不在于恶魔本身,而在于恶魔饲养的地狱犬。”莱格尼斯的眼中流露出忧虑,“我们从来没有对抗过这种生长着三个头的所谓‘地狱炎息犬’。” 但花语泽文的犀利目光依然没有从莱格尼斯身上移开,“但有人曾对抗过。” “第一皇帝!”一位与会的圣骑士提道。 “而那次战斗对我们来说并非无从考证。”泽文继续说道。 “《圣者遗书》吗?”另一位圣骑士发话道。 “是的。”泽文朝那位圣骑士点了点头,“我不相信第一皇帝会在自己的遗书中遗漏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失败,那场扑朔迷离的失败,在幽暗丛林的失败。我知道您从中知道了一些事情,老师,但如果我们必须对抗这样的敌人,您必须让我们也了解清楚。” 他又望向自己的老师,希望得到莱格尼斯的允许。 但谢宁·莱格尼斯圣座摇了摇头。 “《圣者遗书》是第一皇帝陛下遗留给风暴崖每一位圣座的最后古卷,这份文件之所以如此隐秘我想自然不用我向各位解释;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只因为它必须是,所以我当然也没有可能展示给在座的诸位,希望各位能够理解。”他说,轻轻地摇晃着已经见底的杯子,“如果从中可以汲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自然会告诉各位。但很遗憾,没有。” “我只是想要解决问题,老师。” “或早或晚,你都会取代我的位置,雷,这一点毫无疑问。”莱格尼斯对自己的学生微笑着说,“当你得到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责任。” “伟大的第一皇帝怎么可能容忍邪恶站在他的脸上而帝国的守卫者却一无所为,莱格尼斯!”祖尔萨宁已经急得青筋暴起,fu ch一u的渴望折磨着他的意志。 “事实上他这么做了,而且允许了这情况存在了一千年之久。”莱格尼斯严肃地提醒他道,“上一场在这里发生的战争导致帝国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英勇士兵,所以在做出任何会让我们后悔的举动之前,想清楚!” 莱格尼斯的话引起了一众圣骑士的争议。 “冷静,骑士们。”莱格尼斯对在座的诸位圣骑士说道,他们中的多数人都对莱格尼斯按兵不动的命令感到不满,“第一皇帝陛下无疑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圣骑士,但他也是人,不是全能的神。但他做了身为一个人,和帝国的君王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我并不是说一无所为就是我们做的最好的决定,我也不打算一无所为——我接下来说的你们也许会怀有疑问,但我要求你们信任我,你们的圣座——我打算追随第一皇帝陛下的脚步,而他保证了北方边境长达一千多年的安宁。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是为了保证帝国的北方像这一千年来一样,继续hé pg下去,而不是将风暴骑士团的精英葬送在不必要的战争中。” “照我说,我们烧了那片林子,冲进去将那家伙碎尸万段!”祖尔萨宁激动地拿手中的杯子敲打着莱格尼斯面前脆弱的桌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杯子里的酒已经洒得所剩无几,“就算他真是打败了第一皇帝的恶魔,我主在上,我也绝对不会退惧分毫!” “白痴。”泽文白了他一眼,“如果风暴崖痛失全部主力,帝国还能指望谁?其他骑士团的废物们吗?” “你这小子” “不过我倒觉得,我可以去探探情况。”泽文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你不过是想找机会证明,你已经超越了第一皇帝陛下罢了,雷。”莱格尼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学生的小心思,“我也许会派人进入林子里侦查,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这不是表现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 “圣爱基拉尔(el’akirael)看护着我,看在主的份上,我绝不会鲁莽行事的,老师。如果情况不对,脱身对我来说没有问题。”泽文看着他的老师,簧轮sh一u qiāng在他的手上像有生命似的,在他的指间跳动。 莱格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空杯放回桌上,开口道:“你将陪同我进入幽暗丛林,执行侦查任务。”听到这,泽文满意地露出微笑,一直在手指间旋转的簧轮枪突然以惊人的速度,不偏不倚地跃回了腰间的皮套。 “我也去!”怒勒·祖尔萨宁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撞倒了桌边的酒瓶和酒杯。 “不行,仇恨已经侵蚀了你的理智,祖尔萨宁。你必须留下,我会带上贝汉默(baha)与我们同行。”莱格尼斯拒绝道。 “我想贝汉默处理不好这种情况,老师;尽管祖尔萨宁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但有时候他还算是个可靠的队友。”泽文说,睥睨着祖尔萨宁,“他不会带给我们太多麻烦的,老师,我为他作担保。” “我绝对听从您的指示,圣座!”怒勒满怀期盼地望着莱格尼斯,“只要能给我这个机会!” “如果你做了什么傻事,别指望我救你。”泽文毫不留情的冷淡语气说道。 “你们俩不是早就串通好了的?”莱格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看来,我好像没有否定的余地?” “紫莓酒馆。” 艾桑铎仰起头看着酒馆门口简陋的招牌,就是这里没错了。里面的喧闹程度就是梅耶撒的集市也完全比不上,单是站在门口艾思就已经有些犹豫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有任务要完成。 “小鬼,”艾思刚要迈步进门,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力量很大的手粗鲁地拨弄了一下,把他铂金色的头发弄得像隔壁农场里的鸡窝,“走错门了吧?” “才没走错呢!”艾思费劲地甩开他的手,不满地抬起头,恶臭的酒气就扑面而来。艾思认出来,这是住在市场不远处的一位胖子木匠——虽然镇子里的大家总调笑着管这家伙叫胖子,但他也只是脸和肚子大了点,他的手臂可是相当结实。 “你确定?”胖子也抬头看了看招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可这上面写着‘紫莓酒馆’。” “我很确定,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酒馆的门不大,但胖子那两条木桩一样的臂膀和他臃肿的大肚子让他无论如何都过不去——而且这家伙就堵在门口不走了。这让艾思倍感烦躁。 “这是‘酒馆’,小鬼,”胖子依然没有让路的意思,“这是喝酒的地方。” “我知道!”艾思没好气地回答,这家伙的肥脑袋里还真没装什么东西。 “这里不卖块糖或是糖水什么的,你知道吧?”这胖子还没打算挪动他的屁股! “我当然知道,看在主的份上!!”艾思急得恨不得从这死肥子的胯下钻过去——被逼无奈,他还真这么做了。 但这混蛋竟然把他夹在了两条大粗腿之间! “嘿嘿,小鬼,在我问清楚之前你可不能进去。”胖子继续不依不饶,“你爸呢?内安德先生不会允许你来这种地方吧?” 在胖子的两腿之间,艾思拼命地挣扎;他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死胖子!”艾思只能大喊道。 “嘿,门口那不是小英雄的小‘弟弟’吗?”里面有人突然嚷道。 “弟弟啦!别在小孩儿面前说什么‘小弟弟’,你这蠢货!” “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你身上最‘荣耀’的部分吗?你有这么自卑吗?” “闭嘴,你这傻瓜!” “嘿,死胖子,快让那孩子进来!” “真是的,你们这帮人还真不嫌事儿多。”胖子挠了挠头,终于松开了他的“铁夹”,把艾思放出来。艾思急着想从那家伙的肥腿之间挤出来,却完全没注意,一下子扑了出去,脸朝下趴倒在酒馆大厅的中间。 那群酒鬼立刻哄笑起来。 “啊——我亲爱的弟弟艾思,你怎么来了?”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之间,弥斯终于探出头来,但没有丝毫想要过来帮他起身的意思。 “真是的!为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艾思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边不满地嚷着,一边用力地踩着酒馆的老木地板,“为什么没有人拦着你进来啊!” “当然咯,我可是直面恶魔的英雄!英雄男儿不就应该举杯痛饮吗?!”弥斯得意忘形地说,他的脸上显然已经有了醉意,“甚至莱格尼斯大人都夸奖了我!我真是太——太厉害了!” “为‘小英雄’干杯!”位于最里面的壁炉旁边传来一个起哄的声音。 “干杯!喝他妈的!” “干!” 这个不大的酒馆里的吵闹声又迎来了一波新的。 “砰!!” 一声巨大的炸响把艾思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所有大厅里的酒客们都停下了嘴巴上的活计,按照惯例将目光聚集到柜台那里——紫莓酒馆的老板,年过六旬的老萨瑞(sthary),方才若无其事地拿过一个结实的橡木酒杯,然后用惊人的臂力将它砸碎在了柜台上。这招他屡试不爽。 “给我安分点儿,醉狗们,别他妈像鸭子似的瞎嚷嚷!”老萨瑞没好气地斥道。 “狗也得吠的啊!”有人抗议道。 “我说老萨瑞——老样子谢谢——”刚走进酒馆的胖子往老板的面前丢了几枚铜利亚,钱币在布满大小的凹痕的木台子上滚了一会儿,然后不偏不倚地落进了老萨瑞手边的最大那个凹坑,“你这破柜台桌是不是也该换了?” 老萨瑞粗鲁地把另一个盛满了苦麦酒的橡木杯子甩在胖子的面前,甚至在胖子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洒出来了三分之一,“你他妈给我换桌子钱?” 胖子马上闭上了嘴,耸了耸肩,自知没趣地找座位去了。 “说回来你不就是想要钱嘛!”一个大胡子酒客对老萨瑞嚷道。 “废他妈话,我当然想要!你把钱给足喽,我甚至能让你们把酒馆烧了!你们爱他妈咋闹腾就咋闹腾!”老萨瑞的嗓音虽然老,却还是毒辣不饶人,颇有当年之风,“但你他妈有钱吗,贫嘴鸭子?” 大家又哄笑起来。 “你看,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弟弟。”弥斯耸了耸肩,举起手中的酒杯炫耀着,那里面盛着的是紫莓酒馆最昂贵的苏雯娜红酒,飘出来的醉人味道即便是艾思这样从不喝酒的好孩子也忍不住吸鼻子,“等你再大一些再说吧。” 坐在弥斯桌对面的几位酒客为这孩子让出来一个小位置;艾思走过去,坐到了那个位置上,这才发现酒馆的桌子对他来说有点高——他只好站到了椅子上,这样他才能和他哥哥面对面对话。 “我只想知道,你又比我大多少啊?!再说了,你的钱又是哪来的?!” 弥斯颇为得意地从裤袋里摸出一枚金利亚,丢在桌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狮鹫的图案——那是统治帝国的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的纹章,狮鹫就是圣铎斯洛瑟雷尔家族的象征。 “莱格尼斯大人赏给我的,为了嘉奖我‘美丽的灵魂’。” “只是为了表示对白关了你一个多月的安慰吧?” “啊,差不多嘛” “哪里差不多了啊!完全两回事好吗?”艾思突然一拍桌子,想显得有气势一些,但却只是把他两边的酒鬼吓了一跳,“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喝完?爸妈在家里等得都急死了!你既然被放出来了就回家嘛!” “不!”弥斯很干脆地拒绝,然后仰头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这样规格的橡木酒杯对十二岁小孩来说也还是稍微大了点,但弥斯却丝毫不介意,“哈!——真痛快!——” “为什么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呃~~”弥斯忍不住打了个嗝儿,然后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艾思说,“你不会懂的,这是大人的事情。” “我只想知道——你一直在这里装什么大人啊!整天让爸妈担心的家伙还装什么成熟!赶紧给我回家啦!真是的,你这个哥哥还没有我懂事!喝完了就赶紧回家了,听到没有啦?!” “是很认真的事儿啊!艾思你别闹了,我还愁着呢”弥斯又举起酒杯,这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没错,这个时候艾思才发现原来弥斯也一直是蹲在椅子上的——然后朝柜台走过去,“老萨瑞,满上!” “你小子,也该适可而止了。”老萨瑞摇摇头,“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回家,可不太像是正直的骑士所为。” 弥斯没有说话,只是神气地把金利亚丢到老萨瑞的面前。 他觉得这么做会很帅气。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老萨瑞不吃这一套。一向嗜钱如命的老萨瑞居然拿起金利亚,然后用手指的劲力“啪”地弹到了弥斯的鼻头上。“你小子在耍什么帅气啊?给我好好听话啊。” “嗷!”这下弥斯的神气一下子全消了。他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脸,一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自己的那枚金利亚。大家再次哄笑起来,艾思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笑了。 “好了,闹够了吧?该走了,哥哥。”艾思走过来,把那枚金利亚捡了起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真扫兴!”弥斯一下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他转过头去,央求老萨瑞道,“老萨瑞好萨瑞再给我一杯吧没有酒我真的想不出dá àn来啊求你了” “你告诉我你喝了几杯了?”老萨瑞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你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啊?你这小屁孩,有什么人生哲学可想?这几杯就算我请你了,赶紧给我利索地滚回家去!” “不行啊就差一点点了!我保证!我想出来了马上就回去!”弥斯继续哀求着。 “你先老实告诉我,你个小毛头儿有什么可想的?” “当然是,梦想和爱情的抉择啊!!”弥斯一副认真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5) 老萨瑞笑得直拍柜台,震得柜台上的一众杯子都欢快地蹦了起来。他笑了好久好久,直到这个老头子笑到气都喘不过来,都发不出声了,才终于勉强停下来。 “说真的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老萨瑞脸上的皱纹甚至都还保持着扭曲的状态。能这么夸张地笑,还真是难为这个老头儿了,艾思这样想道。 “嘿,我说的可是认真”弥斯刚想为自己申辩,却被老萨瑞一个杯子罩在了嘴巴上。 “别他妈再来了,上了年纪的人可是会猝死的,认真的。” “就是说啊,哥哥。我只想知道你在瞎想些什么啊?你根本还没到想这种破事的时候吧?”艾思说。 “拜托!你们都知道风暴骑士团来梅耶撒了吧!你们也都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弥斯甩开套在嘴上的杯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你们也知道我有多么想成为真正的骑士吧?!”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把你这种小鬼放进酒吧里来的,弥斯?” “所以你们肯定也知道,我有多想请求那位莱格尼斯大人,让我成为风暴骑士团的学徒吧?!只要成为风暴骑士团的学徒,那么肯定能成为真正的骑士的啊!甚至是成为圣骑士!!” “那你小子为什么不去啊?”老萨瑞反问他。 “就是因为斐莉丝啊!我怎么能就这样把她丢下呢?!我如果要成为一名骑士,就不得不离开梅耶撒啊!但是斐莉丝不能离开,她必须照顾她妈妈!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在十六岁和她结婚!我怎么能抛弃她啊?!”弥斯挠了挠头,“我很矛盾啊!!” “为了哥哥,要让斐莉丝姐姐离开她的妈妈,确实太不讲理了” “而且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让莱格尼斯大人接受我成为学徒风暴骑士团实在是太厉害了,而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是该放弃我的梦想啊?”弥斯的脸上尽是沮丧的神情,垂着头,甚至是他的小辫子都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脑袋后面。 “你再说这话一遍,我就马上踹你出去。”老萨瑞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我该怎么办啊?!万一风暴骑士团离开了我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了!但是我真的不想丢下斐莉丝一个人啊!我会很想很想她的!” “就算不加入风暴骑士团,哥哥你也还是能当骑士学徒的啊!你其实不用离开梅耶撒的!”沉默了一会儿,艾思突然说道。 “啊?怎么可能?” “其实爸妈都已经决定了,这个夏天结束就送你去维里安男爵的骑士队长萨雷格努尔·瑞森(serag’nuel_rin)大人那里当学徒的。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真的吗?!!” “当然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哥哥?” “耶!太棒了!”弥斯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老萨瑞!为了庆祝这个,一定要给我上杯酒!” “想得美,臭小子!钱都没有你还想上酒?!”老萨瑞一杯子敲在他脑袋上。 “不过”弥斯捂着脑袋,“风暴骑士团还是厉害很多啊这样的机会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没有抓住的话,总觉得很可惜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而且就算我在瑞森大人那里学成了骑士,最后还是得去别的地方打仗的吧?如果想要进一步成为骑师,肯定也得离开梅耶撒的还是很矛盾啊” “这算什么问题啊?”老萨瑞突然发话了,“傻瓜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梦想的吧?” 弥斯反驳道:“斐莉丝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啊!” “傻瓜!”老萨瑞劈头骂道,想要骂醒他,“如果你真的成了风暴骑士团的骑士学徒,将来成为骑士出人头地,被名扬四海的圣骑士老师赐姓,成为真正的名门贵族,这种小事情还用考虑吗?你完全可以给你的家人和斐莉丝的家人在伽尔撒建一栋大宅子,你想带他们去哪里都可以!是的,贵族就是这么厉害!到时候你可比维里安男爵有权势多了!蠢货,这种事情真的还需要犹豫吗?” “对哦!”弥斯一拍脑袋,突然觉得老萨瑞说的话在理;但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得离开梅耶撒吗?不管怎么样,总会和斐莉丝分开的吗?” “你想在这个弹丸大小的破镇子待上一辈子吗?”老萨瑞反问道。 “当然不想!但只有这个办法吗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那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老萨瑞拿起酒杯,又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在想什么呢?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啊!想要追逐什么梦想就去追逐啊!想这么多干什么?你难道要等到老成我这个样子了再来后悔吗?这世界上可没卖后悔药啊!连这点抉择都做不了,那你还想成什么骑士,保护什么人啊?我这个开破酒馆的都比你小子有觉悟!给我振作起来!” “是!我明白了!”借着这番话,弥斯终于得以真正了解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他学着那天莱格尼斯大人的样子,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骑士礼,“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然后我会把爸妈c艾思c斐莉丝和她妈妈,噢,还有丹斯和费伊,通通接到伽尔撒去,住在漂亮的大宅子里!” “这才像样,”老萨瑞把酒杯推到弥斯面前,里面已经盛满了香气四溢的苏雯娜酒,而且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这才是梅耶撒的小英雄该有的样子。” 次日,午后。 纵然是极北之地,梅耶撒的夏日还是颇为灿烂的。明媚的阳光尽管被浮云半掩起,却还是播撒下金色的光明,笼罩着草场的大半部分;谢宁·莱格尼斯大人,风暴骑士团的圣座,并着另外两位骑士已经乘上了马,披戴好重铠和罩袍。在晴日之下,他们那被保养得光亮如新的华丽铠甲,反射出来的光也异常刺眼。 侍从为莱格尼斯大人递过组成他铠甲的最后一部分——那是一副兰泽(ranzer)式重盔,面甲的中央镶嵌着金边白色鸢尾十字,十字的横轴中央露出狭长的眼缝,并在十字双轴的交错处挖空出一个圣三角的形状——这是费兰铎圣教中最古老也最具代表性的符号,由一个代表万军之主的正圆道代表天堂的花体横线,以及一个代表群山环绕的皇都伽尔撒的等腰三角形,自上而下依次连接而构成。 在费兰铎教的教义中,主是不能被任何凡人偶像的形象代表的;对他们来说,用雕塑来具现主的存在是一种亵渎。因此上古时代的第一位费兰铎卡大主教,亦与伽尔王并列三巨头之一的冈萨尔,创立了这个宗教符号,并以此来代表大能的主。在家族纹章中加入圣三角图案的贵族世家,无疑都是万军之主最虔诚的服侍者。 莱格尼斯戴上了头盔,并在侍从的帮助下连上其下部与肩甲的接扣。完成了整副铠甲的披挂之后,莱格尼斯点了点头,示意那位忠诚的侍从退下,并搬开马腹旁用以垫脚的木阶。他轻拉缰绳,他身形优美且久经战阵的白色战马“圣恩”便发出嘶鸣,扬起前蹄——精神抖擞的它已经随时准备作战。 老骑士合上面甲,他的声音在头盔的作用下变得低沉,“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等不及了,看在主的份上!”被一身乌黑色重甲全副武装的怒勒·祖尔萨宁早就准备就绪,只等莱格尼斯圣座的命令了。健壮的怒潮就像他的主人一样,焦急地在莱格尼斯的面前来回踱步。 穿着一身华丽的乌格林(v一lgri)式轻甲,铠甲上银色的褶皱间遍绘着金边血玫瑰,甚至连面甲的边上都缀满了花哨的血色玫瑰叶。花语泽文像平常一样淡淡地对自己的老师点了点头;他那匹浅金色毛皮的骏马“晨风”也沉默着,冷静地等待着命令。 “那就出发吧。”莱格尼斯终于下达了命令。 三位圣骑士乘着马,踏进了这片被称为幽暗丛林的领域。 三匹战马的影子在轻泻出微光的林间快速穿梭。高大茂密的枝叶风一般掠过头顶,马蹄之下飞扬起落叶和草絮;迷宫一般凹凸不平的大树根须贪婪地为了争求水分而延展开,铺满了丛林的地面,上面长着会使人跌倒的青苔和菌类;还有一些低矮的藤蔓植物,肆无忌惮地生长在树干与树干之间。 从高处的树枝间滤下来的光点洒下来,依序割过每一位骑士闪亮的铠甲,在视野中瞬间被拉长成彗星一般的光尾。 以这样的速度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奔跑,无疑是在自杀。马蹄一旦被藤蔓或是树根绊倒,披覆着重铠的整个身体就会被远远地抛出去,不说头破血流c粉身碎骨,起码会断好几根骨头。 但这些对于神圣帝国最出色的骑手们可不适用。 马蹄依序踏过根须交错处较为平整的地面,就像在跳房子——几乎每一个落脚点都是精心计算过一般精确,但如果考虑到他们是第一次涉足这片丛林,这个说法其实根本站不住脚。倒不如说是凭借过人的反应速度,以及对自己的伙伴精准的控制——当然更重要的是与自己的战马经年出入战场的默契所致。不仅如此,他们眼角的余光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保有着对自己队友的视野,以保证随时能够相互支援。 这就是风暴骑士团,帝国的翘楚。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莱格尼斯终于放慢了马步,抬手示意;两位战友也没有丝毫迟疑,一看见莱格尼斯的手势便拉缰驻马,然后用轻缓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 “我猜我们已经足够深入,足够与那家伙来一次危险的偶遇了。”莱格尼斯的声音从面甲里传出来,“注意周遭的动静。” 说着,他从马背上拣出一个铁环,顺势拉扯,便从马背一侧的轮轴上牵引出一根铁链,朝祖尔萨宁的方向丢过去。按照莱格尼斯的计划,用链条把三位骑士连接起来,他期望这样的方法能够阻止敌人以干扰马匹或是幻象的方法使他们相互分离,逐个击破的战术。当然,链条必须由三位圣骑士的手亲自控制,如果固定在马背上的话,一旦马匹受到惊扰往不同的方向奔跑,铁链的束缚会让他们即刻陷入混乱。 祖尔萨宁接过链条,也从他的马背上找出铁链的环头,想要抛给泽文。但泽文举了个手势,示意他停一会儿。 “怎么回事,泽文?”祖尔萨宁不耐烦地问道。 泽文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闭上嘴,随即用左手掏出那把簧轮sh一u qiāng,瞄准左侧的草丛。在树干和杂草的遮挡下,那个方向的视野相当差。作为帝国骑士的标准配置,五连发簧轮sh一u qiāng尽管杀伤力欠缺,而且机件和精密钟表一般复杂,难于装填,但相比于弓箭,上好膛的簧轮枪还是有着操作方便的优势,可以在重骑士冲锋的时候补充远程火力压制。 当然大多数骑士在战时都不会有闲工夫去装填;所以他们也都不会携带备用弹药。这种造价也和精密钟表一样昂贵的u qi居然只是种一次性u qi,所以在骑士中也只有地位较高或是出身名门的世袭贵族会携带它。像钟表一样,比起它的本来用途,簧轮枪倒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和一种艺术品。 很显然,对于出身于名满帝国的权贵之家,“花语”兰吉尔家族的雷·兰吉尔·泽文也是如此。鲜有人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过去费兰多卡萨公国的辖理者兰吉尔公爵,而兰吉尔公爵逝世后,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便被他的弟弟德雷希·兰吉尔(dracy_ranl)所取代。他的簧轮枪上盘绕着带刺的金边血色玫瑰图案,那样的精致工艺可不是一般的军械师或是钟表匠可以做得出来的。 但泽文没有射击那堆草丛。 在怒勒·祖尔萨宁听到那轻微响动声的瞬间,泽文就已经拉转了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开了一枪,击中了那头潜伏着的野兽。 白虎从树枝和阴影的遮挡中现出身来——尽管被称为白虎,栖居于帝国北方林地的这种虎类除了块头稍大,在这个季节与帝国南方的老虎的区别并不明显,只有腹部的毛皮是白色的;只有到北方深冬,野兽换毛的时候,它们才会变成浑身尽白的白虎模样。 白虎尽管负了伤,但由于无法瞥见它躲藏的位置,因此泽文的射击也没能击中要害。被激怒的野兽以惊人的速度一跃而起,朝泽文的方向扑过去。 不过这位圣骑士的脸上当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当然,他手上的活计也没有丝毫停滞。左手收枪,右手拔剑;手半剑出鞘的瞬间,一股金色的火焰已经裹上他的全身——不,不仅是他的全身,甚至连他的战马也笼罩在了金色的光焰之中。 “金色,是主恩泽的颜色。”——《圣约》如是写道。 “圣约”不仅仅是一本书名而已——它代表的是主与凡人订立的约,主赐给凡人无可比拟的神力;而凡人作为交换,则以主的名义征服这片大地,将费兰铎教的信仰遍及这片莫莱希尔大陆的所有角落。 猛虎的利爪几乎触到了泽文的铠甲,像触到平静的水面一般激起了涟漪。金色的圣焰在那个瞬间凝聚成琉璃一般光滑平整的屏障,顺着泽文铠甲的曲线平铺开;赤金色的流光自受到冲击的一点泛出波纹,隐隐映出蜂巢一般由金色的正六边形相接所构成的图样。 与此同时,泽文的利剑已经深割进了这头不幸野兽的腹部。 两坨曾经是组成白虎身体的一部分,而如今已经死气沉沉的烂肉滚落在泽文的爱骑“晨风”的身体两侧,切割处还微微闪烁着火星。喷溅出来的鲜血浇了怒勒一头,在他的黑色铠甲表面染上了暗红色的花瓣——而泽文的板甲上却滴血不沾,光洁如新。 “真受不了你这虚荣的小子只是对付野兽而已,还要用‘天使之手’未免太夸张了吧?!”祖尔萨宁没好气地说,一边把铁链甩给他。 泽文抬手逮住铁环,语气依然平静如初,“只是因为清理血污太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6) “这地方,太诡异了,倒不像是什么幻象。”莱格尼斯抬起头,忧虑地说。 “这怎么说?”祖尔萨宁四下张望,却没能看出什么不对劲。 “是叶子。”泽文提醒道。 “仔细看那些高处的树叶——一般来说,向阳的一面,也就是南面的叶片相较于背阳面的叶片生长得会更茂盛一些,枝条也会更粗壮一些。”莱格尼斯指着头顶上的叶片解释道。 “这我知道,但在这样复杂的丛林里,想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判断方向太不靠谱了吧。”怒勒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说得没错,但即便影响采光的原因很多,但你看看这些树木树枝的长势。”莱格尼斯指点着三棵相互毗邻的树干,“这三棵树的树冠高度大概相当,但是你看,最左边这棵树的树叶总体是偏向左侧生长的,而旁边这棵树的总体趋势却是朝向前方。” “最右边这棵树是趋向我们后面的方向生长的,就像对于每棵树在不同方向挂着各自的太阳?”怒勒·祖尔萨宁终于反应过来。 “还不仅仅是这三棵树。几乎所有的树木都以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方式胡乱地生长。”经验丰富的莱格尼斯继续观察着,然后说道。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迷失在这里,”莱格尼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自己的猜想,“都不是因为什么幻象或者障眼法;那是由于这些树木本身在移动,或者地面在根据不同的区域在转移又或者” “或者是空间。”泽文冷静地判断道。 “那可是个相当大胆的猜测,能转移整个空间的恶魔力量,起码能与大天使相抗衡。”莱格尼斯这么说着,却点了点头,“但这能解释很多事情。” “也解释了第一皇帝的失败,”泽文耸了耸肩,“真是令人激动的消息。” “如果那家伙有能力操纵这个区域的空间岂不是意味着我们都在那家伙的掌控之中?”即便是冲动的祖尔萨宁,在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脑后也冒出了冷汗。 “感谢我主,”泽文用一贯那冷冰冰的语气嘲讽道,“你这家伙的脑壳终于又稍微能靠得上了。” “我们需要高空视野来确定位置,”已经习惯了泽文讨人厌的脾气,怒勒·祖尔萨宁没有理会他,继续对莱格尼斯阐述着自己的主张,“让我爬到树上去看看吧,圣座?” “不行,这样我们可能会失去相互之间的联系。”莱格尼斯毫不犹豫地否决。 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幽深的低吼。 不,不仅仅是树林的深处!从六个方向,同时传来了六声低吼;像夹杂着痛苦悲鸣的,来自地狱深处的低吼! “地狱炎息犬!”莱格尼斯声音一沉,策马转头,“互相掩护!” “哪个方向来的?!”祖尔萨宁也立即策马背对着另外两名战友,拔出腰间的长剑,“天使之手”的金焰也在他的身上燃烧起来。与泽文不同,身材高大健壮的祖尔萨宁相对于手半剑,更喜欢使用大开大合的双手长剑,即便是在马背上也一样。 “他们想要包围我们。”泽文淡定的声音透过两层头盔传入他的脑海。 “你小子是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镇定自若地说出这种话的啊?!” 泽文没有回答。那倒像是这讨人厌的家伙的性格,总是莫名其妙就突然一言不发。相处了这么久,祖尔萨宁对这小子当然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不过这不代表祖尔萨宁开始喜欢这小子的风格。 “你小子的风凉话哪儿去了?能不能给我们点有用的计划?”祖尔萨宁没好气地挖苦道。如果有个机会能挖苦这个自以为是却又无可挑剔的小毛头,那就是现在了——趁这家伙闭嘴的时候。 泽文还是没有回答。 “喂!你们,现在这种时候,安静得过分了吧?” 依然没有回应。 祖尔萨宁终于感觉到不妙了。 “妈的,泽文?圣座?你们人呢?!” 怒勒·祖尔萨宁转过身,链条的那头已经断了。 他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该死!我早该知道的!”祖尔萨宁气急败坏地骂道。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再有人能掩护他的后背了。无论如何,要单独对抗一位大天使级别的恶魔,对于任何一位圣骑士都太过勉强了——不,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尽管除了莱格尼斯没有人知道真相,但第一皇帝会落败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这种紧张感反而更加刺激了他fu ch一u的,让他血脉贲张,头皮发麻。 利亚·帕尔,这个家伙,和自己确是结仇已久的啊。这么说来,也是,既然是fu ch一u,既然是自己的fu ch一u,既然是自己作为一家之主为祖尔萨宁家的fu ch一u,那也应当由自己一个人来完成吧? “好了,利亚·帕尔,就剩我们俩了!”怒勒·祖尔萨宁放声大吼道,无论是朝着什么地方,那家伙也应该能听得到吧,更何况是如此响亮的嗓音,“别再当个懦夫了,作为一个恶魔,竟然在我这个凡rén iàn前躲躲藏藏,未免太丢脸了吧?!滚出来,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敌人当然不可能好心地如他所愿,堂堂正正地一决雌雄。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炎息犬已经扑上了他的颈背。 太阳渐落,云层之间染上了绚烂的晚霞的颜色,仿佛坠落的残阳划过云端,点燃了白绒般的云彩。身处幽暗丛林的密叶之间当然无法目睹这一美丽景象,但位处空旷草地的中央c以惬意的姿势靠在炎息犬身侧歇息的利亚·帕尔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景。 天色开始变得昏暗,阳光也逐渐被邃蓝的夜空取代。 “又一位客人,这个一向清静的地方最近还真是出奇地热闹。”丑陋的老怪物不知是在对谁言语着。 “看来是时候点起欢迎的灯火了。” 白色的荧火开始在黑暗中显现,构成那副神秘的图样;虽然并不耀眼,但由于置身于其中,白色的火光还是令天上的星光黯然失色。 “今天的星星还真是多啊,虽然都不够亮。”利亚·帕尔微微地抬起头,“你觉得呢?” 刚从远远退却的树林中现身,骑者策马驻足,停在了微弱的白火光照射不到的阴处。黑暗把全副武装的骑者和他的坐骑隐在了模糊的树影里,但在那头盔的眼缝处却射出一缕金色的光线,若隐若现地描绘出那头盔上镌刻的十字线条。 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恶魔也看着那个影子,一声不吭。 终于,过了很久很久,恶魔终于打破了沉默。 “拜托这种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利亚·帕尔似乎终于不耐烦了,佝偻着身子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身,“就算你一声不吭,我也不可能会把你认做你的学生的。” 莱格尼斯从树荫下走出来,那缕刺眼的金色光芒无疑来自于他的双眼,“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幻象浪费时间呢?” “即便是幻象,也是我的幻象,传达着我的意思。”魔鬼对于莱格尼斯的轻视显示出相当的不快,“你不会想面对我的本体的。” “就当作我想,你又要怎么让我面对呢?”莱格尼斯微笑着说,“毕竟,你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啊不愧是谢宁·莱格尼斯,”魔鬼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是天使的眼睛告诉你这些的吗?” “在我让圣筎安妮尔检查那个叫做弥撒铎的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点了;借用圣筎安妮尔的眼睛只是为了确认这一点罢了。”莱格尼斯冷静地判断道,“你不过是个被困在地狱与人世之间的幽灵,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仅限于这个丛林里的某样东西——炎息犬守护着的东西,那也是你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唯二,”魔鬼特地为他补充道,“别小看了言语的力量。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到这里的吗?抛下你的两位同伴,一个人前来寻找你要的dá àn,未免太过自私了点吧?” “我只是为了实现第一皇帝陛下的遗愿,仅此而已。再说,一个不存在的恶魔,究竟能有什么威胁呢?” “你对我的看法也许是对的。”魔鬼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挥舞着手中的黑龙手杖,像是在发号施令;他身后的炎息犬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起身来,露出凶狠的眼神,血浆一般的浓浓唾液流满了一地,“我是不存在,但它们呢?” 莱格尼斯没有一丝惧色,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一对闪耀着金色圣光的庞大羽翼突然从这位老圣骑士的身后骤然伸展开,圣焰如漩涡般以他为中心点向外散逸开来,彩虹般的巨大光圈从莱格尼斯脑后显现。天使圣筎安妮尔抬起头,露出完美而坚定的面庞;与弥撒铎见到的那个时候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纯洁无暇的轻纱衣,而是一身锈迹斑斑的钢铁甲胄;她的右手紧握着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剑,左手中持着焚着的提炉,原本的双脚上如今穿上了遍是尘泥的铁靴;她的双翼也不再像雪一般纯粹,却是覆着一层淡淡的硝尘,上面还沾着少许血迹,如同刚从一场血腥的厮杀中脱身一般。 “啊哈,这还真是惊喜啊!我可不记得你们的圣约里有这么一条?”魔鬼露出惊讶的神情,“天使之手?圣焰之力?天堂圣印?噢,那都没什么。不过直接召唤天使?这未免也太犯规了吧?!” “第一皇帝陛下既然赋予他的后人以使命,相应的也会赋予他们完成这使命的力量。”莱格尼斯正色道,“而为了第一皇帝陛下的遗愿,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甘愿献出一切的。” “啊哈,不愧是谢宁·莱格尼斯,风暴骑士团的圣座。”利亚·帕尔竟然为这位老骑士鼓起掌来,神情中丝毫没有任何沮丧的意思,“我还一直在想,为什么雷·兰吉尔·泽文这样心高气傲的天才会认你这样的糟老头为老师?你几乎已经让我肃然起敬了!” “我教会了雷召唤天使的方法,但并没有告诉他来由。虽然他与圣天使之间的灵魂沟通还并不完全同谐,但我想,应付你的小把戏也是绰绰有余了。” “雷·兰吉尔·泽文是你的接班人,那么怒勒·祖尔萨宁呢?但我想你不会把这种看家本领教给风暴崖的每一个人吧?” “我一开始并没有将他考虑在内,但我坚信我的学生会把他安全地带回去。毕竟他也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圣骑士,在雷赶去救援之前抵挡住你的小宠物的攻击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对手下的信任还真是感人啊,莱格尼斯”魔鬼轻抚着自己长满奇特角质的丑陋下巴,却像是还藏着什么手段,“不过,你是不是稍微有点小看我的‘小把戏’了?” “虚张声势毫无用处,利亚·帕尔。” “是不是虚张声势,何不妨你自己过来看看呢?”利亚·帕尔露出了他那扭曲的笑容,以致于嘴角和眼角几乎都接到了一起,“要不,我走过去让你亲眼看看?” “什么?!” 利亚·帕尔的幻象朝着莱格尼斯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经验丰富的莱格尼斯当然不可能会被单单一个幻象吓退,尽管利亚·帕尔身后的那条炎息犬仍然站在原地,用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莱格尼斯和他身后释放出强大力量的圣天使,并不断地流出鲜血一般的涎液——它似乎在等待着出击的机会。 以猥琐而又驼背的怪异老人形象出现的利亚·帕尔的幻象,终于在莱格尼斯的马前站定,抬起头仰视着骑士高大的身躯,挠了挠头。 “下次我该变高点的唉呀,也罢。” 利亚·帕尔的幻象突然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圣骑士环绕着金色火焰的战马—— 所有灯光都熄灭了。 莱格尼斯的周身都黯淡下来,所有圣焰在那个瞬间消失无踪;他身后的天使圣筎安妮尔也不知所踪。他的眼眶里只剩下两颗绿色的瞳仁,尽管仍然清澈但不再闪耀;他不再能看见那些东西,不再能看见那些只有天使才能看见的东西,但只有凡人所能看见的一切。 现在他不再是一个圣骑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怎么可能” “你看,虽然这只是一个幻象,不可能实际伤害到处于现实中的你,或者任何人类,但我还是有一点‘小把戏’可玩的——除了言语之外的把戏。”利亚·帕尔摊了摊手,“纵然你是谢宁·莱格尼斯,还读过了雷宁的遗书,你始终还是不够了解我,不够了解你所生活的这世界——还有这所谓的现实。” 炎息犬站了起来,对莱格尼斯摆出冲锋的态势——如今的莱格尼斯虽然仍然是一名训练有素的骑士,但也只是凡人而已。面对强大如斯的地狱魔物,他就像砧板上的肉,随时都能被撕碎。 但利亚·帕尔摆摆手,示意魔犬离开。 “你倒没有杀我的打算。” “杀死你只会徒增麻烦,而且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魔鬼转过身,背对着这位老骑士,不以为然地说,“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即便把这话告诉了我,你也觉得我一定会按照你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行事?” “当然,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计划是什么吗?”尽管看不见魔鬼的脸,莱格尼斯还是能想象得出魔鬼那奸计得逞的笑容,“你难道不是拼了命也想完成雷宁陛下的遗愿吗?” “的确,”莱格尼斯承认道,“但如果那意味着为帝国的人民带来灾难,那我恐怕不得不辜负第一皇帝陛下了。” “灾难早晚会降临,无论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这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就叫做命运。”利亚·帕尔用干枯刺耳的嗓音笑着,“完成雷宁的遗愿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借口罢了;在你内心深处,你也想要了解你一无所知的这个世界,和世界之外的东西,不是吗?你想知道,雷宁也想知道,你只是与你那位第一皇帝陛下的想法不谋而合罢了。” “你的确擅长用言语玩弄凡人的思想,利亚·帕尔,我承认我几乎要被你说服了。也许你是对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我又该去哪里寻找关于世界的真相呢?” “我对那个叫弥撒铎的孩子说过的话,对你也是一样的。去西方的全视尖塔吧,黑天使纳菲希尔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甚至连我在计划着什么都知道也说不定哦——” “全视尖塔吗?我明白了。” 利亚·帕尔的幻象正准备离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侧过头来,“在我离开不久之后,你的小天使就能回到你身边,用她那双漂亮的金眼睛带你出去了。至于你的学生和战友,为他们祈祷吧?你们圣教徒不就最擅长做这个了吗?” 说完,幻象回过头去,继续朝远处伴着轻风摇曳的树林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身体的轮廓就变得愈加朦胧了,以致于最终变成了完全透明的颜色,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7) 午夜。幽暗丛林的边缘,一组步兵正驻守在这片区域。 这里远离风暴骑士团灯火通明的营地;即便在北地夏日的明亮月光下,这几名孤零零的士兵在树木的荫蔽下也只留下了被拉长了的影子。他们是维里安男爵手下的卫队,自从出了弥撒铎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尽职尽责地守护着这条所谓帝国的边境线—— 好吧,关于尽职尽责这一点可能会有些争议。 在一处不显眼的树影之下,两个穿着布甲,擎着长矛的身影正在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 “我说,巴德(bud),如果讨厌的卡贝尔(karbel)没在视线中看到我,他会向纳斯琪(naskee)长官打小报告的吧?”一名步兵凑近他同伴,一边费劲地点着洛艾(r一iel)草卷一边说,眼睛不停地瞟着他来的那个方向;两小块燧石在他的手中碰撞,火星四溅,将黑暗中他的面庞轻轻照亮。 “放心吧,丘尔(kjule)。只要给足了好处,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说。”另一名步兵一边大口地吸着烟卷,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袅袅青烟在这样远离灯光的情况下也变得不再醒目了。 这位名叫丘尔的士兵轻轻地将点好的草卷放到鼻子旁,轻轻地吸了一口;但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事儿,他略有些不安地问:“在幽暗丛林的边缘点野火,不会有问题吧?这燧石,你上哪儿搞到的?” “老子可是有门路的人,丘尔,一个破燧石算什么。”巴德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又指着同伴的鼻子警告道,“我说,你要是敢告发老子,老子可不会放过你。” “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告发你,图个啥?”丘尔一把拨开他的手指头,“我只是担心林子里的那些不详的东西。” “恶魔吗?你还真相信那破孩子的鬼话?”巴德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过是在林子里撞昏了头,幻觉而已啦。竟然把风暴骑士团也引来了,为了一个孩子的鬼话兴师动众,圣城的大主教们还真是闲得慌啊” “是这样就好咯我们还省得出夜勤” “啊,等那些圣骑士大爷们闹够了,发现什么卵子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去了。到那时候我们也就没这么忙了。”巴德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那棵长得略有些畸形的小树旁边,招呼丘尔道,“快过来坐着,离换班还早着呢。” 丘尔猛地摇头,“我才不要背对着这不详的林子,只会让我脊背发凉。” “那你就面对着我坐呗,”巴德对伙伴的大惊小怪感到可笑,“你小子,破事儿还多。” “维宁阁下说的事儿啊,宁可信其有毕竟是大城市来,见过世面的。” “得了吧,那帮牧师就会拿恶魔来吓小孩儿。现在谁还信这一套啊?” 丘尔见说不过他,便不想和他辩了,只是蹲在那抽着烟卷。 过了一会儿,丘尔听见了从树林方向传过来的轻轻的“唦唦”声。 “巴德,别闹!” “你小子又咋了?”巴德一脸无辜,“老子啥都没干!” “想吓我?这声音不是你弄的?” “老子弄个屁!你小子不是幻听了吧?” “不不不,是真有声音!不是你?”丘尔有点害怕,连忙伸手去摸自己丢在一旁的长矛。 巴德也闭上了嘴,仔细地对着林地的方向听了一会儿。那里的确有一些莫名的响动。 “是蛇吧?”他也站起来,把烟卷随手丢在地上踩熄,然后拿起地上的长矛,警觉地朝丛林的方向看去。 “要不要你去请纳斯琪长官抽调点人手过来?”那声音愈加地响亮了。 “只是野兽而已,没必要劳烦她的吧?”巴德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用满脸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胆小的同伴,“那些野兽可比你小子还怂,吓一吓就会逃走了,你信我的。” “我可不是在怕蛇”丘尔寒毛直竖,那声音已经相当接近了。那可绝对不仅仅是蛇掠过落叶的声音,无论多粗大的森蚺都没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吧?倒像是什么巨大的怪物在林中横冲直撞,连带着扯断遍布林中的树藤,冲折横在路中央的余枝。它的身形不仅庞大,而且迅速无比,只有这样才可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吧? 一声惨厉的马鸣猝不及防地从林地深处响起,这次甚至连一向镇定的巴德都跳了起来。 “哇啊!!这他妈是个啥?!!” 丘尔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胸前的圣三角挂坠,用颤栗的声音不住地念着祷词。 透过林间的缝隙,一个像是全身裹着烈火的庞大怪物猛然冒出来,而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直扑过来!巴德大惊失色,忙撤步退去,却一个趔趄向后倒了出去,在倾斜的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连手上的长矛都不知道甩到哪儿去了。 丘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的主啊” 细小的树干被遍身是火的身影拦腰撞断;全副武装的骑士身上华丽的铠甲已经被烤得焦黑,但仍然紧紧地抱住手中的战友——直到他们被绊倒在地的马匹重重地甩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留下一长串火迹。 “通知迪里埃(diliae)阁”几乎是用仅存的最后知觉,严重烧伤的骑士用完全嘶哑的嗓音拼着命说出了这个名字,便支持不住,失去了知觉。由于脸上的面甲,被这一场面吓得呆若木鸡的丘尔第一眼也没有能认出这位骑士的身份;但随后他注意到了即便在烈火中微微扭曲变形,但仍然鲜艳的肩上的纹章图案——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家族图章。 血玫瑰。 “兰吉尔大人!”丘尔惊呼道。 “我去找风暴骑士团!”巴德说着,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朝风暴骑士团营地的方向跑过去,一边高声呼救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泽文大人负伤了!!” 见泽文大人身上的烈火渐熄,丘尔想要把他身上的铠甲脱下。尽管谨慎地伸出手指去试温度,还是被滚烫的高温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立刻把手指含进嘴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想要找到头盔与肩甲的皮质接扣——然而那里也早已被大火烤得糊在了一起,根本无从下手。 他又看了看倒在一旁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的伤势,长叹了一口气。 伤成这样,纵是再厉害的圣骑士,也终究是人。 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他想。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马上转过头来,朝自己卫队的方向大喊道: “卡贝尔!随便谁,快提水来!!这里需要冷水!!” 至少这点事是自己能做的。 “快快快,把他们搬上来!!趁现在还来得及!!” 风暴骑士团,圣司希洛宁·迪里埃(syr一n diliae)阁下的营帐内,烛光就像泽文和祖尔萨宁残存的生命一样恍惚不定地闪烁。几位骑士侍从已经利索地把两位身负重伤的骑士身上的盔甲卸掉,然后把他们的身子一同搬到迪里埃阁下面前铺着白褥的救助台上,褥子上印着的鲜红圣三角图案几乎立刻便被他们身上焦黑的炭迹抹黑了。一左一右,受了重伤的泽文和祖尔萨宁分别被置于迪里埃阁下的左右手边。迪里埃阁下忧心忡忡地打量了一下两者的伤势,之后竟然点了点头。 说身负重伤已经完全不恰当了,在一旁围观着的丘尔的眼里,这两位圣骑士大人或许已经死了吧?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俩从这种情况救回来。即便能够救回来,烧成这样的身体也基本上是废人了。 丘尔也知道,疾病伤痛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是主的意志。 神圣帝国的医生角色完全由低等级的神职人员兼任,作为牧师必须了解一定的医疗知识;虽然在战场上携带随军牧师和随军修女能大大提高伤员的存活率,不过他们做的也不过是伤口消毒c包扎c护理和一些切除病变部分的简单小手术罢了。 最重要的还是祈祷。病人能不能活下去,最终还是取决于主的意思。 但烧成这样没办法的吧 除非是神迹。 他这么想着,直到他看见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惊人的一幕——甚至比两位骑士浑身被火严重烧伤还乘着马穿越了幽暗丛林这一幕还要惊人。 迪里埃阁下抬起手,悬于两位伤员焦黑溃烂的皮肤之上。渐渐地,丘尔竟然看见,有彩虹色的光晕在他的手掌心里轻轻闪烁。 两位伤者的躯体立刻燃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金色的火光,映亮了整个营帐。 年逾六十的希洛宁·迪里埃阁下,这位总是将代表风暴骑士团的宝蓝色罩袍笼在自己的洁白主教服之外的可敬的牧者,尽管苍老,他微长的下颚上却没有留一点胡髭。他是风暴骑士团的圣徒大主教,即“圣司”,领导着一众被称为“圣徒”的战地牧师。据说他过去曾有机会担任费兰多卡萨的枢机主教,服侍教宗——也就是费兰铎卡大主教的左右;但他放弃了,并选择了加入风暴骑士团,选择了亲临战阵的前途。 他与老莱格尼斯大人也是经年的老战友了。 金色的圣焰肆无忌惮地在两位伤者的身上蔓延,爬升,像是借着什么愈烧愈烈的;但它根本就没有烧灼到任何东西,无论是他们身上已经破烂不堪,沾满黑色的血痂和烧焦黑迹的内衣,还是他们的皮肤c肌肉和毛发。什么都没有被点燃,但那奇妙的金色火焰,却是确实燃烧着的。 他惊讶地发现,在火焰的覆盖之下,那些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皮肤开始自愈。从焦炭下慢慢地生长出新的皮肉——虽说慢,但实际上已经是肉眼能够看得出的惊人速度了——死皮坏皮和烂痂慢慢地被新生的皮肉取代,脱落下来;开裂的伤口逐渐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伤疤;就连泽文那曾经俊美绝伦而如今却被完全烧毁的面容,也竟然稍微恢复出一些原本的气质来 “金色,是主恩泽的颜色。”丘尔记起《圣约》中这样一句话。 这是神迹啊! 迪里埃阁下终于放下了手,现在看上去他的双手与凡人仍然并无二致。 那奇妙的光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士兵丘尔不禁好奇地想。 尽管迪里埃阁下已经结束了“仪式”,两位伤者的身上仍然还留有微微跳动的薄焰。 迪里埃阁下对周围的几位关切的圣骑士同袍交谈了一会儿,示意情况已经在控制之中了;紧接着他又朝躲在一旁毫不起眼的丘尔走过来,这不禁让这名身份低微的士兵愣了一下。 “谢谢你,士兵,我已经听说了你对他们做了一些紧急处理,那帮了我的大忙。你救了他们的命。”迪里埃阁下对他微笑着致谢,并朝他伸出一只手——那创造了奇迹的手。现在丘尔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被人们称之为“圣徒”了。 丘尔有些忐忑地握住了迪里埃阁下的手,那只手沧桑而干瘪,与凡人的手并无二致。“不不是救了他们的是您您能施行神迹”丘尔结结巴巴地说。 “并不是神迹,”迪里埃阁下谦逊地笑道,“不过是圣天使的祈福罢了。我的身份不过是圣天使与人世的桥梁。”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围在病榻旁的一众圣骑士同袍,“和大家都一样。”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阵骚动。 “圣座!莱格尼斯圣座回来了!” “圣座!” “雷和祖尔萨宁他们俩回来没有?!”莱格尼斯因疲乏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丘尔很自觉地躲到了一旁,这种时候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该插嘴的时候。 没过一会儿,莱格尼斯就风风火火地掀帘闯进了迪里埃阁下的营帐。他甚至连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脱,只是摘了头盔,唇边已经有些杂乱的白须不安地上下抖动,“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老朋友,别紧张。”迪里埃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他们的这个夜晚过去就能够痊愈了,只是严重烧伤让他们失去了大量血液,需要时间恢复。”迪里埃轻轻地拍了莱格尼斯的肩膀,宽慰他道,“在我的看护之下,他们俩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放心吧,莱格尼斯。” “噢!我的主啊,”莱格尼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胸前不住地画着圣三角,“哈莱雷亚!哈莱雷亚!” “感谢主是必须的,但是你也得感谢这个虔诚的小伙子。”迪里埃微笑着对一旁的丘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来,“如果没有这名士兵的紧急处理和及时通知,恐怕我就没法把他们救回来了。” 莱格尼斯突然走上来,一把紧紧地抓住丘尔的肩膀。作为一个士兵,丘尔的身材也不算单薄;但在这个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老骑士面前,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提起来了。 “我代表风暴骑士团,衷心感谢你,光荣的士兵!”一向沉着的老莱格尼斯竟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会得到应得的奖赏,我谢宁·莱格尼斯向你郑重保证!” 莱格尼斯说完便一挥手,“贝汉默,给这位忠诚的士兵两枚金利亚!” 两枚金利亚 我不是在做梦吧? 被未曾预料过的幸福冲得有些眩晕,丘尔立刻跪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8) 子夜。 其他人都离去后,只有莱格尼斯还身着铠甲坐在迪里埃的营帐内,对着病榻,双手掩面。 “老朋友,休息一下吧。”迪里埃走过来,满面愁容地看着深陷于悔恨的莱格尼斯,“别把这事情都担到自己头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六十年来,这恐怕是我做过的最糟糕的决定。”莱格尼斯摇着头,“我应该一个人进去的。” “跟我说说吧,那里情况如何,丛林里?”迪里埃用随意的语气问着,希望转移他放在自己内疚之上的注意力,“在他们俩都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所谓的恶魔只不过是一个被限制在丛林里的幻象而已,称不上什么实际的威胁;”莱格尼斯微微扬起头,从指间露出自己迷离的眼睛,“火息的地狱犬也不是我所介意的。我真正介意的是他的话,他的意图他的身份,他的角色,他那被束缚在未知之处的能力,以致于单是他的幻象就具有驱逐圣天使的能力还有他的知识,他的阴谋他想领我到哪里去?他对第一皇帝陛下的愿望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知道多少?他” 莱格尼斯顿了一下,被自己的思绪迷惑,言语从他的口中不经思考地流出来,甚至无法停止,“他他是否要进入这个世界?他要怎么做到这一点?我们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对我们的命运了解多少?!对我们的世界了解多少??!看在主的份上!!!” “等等,莱格尼斯冷静,冷静下来。”迪里埃警觉地提醒他,“老朋友,你还保持着理智,对吧?” “他要怎么凭借言语影响现实世界,满足任何人类无止境的?!如何??!”莱格尼斯猛地抬起头,质问他道。 “冷静,莱格尼斯。” “抱歉,老朋友,但我没有疯。”莱格尼斯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轻轻地喘着气,“所有这些问题,都是我思索的结果。正是因为我还保有理性,我才会问出这些问题。” “但你没法全部知道,老朋友。也许是时候放下这些问题,闭上眼睛,停下过度的思考。”迪里埃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第一皇帝陛下的遗愿或许只是个无底洞,你已经深陷其中了。为什么不闭上眼睛,相信主就好了呢?”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无妻无后,甘愿为主的战争奉献了大半辈子。”莱格尼斯露出苦笑,摊开自己的铁手套,手中除了一层尘灰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灵魂,我已经不剩什么可以失去了。” “你这六十年来不就是在为了最后这唯一不能失去的东西奋斗的吗?”迪里埃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扭头去察看两位伤员的伤势,一边轻而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们都选择了这条道路,而你却坚持不到最后了吗?” “我以为圣者的遗书领我走上的是主预备的道路,抵达主的膝前;但我没有意识到的是,第一皇帝也是人,或者曾经是人。他留下的是人类探寻的道路,领向的也许是背离主的道路。”莱格尼斯低下头,铁手套像熔化了一般紧紧攥在一起,“也许我该就此止步。” 迪里埃不知从哪里取出两个精致但却放了很久的银杯,摆在了莱格尼斯的面前。杯子里甚至还沾着灰,但迪里埃直接把洳雷宁酒倾倒进去,然后直接递到了莱格尼斯的手里。 ruvran在古语中的意思是“救赎”。 “别走远了,莱格尼斯,就这样吧。”迪里埃小心翼翼地碰了莱格尼斯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水不安地晃动,轻微的扬尘缓缓飘落,“旧教诲或许不够令人信服,但存留下来的总有它的意义。” 莱格尼斯停杯在唇边,终于又放下了。 “但真相并不是无处可寻。”莱格尼斯抬起头,注视着老战友的眼睛,“如果我决定冒这个险,哪怕冒着失去灵魂的风险你会支持我吗,老朋友?” 听到这话,迪里埃沉默了。只剩下一半的清酒放回了桌上,老圣司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支持那种连灵魂都会失去的冒险”迪里埃不住地摇着头,“但如果连能与圣天使交谈的第一皇帝和你都无从得知的事情既然主的使者没有阻止你的想法,就顺着你的意思去吧。我这双昏花老眼,也会始终为你守望着背后的,老朋友,无论你做什么。” “谢谢你,老朋友。”莱格尼斯这才托起酒杯,仰头将杯中掺杂着尘土的清酒一饮而尽。 泽文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试图撑起自己的身子,泽文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完全绵软无力。不服输的他又尝试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但失血过多的他又失败了。 “刚醒来就想着闹腾吗,雷?” “身子都直不起来未免也太狼狈了。”泽文假装轻描淡写地说,尽管莱格尼斯很清楚,这极大地妨害了他的自尊心。 “如果你看过昨天晚上你自己的脸,你就不会这么说的。”莱格尼斯无恶意地笑了几声,“那才算是狼狈。” 泽文还是没能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他扭过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被血痂和焦炭玷污的白褥子,他大概可以在脑中描绘出自己不久前的惨状。烛台悬于营帐低矮的褐色顶棚之下,跳动的烛火几乎就在他的眼前;地面上一片狼藉,自己被烧得完全变形了的血玫瑰铠甲胡乱地滚落在陈旧的木头柜子脚边,像被手忙脚乱地剥了下来;穿在铠甲里面的衬衣已经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血和别的什么污迹。 “如果不是您在旁边,老师,我兴许会以为我被施暴了。”泽文说,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却完全听不出在自嘲。 “如果你看过昨天晚上你自己的脸,你也不会这么说的。” 莱格尼斯站起身,凑近泽文的身旁,递给他一只手,帮助他直起身来。他瞥见一旁的怒勒·祖尔萨宁仍然陷于昏迷,没能恢复意识。 “您还没有去休息吗?回来之后就在这儿待了一晚上?” “我就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莱格尼斯和蔼地笑道,“老年人睡不了多久的。” “看样子老师您已经把问题”泽文说着,突然像被什么卡住了话头;他顺手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扯下一块来,唾了一口痰——如今他干涩的嘴里尽是酸苦的深色浊物——然后将其细致地包起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解决了。” “算是吧,”莱格尼斯弯下腰为他取来一个木盆,置于他的床头,“或者说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利亚·帕尔那家伙不过是个幻象,对任何人都不会产生威胁。” “火犬呢?” “它们在守护着丛林深处的某样东西,但这由它们守护着的东西同样也像锁链一样拴住了这些炎息犬。虽然它们是地狱的造物,但对帝国领土也不再能造成威胁了。”莱格尼斯又递给泽文一杯漱口水,“我只是追随第一皇帝陛下的脚步,确认北方边境保持安宁的现状而已;请原谅我在领你踏入危险之后也没法告诉你其中的缘由,我只是奢望你能信任我的决定,雷。” “让人们迷失的空间,也是第一皇帝希望保持的现状之一吗?” “很遗憾,是的。”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解决什么。”泽文沉默了一会儿,又用几近陈述的语气问道。 “是的,我只是前来寻找一些dá àn。如果你要发怒或是埋怨的话,现在就是时候了。”莱格尼斯收起了笑容,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 雷·兰吉尔·泽文轻啜了一小口水,简单地在口中漱了一会儿,随后吐进了床边的木盆。 “真是的,早知道就把祖尔萨宁那家伙丢下了。”泽文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摇着头。 “对于你自己担保的人,还是要你自己负责的啊。”莱格尼斯笑着说。 “真麻烦啊。” 泽文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瞟了一眼祖尔萨宁的伤势。看到他恢复得和自己一样好,心里也稍微有点放心——当然,泽文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表现出来的。 吐完最后的漱口水,又从莱格尼斯的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嘴,泽文又躺了回去。 “也是时候该让他们收拾行装了。”莱格尼斯转身正欲离开,又回过头吩咐了一句,“祖尔萨宁醒来后,让人来通知我吧。” 泽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当莱格尼斯走到门口的时候,泽文又叫住了他。 “老师。” “嗯?” “我发誓不会再对圣爱基拉尔祷告了。”他的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平静。 莱格尼斯回过身,露出惊讶的神情,“为什么?是同谐出了问题吗?” “不,同谐很完美,他也同意了与我并肩,只是他没有做到,并让我落得了这个下场。”泽文面无表情地说,尽管莱格尼斯很清楚他内心里充满着愤怒,“他背叛了我,也背叛了‘爱基拉尔’这个名字。尽管是圣天使,你知道我也绝对不可能原谅他。” akirael在古语中的词根是akira,荣耀。 这是莱格尼斯意料之外的后果。 莱格尼斯当然知道圣天使爱基拉尔没能打破圣约亲自现身的原因,虽然不理解其中的根本缘由。和圣筎安妮尔一样,泽文的赐约天使也同样被魔鬼的那个“把戏”驱逐了。 “只留下圣约的力量就好,我也不再需要同谐了。圣天使果然也还是没有自己靠得住。”泽文继续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冷静,但莱格尼斯知道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以泽文这孩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原谅名为“荣耀之光”的圣天使却连遵守自己诺言的荣耀都没有,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临阵脱逃,让他蒙受失败的耻辱——无论事实是不是如此。 正是这种性格才让他得以与圣爱基拉尔同谐——因为他们性格上如此相似,就像莱格尼斯和圣筎安妮尔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相似。 但莱格尼斯怎么可能告诉他。这里面牵涉着的疑惑连莱格尼斯自己都没有解决。 既然自己决定了为了解决这些疑惑宁愿抛弃生命,他也不可能把其他人牵涉进来。尤其是自己的爱徒泽文。 “也许是有些原因在里面的吧?” “荣耀是不能接受任何托辞的,老师。”泽文说,话语中不留一丝感情,“对我来说是这样。” “也罢。”莱格尼斯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很难改变泽文的决定了,更何况他已经发了誓。违背誓言又是另外一桩背弃荣耀的事情,他知道年轻气盛的泽文不可能这么做的。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也就不是他了。 同谐也就不再可能了。 “如果你已经发了誓,那就这样吧。”莱格尼斯的身影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隐去在了帐门外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Storm 风暴(9) 斐莉丝的家坐落在梅耶撒的东面。穿过小镇中央的集市,拖着一身肉腥味,捂着耳朵路过几乎永不停歇地传出恼人拉锯声的木工铺子,没走几步就到了。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店铺。陈旧的c布满缺口的招牌上歪歪扭扭地画着毛线团的图案,但上面的字迹却非常工整漂亮;年久失修以致于有些松动的木质门框,弥撒铎一推门仿佛就要散架下来一样,发出“喀”的响声。斐莉丝的母亲,她唯一的亲人,就靠着她过世的父亲留下来的这个手工毛织店铺养活着一家两口人;由于人手有限,她们家里也雇不起额外的工人,懂事乖巧的斐莉丝时常会帮助母亲打理店里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梅耶撒是个出门碰不到生人的小镇,镇子上的居民也会经常照顾这对母女;尤其是弥撒铎的父亲c老好人内安德先生,平日帮助她们很多。 “夫人,斐莉在家么?”弥斯一进门就四下张望着,他冒失的脚步在松动的地板上踩出了不小的响动。看来斐莉丝并没有在帮着母亲打理店铺。和外面破败的景象相比,店铺里面的情况倒是井井有条——虽然境况并不宽裕,斐莉丝母女也都是非常爱干净的。 “噢,是弥斯啊。”依然在忙着工作的斐莉丝的母亲从纺车后面探出头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做完清洁以后她就一个人回房了。她最近似乎有点不太开心,我还在想你们俩孩子是不是吵架了。” “我可以上去找她吗?”对斐莉丝不开心的原因心知肚明,弥斯还是腆着脸皮问道。斐莉丝一向是个羞怯的女孩子,就算心情不好,也通常都会憋在心里的吧——幸亏如此。 不知道她母亲知道自己把女儿弄哭了,会不会马上赶他出去。弥斯有点忐忑地想。 “当然咯,去陪陪她,这样她的心情也许会好一点。”母亲对弥斯笑着眨了眨眼睛,“快去吧。” 斐莉丝家里只有一个卧房,位于二楼,里面只有一张床,平日挤着她和母亲两个人——那是在斐莉丝的母亲没有熬夜赶工的情况下。 弥撒铎迈着急促的步子爬上嘎吱嘎吱的楼梯,跑到那小卧房的门口,试着推了一下。门是从里面反锁了的,不知道是一直反锁着,还是听到自己来了以后才反锁的。 她果然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啊。弥斯想着,轻轻地叩门。 “斐莉?你在吗?” 这当然是废话,她当然在里面,只是不想理自己罢了。弥斯想。 “斐莉,能不能开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斐莉求你了,让我和你说说话吧” 弥斯连续地敲了好几下,但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至少听我把话说完至少给我个机会我已经知道我错了,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斐莉”弥斯有点急了,趴在看似脆弱的旧木门上用力地拍打着,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起来。 这么大的声音,斐莉丝的母亲应该也听到了吧 但是为了完成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他今天必须见到她。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我要走了!让我最后见你一面吧!”弥斯对着门里面喊道。 毫无预兆地,猝不及防地,门突然开了。 趴在门上的弥斯没来及反应,将门后满脸泪花的斐莉丝扑倒在地上。 斐莉丝的卧室小而低矮,几乎站起来就能摸得到天花板。堪堪能容纳下两个人睡下的旧木板床上铺着一层还算厚的白褥子,弥斯坐在上面的时候并不硌屁股;床边是一个木质的两层抽屉柜兼桌子,并不大,看上去也已经用了许多年;抽屉柜的第二层打开着,里面放着的是斐莉丝的衣物,很少,但摆放得都很整齐——她总穿着差不多宽松的白色衣衫;抽屉柜的上面摆放着一盏圣灯,灯罩外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像是狗的动物,还写了一段弥斯不认识的古语;弥斯还注意到,斐莉丝的枕头边放了一本书页都泛黄了的《圣约》。 坐在弥斯旁边,斐莉低着头,眼角依然挂着泪。 “你是为了让我开门才这么说的吧”她用一向怯懦的语气轻轻地问。弥斯知道她很生气,但她几乎从不会把自己的气在别rén iàn前发泄出来。斐莉丝是个脾气超好的女孩子。 弥斯想抓她的手,但她躲开了。 “某方面来说,是的。”弥斯凑到她面前,捂着心口,希望表达出自己的真诚,“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我已经之前的我有多么自私我一直都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没有考虑你家里的情况” “你终于明白了,弥斯” “如果不是维宁阁下,恐怕我这个笨蛋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吧”弥斯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斐莉” “我也也”斐莉丝擦了擦眼睛,想说什么,但却又止住了。 “什么?” “没什么”斐莉丝摇摇头,又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了,坐在床边,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两者都有吧,弥斯想。 但就算不是时候,有些话还是必须说出来的啊 “但是斐莉,你也知道我不能”弥斯终于打破了沉默。 但斐莉打断了他。她立刻用手捂住了弥斯的嘴,不让他说出来。 “我知道的哦”斐莉闭上眼睛,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我知道的哦但是先别说好吗” 弥斯轻轻地将双手放在斐莉丝那只手上,帮她一起捂着嘴巴,一边点着头。斐莉像乖巧的猫咪一样把头轻轻地凑过来,靠在他的肩上;她稻金色的美丽头发在弥斯的耳边垂下来,上面似乎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一定,一定只在你愿意听的时候说,我的女士。弥斯这样想道。 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斐莉丝放下了自己的手。 “说吧”靠在他的肩膀上,斐莉丝已经停止了流泪,“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想做挡在你面前的那个人我可以” “我有个计划!”弥斯迫不及待地说,“目前最好的计划!” “我知道的无论如何,你还是要离开梅耶撒的对吧”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又低落下来。 “不噢不,是的,噢,我是说”弥斯有点被自己绕晕了。 “那个约定可以不作数的” “我会遵守那个约定的!听着,斐莉丝,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弥斯坚定地说,“但我必须道别了,因为这次我一定要和风暴骑士团一起走!我必须和最优秀的圣骑士一起走!”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镇上的瑞森大人不行吗” “不行啊!”弥斯突然捧起她的双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次斐莉丝没有躲开,“因为我必须要保证,我回来的时候,能为我的家人,为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在伽尔撒盖一大栋城堡,让你们全部全部搬过来!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变得这么优秀才行,为了你!” 斐莉没有说话,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所以等我,可以吗?!等我回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斐莉忍住了眼泪,但她的身子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一下钻进弥斯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过了很久——不像是在思索,也不像是在犹豫,只是因为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这才做出了回答。 “嗯!” 几天后,梅耶撒,风暴骑士团营地。 “艾思,快点!他们就要出发了!”弥斯招呼自己那蹲在围墙后面不敢上前的胆小的弟弟。 艾思探出头来,瞥了一眼营地里忙碌地四处走动的骑士团侍从们,脑后直冒冷汗,“真是的!我又不想去,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啊!” “我一个人移不动那大xiāng zi的盖子啊!”弥斯急得直跺脚,“求你了,好弟弟,快来啦!只要帮我弄开盖子你就可以走了啦!”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啦!” 弥斯一回头,虽然那些人高马大的侍从在载着大xiāng zi的马车旁边来来往往,但很显然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对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小破孩投以过多的注意。听说风暴骑士团马上就要启程离开,再不抓紧他可就没机会了。 “为了斐莉,冲啊!”他一把将自己有点瘦弱的弟弟抱了起来,一路强行推着小跑到了最近的马车旁边。骑士团大概马上就要出发了,临时营地也撤除得差不多了;摆放在地上各种各样一人高的木xiāng zic大柜子和桌椅什么的,正好给个子不大的弥斯他们俩充当了临时掩体。 “你为什” 艾思刚想发牢骚,嘴却被弥斯的手臂粗暴地勒上了。 “嘘!有人过来了!” 心里想着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这个冒失的哥哥说什么打气的话,让自己落得了现在这个下场,艾思就这样被弥斯强行拽着,在高大的马匹和木xiāng zi之间穿梭,以致于草地上都拖出了一条土迹。 “好了,这里没人了。”弥斯这才放开艾思的脖子——单薄的艾思差点没被勒死,“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的?” “我只是想知道,这种体力活,你为什么不拉上丹斯和费伊?!我哪有力气干这个啊,哥哥?!”艾思没好气地埋怨着。 “我拉了啊,”弥斯耸了耸肩,“他们因为我的事已经闯了一次祸了,不想再来一次。” 你以为我就想吗?!艾思近乎抓狂地想,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你现在还在找什么?”艾思又问道。 “那个我做了记号的大xiāng zi,”弥斯躲在马车轱辘的后面继续张望着,“我可不想藏在装硬物的xiāng zi里。我找到一个装罩袍的大xiāng zi,虽然稍微有点挤,但是比银杯子c刀剑什么的还是要好得多了。” “哥哥”艾思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想着直接藏在草堆里?为什么非要钻什么xiāng zi啊?!” “噢,对哦!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那里就有一辆运粮草的马车。”艾思颇为无奈地指了指不远处。 马车的后厢看上去并不高,覆在后厢上的木板盖也只是轻掩其上,没有闸牢。弥斯和艾思踩着木厢突出的横梁站了上去往里面看了一眼,后厢大约只到达他们的胸口;后厢里装满了草料。 草堆散发出来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大小完全足够藏住个身材粗大的chéng rén了;弥斯捂着鼻子,蹬着横梁钻了进去,平躺在里面,然后拨开草料露出一片狼藉的脸蛋来,咧着嘴对艾思问道,“看起来咋样?” “看起来蠢极了。”艾思毫不留情地评论道,“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得意洋洋地问出这个问题的啊,哥哥?” “我是问隐藏得怎么样啊?!看起来隐不隐蔽?!” “你先把脸藏起来再问这种问题好吗?” “那好吧,你等会儿。”弥斯说着便蜷缩进去,整个人躲进了草料里面。 “现在怎么样?”隔着草料,弥斯看不见艾思,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蒙蒙的。 但是不至于听不见吧?他想,为什么艾思还没有回应呢? 突然,草堆又翻动了。想着是不是被谁发现了,弥斯吓得背后发了冷汗。 结果艾思蜷缩着躺到了他的面前。 “有有人走过来了”艾思一边结巴着,一边用生平用过的最细的声音说道,“我该往哪躲” “所以你就躲进来了?” 艾思战战兢兢地点头。 “这个时候往这个方向来的,不是马车夫吧?”弥斯看着噤若寒蝉的弟弟,突然想到。 “是吧” 随着一声木头刮擦的响声,他们俩头顶上的木板盖突然被拉实了。 没有过多久,马车猛地颤了一下,把他们俩都吓了一大跳。 “是时候挪动你们的屁股了!”外面传来不知哪位大人的厉声斥令。马缰的脆响,伴着一声急促的马鸣,立刻回应了这个命令。 随着那一声马鸣,车轱辘开始滚动起来——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弥斯的耳边似乎可以依稀听到“咻咻”的风声—— 运草料的马车颠簸着,载着草堆里的两个孩子一路向南方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1) 莫雷奇尔(一rakiel)高大的城墙前,杂草委身于破碎石板路的孔隙之间,在旅人的践踏之下拼然生长;城门附近的矮草大多因为频繁来往的过客而枯黄了,但视力所及之处还能看见远方的草原。放眼回望,那片充满着大自然的狂放和美丽的蓝天绿草,已经在旅者的脚程之下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甚至连那些零星的牧人和羊群,都已经被地平线完全淹没。 这里是距离梅耶撒路程最近的一座城堡,隶属于瓦柯西亚公国,位于梅耶撒的西南方向。事实上,从地图上看,莫雷奇尔与梅耶撒的直线距离并不是最短的;但考虑到横亘在梅耶撒东面高大崎岖的贝希尔(bacire)雪山,要从梅耶撒出发的话,穿过平坦的兰纳(nna)大草原抵达莫雷奇尔相比于去往东南面的其他城市要容易得多了。 尽管如此,要穿过宽广的兰纳大草原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如果只在白天骑马赶路的话,这一段平坦笔直的路程大约要耗费接近一礼拜的时间。 兰纳大草原辽阔的领域内人烟稀少,只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牧民的小聚居点,甚至还抵不上梅耶撒的规模;而就算是瓦柯西亚公国的人们,也未必知道在自己公国的最北面还有梅耶撒这么个芝麻大的小镇。如果帝国遭受到来自北面的敌人袭击,伽尔撒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莫雷奇尔以北的所有土地——毕竟那里不要说可以固守的工事,甚至连一段城墙都没有。 也因为这样,北地的人们时常把莫雷奇尔戏称为“帝国真正的北方边境”。对于他们来说,出了莫雷奇尔再往北走,就基本已经离开帝国的领土了。城墙里面,才是真正的文明社会;而城墙的外边,只不过是一片莽莽之原。 尽管如此,兰纳大草原在帝国两千多年的历史上仍然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这里是帝国最古老的一支民族——冈瑟尼(guntheny)人的起源之地。 guntheny这个单词来源于上古三巨头之一的冈萨尔,也就是费兰铎教的创立者,第一位费兰铎卡大主教。他与他的子民,这支拥有着铂金色发和蓝色瞳仁的北地游牧民族被后来的人们命名为冈瑟尼人,也就是“冈萨尔的族人”之意。后来随着梅亚尼王伽尔建立了伽尔撒部落,一部分冈瑟尼人跟随冈萨尔进入了伽尔撒的权力中枢,成为了那些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室的祖先;另一部分人仍然留在北地,成为了现今瓦柯西亚公国的主要居民。 当然,弥撒铎一家都是纯正的冈瑟尼人后裔。 “你确定不进去吗,莱格尼斯?我相信骑士团的兄弟们会希望在城墙里面暂歇一个晚上。”驭马停驻在莫雷奇尔的城门前面,顶着午时的阳光,风暴骑士团的传令官,另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圣骑士萨克兰姆·杜兰德(sacra durand)大人转过身,挑了挑眉,高声向圣座再度确认自己收到的命令。尽管这位老骑士平日并不是个话唠,但当他用那浑厚而响亮的声音传达莱格尼斯的命令时,你一定不会希望待在他的近旁。 “风暴崖还有事务亟待处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在路上耽搁。部队就在这附近稍作休整c饲马,待物资补给充足我们就离开。”莱格尼斯回过头,查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骑士和侍从们;尽管他们昼夜兼程,只花费了三日便抵达了莫雷奇尔,他们的脸上却都没有暴露出过多疲态,“北地干硬的面包也实在不符合我的口味。” 杜兰德大人便没有再说什么,领着负责搬运物资的侍从们进了城门。 向手下简短地传达了莱格尼斯的命令后,雷·兰吉尔·泽文驱马踱到老师的身旁,从钢盔间露出的脸上依然没有留下几分血色,显然他还没能从那次负伤中完全恢复过来;但他高傲的自尊自然不可能容许自己离开马背。甚至在身体状况如此不堪的情况下,他依然命令侍从为自己全副武装。 无论什么时候,身处什么情况,倔强的泽文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自己身上看到任何的软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甚至是在遭到挫败的时候。 一直如此。 “想必老师已经接到费兰多卡萨的回信了。” 莱格尼斯点头肯定了自己学生的判断,泽文的判断一如既往地敏锐且直切要害。 “您如实告诉他们了吗?”泽文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师,语气中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莱格尼斯自然很清楚,泽文这样发问的意图,是希望得知费兰多卡萨是否掌握了《圣者遗书》——这份由风暴骑士团的圣座代代相传的古卷所记载的讯息。自幽暗丛林受挫之后,泽文就一直想弄清楚这份神秘的文件究竟记载了什么。 莱格尼斯或许看起来只是个满脸堆笑的慈爱老者,满腮白花花的须髭让他看起来尤其不精于算计——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可就完全错了。谢宁·莱格尼斯,作为风暴骑士团的圣座和令少年天才雷·兰吉尔·泽文拜服的老师,他思维的缜密和清晰可远非旁人能及。 不过关于这点信息,莱格尼斯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 “我如实地上禀了费兰多卡萨,恶魔之乱不过是虚象幻术,极北之境安然如始。”莱格尼斯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看在主的份上,这些陈述无一不是事实。” “但那听起来却和事实完全不同。”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第一皇帝的决定,雷。”莱格尼斯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即便是用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的名号来压他,他也从来不以为然。纵然他从未谈及,但从他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想要超越历史上所有那些伟人功业的野心。 “我没理由相信不了解的人做的决定,老师。”不出所料,泽文丝毫不以为然,“一个只剩下传说的人。” “但对于神圣帝国的缔造者,你也该相信他不会做对帝国没好处的决定吧?” “时代变了。”尽管泽文的回应如此简短含糊,莱格尼斯还是不费劲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一千年前正确的决定,到了现在就未必正确了。 莱格尼斯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泽文的想法也不无道理。 “至少你也该相信我吧,雷。” “我只是相信您罢了。” “你相信我却不相信我所相信的第一皇帝,看来在你看来我已经有些老糊涂了嘛?”莱格尼斯非但没有发怒,反倒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判断力已经变得这么差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老师。”泽文淡淡地回答,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立场。 “这就是承认了。”莱格尼斯苦笑着,摇着头,“我要是这么糊涂了的话,你代替我的日子也不远了。” “也许吧。”回答一如既往地平静。 “用这样的语气可丝毫听不出玩笑的意味,雷。” “因为我没有在开玩笑,老师。” “噢。” “圣座!”他们的谈话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呼唤声打断了。呼唤声听起来似乎是由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士兵发出来的,中气很足;但这声音听起来颇有些焦急,还有些许无奈。 莱格尼斯转过头,认出了这个叫做安东尼斯(ant一nis)的扈从——或者说,骑士学徒。他的身材很结实,方脸上生着细而短的胡须,身上没有着甲,只是穿着便服;他的右手擎着一柄干草叉,腰间别致的剑鞘里藏着一把锋利的一手半剑,但他的背上还负着一柄看上去更为厚重硕大的双手剑。安东尼斯六年前只是一位出身平平的普通士兵,但要知道,能获准进入风暴骑士团成为学徒的人,必定有能配得上这份殊荣的作战才能——安东尼斯自然也不例外。 “出了什么事,安东(ant一n,安东尼斯的昵称)?” “圣座,我刚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个问题,你现在应当惊惶。”泽文瞟了他一眼,指出了他的言过其实。 “抱歉,泽文大人。我刚发现我们有个麻烦事实上,是两个。” “如果不算是个问题,那么我想我还能接受。”莱格尼斯笑着回答,“直说吧。” “恐怕,您需要亲自过来看一眼。” “对不起!!!”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正跪在石板路的边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安东尼斯眼色的示意下齐声认错,并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他们的脸上身上粘满了散乱的草料,看上去既狼狈又邋遢不堪。 虽说是齐声,但艾思弱气的声音也基本被自己哥哥的洪亮声音所掩盖了。艾思也不算是个怕生的孩子,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次站在——噢,应该说是跪在这些身穿华丽铠甲c身份高贵的圣骑士面前,接受他们的打量。对于这样一个帝国边境小镇普通牧民的孩子,这样的气场已经足以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莱格尼斯大人看着他们俩,如常露出了微笑,似乎没有发火——这位圣座大人是个好脾气,弥斯清楚这一点;但他身旁的那位雷·兰吉尔·泽文大人可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即便不用抬头看他的表情,弥斯也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那位大人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几乎能够shā rén的寒气。他不敢和那位大人对视,甚至不敢在他的注视下动弹。 正想着用什么样的说辞能为自己的笨蛋行为开脱,弥斯忽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又湿又痒的骚动感。 很快他知道了这种感觉的来历 一旁那匹笨马正在舔他脸上的草屑 他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该死快走开啊,这笨马”弥斯暗自叫苦。 所幸,看着这尴尬的情形,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安东尼斯终于出手解救了弥斯。 “到这儿来,猛男,我向你保证他的脸可不好吃。”扛着干草叉的安东走过来,将那匹饥饿的战马从弥斯的身边牵开,又一边向莱格尼斯圣座解释道,“这俩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装草料的马车厢里,从梅耶撒一直被运到了这儿。还真是了不起的冒险啊,这俩小不点。” “你还别说,”莱格尼斯认出了这个叫弥撒铎的孩子,不禁打趣道,“这小不点可还经历过比这更刺激的冒” “咕——”这位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弥斯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闷响,华丽丽地打断了莱格尼斯大人才说到一半的话。 “我猜那是个肯定回答,圣座。”安东一边笑着,一边打开马车的后厢,从里边铲出大把草料,堆到马儿的面前。 “完了”弥斯直冒冷汗。 “看来作为圣座,我得解决这两个麻烦了。”莱格尼斯终于收起一贯的笑容,露出稍显严肃的神情,用质问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毛孩子,知道犯错了吗?” “对不起,大人!!我不该打断您说话!!!”弥斯猛地一把搭过艾思的肩膀,朝莱格尼斯大人一起磕头谢罪。一反常态地,艾思居然一句怨言都没说。 “咳,重点错了。”莱格尼斯大人尽力想要保持严肃,看得出来他很努力。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错在不该搭便车?” 莱格尼斯大人无奈地扶额,“还真有些难办。” “很简单,”泽文终于发话了,冷冰冰地,“把他们就地丢下就好了。” “那样恐怕不太好吧,雷。” “就算是小孩子也必须承担自己的错误,您还是不要太心软了。”泽文斜眼打量着这两个闯了祸的孩子,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我们不可能为了这两个平民出身的小不点特地遣人把他们送回去。既然这么有本事跟了一路,那也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这样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莱格尼斯轻轻地捻着自己的白胡子,感到有些为难。 “求求您!别送我回去!!求求您,莱格尼斯大人c泽文大人!!!”听到泽文的决定,尽然很害怕,弥斯还是一边不住磕头,一边高声请求道,“我一定要跟着你们!!!” 但泽文对他的哀求完全充耳不闻。他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师,静待莱格尼斯做出自己的决定。 “求您了!圣座大人!!” “你就这么不想回家吗,孩子?” “不!我想念我的家,出梅耶撒的时候就开始想了!”弥斯闭着眼睛,大声地回答。 “那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莱格尼斯继续耐心地询问。 “虽然我很想家,大人,但我不想在梅耶撒默默无闻地待上一辈子!” “噢?”莱格尼斯开始产生了些兴趣,“那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四处冒险,走遍外面的大世界!我想跟着你们,无论什么样的脏活累活我都会干的!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大人!” 弥斯抬起头,他的眼中洋溢着熊熊燃烧的理想的热情,属于年轻人的热情。他希望自己的真诚目光能够打动这位慈祥的老圣座。弥斯不敢一开始就要求成为骑士学徒,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些出身高贵的圣骑士面前卑微的身份,毫无疑问地,他只会收获拒绝;但只要能跟随着骑士团就好,这样的话,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正式成为莱格尼斯大人的学徒的!也就是说,还有机会成为骑士!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对他来说,天堂和地狱,就取决于莱格尼斯口中的一句话。 “我想,你想要的不仅如此吧?”莱格尼斯思忖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了,带着微微上扬的嘴角,“要说服我,你可得再坦诚一些。” “是的,大人!”弥斯见自己的计策被识破了,所幸也硬着头皮承认道。 “那么,你一开始就在小脑袋里盘算些什么呢?”莱格尼斯带着温柔的微笑,然而此刻这微笑却给了弥斯莫大的压力,“我可不太喜欢爱撒谎的孩子。” “对不起,大人!我想成为一名骑士!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骑士,大人!”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弥斯也索性豁出去了;满揣着自己的梦想,弥斯慷慨激昂地向面前的这位大人坦白自己的理想:“我要成为一名荣及家室的真正的骑士!我想在战场上为皇帝陛下打败敌人!我想像第一皇帝那样建功立业!我想像您们一样,为骑士团也为我自己,取得能被大家记住的” “咕噜——” “荣耀。”方才磅礴的气势就这样一下子泄完了。 “印象深刻的演说。”泽文大人轻轻地捂嘴,打了个无声的呵欠,语气中的讥讽即便不用看他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那个孩子呢?他是你的朋友,和你一样怀着理想跟来了?”莱格尼斯指着艾思,继续问道。 “他是我弟弟艾桑铎,大人他是不小心被带上马车的”弥斯挠了挠头。 “好吧,这样好像还更麻烦一些?” “如果把他们丢在这儿,那么这两个麻烦就一样简单了。”泽文警觉地嗅出了莱格尼斯的话语中,有一些想要接受弥斯的意思,立刻不动声色地劝阻道。 “对不起,大人!” “咕噜噜——————” “这次不是我!真的!”弥斯急忙申辩道。 “你弟弟似乎睡着了?”莱格尼斯捻着自己的白须,皱起了眉头,看着头顶地面趴在那儿的小艾思,“看来你们昨晚上没怎么睡好?” “不该啊,大人,我们睡了一整天了”弥斯推了推身旁的艾思,他还是一动不动;这让弥斯开始害怕了,“艾思,你别吓我啊!艾思,你不会死吧?!艾思!” “他只是饿晕过去了。”泽文淡淡地说。 “安东!”莱格尼斯圣座当即收起了笑容,冲过去一把将虚弱的艾思挽在结实的臂弯中,一边回头,厉声吩咐道,“马上拿食物和水来!” “是的,大人!”安东尼斯忙把干草叉放在一旁,疾步赶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2) 莱格尼斯大人小心翼翼地将艾思在不远处的马车厢板上放下,好让他得以平躺下来休息。安东尼斯也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带着水壶和干粮赶回来了,他背负的长剑和腰间的佩剑随着他奔跑的步伐上下抖动,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交给我吧。”莱格尼斯从安东的手中接过无酵饼,仔细地撕成小片,和着水,躬身喂到艾思干瘪苍白的唇边。令人庆幸的是,小艾思还没有彻底失掉知觉;他下意识地做出了简单的咀嚼动作,然后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如果自己能见到素未谋面的爷爷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的吧?”弥斯突然想到。远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爷爷奶奶就已然过逝了。在那个年代,出身于如此平凡的家庭的人也是不可能有能力留下任何逝去先人的画像的,那即便对一些贵族来说也是相当奢侈的事情。对于那些早已逝去的人,是没有任何办法能留住关于他们的记忆的。 “吃吧。”正想着,安东已经把一大块面饼塞到弥斯的面前。 “谢谢,大人,但我不饿。”弥斯却抬手拒绝道。但在他说着话的时候,他的肚子却又不争气地低鸣了一声。 “关于这一点你的肚子可有不少异议。”安东对他善意地笑了笑,将无酵饼硬塞到了他的怀里,尽管他的衣服上还缀满了草屑,“你弟弟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弥斯低下头,负着内疚,“可恶,都是我的错!艾思就不应该来的!” 自然没有人理会他的自怨自艾。 看弥斯没有进食的意思,身材高大的安东在他的身边蹲下来,从他臂下露出来的面饼上撕下一大半丢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虽然没什么滋味,但比起你们北地的硬面包还是要好吃多了吧?” 弥斯还是没有动口。于是安东又忍不住从他那里撕走一片,一边吃一边劝说着,“放心吧,你难道不相信莱格尼斯圣座吗?你自己要是也饿晕了怎么办?可别给圣座徒添麻烦呀。” 弥斯饥饿的肚子也随声应和着,他这才勉强地咬了一小口。谁知这一小口咬下去,他就停不下来了——他差点忘了自己到底有多饿,而这一小口就将他的饥饿感完全释放了出来。 弥斯三下五除二消灭掉这块已经被安东分得所剩无几的面饼,舔了舔嘴边的白淀粉,“我我还想要大人”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现在还不是。”安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更大的无酵饼,塞到他的臂弯中。 莱格尼斯大人又为小艾思喂了好几口,直到这孩子的嘴唇恢复了血色,眼睫毛开始微微地扑闪,这位老骑士的脸上才重新浮现出笑容,“看在主的份上,这孩子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弥斯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艾思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毫无疑问是要负责的——不过在父母都已经远在兰纳草原的另一端,他倒又该向谁去认错呢?既然这样,似乎也没有人能惩罚他的过错了。这个想法在那一瞬掠过弥斯的脑海。 “哈莱雷亚。”安东笑了笑,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喜,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这样看上去,他还需要一些照顾。”莱格尼斯说着,又温柔地将艾思抱了起来,转过身,“安东,把这孩子送到迪里埃阁下那里去吧。没有人比他更会照顾小孩子了。” “知道了,大人。”安东尼斯没有丝毫迟疑,从地上站起身来,并从莱格尼斯手中接过这个纤弱的孩子,挤过马车和士兵的队伍,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他会没事的,放心吧。”目送艾思离开后,莱格尼斯带着笑意的视线再度投向了面前的这另一个顽皮孩子,“但现在,我该如何处置你呢,梅耶撒的弥撒铎?” “一定!一定请您允许我跟随您!圣座大人!无论什么活我都能干的!只要让我跟随您就好了!!我可以为您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大人!!” 一直靠在马车边上冷眼旁观的泽文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但没有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想从侍从开始做起?”莱格尼斯捻着白胡子,仔细地询问道。 “大概是这样吧”事实上,弥斯并不清楚侍从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些什么——大概就是些服侍骑士大人的活计吧,他想。 但他的犹豫可逃不过莱格尼斯的眼睛,“你不知道侍从是做什么的,对吧?” “是的大人”弥斯只好承认。 “那你对你一直以来的梦想,骑士,又究竟有多了解呢?” “我知道的,大人!骑士是帝国的守卫者!他们骑在马上冲锋,消灭帝国的敌人!他们都是最伟大c最荣耀的战士!” “那你明白,普通的骑士和我们这样圣骑士的区别吗?” “圣骑士是骑士中最优秀的骑士!他们拥有圣天使的福佑,所向披靡!”弥斯神采飞扬地说着,同时还不时激动得手舞足蹈,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向往。 “那你的目标呢,”莱格尼斯继续追问着,“是只要成为骑士就好了呢,还是希望成为一名圣骑士?骑士对于你来说,就可以满足了吗?” “只要能成为骑士,光荣我的家人和ài rén,那就行了!”弥斯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就回去吧,”雷·兰吉尔·泽文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个出身平凡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尽管他依然惜字如金,“风暴崖不是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显然,弥斯还没能习惯泽文大人这种简明扼要的语言方式。 “弥斯,你要明白,得以获准作为学徒进入风暴骑士团的,无一不是抱着成为皇帝陛下麾下最杰出圣骑士的志向,并做好为这个目标牺牲一切的觉悟的战士。如果仅仅是想要成为骑士而已,那么你应该加入瓦柯西亚的牧狼军团,或是穆尼安德特(uniandt)的御火之盾军团这样的常规军团。从建立之初,四大骑士团和拱卫五方的五芒常规军团就是为了完全不同的目标而存在着的。”莱格尼斯说完,带着歉意对他露出和蔼的微笑,“我希望我没有把这些事情讲得太过复杂,但仅仅是这样的追求是没办法进入风暴崖的。” “我大概懂了,大人!”弥斯用力地点了点头。莱格尼斯大人一定是想要激励自己才这么说的!他希望自己能朝着更高的目标迈进,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于是他又说道,“那我就成为圣骑士好了!” 泽文几乎就要发作了,但所幸,莱格尼斯用手势制止了他。 “这么随便的回答可完全不行哦既然是这样,你也该知道,要成为你口中‘帝国最伟大c最荣耀的战士’,是需要经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磨炼的。现在你也许会向往,但只是你还没有真正理解成为圣骑士意味着什么。对于意志不够坚定的人,风暴崖的生活不可能是恩典,而只能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而这仅仅是一种开始。”莱格尼斯以惊人的耐心,慢慢地向这个还不谙世事的十二岁男孩解释道,“现在或许你满怀希望和志向,但你恐怕会后悔的。对你这样的年纪来说,还很难去理解将要面对的东西,更不要说仔细地想清楚了” “我知道的,大人!我知道的!”弥斯抢过话头,语气中充满了决心,“是第一皇帝的七个不可能试炼吧!常人所不能完成的七个任务!我每一个都很清楚,大人,我也早已做好了经历那些的觉悟了!” 一旁的泽文再度发出冷笑,摇了摇头。 “或许没有第一皇帝所做的那些那样chuán qi,但那是更长久c更深刻的考验,是伴随你一生的考验。因为作为圣骑士,你要面对的不是作为凡人的敌人,而是那些超乎我们理解的敌人——而他们拥有的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 “就是恶魔嘛!但我已经面对过了呀,大人!难道您忘了吗?” 弥斯的争辩让莱格尼斯突然陷入了沉默,但弥斯看不出来,这位可敬的老骑士是被自己的话驳得无言以对了呢,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只是不停地捻着自己的颚下白须,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学生,一副犹豫的样子。 “这么说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圣座这样喃喃自语道。 但隐忍已久的泽文终于坐不住了。他冷僻的眼神里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或许是因为这小子太过于无理取闹c不自量力了吧。这位面无表情的雷·兰吉尔·泽文,三两步走上前来,双手攥住弥斯的领子突然将他拎了起来。 而这一次,圣座莱格尼斯没有表现出任何阻止的意思;他似乎也想看看,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如果泽文能就此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逼走,或许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好事吧? “你这家伙,把骑士团当成什么了。”泽文大人的语气很淡,淡得几乎不像是反问句;但毫无疑问,他口中吐出来的每个单词,都像一根寒冷无情的冰锥,离穿透弥撒铎的心脏只有毫厘之差;他冰冷无情的眼睛,毫不避让地与弥斯的双眼相对,而在他看上去并不粗壮却相当有力的双手控制下,弥斯根本没法躲开他的视线——那双凌厉寒冷的冰蓝色眼睛,就在他的面前! 弥斯很害怕,非常害怕,怕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想闭上自己的眼睛,也不愿将视线朝其他任何地方游移。 他被恐惧攥得紧紧的,但他不想逃避。在这样退无可退的境地里,他就是不愿意就此认输。 避开泽文大人的眼睛,就是展示自己的怯懦,就是失败,彻底的失败。 泽文大人的眼睛,真的很可怕怕得自己后脑发麻,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但他就是不想认输。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怯懦,他不想做个懦夫。 “我把骑士团当成了梦想,大人!”强忍着泪水,弥斯对着泽文响亮地回答。 “不要说骑士,你这家伙,有拿起剑的觉悟吗?” “我有,大人!”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泽文的语气很淡,但其中却能明明白白听出逼问的意味。 “愿闻其详,大人!” “长剑在手,代表着你已经做好了shā rén,以及被杀的觉悟。”泽文的双手猛地晃了一下已经双脚离地的弥斯,用更咄咄逼人的语气反问,“你有吗?” 终于,像被这话语扼住了喉头,一向以冲动自居的弥撒铎也犹豫了。 如果仅仅是被杀的觉悟而已,弥撒铎当然会像方才一样,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我有,大人!”他知道要成为帝国的骄傲,要建立功勋,不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是从童话故事中也不难明白。弥斯虽然时常感情用事,但他并不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可能会不明白。 但shā rén “骑士不是什么拯救生命的英雄,异想天开的小子,那是牧师做的事情。”像能透过双眼读懂弥斯的想法一般,雷·兰吉尔·泽文大人直视着他,从他口中出来的每一句话虽然简短,却都正中弥斯的软肋,“骑士是士兵,是参与战争的,是shā rén的;骑士手中的剑是u qi,是杀戮的工具。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我我明白骑士是斩杀坏人的” 泽文直白的话语再次像重槌轻易地砸碎这个十二岁孩子的浪漫幻想,“士兵按照长官的吩咐shā rén,无论好恶。这一点都不明白的人,丢给常规军团也不过是废物。” “骑士不该是维护正义的战士么” “看在主的份上。”泽文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孩子的幼稚感到彻底的不耐烦;他放开了手,弥斯随即失去了平衡,跌坐在斑驳地生满杂草的地上。 “连成为士兵的觉悟都没有的小鬼,滚回去。”泽文大人背过身去,只抛下这样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3) “对不起,大人!但我不能回去!” “还在逞强。”泽文回过头,看见弥斯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裤子已经脏得一塌糊涂——如果说从干草堆里被捞出来还不够狼狈的话。弥斯的眼里噙着泪花,但站得却尤其笔直,仰着头,不服输地和泽文对视。 他期待泽文大人会再次质问他,“你有这个觉悟吗?” 虽然经历了一番斗争,但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心里经过了这么一会儿也已经做出了决定。虽然早已明白,想要成为真正骑士的道路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但想过了泽文大人的话之后,他才明白自己需要的决心到底指向的是什么道路。 他要用最洪亮的声音向泽文大人表明自己的坚决。 “我有,大人!” 但显然泽文不是这么打算的。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泽文的眼皮垂了下来,似乎在表示着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把右手探向了腰间的佩剑—— 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高举过头,反射着眩目的烈阳。 “雷!”这样的举动,就连莱格尼斯也终于坐不住了。 “要进入风暴骑士团,就让我看看你的觉悟吧。”泽文轻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尽管他的面部起伏并不大,但已经不难从他的眼中看到,愤怒的火光正在这冰冷的深瞳中熊熊起舞,“伸出你的右手!如果你要成为侍从的话,这就是命令了!” “雷!对这样” “交给我,老师!”泽文将目光投向莱格尼斯,只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 而这位圣座居然就这么退了回去。 “我明白了。”莱格尼斯点了点头,又还想叮嘱什么;但他还是打住了,没有继续多说。 泽文回过头来,再次面对着弥撒铎,带着大概是弥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凶狠可怖的目光——或许这就是这位圣骑士大人身为一位士兵,在shā rén的时候露出来的目光,决意c果断,像他对弥斯说的那样。 shā rén的觉悟。 而现在弥斯必须有被杀的觉悟。 弥斯的腿在抖,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持自己站在这里,面对着面前那柄锋利的手半剑的;他甚至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后退,为什么没有夺路而逃。如果自己马上逃走,泽文大人绝对不可能会追过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样感觉的。 就算是现在离开,他觉得泽文大人也会就这样放过他的。 只要后退就好了。 但这对于他来说,绝不是可以的选择。 这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都可以理解。 但唯独自己不行! 他唯独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却步,放弃自己已经为之放弃了这么多的梦想,回到穷乡僻壤的梅耶撒去,继续做一个普通牧民家的孩子。 背井离乡,使家人担心,让斐莉伤心,还连累了完全不相干的艾思。为了成为骑士的梦想,他已经犯了这么多错——因为他坚信这是值得的。成为骑士是值得的,值得他放弃这么多,无论如何也要成功。 这个十二岁的小鬼,在内心深处已经豁出去了。 “我当然有!被杀的勇悟!”弥斯怕得话都说不利索,却仍然勉强着自己,带着哭腔大声地对泽文叫板。 “喔,是嘛,那就伸出手来吧。”泽文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而冰冷的微笑,稍稍露出自己的犬齿,俊俏的脸上满是对杀戮的期待——无论这是装出来的,还是从内心深处自然流露出来的,这种魄力都未免太过真实。 但弥斯也说不清,是什么给了自己勇气,让他敢于向这位泽文大人伸出手,接受他的挑战。不仅仅是一只手,他甚至把两只手都交了出来。 “是的,大人!”他咬着牙,高声回应。 “噢?”泽文对这孩子的勇气也稍微有点惊讶了。不过他也只是挑了挑眉,这场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 “是用右手的吧?” “是,大人!” “很好,那就右手吧。” 话音未落,泽文手中的剑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弥斯的右手疾速斩将下去。 弥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吓了一跳。 并不是说弥斯没有做好承受这一击的心理准备,他早在交出双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了。但似乎泽文大人是刻意为之,甚至在话都没有说完就发动了突如其来的攻击,以轻易突破弥斯费力构筑的心理防线。他们的谈话让弥斯稍稍放松了警惕,而泽文大人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并选择在这一个瞬间出击。 也只有一瞬间,泽文大人已经结束了劈砍,回归到原来的起势。剑锋之侧,一滴鲜血正顺着刃面缓缓淌下。 “真够蠢的。”泽文满脸不快地嘟囔着,将自己的剑收归鞘中,这才转身离开了。 弥斯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瘫靠在马车边上,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剧烈的心跳声从胸腔顺着颈部的血管清晰地传达到脑中,那种“咚哒,咚哒,咚哒”的声音,久久在耳边回荡。一靠上去,他的双腿几乎立刻就失去了支撑,似乎刚才的坚持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尽管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而不是身体上的,但就如同刚刚徒步穿越了兰纳大草原一般,此刻他只感觉到,所有的力气在放松的那一瞬间都失掉了。 尽管泽文大人挥剑的动作幅度相当大,但剑刃的精准度即便是弥斯这样完完全全的外行也不难看出他精湛的剑术水平。锐利的手半剑如弯月般掠过,精确无误地穿过这个十二岁孩子仅仅是微微张开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在他中指的内侧留下了一个干脆而精致的切口;血不住地从伤口渗出来。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伤口。 “没事吧?”莱格尼斯大人靠近他的身边,带着和蔼的神情关切道,“你刚才的表现,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已经相当勇敢了。” “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泽文大人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圣骑士,应该不会对我下狠手的吧”弥斯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抬起头,傻笑着摸了摸头,“虽然知道这样,但是我还是怕得要死呢” “这么想你就错了哦。”老莱格尼斯微笑着,轻轻地摇头,“雷那家伙,是瞄准你的指缝之间砍下去的;他刻意放缓了自己挥剑的速度,这让你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我没懂,大人为什么要故意给我反应时间呢” “好让你感到害怕。如果这一剑结束的时候,你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你也根本不会做出惊慌的反应了。” “但为什么要让我害怕呢?” “你说,人害怕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逃跑?”弥斯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 “如果掉头就跑,彻底放弃,那或许还好一些。”莱格尼斯耐心地对他解释道,“但对于那些勉强逞能,却其实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的人来说,雷出剑的那一刻,他们的整个身体会因恐惧而不自觉地移动——他们会颤抖。” “颤抖那就会” “是的。尽管雷的挥剑速度已经刻意放缓了,但在那点时间里,能容许的移动仍然也很有限——即便是下意识地做出抽回手的动作,也已经来不及了,反而只会让剑刃失去原来的落点。” “那这个伤口”弥斯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倒吸了一口冷气。 “仅仅是移动了这么一点,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老莱格尼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没有真正的勇气的人,就算失去一只手指也该庆幸了——所以就算是雷也无话可说了吧。” “但我其实还是很害怕的” “真正无所畏惧的人是很少的,但这不是勇气的真正含义。”莱格尼斯挨着弥斯坐在了一旁——这位出身高贵的圣骑士,骑士团的领袖,现在就像他一样,靠着马车,坐在满是杂草和尘土的泥地上,这使弥斯倍感亲切,“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信任,对战友和长官的充分信任;而这也是雷所说的‘作为士兵的觉悟’;shā rén与被杀的觉悟也是这样,建立在对长官的命令充分信任的基础上。要知道,一支对长官的命令总是持着怀疑态度的部队是打不赢战争的。” “所以我通过了试炼,对吗,大人?!我可以跟随风暴骑士团了吗?!”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得到了莱格尼斯大人的肯定,弥斯还是兴高采烈起来。 “实际上,这也算不上什么试炼”莱格尼斯尴尬地笑了一下。 像被浇了一头冷水,听了这话,弥斯的头立刻又垂了下去。 “我也知道不会就这样而已的至少还有七个不可能的试炼的” “呃关于不可能的试炼这一点” “但我一定会努力的,大人!”还不等莱格尼斯解释,弥斯就立刻抢着说道,他对第一皇帝的故事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无论是贝里尔(balier)山的狮鹫王冠还是黑龙领主奈尔罗格(nairel一g)的第十三颗牙齿!无论是地狱之门的火种还是深渊火河的河水!我都会努力的!就算是不可能的任务,我也会加油的!为了成为第一皇帝那样伟大的圣骑士,我一定会加油的!请您让我追随您吧,莱格尼斯大人!!” “这样的事,即便作为风暴崖的圣座,也不是我能轻率决定的。” “请认真考虑我,大人!!!”弥斯激动地对莱格尼斯请求道,希望自己的死缠烂打能够打动这位大人。 “一味催促也是没有用处的哦,年轻人性子这么急也是不行的。”莱格尼斯既没有表露出责备,也没有表露出厌烦。他只是一如既往轻轻地笑着,“耐心也是骑士的美德之一,不是么?” “对不起大人”弥斯低下头,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也不过是无理取闹。 “我会详加考虑,但无论如何,公正的决定是不能被任何请求或是哀求影响的。这才应该是你向往的骑士团,不是么?” 弥斯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认同。 “不过,公正的决定也一样不能无视事实。” 莱格尼斯话锋一转,弥斯一下子觉察到了机会。 “不管您问什么,我都一定会如实回答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莱格尼斯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偷溜上马车,还连累了你的弟弟。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呢,因为害怕么?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架子吧?” 弥斯怔了一下,“我以为您知道的。” “嗯?这话怎么说?” “我之前来过你们的营帐,想找您一位好心的士兵大哥告诉我您在泽文大人的营帐但我去那里的时候您不在”弥斯委屈地说,“泽文大人连话都没让我说完” “噢那还真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莱格尼斯这才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雷那家伙竟然都没有让我知道,未免过分了些。” “泽文大人实在太吓人了他都不会笑的吗?”弥斯想起刚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还是我做了什么让泽文大人特别讨厌的事情” “但你还是相信他的,否则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对吧?” “我我只是相信您相信风暴骑士团或许我不知道”弥斯挠了挠头。 “如果你有机会更了解他一些的话,你就会知道,雷其实不总是像他看上去那样。” “那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嗯?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莱格尼斯善意地瞪了他一眼。 “抱歉,大人!” “那,”莱格尼斯捋着胡子,又询问道,“这件事情你的家人知道吗?” “艾思知道!” 莱格尼斯又瞪了他一眼。 “他们知道以后肯定会担心的啦” “但你的父母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们突然杳无音讯了,这才会更加担心的吧?” “本来只是让艾思来帮忙,打算让他之后再告诉爸妈的” “虽然你嘴上说这样是不为了让父母担心,但其实还是怕你的父母会阻止你的吧?这样做是不是也有些自私呢?”莱格尼斯看着弥斯的脸,尽管言辞不甚激烈,还是说到了弥斯的心坎里。 “是这样没错”弥斯低下头,开始觉得自己被风暴骑士团接受的可能又更渺茫了。莱格尼斯大人虽然很亲切,但在他面前,自己的缺点却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像自己这样不安分又不算优秀的孩子,到底要怎么才能成为骑士呢? 想到了这里,他就更加沮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4) 莱格尼斯大人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弥斯平日和家里的情况,弥斯都如实回答了,甚至连自己闯过的那些祸也毫无保留地交待了出来——当然不是全部,除非他真能记得自己闯过多少祸的话。倒也不是没有想过隐瞒,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多少希望得到这位大人的认可;不过,无论如何,弥斯也不想在这位大rén iàn前扯谎。 “看来你还不是个令人省心的主儿。”莱格尼斯笑着打趣道,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弥斯挠了挠头,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正说着,安东尼斯已经完成了莱格尼斯的吩咐,回到了马车旁。 “那孩子,没问题吧?” “迪里埃阁下要我让您放心。”安东回报道。 莱格尼斯点了点头,“有了他的话,我不能更放心了。” “还有,杜兰德大人已经带着物资回来了;泽文大人希望我能转告您,他认为是时候启程了。” “雷那家伙”莱格尼斯不禁笑了。他站起身来,微微伸展自己的这把老骨头,“嗯也休息得够久了。是时候上路了。” 弥斯急了,也不顾什么了,猛地就攥住了莱格尼斯的衣甲下襟,“那我呢?!” “我想无论怎么样,首先,你的父母没有必要再为他们莫名失踪的两个孩子担心了。”莱格尼斯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得亲自为他们写一封信,告诉他们你没事。这是我的命令,在这一点上你可没有选择,明白吗?” “但大人我不能认字” “好吧,你还真让你拿你没办法。”莱格尼斯轻捻着自己的白须,又说,“我会为你写这封信,但你必须得交给我一样你的亲人能认得出来的物件,我会派人一起送回梅耶撒。” 莱格尼斯的话都还未说完,弥斯就咬牙从自己的脑袋上拽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尽管冈瑟尼人在神圣帝国宇内并不算少数民族,不过即便同为冈瑟尼人,他们铂金头发的色泽也仍然存在着细微的差异。 “嗯这倒也行。” “那,我能当侍从了吗,大人?!”弥斯迫不及待地问道,“您决定了吗?!” “很遗憾,我不能破例让你成为风暴崖侍从。” 莱格尼斯摇了摇头,直言拒绝了弥斯的请求。 “为什么?!” “你可能不了解,但风暴崖的骑士侍从可不仅仅是服侍骑士的仆从而已;他们都是从五大常规军团中通过严格筛选,脱颖而出的,作战经验丰富的精英步兵,从进入风暴崖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是可以在战场上倚仗的战斗力了;当风暴崖参与战事的时候,骑士侍从便充当骑士团的步兵主力。”莱格尼斯一脸正色地解释道,尽管他也很清楚弥斯多半听不进去,“我是绝对不可能不负责任地把这样的重担交在你这样一个一点作战经验都没有的孩子手中。” “我能做到的,大人,真的!!我保证” “不,你做不到。”莱格尼斯第一次打断了弥斯说的话,“面对真正的战争,你还早得很。”从他严肃的表情,弥撒铎不难看出他是认真的,相当认真——他一向和蔼的表情中已经不带丝毫笑意。 弥斯的头耷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戏了。这就是莱格尼斯大人最后的决定了。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逐渐聚集起来的阴云已经渐渐地遮起了北地本就不够灿烂的阳光。如果在南方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一定是下雨的前兆;但在北方这样的判断可就不成立了。即便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在室外的人们也绝没有必要立刻躲到屋檐底下——北地的雨是稀罕且绵软无力的,就算等到已经感受到水滴沾湿了皮肤的时候,再优哉游哉地躲雨去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不过纵使真的是倾盆大雨,骑士团部队行进的脚步也是不可能为其所阻挡的。顺着连通帝国所有主要城市的公道向南望去,已经能看见远处林立的石砌城堡了,那是那些颇有点历史c却又不足以位列伽尔撒权力中枢的世袭地方贵族的领地;他们只需要将私有的土地租借给希望远离大城市安家的农户,就足够支持他们经营起小城堡里滋润c自在又不需要对皇都伽尔撒负责的世外生活。尽管自第二皇帝的年代起,他们就已经不被允许保有只效忠于地方贵族的骑士了,但那些为伽尔撒的皇命搞得焦头烂额的制度内贵族官僚或许也会羡慕这样的生活的。 巨大石板铺设成的宽阔主道向南面的瓦柯西亚延伸而去;身穿宝蓝色罩袍的风暴崖士兵擎着旗,将来往于大城市间寻求利益的商人车队赶到道路的右边,为大部队的行进腾出空间。再往南还能见到更宏伟c更古老的城堡,更高大的城墙和更繁荣的都市,以及弥斯只在酒馆的醉汉口中听过的,圣显节游行的人群和车马队——在兰纳大草原的北面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但弥斯恐怕无幸看到了。 “抱歉,小家伙,”安东尼斯想要缓和这尴尬的气氛,走到弥斯身旁,希望安慰他。简单的沮丧已经形容不了弥斯现在那失意的状态,那孩子看上去已经委屈得几乎在抽噎了,“但这对你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不过当安东走近,他却发现这孩子竟然还没有哭。 雨滴也还是没有落下来。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我也不想惹莱格尼斯大人生气的这种事情就算死缠烂打也没有用的”弥斯咬咬牙,一副像是做出了什么颇为困难的觉悟的表情,“但我还是不想放弃!也许也许等我再长大一些我能再来找您吗?!请至少答应我这个!!” “唔你还是” “求求您了,大人!就这一个请求!如果日后我还是不能让您满意的话,那我肯定就不会再来打扰您了!就这一次!”没等莱格尼斯说完,弥斯却已经双膝着地,跪伏到了地上。只有这个请求,无论如何也得让莱格尼斯大人答应下来!他心里这么想,至少留下一点可能吧,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可能! “你这孩子啊,如果能不这么性急的话就太好了——总是不让长官把话说完可不行。”莱格尼斯重新露出温暖人心的微笑,无奈地摇着头,“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作为侍从跟随我们;但作为扈从的话,兴许就没问题了?” “什么?!”安东瞪圆了眼睛,莱格尼斯的这个决定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 “扈从?”弥斯猛地扬起头,眼里放出了和刚才的颓丧完全不符的c希望的亮光,“那是什么?!” “成为一名骑士扈从,意味着你要师从一位真正的骑士,跟随他从头开始学习关于信仰c忠诚和勇气的一切;”莱格尼斯大人笑着,口中所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像从天堂洒落的流星,点亮了弥斯心中希望的烛火,“意味着你成为一名骑士的正式学徒,风暴崖的一员,并将为成为一名最出色的骑士而努力;它意味着你将你的生命和其名下的一切都交付于主和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交付于第一皇帝建立的这一切。现在,你明白扈从是什么了吗?” “哇!!!!——看在主的份上!!!!”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弥斯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胡乱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看起来直像被什么东西敲坏了脑袋,“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看来是个值得高兴的大团圆结局。”安东这么说着,却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望向莱格尼斯。 “别得意忘形了,我只是说,兴许没有问题。”莱格尼斯与安东对视了一眼,又伸手捻起自己的白胡子,提醒弥斯道,“是否能成为风暴崖货真价实的骑士扈从,还是得看你的表现。或许你很快就会后悔的,风暴崖的法度可比你想象的要严苛得多。”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莱格尼斯大人!”弥斯握紧了拳头,这个时候他只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我会拿出吃奶的干劲的!” “光有干劲可不够。”莱格尼斯朝他眨了眨眼睛,侧身而立,“就把这段路程当做休息吧,待抵达风暴崖,轻松的日子可就一去不返咯。” “呃大人”弥斯再度有些唐突地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莱格尼斯,“还有一件事” “嗯?还有什么问题?” “大人那我弟弟要怎么办?” 莱格尼斯挑了挑眉毛,“当然,那孩子也会跟我们走。你不会觉得我们会把那病怏怏的孩子丢在这里吧?我们还没有残忍到这种地步。” “什么?!”安东再次为莱格尼斯的决定张大了嘴巴。 “那就太棒了!!!呃我是说,当然” “信鹞会带消息给梅耶撒的维里安男爵,他会通知你的父母,让他们放心。”莱格尼斯耸了耸肩,“尽管对父母来说,家中两个孩子都身入行伍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这一点不用担心,大人。我相信爸妈都是支持我的!” “噢,那就再好不过了。”莱格尼斯又转头吩咐安东,“在回到风暴崖之前,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嗯啊?” “这一项也将算在阿基拉(akira)试炼的最终决定里哦,”莱格尼斯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似乎笑得别有用意,“可别马虎了。”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安东挠了挠头,莱格尼斯圣座看来并没有给他丝毫商量的余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还未及他胸口高的小不点,“行吧,交给我了。” 他们还在说着,身旁的马车队却已经骚动起来了。 “这圣座还在这儿,这是谁下达的命令?!” 队伍的前列竟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拔了,马蹄的声音有序地组成铿锵的乐章,在此刻的弥斯耳中格外悦耳。好容易才得到片刻歇息的士兵们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起身,骂骂咧咧地,手上却不敢怠慢;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雷那小子”莱格尼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学生的擅作主张。但无论怎么说,既然命令都已经下达了,作为队伍的指挥官,他也必须马上赶到队伍的最前列,这是作为圣座的职责。他拍了拍安东的肩膀,向他投去托付的眼神,随即便消失在了马蹄间高扬的飞尘中。 雨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踏着浓云之下呼啸的风声,风暴骑士团的马队浩浩荡荡地朝南面开进,去往弥斯一直以来都向往着的,城邑林立c传说遍及的,真正的帝国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5) 弥斯没有失望。 五天之后,风暴骑士团的队伍抵达了北境的经济和政治枢纽,位列五星之都的瓦柯西亚公国首府,北都瓦柯西亚。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骚动,他们还是选择在城外扎营。那是一处河岸高地,背靠着一片青翠的针叶林,脚下流淌的便是洛辛顿(r一sd一n)河的主流;朝对面的低地河畔放眼眺望,深嵌在背后高大山峦的腹地中,这座雪白的城市在即便在渐落的夕阳下也显得异常醒目。或许亲自踏进这座城市也不如远远站在崖边感受到的这般迷人;能清楚地一览整座城市的全貌,哨塔和城墙,钟楼和广场,更不要说像看待蚁群似的看着忙碌而拥挤的人群,这种震撼是弥斯活过的十二年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维宁牧师就是来自这样的地方吗?原来梅耶撒这么小吗?”面对着安东在营火旁盘腿而坐,弥斯的思绪已经不知不觉飘到了远方。 “在正式获格受剑成为骑士以后,你就必须离开风暴崖,加入五星之都的各个常规军团开始你自己的成就了。”一边添着柴薪的安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嘴巴仍然滔滔不绝,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塞进弥斯的脑袋里面,“如果你表现得非常出色,建立了过人的功勋,那么你或许会被提拔成为骑师,那是大多数骑士所能期望的最杰出的荣誉了;至于圣骑士嘛他们说,不敢以凡人之躯面对不朽之物的喂,小家伙,你没在听吧?” “扈从骑士骑师圣骑士不就这样嘛”弥斯心不在焉地伸了个懒腰,一整天的长途行军留下的只有疲倦的感觉和脚上的水泡,“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懂了啦,安东” “你这小子”安东颇为无奈地摇着头,“我的阿基拉试炼可关系在你的头上,所以给我竖起耳朵来!” “我又不是野兔子”弥斯因疲劳而有些迷离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安东的方向。起初安东尼斯还以为这小子就算这么累了也在认真听他讲,还有些欣慰呢——直到他发现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 安东尼斯叹了口气,他是一个相当杰出的士兵,但他也完全不知道如何搞定小孩子。 他只好招招手,让弥斯到柴堆的另一边来,并与他一同朝面向崖边的方向席地坐下;看着太阳在他们的右手边逐渐隐去于地平线之下,感受着身后薪火的微热,这也算是种消遣吧。 不知不觉地,正是黑夜逐渐掌控了大地的时分,深嵌于山谷之间的瓦柯西亚城的夜晚自然降临得更早。他们很xg ,这时候瓦柯西亚大教堂的教士们正游走在街巷之间,以一盏盏明亮的圣灯迎接临近的夜,驱散蛰伏在黑暗中可能的邪恶——这并不稀奇,即便是梅耶撒这样的小镇也会有沐灵和修女点灯的。但弥斯还从未处于过这如此地势下,俯瞰从密密麻麻的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金灿灿的火光点缀在渐暗的夜幕之上,仿佛是燃烧着的金sè tu腾。金色的光照在白色的背景之上,映出瓦柯西亚美妙绝伦的夜——正和弥斯想象中的大城市一般,不,甚至还要更加令人震撼。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梅耶撒?”对着星火点缀的瓦柯西亚轻轻叹气,安东随口问道。 弥斯点了点头。 “真可惜现在不是冬天。” 弥斯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安东,他此刻也正入神地盯着那座城市,微弱的火光在他的眼睛里跳动,伴着些微妙的c不可描述的感情。“冬天会怎么样?” “到了深冬,整个伽尔撒山脉的北面都会被皑皑白雪覆盖,将整个瓦柯西亚都拥在雪白的世界里”安东细细地在脑中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向弥斯拼凑出过去的残片,“正是第一场雪的时候,炉火广场还没来得及燃起,整座城市几乎与雪山融为一体那才真是好时节” “你在瓦柯西亚待过很长时间吗?” “很长时间?”安东笑了,“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但你一定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吧。” 安东回过头来,“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只是有一种感觉啦,感觉你很怀念家乡的样子”弥斯换了个更加轻松的姿势,侧躺了下来,用手撑着疲惫的身子,他的脚板正在隐隐作痛,“入夜以后你会回去看看么?” 但安东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行,这是军纪。” “只是在晚上回家里看一眼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影响明天的行军的” 安东白了他一眼,“这种话最好别让泽文大人听见。” “我知道泽文大人不喜欢我的啦” 安东没有丝毫回应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抓着自己那柄时刻不离身的重剑,继续远望着自己的故乡。 于是弥斯只好换了个话题:“圣城费兰多卡萨也像这样大吗?伽尔撒呢,你去过那里吗?” “瓦柯西亚怎么能和圣城相提并论?更不要说皇都伽尔撒了。”安东轻轻地笑着,对这个乡村牧童的无知感到些许无可奈何。 “有那么大?!” “你可能没办法想象吧?”安东耸了耸肩,指向瓦柯西亚城背靠着的那道宏伟的山脉,它绵延万里,直至目力远不能及之处,“告诉你吧,这座山脉就叫做伽尔撒山脉,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伽尔撒的城墙,山峦的那一侧全是伽尔撒的土地——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的。” “哇塞!哇塞!!!”弥斯一下子来了精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风暴崖呢?!骑士团的总部也一定也像费兰多卡萨或者伽尔撒一样,对不对?!!”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安东挑了挑眉头,无情的打破了弥斯的幻想,“风暴崖只是一座筑在拉弗诺尔(raph’nuel)山巅的,驻扎着不到一千五百人的古旧城堡,规模甚至都比不上莫雷奇尔。” “但我以为呃那个骑士团一共有多少位圣骑士大人?” “目前?算上莱格尼斯圣座大概是”安东仰起头,思索了一下回答,“一百五十七位吧。” “我好像听莱格尼斯大人说过,瓦柯西亚有一个牧狼军团对吧?” “是啊,那是拱卫瓦柯西亚公国的常规军团,进入风暴崖之前我就是在那里服役的。”安东瞟了他一眼,“问这个干嘛?你后悔了?想去常规军团了?” “那个牧狼军团有多少人?” “六年前我离开的时候,牧狼军团大约有六万四千名常备士兵吧,骑兵大概是八千多人,如果算上临战时紧急征召的民兵的话还要更多。” “六万四千”弥斯不禁目瞪口呆。在梅耶撒生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需要用这样的天文数字衡量的东西。 “但是,”弥斯回过神来,又继续自己分析道,“但还是风暴骑士团比较厉害,对不对?!” “虽然这么说很幼稚但也可以这么说吧” “所以说,骑士团一个人能顶呃多少个士兵来着”虽然先这么说了,但是弥斯其实是做不出这个算术题的——只是他自己忘记了这一点。 “这么算来的话,四十个以上吧。”还好这对安东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我觉得,在大规模战役的时候,依赖阵型和战术指挥,骑士团的每一位士兵能胜任比这还要多数量的普通士兵。” “看在主的份上!!那那我呢!我也能成为能以一敌百的士兵吗?!”弥斯不禁陷入了对自己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在那幻想中,他一个人被一百个身着重铠的敌人包围,面带从容的微笑,迈着潇洒的步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敌阵中穿梭。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弥斯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目视着安东尼斯在自己的身侧站起,穿过其他士兵生的火堆,朝背后的林子走过去;拔出腰间锋利的佩剑,安东利落地劈落一段约莫与自己的长剑相当长度的枝条,随而回到了弥斯的左手边,将那根枝条丢在地上,“好了,闲话聊够了。来吧,让我看看昨天我教你的剑术基础动作你忘了多少。” 安东特意没有问他“还记得多少”,因为他很确定弥斯记下来的并不多。 “今天走了这么长的路脚都肿了这也要练吗?”弥斯忍不住抱怨,他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这就开始泄气了?这样可成不了骑士。”安东耸了耸肩,“风暴崖的训练只可能更艰苦,如果这都忍受不了的话就趁早放弃吧。” 果然,拿这种话一激,弥斯就立马来了精神。 “我知道了啦!是这样吧?”拾起树枝,弥斯面对着安东尼斯,摆出昨天安东尼斯教给他的起势,嘴里却还在抱怨着,“这种破枝条,哪里像剑了它甚至都不是直的” “你还没正式成为扈从呢,知足吧。”虽然这么说着,安东还是稍稍有些惊异于弥斯竟然还能清楚地记得昨天安东只随手轮流比了一次的架势动作。看来这小子倒的确有认真看认真学? “还没成为扈从就要开始学了吗”弥斯一边说着,又做出了昨天安东比划过的另外三个起势动作。尽管他的架势还有诸多l一u d一ng,但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这倒让安东突然对弥斯这小子刮目相看起来。这孩子或许还真有些天赋。 “你也不愿意成为泽文大人的眼中刺吧?”安东耸了耸肩,“他有一点完美主义。” “泽文大人不可能会成为我的老师吧” “是不太可能,但既然你来到了风暴崖,那就必须要有这种觉悟。由哪一位圣骑士担任你的老师并不重要,这不是你自己的梦想吗?你自己不努力的话,谁又能帮你呢?”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啦。”弥斯聚精会神,侧身迈出一步,平举“长剑”,做出看上去已经颇为标准的牛位起势;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手中的枝条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柄真正的长剑,而在这种一击即发的身位下,他的身体几乎被某种不可名的动力驱使着,催促着他发动一次凶猛的突刺。 而他就随着自己的身子这么做了,尖削的枝端正如同一柄锋利骑士剑的剑锋,朝安东尼斯的面部呼啸而去,甚至撩动了他身侧的篝火。 “完全不对啊!”安东一手环抱在胸前,另一手轻易地拍开弥斯自以为来势汹汹的进攻,毫不留情面地批评道,“起势倒还学得有点样子,但谁让你自作主张了啊这种满是破绽的突刺怎么可能刺得到人” “献丑了!”弥斯朝安东吐了吐舌头,模仿着莱格尼斯圣座的样子行了个骑士礼。 “学着迈了几个步子就想着跳舞了,你小子啊——”安东尼斯不住地摇头,嘴角却泛起了微笑,“要学的还多着呢——” 十六天后,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的西端,穆尼安德特公国的最西端。 高墙围守的古堡孤独地矗立在拉弗诺尔山的山巅,大理石板铺设的帝国公道竟然也延伸到了这种深僻之处,与紧闭的城门架桥相连;城墙下面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壕沟,里面布设满了尖锐的木桩。站在壕沟前,从城墙下向上仰视,城墙上沉寂得竟没有一丝响动,正如同没有任何守备士兵的久已遭弃的古老遗迹——帝国境内还有不少地方还留着这种被抛弃已久的古代堡垒。帝国公道经过几次改道之后,有些曾经非常繁荣的地区就逐渐衰败下去,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当然,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正是基于这堵高耸的城墙的独特设计,从城墙下面的人才难以透过碍眼的城垛观察到城墙上守军的情况,而守备的士兵却可以通过狭小昏暗的孔隙窥视城墙前的情况而不被察觉;城墙后面实际上是多层结构,同样有不少用以观察的孔穴,孔穴设计成狭长的形状,使得敌人的弓箭很难从这样的孔穴中射进来。 这是一座背靠着山崖的城堡,严格来说,大多数敌人也只能从这一面进犯而来——这样的重要性,不设置守军当然也是完全不可能的。独特的支持结构使得在城墙后设置了能容纳士兵的隔间之后仍然能保证城墙正面的抵御能力,不致于被敌人的大型攻城u qi轻易击毁。 也正是因为这样,身处城墙之下的人当然也不可能看见,在城门的正上方位,两位身份显赫的大人正坐在城垛的荫庇下,悠闲地下着棋。 “尝尝这招吧,老家伙!”较为年轻的那位留着红色披肩发的骑士明显是个易于激动的家伙,说着便站起来,一脚踩在了简陋的石凳上,夸张的肢体动作简直就像的确在打仗一般。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朴实的银色骑士板甲,外披制式的宝蓝色罩袍,左侧肩甲佩着雄鹿图案的纹章,看样子是守卫部队的一员;虽说是较为年轻的一位,这位稍显浮躁的骑士大人看样子也该有近四十岁了。 但与正和他做对手的这位大人相比起来,这位骑士大人也只能以年轻来形容了。泛白的清爽短发向后梳过去,带着笑意的面容遍布着岁月的纹路,足有五六十岁的模样;宝蓝色的细麻布长衣,平整得体的及膝下摆,浅色紧身裤并着黑色皮靴,在部队中可很难见到这样讲究的衣着。虽然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士兵,倒像是某位显贵的仆役长,但苍老的手指上依然还留着一些浅浅的伤痕,暗示着昔日的军旅生涯。 “丹希(danzy)大人,同样的伎俩对我可不会起效两次的。”年老的仆役长笑了笑,移动自己代表“主教”的棋子,扼住了桥头,挡住了丹希的“骑士”的去路。 “哈!又中计啦,老家伙!”丹希迫不及待地举起自己的“士兵”,推移一步,封住了对面“国王”的去路——老头“主教”的离开使他的“国王”已经失去了保护。 但老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紧迫,只是将自己的“战车”右移三步,反而切断了这位潘迪亚·丹希(pandia danzy)大人“士兵”的退路,这一举动同时也截断了丹希的“战车”可能的支援。 “该死,”丹希强作镇定,屁股终于坐回了凳子,看来情势对他十分不利,“想不到你这老家伙还能想到这么一手。” “这可是和你学的,丹希大人。” “容我想一想”丹希发现这下自己一下子陷入了被动。他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突破窘境的办法。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号角声。山林中已经出现了第一抹宝蓝色的旗帜,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回来了。”老头子说道,忍不住站起身来朝外面望去。 “次鸣!”传令官萨克兰姆·杜兰德大人的命令无论何时听起来都像是愤怒的战吼一般,即便在城墙的顶端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得到命令的侍从再度吹响号角,向城墙上面的士兵们发起通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守城官潘迪亚·丹希从城垛的缺口探出大半个身子,朝下面装模作样地喊道,“有愿意陪我下棋的吗?” “少废话,你很清楚来者是谁!”杜兰德大人一吼起来就像要吵架,他对这个潘迪亚·丹希没有丝毫的客气,“圣座回来了,快开门!” “什么?我听不见!谁回来了??” “这家伙”莱格尼斯无奈地哼笑了一声,驱马走到壕沟边上,正面对着高悬的城门架桥,“还要让我这个老家伙喊来喊去的吗,丹希?我回来陪你下棋了,听清楚了吗?” “清楚得不得了!”丹希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将身子收了回去,然后挥了挥手吩咐周围负责守备的侍从,“兄弟们,给我放吊桥,欢迎尊敬的圣座回城。” 然后他带着一脸坏笑坐回自己的位置,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对面前的对手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了。” 老头哼笑了一声,指了指棋盘,“你是说这个‘战车’?我可记得它原来不在那个地方。” “诶?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哎”丹希见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了,只好开始装傻。 “我很确定。” “算了算了,真没意思。”丹希耸了耸肩,“就当你赢了好了。” 老头显然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伸出手,朝丹希讨要着什么。 丹希愣了一下,“这也能算??!老麦登(yd一n),我可是让了你一个‘骑士’啊!” “但你可也没说不算,丹希大人。”老头微微咧嘴,“咱可是说好的,只要我能赢上你一盘” “想不到我潘迪亚·丹希居然让你给算计了,妈的,你这老狐狸!”嘴上懊恼地说着,丹希还是一脸不情愿地从板甲里面的衣袋中掏出四个银利亚,丢在棋盘上。 “丹希大人,下次再下棋可别忘了我哦?”他满意地收下这四枚银币,一脸坏笑地回敬。 “可恶,你这老狐狸!” 丹希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淹没在老狐狸得意的笑声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6) 进了外城门,弥斯和安东继续跟随着风暴崖的凯旋队伍——按照莱格尼斯圣座的说法是如此的,弥斯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怀疑——顺着大道走进风暴崖的前院。这是一处精心修裁过的贵族园林,尽管在长久的历史中不免留下些许战事的斑斑痕迹,那些新鲜修剪过的枝叶却仍然绽放着勃勃生机。 一道浅浅的人工护城河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环绕着被安东尼斯称作“内城主楼”的巨石建筑,它即是风暴崖城堡的主体,河边的路面上铺设着雕刻精致的方形石板;连接外城门与内城门的主道几乎同公道一样宽敞,路面的两侧伫立着神态各异的骑士塑像,所有骑枪都顺着道路指向内城的方向;不远处的园地处种植着紫罗兰,这正是开花的季节。靠近内城的道路两旁,草坪和树木被精心修成了棋盘的形状,“士兵”c“狮鹫”c“战车”c“骑士”c“主教”c“国王”,还有“圣天使”,那些栩栩如生的棋子都成为了这座城堡古典而又不过分奢华的装点。 两张棋盘之间的道路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喷水池,水池中有六位圣天使像,以各异的姿态托起一尊古朴但肃穆的圣三角石雕。大路在水池前分成两道,再在池子的另一端重新合并;历列道路两旁的骑士像从这里开始为圣天使像所取代,他们都仰着头,注视着那尊圣三角的方向——圣三角在哪里,主就在哪里。 队伍终于在内城的跟前止步。一部分侍从牵过各自长官的爱马,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行过标准的军礼,然后脱离了队伍——作为骑士的象征,经过了这样的远征之后,他们的坐骑也必须得到妥善的照顾才行。 面对着眼前这座远比外城门壮丽华美的城门,弥斯遏止不住自己内心不断涌起的赞叹。不知道这道巨大的石门经历了多少岁月,也许足有好几百年了吧,其上的彩绘圣画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陈迹——但不知是用什么样的颜料绘上去的,其上的颜色虽然有些黯淡了,却仍然能清晰地辨认出其上的图案,每一寸勾勒,每一抹色彩,全都清晰可鉴。这是一幅讲述第一皇帝受圣天使指引,最终升入天堂的圣画,它也正是“登云节”的来历;圣画的上部用莫莱希尔古语字母阳刻着一排镀金的古语字母,“yta’al rapha”。 “‘疾风之眼’,”安东告诉弥斯,“这堵石门的历史甚至要比这整座内城都要悠久。” 传令官杜兰德大人做了个手势,八位骑士侍从便毫不迟疑地走上前来,以相当默契的配合分成两组,分别站在石门的两侧,奋力将其推开。巨石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弥斯听来非但不刺耳,甚至还有些令人振奋。随着石门的逐渐打开,光线迫不及待地挤进原本昏暗的室内——n内城的主楼大厅就这样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大厅很大,但并不空旷。 一尊白石塑像占据着大厅的大部分空间。它是如此之大,以致于站在门外的弥斯也不得不高仰起头才得以一览它的全貌。三匹跃立的骏马背上各自乘骑着一位风度翩然的骑士,从他们讲究的衣饰上不难看出他们的显赫身份;同时也正是从他们古朴的衣着风格可以判断,他们的时代距离现今的人们已经相当遥远了。 “是第一皇帝,对吧!!”弥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中的那一位中年骑士,正是自己的偶像,风暴骑士团的建立者圣铎斯洛瑟雷尔一世。雷宁陛下身上披挂的显然不是寻常骑士的铠甲,而是华丽的皇家铠甲;沉稳英俊的面容流露出一代君王的气度,手中闻名遐迩的皇家圣剑“圣裁之翼”平举着指向疾风之眼的方向——就正对着城门上方的玫瑰窗。 “这是谁?”随着队伍走过马蹄前面,弥斯忍不住停下脚步,以九十度的仰角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另一位骑士像。雷宁陛下右侧的那位骑士相较之下显然要苍老许多,但他神情中的暴戾和霸气却丝毫不输给身边这位历史上的第一骑士;与另外两位骑士都截然不同的是,他身上披戴的甲胄十分轻薄,事实上他的上半身仅仅以一层麻布遮挡身子,甚至袒露出右侧健硕的胸肌。塑像上的他额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表情狰狞可怖,眼中绝无怜悯,像有无时无刻都宣泄不完的怒气。面对着这位面目凶恶的老骑士,弥斯不禁想到,如果这老家伙是活的,站在他飞扬跋扈的马蹄前面绝对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你不认识他?”安东难以置信地反问,“你竟然不认识‘风暴的征服者’拉弗·铎斯洛尔?!” “噢!”在这个响彻四海的名字前,弥斯就没办法说自己不知道了,“拉斐尔王国时期的国王,号令圣天使c组建了圣灵卫队的那位!” “是的,也正是第一皇帝的父亲陛下。” “那么那位年轻的”弥斯又指向第一皇帝左侧的那一位骑士像。与之前提过的两位骑士相比,他实在是过分年轻了,“一定是‘圣鹰’戴夫·卡维宁(def carv)大人吧!从奴隶之身被解放,成为第一皇帝的爱徒的那位!” “你小子,知道得倒还不少?” “那是当然!”弥斯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炫耀着自己对这位名骑士的学识,“‘戴夫·卡维宁’是他解除奴隶身份之后由第一皇帝赐予的新名字——他原本的奴隶名字是‘杜夫’,没错吧?!” 安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有人问你这种事情。” “我就把那当做是赞许好了!”弥斯说着,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环视四周,四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历代风暴骑士团圣座的肖像画,画框下面用古语铭刻着他们的名字——大概是这样吧。如果是提起他们的名字的话,弥斯有自信能认出其中的大部分;但如果是画像的话,不识字的他就无能为力了。光从故事里他可完全没有办法知道那些流芳百世的名骑士的长相究竟如何——画像上的大多数都与他想象中圣骑士英俊不凡的形象完全不同,有些甚至就像是在任何酒馆都能看见的大叔。 为了应付战事,内城的窗户与外城墙上的一般狭小;弥补采光不足的是林立的烛台,无论白昼黑夜,始终不熄的烛台足以点亮大厅里的每一个阴暗角落。在巨大的三骑士雕塑的背面紧靠着一方宏大而古老的石座,这便是所谓“圣座”之所在了——顾名思义,自是圣座之座;石座之上浮刻着剑c盾和圣三角,事实上并不是什么精致的雕琢,但恐怕也是已经度过上千年历史的老东西了;石座的基座颇高,俯瞰着座下的百来张形制朴实的石桌石凳,与烛台相互交错摆放,大概是宴会时候的场地吧。 正对着圣座位置的是一道宏伟精致的穹门,联通着铺设有华美地毯的主道,主道两旁都伫立着烛台。莱格尼斯此刻就背向这穹门,踩在高出地面一截的阶梯上,面对着阶下列队的圣骑士和士兵们,他们也正列好队,停下了嘴里无聊的絮叨,等待着今天最后的命令了。 “感谢主的庇佑,”莱格尼斯挺胸行骑士礼,干脆有力,正像一位久经战阵的老骑士会做的那样,“也感谢诸位的努力,我们得以再度凯旋。荣耀属于你们,风暴崖的英雄们。” “哈莱雷亚!荣耀归于我主!”阶下的众人齐声回应,并以骑士礼回敬——弥斯也不例外,尽管事实上作为庶民的他还没有资格行这个礼节。但现在看来,似乎成为扈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安东尼斯也已然教了他不少东西。 “我们其实什么都没能做到,圣座c祖尔萨宁大人和泽文大人三位就已经解决了问题——”安东忍不住在弥斯的身边嘟囔,“两位大人甚至还为此负了伤。” 弥斯还依稀记得那位身材高大脸又长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尽管他只见过他一面——这么说来的话,确实,自从那次在梅耶撒教堂之后弥斯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莱格尼斯大人还在为各位做这次任务的简报,大多是些乏味的官话,弥斯没能继续集中注意力听下去——不管是讲道啊,汇报啊,教导啊,对于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环视四面的人群,很显然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觉得无聊的人;有一些士兵也显然没有认真在听,但他们都保持得规规矩矩,毕竟没有人希望被泽文大人抓到在开小差。 站在他身边的士兵对他来说都过于高大了,似乎仅仅从缝隙里也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他甚至都看不见莱格尼斯大人的脸 等等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扎着亚麻色马尾辫的娇小女孩儿,躲在门后的柱子后面,朝这里焦急地张望。 城堡里有个女孩子?而且看样子比他还要小?! “尽管如此,作为恶魔曾影响过的区域,幽暗丛林地区仍不能就此放松,任何可能与恶魔行为有关的异常都必须被调查清楚;呈交皇帝陛下的更详细的报告已经大致拟好,会在两日内提呈尼安特宫。 “另外,班杰·塞洛里昂(banjae sar一ly一n)大人向我推荐了一个资质和出身都不错的年轻人;而关于风暴崖扈从的招募,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我想这个月会有一些新的成员加入风暴崖” 弥斯盯着那个如坐针毡的女孩儿,就像她从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莱格尼斯圣座,她似乎也在等待圣座乏味的报告结束。 但她等不及了。 “圣座!” 这个还没有弥斯年龄大的女孩子竟然走出来,直接打断了莱格尼斯圣座的话! 站在莱格尼斯身旁的泽文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发作。 摇了摇头,莱格尼斯圣座竟然也没有生气,“奇拉(kiera),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一会儿说吗?” “我父亲呢?!他不该在圣座身旁的吗??!”这个急脾气的女孩儿却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了。弥斯抬起头,发现安东尼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起伏,仿佛这是一件颇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个女孩儿,肯定不简单。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还好吧??!他是不是” “闭嘴。”泽文的声音从来不严厉,更不响亮,却一下子镇住了那个似乎愣头愣脑的小女孩儿。 “对不起泽文大人但父亲他” “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泽文盯着她的眼睛,冰冷的话语咄咄逼人,“你知道打断圣座说话是什么后果。” “我”女孩儿低下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弥斯忽然发现,她的脸蛋其实很漂亮,尤其是当她低下头认错的时候——好可爱的女孩子!弥斯不禁想道。 这个时候,圣座竟然出来为这孩子打了圆场。 “好了,雷,你也别责怪奇拉了,做女儿的会着急也再正常不过。”老圣座躬下身,温柔地抚摸奇拉亚麻色的长发安慰着她,就像他安慰那时候的弥斯一样,“你的父亲很好,只是负了些伤,在迪里埃阁下那里接受照顾。他一如既往地出色,你应该为他而骄傲。想他了的话就去阁下那里找他吧。” “谢谢圣座!”听到了这些话,这个叫做“奇拉”的女孩立刻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直到泽文大人又浇了她一头冷水。 “回去以后去刷一个礼拜的马厩,”泽文淡淡地说,以完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 “是,泽文大人”泄了气一般,她又马上低落下去,一脸沮丧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Apprentice 学徒(7) “大概就是这样了。”莱格尼斯捻着自己的白胡子,终于再也想不到其他要说的事情了,“解散吧,愿主照亮你们的道路。” 这当然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命令。 弥斯伸了伸懒腰,莱格尼斯大人的报告实在是称不上“简报”。他奋力地挤过由大兵们树干一样的身躯组成的森林,希望追上那个女孩儿。如果能在这里交上一个年龄相仿又有趣的朋友的话,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他的后领就被猛地拽了回去。 “毛小子,急着追谁去?”安东尼斯那粗壮的手臂对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就完全是不可抗力了。安东又瞟了一眼奇拉离开的方向,“你小子倒还挺精明,这就想着傍上大xiǎ一 jiě了?” “哪个大xiǎ一 jiě?” “就是那个小女孩儿,”安东挑了挑眉毛,“奇拉·祖尔萨宁(kiera zulthan),骑士团副座怒勒·祖尔萨宁的千金,风暴崖最年轻的扈从。” “好厉害!这样的话我就更想认识她了!” 安东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啊,就死了心吧。她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子。” “哪种?” “总之啊,”安东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拍得小弥斯直闭眼,“她是不可能做你的小女友的。” 听了这话,弥斯立马急了:“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只是想要交个朋友,斐莉才是” “得了得了,”安东不以为然地打断他,“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会想些什么?少给我贫嘴,跟上来。” “做什么?” “莱格尼斯圣座要在他的房间里见你。” 一 跟着安东的屁股登上了最后一层阶梯,顺着圆形天窗洒进来的光线稍嫌刺眼。透过天窗,弥斯得以看到那尊矗立在城堡顶端,历尽风吹雨打的剑盾天使像。 正在那尊天使像的脚下,便是风暴崖的教堂。说是教堂,事实上也就是一个比较宽敞的三面大厅;两侧排列着姿态各异的天使圣像,在中间的那面墙上则雕嵌着费兰铎教圣三角。当他朝厅堂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一位身穿蓝白相间长袍的修女恰好从他的身旁走过,并礼节性地朝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他们顺着扶手走过一侧的楼道,莱格尼斯圣座的房间就坐落在教堂大厅的正对面。 门是半掩着的。 “您难不成是说” “这不仅仅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你的,雷。”莱格尼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老成,“那孩子生性热情冲动,而我想要你能够赋予他一个清醒冷静的头脑。” “但您知道,我对那小子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没有必要,就按你的方法来吧。” “既然这样,我明白了。” 安东尼斯伸手去推门,但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还没来得及换下自己一身风尘的铠甲,泽文大人从里面走出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安东尼斯立马拉着弥斯给泽文大人让道,并行了个端端正正的骑士礼。 泽文大人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又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瞟了这小子一眼,与他们擦肩而过。 待泽文大人走远,安东尼斯这才开口。 “我说你可能有dà á烦了。” “我也觉得” 一 “圣座,人我带到了。”安东端立在门口,行着礼。以他的扈从身份,圣座的房间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圣座的房间略显狭小了一些,它本不应该是这么拥挤的。房间两侧的光柱透过敞开的石窗隐约交叉成十字形,洒在青黄相间的精致地毯上;开着窗的两面墙下立列着数量繁多的古董艺术品,多是些画着古老图腾的陶罐c空心雕塑c花瓶等,以讲究的形式摆放着;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长桌,莱格尼斯正端坐在桌前,面朝着门的方向,他的身旁是另一位老者,他们似乎正在随意地交谈;他座椅的背后是三个巨大的红橡木书架,上面已经积了少许灰尘。 注意到了他们的来访,莱格尼斯点头表示准许。他已经脱下了自己厚重的铠甲,穿上了便服;但即便如此,他与立侍身旁的这位同莱格尼斯年龄相仿的老者也不难看出区别。宝蓝色的细麻布长袍和黑色尖头皮靴,浅色的紧身裤,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都讲究而得体;泛白的短发朝脑后梳过,历尽沧桑的双手负在腰后,夹着一本浅色封面的薄册子。 在弥斯能猜到他的身份之前,莱格尼斯就已经作出了介绍:“这位是麦登·埃桑(yd一n iysane)总管,风暴骑士团过去功勋卓著的老圣骑士,以及如今可靠的风暴崖总管。” “你可以略过那中间的废话了,莱格尼斯,”老总管笑了笑,看上去他和圣座也是多年的老战友了,“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看样子,你倒还挺享受这种保姆生活。” “哎,还不是托你的福?都这么久了,早习惯了。” 有些急脾气的弥斯当然听不下去这两位老年人家长里短地扯,没多久就沉不住气,发问道:“大人!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这小子。”老总管微微倾身,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才十二岁的小男孩,“如果我不给你安排住处,你今儿晚就得睡马棚。” “总管就是安排住处的人么?”弥斯抬起头问道。 “总管就是,这风暴崖里的破事儿啊,除了shā rén,什么都得做,什么都得管。”埃桑大人朝弥斯眨了眨眼睛,开着玩笑,“偶尔也杀shā rén,要是谁让我特别头疼的话。” “我保证不会成为您的麻烦,埃桑大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埃桑大人略显干燥的嘴咧了起来,挠了挠弥斯那一头已经有点毛躁有点散乱的铂金色头发,“什么‘大人’之类的称呼对我就免了,叫我老麦登就好了。” “是的,老麦登大人!” “那么,你也该知道了,”莱格尼斯从座位上站起,顺手从右手边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草莓递给弥斯,“我叫你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宣布我的两个决定。” “是!”弥斯接过圣座的馈赠,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响亮的声音表明自己正洗耳恭听。 “首先,梅耶撒的弥撒铎,麦登·埃桑大人会正式将你的名字列入风暴崖的扈从之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风暴骑士团的骑士扈从,身负主与皇帝陛下的荣耀,向成为一位出类拔萃的圣骑士而努力毕生。稍后总管埃桑大人会领你去你的住处,我想埃桑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那还用提吗,莱格尼斯。”老麦登显得颇为得意,“虽然已经有一段没人住了,不过要收拾起来也费不了多久的。” “是,长官!我一定c肯定c绝对会竭尽全力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虽然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结果,弥斯的心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消息点燃了——他已经被莱格尼斯大人承认了,被风暴崖承认,正式成为了风暴骑士团的一员,这一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他很快担心起莱格尼斯圣座所要宣布的第二个决定。 “我思虑了很久,为了决定作为你的老师的人选。”莱格尼斯轻轻地捻着自己的胡须,垂下眼皮,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风暴崖的每一位圣骑士都拥有过人的才华和各自的强项,无论是师从哪一位圣骑士门下,你都将获益匪浅。” “是的!哪一位都行!只要不” “但我还是决定,让我的爱徒,风暴崖的冠军,雷·兰吉尔·泽文大人担任你的老师。” “可您知道” “我明白,你并不喜欢他这个人,那家伙也实在是不好相处。但他的冷静和明睿,正是你的性格里最缺少的。” “大人” “雷不仅仅是风暴崖的冠军而已,甚至可以说,是全帝国公认最优秀的圣骑士之一。而你将是雷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学徒,对高傲的他来说,他会用最严厉c最苛刻的要求来磨砺你,锻炼你,改变你,就像把一块质量上乘的钢材锻造成一把名闻四海的名剑。” “那那是我的荣幸只是” “说实话,你是不是上乘的钢材,这一点雷是持疑的;但正因为如此,你必须要证明给他看,你是万中挑一的,是不可取代的!只有你才配做他的学生,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弥斯第一次听到一向沉稳温和的莱格尼斯圣座用这么激烈的语气鼓励人,但尽管知道只是鼓励而已,他全身的汗毛却竖了起来,他的心脏c他的血管也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燃烧起来。 “大人我” “在莫雷奇尔城门前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风暴崖的生活不是什么恩典,而是折磨,是煎熬。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难过,我并没有在吓唬你。但你必须经受过这些训练,这些折磨,这些考验,只有这样你才有一点点可能跻身圣骑士的行列。这是一条既艰难又漫长的道路,路上没有七项不可能的试炼。对你来说,只有一个试炼——成为雷·兰吉尔·泽文大人的学徒,从他那里学到你成为骑士所需要的一切,最终蜕变成连雷也无法挑剔的伟大的骑士。你愿意接受这就一个试炼吗?” “我接受!”弥斯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 “可怜的小子,”尾随着老麦登离开莱格尼斯的房间,漫步过环形的走廊,老总管突然这么冒出来一句,“这么容易就着了那家伙的道。” “啊?” “你以为,谢宁·莱格尼斯是个和蔼可亲c体贴入微的老大爷?”老麦登扭过头,对他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这让弥斯寒毛直竖。 “什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看到的表面就是真正的样子吗?那老家伙可比你以为的精明得多。” “老麦登大人您想说什么?” 路过教堂的门口,拐了个弯踏上通向楼下的扶梯的第一节。老麦登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压低了音量,在弥斯的耳边,扯着嘶哑的嗓子说: “莱格尼斯是个异教徒!” 弥斯吓得愣了一下,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您是说圣座他是是潜入风暴崖的的内奸恶魔的” “不错,”老总管挑了挑眉毛,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我也是。” 一 弥斯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坐到了地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所以整个风暴骑士团已经被异教徒控制了!你们你们帝国最强大的骑士团这怎么可能” “当然这不可能。”老总管忽然摊了摊手,完全换了一种语气。 “哈?” “只是逗逗你罢了,小孩子可真好骗。”老麦登不以为然地招手示意他跟上来,“在这座城堡里待久了,甚至连活蹦乱跳的小孩儿都见不到,这可真是糟糕啊。”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弥斯的小身板儿,“不过像莱格尼斯这样的精明人,把你带进风暴崖可绝不仅仅因为什么梦想啊c什么热情啊这样不着边际的东西的。那老骨头,肯定在谋划些什么。” 弥斯偷偷地从后面露出一脸“你还不是一样老”的表情,嘴里还是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你这小子,没长脑子吧?”老麦登没好气地回答,“我要是知道那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话,圣座的位置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坐。” “您听上去对这件事情相当介意。”弥斯好奇地问道,看来这位老管家的过去也没那么简单。 但老麦登并不打算继续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倒没有隐瞒什么,但那也都是陈年旧事了。每个人都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这也挺好的。”老麦登又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鬼鬼祟祟地打听来打听去的,该不会你才是奸细吧?” “怎么可能!” “也是,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奸细。”老总管说着,忍不住发出几声嘲弄的笑容,这倒让弥斯泄气不少。 他们在三楼下了扶梯,顺着内廊走进去。这里的地毯和墙上的烛台同样精致而不过分华美,与灰石块砌成的墙壁完美地契合,相互映衬;那些陈旧且棱角分明的石块表面,却有着新近雕琢过的图案,尽管也保持了整体的硬朗风格,却也是别具一格;一扇扇赤松木门被每两盏相邻的镀铜烛台夹在中间,随着他们的步伐向后退去。 “老麦登大人” “别叫‘大人’。” “老麦登,你刚刚说这里没有像我一样的小孩子来的?” 城堡的老管家瞟了他一眼,“你想说奇拉?” “是。” “她啊”老麦登托起手,挠起了下巴,就像是提起了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那孩子可逗不得。她可不是惹人喜欢的类型。” “怎么会?我觉得她真的很可爱啊!呃我不是那种意思啦!” “你觉得这座城堡怎么样?”老麦登突然提起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让弥斯有些不知所措。 “啊?您是指什么?” “就是这整座风暴崖城堡!它的艺术性,它的装饰,它的整体结构,它的色彩搭配,它的”看着弥斯一脸茫然的表情,老麦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的解说无异于对牛弹琴,“它漂亮吗?” “漂亮,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城堡了。” 这倒是大实话,这是他这辈子走进过的第一座像样的城堡。 老麦登苍老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得意得就像在炫耀自己的孩子,“对吧?那是当然的了!这种老古董一样的上古城堡,能修缮维护成这样,还不是多亏了我老麦登!你知道奇拉那家伙说什么吗?她竟然说这古堡‘闻着就像是长满臭青苔的腐烂透了的乱石冢’!看在主的份上,那绝对是侮辱!是中伤!” “这么说来,我也的确没有见过腐烂了的石头”弥斯挠了挠头,完全没有抓到重点。 “咳咳总之那女孩儿是个披着可爱外表的怪物,凶猛黑豹的子嗣,奉劝你别去招惹她。” “黑豹?”弥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那是镌刻在怒勒·祖尔萨宁大人肩上的纹章。也亏得过了这么久,他还能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但她这么小她是唯一一个” “我们到了。”老麦登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然后从长衣下一大串铜钥中精准利落地挑出了正确的一把,摘下来,为弥斯打开了房门,“请吧。” 阳光从狭小的石窗里轻柔地洒出来,将伫立在门口的弥斯的脸颊照亮。光滑体面且一尘不染的矩形长桌透露出些许贵族的生活气息,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明晃晃的银质餐具;镀铜的吊式烛台上挂满了琉璃缀饰;每一处墙面上都贴满了华美精致的墙纸,丝毫看不出这是在一座石筑的军事城堡内部;u qi架和防具架整整占满了傍门的一整面墙,挂在墙上的年历迎着斜阳,“圣显历2851年”的金色字样熠熠发光。 “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这个从北地边远小镇来的小男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说呢?” 老总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从右边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支鹰羽笔,低头在册子上记录了些什么。 稍后,他抬起头,像发布任务似的吩咐道:“明早三时半(帝国时间公制单位,一时shee即为二小时,早上三时半即为大约七点)在操练场集中,轻装。别迟到,你该知道你老师的脾气。”说着,他指了指门侧的防具架,那里也早已经备好了一套仔细熨烫过的粗麻布扈从服,只是不知合不合身。 “知道了”弥斯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 老麦登说着,转身正欲离开,却被弥斯叫住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梅耶撒的小狗儿?”老家伙回过头来,睥睨着弥斯,稍稍露出点不耐烦。 “您说,如果是圣骑士的后裔,就非要成为圣骑士不可吗?” 老麦登显然愣住了,他本指望弥斯会问些和晚餐更有关系的问题。 不过笑容很快又回到了这头老狐狸的脸上,他侧身面对着弥斯,向后退了一步,露出弥斯正对面的房门。那扇房门看上去与弥斯的,以及大多数的房门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只看门的话。不同的是,那扇门上本应该悬挂着门牌的地方,用一段青灰色的锁链倒吊着一柄断裂的bi sh一u。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本人呢?”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1) 但奇拉·祖尔萨宁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 甚至是,在弥斯还保持清醒着的时候都还没有回来。 那天夜深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踩着松软的地毯发出“簌簌”的声响;紧接着是“哐啷”一声炸响,大概是有人把门狠狠地甩在了门框上。 然而弥斯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个时候他正着身子,只着一件轻薄的小短裤,抱着被子,睡得很香。 他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像泽文大人那样华美绚丽的板铠,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回到梅耶撒;他的身后跟随着无数愿意为他誓死效忠的士兵,属于他自己的旗帜迎着北地喧嚣的风肆无忌惮地扬起——他当然没有注意旗帜上的图案,他根本就还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的坐骑刚刚走过梅耶撒的集市,围观的人们都自觉地列在两旁。这时候,他听见了斐莉丝甜美无比的呼唤,就像春日和煦的微风,轻柔而令人惬意。 “斐莉!”他下意识地喊道,一把从马上跃起——自己的身子就像飞燕一样轻盈。 “弥斯!” 斐莉丝穿上了比往常更美丽更隆重的衣服,一袭洁白轻衣,随着她的奔跑上下鼓动,如同白蝶舒展的双翼。 她就这样一把投进他的怀里,因为喜悦而热泪盈眶。 “我说过,”弥斯露出温柔而深情的笑容,轻抚着她微乱的稻金色头发,“我会回来娶你的。” “弥斯” “斐莉” 浑厚的钟声在漫着轻雾的早晨已经响过了第三声。 弥斯微睁开迷离的双眼,发觉自己紧紧地抱着枕头,已经头朝下栽到了床边。对自己狼狈的睡相还毫不自觉的他,在地上翻了个滚,爬起来,挠了挠头。傻笑着回想刚刚做的梦,他还颇有些难为情;随后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早上三时了,离预定的集合时间只剩下半时。 时间倒也不算紧张,可也不宽裕。他打开房门,以带餐盖的银盘小心盛好的早餐就已经备好放在门口一侧的架子上了。他一打开餐盖,一股醉人的烤肉味就迫不及待地朝他的鼻子里钻,饥饿的唾沫立刻渗满了他的唇间。 “早上也吃肉真好啊,贵族生活”他一脸陶醉地吸了吸鼻子,不知名的香料味道沁人心脾。 这时候,对面的房门突然开了。 奇拉·祖尔萨宁,看样子早就已经用过早餐了,穿着男孩子一般潇洒帅气的便服马裤,长袜皮靴,腰间挂着一柄训练用的钝剑,长度刚好合适她娇小的体量——她的身高才仅仅到弥斯的脖子;亚麻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辫颇有活力地甩在脑后,翡翠般青绿色的眼眸中却不带什么好意。 “嗨——早上好——”弥斯热情地打着招呼,希望让自己尽量显得友好一些,“我是梅耶撒的弥撒铎,你可以叫我弥斯” 但这个女孩儿没有给弥斯把自我介绍说完的机会——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弥斯一下,就锁shàng én离开了。 这让弥斯感到莫名的郁闷,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无意得罪了这个小女孩儿。 他当然想不出什么缘由。 弥斯很庆幸,当迈下楼梯的时候他看见不少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其他扈从——风暴崖的扈从并不多,能有资格成为风暴骑士团圣骑士的学徒的人恐怕都装不满一间房——这也代表着他其实还不是来得最迟的那一个。说实话,看见奇拉动身得这么早他还真有些担心。 不过他很快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把训练用的钝剑,可自己的训练剑在哪儿呢? 正想着,自己的脖子便被一只全副武装的板甲手套狠狠地拍了一把。 “在这儿发什么愣呢?!”这突然的袭击对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是稍重了一些,一下子砸得弥斯踉跄连连;而从面甲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浑重模糊,弥斯一时没能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抱歉抱歉习惯了” “咳——谁啊!!要死人的啊!!” “说得好像在这儿你还认识谁?”安东尼斯拉起面甲,露出自己那张略有些显老的脸。 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弥斯回过头,没好气地抱怨着:“拜托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以后?”安东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我没给你讲过阿基拉试炼的事情?” “没有。”弥斯马上矢口否认。 看着那只大铁手又举了起来,弥斯这才马上换了口风:“噢好吧我承认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 安东尼斯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阿基拉试炼是身为骑士扈从所要进行的最后一项试炼。”安东尼斯说着,终于第一次从背上取下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厚重双手大剑,揭开上面所披覆的包布,露出剑刃上几个镀金的古语字母,“‘akira’,在古语中代表着‘荣耀’。” 这把大剑的边缘并没有开刃,但周边的各种镀饰c蚀刻的图案却相当精美,每处雕琢的细节都可以说是大师级的。与其说这是一把完全华而不实的剑,倒不如说它并不是一把用于实际战斗的剑,而是一把仪式用剑。 “骑士扈从的最终考验,”安东重复道,“同时也是自风暴崖学习期满,晋升骑士的授勋仪式的前奏。在阿基拉试炼中,我们扈从不仅仅是要协助完成任务而已;在整个过程中,这把被称为‘阿基拉剑’的大剑都不能因任何理由而离身。阿基拉剑的离身,就象征着荣耀随之而去,阿基拉试炼也就失败了;反之,如果阿基拉试炼成功” “你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骑士。”弥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你要离开了?” “我和真正的骑士还差一段授勋仪式的路要走,不过也差不多了。”安东说,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悲伤还是应该欣喜,只是指了指肩甲上的纹章——那是一头跃立的黑熊,看上去就和安东一般孔武有力,“我的老师已经决定在授勋之后把我分配回瓦柯西亚的牧狼军团,能够回家我还是蛮开心的。” “也就是说我们刚认识,你就要走了??!”弥斯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就这么走了??!” 安东苦笑了一下,脸上带着歉意。 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尴尬,直到弥斯打破了沉默。 “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小子,是你没仔细听吧” “这么说,你不会再回来了吗?” “如果不忙的话我肯定会回来看看的。”安东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我是说你不会再回来,成为风暴崖的一员了吗??!你就要在瓦柯西亚一直待下去了吗??!” “这个,可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我有回来的那一天,重新成为了风暴崖的一员,那就是我功成名就的时候了——也只有这样,风暴崖才会允许我回来。”安东尼斯微微抬头,握紧了拳头,“意思是,我已经建立下了能被授予圣骑士的伟业,踏入了非凡之列,得以成为有资格被载入史册的伟大圣骑士的一员。” “听起来很难的样子” 安东点了点头,“没错,很难很难。” 弥斯低下头,“我也一直是把圣骑士当做偶像一样的人在崇拜的,当做是伟大c完美的战士。但过了这么久,我也还是没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什么特别之处好像他们和我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区别莱格尼斯圣座他是很慈祥,也很公正但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你说的非凡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自己也有点不坚定了” “你没有想错什么,圣骑士也都是凡人而已。”安东耸了耸肩,“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想这种事情了?后悔了?” “也不是后悔。我只是不明白,要做到怎么样才能成为圣骑士?你好像从来就没有说过。总感觉,这样的目标好像虚无缥缈的。” “我说过的只是你没有认真听” “这次你真的没有说过啊!” “我绝对说过的!” “看在主的份上,绝对没有!” 安东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敢以凡人之躯面对不朽之物的人们,又何以取得与之抗衡的不朽的力量?’我说过的吧?” “什什么意思?”这句话对十二岁的弥斯来说,简直和绕口令没什么两样。 安东刚想解释,低头瞟了一眼弥斯的小脑袋,终于还是决定放弃,“现在解释给你听,你也不可能会懂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弥斯显然不服气。 安东耸了耸肩,“我还就是知道。你小子啊,跟着泽文大人学过几年之后,应该就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少瞧不起人了,”弥斯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说就算了,我自己也能想出来。” “噢,那只能祝你好运了,小子。”安东不禁露出了微笑。在风暴崖这种地方,究竟这样一个冲动倔强的小男孩儿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莱格尼斯想必是有计划的,但他想象不出来。 他开始好奇,几年之后,这个男孩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安东像大哥哥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并着他那别具特色的箍着银环的小辫子。这段时间他也确实担任了他哥哥一样的角色,不过接下来,这孩子就得靠他自己了。 随着他们步下阶梯,沐浴着清爽的晨阳,宽阔的风暴崖操练场已经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再见了,小子。我相信主会让我们再见面的。” 还没来得及等弥斯回答,这个高大的身影便抬头迈进了操练场上飞扬的沙尘,消失在了弥斯的视野中。 弥斯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是当初离开梅耶撒,不得不与那么多认识的人就此别去的那种失落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弥斯也随着人群,第一次踏进了风暴崖的操练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2) 薄底的皮靴踏在操练场略有些潮湿的土地上,空气中微微地弥漫着一股战马的浊臭味道。这里是风暴崖内城里唯一的训练场,尽管此时的阳光还不甚温暖,大多数的圣骑士们和侍从们也都已经聚集在这里,开始了他们每天的训练。 弥斯躬身穿过尘土飞扬的跑道,这里不时有擎着骑枪全速掠过的奔马,贸然穿越无疑是相当危险的;跑道的两旁设有持着晨星链锤和手盾的人形靶,供训练的骑士或学徒练习枪术——一旦受训者的骑枪击中人形靶的手盾,位于杠杆另一侧的晨星锤就会毫不留情地对受训者发起凶狠的还击。 跑道的内围是摔跤的训练场地。这是一项在莫莱希尔大陆上有着久远历史的格斗技巧,甚至可以追溯到最远古的渔猎时代。 在他绕过摔跤场地边缘的当儿,场地里就已然决出了胜负。那位已经可以被称作胜利者的家伙死死地将失败者压制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缠斗在一起的他们身上的肌肉夸张地膨胀,青筋暴起,汗液在阳光之下微微地反射光泽。 失败者当然不会就此服气,他们马上又掀起了第二轮的对抗。 弥斯的心里是有点想要留下来看看第二轮的结果的,但他也知道,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鬼地方真大啊”独自站在广阔的操练场上,看着身边的人们一个个走过,缺乏耐心的弥斯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看在主的份上,该死的血玫瑰旗子到底在哪儿啊?!” 弥斯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操练场的中央,一件即将上演的好戏正在吸引着其他骑士和侍从聚集过来。 在足足占据着半段操练场长度的坚实壁障的两端,负责布置场地的侍从已经插下了象征双方身份的纹章旗。立在壁障西端的旗帜上,绘着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白斑花角牡鹿,脚下踩着象征着贵族身份的缎带图案;而立在壁障另一头的旗帜,却正是弥斯一直以来在找的带刺血玫瑰。 “我说,泽文,我有一种预感我今天会赢。” 圣骑士潘迪亚·丹希露出狡黠的笑容,合上自己的面甲。这位风暴崖守城官的铠甲和泽文的一样都别具特色,甚至可以说有些花哨——头盔两侧锋利地伸出两根银色的鹿角,兰泽形制的重肩甲和腿甲上也装饰着赤色的鹿斑。他从自己的侍从手中接过骑枪,高举过头,骑枪顶部缠裹的橙白色缎带也随着操练场的茫茫风尘而飘然起舞。 “你不会的。”年轻的雷·兰吉尔·泽文,风暴崖的冠军,也同样披挂齐整,接过侍从手中的骑枪,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他的骑枪上缠着血红色和金色的缎带,与他铠甲的华丽色彩完美相配。 “哈,这么多次了,我的预感总能蒙对一次的。” “这么多次了,你竟然还相信你的预感。”泽文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潘迪亚·丹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这家伙真是无药可救。我都这么明示你放水了,你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过分了吧。” “你该早点说的。”从泽文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开玩笑的意味。 “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作为前辈,好好教训教训你了!”丹希说着,充满活力地抖擞着身上的重铠,发出金属碰撞的沙沙响声,像是在向对方示威。他驱马来到了壁障的一端,做好了冲锋之前的准备。 “吃棍子吧,小泽文!”他突然抬高了声调,阴阳怪气地叫道。 丹希奇特的战吼不仅点燃了围观的人群,也引来了更多好事者的聚集。有几位圣骑士更是高声起哄:“来啊来啊,快开始啊!” “挑翻他,丹希!别让这小子得意太久了!”又一位圣骑士在人群中咆哮道。 “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这帮老家伙的厉害!” “奉陪。”泽文不紧不慢地高擎起自己的骑枪,也策马立在了场地的另一端,语气平淡如初。 负责发令的侍从尽力甩动手中鲜艳的令旗。瞬时间,飞沙走砾。 两匹骏马像脱弦的飞箭,沿着壁障的两侧跑道朝对方的方向开始全力加速。 “快!快!快!快!”围观的士兵和长官都不约而同地喊叫着为他们助威,掀起的声浪几乎传遍了操练场的每个角落。 名为“斑狩”的赤色烈马怒嘶了一声,率先达到了最高的速度;它显然拥有比泽文的爱骑晨风更快的启动速度和更强劲的爆发力,仅仅从它的体格上便可见一斑。但这匹名为“晨风”的浅金色骏马也并非泛泛之辈。与风风火火的斑狩不同,它的步伐比它的对手要轻快许多。如果说斑狩就像一辆来势汹汹的赤色战车,那么将晨风比作一道金色的闪电才更为贴切。 两匹奔马带起猛烈的风流,将附近围观者的衣发都卷了起来。飞扬的沙尘让他们只能眯着眼观看这场激烈的对决,但这并不能阻挠他们对这场比赛的热情——他们兴奋的吼叫声反而愈加热烈了。 “快快快!快快快!”像是要赶上已经提起的马蹄节奏,他们的助威声也突然加快了许多——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对决马上就要进入最! 两位骑士都终于放平了手中的骑枪,逼向不断迫近的对手。 近了!近了! 胜负就在一瞬之间! “噢噢噢噢——噢!!!!——” 骑枪顶端的爆裂声被人群恰到好处的惊呼声淹没;木屑四散飞溅,胜败已分。 泽文已经开始放缓马步,破碎的骑枪也已经垂下来;他左侧的手盾在冲击中失掉了,但总体上来说,他铠甲的其他部分还是基本完整的。他轻轻地舒展自己的左手,虽然有相当的麻痹感,但所幸没有受伤。 “如果在古时候,你的盾可就是我的了。” “那你的马也是我的了。”泽文将已经失去作用的竞技用骑枪随手丢在一旁,拉起面甲,策马绕过了壁障,朝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还不忘嘴硬的丹希走过去。 “它肯定不会喜欢你,”丹希疼得龇牙咧嘴,估摸是断了哪根肋骨,但他的嘴上仍然不依不饶,“斑狩喜欢像我这样会说话的家伙。” 泽文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从马上一跃而下。他脚边散落着的尽是破碎的木屑,足以一窥方才那个瞬间发生的撞击之惨状;丹希的骑枪仍固定在他胁下的支架上,尖端上的损伤倒还不算严重,只是肯定也不能用了;泽文的手盾就滚落在一旁,和满地的碎屑堆在一起,场面十分不堪。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在马上枪术对决中,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要脖子不断的话,大概都不是什么大事。 “哎疼疼疼!”丹希故作痛楚状,又瞟了一眼泽文,“该死,我的骨头好像断了。”他的意思当然再明显不过,泽文也对这家伙再熟悉不过了。 泽文只好无奈地走过来,朝他递过一只手。 “不想让我再躺会儿?”得了便宜的丹希自然还打算卖乖。 泽文稍稍地抬起头,早晨的阳光已经开始热烈起来了。 “现在可不是看星星的时候。”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失败者丹希,倒一点没有失败者的样子,微微伸了伸懒腰,这才一把抓住泽文的手,顺势靠上了他的肩膀。 “表演结束了,xiǎ一 jiě们。”丹希咧着嘴,朝周围的所有人嚷道,“每个人三银利亚,一个都别想逃。” “花语泽文!花语泽文!!” “冠军!!胜利者!!” 人群立刻又迎来了另外一波欢呼,或者说吹捧。 也正是这些传遍训练场的欢呼声终于把弥斯吸引到这里来。他好不容易从好几个大汉的胁下挤过来,这才看到了他一直在找的血玫瑰旗,以及他的新老师。 不过很不幸地,他没能逃过潘迪亚·丹希大人犀利的目光。 “那儿,女士们先生们,”弥斯还没能弄清楚情况,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坏笑着的丹希大人招呼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是我们胜利者和冠军新的学徒。奉献出你们口袋里的银镚儿吧各位,让这小子领略一下风暴崖的热情!” 一瞬间,银币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疯狂的围观者纷纷从自己的兜里抓出零碎的钱币,朝天上奋力抛起来—— 天上掉钱并不完全是件美事儿,银镚儿砸在身上确实挺疼的;而考虑到风暴崖的封闭式防备,这帮家伙们平时恐怕也没多少机会挥霍自己的饷金——这情况对弥斯来说也毫不例外。 “你也该够了。”泽文以不带丝毫关切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然后把受了伤的丹希交给了他的侍从。 “好吧,那我就只好听从胜利者的吩咐,去老迪里埃阁下那里坐一坐。”丹希看了看泽文和他的新学徒,做了个鬼脸,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泽文紧接着便转过头,白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看够了吧?都滚回去训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3) 待人群散尽后,泽文大人——不,现在应该称作泽文老师——那似乎总带着点蔑视的眼神再度集中到了小心翼翼地站在他面前的弥斯身上。基于上一次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弥斯的担心当然是理由充分的。 泽文老师突然淡淡地问了句:“剑呢?” “对不起。” 弥斯心里大呼不妙,这种事情老麦登也没说啊?! 虽然这种事情似乎不需要说也得记得——扈从不带剑训练什么? 不过所幸泽文老师也没有太在意。 他利落地取下腰间佩挂的剑鞘,连同自己的佩剑一起交给了弥斯:“会用么?” “会。” “拔出来。” 泽文老师显然对弥斯的回答有所怀疑。他半蹲下来,拾起地上的一枚银币,朝已经按照安东之前所教的起势持剑准备好的弥斯丢出去。 看着在空中划过优雅抛物线的银利亚,弥斯屏气凝神,奋力朝那枚yg bi砍了过去。 他成功地击中了那枚银利亚。 然而银币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断作两截——它就像被一根木棒击中一样,朝弥斯的右侧直线抛了出去,顽皮地滚落在地上。在那一刻,弥斯竟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松懈——或许是因为泽文老师的视线终于不再上下审视着弥斯的动作,反而与自己的眼神出奇一致地汇聚向了那枚yg bi。 滚落在地的yg bi上现出了一道歪斜并深入的砍痕。 “糟糕,但也够了。”泽文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弥斯却还是感到了一丝宽慰,“跟我来吧。” “去哪儿?” 泽文老师没有继续接话,不过在弥斯的想象中,他仿佛在说:“跟我来不就知道了吗,笨蛋。” 当然他不会那么说,也没有表现出那样的表情。 弥斯老老实实地跟随着泽文老师穿过了整个操练场,来到了操练场的尽头——同时也是风暴崖城堡的尽头。那里面对着西面的大水潭筑起了高大的城墙,城墙之中坐落着一座孤独而坚定的哨塔。 泽文老师领着他踏进哨塔那狭窄昏暗的石门。 四周封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光线异常艰难地从哨塔顶部一人大小的出口流进来,再经过环绕哨塔内部螺旋式上升的陈旧石梯的反射,洒到弥斯头顶上的已经相当稀少。弥斯抬起头来,那微微挤出来的光线中还泛着飘起的陈灰投下来的斑斑阴影,他似乎都能嗅到那股陈旧得几乎朽烂的青苔味道。 他很纳闷儿,这破哨塔上有什么东西吗? 但泽文老师没有往上走—— 他稍一不留神,老师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正不知所措的当儿,泽文老师冰冷的声音敲打着四周的墙壁,突然从那个方向传达过来。 “你在那儿发什么愣?” 弥斯摸着黑走过去,突然脚下一落空,他这才发现阴影中还藏匿着一段向下的螺旋石梯。 泽文老师的剑鞘佩在小弥斯的身上显然过于长了,以致于弥斯行动的时候剑鞘的下端不停地擦碰在周围的石壁上,发出恼人的噪声;尤其是在寂静的旋梯上,这种声音才尤为刺耳。 他们终于抵达了哨塔旋梯的底部,或许可以说是哨塔的地下室?这里是一处圆柱形的空间,黯淡的烛光下堆放着一些u qi杂物,大多是备给负责放哨的士兵使用的。不同规格的长弓和百余箭支,各种形制的兵器c支架等,甚至还有一些报警用的硝石hu一 yà一;四面的石壁周围有着疑似为了加固地下空间用的笼状钢铁结构,但由于顶上只有稀少的两枝小蜡烛,弥斯也看不真切。 但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真的有什么可看的吗? “抓牢。”泽文老师突然又吩咐道。 “抓抓哪儿??” “随便。” 虽然弥斯想象不到,但他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有些不妙。他走到地下室的墙边,抓住这墙边凸出来的铁管一样的东西,希望它能够给自己一些保护。 在昏暗无光的幕帘下,泽文老师的身影轻松地抬起头,举起一只手来,拨响了匿在黑暗中的铃铛。 “叮呤,叮呤,叮呤。叮呤,叮呤,叮呤。” 看似急促而随意实则蕴含着某种节奏的铃响过后半晌,猝不及防地,整个地下室竟然疾速地朝不知何处的深渊里坠落下去。 弥斯紧紧地抓着铁管,被突如其来的自由下坠吓得不知所措;头顶上滑动着的粗大钢索摩擦着固定在顶部的滑轮,发出令人疯狂的刺耳擦响。他这才发现,这整个地下室事实上是一处可hu一 d一ng的露天升降台,顺着一望不见底的铁索与风暴崖下面不知名的地方相连。 迎面而来的猛烈的风重重地掀起弥斯的头发和辫子,冲得他睁不开眼。他不敢在这个高速滑落的敞开平台上腾出一只手去遮住自己的脸,仿佛只要他一松手自己就会被山谷间的强风吹飞,落到无人能找到的深处。他的心脏承受着一种相当可怕的c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不知怎么的,他却又依稀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快感,一种飞翔在谷间的感觉。 “睁开眼。” 如令他半蹲下来,在不放开把手的情况下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前,这才得以费劲地在强风中睁开自己的眼睛。 他马上便被眼前壮阔的景象惊呆了。 一望无际的葱绿占据了整个西面,充满了饱含侵略性的生机;透过缭绕在山间的薄雾,目力所及之处尽是郁郁葱葱的林地;低矮的草木,高大的林木,覆盖满几乎整个视野,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但弥斯清楚地知道,乍看上去生机勃勃的雨林,那里盘踞着的只有死亡。 “大水潭”,人们之所以会这么称呼它,正是因为有必要清楚地提醒帝国的每一位居民,那里不是什么葱茏美丽的林地,而是一片没有出路的沼泽地。那些看上去充满生机的绿色草皮,脚一旦踩上去便会陷进深不见底的褐色泥浆中难以脱身。那些噬人的泥淖不知道埋葬过多少不幸者的尸骨,鲜有人能够成功地找到那些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羊肠小道;步行穿过这片沼泽,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其中,军马商车等自然就更没有可能了。 大水潭,毫不夸张地说,它将神圣帝国与莫莱希尔大陆的西面彻底地分割开,无论是从地理上还是从意识上。传说在地平线的后面,是由那位万恶的“奥芬诺”麦尼建立的异教徒国度,凶残的恶魔在大地上肆虐,而所有人类却对他们顶礼膜拜。有谁会想渡过这样危机四伏的沼泽,抵达一个更加耸人听闻的人间地狱? 忽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弥斯的视线锁定在那一片青绿色植被的尽头方向。 一个不起眼的光点闪烁着,从树木的遮挡中显现出来,虽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似乎不仔细打量就会被忽略——但弥斯没能忽略它。 一种强烈的c从未体味过的神秘情感驱使着他。 “那那是什么?” “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我好想知道” “” 无数莫名的c杂乱的思绪穿过弥斯的脑海。这样胡乱地想着,他竟然克服了对高速下坠的恐惧,站了起来,甚至向前迈出了一步,踮起了脚尖 直到泽文老师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不起” 泽文一如既往地镇定,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全视尖塔。” “那就是”这个名字从弥斯的记忆里被唤起了,那个自称“利亚·帕尔”的恶魔也曾经谈及这个地方。 “黑天使的巢穴。不少愚人循着全视尖塔的y一u hu一,朝大水潭的对面行进,再也没有回来过。”泽文老师不带丝毫感彩的叙述却让弥斯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是泽文老师刚才阻止他,他或许就会从升降台的边缘朝那个方向跳下去了——借着谷间的风流,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黑天使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诱shā rén类么??” “你想知道吗?”泽文老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 弥斯当然想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 弥斯想了想,猛地摇着头,“我不想知道。” 泽文老师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冰冷的眼睛也凝视着那个方向。 “只有头脑简单行事冲动的笨蛋才会自愿走进黑天使的陷阱。” “对不起,老师。” 泽文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说什么。 升降台终于缓缓地开始减速了,从泽文老师渐落的铂金色长发弥斯不难推知这一点。迎面而来的风也小了很多,他探出头去,已经可以依稀看见下面的着陆点了。那是一块深嵌于山谷之间的凸出断崖,明显地经历过了人力的改造,构筑起了像防御工事一样的岩体结构。 当他们终于着陆在地面上,几名身穿宝蓝色罩袍和重型板甲的侍从忙跑过来,帮助他们打开升降台的条状护栏。可以看见这里驻守的侍从数量甚至也不输于风暴崖城堡里的侍从,弥斯推测,这里大概也是风暴崖的重要据点之一。 位于阴暗的山谷之间,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弥斯不免产生了一种被遗弃的荒凉感;嵌在岩壁两侧c斜擎着火把的天使像却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他们都披着长而破旧的兜帽,看不见面容。 “老师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牢。”泽文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4) “取火。”老师吩咐道。 “怎么做” 泽文老师终于开始显露出自己的些许不耐烦,但仍然没有多说话,只是指向一旁的那一尊天使像——和它手中的火把。 弥斯抬起头,看着这尊足有两个自己高的石像,这才发现它手中的火把是hu一 d一ng的。然而作为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他也只能照实回答:“老师我够不到。” “爬。” “是。” 过了好一会儿,弥斯才费劲地够到了那柄火把,并将它拿到泽文老师的面前。泽文也没有多说,只是领着他朝那幽深的山洞走进去。 幽长阴森的隧道两侧挂满了若隐若现的烛台,映出内侧岩壁光滑而凹凸不平的一面;烛台与烛台之间交叉悬挂着各式各样的u qi,大多都已经锈蚀了,甚至还生了苔藓。隧道内的空气相当潮湿,不时有诡异的风从隧道的深处吹出来,发出怪诞的声响。弥斯不得已要时常护住火把,那摇摇晃晃的红焰看起来实在太容易被吹灭了。 等等不,那怪异的声音可不是风响。 随着他们的深入,那声音也变得愈加清晰可辨。那是人的声音,或者说,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人的声音。嘶哑c嘈杂c疯狂中带着些绝望;肉身碰撞钢铁的声音,钢铁碰撞钢铁的声音,尖叫声c起哄声c怪笑声 这地牢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弥斯这么想着,不禁攥紧了腰间那把泽文老师交给他的手半剑。泽文老师却顺手从墙上顺过一把锈迹斑斑的战斧。在恍惚的焰光下,弥斯不难看清,那把斧子的刃面都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了,他很难想象用这样的斧子能顺利地砍劈开什么东西。 终于他们抵达了地牢的入口——那里并没有如弥斯想象的那样布满栅栏c缠满铁链的铁门,只是一处敞开的山洞洞口。两位负责守卫的风暴崖侍从见泽文大人到来,便怀着敬意朝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泽文简单地回礼,然后带着弥斯踏进了地牢。 他们进入地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喧闹声,吵嚷声,怪异的尖叫声,在那个刹那戛然而止。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们都怯怯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洞穴的内部不仅昏暗,还很潮湿,弥斯的靴子刚踏进其中就能听到噼啪的水声;地牢更深处的地方似乎有活水流过,在所有囚犯都沉寂的当儿,弥斯依稀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但更清楚可辨的是铁铸的斧面在石块上拖过的擦响,甚至是与泽文老师同行的弥斯也倒吸一口冷气。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刑具像是毫无组织地摆放在潮湿且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周围是被铁栅栏隔开的密集的牢笼;猪猡一般拥挤在牢笼里的囚犯像黑色的烂泥一样相互拥挤着,看不见他们的眼睛,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对站在这洞穴中央的两人的注视。 “老师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无法抑止地,弥斯的心里升起一股无比强烈的不安。 “觉悟,”泽文老师微微转身,他的眼神在火把的映照下异常凶狠,“你不是有吗?” “什么意思” 泽文没有多说废话。他从呆立在原地的弥斯手里夺过火把,径直走向其中一个牢笼。 一大坨黑影蜷缩在牢笼的角落里,待火近了,弥斯才勉强得以看清,那是一个身形巨大的囚犯,浑身长着本来健硕但如今却因饥饿而松弛萎缩的肌肉;他的肤色显然要深一些,从五官上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外邦人;他的身上覆盖着不可名状的c令人作呕的污物,手上缠着布满锈迹的铁链。 泽文走过去,轻轻地踢开牢门——牢门竟然是没有上锁的!弥斯环视四周,注意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事实——几乎所有牢门都是没有上锁的! 既然这样,这些囚犯为什么不逃走? “站起来,两个一起。”他站在牢门口,淡淡地命令道。 身形粗大的囚犯倚靠着囚牢背面的石壁站起身来,这时弥斯才发现,在他的巨大身影的覆盖下,还藏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囚犯,肤色更白,一头杂乱而肮脏的金发,看样子是帝国治下的子民——或者说,在沦为风暴崖的囚犯之前曾经是。他的手上同样戴着粗大的铁链,绕过固定在石壁上的铁环与那个大块头相连接。 听到泽文的命令,他战栗着,也站了起来,靠在了那大块头的身侧。相比之下,他就像是一只站在黑熊身旁的兔子,颤抖的兔子。 “你知道么,弥斯。”背对着弥斯的泽文突然说,“这些都是帝国宇内最危险的囚犯。” 弥斯看不见泽文老师的表情。 “犯下不及三人的谋杀或类似罪行的平民,交予地方治安官监牢;犯下三人至十人谋杀或同等罪行的,去往公国监狱。”似乎是弥斯第一次听泽文老师开腔说出这么多单词,弥斯不确定,老师只是想要吓唬自己,抑或是有着别的什么意图,“而不具备贵族血统,又犯下了谋杀十人或更高罪行的,会被送到这里,成为风暴崖的囚奴。” “老师?”弥斯听得汗毛直竖。泽文老师是想让自己和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搏斗,以此来训练自己的战斗技巧吗? 弥斯猜不透他的意图。如果要战斗的话,自己当然不会惧怕,这不过是试炼而已吧?对方虽然体格比起自己来有着绝对优势,但自己手上拿着剑,恐怕也不会吃太大亏吧?他这么思忖着。 “囚奴,”泽文盯着那名外邦人,充满蔑视地质问道,“你不会说通用语吧?” 体格巨大的外邦人露出凶狠的目光,嘴里嘟哝着不知道什么语言,愤怒地扯着束缚自己的铁链。 “那你就没有用了。” 泽文的话音刚落,固定在石壁上的铁环却突然崩开了。 拴着绳子的柱子,被这头恶犬扯断了! “糟了!老师!”弥斯惊呼道。 解除了束缚,凶恶的外邦人带着狞笑朝泽文冲了过去。 金色的火焰一瞬间从泽文的身上迸发出来,照亮了整个地牢。那些被长期囚禁在黑暗中的囚徒都捂起了眼睛发出了shēn y,那刺眼的光芒对他们来说都太过痛苦。 外邦人粗壮的手指按在泽文的头上,青筋暴起;泽文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眼嘲弄着他徒劳的努力。像是在身上披覆着一层轻薄透明的金纱,圣焰在他的周围凝聚成一道奇妙的c泛着光的屏障;身形巨大的囚犯想要施展自己的腕力,将泽文这颗小小的脑壳捏碎,但从他双手施加的所有力量,全部变成金色的涟漪,顺着正六边形相接的金色波纹散逸开来。 甚至连泽文铁靴下的那摊积水都没有溅起一滴水珠。 “帝国的边境线上驻守一群圣骑士,他们是主的战士。传说他们的信仰能化为甲胄,让他们坚不可摧,所向披靡。” 弥斯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禁高呼,“‘天使之手’!” 传说是真的! 而外邦人的表情已经从笑容转变为惊恐。 “但,这个地牢里的任何一个囚奴,都无法与真正的恶魔相提并论。”泽文说着,随手将那柄金色的斧子送进了囚犯的腹中。 在金色的光照下,弥斯得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伴着污血从腹腔里流出来的东西。血腥的场面吓得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感到一阵从下腹涌起的强烈的不适。 泽文后退了两步,外邦人的尸体就倒在了他的脚边。 “在超越的力量面前,凡人是不值一提的。”他侧过脸,表情依旧没有变过,“他和我们,我们和恶魔,都站在类似的立场上。” “对不起,老师我听不懂” “你会懂的。”泽文回过头,身上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不过那不是今天你要做的事情。” “我要做什么?” 泽文老师又没有接话,只是对着那瑟瑟发抖的瘦子囚犯下令道,“出来,轮到你了。” 像早已约定好一般,瘦弱的囚犯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拖着外邦人的尸体走出来,跪在弥斯面前的石台上。当他走过弥斯的身旁时,他转过头,用寻求怜悯的目光投向他;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面容因惊恐而极度扭曲。那是一张让弥斯看了也会不舒服的瘦削无比的脸,战栗得就像一个久经折磨的受害者——谁能说他不是呢? 但泽文显然不满足于此。 “脸朝上,躺下。”他无情地命令道。 囚犯照做了。 他那张靠在石台上的脸就这样盯着弥斯,然后从那干裂苍白的嘴里,像被投上岸的河鱼一样无力地张口吐出几个单词。 “救救我” “拔剑。”这时候,泽文终于向弥斯下达了命令。 “我拔剑要要做什么” 弥斯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泽文要让他做什么,他只是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这么问道。 “处决他。” “我我我” “拔剑。”泽文的语气中再次显露出不耐烦。显然,对同一个人重申自己的命令并不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 弥斯这才缓缓地拔出剑来,泽文老师的剑,然后又充满犹豫地举过头顶。这时候他才发现,嘴上说着和脑子里想着的觉悟,和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候的觉悟,是完全不同的。 剑在他的手中颤抖,但弥斯却始终没有砍下去的勇气。 而囚犯再次张嘴,那声音无疑是在哀求。 “我是无辜的我不该不该在这里救救我” “做你该做的。”泽文冰冷的声音再次催促道。 “可可他说他是无辜的我我不知道”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但也许他真的他真的是无辜的那”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 “我我不能不能杀死无辜的人吧” “动手,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不别这样求求你”囚犯伸出他的手,那根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臂,向弥斯求助。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弥斯痛苦地摇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嘴里像是在向谁征求着原谅。 在这里有谁能听到呢? “向shā rén犯道歉的家伙,呵。”泽文冷笑着讥讽道,“你这副德行,骑士?” 弥斯紧紧地闭上眼睛,将剑举得更高了。 但他还是没能砍下去这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 “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泽文厉声命令道。 “但老师”弥斯的声音也近乎哀求,“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见罪恶万一他真的是无辜的” “你要怎么从眼睛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罪?”泽文无情地嘲弄道。 “真的是不可原谅的罪吗”颤栗着,看着那张受难者般瘦弱的脸,弥斯问道。 “人的任何罪行,”泽文这么说道,“都不能被原谅。” 弥斯还是没能下手。 shā rén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罪孽。这些年来,他的父亲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父亲一直都教导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你可以走了。”泽文终于说。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弥斯松了一口气。他放下了剑。 泽文老师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是不是个拥有善心的c正义的人吧? 他会拍着自己的头,夸弥斯是个好孩子——一定是这样的。 但泽文接下来的话是这么说的。 “别再让我见到你。”他冰冷的眼里充满着不屑,“懦夫是不配做骑士的。” “老师我” “废物是永远成不了材的。没有觉悟的人,配不上拿剑。” “我我不是废物” “把剑留在地上,滚吧,懦夫。” “我不是懦夫老师”屈辱的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让你把剑留在地上,滚!” “我不是懦夫!也不是废物!!” “你是。” “我不是懦夫!!”弥斯带着哭腔,大声地反对道。然而他的反对声在泽文的鄙夷之下是如此无力,如此地没有底气。 “快滚,懦夫。” “啊!!!!!!!!啊!!!——我!不是!懦夫!!!我不是懦夫啊!!!——”弥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吼叫着,同时也哭着。眼泪不断地从他的脸颊流下来,然而与此同时,他却再度举起了那把剑——举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高。 “不不不不,别这样!别!住手!!!” 他的耳畔响起了那个囚犯的哀求。那声音听起来揪心 但自己已经哭了,不是么?还有什么能表达自己的痛苦呢? 剑锋落处,一瞬间鲜血四溅。 “呜——呃啊!!!!——” 囚犯痛苦地哭号着,翻滚着。这一剑没能要了他的命,反而砍在他的脸上,血流如注。他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似乎在弥斯的心脏上一刀一刀地割过。是他拙劣的剑术,还是他慌乱如麻的内心?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能让这个可怜的囚犯死得痛快一些。 “继续。”泽文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早已经习惯。 于是弥斯挥出了第二剑。 这一剑同样没能要了他的的命。疼得胡乱翻滚的囚犯让弥斯彻底失去了准星。 “继续。” 第三剑。 “继续。” 第四剑 不知道砍了多少剑 受尽折磨的囚犯终于不再动弹了。 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迹,弥斯的身上也是。就像被血从头浇到脚,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也成了一个shā rén犯。 佩剑从弥斯的手中滑落。他跪倒在地上,就在那具布满剑伤的尸体边上,开始没命地呕吐。 直到吐到肚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再吐出来了,他仍然在干呕。 紧接着,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眼前一白,翻倒过去,失去了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5) 好黑 什么都看不见 触摸着潮湿的岩壁,在齐膝深的积水里跋涉。岩洞顶上落下来的水滴投入水潭里,发出清晰透骨的脆响——周围静得可怕。 “叮咚。” “叮咚。” “我在哪儿” “有人么” “有人在那里么” “泽文老师?莱格尼斯大人?艾思?斐莉?爸?妈?你们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那坠落如雨的水滴。 “啪嗒。” 直到那偶然滴落在他额角的那一颗,顺着他的脸侧缓缓地滑落。他伸出手,颤抖地触到了那水迹——黏糊糊的,散发着腥臭的腐烂气味。 “是血” 他不想尝但那颗血滴流下来,游过他的唇间。 令人生厌的咸甜味道 血滴越来越密集从他的头顶不住地滴下来,滴下来,越来越多,直到汇成血流用双手也挡不住的血流 “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烛光突然点亮了。 手持着火把的阴暗天使像将他的脸照得血液一般鲜红不,那不是火光,是淋在他身上的鲜血,鲜活得几乎要沸腾起来。 “不不不!别这样!!——” 拨开黏稠的鲜血,弥斯喊叫着,吃力地抬起头—— 迎接他的是破碎的c布满剑伤的尸体或者说,曾经是组成尸体的那些部分,七零八落地,被木桩钉在岩壁的顶上鲜红的密密麻麻的那些从砍割处流出来的血,就倾洒在他的头上,将他脚下的水域染成玫瑰般鲜艳的颜色。 他慌乱地四下扒拉,用力地哭喊求助,想要逃离这片血色的世界。然而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 他沾满鲜血的手终于摸到了岸边。 那不是岸,而是更多的尸骨,铺天盖地地,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山。 他向后一退,跌坐在血水里 手中的剑落下来,插在他的面前 泽文老师的剑 血红的剑 “不不是我我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使劲地哭,却哭不出眼泪 他使劲地哭,却听不见哭声 听见的只有自己的笑声。 “啊!!!!——”弥斯像发了疯似的叫了出来,一个寒战,从噩梦中惊醒。 “怎怎么了?!”他的耳边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但弥斯还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脊背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一幕幕鲜亮的色彩还在他的脑中萦绕。 “我在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他的嘴里毫不迟疑地吐出了这个问题。无论当下是现实还是梦境,问出这样的问题总是没有错的——区别只是是否有人回答。 “这是教堂。哪里感觉不舒服么?”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些透过琉璃窗洒进室内c彩虹一般的斑斓色彩在他迷糊的眼前形成的繁杂色块。他费劲地屈肘,从床上半撑起上身——雪白的床褥中央印着一方鲜红色的圣三角,这样的床铺排列满了整条长廊;正对着他床头的琉璃窗的是长廊另一侧的书架,从长廊的起始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弥斯使劲地甩了甩头,尽管他并不是有意要表达“没有”这个含义。他放弃了起身的打算,又平躺了下去,望着头顶上华丽精致的黄铜灯台发愣。他的思绪里似乎还残留着鲜艳的痕迹,以致于那闪亮得能映照出他影子的金属表面在他的眼里都沾染着不可名状的血污。 “没事吧?” 他迟迟不能将自己从那梦魇的余孽中抽身出来。无论他怎么尽力控制自己的念头,那幅挥之不去的画面都似乎在自己的眼前隐约显现。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那梦境中恢复过来,得以将自己的思绪转向其他的关注点上——那是在他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的脑袋终于认出来自自己身边的声音的主人的时候。 弥斯一把从床上坐起来,“艾思!是你!” “他好像恢复了,阁下!”艾思向身后的某个方向大声地喊了一声,然后才回过头,用笑容来回应他脸上的惊愕,“好久不见,哥哥。”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风暴崖的病房。那时候我饿晕过去了,不是么?” 弥斯激动地一把抓住艾思的肩膀,“你不要紧吧?!” “我只想知道”艾思没好气地回答,“咱俩看起来到底谁比较像有事的样子啊?” 弥斯一把拉过艾思,紧紧地抱住了他,“亲爱的弟弟,你没事就好了!这么久了,我可是非常担心你的啊!” “你还真不知道是谁有事啊,我的哥哥”被拥在怀里的艾思满脸无奈。 “哦——醒了吗?” “嗯,是的,阁下!”艾思恭敬地回应道。 “醒了就好”一位身穿风暴崖罩袍的白袖老牧师抱着一大叠手稿,从空荡荡的长廊另一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与老当益壮的莱格尼斯相比,这位老者很瘦,以致于弥斯几乎能透过皮肤清晰地看见他手上骨头的起伏,“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老实躺好,孩子,你脑袋上的伤口可还没有完全愈合诶嘿” 弥斯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 “让我来帮您吧,阁下。”艾思见状便立刻迎了上去,从老牧师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所有的手稿。 “没问题吗?” “虽然有些沉,送到礼拜堂就可以了吧?” 老牧师喘着粗气,对艾思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去去就回来。”大叠的手稿抱起来几乎遮住了艾思的脸,上面写满了弥斯认不得的奇怪字母,“哥哥,向我保证你要听迪里埃阁下的话。” “放心吧,艾思。和丹希那小子比起来,你哥哥不会太难对付的。”迪里埃阁下一边笑着说,一边走近弥斯的病床,弯下老腰,关切地询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弥斯?” “不太好” shā rén的情形不禁又跳出了弥斯的记忆,他感觉自己的脑后隐隐作痛。利剑被囚犯坚硬的面骨阻滞的坚硬手感还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甚至还能依稀听见金属与骨头摩擦的“咯嚓”声——那种可怕的感觉不是轻易可以忘记的。 “也难怪。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撞到脑袋留下的不快回忆还是会持续一阵子的,你也就忍忍吧。” “撞到脑袋吗”弥斯的记忆开始逐渐具体起来。他回想起了失去意识前,他是怎么昏倒在地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失去了平衡,脑袋撞在了岩洞的地面上。泽文老师也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面对这种场面就晕倒的懦夫,他有些不甘心地想。 “泽文那没大没小的家伙啊,虽然我都已经习惯了。”老圣司摇着头抱怨道,“不过自己干的事情,抛下一句话就走了,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是泽文老师送我来的?”弥斯稍微有些吃惊,“是怎么” “当然是抱着你,跑着来的啊。脑袋上的伤怎么可能怠慢,就算是那家伙,这点东西也还是明白的。” “什么?!” 弥斯吓得坐了起来。 “那个泽文老师?抱着我跑上来?!” 弥斯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副奇怪的画面——那个冷淡得像个冷血动物的泽文老师抱着受伤的自己飞奔,看在主的份上,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他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想象从脑子里抹掉。 “受了伤的话就安分一点,过度亢奋可不利于恢复。” “对不起,阁下”弥斯只好老老实实地又躺了回去。 “‘迪里埃阁下的话,看一眼就明白了。’那傲慢的小子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提起这个年轻的圣骑士,迪里埃阁下就满腹的牢骚,“莱格尼斯竟然让这种家伙来当你这种小孩的老师,未免轻率了些” 迪里埃阁下说着突然长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阁下?” “嗯嗯?抱歉啊,人老了,有时候就容易走神。”迪里埃阁下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笑着,一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里是教堂,对吧?”弥斯突然问道。 “虽然这里有些狭窄得过分,不过实在没办法哎风暴崖也不过是个小城堡而已,和穆尼安德特的大教堂可比不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阁下我是想”弥斯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发问道,“您可以为我做告解么?” “当然可以。”老牧师温柔地拿起弥斯的手,让他触摸自己胸前的金色圣三角挂坠,露出满脸关切,“你有什么心事么,孩子?” “我我有些疑问” “说吧,大能的主和我都在倾听着你。”迪里埃阁下露出善意的微笑,“希望我这个老家伙就可以解决你的疑惑,这样就不需要劳烦主了。” 弥斯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看着迪里埃阁下的脸。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评断别人是不是有罪的呢?” 直面弥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迪里埃阁下也没有料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主和审判官的工作,不是么?” “但我是一个我是说,如果要成为骑士的话,就不得不shā rén吧?”弥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面很干净,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来,“如果不能判断别人是不是有罪,那又怎么能随便取走别人的生命呢” “当然,骑士也不是能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的人。不过罪人之所以为罪人,那是因为他们犯下过罪行。既然是罪行,那就有与之相对的罪证。” “只有看见罪证,才能判断他是不是罪人吗?” “想方设法取得罪证,是审判者的工作;但骑士,或者说士兵,你们的角色并不是审判者,而是执行者。” “审判者?执行者?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对你来说,谈论帝国法理还为时尚早。”迪里埃阁下笑了笑,“简单来说,作为士兵,你们应对的不是罪人,而是敌人。” “我不明白其中的区别” “对于一名士兵来说,会对你发起攻击的毫无疑问可以断定为敌人;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其实任何妨碍你执行长官任务的人或是势力都是敌人,甚至任何被你的长官认定为敌人的也就是你的敌人,你作为士兵的使命就是和他们战斗。当然,被世俗审判官或是宗教审判官,甚至是皇帝陛下本人裁定为罪人的,自然也是你的敌人。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你的敌人未必是罪人。被裁定为罪人的人究竟是不是罪人,依赖于审判官的判断是否公正可靠;而你的敌人是否有罪,依赖于你的长官下达的命令是否合情合理。” “但敌人未必是罪人的话,也就是说作为士兵,我就不得不杀死那些不是罪人的人吗?”紧紧地攥着洁白的床单,弥斯的心里揣满了不安和矛盾,“这样的杀戮,主是认可的吗?”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呢,弥斯?” “什么问题?” “你相信帝国吗?”迪里埃阁下突然正色问道。 “当然!” “你相信风暴骑士团吗?” “当然!” “你相信帝国的审判官绝不会让无罪的人披上不公的罪名吗?你相信风暴崖的圣骑士绝不会与无辜的弱者为敌吗?” “当然!我当然相信!” “我知道你当然不会不相信,弥斯,”老牧师再度露出微笑,似乎对这个十二岁的小孩儿的想法了如指掌,“否则你也不会做出偷偷摸上风暴骑士团的马车这种傻事,就为了成为一位骑士。” 弥斯颇为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你相信风暴骑士团是为了帝国人民的正义而存在的,你才会产生如此向往,不是么?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弥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里有一个结,然而他却没办法准确地表达出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万一,万一他们犯了错误我想” 迪里埃阁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我们直接针对问题的症结好了——泽文那家伙是不是带你去了地牢?” “是”弥斯老老实实地回答。 “看在主的份上!这个臭小子,简直是乱来!”迪里埃阁下一下子站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我非得和莱格尼斯说说这事儿不可!” “别去!”弥斯急忙一把拽住了老牧师的袖子。 “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弥斯?” “对不起我我不想让泽文老师觉得我是个懦夫”弥斯低下头,“告状这种事情是懦夫干的吧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逃避” “你这孩子唉”老牧师又叹了口气,额间的皱纹显得更加明显了,“通常只有受训两年以上的扈从才会被允许进入地牢的,你知道吗?” 弥斯愣了一下。 “你不仅是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新兵,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泽文那个混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那也就是说,我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吗?”弥斯反问道,心里稍微有些宽慰。 “这倒不是问题的重点” “但,”弥斯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相当重要的决定,“就算泽文老师是刻意为难我,我也不希望您向圣座大人告密。”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自己说过,”弥斯握紧了拳头,“不管是什么样的试炼,我都会努力的。我必须信守对自己的诺言。” “哎我猜那混小子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却还在替他说话。” “您是指什么?” “每年都会有一些骑士扈从被他们的老师领去风暴崖下面的地牢,完成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杀戮。”迪里埃阁下耐心地解释道,“那里的囚犯都是帝国境内抓到的最糟糕的犯人,他们的罪行通常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从风暴崖地牢越狱对他们来说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被风暴崖无罪释放,并且重新开始他们的人生。” “什么办法” “如果在执行处决的时候,扈从因为任何原因没能遵从圣骑士长官的命令,杀死他负责的囚犯,那么这名囚犯将得到释放——这是第一皇帝在一千四百多年前订立并延续至今的规则。” 弥斯再一次愣住了。 “正因为这样,大多数囚犯都会使尽浑身解数,在负责处决的扈从面前扮演无辜者的角色,以博取扈从的同情。只要能够成功,那么他们就能得到第二次生命。当然,这种事情在风暴崖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为了不让这种事情的确发生,我们也会提前告诉扈从他的决定将产生的后果。” “也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迪里埃阁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严峻起来,“当时一旦你手软了,那么就会有一个shā rén累累的恶徒被无罪释放。” 弥斯的心里打了个哆嗦。 “所以那意味着我做出的是对的决定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6) “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作出这种决断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反对泽文那小子如此唐突的决定。”迪里埃阁下轻轻地走到弥斯床头,鲜艳的琉璃窗边,伸出手触摸那上面的绚目图案;穿过他的指间,过滤成血色的红光流下来,洒了一地,“如果说杀掉罪恶之人就是践行正义的话,那么在这一点上你毫无疑问没有做错。” “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关对错的。”老牧师说着,又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啊——我又在故弄玄虚了,别在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主也不会为此而责备你的。” “就算我在地牢里晕倒也” “一边是误杀无辜者的可能,另一边是将危险的罪犯放回世上的风险。”迪里埃阁下对他笑了笑,“至少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没有成为第一个释放罪犯的处决者。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已经做得不错了。” “这么说来我还是蛮厉害的?”听了迪里埃阁下的安慰之后,他竟又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但有件事情你必须牢牢记住,弥斯。” “什么事情?” “人们之所以会在第一次shā rén的时候感到畏惧和踌躇,是因为我们有着对主创造的珍贵生命的敬畏,这是善良之心。”迪里埃阁下在他的身旁坐下,告诫道,“即便你成为一名士兵,不得不做出shā rén与被杀的觉悟,也绝对不能丢失那颗心,否则你将沦为杀戮的工具。” “明白,我不会丢掉我的心的,我保证!”弥斯用力地点了点头。 “牢记你对逝去生命的那种感触,牢牢记住它给你带来的一切感情,这样你就不至于迷失。”迪里埃阁下说着,视线却又恍惚得似乎飘向了遥远处。 “虽然不是很懂”弥斯挠了挠头,“不过我一定会记住的,阁下!” “不过,为什么你无论如何也想当个骑士呢?”老牧师轻轻地抚弄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一副耐人寻味的神情,“我很好奇,在你的心里有着怎样的动力呢?” “我想变强,想要保护我爱的人!”弥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从什么样的威胁之下保护他们呢?” “嗯坏人!异教徒!恶魔!” “噢?”迪里埃阁下不禁笑出声来,“据我所知,梅耶撒似乎不像是盛产这三样东西的镇子。他们真的受到威胁了么?” “呃还没有。”弥斯不得不承认,梅耶撒是个平静得甚至可以说完全毫无波澜的边境小镇,那里的治安官和卫队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无事可做,以致于经常能在酒馆里看见他们。“不过有这个可能的吧!我都遇见恶魔了!万一,万一发生了怎么办?!” “这么说,他们希望你保护他们,并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愿?”老牧师不厌其烦地追问道。 “那那倒没有” “所以,与其说是为了他们,不如说这是你自己的愿望?我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吧”弥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从小就很喜欢第一皇帝的冒险故事但我也没有在撒谎!我是真的想保护他们!” “我当然相信这一点。你是梅耶撒为数不多的真正目睹过恶魔的人,有这样的考虑也是难免的。” “嗯” “不过更为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愿在梅耶撒度过平淡无奇的一生。”老迪里埃突然话锋一转,“你向往刺激的冒险生活,向往浪漫而波澜壮阔的骑士生涯——换句简单的话说,你想要成为英雄,这么说没有错吧?” “毕竟是主的代言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弥斯也只好红着脸承认。 “作为一个努力的方向,这倒也不错。当年戴夫·卡维宁大人也是这样开始,成为一名骑士的。” “真的吗?!”想到自己和风暴崖的第二任圣座竟然有共通之处,弥斯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但若是要成为一名圣骑士,恐怕它还不够。驱使人成为圣骑士的动力,应当更加绝望c更加拼命。” “啊?绝望?什么意思?” “现在的你还感触不到,但你会了解的。”迪里埃阁下苍老的笑容里竟隐约透露出一丝丝感伤。当然,现在的弥斯还抓不住这些细微的感情。 “啊——搞什么啊!”这种话说一半的感觉就好像只盛了半杯的苦麦酒,让弥斯感到甚为抓狂,“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啊?!这样我怎么可能了解嘛?!” “吁——阁下,一切都办妥了你们还在聊吗?!”迪里埃阁下正想说点什么,艾思却已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他的声音听起来夸张极了,“看在主的份上!我就想知道,你把我那个从来听不来长篇大论的真哥哥弄哪儿去了?” “因为碰上了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嘛”尽管实在不愿意向自己的弟弟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弥斯还是一边嘟哝着,一边扭头避开弟弟的视线。 “正常来说呢,如果是我的哥哥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和我谈话有这么催眠吗,艾思?”迪里埃阁下故作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抱歉阁下,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说起来,你这孩子已经完全没事了吧?”弥斯又回过头来问道。 “你不也是孩子吗?”艾思没好气地回答,“是啊,当然,我早就没事了。” “那你认迪里埃阁下当老师了?” “不要随口乱说啊!教会里哪来的老师啊,就算我要当沐灵的话,那也该叫‘掌灯’才对!我只是在给阁下帮一些忙而已” “我很喜欢这孩子。”老迪里埃把手搭到艾思的肩上,“不仅乖巧听话,而且甚为好学。哎,他在这儿真是帮了我不少忙——” 听了这些夸奖之辞,艾思有些脸热,“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迪里埃阁下” “那”弥斯脑瓜一转,突然兴奋起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艾思可以和我一起留在风暴崖了?!” 说到这里,艾思却不说话了,只是低下了头,显示出些许沮丧。 “唉——恐怕不行啊——”老迪里埃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惋惜,“这里是风暴骑士团,并不是风暴崖大教堂,遵循的是军队的律法而不是教会法。隶属于骑士团的风暴崖教堂并没有招收沐灵的权力,这里的战地牧师全部是由莱格尼斯圣座亲自选拔的,标准极为严苛。与侍从一样,骑士团的战地牧师也都是为了圣骑士们而存在的,进入风暴崖的那天起就必须具备足够优秀的素质。” “圣座大人会通融的吧!他是很好说话的人啊!” 迪里埃阁下摇了摇头,“这种破坏风暴崖规矩的事情,莱格尼斯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或许” “够了啦,哥哥,”艾思突然发话了,尽管沮丧的神情还是没能从他的脸上抹去,他还是勉强挤出笑容,“你也不要无理取闹了。迪里埃阁下是风暴崖教堂的圣司,就连他也办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你也就不要管了。” “圣司是什么?我只知道主教” “圣司就是风暴崖教堂的首席,所有圣徒的领袖,在地位上相当于费兰多卡萨大教堂的枢机主教。” “看在主的份上!原来您不是普通的牧师?!”弥斯一拍脑袋,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也没那么普通,”老圣司笑了笑,现在看起来,与他的身份相比,他的长袍还真是分外朴素,“好歹是服侍了主五十多年的人了。” “所以说,你还是别为我考虑那么多了。虽然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书,迪里埃阁下对我也很好回家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爸妈他们也需要至少一个儿子来陪伴吧。”艾思笑着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哥哥还是在安慰自己。 “但你想留下来的吧。”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啦” “迪里埃阁下既然地位那么高的话,那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他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的啊!” “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随便地麻烦别人了啊!” “好了,你们俩消停会儿。亲兄弟总吵架怎么行?”老圣司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然而这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停下争吵的意思。 “还不是他,完全不讲道理!” “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只想知道,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的啊?” “来这里不好吗?!” “”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迪里埃阁下故意提高了声调,让两个孩子听见。 他的计策果然起效了。弥斯和艾思的争吵声即刻戛然而止,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位老圣司的身上。 “不过这个办法光靠我一个人可不够,”老圣司轻捻下巴,故意打量着他们俩,“还需要你们俩一起努力。” “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一向沉不住气的弥斯毫不客气地催促道,“不管什么我都会做的!” “想要名正言顺地留在风暴骑士团,那当然只有一个办法——”迪里埃阁下故意拖着长音,又瞥了一眼艾思。这个机灵的孩子也已然想到了dá àn。 “成为一名扈从。” 弥斯挠了挠头,“也就是说” “就是说,只要能找到一位愿意担任艾思老师的圣骑士,那么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那好办!”弥斯立刻欢呼起来,“只要求圣座大人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作为圣座,莱格尼斯可是很忙的。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能违背其他圣骑士的意愿。”迪里埃阁下摇摇头,“总是麻烦别人可不好,这件事情,得靠你们自己去完成。” “要怎么做?” “弥斯,”迪里埃阁下像分配任务一般地吩咐着,“要让艾思成为扈从,你得去游说那些圣骑士大人们,想办法让他们接受艾思,给艾思一个机会。” “没问题!保证完成!”弥斯举起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艾思。”老迪里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艾思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表情甚是凝重。 “你必须向帝国最出类拔萃的圣骑士们证明自己是有足够资格成为他们手下扈从的。你必须向这些久经战场的战士们表现出自己所具备的c异于庸人的品质,以及足够的潜力,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同意让你正式成为风暴崖的一员。” 艾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矛盾情绪中,缄默不语。 “能做得到吗,艾思?”老迪里埃试探着询问道。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于一向孱弱的艾思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我不知道” 他很想回答自己做不到,这几乎是事实。然而他不能就这么说出口,这样既对不起弥斯和老迪里埃阁下对自己的期待,也对不起自己的期待。 “你的确想要留下来么,艾思?”迪里埃阁下问,声音很温柔;他不希望自己给艾思任何压力,强迫他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实在做不到的话,放弃也没关系的。” 艾思颔首思虑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阁下,我想留下来。” 老迪里埃慈祥的笑容再度在他瘦削而不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 弥斯挥舞起拳头,高举过头,兴奋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 “那就干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7) 夜里。 狭窄的窗户,加上厚重的城墙,能进入室内的月光寥寥无几,更不要说这是一个多雾的夜晚。盛着洳雷宁酒的银杯剩下不到一半,映着圣灯罩里燃烧着的亮huáng sè的光;老莱格尼斯举杯轻啜,眼神却始终停留在桌前的那一打信件上不曾离开。 那只苍老而又旧痕累累的手慢慢地举起最表面上那一封信。那双被岁月的纹路紧密包围的眼睛紧盯着上面的叙述,他放下酒杯,拿起一支鹰羽笔,像是要写点什么。然而他最终却没有下笔;随着他的眼睑稍稍耷拉下来,这位老骑士发出一阵不满的鼻息。 “您找我,老师。” “嗯?你来了。” 莱格尼斯注意到的时候,泽文的身影已经现在圣灯的火光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披挂铠甲,穿着便服,因此莱格尼斯没能察觉到他走过外面的走廊时发出的声音。不过虽说是便服,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件颇为讲究的贵族服饰;在圣灯明亮的光晕下,精细的布料竟然也顺着光的强弱微微映射出有色彩过渡的纹路。 这当然是一向在华丽奢美的方面极为讲究的“花语”兰吉尔家族的惯常风格。 泽文没有行过多的礼节,径直走过来,直到停在莱格尼斯的长桌前。 “老师有什么吩咐?” 莱格尼斯抬起头,决意从令人烦扰的文件中抽身出来。看见自己那不苟言笑的爱徒,他又露出了惯常的微笑。这是个被大多数人称为“慈祥老人的笑”的笑容,然而泽文这小子却失礼地说这微笑里总别有蕴意。 “这叫做礼貌,是你小子最缺的东西。”莱格尼斯每次都笑着这么教训道。但泽文总是一边说着“谨遵教诲”,一边做出完全无所谓的表情。 久而久之,莱格尼斯也终于放弃教训他了。 毕竟除去目中无人和不通人情这两点,自己的爱徒仍然是风暴崖当之无愧的冠军骑士,这是风暴崖没有人能够否认的。 而这小子办事也总是让人放心。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莱格尼斯依旧笑着,试探道。 “请老师明示。”泽文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中老师的套。 “迪里埃阁下来找过我。”莱格尼斯便就坡下驴,进一步提醒道。 “然后呢?”泽文继续选择装傻。 莱格尼斯笑了笑,这小子的心机还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的,“我在想,你是不是该对那孩子稍微放松点。” “您说过,按我的方法来。”泽文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也说过,我不会对那孩子留情的。” “我倒不是质疑你的方法,不过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莱格尼斯一边捻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边刻意拖长了音,留住后面的话。 但泽文的回答也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不需要任何思索,“奇拉也是孩子,只是十岁的孩子。” “毕竟,她是在这里成长的。而那孩子,还不过才开始呢。” “她证明了自己配得上称为一名风暴崖的扈从。”泽文丝毫不打算让步,“而这次成为扈从的两个孩子,关于他们可有不少不体面的议论。” “你是说塞洛里昂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那个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您交给我的这个家伙,老师。我要为您证明,您做的决断是公正合理的,并没有任何公私不分的考虑。”泽文嘴角轻撇,露出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认为自己将了自己的老师一军,“他必须像奇拉一样,证明自己作为风暴崖扈从的资格,非此不可。” “仅仅这样而已吗?” “当然不。”泽文淡淡地回答,“作为我的学生,他除了成为最优秀的扈从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你这小子,还真是自负啊——”莱格尼斯不禁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不是叫你来,对你的训练方法指手画脚的。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 “我知道您也不会这么做的,老师。” 莱格尼斯收起笑容,站起身,将手头的那一打信件递到了泽文的手里。 “有些事情亟待处理,明天起我必须离开风暴崖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你就暂代风暴崖圣座的职务,为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谨遵师命。” “这里有几封关于隐秘处的人工岩洞和地穴的报告,”莱格尼斯拿起自己的银杯,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泽文的身旁,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的那些信件,“派点人去,排除异教hu一 d一ng的可能性;如果是异教徒的话,调查清楚,一网打尽。” “我会办好的。”泽文点了点头。 “我知道,”莱格尼斯再度露出笑容,“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你小子还真是可靠得无可挑剔。” 隔日。 “咚——咚——咚——咚——” 教堂的钟声照常传递到风暴崖的每一个角落,早晨的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城墙顶上。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是,拉弗诺尔山巅周边萦绕的雾气少了许多,整个天空也明亮了好几倍。 “一二三四” 将整个脑袋都裹在被子里的弥斯还没有完全睡醒,只是麻木地点数着钟声响过的次数——随后,这数出来的数字吓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完完蛋!怎么就四时了!” 轻软的绒被差点被他掀下了床,弥斯一股脑跳到地毯上,一手慌乱地把靴子套在自己的脚上,另一手随手扯下床架边的衣服,胡乱地披在自己身上,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要死了要死了” 只是因为睡懒觉这种理由而迟到的话,那个泽文老师绝对不会买帐的! 他正手忙脚乱地扣着衬衫的扣子——在这种时候,弥斯总能发现自己慌忙中将扣子塞进去的小口儿并不是那颗扣子应该去的地方——猛地,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拍脑袋,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 “今天不是不用训练嘛!” 踢掉带子都没来得及系好的靴子,攥过被子的一角,弥斯又懒洋洋地缩回床上。自从上次在地牢里撞坏了脑袋,亏了迪里埃阁下的求情,弥斯得到了一段为期两天的养伤时间;昨天又从老麦登总管那里听说圣座大人离开风暴崖办事去了,把dài li圣座的事务交给了泽文老师,看来那个难缠又心狠手辣的老师可得忙活一阵儿了,这也正给了弥斯一段喘息的机会。 这已经是泽文老师允准的养伤期的第二天。事实上,自从上次去了地牢之后,他就没有参与其他训练了。 想到这里,弥斯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瞥了一眼高挂墙头的年历。年历上用银色的大字清楚地标记着“saetal”的古语单词,这是即便不识得古语的人也大多能认得的词语。 “是末曜啊,哈莱雷亚!”心花怒放的弥斯直接将整个身子都裹进舒服的被子里,决心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绝不起床。 在帝国的时间历法中,依据《圣约》中主创世的时间,定七日为一礼拜。礼拜之始为听圣日(vaxanl),乃是牧者传道证道之日,也是大多数祭祀仪式选定的日子;礼拜之末为安息日(shal),是所有世俗事务都偃旗息鼓c凡人民众得以歇憩的日子。而自听圣日到安息日,之间的五日则依序为:宗曜日(lital)c近曜日(dril)c和曜日(heth一rl)c余曜日(axel)和末曜日(saetal)。 也就是说,末曜日即是一个礼拜的第六日,次日就到安息日了。安息日自然是不需要训练的,这么说来的话,弥斯就又可以休息一天。 “真好啊”弥斯抱着枕头蜷缩起来,钻在被子里的他活像个缩头乌龟。 阳光透过被轻风吹开一道缝隙的帘子,照射在他的屁股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弥斯翻了个身,希望用更惬意的姿势再度入睡。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自己没有实际参加过训练,这种无形之中的紧迫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单单是一想到那个不近人情的泽文老师在哪里等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弥斯就倍感压力。即便是在休息的日子,在清晨也会有一种莫名的催促感,逼得弥斯不得不起床。 “真是难过啊”想到这里,弥斯就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和那位可怕的老师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不知道下一次他又会想出什么样疯狂的考验来——想想就令人不安。 “不过门对面的那位大xiǎ一 jiě也早就动身出门了吧?” 虽然没有几天,弥斯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位奇拉·祖尔萨宁几乎总是在相当一致的时间,约莫三时左右就出了门,还从无例外。 是什么样的动力能让她如此坚持的呢?恐怕她也有一位这样严格到可怕的老师? “果然是风暴崖,都不容易呢”弥斯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正像莱格尼斯大人所说,这里的训练是严苛到极致的。 所以,自己是不是也不该偷懒呢否则下一次见到泽文老师的时候,又会被那冷冰冰的语气毫不留情地讽刺一番吧? 弥斯探出头,再度瞥了一眼年历上的安排——下午在操练场有一次摔跤的集训。 “究竟要不要去呢” 弥斯摸了摸脑袋。在教堂处理的时候缠上的纱布已经被弥斯丢进了弃物筒,虽然触过去依然还是有些疼,但伤口也已经基本愈合结疤了,要参加训练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更何况自己还要帮艾思的忙。集训的话正好是个认识扈从和其他圣骑士的好机会吧? 他自己其实也希望自己下一次出现在泽文老师面前时,能使他刮目相看的。 虽然那位老师有些时候的确让人忍无可忍,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如果能得到他的赞许,那岂不就证明了自己已经出色得无法挑剔了? “早上休息好点,下午就去吧!”这么想着,弥斯就干劲十足地下了决心。 “似乎早餐还没吃嘛算了睡觉要紧” 柔软而舒适的床,温和的阳光,弥斯本该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他几乎都能摸到梦境之门上凸起的铆钉—— 直到一阵轻而有节律的敲门声把他从幻境的入口拉了回来。 “不是在敲我的门”弥斯迷迷糊糊地念叨着,翻了个身,想要继续入睡。奇拉·祖尔萨宁的房里肯定没有人的,那家伙得不到回应的话过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这么想着。 但那敲门声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嘚嘚嘚——嘚嘚嘚——” 听得出来,来访者似乎并不急,只是耐心而有节奏地敲着门,期望着没有人来应门的原因只是因为房里的人暂时有些不方便。 这种期望是完全徒劳的,弥斯当然很清楚。 “确定没有人他就会走了。”弥斯想,“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就能好好睡觉了” 过一会儿,叩门声果然停了。 “啊终于”弥斯闭上眼睛,露出安逸满足的笑容—— 然而那家伙开始敲这边的门,不慌不忙而富有节奏地。 “嘚嘚嘚——嘚嘚嘚——” “啊!!!!看在主的份上!!!” 弥斯掀开被子,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气冲冲地打开房门。 “别敲了!你是啄木鸟吗?!” “噢,我打扰到您了吗?”门外的小伙子露出真挚的歉意,垂下头,“真是对不起!” “当然了!我在睡觉呢!”弥斯毫不客气地回答。对于打扰自己难得的休息日的人,就应该予以毫不留情地抨击。 “真是很对不起!”然而让弥斯没有想到的是,为了道歉,来访者竟然摘下头上的鸟羽帽,屈身朝弥斯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并且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这家伙是认真的。 “行了行了”在如此正式而礼貌的致歉之下,弥斯也败下阵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概” “那么,我得到了您的原谅了?”来访者依旧低着头,等待着弥斯的答复。 “是的,我原谅你了。” 得到了原谅的来访者终于重新戴回帽子,直起腰身,一下子就高过了弥斯一个头还多,以致于弥斯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显然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但比弥斯要年长约莫三四岁;修长而却线条柔和的身体一侧佩着一柄单手剑,亮朱色的披风下一身纹花赭色过臀大衣,胸前和大臂侧面刻意敞开的开缝露出内着的白色打褶衬衣,再往下是淡褐色条纹裤袜和浅色的尖头兽皮短靴,看样子来自于某个贵族家室。 但更吸引弥斯注意力的是他的面容——金色的直发像圆形的餐盖一般倒扣在头上,额前的头发平整地修剪到眉端,两侧垂下的及肩发覆住耳朵,微微向内鬈曲;淡绿色的眼眸自然而然地散发出肢体上正在表达的感情;白皙的皮肤,柔和的面部曲线,弥斯不得不承认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伙子无疑是个美少年。但与泽文老师那种散发着冷峻的男性气质的英俊所不同的,这个拘礼的来访者的容貌甚至微微透出一种女性的姣美。 “来自伽尔撒的特拉·加布利费瓦(tera gabriphiva),初次见面,感谢您包涵我的失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8) “加加布利什么”弥斯心想这些纨绔子弟的姓氏还真够复杂的。 “您可以叫我加布,也可以叫我特拉,请随意。” “我倒是很随意”弥斯再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客人,他觉得无事献殷勤的人大多不安好心,“还是叫加布好了,我们还没熟到直呼名字的地步。” “那么您的名字是?” “梅耶撒的弥撒铎,叫我弥斯就行了。”弥斯对这一套寒暄可一点都没有耐心,“说吧,你要干嘛?” “啊,是这样的——”这个名字很长的小伙子从脚边的地上提起一个包装精致的篮子,“我昨天晚上刚刚来到风暴崖,正式师从班杰·塞洛里昂大人成为风暴骑士团的扈从。趁着艰苦的训练还没有开始,我本想结识一下风暴崖其他优秀的同伴,送给大家一些从伽尔撒都城带来的礼物,但看样子大家都忙碌在外?” “那是当然的了现在是训练时间” “幸亏有您在,否则我的确是不知所措了。”加布感激地说。然而这话在弥斯听起来却有些不是滋味。 “我我是负伤了罢了一点小伤而已”弥斯摸了摸后脑上的伤疤,好给自己一些安慰。虽然加布可能看不出来,可自己的确是负伤了,而才不是在房间里面偷懒逃避训练!他这么肯定地想。 他的目光四下游移,希望找到别的话题来跳过这个尴尬的局面。很快,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加布手上的篮子上,“这是什么礼物?” 加布笑了笑,“只是一些酸肉干而已,不成敬意。” “肉干吗?!”弥斯的眼睛里一下子放出了光芒,他还没有吃早餐。当然,这个时候餐盘已经在门边放了很久,显然加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风暴崖早上一般吃什么,但配上肉干也许不错呢。” “你也这么想吗?!真是太好了!”弥斯忍不住舔了舔嘴,入睡的尝试被打断后的不快也全然不见。他一手端过已经在门口放了一整时有余的餐盘,一边一改之前的态度,迫不及待地将加布迎进房里,“快进来坐一会儿吧!” 坐在桌边,揭开明晃晃的银餐盖,一条条已经冷却了的卷面静静地躺在餐盘里。尽管被切得很精致的西兰花c桑葚和玫瑰花瓣点缀得相当漂亮,但上面浇的肉酱经过了整整一时的放置之后也已然结成了一整块。弥斯拿过餐叉,刺起一条卷面,带起上面像奶酪一样黏稠的肉酱,放进嘴里费劲地咀嚼,在加布的面前发出相当没有礼貌的声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久置后的卷面实在太富有韧性了。 看着弥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加布便主动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由细麻布包裹着的肉干,递到弥斯面前,“不如配着看看吧?” 这当然正合弥斯的意思。他急不可耐地接过肉干,三下两下扯开外面包的布条,一把将手掌大小的肉片干送进嘴里。 “唔!吼次惹!”弥斯大口嚼下半块,一边含着食物一边含糊地夸赞道,“我还没有次过这样酸甜的肉哇” “这是家父亲手做的,和捣碎了的树莓果肉一起烘干的酸肉,在其它任何地方都买不到的。”看见弥斯对自己带来的礼物赞不绝口,加布自然也很开心,“得知我得以进入风暴崖,家父高兴得不得了,非要我带一些来给你们。” “嗯?你父亲做的?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是伽尔撒的一名屠户。” 这个回答让弥斯大吃一惊,“什么什么?!屠夫?你不是贵族子弟吗?!” “这说起来,也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加布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我出生之前,家父的确曾是贵胄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位列尼安特宫的子爵。但他因一时糊涂收受了辛德拉(sdera)商人的hui ,而被陛下谪除爵位,贬为市民,终生不得再封,但许保留族姓和些许家产。沦为庶民后,荣业尽失的家父只得以屠猪为业,得以维生,支持家用,却也挣得了些许名望。” “那么”弥斯还在嚼着那半块肉干,虽然有些硬,但咬起来就停不下来,“你只是有贵族的姓氏,并不算是贵族咯?” “正是这样。”加布苦笑道,“但即便沦为市井之徒,被永久驱逐出了贵族之列,家父仍然时时忘不了昔日家族的荣耀,对自己毁了整个家族前途的罪过无法释怀。因此家父变卖了所剩无几的家产,利用昔日好友的关系,为我请来最杰出的宫廷教师,完全以一名贵族的方式教导我,授以我贵族子弟应具的翩翩礼节,以及剑术c马术c摔跤c古语c经史等贵族之后必备的技艺,希望不失掉家族传承的贵族精神。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我能重振昔日加布利费瓦家族的荣光。这也是我奋斗的目标。” “哇塞”弥斯听得入了神,“那你也算是承担着整个家族的责任了。” “正是因为如此,在家父听闻我得以被伟大的圣骑士班杰·塞洛里昂大人承认并收为扈从之后,他几乎是喜极而泣。”加布带着笑容摇了摇头,颇为复杂的心情被从小所受的贵族礼仪教育所压制下去,“正是因为这样,我也不能辜负家父的期望,得不断努力才行!” 在加布说话的当儿,弥斯已经又消灭了一块肉干。对于那又干又稠的早餐,他已经没有食欲再吃下去了。 “其实我也是刚来到这里不久的。”弥斯说着,还一边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残留着树莓的酸甜味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好好努力吧!” 说着,弥斯又朝篮子那里伸出手去;只是这一次,他被加布发现了。 弥斯尴尬地笑了笑,缩手回去,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不自觉就” 但加布却主动探进篮子,又为弥斯拿出一块,递到他的手上。 “没关系,尽管拿吧,我带了很多呢。”加布一直得体地微笑着,正像他说的一样,毫无疑问,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个教养十足的贵族之后。 与之完全相反地,接过肉干的弥斯像饥饿的野兽一样撕咬着那块肉,连包装的布条都没好好地解开。过了一会儿,像是恶犬享用完了自己的美餐,弥斯又伸出舌头,将嘴唇的周边都舔了个遍。 然后,他才开口问:“那么,我们算是朋友了?” 听了这话,加布显然很高兴,“我没有预料到这么快就能在风暴崖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 “嗯——”弥斯吮了几口手指,一脸满足,“看在你父亲肉干的份儿上,你就是我的朋友了,特拉·加布列什么来着?” “叫‘加布’就行了。” “好的,加布!”弥斯兴高采烈地说,严格来说这也是他在风暴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有了个好的开始,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应该会更加顺利。 “不过,”加布对他眨了眨眼睛。就连弥斯也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只是个漂亮的男孩子,这一下也确实颇具杀伤力,“我父亲的事情,作为朋友,你可得替我保密哦,弥斯。” “一定一定!” 这时候,饱餐了一顿的弥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我说,加布,你还没有参加过任何训练吧?” 加布点了点头。 “要不要,参加下午的集训看看?”弥斯盛情地邀请道。 当然,弥斯的想法可没有那么单纯。如果自己一个完完全全的新手,一起去参加集训的话,恐怕是会被人当笑话的吧;不过加布同样也没有参加过什么训练,两个人一起去的话,也许就不会那么惹人注目了。他是这么想着的。 “我当然不会拒绝朋友的邀请。”性情温和的加布甚至没有多加考虑便应允下来,他可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弥斯二话没说,一把握住加布的手,“那就太棒了!” 难得明媚的午后,拉弗诺尔山间吹起的轻风拂过略微有些炎热的操练场。临近一时的时刻,参与集训的扈从已经开始在摔跤场附近集结。 “下午好——”弥斯走近场地,抬起头朝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加布打了个招呼,“你竟然来得比我还早。” 加布礼节性地笑了笑,“既然要开始正式的训练,那也就不能够继续容忍自己的怠惰了,不是么?” “也有道理。” 弥斯环视四周,其他扈从们已然绕着摔跤场中央的沙地围成了一个圈;沙地里铺满了与其他地方与众不同的细沙,这样在缠斗的过程中双方的皮肤在地上摩擦时更不容易受伤。 沙地的中央伫立着一位体魄硕大——不,应该说是巨大的怪物。 着偏黄肤色的上身,粗壮的臂膀似两条巨蟒盘绕在膨胀的胸肌前,挺着稍有些发福的肚子,微汗的皮肤表面甚至在反射着阳光;结实的肩背就像拧成结的麻绳一样脉路分明,脊背的中央刺绘出一头跃立的凶暴黑熊;精干的栗色寸发短得几乎能看见头皮,络腮胡,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急躁的淡褐色眼睛,同样筋肉分明的面部两侧是一对有些畸形的耳朵。毫无疑问,这位就是这次负责指教他们摔跤集训的大人了。 “人都到齐了吧?!”一时的钟声都还未敲响,这位大人就已经等不及了——估摸着他也已经忘记了这一茬。 还没有学徒能来得及回答,这位体魄惊人的大人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就算有我也不会再等了,时间早就到了。” 他的话刚说完,教堂的钟声就在耳边响起。 “呃,好吧,我是说,现在到了。” 弥斯忍不住凑向加布,悄悄地低语道:“这家伙是谁啊?” “作为刚刚成为风暴崖一员的我,知道得也并不比你多啊,弥斯。”加布略显无奈地回合。 尽管已经将自己的音量压至最低,那位大人却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一般,目光扫射过来,“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是谁了吧?不过最近我们又迎来了几个楞脑袋。所以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是圣骑士卡多撒·贝汉默(card一thra baha),负责训练你们的近身徒手搏杀技巧,给我记牢了!” “明白,长官!”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高声回答。 “既然我自己的学徒已经完成了阿基拉试炼,正式成为了一名骑士,那么我也就闲下来了。受泽文那小子的委托,我就勉强再来指导一下你们拙劣的摔跤技术好了。”虽然说得相当不情愿,但这位大人的表情明明就跃跃欲试嘛! 这时候,弥斯才依稀想起来,这位大人背上的那头熊图案刺青似乎有那么点眼熟—— 等等 那不是和安东肩甲上的纹章一模一样吗?! 原来这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就是安东尼斯的老师??! “正如我之前一直对你们这些小子们说的,摔跤,是莫莱希尔大陆最古老的近身搏斗技艺,也是作为一名骑士——噢不,作为一名士兵重要的战斗手段。甚至在街头互殴的时候,摔投也是徒手zhi fu对手的最好办法。对于一个可以说,在这些日子里面你们正在和将要接受的训练中,摔跤这一项目绝对是一等一重要的,绝对没有其它任何项目在重要性上能与它相提并论!”贝汉默大人这就开始自顾自地吹捧起来了。 一名不识趣的扈从提出了疑问,“大人,马上枪术呢?” “呃好吧,除了马上枪术,没有其它任何项目能像摔跤这样对一名骑士意义重大” “大人,那剑术呢” “这个嘛好吧我得承认,除了马上枪术之外,也只有剑术能在重要性上与它一较高下了。” “大人,还有” “闭上嘴!”贝汉默大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通常来说呢,考虑到战场上的实际情况,我也不会只教授你们简单的摔投和压制技巧。”大块头大人继续对众人说道,“风暴崖的摔跤是开放规则的,除了使用抱腿摔等正统技巧之外,包括拳c腿c肘c膝甚至头撞,只要能将对手压制在沙地上,全部允许使用——在士兵格斗的规则里我们称之为‘脏活’。” “这才是男人的运动啊!”仅仅是听着弥斯就激动得不能自已了。 加布却反倒显露出担心,“这样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对骑士来说,危险不过是家常便饭啊,加布!”弥斯的情绪依然高涨,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说得好!”贝汉默大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俩的身上,“看来你们这两个小子就是新来的家伙了?” “来自伽尔撒皇都的特拉·加布利费瓦,请大人与诸位不吝赐教。”特拉向前一步,恭敬地朝周围深鞠一躬,主动介绍自己道。 “我是梅耶撒的弥撒铎,你们可以叫我弥斯!”见加布做了自我介绍,弥斯自然也没有落下。 “上前来吧,”贝汉默大人命令道,想让他们俩吃吃苦头的意图从他的笑容上展露无遗,“既然你们俩是新兵蛋子,就让我们看看莱格尼斯圣座的眼光是否不复当年了。” “是,长官。”得到命令,加布二话不说便走进了沙地的中央,似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然而弥斯却愣住了,“啊?要怎么做?” “进场,较量一场,让我们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贝汉默大人那树干般粗细的胳膊颇具魄力地指了指场地的中央,“比起动嘴皮子,不如实际打一场来得有教学意义。” “明白了!”弥斯听完便挽起袖子,毫不示弱地迈进沙地,“虽然我们是朋友,不过我可不会放水的,加布!” “那就请多指教了,弥斯。”加布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对贝汉默大人毕恭毕敬地发问道,“能不能请大人先申明规则呢?初来乍到,我对风暴崖的摔跤规则还并不熟悉。” “规则很简单。上位压制得一分,摔倒对手得两分,迫使对手双肩着地并维持一倏(sh一一,帝国公制时间单位,约为两秒)则取胜,基本上与宫廷摔跤的规则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脏活’的允许。”大块头大人耸了耸肩,“‘脏活’虽然本身不能得分,但是只要你能把你的对手揍得服服帖帖的,那么得分当然也就不在话下了——我讲得足够清楚了吗?” “足够了,大人。”加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你呢,梅耶撒的小狗儿?准备好没有?” “随时奉陪!”弥斯用力地曲臂,拼命想要挤出一点肱二头肌来——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贝汉默大人的嘴角扬了起来,“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Trial 试炼(9) “喝啊!!!——” 听到大块头大人的令响,弥斯像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对着加布一头冲了过去。 加布屏息凝神,注视着迅速接近的弥斯,双手置于膝上,压低重心,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弥斯已经足够接近! 加布朝左侧挪出一步,进一步稳定住下盘,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那个瞬间,加布的节奏忽然加快。他的身体向前压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精准而牢固地环抱住毫无防备的弥斯腰部,顺势将他放躺在地。这个叫做加布的少年虽然乍看上去身形瘦高,肌肉并不发达,却在这个时候显示出惊人的爆发力。 当弥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平躺在沙地上,用呆愣的眼神望着露出满是歉意的表情的加布——他甚至都没有有意识地抬起肩膀,那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眨眼的瞬间。 双肩着地,自然是胜负已分。 全场的扈从哄然发笑,弥斯的表现就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毫无技术可言;贝汉默大人捂着脸,完全是一副不忍再看的神情。 弥斯摸着后脑,半坐起身。尽管是沙地,方才那实实在在的撞击也着实让他找不着北,“好好厉害” “我说过的啊,弥斯”加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学习过一些宫廷摔跤的技巧。” “不是他太厉害,而是你这家伙怎么一点基础都没有?莱格尼斯圣座在搞什么鬼?”贝汉默大人连连摇头,“这让我要从哪里开始教起?” “从头?”弥斯腆着脸皮回答。 “至少你不需要学怎么被放倒。”贝汉默大人毫不留情地嘲弄道。 其他扈从再度哄笑起来。 “不过,”贝汉默的目光转向了这场闹剧的胜利者,“你这孩子倒还是有一点点水平。” “大人过誉了,”加布自谦道,“我也不过比弥斯多学过些许日子罢了。” “要不然,我再给你选一个合适的对手吧?”贝汉默大人揉搓着自己的大胡子,思忖道,“这样才能比较容易看出你哪里还需要提高。” “愿听指教,长官!” 贝汉默点了点头,“阿麦德利(aderie),给老子爬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长官,在这儿呢”一名身穿风暴崖zhi fu的扈从忙从人群里走出来报到。他看上去和加布差不多高大,但身围显然要比加布粗一圈。 “怎么样,加布,能扳倒这小子不?”贝汉默问他。 “我试试吧,长官。” 贝汉默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还呆坐在沙地里的弥斯,“你这小狗儿,滚过来,好好看着!” “是长官”弥斯只好遵照命令灰溜溜地走过去,站在那位大块头长官的身侧。但贝汉默大人却一把用他那比弥斯脑袋还大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头。 “耳朵也给我竖起来!” “是,长官” “我可没有刚才那个小孩儿那么好对付哦,新来的。”那名被称为阿麦德利的扈从自信地笑了笑,伸展自己的筋骨,然后做出与加布方才类似的站架,将重心往下压。他穿着短袖扈从服,刻意显露出自己健硕的手臂肌肉。 “请多指教,阿麦德利先生。” “阿麦德利也是宫廷摔跤出身,让他们俩对抗的话,或许能看出更多东西来。”贝汉默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用他的巨人一般的大手捏着弥斯的小脑袋。 “疼疼疼宫廷摔跤是什么?” “就是尼安特宫流传下来的贵族角力运动,规则复杂严格得很,计分也稍微有所不同,是对‘脏活’技术零容忍的纯粹摔跤竞技。”贝汉默说着,淡褐色的眼珠子却紧紧地盯死了两个学徒的行动,“阿麦德利虽然也在风暴崖待了一年有余,整体的技术特点还是相对鲜明的;他对自己的力量和基本功比较自信,很少运用‘脏活’技巧。也就是说,这基本是一场纯粹的摔跤对抗了。” 两位扈从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手,一边伸出手去,尝试摸清对手的进攻距离。 “不用拳打脚踢,那就是纯粹是吧”毫无基础的弥斯努力地想要理解贝汉默大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为什么他们在互相摸手” “摸手摸你个头!那是在试探!”贝汉默没好气地回答,“哪有人像你一样上来就没头没脑地冲上去的?你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莱格尼斯这老家伙是怎么想的?” “我”被训斥了一通,弥斯也的确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候,阿麦德利率先发起了攻势,越过加布的试探手,直截了当地朝对手的腿部抱过去。 加布自然也没有怠慢,迅速地压下身子,将对手尝试攻击的那条腿向后撤,并尝试将自己的手臂抢进阿麦德利的腋下;阿麦德利注意到了这个企图,迅速地反应。两人在片刻间扭抱在一起,互相都将一只手臂缠绕在对方的腋下,并在对方的背后以双手为锁用力扣紧。 “这又是在”一窍不通的弥斯当然没能捕捉到这一瞬间的这么多动作,只是在那片刻间,两人脚下的细沙都飞扬起来。 “他们在抢把位。”贝汉默大人继续给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解释道,“在双方扭抱角力的过程中,如果能够抢到双腋下的把位,就能够轻易地用手臂控制对方的上身甚至腰部,也就控制了你的重心,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以更小的力气去胜过对方更大的力气。而此刻他们双方都只得到了对手的单腋下,而加布正在做的就是尝试把手插进对手的另外一只腋下,取得双腋下的把位。” 但显然,在同样的单腋下把位下,加布的力量落在了下风;而对手的另外一只腋下被他的手臂死死地贴住,使得加布抢把的企图也失败了。 与此同时,阿麦德利利用加布抢把时候的重心转移,突然向一侧冲步,调整自己的重心,向前猛地发力。 加布一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失去了重心,被摔倒在地。 “糟糕!”虽然不甚明白,但如此明显的摔倒,即便是弥斯也明白,加布不妙了! “两分!”与此同时,其他扈从却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干得漂亮,阿麦德利!” 贝汉默大人却在这时候露出了微笑,“呦呵,这小子” 忽然之间,情势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只见加布在向后倒的那个刹那,用脚踩在了正在前扑的阿麦德利的髋部,顺势向后倒去;以自己的背部为支点,加布向上猛蹬。 阿麦德利来不及急停,被自己向前冲击的力量带了出去;由于他还紧紧地与加布搂抱在一起,他的下半身反而翻了一个身,背向着地摔倒在地! 而加布则借势以肩膀作为支撑,翻身到了已经躺倒的阿麦德利的身上,以自己的体重骑坐在他的大腿后侧,控制住了对手! 而此时,阿麦德利的双肩已然着地! 尽管阿麦德利仍没有失去意识,想要破坏加布的控制。但加布以整个体重压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姿势却完全不利于发力。当阿麦德利终于得以挣脱的时候,一倏的时间已然流去。 “可恶!”满身大汗淋漓的他坐起来,气急败坏地捶打着地面。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爆发出热烈的呼声,这一出反败为胜实在是太漂亮了,就连贝汉默大人也忍不住为他鼓起了掌。 “这小子的基础,倒还不赖嘛?” 加布抹了一把汗,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却还不忘风度翩翩地给众人深鞠一躬,然后朝坐在地上的对手伸出援手。 “哼,你小子”阿麦德利苦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他的手掌,站起来,然后抬起了他的手臂,为他宣布胜利。 其他扈从也再度为他们俩喝彩,呼声震天。 只有一个人例外。 “够了!就这种水平,也值得鼓掌?!” 一个暴躁却稚嫩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那是个女孩的声音。 “来和我打吧?!” 弥斯循着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那位奇拉·祖尔萨宁大xiǎ一 jiě。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着蔑视,她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高过她一头还多的加布发着战书——她的身材甚至还比弥斯还要矮小一点,亚麻色的马尾辫高冷地垂在她的身后。 “在大家都在喝彩的时候,你就没必要出来破坏气氛吧,奇拉?”大块头大人耸了耸肩,“别人才刚刚打完两场,难不成你要这小子打三场车轮战?”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他休息够了。”这个小女孩以不可一世的口吻这么说道,“阿麦德利这个废物的失败,就让我来帮他挽回吧。” 而那个人高马大的阿麦德利竟然没有还嘴。 “同是风暴崖的同袍,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奇拉。” “您为什么这么想和我打呢?”加布依然不失礼节地试着问道。 但奇拉的回答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你,娘娘腔。” “喂喂喂”这样侮辱性的词汇,就连贝汉默大人也有些忍不下去了。 “那话从这样一位美丽的xiǎ一 jiě嘴里说出来,可不太合适。”尽管遭受到了侮辱,加布并没有恼羞成怒。但对面的那位大xiǎ一 jiě反而发怒了。 她指着加布的鼻子,怒斥道,“你说谁是美丽的xiǎ一 jiě?!” 加布自然不知道她的无名怒火从何而来,无论怎么说,所有女性被这么称赞,不要说心花怒放,起码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儿吧?弥斯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但几乎在场的其他扈从都纷纷议论起来了。 “嘿那家伙刚管奇拉叫做‘漂亮大xiǎ一 jiě’” “完了完了,黑豹要发怒了” “闹够了吧,奇拉”贝汉默大人急忙出来打圆场。 “不够!风暴崖现在已经成了这种地方吗?!”小女孩怒气冲冲地说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鬼,一个娘娘腔,什么人都能进来吗?莱格尼斯圣座这才是闹够了吧?!” “什么?!你说谁是小鬼?!你不是小鬼吗?!”遭受到了侮辱的弥斯马上反击道,如今他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的好感已经完完全全不复存在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她是被她父亲惯坏了吧? 贝汉默大人也对她的发言颇为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莱格尼斯圣座?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吧,奇拉?!你也该收敛点了!” “怎么,这不是您刚刚说过的话吗,贝汉默大人?”虽然用着敬称,环抱着双手,高傲的小丫头的嘴里可完全没有一丝尊敬的语气。 “是是吗?我说过??” “您好像是说过,长官”旁边一位扈从低声提醒他。 “这个嘛” 这个时候,加布上前一步。 “好吧,我跟你打,大xiǎ一 jiě。” “看在主的份上” “他又叫了‘大xiǎ一 jiě’” 议论声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小姑娘,加布!”弥斯朝着场地里面大喊道,为加布加油助威。然而他的脑袋却被贝汉默大人轻轻地敲了一下——对于贝汉默大人来说相当轻的力道,可对于弥斯可不然。 弥斯捂着脑袋,一脸无辜,“长官,我又没有说错!!” 脾气暴躁的奇拉·祖尔萨宁大xiǎ一 jiě此刻已经怒得直咬牙了,那根马尾辫不耐烦地摇摆着,就像她急迫地想要给对手一点颜色看看的心情一样。 “既然双方都同意了,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贝汉默大人也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们要打就打吧。” 话音未落,奇拉便径直朝加布扑了过去,与弥斯当初的做法如出一辙。加布当然也不是毫无防备,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对于一个比自己小五岁,还矮小许多的小女孩,加布当然有毋庸置疑的自信赢过她。 弥斯不禁笑了,心里想:“这小丫头和自己一样,不也是个外行吗?” 但贝汉默大人却眉头紧锁,“不妙。” 加布急忙后撤,因为他看出了奇拉与弥斯的不同——在冲过来的同时,奇拉的左手已经挥起了大摆拳,朝加布的脸上招呼过来。当然这么大幅度的挥拳动作,加布没可能躲不过—— 然而他却想错了。 奇拉的左手摆拳只是佯攻,目的是为了掩护右手的抱腿。 加布意识到的时候,奇拉的右手已经捞到了他左腿的膝窝。 有着多年宫廷摔跤经验,基本功扎实的加布急忙将左腿向后撤步,使得他的左腿从前腿变换为后腿。由于力量上的明显差距,他并不难挣脱奇拉右手的控制—— 但这只是奇拉的第一波进攻。 而奇拉·祖尔萨宁流畅迅猛的第二波进攻已经到来。 她挥空了的摆拳线路突然变换,伸手去抱此刻加布置于身前的右腿,同时整个脸贴向了加布的右胁下。出于训练摔跤多年的本能反应,加布压低身子,再度撤开右腿,防守住奇拉的抱摔—— 紧接着,奇拉一记精准而凶狠的右直拳直接命中了加布毫无保护的下巴。奇拉敏捷的速度和前压的体重给予了这一拳以难以想象的力量,拳的劲力贯穿过去,直达加布的颈部深处。 特拉·加布利费瓦感受到整个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仰头倒了下去。 “用‘脏活’掩护自己抱摔的意图,用抱摔掩护自己出拳的意图,能毫不带思考地在两种攻击方式之间任意切换,这么多人中也只有奇拉能做到这样了。” 弥斯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大气不敢出,为加布捏了一把汗。 他希望加布还能上演上一次的惊天大逆转。 他不敢相信加布就这样被一个还没有自己高大的小女孩打倒了 “她就是个怪物,只知道不间歇地进攻,直到对手崩溃,这就是她的战术。”贝汉默大人继续说道。 “胜负已定。” 说话间,加布已经倒地。 他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意识,他的摔跤训练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翻过身,仰面着地,这样不至于直接输掉这场对决。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输了。 看见对手把背面暴露给了自己,奇拉立刻像饿狼一样扑上去,骑坐在他的腰上,以双腿控制他的身体。 雨点般的拳头不断朝着加布的后脑轰击下去。奇拉深知自己的力量并不大,但后脑是所有人身上脆弱的地方,甚至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足以致命;而在奇拉的狂怒攻势之下,加布只得捂住自己的脑袋。 于是奇拉变换拳路,狠狠地揍在加布的脸颊上。当加布用手去挡时,她便趁机继续锤击他的后脑。 她根本不想以摔跤的技法压制取胜。 这头凶残的黑豹只想彻底地击溃她的对手,用自己锋利的爪牙撕扯他,将他开膛破肚。 “够了!停下来,奇拉!你已经赢了!够了!”贝汉默大人想要劝阻这个疯了般的女孩,但奇拉仍然没有发泄完她的怒火。对于蔑视自己的力量的人,蔑视自己女性身份的人,蔑视自己年龄的人,她总是要给足他教训的。 “快去拉住她!” 但在所有人之前,弥斯已经冲了过去;抱着决意要保护自己的朋友的心情,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边怒吼着。 但他错就错在他发出了不必要的喊叫声。 注意到他的奇拉从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的加布身上站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横冲直撞的弥斯,伸开双手。 双方接触的那一个瞬间,他已经抓住弥斯的左臂关节,上步翻摔! 毫无防御意识的弥斯被她的左肩顶起,顺势被抛摔起来,双腿在空中划过一道月牙弧。 “没用的小鬼。”奇拉不屑地说道,用腋下固定住他的上臂,右手对着弥斯的肘关节猛力上提—— 这股力量与弥斯因自己的体重而下落的力量相互对抗,使两边承受的压力都集中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正如同一根试图撬起巨石的杠杆—— 弥斯狠狠地摔落在沙地边缘,灰沙四溅—— 他的肘关节韧带应声撕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1) 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一声清彻骨髓的脆响。弥斯躺倒在地上,手臂弯折向了不可能的角度。 首先袭来的并不是疼痛,而是极度的惊恐。他的小臂如同他身体多余的附属物一般,有气无力地勉强连接在他的关节处,扭向了一旁——弥斯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手臂可以反向弯曲成这种程度,而当他意识到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正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顺着脊柱,渐渐爬上来的恐怖疼痛感这才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让他浑身的肌肉都战栗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呃啊!!!——疼疼!!!疼死了啊!!!!——” 他痛叫着,泣不成声。 贝汉默大人也已经紧随着弥斯扑了过来,虽然晚了一步。大块头圣骑士以他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将已经愤怒得不能自已的奇拉从背后扑倒,他的双臂就像树干一般,死死地压在奇拉的手腕上,手指像深深扎进沙地之下的粗壮树根,让奇拉绝然无法动弹分毫。在这位大人的面前,奇拉的所有怒吼和挣扎都不过是困兽之斗。 然而伤痛却已经造成了。 “快!担架!”贝汉默大人急忙喊道,而以阿麦德利为首的几名扈从在交代之前就已然动身去办;另一位不知名的扈从则毫不犹豫地撕咬下自己衣服的一角,试图为弥斯的伤臂做固定——但这个时候,一丝丝的挪动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冷静,冷静,弥斯!担架马上就来,请稍微忍一下!” “——我受不了了!!!疼!疼啊!!!——” 知觉在不断涌上来的痛苦轰击下变得逐渐稀薄,甚至连自己的哭喊声也变得遥远 剩下的只有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杂乱而模糊地轰鸣,逐渐地,那些支离破碎的单词在弥斯的耳朵里都失去了意义;还有那些模糊的色彩,在他的眼前纷惑而迷乱地飘舞,逐渐地,那些光怪陆离的图案在弥斯的眼里也都丧失了含义。 “” “担架来了!” “快!你们这些废物,别傻站着啊!” “看在主的份上!小心点!” “” “阿麦德利!楼梯楼梯!” “” “这是我哥哥?!他又怎么了??!” “这关节处已经完全断开了,这样” “迪里埃阁下,可以允许用那个吗?!” “您要知道,贝汉默大人” “我知道,但这这已经是紧急情况了吧?!如果您不允许用那个的话,恐怕这条手臂不可能恢复得过来吧?” “阁下!想想办法救救我哥哥吧!” “施行圣迹的话” “圣司阁下,让我来做吧。” “唔” “别再犹豫了,迪里埃阁下!就算您不能用那个的话,也请让其他圣徒用吧,这看在主的份上,他可还是个孩子!” “圣司阁下,快允许吧!” “嗯既然要用圣迹的话,那还是由我来做吧。” “可是圣司阁下已经在北方那次也是您” “你还年轻。我这把老骨头,不久之后主就会召我去的,多用几次也没关系。” “可” “好了,就这么办了。我也允准了,不是吗?” “既然您这么说了。” “那就快点吧,阁下!” “知道了,知道了,贝汉默大人。唉你们这些个圣骑士,都不能再多一点点耐心吗?” “抱歉,阁下!快开始吧!” “” 无边的黑暗似乎开始有了尽头。 那是在扭曲混乱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晨阳般金色的光芒,并将噩梦与苦痛逐渐转变成金色的幻景的时候。 但在这幻境中,弥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燃烧着的金色火焰,逐渐宣称了那原本为恐惧和伤痛主宰的无意识世界的所属权——那是一种完全无可争议的侵吞,仿佛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为它所创造。 而弥斯自己,也成为了金色的一部分,恰如他的名字在古语中的意思一样;或者不如说,那火焰正是弥斯的生命。 而像从何处获得了柴薪一般,它正重新舞动起来,愈演愈烈。 当弥斯重拾自己的知觉时,自己又躺在了熟悉的地方;尽管并不是同一张铺位,但那一排书架不知怎么的却让他放宽了心。 “啊那条街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前往拜访的,就算为了尝一尝你家里人的手艺也完全值这一趟。” “那就太感谢您了,前辈。” “你也太过拘礼了,加布。在风暴崖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前辈后辈之说——如果你非要称呼我这个刚刚被你打败过的人为前辈的话,恐怕我也只能羞愧得立刻把脸埋进摔跤场的沙地里了。” “我想,那恐怕就是我方才的狼狈样子吧。” 在一旁闲谈的阿麦德利和加布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和自己受的伤比起来,加布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脸色看上去也丝毫不差 噢,对了,我受伤了。 我的手臂断了。 弥斯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就如同在金色幻境中的感觉一样,尽管正想像人总是会忘记自己做过的大多数的荒诞梦境一样,他也无法回忆起昏迷时候的景象——他只知道,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更不要说什么疼痛了。 当然,他能确信自己并没有死。他仍能够看见自己的鼻子和额前的头发,这至少说明他的灵魂依旧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显然,自己也还能操纵自己的身子,否则自己也没办法转过身看见自己旁边铺位的加布和阿麦德利。他半坐起来,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力气。 自己仍旧能操控自己的身体,然而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只能用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语句来描述自己的感觉 但他此刻关心得更多的并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是自己那被折断的手臂。 他不可能忘记那恐怖的一幕,折断的上臂向反方向扭曲的那场景——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就算勉强能恢复过来,也不可能像原来一样了。 而少了一条手臂的自己,还能继续摔跤吗?还能继续学习剑术吗? 还能继续在风暴崖待下去吗? 还能继续做一名骑士扈从吗? 还能继续接受泽文老师的教导吗? 还能 他有些害怕看到自己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臂,但他明白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但等等 为什么自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手臂举到自己的眼前? 没有任何白色的包扎,他的手臂完好如初,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像梦一样,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仅此而已? “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弥斯惊叫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噢,弥斯,怎么了?”加布闻声转过头来,询问道。 “这个小子也醒了,那就行了。”阿麦德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来我可以回去向贝汉默大人报告了。回见。” “告诉长官他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了,谢谢。” “没问题。” “我我我的手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加布?”弥斯还依然一头雾水。自己的左手不但没有任何折断的迹象,甚至连绷带都没有缠! “我只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你每次来的时候都能带着比上一次更严重的伤,而你还要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下次麻烦你能站着走进教堂来吗?”弥斯这才注意到正蹲在书架的一边找书的弟弟,他转过头,语气里充满了挖苦,“对了,就是后天。听圣日所有人都得来听迪里埃阁下讲圣课,记好了!” “不不不,我是说,我的手臂没断吗??!我是不是做了个梦??!”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梦”艾思从书架里抽拣出两本书,夹在腋下,这才站了起来,没好气地回答,“你只需要感谢迪里埃阁下就好了。” “阁下在哪儿?” “在歇息。” “是阁下治好了我的伤?!今天是哪天?!” “我不是才说吗?后天是听圣日,今天当然是末曜日,你弄坏自己手臂的同一天下午!你才躺了半时不到!” “怎怎么可能?怎么办到的?这绝对是奇迹吧?!” “你说对了,”艾思朝他眨了眨眼睛,“就是奇迹。” 弥斯愣了一下,“你是说像圣骑士的‘天使之手’那样的?” “风暴崖教堂的圣徒们都不是普通的圣职者,而是与圣天使缔约的最虔诚的战地牧师,能够降下圣迹,瞬间治愈大多数骑士的创伤,在战场上ti g一ng援助——你以为骑士团教堂存在的意义就是祈祷吗?” “看在主的份上,这也太方便了!”弥斯瞟了一眼一旁的加布,他似乎并没有为艾思的话感到惊讶,似乎早就已经知道这回事了。 “施行圣迹是有代价的,可不是能随便乱用的。感谢主吧,你这xg 的家伙。”艾思走过他的床前,瞥了他一眼,“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没问题了?没问题了就回去了吧?” 弥斯白了他一眼,“我这个哥哥就这么碍眼嘛?我还是感觉不到我的身体,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常现象。阁下说,你的身体还承受不了这么快的代谢速度,躯壳的各个部分在圣焰的作用下被激发了,而你的精神意识对如此大的改变还没能适应,导致了意识和知觉的脱离。” “说人话。” “简单来说就是你太弱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艾思只好这么粗暴地解释道。 “你现在说起话来倒是像模像样的,明明没来这里多久的” “你才是风暴骑士团的成员啊,哥哥。”艾思突然提高了音量,“我想知道,能不能别让我这种外人来告诉你啊?!” 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地沉默。明白人都能听出来,艾思这话里充满了酸味。 意识到自己说了有些不妥的话,艾思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哥哥的脸,“我把这几本书去给阁下带去。” “放心吧,艾思!”但弥斯扬起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说过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你成为风暴崖的一员!我保证!” “请务必让我也帮上忙吧,弥斯。”一直没有打扰这两兄弟谈话的加布终于也开口了,“尽管不明白具体的状况,但作为我在风暴崖的第一位真诚的朋友,为了维护我才闹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 “那就太好了!看吧,艾思!有了加布的帮忙,我们的胜算又增加了一倍!要对我们有信心啊!”弥斯激动地朝已经走远了的艾思的背影方向大声嚷道。 “从一成变成了两成吗?毫无根据的乐观,要我怎么做得到?”艾思轻声自嘲着,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2) 与加布在楼梯口道了别,弥斯走过挂满了烛台的内廊,拖着步伐经过一扇扇挂着门牌的松木房门,一边数着——不识字的弥斯还没办法认出自己的门牌,只能靠数顺序这种办法来认门。他的知觉倒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照艾思的话,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了。 疲惫的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下,侧靠在雕满了金焰花图案的石墙上,伸手向腰间摸去,那里挂着自己房门的钥匙。 就是这个时候,他再度注意到了那扇没有门牌的房门——正对着自己房间的那扇门,上面用铁链悬着一截断开的bi sh一u。 那就是奇拉·祖尔萨宁的房门。 弥斯心里立刻涌上一股冲动,想要去敲她的房门。倒也不是为了寻事,只是想和她说清楚,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不过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毕竟自己现在状态也不好,晚饭也还没吃,和她再起了什么冲突也不好。 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生活真难。”他叹着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回到房间,弥斯把破烂不堪且沾满沙土的上衣随手甩在地毯上,立刻便瘫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松软舒适的被子里,再也不想动弹。今天真是受够了,所幸明天是安息日。 为了给他的断臂做紧急处理,他们把他的袖口撕开了。尽管自己的手臂已然痊愈,但是还是得向老麦登申请一件新的扈从服了——毕竟没有人听说过补衣服的圣迹,那听起来简直逊毙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自己在艾思面前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关于劝说哪位骑士大人这件事,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自己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说辞呢?或者准备一点计划? 他这么想着,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年历。 “说到底,艾思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让圣骑士大人看上的才能呢?” 那家伙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个文弱的书呆子,没有自己这么有活力,更没有这么厚脸皮,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很难办啊。 况且艾思想要留在风暴崖的原因并不的确想要成为一名骑士,更不要说圣骑士了 那小子只是喜欢迪里埃阁下那里的藏书罢了吧。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弥斯抱起了头,果然动脑子并不是自己的强项啊!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成功不了的话,岂不是会被艾思当成吹牛大王了?!” 正在弥斯苦恼得辗转反侧的当儿,有人用颇为有力的手劲叩响了他的房门。 在这种时候会来造访的,大概只有老麦登手下的侍从了吧?也许是为自己送来新的扈从服了也说不定呢? “不愧是风暴崖,真是快啊!”弥斯蹦下床,一路小跑过去开门,裤子上的沙砾一路从床上抖落到了门前。 但出现在他门外的人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一身黑色的长外衣,灰白色内衬,深褐色毛皮短披肩;深赤色的长裤下是从膝盖到腿部的铁护胫,鲜亮地标志出他的骑士身份;丝毫不加遮掩的高发际线显示出他的年龄,略加修理的长下颚仍然带着些士兵的粗犷。弥斯必须扬起头仰视才得以与这位身材修长高大的骑士大人对视,然而看见他的到来,弥斯的心里却毫无准备地“咯噔”了一声。 “副座大人!?” 怒勒·祖尔萨宁,莱格尼斯大人的二把手,风暴骑士团的副座,同时也是那个不久之前才折断了他左臂关节的奇拉·祖尔萨宁大xiǎ一 jiě的父亲。 据安东尼斯所说,祖尔萨宁家族虽然不如泽文老师出身的“花语”兰吉尔家族那般显赫风光,支系众多,却也是一个颇有渊源的骑士家族。这个家族的数代都是风暴骑士团著名的圣骑士,从怒勒大人的曾祖父,到现今的副座怒勒大人,无一不是功勋卓著,战功彪炳。 祖尔萨宁家族世代传承的纹章图案是一只凶猛的黑豹,弥斯在梅耶撒教堂初见风暴骑士团的时候在他的肩甲上看过。 不过,此刻这位大人的表情上却没有表现出那种世袭贵族所持有的傲慢和威严。怒勒大人似乎在如何组织起恰当的语言上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呃小子,你想出去喝一杯吗?” “什什么?”这个要求出自一位身份高贵而且并不熟稔的圣骑士大人之口的确过于唐突了,弥斯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抱歉,大人!我没太听清!” 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显然不太愿意降下面子再说那话第二遍。 不过他还是换了一种说法,“呃我听说你喜欢酒。正好,我也喜欢。” 他瞟了一眼放在弥斯门前的银色餐盖——回来时弥斯累得甚至懒得把晚饭端进房里就倒头趴了下去,“你小子不也刚好没吃晚饭吗?你想呃去穆尼安德特走一遭不?我请。” “但,老麦登我是说,总管说风暴崖城堡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出入的” 副座大人显然对邀请被拒绝这件事情不太开心。他决定换一副更有说服力的表情跟这小子说话,“把这当成命令好了。小子,还有其他衣服穿吗?马上换一套衣服,在主楼大厅集合!” “是,长官!” 一段时间之后,弥斯穿着当初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服出现在了主楼的大厅,这里是圣骑士们举办宴会和重要会议的地方。然而这个时刻这里却远谈不上热闹,除了在那里等待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之外只有两三位负责扫除的侍从——老麦登每天都会吩咐侍从把城堡的每一处都保持得干干净净。 “跟我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祖尔萨宁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大厅的侧廊,“我们从侧门出去。” “但是大人,要去穆尼安德特的话还得出外城门吧?”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怒勒·祖尔萨宁大人耸了耸肩,完全不以为意。 “不过,”祖尔萨宁大人随后又补充道,“这件事情你得守口如瓶,尤其是不能让泽文那崽子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吧?” “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 “嘘!!!给我小声点!” 牵着祖尔萨宁的爱骑,深枣色的“怒潮”,趁着夜色,循着大道,弥斯跟随着副座大人走过风暴崖城堡的前院园林,来到了外城墙的城楼跟前。不出所料,外城的城门被坚固的闸锁严丝合缝地封闭上,完全无法通过——那是想要离开城堡的唯一一条出路。 他们就在城楼的石阶前停下了脚步。 “小子,去跟负责守城的潘迪亚·丹希大人知会一声,让那混蛋头子下来给咱开门。”怒勒·祖尔萨宁大人指了指城塔的上端,在稀少的光线之下,城墙上大型弩机和投石机的轮廓看上去就像《圣约》中漆黑魔龙的狰狞牙口,“我赌他在城墙中段的内室里下棋。” “是,长官!” 一向是行动派的弥斯话音刚落便已经一路小跑上了大段台阶;城墙很高,台阶也很长,但一直以来弥斯都自认体力不错。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风暴崖的城墙后是有多层内室结构的,荫庇其中的守军通过狭长的观察孔来侦查城墙前面的情况;而热衷于下棋的丹希大人也的确不出祖尔萨宁大人之所料,正在和一位守军士兵对局,尽管战况看起来并不算激烈——事实上,当弥斯冒失地冲进内室的时候,丹希大人正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与同泽文老师竞赛时风度翩然的形象相去甚远,此刻这位守城官大人的装束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丁点贵族骑士的风采——下半身马马虎虎地套着点缀着赤色鹿斑的腿甲c护胫和铁靴,上半身却不加掩饰地打着赤膊,露出白花花的腱子肉和深色的体毛;受了伤的左臂有气无力地悬挂在胸前的绷带上,一头鲜亮的赤色长发完全不加打理地散在那已经步入中年但却仍然不失当年英气的脸颊两侧,看起来颇像一头雄狮——呃,确切地说是一头懒洋洋的雄狮。 “还没想好怎么下?!” “抱抱歉,大人那这样下好了不对不对”这位理应正在执勤的侍从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棋盘上的局势不知所措。他好容易下决心拿起了自己的“骑士”,想要把它移到什么位置去;但犹豫了一会儿,侍从又放下了棋子,甚是为难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报告,丹希大人!”一口气跑上了阶梯的弥斯微微地喘着气,站在丹希大人的面前,端正地行了一个骑士礼,成功地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的丹希大人注意到了自己。 潘迪亚·丹希狐疑地打量着他,“呦,泽文的小学徒?有何贵干?” “可以请大人帮忙打开城门吗?”弥斯直截了当地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任何问题。 丹希大人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顺手伸出那条完好的右臂,粗暴地将弥斯的脑袋一把夹到腋窝里。 “你小子是脑子被摔傻了怎么的?这道城门的防备可是老子负责的!你想偷摸出城去就算了,竟然还跑来向我报告?!风暴崖的城门是能给你随便开的?!”丹希大人的手臂活像钳子一般,死死地夹着弥斯的脑袋,一边拖着他往外面走,疼得弥斯嗷嗷直叫,“你想出去干嘛?!走!跟我去见泽文!!” “完蛋了!”弥斯心里大呼不妙,“这这是怎么回事祖尔萨宁大人不是和丹希大人说好了吗?!” 难不成 难不成自己被算计了?! 弥斯突然明白了。 祖尔萨宁大人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和他女儿的恩怨要整自己?! 真是祸不单行啊!! 这这要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3) 刚出内室的矮门,丹希大人便轻易地将弥斯甩到墙上,并以肘部将弥斯的脸牢牢地顶在上面。 “你应该知道风暴崖城堡是不允许随便进出的吧,蠢货?”丹希大人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我我知道,对不起,大人!!”弥斯咧着嘴,吐着舌头认错道——这样的动作并不是为了向丹希大人挑衅做鬼脸,而仅仅是因为那位大人腋下的汗味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你小子是缺心眼吧?当着我手下的人跟我大声说这个事儿?你这么笨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进入风暴崖的?”丹希毫不留情地嘲讽着,却终于放松了那让弥斯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制,又朝内室里瞟了一眼——所幸那位士兵的注意力还在那些个令人头疼的棋子上,他依然还没有能够研究出合适的应对,“怒勒那家伙呢?” “报告大人,他在下面等着。”弥斯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回答道。 丹希大人叹了口气,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跟我来吧。” 潘迪亚·丹希大人打起燃着圣灯草的火把,领着这两人一马顺着城墙方向往北走,来到了前院园林北侧,坐落于塔楼前的风暴崖公墓。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造访公墓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旅程,凭借火把的亮光也仅能依稀辨认出那些整齐排列得就像正在列队的军阵的方石墓碑的轮廓;由锈迹斑斑的粗铁丝缠绕成的拱门和围栏横在他们面前,脚边的草地里不时发出莫名的窸窣声音,这一切都让弥斯十分不安。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他忍不住向走在前面的两位长官发问道。 “悼念先烈。”丹希大人作出了一个显然不可能真诚的回答,同时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害怕了?” “没没有” “这里埋葬的都是历代最伟大最高尚的圣骑士们,”怒勒·祖尔萨宁大人耸了耸肩,“没什么好怕的。” “除非你会吓得尿在裤裆里,”丹希大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就算是再伟大的圣骑士也免不了要找点乐子的想法,不是么?” 听了这话,在后面牵着怒潮的弥斯不禁打了个寒颤。拉弗诺尔山山顶的夜晚实在冷得瘆人,整个墓园的气氛也过于安静了,任何风吹草动的惊扰都能听得异常清晰。他连忙撵上那两位大人的脚步,他可绝对不想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被落下。 简单陈陋的石板路从墓碑之间蜿蜒而过,有些石块已然支离破碎了,但仍然被脚下的沃土牢牢固定在原地;石板的边缘长满了苔藓以及青葱色的杂草。弥斯牵着马,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的石板,以免不小心踩到青苔或者夹缝而滑倒;行走在这条小路的中央,借着火把的光朝远处眺望,那数量庞大的碑林也的确令人震撼,尤其是考虑到这每一处墓碑之下都埋葬着一位为了主和帝国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有些甚至是同第一皇帝并肩作战过的chuán qi英雄——弥斯不禁想象到,此刻,在这安宁的夜里,英雄们的灵魂都在夜幕中默然注视着他们这些后辈的画面。 两位大人的脚步在一排墓穴的石门前停了下来;那些覆盖墓穴入口的石板都相当巨大,看上去已经完全封死了。 丹希将火把凑近墓穴的石板门,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古语字母。 “伟大的圣骑士,我亲爱的挚友和领路人, 伊拉尔德·耶力(irald yelie), 安睡吧,您的旗帜我已经接下了。 ——潘迪亚·丹希,圣显历2841年夏。” 丹希大人从兜里取出一柄钥匙,插进了从碑文上部雕刻的圣三角形状凹槽中,墓穴的石门后便立刻传出了像金属敲击的清脆声响——石门的边缘立刻弹开一条薄缝。 “这这这这样不好吧”发觉了丹希大人想要进入墓穴的意图,弥斯吓得直哆嗦,“我们我们还是别打扰别人长眠吧他或许会不高兴的” “放心吧,他长眠的地方不在这儿——他死的时候连尸体的灰烬都没能留下来。”潘迪亚·丹希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用五指伸进石板门的缝隙中,将它拉开,“这是条密道,直通拉弗诺尔山山腰的林地。” “从那里去穆尼安德特就很近了。”怒勒·祖尔萨宁大人补充道。 说着,丹希大人又弯下腰,从腰上解下一个牛皮水壶,毫不客气地硬塞到弥斯的怀里,“一定得给我装满!” “可可我没有钱,长官”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身旁那位会付酒钱的。”丹希露出狡黠的笑容,拍了拍怒勒的肩膀,“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我明白了,长官!” “进去吧,只要记得在一时之前回来,”丹希将火把交给怒勒,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屁股坐在石板门一侧的石坎上,“过时不候。” 怒勒·祖尔萨宁大人举着火把在昏暗的隧道前面开路,走道四壁除了用于支撑的建筑结构之外简陋得连一盏烛台都没有。整个隧道的空间也颇为狭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人一马通过。不知道究竟有多长的路途,看不到隧道尽头的光亮;火把的光芒变得黯淡,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像凝固了一般死气沉沉,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就好像着实在墓穴里的感觉。 这并不是心理作用。 “大人我有点”话说到一半,弥斯就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地吸进一口气,这才得以继续,“喘不过气” “这是条很古老的地道,平时都是封闭的,喘不过气是正常反应。”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看上去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地道的很多地方都有气孔,所以没必要担心窒息。只要让你的身体习惯了就会好很多了。” “好厉害您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 “我敢肯定泽文以后会教你怎么控制呼吸的节奏的,这对于风暴崖的每个士兵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训练。”祖尔萨宁大人耸了耸肩,“我们有时候会许多环境严苛的地方遭遇敌人,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呼吸的话,体力很快就会耗尽;除此之外,无论是摔跤还是剑术,对于大多数格斗术来说,调整气息也是非常非常关键的一环——在激烈的战斗中能够保持呼吸平稳的人,能够保存更多体力,从而拥有更强的耐力。这些都是需要经过长时间训练的。” “好厉害!” 怒勒举起火把,抬起头,让弥斯能够看清周围那些经年的磨痕和锈迹,“这座隧道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皇帝时期,风暴崖刚刚建立的时候。由于坐落在孤山上,为了防止被围困,第一皇帝主持修造了这条地道,通过它骑士团就可以绕过城墙外监守的敌军,朝对方背后部署重骑兵部队。一旦突围时机成熟,城内的部队便会和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夹击敌人,到那时候他们想撤退都来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弥斯也抬起头,那些由金属和木质结构组合而成的支架上的确充满了陈旧感,甚至散发出一种类似于坟场的味道,说实话并不好闻,“但是外面的那块石碑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旧” “噢,你是说墓穴入口处的那块石板门?那的确是近些年才换上去的。” “那是什么人的墓碑?”弥斯尽管喘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还是结结巴巴地问道,“似乎是丹希大人的什么人?” “像野狗一样到处乱嗅可不太好。”祖尔萨宁大人瞥了他一眼,语气倒并没有显示出十分责备的意思。 “对不起,长官。” “不过,那家伙也应该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怒勒·祖尔萨宁耸了耸肩,“那是他的老师,也是一位可敬的老圣骑士。距离耶力大人战死在穆尼安德特,算起来大概也有十年了吧——那时候我应该还在伽尔撒的皇家骑士团服役。” “您还在皇家骑士团服过役?!” “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说起来又会没完没了。”祖尔萨宁大人似乎对自己的往事并不愿意多加提及,只是马上把话题扯了回来,“别看那老小子那副整天没正经的样子,在泽文之前,他也是被称为天才的上代冠军骑士——仅仅用了四年时间就从扈从晋升为骑士,又过了两年,因为在穆尼安德特立下大功就毫无争议地直接受约成为圣骑士。那家伙啊,倘若再年轻个十年,是绝对能和泽文那小子一战的。” “四年”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祖尔萨宁突然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和你一样,丹希也并非出身于什么优秀的贵族血脉,而是完完全全的c连族姓都没有的平民。” “真的吗?!”弥斯听到这里当然很高兴。既然同为平民出身丹希大人可以做到的话,自己或许也能做到与他一般伟大的成就。 “而且我告诉你,那家伙一开始就是个强盗头子。如果不是耶力大人发现了他的才能,恐怕他就只能干坐在监狱里等着被绞死。”怒勒·祖尔萨宁大人挑了挑眉,一边漫不经心地叙说着,一边继续朝隧道的深处走去,“‘丹希’这个姓氏也是耶力大人在他成为骑士的时候赋予他的赐姓。当然,丹希那家伙也没有辜负耶力大人的期望,成了他三个学徒中最出众的一个——他甚至连耶力大人那酷爱下棋的癖好也一并学了来,以致于在这风暴崖除了莱格尼斯之外,他已经找不到对手了。” “但耶力大人他牺牲了” “耶力大人正是牺牲在那场令丹希那小子立下卓越功勋,而且被拔擢为圣骑士的战斗中。”祖尔萨宁大人摇了摇头,“别看他那样,其实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耶力大人的牺牲对他打击很大——要不是老莱格尼斯劝他,他几乎差点就拒绝了亲自提出要为他授圣约的皇帝陛下。” “那可真糟糕。” “其实也没那么糟,会走上圣骑士这条路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过去的。”祖尔萨宁大人耸了耸肩,“我们选择这条路的那天也都知道,会有一些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虽然事情会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多多少少有了准备。” 弥斯沉默了,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回应这样的话。 “倒是你小子,真的想好了吗?”副座大人突然这么问道。 “我当然” “不用急着回答,你还有的是时间。”怒勒·祖尔萨宁抬手打断了弥斯的话头,尽管他没有回头,他当然知道弥斯想说什么。隐约地,弥斯竟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些父亲的影子——并不是他自己的父亲,倒像是“某一位父亲”的影子。 “果然没有比找个人闲聊更能打发时间了,这条隧道还真挺长的。”才安静了一会儿,怒勒又忍不住发出牢骚。 “大概要多久啊”弥斯感觉自己的喘气声愈加地明显了,甚至像是在他的耳旁轰鸣一样。他感觉自己甚至连一口气读出一个完整的长单词都稍微有些困难了。 “半时吧。” “我的主啊这么长吗?”弥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忽地,随着自己的脚步走过,他依稀注意到隧道四壁那些支架结构里一直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大人这个” “嗯,怎么?” “隧道有没有塌过啊?吁” “当然塌过。”副座大人的回答令弥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修筑于两千多年前的东西,虽然一直有修缮,不过因为结构太旧发生塌陷的事情在过去也是有的——大概几十年会发生一次吧?”祖尔萨宁大人的语气听起来却淡定得令人发怵。 “上一次吁塌陷是什么时候?吁” “那种事情我怎么会记得,我又不是书记官。” “那塌了怎么办?” “祈祷。”副座大人耸了耸肩,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4) 穆尼安德特。 作为穆尼安德特公国名义上的首府,位列五星之都的穆尼安德特不仅仅是坐落在帝国西面边境上的一道坚实屏障,也同时是西方最历史悠久c繁荣伟大的城堡之一——这两者通常是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形容对象上的,穆尼安德特是个例外。 高大坚固的城墙,易守难攻的地势,这些都不是穆尼安德特如此重要的原因;作为帝国境内最重要的铁矿产地,每年整个帝国境内用于铸造农具cu qic防具和钟表的近一半钢铁资源都有赖于穆尼安德特的生产;这里同时也是许多名震帝国宇内的铸剑师c铸甲师和军械师的家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得以进入皇都伽尔撒,在皇家军械库担任要职。 穆尼安德特东面的城墙附近坐落着一座被称为“燃烧城堡”的子堡,那里驻扎着穆尼安德特公国辖下的常规军团——御火之盾军团。这支名字与“穆尼安德特(uniandt)”的古语含义完全相同的部队在漫长的历史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由这样一支部队维护着穆尼安德特的治安和日常防务,也就不再需要什么城市卫队了;就坐落在拉弗诺尔山巅的风暴崖也能随时支援穆尼安德特的防线,这也就造就了这座城堡在两千多年的过去从未被攻陷过的chuán qi。 人们说,帝国境内有四座城池,进攻它们无异于自取灭亡:皇家骑士团守护着的“皇都”伽尔撒,圣灵骑士团拱卫的“圣城”费兰多卡萨,南方荒漠中有着“不可逾越之高墙”之名的日落堡垒,以及地狱之门前耸立的巨盾——穆尼安德特。 教堂的钟声刚响过五声,弥斯跟随着祖尔萨宁大人马不停蹄地穿过穆尼安德特宽敞亮堂的街道。就像那时候站在山顶眺望着的瓦柯西亚夜景,作为同为五星之都的穆尼安德特,夜晚的街道上同样热闹非凡。 怒潮的铁蹄声在一处看上去并不十分敞亮的酒馆门前停了下来。 弥斯仰起头,他看不懂招牌上的通用语单词,但那个长得甚是滑稽的马脸图案还是吸引了弥斯的注意力。他忍不住转过头来,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真别说,祖尔萨宁大人的长下巴与这个图案还颇有些神似。 怒勒·祖尔萨宁翻身下马,拍了拍落在自己衣衫上的尘土,“看上去还行吧?” “比紫莓酒馆可体面多了。” “这儿在穆尼安德特这样的大城堡里也算不得什么大酒馆,不过我喜欢的是他们夏天在酒里掺的冰块。” 祖尔萨宁说着,伸手想要推开那颇有乡村风情的破木板门,那块木板才能勉强够到他的肚脐高度。但他顿了一下,侧过脸瞟了弥斯一眼,嘱咐道,“从现在起我是伯力·斯彭(burry sp一ng)大人,你就是我儿子,别记错了!我可不想因为你小子而露馅。” “明白!” “欢迎光临疯马酒馆,骑士大人!”怒勒·祖尔萨宁“吱呀”地推开门,那一肚子肥膘c长着满脸茂密而杂乱的黑胡子的老板就立刻笑脸相迎,“今天还带上了孩子吗?” “斯彭大人,这可不是该带孩子来的地方吧?”一旁一个红头发的伙计忍不住多嘴道。 肥老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伙计这才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祖尔萨宁拍了拍弥斯的肩膀,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睛,“这孩子,也是时候见识见识大人的世界了。两杯,老规矩!” “好嘞!” “喏,尝尝吧。”已经闭好了嘴的红发伙计刚将两杯酒端上来,祖尔萨宁就将盛得比较满的那一杯推到了弥斯的面前——或许是里边的冰块比较大的缘故吧。那是血一样鲜红醇美的苏雯娜酒,仅仅是凑近酒杯弥斯就能够闻到那股迷人的浓香。他轻啜了一小口,冰水与美酒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他的舌间拂过,他几乎便立刻沉醉在其中——尝不到酒味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 “哈啊!”在再次痛饮了一大口之后,弥斯这才发出满足的声音。把冰块加进苏雯娜酒是谁的主意?这种家伙就应该在费兰多卡萨封圣!他这么想道。 “你可以张嘴说话了,伙计。”祖尔萨宁大人举起杯,又对那个红头发的伙计挑了挑眉,“顺便去帮我再要两份奶酪煎牛肉。” “马上去办,骑士大人!”红发伙计回应着,行了个颇为蹩脚的军礼。 伙计前脚刚离开桌边,这边这位中年骑士几乎是把橡木酒杯高举过头,仰头直接倒进了喉中,看得弥斯都愣住了。 “呼啊!——真他妈爽!”喝完之后,这位副座大人还不忘拿空酒杯连敲了好几下桌子,仿佛不这么做就完全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愉悦,“走了那么远的路,老子的喉咙都快烧起来了!” “但,祖斯彭大人呃那个,我还是有点问题” “我可是你的‘爹地’。”祖尔萨宁大人提醒他。 “噢,好的‘爹地’。”这样称呼一个并不熟稔的人着实有些别扭,“您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请我喝酒呢?” “这个嘛呃”提到这个话题,祖尔萨宁大人却又似乎有些支吾,像是在寻找着恰当的表达方式——能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又不失威严的方式。“其实呢我嘛只是想借机向你呃我想有些事情我是做错了的。” 然而弥斯也没能理解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啊??!您的意思是?” “呃,好吧我其实呢,嗯,是想借机向你道个歉。”祖尔萨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把酒杯放到自己的唇边,想要掩饰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事实上那已经是个空杯了。 “道道歉?!” “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我对很多事情的判断也不那么准确了。” “您是指奇拉的事情么?” “也不全是。当然,奇拉那孩子折断你手臂的事情,我是必须道歉的;在梅耶撒的时候,我也确实有一些过激的举动。”祖尔萨宁一边摇着头,一边毫无意识地把空酒杯倒扣在了桌上,“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做错了事,就必须正视自己的错误,征求原谅才行啊。” “但您这样的身份”作为被道歉的一方,弥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其实那些事情我都没有特别在意啦,大人” “就算我都能看出来那是在说谎,小子。”怒勒·祖尔萨宁耸了耸肩,“既然你也是一名士兵了,那就干脆点吧——你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我觉得您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 “那是‘不能’的意思?”这位大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那就是‘能’了。” “呃这么说的话也没错吧” “好!正事儿解决了,咱们继续!”怒勒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倒扣着的空杯都吓了一跳,“伙计,再给我来八杯!!!今天咱们要醉到天亮!!!” “别啊” 煎牛肉刚上来,弥斯就像饿坏了的豺狼一样撕扯起来,甚至连餐具都不需要了。直到他消灭完整块牛肉他都没有功夫说一句话——除非那些不雅的进食声也能算话。 留下一个干净得像洗过似的空盘,弥斯举杯喝了一大口红酒,拍了拍肚子,这才发出心满意足的喘息声。 “说起来那件事之后,奇拉怎么样了?” “你是想问,那孩子得到应得的惩罚了没?”怒勒显然也解决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这位大人进食的速度也是惊人地快,“你的老师,也就是现在的dài li圣座可是发了很大的火——她恐怕下个礼拜都得睡在马厩里了。” “我我也没有那种意思”希望对方的女儿倒霉,这种事情弥斯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嘛?”怒勒说着,手里放下了第三个空杯,“我也的确太宠那孩子了,是该让她吃点教训了。但我有时候实在没法苛责她,因为她实在太像我自己了。哎作为一个父亲,我实在称不上一个好的父亲啊” “我只是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我实在想不出我做了什么对她失礼的事情我是说,在那次争吵之前。” “你当然想不明白,”怒勒耸了耸肩,“因为你本来就没做什么。” “那那到底是为什么??!” “嗯我没告诉过你,在这里可不该到处乱嗅的吗?”怒勒举起第四个酒杯,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嗅到别人的伤疤上面可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但您不也告诉了我丹希大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件事情就不行呢?” “丹希那家伙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奇拉很在意吗?” “不,”怒勒·祖尔萨宁耸了耸肩,“是我很在意。这是我的家事。” “像发生在丹希大人那样的悲剧吗?” “对我来说,”怒勒突然皱起了眉,“那要糟糕得许多。” 弥斯自觉地低下了头。 “我倒不是在吓你,别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事情,我的确不愿意再提了。”怒勒马上又恢复了放松的神情,笑着想要转移话题,“在酒馆里还摆着一副严肃面孔的人,活得未免也太累了。” “我也知道我不该问太多的” “把那件事情抛到脑后吧,我也不是在责怪你,小子。开心点,能出来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但是,我也不仅仅是好奇而已。”弥斯突然说,打断了怒勒的话,“我并不是想打听您的家事,但奇拉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是一定要知道的!” 老黑豹再度皱起了眉,这次他似乎显得非常不高兴。 “我知道您的脾气,也知道这么固执下去也一定会惹您生气的。但我还是必须知道!我有必须知道的理由!” “说说看。”怒勒眯眼看着他,轻轻地搓弄自己下巴上的短胡髭——显然,他并不是的确想要听他的理由。 “因为我想和她做朋友,而不是敌人!”但弥斯还是大声回答道。 “哦?”怒勒挑了挑眉,似乎开始对弥斯的理由产生兴趣了。 “同为战友,我不能和她再对峙下去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恩怨,为什么就不能化解呢?!如果我能够理解她的话,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的!!我不相信那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你不恨她折断了你的手臂吗?”怒勒试探着问道。 “也许我会恨她,如果我一辈子再也用不了这条手臂,还没办法知道原因的话!——”弥斯说着,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左臂,“但现在这不是完好无损吗?” “嗯”这位大人开始陷入动摇了。 “作为受害者的我,也完全有理由知道原因的吧,大人?!什么都不愿意解释的话,这怎么还能算真诚的道歉呢??!” 就算是怒勒也不得不承认,弥斯的话说得在理。 “的确有那么些道理” “所以请告诉我吧,大人!无论如何,我只想知道这一个理由而已!” 怒勒·祖尔萨宁一边喝着酒,一边陷入了深思。 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怒勒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那个原因。” “是什么?!” 怒勒放下最后那杯酒,酒杯里竟然还剩下了才没过杯底的红池。 “奇拉的身上背负着恶魔的标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5) “她能长出翅膀吗?” “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种,能够得到恶魔力量的诅咒,对吧?她有的时候会非常非常暴躁,就像恶魔一样,也是这个原因吧!还有她那么强,也是因为得到了恶魔的力量!对吧?!那她会不会有时候变成恶魔?!” “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有点意思。”怒勒无奈地挑了挑眉,从弥斯的面前顺手拿走了第五杯酒。 “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噢” 怒勒佯装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直到确定了没有人在窥听,又将酒杯放在自己的嘴唇旁,作出喝酒的模样,这才继续说下去:“那是风暴崖的一句老话——‘被恶魔标记上的人,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怒勒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尖锐,“如果一个恶魔声称他会杀了你,那么你的下半生都得如惊弓之鸟一般在恐惧中度过。” “那是一种恶魔的巫术吗?” “不,那只是恶魔的等待。” “等待?” “你也许忘了,恶魔和天使都是永生c永世c永恒地存在着的。”怒勒·祖尔萨宁的声音乍听起来很轻,却着实沉重,“人们总是会忘记,一个月,一年,十年,四十年,一百年;无论铭刻得再清晰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去而变淡c褪色,直至彻底空白。但恶魔,他们永远不会淡忘;只要他们说过,他们就会来猎杀你,就像你的头上有着鲜艳如血的标记一样。一个月,一年,十年,四十年,一百年,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你松懈下来,或者能够保护你的人过世了,成了骨骸,只要你的敌人不死,他就会在你自以为逃掉了的时候c以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找到你,捉住你,用地狱里烤得炽红的铁叉穿过你的身子,嚼碎你的手指c膝盖c心脏c灵”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弥斯听得头皮发麻,肚子里也有了些许翻滚感,他急忙用这样的问题来打断祖尔萨宁大人的进一步叙述。 “因为他们是恶魔,是主的大敌。他们憎恨是不需要理由的,而‘恶魔的标记’就是所有憎恨中最令人发指的一种。恶魔当然不会将他们的力量给你,只是会为了杀掉你,带着喜悦的笑容将一整座城市的人烧成灰烬罢了——那是历史上的确发生过的事情。” “那那”弥斯已经被这番叙述吓得噤若寒蝉了。他甚至感觉,单是待在那女孩儿的附近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现在,我再告诉你一次——她身上,背负着恶魔的标记。那听起来如何?” 弥斯说不出话来。在这种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怒勒轻微地皱眉,放下了酒杯,凝视着杯中鲜艳如血的酒水,看似在想些什么,嘴巴却又动了起来,“她暂时还被风暴骑士团庇护着,虽然也不能算是绝对安全,但要绕过一众帝国最卓越的圣骑士,进入风暴崖的腹地捏死一个小女孩,就算对于恶魔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样的话,应该可以稍微安心了” “但如果一辈子被看护在风暴崖的深处,那和囚犯又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生又有任何意义吗?”祖尔萨宁大人突然盯住他的眼睛,反问道。 “我没想过” “所以,我可怜的女儿奇拉,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赢得自己的人生。” “成为圣骑士。”弥斯下意识地回答。 “不仅仅是圣骑士而已。她要成为能够独自面对恶魔的c最为优秀出众的圣骑士,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那就是她会那么强的原因?” “她还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只不过你和那个刚来的孩子目前都是新手罢了。” 怒勒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拎起酒杯,朝面前的牛肉里洒了一些苏雯娜酒,这才拾起了刀叉。 “在过去她也做过类似这样伤害切磋对手的事情,只是因为其他扈从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家伙了,也都没造成过这么严重的事故。”他的餐刀利落地划过饱含汁液的肉排一侧,还未完全煎熟的牛血“噗吱”地满溢出来,“我严厉地斥责她,但她一直声称自己的行为有着充分的理由。” “什么理由?” “她曾向我抱怨过无数次,因为奇拉是风暴崖年龄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儿,大多数扈从在和她对练的时候都会刻意收手让着她。她对此非常不满,不仅是因为自尊心受挫的缘故,她也没办法了解自己真正达到了什么水平。”怒勒将还带着血的牛肉放进嘴里,仅仅是刚咬下去就已经染红了这位骑士的两唇之间,看上去就像抹上了唇红,“但我无视了她的埋怨,于是她想出了自己的办法。只有当你在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全力以赴,无论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不看似孱弱不堪的小女孩儿——这就是她的办法。” “但不仅仅在决斗的时候,”弥斯仍然抱有疑问,“即便是平时她看上去也非常讨厌我和加布,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我猜因为她嫉妒吧。”怒勒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缓缓说道。 “嫉妒?!她嫉妒我?!为什么??!” 弥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简陋的衣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生于鸟不拉屎的北地,再普通不过的牧民家庭,不识字c没见过世面还剑术拙劣;而她是祖尔萨宁家的独女,不折不扣的贵族世家,天生丽质c身份高贵还受人尊敬,武技在扈从之中出类拔萃,甚至在十岁就能够与阿麦德利这样的成年人同台竞技。 这样的自己,弥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嫉妒的。 “或许,”怒勒顿了一下,仿佛噎住了一般,“只是因为你们是有得选择的吧。” 怒勒·祖尔萨宁还想解释点什么,那位红发伙计却在这个时候走近,轻声对祖尔萨宁耳语:“大人,卡莉(carlly)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他立刻打住了话头,“嗖”地站起来,仰头将那从弥斯那边顺过来的第五杯酒一口饮尽,随而一边离座,一边咧着嘴朝弥斯摆手示意:“闲聊就到此为止了,我可还有正事要办。好好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吧,小男子汉!想喝什么就点,多少都行——我已经付过钱了。” “明白‘爹地’”那个词就算现在说出口也仍然相当别扭。 “噢对了,你得向我保证别告诉你妈咪。” “一定不告诉她!”谁是妈咪啊? 话音刚落,伴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怒勒·祖尔萨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木板楼梯顶端投射下来的大片阴影中。 弥斯一手撑起自己的头,一脚架到了旁边空着的座位上,用更惬意的姿势品味着手中冰爽醇香的苏雯娜酒。尽管祖尔萨宁大人让他放松,可坐在这样的大rén iàn前,还是没办法完全轻松下来啊。 而他的脑中仍旧在咀嚼着那位大人所说的话。 “选择吗?” 酒馆里的烛火黯淡了一些。 那是酒馆里的伙计为了让那些就趴在满是酒糟味的桌上沉沉睡去的客人们能做个好梦,而特地熄灭了几枝蜡烛,只留下零星的火光。 一半的客人已经打着呼噜了。不知道是因为白日的生活太过劳累,还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他们中大多数都睡得很沉。 尽管,另外一半的客人依旧在狂欢。他们的呼喊声依旧没有减弱半分,但弥斯想不通,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的缘故,那些睡着了的酒客却几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噢,好吧,那个刚刚翻了个身还骂了一句接着又睡了回去的家伙除外。 弥斯的侧脸几乎已经贴在了桌上,他的手臂也仅仅是软趴趴地充当着垫子而已。疯马酒馆的苏雯娜酒的确令人心旷神怡,但一个人喝闷酒未必太过无趣了;那些吵嚷的声音又带着一种含混不清的穆尼安德特翘舌口音,乱糟糟的如同猪圈一般,这也让弥斯放弃了加入谈话的念想。困意袭来,但他却根本无法入睡。 最近烦心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些,许多,他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直到穆尼安德特午夜的钟声响了起来。 那并不是特别响亮的声音,只是一段悠扬舒缓的韵调。对于沉睡中的人来说正好不至于惊醒他们,而对于苏醒着的人们来说也不至于忽略——至少对于独自坐在角落里,远离吵嚷中心的弥斯来说不至于忽略。 “是不是该回去了呢?”弥斯喃喃自问道,“丹希大人说,一时之前就得回到风暴崖的。” 不过既然是那位大人带自己来的这儿,他应该不可能不知道时间吧?毕竟他已经来过这么多次了。 就这么想着,弥斯又点了一杯味道偏甜的石榴酒,坐在那儿,继续等待祖尔萨宁大人的事情办完后下来找他。 但时间又过了约莫四分之一时,楼上却没有丝毫动静。 仍然活跃着的酒客已然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这是扣除掉已经离开了的人,还留在酒馆里的比例。 难不成那位大人已经忘了要回去的事情?应该不可能吧 但从这里启程要返回位于山顶的风暴崖,现在的时间已经有些紧了啊 就算马上走也 弥斯坐不住了。 酒馆的二楼看上去也似乎有些年头了,许多地方都甚至没有翻新过。踩在上面感觉有一种塌陷感的木板过道边上胡乱地滚落着一些木桶,有些甚至还装着不知名的液体。许多角落里都结满了蛛网,扰人的蚊蝇在耳边“嗡嗡”直叫,烛台的分布也异常稀疏,许多地方完全就是一摸黑。 据酒馆的粗胖老板所说,怒勒·祖尔萨宁——噢不,伯力·斯彭大人的房间就在走道的最尽头,那最摸黑的角落里。 “闻起来和我家的羊圈差不多”弥斯捏着鼻子自语道,这家酒馆楼下的装潢和楼上可完全是两回事。 或许他们还没攒够修楼上的钱?反正这不重要。他轻轻叩响了房门,希望不要打扰到大人的“正事儿”。 门里边传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是不是来的时机有些不对”他的脸立刻变得通红,想象到目前正在里面进行的“hu一 d一ng”。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打扰别人的人都是不会受欢迎的。 但似乎从房里传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声音? 那倒不像是在木板床上翻云覆雨的声音——当然弥斯并没有实际听过那种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那声响,倒更像是在焦急地拍打着床铺并猛烈挣扎的声音 “快来人!帮帮我!!!” 足有手掌宽度的厚木板门隔音效果着实无可挑剔但里边的声音,分明是在呼救啊! “救命!!!” 听起来像是那个女人被人掐住了脖子,甚至连呼吸都有困难了! 觉察到了这一点的弥斯这可无法坐视不理了。 弥斯抬起一脚,猛地踹开门,高声喝止道: “你在做什么,大” 门并没有锁。 但他义正言辞的呵斥声戛然而止。 “快!快来帮忙!我快喘不过气了” 那位正被光着屁股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的粗壮身体压在身下,甚至只能勉强挤出半个头的瘦小女人见弥斯进了房,急忙呼救道,她同那位“体面”的骑士大人一样,一件衣服也没有穿。而对所有叫喊声全无反应的祖尔萨宁大人正以相当不堪入目的“大”字姿势趴在她的身上,打着惊天动地的呼噜;他已经全无知觉的手指上甚至还挂着一个橡木杯,里边的酒水已经完全洒在地上。 这个睡得和冬眠的黑熊一样的骑士大人显然对这位卡莉夫人来是过于沉重的负担。 “骡子脑袋,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快来帮我!!” 卡莉xiǎ一 jiě一边拍打着木板床一边激动地朝弥斯骂道。 “快!我的手嗷!要麻了!!!” 一边扭过头尽量不让自己看着这疯狂肮脏的场面,一边使劲用自己的背顶起祖尔萨宁大人那壮硕的身躯。他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成功地使这位大人翻了个身——同时也终于让那个一直悬在他手指上不肯落地的空杯子与其它被随性地丢弃在床脚下的同伴团聚了,那掰手指算起来起码也得有十好几个。 尽管如此,这位卡莉夫人还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腿从那位骑士大人长满黑毛的粗腿下面拔出来;她似乎也并不着急穿上衣服,只是赤着身子坐在床边,喘着大气。 “真够呛!哈——”她这么说着,像是刚从什么相当危险的情境中脱身一样。 然后她这才开始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别扭地转过头的十二岁小男孩。她胸前挂着的两坨不加掩饰的布袋儿和下腹部的那圈令人作呕的赘肉令弥斯根本无法正视她。 “你是这家伙——噢不,这位大人家的公子?” “算是吧” “噢,我明白了。私生子!”那位卡莉夫人就这么下了结论。 “呃” “真是辛苦啊,我能理解!”卡莉夫人一边自作主张地点着头表示认同,一边自顾自说了下去,“要取得名分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对我们这些人来说!” 弥斯当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他爹地他喝醉了?” “我的妈,做着做着突然就睡死过去了,睡得像头猪似噢不,请原谅我对大人的不敬!!!呃,睡得像个那啥玩意儿” “您能弄醒他吗?” 她转过头去,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抽在了毫无知觉的祖尔萨宁大人脸上,把弥斯吓了一跳。“瞧,没动静。” “如果大人醒来知道这件事情”弥斯不禁想到。 “但这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时间!时间才是!!!要是不能在预定时间之内回去的话,可能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弥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也扑了上去,照着祖尔萨宁大人的两边脸颊上一顿猛抽,一边嚷道: “快起来,爹地!!!再不回去要被夫人发现了!!!”喊的时候他甚至还留意到了自己扮演的“私生子”的角色。 他正狠狠地来回抽着祖尔萨宁大人的耳光,但大人嘴里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吓得他一下子跳了回去。 “夫人?” “你醒了吗,爹地?!”弥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奇拉”酩酊大醉的祖尔萨宁突然开始呼唤自己女儿的名字 这可和剧本上不一样 弥斯只好尴尬地朝那位卡莉夫人笑了一下,“我的名字。”她的名字听起来倒颇像是男孩子的名字。 “你妈咪回来了?” “是啊是啊!回来了!快回去吧,要不就要被发现了!” “那么我们快祈祷吧” “祈祷?”弥斯听得一头雾水。 “哈莱雷亚!她啊,从天堂回来了呀!!” 他高呼了一声,混乱的言语中充满了感激;紧接着,他又睡了过去,呼噜打得比之前还要响亮。 但弥斯,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6) 一时的钟声敲响了,简短而干脆。 守城官潘迪亚·丹希大人按照约定回到了墓园,打破沉寂的钟声并没有给这片墓园带来一些更热烈的气氛。随着钟声的残响像被死的静谧吞噬般渐渐褪去,随后一股脑儿袭来的更深的沉默才更让人毛骨悚然。在多雾的拉弗诺尔山区,月光也是微弱的。 不过丹希丝毫不为此感到担忧。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带着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回到耶力大人的石碑前面。 “如果您在天之灵能帮我开门,我也就省了这麻烦了,老师。”对着石碑,他的语气仍旧是那么漫不经心。 “不过那样的话,我可能就喝不到酒了。啊,真是烦恼啊——”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自言自语起来了。 “不过您不喜欢红的吧?”丹希就这么独自说着,弯下腰,伸出手指叩了叩耶力大人的墓碑,对它后面可能在等着的两个家伙说道,“来了吗,我可不会允许迟到哦?” 然而石碑后面却没有反应。 他又更用力地敲了两下。这条隧道只有一个出口,声音通常会在里边传递得很远。 “喂喂,这可不太好啊。”丹希摸着脑袋,“钟声可都响过了。这两个家伙,难道不知道回不来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又跺着脚等了一会儿,但隧道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好啊好啊,这两个蠢货。看在主的份上,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管了!” 潘迪亚·丹希扭头就走。 没走出多远,丹希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怪异的马蹄声——怪异得不禁使他停下脚步。 “怒潮吗?” 作为一名圣骑士,他当然不可能没听过马蹄声;在他的骑士生涯中,潘迪亚·丹希听过各种各样的马蹄声,快的c慢的,虚弱的和强大的。作为风暴崖的上一任冠军骑士,他最负盛名的能力不是他的马上枪术,也不是他的剑术,更不是他的多项全能;事实上,他是一位相马大师,甚至能仅仅通过马蹄声来判断出马匹的特质和健康状况。而他相中的“斑狩”在风暴崖可是公认综合素质最为优秀的骏马,不仅在速度上能与“晨风”比肩,就算是力量,与“怒潮”相比也不会落太大下风。 甚至可以说,这匹额上有白色斑点的赤色神驹就是潘迪亚·丹希大人的代名词。 而让这样一位相马大师吃惊的并不是这马蹄声有多么迅速,怒潮的速度与斑狩来说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而这马蹄声不仅焦急而且混乱,很显然,骑马者并不熟悉如何驾驭马匹。 让他大为惊讶的是,这急促的马蹄声来自他脚底下的地面深处。 怒潮在狭窄的隧道里飞奔!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怒潮的高度,在这样低矮的隧道里,不要说飞奔,骑手连乘上马背都嫌困难;就算他倭着身子前行,他的后背也一定会被粗糙的隧道顶部磨得鲜血淋漓,特别是怒勒·祖尔萨宁那样高大的体格—— 除非除非 除非骑马的是那个十二岁的小鬼。 马蹄声逐渐在靠近墓碑的地方变得零碎。 耶力大人的石碑又鸣起清脆的叩响,石碑后面传来弥斯气喘吁吁的喊声,再度打破了墓园的静谧。 “丹希大人?!我我们没有迟到吧???!!!丹希大人!丹希大人??您在吗??” 丹希回到了墓碑旁,并没有开门的打算,只是伸手进兜里掏出了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 “你们迟到了不止一霎(shae,帝国时间公制单位,约莫是两分钟),小鬼。” “对不起!!!!” “我的水壶呢?里面是满的吗?!” “对不起,大人!!!我给忘了!!!” “瞧怒勒这家伙找的蠢蛋”丹希捂着尽是失望表情的脸,转身想走,“行了,你们俩就在这儿待着吧,等着泽文明天来找你们” 被困在墓碑后面的弥斯马上就慌了。 “别!!别!!丹希大人!!下次,下次一定记得!!!” “你还想有下次?” 丹希没好气地反问道,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回过头来。 随着石碑门发出低沉的轰响,灰头土脸的弥斯吃力地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怒勒·祖尔萨宁拖了出来,这位大人的衣甲像是被胡乱地套在身上的,看上去狼狈极了;他们的脸上也都有不少来历不明的淤青。 “刚从哪个战场上回来?”丹希捂着脸,话语里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关切,“看看你们这丢人现眼的样子” “祖尔萨宁大人他太重了要把他固定在马上实在太难了” “不许找借口!”丹希厉声呵斥住了弥斯,尽管他的目光依然是那么懒洋洋的,“士兵能为长官擦屁股是长官对你的信任,你还敢有话说?!” “对不起,大人!!!” 说着,丹希瞟了一眼脚边鼾睡的怒勒,不轻不重地给了一脚,皱着眉头。 “不过这家伙的屁股蛋儿还真是屎多。” “噗”弥斯没忍住笑。 潘迪亚·丹希又转过头,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弥斯,挑了挑眉,“你小子,学过骑马?” “我我会骑牛” “我没问你任何有关牛的事情,小子。”丹希瞪了他一眼,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对不起,大人!我没学过骑马!!”弥斯连忙更正自己的回答。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骑马?” 弥斯挠着头,“还真比倪安特难骑多了啊呃倪安特是我家的小牛虽然马匹的速度真是飞快,但祖尔萨宁大人的马实在是太凶暴了,无论我怎么做它都不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那你后来是怎么zhi fu它的?”丹希开始显示出不小的兴趣。他当然很清楚怒潮的脾气,除了它的主人怒勒,恐怕没几个人能应付得它那暴脾气,一不注意还可能会被它的前蹄踢伤。 “我没能zhi fu它”弥斯不得不承认道。 “那你是怎么骑上马的?”丹希不禁瞪大了眼睛。 “还是祖尔萨宁大人zhi fu了它”弥斯尴尬地笑了笑,“后来我发现,只要把祖尔萨宁大人放在它的背上,它就会立刻变得温顺许多。我想,它肯定也不想让自己的主人摔下来的吧” “亏你小子想得出来,看来你也没那么笨” “这算是夸奖吗,大人?”弥斯摸着脑袋,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当然不是。”丹希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予以打击,“你也不过是比最糟糕的蠢货强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弥斯自然立刻就泄了气。 “不过,这乡下小子说不定还真有些才能。”丹希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嘟囔道。 “你可以回去了。怒勒和他的马就交给我好了,那家伙不会介意在城墙上边睡一晚的。”丹希耸了耸肩,一脚若无其事地踩在怒勒的身上,又提醒道,“不过别忘了把你的嘴巴看牢,还有最重要的” “我欠您一壶酒。放心吧,大人,我记着呢!”弥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就好。”丹希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弥斯快滚。 “对了,大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弥斯又回过头,“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丹希挑起了眉头。 “您觉得成为一名圣骑士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 “似乎,你从怒勒那里听到了些有趣的故事?”丹希立刻敏锐地觉察到了弥斯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反问道。 “我” 在弥斯可以为自己辩解之前,丹希大人又立刻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足够勇敢吗?” “一定够!”弥斯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斩钉截铁地肯定道。 “就那么确定?”丹希大人撇了撇嘴,作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阴森表情,在墓园的静寂气氛之下显得格外瘆人,“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圣骑士了吗?” “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只有这种问题,弥斯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梅耶撒的时候,他已经想过了无数遍,问了自己无数遍,也回答了无数遍。 “那么我告诉你,不是糟糕,而是可怕,可怕至极。”丹希耸了耸肩,“你对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那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回答不是呢” “回答还是一样的。” “那您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回答是一样的,因为那就是事实。但同样的事实在不同的人听来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丹希轻轻地哼笑了一声,继续了下去,“如果你不过是个懦夫,那么把你吓走就好了;懦夫也不可能成为圣骑士,你待在这里毫无意义。踏进真正的战场,你会遇见经历一辈子平淡生活的人毕生认为是天方夜谭的可怕玩意儿,目睹普通人至到躺进棺材里都未必见得到的血腥暴行;你会被欺侮,被屠戮,被追捕,被猎杀,你要做好准备,随时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并且为之而牺牲。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没有家室的,因为成为圣骑士的人,是很少有能够得到善终的,有些甚至连尸体都找不见。” “我不是懦夫!” “很好。那你就应该明白,圣骑士的工作是什么了。” “呃大人?我没有明白” “我们,圣骑士的工作,就是让与我们无关的人都不必卷入这样的命运。” 望着夜色下那些连字母都辨认不清的墓碑,他平淡地回答。 “就因为这些在此地安眠的英灵们,这个国家的人民才有权利认为,恶魔和他们犯下的罪恶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那就是我们的工作。” 他怀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弥斯身上。 “我都这么说了,你小子还没改变主意吗?” “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丹希大人!”弥斯的回答依然是那么坚定,“正像您说的那样,您已经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了!” “很好。回去吧。” 几乎是第一次,弥斯在丹希大人的脸上看到了并不那么恶意的笑容。明晰月光照耀下的墓园,在他的眼里也不再那么阴森可怖。 “晚安,英雄们。” 离开之前,弥斯悄悄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7) 听圣日的午后,风暴崖操练场。 天气并不算好——事实上,弥斯并不能透过密布的阴云找见太阳的方位。但依然,在操练场上聚集起了一批人,他们中大多数是资历较老的骑士扈从,宽松的宝蓝色罩袍下穿戴着擦拭光亮的兰泽式甲,威风凛凛地乘骑在全副武装的战马背上,各自擎着一杆锋利的骑枪;还有一些则显然是骑士团的圣骑士,他们披挂的铠甲样式则要华丽显眼得多;另外更多的是正在场地内外忙碌着的侍从。 风暴崖的天气不好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样也未必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大雨倾盆,弥斯已经从老麦登那里学到了这一点。 目前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站在操练场南北两侧高耸而起的长阶上,场地内部的情况都可以一览无余。几位侍从正在他的身后竖起鲜艳的血玫瑰旗帜;那不仅仅只是“血玫瑰”而已,而是真正沐浴着血的“血玫瑰”,甚至连青绿色的棘刺上都还残存着露珠一般晶莹的血滴。那是雷·兰吉尔·泽文大人——他的老师的纹章图案。 而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此刻就站在他的身旁。如果要问弥斯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如说,在泽文老师的身旁,有什么是不需要担心的? 经过了一段长久而冰冷的沉默后,泽文老师终于开口了,尽管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场地里面。 他一开口就抛出了一个让弥斯冷汗直冒的问题。 “上午你睡了多久。” 上午在并不宽敞的教堂大厅里,迪里埃阁下亲自为他们讲了一堂关于莫莱希尔古语的圣课。所有人都是站着听的,但弥斯仍然蜷在门边的角落里睡着了,其他扈从高大的身影为他打了完美的掩护。他对那些艾思津津乐道的古语字母实在提不起劲儿来。 “对不起,老师!”虽然立刻道了歉,但弥斯心里还是在纳闷儿,老师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难不成是迪里埃阁下告的状? “我在你旁边站了半时,从四时开始。”像是能听见弥斯心里的话一般,泽文老师以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作了回答。 “您会读心术吧?” “不。”泽文的眼神第一次落在了弥斯身上,但这眼神里可没有多少善意。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完蛋了,弥斯心想。 但泽文冰蓝色的眼睛又重新对向了场地内的马队,似乎并没有显示出勃然大怒的迹象。当然,沉默对弥斯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总是令人最为不安。 “这毫无意义。” “啊?” “向我道歉毫无意义。” “老师?” “一个连书信都读不懂的家伙是不可能跻身贵族之列的,看来你不知道。”泽文说着,甚至没有正眼瞧他一下。 “我知道” “那么你想要成为骑士的决心也不过就这样而已。”他说,嘴角露出轻蔑而刻薄的笑容,那语气与其说是在下判断,不如说是在冰冷地反问。 “我对不起,老”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能做什么大事。”从泽文老师口中说出来的话就像锋利的剑刃一样,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弥斯的自尊心,“我甚至不认为你能成为一个普通的骑士,因为你毫无才能,还不努力;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正好也在寻找把你踹出去的理由。作为我的学生,你要么成为最优秀的骑士,要么成为流浪街头的野犬,只有这两种选择,只有这两种命运。” “我”弥斯还想为自己争辩些什么,但他的话还没有出口,泽文却骤然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几乎要从阶梯上摔下去。 “只有足够努力的人才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你没有,明白吗?!”一直平静的泽文终于也露出了怒色。 “明白老师。”弥斯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流泪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懦弱,让泽文老师更加看不起自己。 在心里,他甚至对这个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老师产生了恨意。 但更糟糕的是,弥斯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别让我看不起你。”泽文说,神情中像霹雳般片刻表现出的怒色在这一个瞬间已然消失无踪。 弥斯咬着自己的嘴唇,含着泪,委屈却又无话可说。 “明白”弥斯只能这样回答。 “呦,泽文,又在教训儿子?” 从不远处传来响亮的呼喊声,弥斯身边尴尬而凝重的气氛立刻被打破了。 穿着便服的潘迪亚·丹希大人顺着同一层阶梯走过来,高举着右臂朝他们打着招呼。他的左胳膊已经不再吊在胸前,但仍然缠着绷带,耷拉在身体的另一侧。 走到弥斯身边的时候,他偷偷对弥斯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别担心,小鬼,我来救场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丹希?” “你觉得我该在哪儿?” “这次骑兵阵型的训练不应该由你领队吗?”泽文没好气地反问。 “拜托,老兄!”丹希装作费劲地抬起自己有气无力的左臂,“我的手臂可是受了伤,还是拜你所赐!” “只是因为你太逊了。” “你小子还真是学不会尊重长辈,”丹希耸了耸肩,“但这次我可坚决不上。就算你是dài li圣座也别想逼我,你可不是莱格尼斯。” “好吧,祖尔萨宁人在哪儿?” “噢,对了。”丹希笑了笑,仿佛自己摆了泽文一道,“怒勒让我给他请假,他昨天晚上又喝多了。” “我可不相信嘉德雷(gardrael)大人送来的那一箱酒在祖尔萨宁手里能保存这么久。” “那你只能亲自去问他本人了。”丹希摊着手,表示自己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只能是我了。” “毕竟你可是冠军。”丹希一脸的坏笑,“或者,你可以问问贝汉默或者班德尔(bander),或者塞洛里昂?他们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那几个人的骑术,还是算了。”泽文整了整自己的衣甲,又转身吩咐自己的侍从,“去把晨风牵来。” “让这小子去吧。”抬起下巴点了点弥斯,丹希大人又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如果他犯了错的话,正好当作惩罚,同时也能好好地让他自己去冷静下来,好好反思一下。” 泽文当然也并非没有看出丹希这家伙的真实用意,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快点。” “明白,老师” 丹希大人走过去,私底下用手肘捅了他一把,在他耳旁不乏得意地悄声说: “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 从内城的侧门出来的时候,风暴崖上空阴郁的天空已经下起了淅淅小雨,马房附近的地面也变得泥泞起来。 顺着内城墙的外围,刚被痛骂了一顿的弥斯垂着头,一脸晦气地踩过地上还不算深的积水,裤脚附近立刻沾满了泥斑。他的心里还是很委屈,很不服气——就算泽文老师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就算自己也一直知道泽文始终不待见自己,他说得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说什么自己这样一看就做不了什么大事,说什么一找到机会就会把自己踢出去 “可恶!”弥斯咬了咬牙,“等着瞧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正自顾自地说着,雨势却忽然变大了。密集而硕大的雨点来势汹汹地浇在流淌着泥浆的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唰啦”声;灰褐色的泥点飞溅而起,在他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上留下颇为不羁的画迹。 瓢泼大雨打得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只得一只袖子遮挡住额头,一边奋力在泥水里奔逃。事实上这样做的效果也十分有限,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的袖子也在不住地向下淌水,弥斯倒霉的脸此刻就像瀑布一样。 所幸马房就在不远处了。 弥斯一路狂奔,终于抢进了马房的檐下,尽管他并没能保住自己身上哪怕一小块干燥的地方。泥水从他湿哒哒的衣裤上不住地流下来,仿佛就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一样源源不断;褐色的脚印一路顺着他的脚底清晰可辨地通向仓房外面。 在大雨和泥浆里全速奔跑实在太费体力了,弥斯半蹲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但当他抬起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他不免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马房内部的空间空旷得惊人,两侧的马厩一眼望不到尽头;脚下的地板也同样是由厚实而具有一定弹性的木材拼接成的,色泽明亮且洁净,与他在梅耶撒见过的那些邋遢的马棚截然不同;支设在高处的坚固桁条下吊着做工讲究的铁烛台,不仅仅是在夜晚,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也是点亮的;不少同样躲在这里避雨的侍从就坐在大门附近的地板上等待着大雨过去,但总的来说,与整个马房的气派相比,聚集在这里的人也就显得过于稀疏了。 如果铺张毯子就在这儿睡下的话,这个仓房恐怕能住下风暴崖的所有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最令他兴奋的是那些马匹。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马,每一匹都那么健壮优美 他忍不住趴近厩门,想要更细致一些观察那些健美的骏马 但突然,他的屁股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啊嗷!!!——”弥斯捂着屁股蹦了起来,“咣”地撞上了马厩的格栏。 “瞧瞧你这蠢货——”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穿着相当朴素的奇拉·祖尔萨宁大xiǎ一 jiě,深褚色的带风兜披肩下隐约露出几缕亚麻色的发丝;老旧的披肩下是一件显然过于宽松的羊毛短袍,布满皱纹的皮靴则已经和靴底长年累积的泥土彻底融合为了一体;她的肩膀上扛着一杆扫帚,很显然就是这杆扫帚刚才让自己的屁股吃了苦头。 就算沦落到如此境地,在挖苦别人的时候她仍然没有一丁点收敛自己那趾高气昂的态度。 “让我猜猜,你是犯了事儿被泽文大人抓住了?” “你这家伙干什么?!”尽管对这个小女孩的蛮横已经早有准备,挨了揍的弥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和奇拉吵了起来。 但奇拉的气势针锋相对,完全不落下风,“我倒还想问问,你在这儿干什么?!看看你脚下带进来的泥水,蠢货!!你不知道是我在负责清扫这里的吗?!” “我可是来办事的!” “哼,”奇拉·祖尔萨宁嗤之以鼻,“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为老师牵马的!”弥斯理直气壮的说。 “嘁,牵马就牵马,神气什么?手下败将。” “神气的是你吧?!我只是在看马而已,你就随便打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大xiǎ一 jiě!!” “你说谁是大xiǎ一 jiě?!你这家伙还没吃够教训?!”奇拉这一下也火了。 “你倒是来啊!只会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 “我看你是还想再断一次手吧!!” “有这说的功夫你早就干了吧,大xiǎ一 jiě?!”正在火头上,弥斯也不在乎什么火上浇油了,反而底气十足地向奇拉挑衅道,“怎么的了?我倒是不怕啊!如果你喜欢继续扫马粪的话,来打我好了啊!!” “你”奇拉·祖尔萨宁咬着牙,突然攥住了弥斯的领口——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后背就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厩门。“哐当”的巨响立刻吸引了在场的其他侍从的目光,尽管其中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想要过来劝架的意愿。 但弥斯也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他直视奇拉的眼睛,“来吧,我不怕你。” 奇拉·祖尔萨宁高举起了自己小而结实的拳头,从其上分明的青筋可以看出,她的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嘁,打败你这种蠢材也证明不了什么。” 奇拉终于放开了弥斯完全湿透了的领口,甩了甩手,一脸鄙夷地说。 “你也不想吃苦头嘛?”弥斯稍微有点得意。 “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和你这种废物计较。”奇拉环抱手臂,背过身去,“况且我也不想继续伺候这帮不听人话的畜牲了。” “亏你还是个骑士之后,竟然这么说这些勇敢的战马。”知道了奇拉已经没有动手的意愿之后,弥斯继续变本加厉地挖苦她,仿佛这样就能报方才的“一帚之仇”,“看看这些马儿优美的身段,它们肯定能跑得像风一样快——” 奇拉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满脸的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驮马。” “噢?”这一句话让弥斯的话头一下子噎了。 “那样的短腿哪一点像战马了?”这回轮到奇拉挖苦他了。 “呃那个它们都很健壮?” “你这个蠢材果然什么都不懂。”奇拉尽管满脸嫌弃,还是给他好好地解释了一番,“养在这边的都是驮马,背物资用的;那一排马厩里的大块头都是挽马,负责拉车和犁地的。虽然它们也能骑,但正经的骑士才不会骑这种干粗活的劣等马匹。” “那真正的战马在哪儿?” “后边。”奇拉伸出拇指,没好气地指过自己的肩膀。 “那你就带我去吧。” “什么?你这白痴是缺心眼吗?!”奇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对刚刚几乎就要打起来的对手,毫不犹豫地请求帮助,这是任何有脸皮的人都不会做的事情吧? 当然,在奇拉的眼里,是自己单方面地教训了这小子一顿。她只是发了善心放了他一马罢了。 “不愿意就算了。” “我们可是敌人,废物!” “我的名字可不叫废物。”弥斯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叫弥撒铎,来自梅耶撒的弥撒铎!” “不过是条狗而已。好吧好吧,就叫你狗好了。”奇拉耸了耸肩。 “不是狗!是弥撒铎!”尽管“ithad一re”在古语中的意思的确是金毛犬,但无论怎么说,被直接称作“狗”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那不就是狗的意思吗?”但这对奇拉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弥撒铎!梅耶撒的弥撒铎!能不能好好叫别人的名字?!” “好吧好吧,蠢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你把我当做你的敌人?” “难道我们不是敌人吗?难不成我们还是朋友?” “听起来也不错啊。” “没门儿!”奇拉毫不犹豫,断然拒绝。 “我就那么惹你们这些贵族讨厌啊”弥斯挠了挠头,没有生气,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位大xiǎ一 jiě的脾气了,“不过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们也不可能是敌人啊无论如何,我们都是风暴崖的扈从。所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可都是战友。” “”这回奇拉有些哑口无言了,这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所以与其这么剑拔弩张,不如做朋友比较好吧?”弥斯摊了摊手,“毕竟以后我们免不了会有能互相帮助的地方。” “我怎么可能需要你这种白痴的帮助?” “这个嘛这可说不好。” “绝对!绝对不可能!”奇拉斩钉截铁地说道,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几乎是狠狠地摔到地上。 “好吧好吧,”弥斯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儿的脾气简直比“山峰”还要倔。“你也许的确用不上我这个新兵蛋子的帮忙。” 说接下来一句话的时候,他刻意眨了下眼睛,尝试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 “但你绝对用得上我的老师的帮忙。” 从奇拉的表情变化上看,弥斯知道了自己抓对了她的要害。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不可一世的奇拉·祖尔萨宁大xiǎ一 jiě竟然脸红了!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憧憬泽文老师的吧?”弥斯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下了这一回合。 “你你你怎么知道??!”奇拉慌乱得甚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一直在纳闷儿,为什么你会那么讨厌我——明明我是不是废物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弥斯摸着下巴,不时瞟她两眼,似乎在确立着自己的完全胜利。“但我发现,就连莱格尼斯圣座都没放在眼里的你,在泽文老师面前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看在主的份上,我当初可还觉得你很可爱呢!!” 奇拉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却又无可辩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我成为泽文老师的学生之后,你当然会觉得嫉妒。毕竟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笨蛋而已,怎么配得上成为泽文老师的学生?你就是这么想的没错吧?”弥斯颇为得意地看着奇拉那窘迫的神情,就好像小心思被人当面戳破之后紧张得无法自持的少女——她当然是个少女,虽然可能不是这种类型。 奇拉再度朝弥斯露出狰狞的目光,但弥斯则全然无视。 当初怒勒·祖尔萨宁大人对他说到“嫉妒”的时候,他就觉得很纳闷儿。虽然“有得选择”这种理由乍听起来还有那么些道理,但就在刚才,弥斯再度与奇拉·祖尔萨宁面对面的时候,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一件事情——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哪里可能会想这么高深的东西?很显然,这位中年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可一点都不了解。 但这一切可逃不过弥斯的眼睛。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不久之前才意识到的。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泽文老师又年轻又英俊,风度翩翩而且英明有为,还是风暴崖的冠军,莱格尼斯圣座的唯一学生。会受到女孩儿的青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吧?” 而且他和你一样都有着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待人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父女吧?弥斯心里默默这样想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不会想那种无聊的事情!!”奇拉连忙为自己做着辩解,尽管那在弥斯看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可是杰出的祖尔萨宁家族家族流派呃祖尔萨宁流剑术的唯一继承者!如果泽文大人能收我为他的学生的话,我一定能好好地呃完美地,完美地融合泽文大人的剑术风格和祖尔萨宁流派剑术,成为开创时代的集大成者!你明白吗?那样我就会成为一代剑术大师,成为风暴骑士团的冠军,就像泽文大人一样!所以才不是为了你说的什么无聊的目的,你给我听清楚!!” “那种事情先放到一边”弥斯耸了耸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过,你还想继续保住这个秘密吗?” “你敢泄露给任何人我就” “我当然想和你处好关系,毕竟我们可是战友。”弥斯的嘴角扬起,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但如果你一定要把我当做敌人我知道你对敌人可是毫不留情的,大xiǎ一 jiě。所以我也只能全力以赴,用上我能用的所有手段,这样才算公平吧?” “你” “怎么样,大xiǎ一 jiě?您要帮我的忙吗?” “别叫我大xiǎ一 jiě!!” “只要你不再叫我‘狗’的话,没问题。” “我乐意叫啥就叫啥!”气急败坏的奇拉此刻却拿面前这个废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也只能给你同样的回答了,‘大xiǎ一 jiě’。” “随你便好了,蠢狗!” “那么回答呢,我们能够互相帮助吗?”弥斯耸了耸肩,“真正的骑士可是很干脆的。” 奇拉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她终于做了决定——那个决定听起来还是相当地不情愿。 “跟过来吧,笨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Panthers 黑豹(8) “关于你刚才说的”跟随着奇拉漫步走过两排马厩中间的宽阔过道,弥斯脚下拖过一长串灰褐色的湿泥脚印,“什么什么流派的大师之类的那是什么东西?” “你这蠢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奇拉白了他一眼。 “如果我也像你一样从小都成长在城堡里,那我当然也会什么都知道的。”对这样的嫌弃,弥斯不以为意。 “我就告诉你好了。整个风暴崖只有两位自成一派的剑术大师,第一位就是我的父亲,另一位就是泽文大人了。”奇拉露出颇有些自豪的神情,一边讲解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扫帚,仿佛那就是她的长剑,“父亲的双手长剑流派是凶猛而且不讲道理的,主要是以节奏紧凑c连续不断的进攻来压制对手,瓦解敌人的防御。双手剑通常要长一些,也重一些,更具威力,在步战与决斗时候优势很大,因此现在大多数流派的剑师都是以步战双手剑术为主的;但由于把手太长的话会限制手腕的灵活性,大多数骑士在马上作战的时候都会选择单手短握的骑士剑作为u qi。而我的父亲结合他的高超骑术,开创了独特的马上双手长剑术——那可是无论怎么吹捧都不足为过的成就啊!” “同样是剑也还有这么多的分别吗?” 奇拉毫不理会弥斯提出的愚蠢问题:“泽文大人擅长的则是灵活多变的一手半剑流派。一手半剑嘛意思就是双手剑与单手剑的结合,既可以双手挥舞又可以单手使用;比双手剑要灵活,又比单手剑有威力——当然缺点也是一样的。泽文大人的风格以频繁变换的节奏和精准无比的迎击为主;他时常会刻意放慢速度以迷惑对手,引诱对手出击,然后——突然变速!一击致命!这种技巧我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 “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似乎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剑术嘛?” “那只是对于你这种蠢材来说。” “我又不懂剑术” “虽然看上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像我这样的天才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的共通点——”为了炫耀,奇拉刻意拖长了音,希望吊起弥斯的兴趣。但这个小动作明显失败了,因为对于还没有开始修习剑术的弥斯来说,那些很专业的名词听起来都一头雾水。 他只是象征性地问着说:“噢,是什么?” 尽管对弥斯的反应很泄气,奇拉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就是,这两种剑术流派都是非常考验反应速度的。祖尔萨宁流的连续多角度压制进攻,需要在对手防御的时候立刻流畅地转入下一次进攻,从新的角度再度出击,就算敌人勉强抵挡住了,他也不得不再次组织防御或者后撤,根本无暇反击;泽文流的突然致死就更是这样了,反应稍慢就会被敌人先手击中的。”说到这里,奇拉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还很平坦的胸膛,“而反应速度就是我的强项!只要我能学会泽文大人剑术的精髓,我绝对可以将这两种流派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等着瞧吧!” “也就是说你的剑术也很厉害咯?”听了这么多详细的讲解之后,弥斯还是问出了这个业余到家的问题。 “那是当然的了,你觉得摔跤就是我最厉害的了?我的剑术可比那要高上十倍!”奇拉毫不脸红地吹嘘自己道,“力量差距太大可是怎么着都不可能摔赢别人的;但是剑的话哼哼,只要刺上一剑,不管是谁都会躺到地上去的。” 说着,奇拉又向弥斯投去鄙夷的眼神,“话说回来,就以你这点资质,怎么都不可能学会泽文大人的剑术的吧?” “嘁,”弥斯学着奇拉的样子,表示着自己的异议,“还没学你怎么知道?” “哼,一看你这蠢样儿我就知道了。” “你就等着瞧吧,”弥斯的脸上挂满了不服气,“到时候可别又嫉妒我。” “哼,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 “讨厌的蠢狗!” “不讲理的大xiǎ一 jiě!” 随着他们继续深入马房,前方的过道也明显地有了变化,给弥斯一种从两侧陡然收紧的感觉。事实上,并非马房的空间在那里变得狭窄,而是前方的厩区变得更加宽敞了——或许这里饲养着更加尊贵的马种。 地面在这里微微抬升,格栏上也增添了数量繁多的装饰性雕纹;桁条下悬挂的烛台风格也不再那么粗糙了,银镀的金焰花花瓣和枝叶热情四射地向上捧举;雨水顺着连通屋外的小窗汨汨注入厩区里的大石槽。这一切都仿佛证实着弥斯的判断。 “这些是战马了吗?” “不是。”不过他又猜错了。 奇拉举起扫帚,用尾端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这些是配种用的牝马就是负责生小马的母马。这又哪里像战马了?” 弥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厩门太高了,我没看清。” 他凑近格栏,蹬着隔板下端凸起的横木站上去,这才看见那些还未及母马肩膀高的小马儿,一些正在各自母亲宽阔身躯的荫庇下悠然自得的饮水;另一些则显得格外机警,觉察到了弥斯的动静的它们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警惕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格栏上方的陌生脑袋。那些小马儿颈后细而柔软的短鬃毛在弥斯看来真是可爱极了,那总是让他联想起北地冬季披着貂皮围脖在打雪仗的小孩子——曾几何时他的弟弟艾思也是这么小这么可爱的。 “那一边的就是公种马了,脾气暴躁的家伙们。”奇拉的话音未落,弥斯就已经跳下了这一边的格栏,朝另一侧跑过去。然而奇拉毫不客气地从后面拽住了他的领子,“别去,蠢狗!会被咬的!” “有这么可怕吗?也许只是它们不喜欢你罢了?” 奇拉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每次我走近那边,它们都要朝我扬起前蹄” “看来你在它们中的名声不太好。” “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这帮该死的贱骨头,只有在鞭子面前它们才可能安分下来!”奇拉叉着腰,满脸的不快。 “我好像明白你和它们为什么不对付了。” “公马就是这么不识好歹的,所以才要给战马去势。”奇拉一边说着,手上已经比划起来了,“‘嚓’地一声,它们就听话了。” “‘去势’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把两腿之间的那话儿切了。”奇拉拿扫帚朝他的胯下一指,冷笑了一声。 “那也太可怜了吧” 然而奇拉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几乎所有战马都必须去势,驮马和挽马也是一样的,这样它们才会变得温顺好驾驭;要是没有将每匹公马的厩区远远地分开的隔板的话,它们马上就会打起来;公马还会不合时宜地发情,就像发情的蠢男人一样,麻烦得很” “别装出一副很懂男人的样子啊,你明明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吧” “你管我。” “不过”弥斯突然想到,“性情凶悍的马,如果在战场上的话应该会比较勇敢吧?” “的确,所以有一小部分的骑士也会用优良品种的公马来当做战马。那是只有最优秀最勇敢的骑士才能驾驭得了的,就比如说我父亲” “嘿,怒潮!”奇拉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弥斯就像看见了老熟人一样朝左前方厩区里的那匹健壮的深枣色牡马打了个招呼。 “开什么玩笑,我父亲的战马怎么可能理” 奇拉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夸张地惊讶,双目浑圆,下巴几乎都要垂到了扫帚杆上—— 怒潮竟然主动朝弥斯的方向迎了过来! “看来你在这儿住得不错?”弥斯一边抬手示意,一边朝那匹威风凛凛的大马大步走去。它居住的厩区甚至比其它公马的两倍还要大,格栏上镌饰的雕文也不再是花和果实,而是铠甲c刀剑与旗帜——它们无一不彰示着这匹雄马的身份。 弥斯好歹也算是驾驭过它一次的人,尽管是看在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的面子上。 马儿们的记性可是非常好的。 怒潮眯着眼,咧开嘴,朝弥斯露出满口的白牙,像是在滑稽地嘲笑他;它始终昂着头,轻松地摆动着尾巴,不遗余力地朝弥斯展示着自己作为一匹勇敢战马的骄傲。不过当弥斯伸手去摸它的侧颈的时候,它也没有表现出片刻的抗拒。 “看看你,真漂亮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像你一样健壮的伙伴呢?” 像是能理解他的话似的,怒潮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噢,那可就太糟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它喜欢我。”弥斯颇为得意地笑了笑,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奇拉关于那天晚上他和她的父亲大人在潘迪亚·丹希大人的帮助下偷溜出城,只为去穆尼安德特喝酒的事情。 还有他抽了她父亲好几个耳光的事情 “不可能!”奇拉也试图走近怒潮的厩区。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父亲的马宁愿让一个陌生的小乡巴佬抚摸,也不愿意让它主人唯一的亲生骨肉靠近。 但她一接近,怒潮就背过耳朵,警惕地盯着她,不住地打着响鼻,就连一直悠然摆动着的尾巴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呃不是我说,大xiǎ一 jiě,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靠近了” “为什么会这样?!”奇拉气得直跺脚,“快说!你用了什么手段?!” 弥斯只好举起双手,“看在主的份上,我可什么手段都没用” “怎么可能?!” 奇拉当然不会相信这个血统平凡的乡下男孩会比自己更有驯马的才能,那可就太伤她的自尊了——会在骑士所理应具备的任何一样才能上输给这个自己一直都瞧不上眼的家伙,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现在她的表情看起来可完完全全是不加掩饰的嫉妒了。 “或许是从小就放牧的缘故吧?我和动物一向都比较合得来。”弥斯拍了拍怒潮的背向它道别,然后回到了奇拉的身边。 尽管奇拉这样的反应想来还是蛮解气的,不过为了这种事情又和她闹掰了的话可就不值得了。毕竟他和这位不讨人喜欢的“战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暂时和解,前功尽弃的话就太可惜了。 于是弥斯只好放弃了脑袋里那些只会让奇拉更为生气的挖苦,用了这么个相对谦虚的说法。 “嘁。算了,反正你这头笨狗也做不了冠军,只是这种方面胜过我的话也无妨。”虽然嘴上这么说,奇拉的脸上依然满是不快。 “泽文老师总是罚你来扫马厩,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吧?”弥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你又想说什么?” “这样一来,你就有更多的时间摸索和马儿相处的办法了。” “我才不想和这些畜牲相处。我只想让它们听话。”奇拉显然还怒气未消,“我居然还要受这种委屈。” “对于真正的骑士来说,马匹可不仅仅是仆从而已。要让它们听话,你也要对它们好一些才行啊” “连公马母马都分不清楚的家伙还来教训我,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笨狗。”奇拉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弥斯耸了耸肩,“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我可不需要你的建议,自以为是的笨狗!”奇拉背过身,继续朝马房的更深处走去,“总之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好吧好吧”弥斯会心一笑,也继续跟了上去。 “那就是了。” 他们的脚步最终停驻下来。在他们面前的是更加宽阔的一片厩区,很显然,就连弥斯这样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些真正的战马的与众不同之处——它们都拥有修长的腿,健硕的臀和背,机警而好动,一举一动都充满着优雅和威严。 在弥斯仰起头,对这些优美的生灵流露出憧憬的当儿,奇拉已经打开了晨风的厩门。 “这就是泽文大人的坐骑,风暴崖最快也最美的一匹战马。” 说着,一身浅金色毛皮的晨风缓步踏出马厩,高傲地昂起头,似乎已然做好了准备。 “好了,我的忙就帮到这里了。”奇拉环抱双手,冷眼站到了一旁,“接下来就看你了。” “但外面还在下着倾盆大雨”弥斯有些犹豫,“他们应该也都去避雨了吧?” “你太天真了,笨狗。”奇拉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总把‘真正的骑士’放在嘴边吗?真正的骑士怎么可能会因为下雨就停止训练?所有骑兵现在可都在等着晨风的驾临呢。” “有道理。” 弥斯转身牵起晨风的马缰,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美丽柔顺的皮毛。不像暴躁的牡马,即便是第一次打交道,晨风也没有特别抗拒。 “你可是宴会的焦点呢,漂亮家伙。既然这样,我们就赶快吧!” 话音未落,弥斯竟一脚踏上了马镫。 在奇拉能反应过来之前,这个还没有正经地学过骑术的新兵蛋子就已经翻身上了马! “什么,这家伙已经会骑马了?!” 在奇拉惊诧的眼神中,沿着来时的路,像一道明亮的闪电,战马一边嘶鸣着一边朝门外依旧狂怒的暴雨飞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1) 这一次,将弥斯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的并不是噩梦。 纷杂而慌乱的脚步声踏过门外的走道,清晰地震颤着地面c床脚和弥斯的屁股。粗暴响亮而富有特点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快快快!都他妈给我起来!” 发生了什么?风暴崖遭遇夜袭了吗? 虽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弥斯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遵守命令才是正确的选择。 “限你们五倏内穿戴齐整,麻利点滚出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贝汉默大人一边怒吼着,一边“哐啷哐啷”地跺着脚,仿佛要把走廊的地板踩陷。弥斯也毫不迟疑,抓起一旁的扈从服就往身上套,双脚往靴子里一伸,就推门狂奔出去。 身上披挂着沉重铠甲的卡多撒·贝汉默大人来回地踱着步,一边审视着扈从们慌乱地下楼的队伍,一边没命地叫嚷。尽管只瞥了一眼,那身夸张的银色重铠还是给弥斯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多层交叠结构的甲片加固着重要部位,简单朴素的装饰配合着严丝合缝的铆接工艺,将整个身体包裹得如同铁桶一般牢固,就连头盔也只露出两条狭窄的观察缝。背上那把比普通的双手大剑还要宽大厚重的粗野巨剑更是引人注目,和通常的双手长剑相较,它们的长度相当,然而厚度增加到了两三倍,宽度则足足加大了三四倍。如若按照正常铁器的密度来估算的话,他的背上好似扛了一口半人重的石缸,更不要说他那一身浮夸的重装甲了。 弥斯猛然想起,这就是当初在梅耶撒教堂的时候遇见的那位“人形钢铁战车”。原来他就是那时候的第四位圣骑士大人。 “各位,请在楼下的大厅集合!” 走道两旁还有一些帮忙的侍从,向这些慌忙的学徒们传达着贝汉默大人的命令。 弥斯汇入激流般的人群,被涌动着的活水推挤着,一路顺着楼梯的方向朝大厅流进。 “早上好,加布。” 一走出穹门,他就看见了已经在那里列队站好了的特拉·加布利费瓦,他在风暴崖的第一位朋友。无论是什么样的hu一 d一ng,他总到得很早。 “我也希望我能以同样的话语问候你,弥斯,但现在才凌晨一时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恕我无法回答,弥斯,当下我同样一无所知。”加布说着,突然用眼神示意弥斯注意身后,“大人来了。” 弥斯忙插进队伍里,找个位置站定。 贝汉默大人带着几位为他打下手的侍从走出穹门,脚都还没有站定,那粗鲁的声音就穿过层层铁板在大厅里回响。 “我不想多说废话,不过鉴于我们新来了几个楞头青,我就简单地说明一下。 “我们马上要进行的是每个礼拜都要进行的紧急训练,训练时间不定。你们只需要知道,在我叫你们起床的时候马上利索地蹦起来,提上裤子走人,这就行了。丹希大人会为我们打开城门,你们所有人会被分成三队,在拉弗诺尔山的丛林里不间断地训练到早上三时!你们会一丝不苟地执行我的命令,并且累得像刚交配完的狗!——呃,你要明白我可没在特指你,梅耶撒的小狗儿。” “明白,长官!”和着众人的声音,弥斯大声回答道,同时抬起了双臂——一位侍从已经为他身旁的那名扈从穿戴完毕,正在为他着甲。如果是针对体能的训练的话,那么这些铠甲的作用应该就不是为了防护了,而是纯粹作为负重使用;他腰间的那把钝剑也是如此。 “在我没有命令的时候,谁敢给我休息,我就让他从山顶滚到穆尼安德特!”贝汉默大人恶狠狠地警告道,又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回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噢,还有,如果训练途中有废物倒下了,谁敢上去帮忙,那么他们每个人剩下的路程就得全部给我加上这废物欠下的路程,听明白没有?!” “明白,长官!”弥斯再次应和着回答,但他马上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但大人,如果有人就倒在那里了,那他要怎么回来?” “那他还回来干什么?!废物在风暴崖是没有存在价值的!”贝汉默大人想都没想就怒斥道,“我保证你们都会给我爬着回来,不会有工夫管别人的!我说得够清楚了?!” “清楚,长官!”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就全给我他妈动身吧!!” 随着负责守城的士兵摇下外城门,贝汉默大人迫不及待地驱赶着队伍,就像不耐烦的牧人驱赶着他不安分的畜群:“给我跑!快给我跑!” 城墙下,全副武装的扈从队伍鱼贯而出,他们身上的甲片随着他们的脚步有规律地碰响,还颇有些整齐;穿过被城墙上悬挂的圣灯照亮的明处,一排排摇曳的拉长的影子走马灯般依次掠过,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地。 按照安排,他们的队伍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向着东南北三个方向的林子里深入,每个部分都由一名擎着圣灯草火把的老资历扈从领队带领,所有扈从只需要跟随火光,就不至于在黑暗中迷失。弥斯这一组行进的方向是北面。 弥斯注意了一下,发现这一组是由严厉的贝汉默大人亲自看管;负责领头的是阿麦德利,而特拉·加布利费瓦和奇拉·祖尔萨宁这俩熟人也与自己同在一组。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他心里暗想。 深夜在山林里穿着铁铠奔跑实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由于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地被从睡眠中唤醒,他们大多数都耷拉着眼睑,显得相当疲倦。尽管有火把的亮光在指示着队伍的方向,但对于队伍的中后部,他们的脚底下几乎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山林里复杂的地形;如果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被看不见的树根或是什么的绊倒了,那么队伍后面的人一定会马上踩上来——尽管穿着兰泽式板甲也不至于受到什么伤害,但要再重新爬起来也就难了。 如果不能重归队伍的话,大概就要被抛下了。 弥斯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他着实被绊了好几下,这也是难免的,但由于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跑动的过程中他也不致于摔倒。 而在这片本该静谧无比的林子里,如今被贝汉默大人粗暴的嚷叫声完全占据。所有虫鸣声,风掠叶枝的窸窣细响,小蛇游过地面的细微声响,全然被这位大人的喊叫声盖过。 “再给我跑快点?!你们都还没睡醒吗??!给我撒丫子跑!!!” “谁要是敢落下,你可没机会在这里换裤子——老子会一脚把你的腚眼子踹出屎!听明白了?!” “是,长官!!” 时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足足有半时吧,贝汉默大人终于下达了第一个让队伍停下的命令。 正当弥斯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的时候,他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所有人,以两人一组开始摔跤对抗!”贝汉默大人又下达了新的命令,“你们给我听清楚了,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休息!失败者必须训练得更刻苦,这样才能超越胜利者!好了,给我执行命令吧,姑娘们!!” “不是吧” 弥斯还话音未落,便被不知何处来的袭击猛然扑倒在地上。 他的耳边充满了金属碰撞的嗡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如当初被加布轻易放倒时的感觉。 “抱歉,两分了。”那个对他发动突然袭击的扈从朝他笑了笑,站起来,“我们继续?” “被打败了的家伙,在这边集合!” 已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弥斯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位在刚才的对抗中轻易取得完胜的扈从带着歉意正带着歉意笑着,已经坐在那里休息了。无奈,他只得朝贝汉默大人指示的地方跑去,那里已经聚集起了小组的半数人。 他的心里有一种相当不详的预感。 “打起来!给我打起来!!把你们面前的每个人都放倒在地上!!” 在微弱的火光下,大片的黑暗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所搅动。所有人都打作一团,金属撞击声c从头盔里传出来的闷吼声,此起彼伏。 弥斯再一次被从身后撞倒。他伏在地上,翻了个身,但对方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在他的身上,使弥斯动弹不得。已经陷入极端疲惫状态的弥斯只能本能地挣扎,用拳头胡乱敲击着对方的头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摆脱对方牢固无比的控制——然而这也是徒劳的。他们双方都穿戴着厚实的铠甲和铁盔,在这种情况下,由俯仰在地上的人挥出来的拳头冲击力实在没办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他正躺卧在地束手无策,另一名扈从却冲上来替他解了围,尽管他或许本来并无这样做的意图;正在压制弥斯的那个扈从被从他身上带了下去,摔在了一旁。 弥斯吃力地支起自己的身子站起,看着周围疯狂而毫无秩序的乱斗,就像在野蛮的斗兽场里放了十几头猛兽,让他们自由地厮杀。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在着甲战斗中,摔投技巧的确正像贝汉默大人所说的那样重要——如果能把浑身披甲的对手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么所能造成的伤害一定会比任何拳头的效果都要好。利用对手自己的重量来击败对手,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然而在这种时候意识到这一点也并无太多的作用。 他甚至都还没有站定,却又被另外一个扈从猛地掼倒在地——弥斯只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摔出来了。 “我还是躺在这儿别乱动好了” 等到大部分扈从都已经躺在地上,在头盔里喘着响亮的粗气的时候,贝汉默大人终于叫停了这场混战。 尽管选择了躺倒在地上的策略,弥斯也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那些陷入激烈搏斗中的扈从才不会留意在自己脚下黑魆魆的草地上会有什么碍事的东西躺在那里,尽管弥斯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保护自己,仍然被其他那些全副武装c身形魁梧的成年扈从踩了好几脚。要不是有铠甲的保护,他可能会被就地踩死在那里。 所幸,地狱般的混战已经结束了 “统统给我起来!”贝汉默大人一边将火把交还给阿麦德利,一边接着嚷道,“给我继续,跑起来!!快快快!!!” “看在主的份上” 难道要一直这么训练直到太阳升起?!! 弥斯心里暗自叫苦,虽然他已经累得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还是吃力地翻身爬起,撑着自己的膝盖,尽力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双腿。 如果一直这么进行下去的话,自己的身体会崩溃的吧? 问题在于,对于摔跤技术还完全是个新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得了这帮已经训练了这么久的扈从们。 如果无法胜利的话就无法赢得休息的机会。 这应该怎么办?! 如果不能完成训练,是会被丢在林子里的!! 换句话说,完成不了训练的人,是会被逐出风暴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2) 人们总说,只有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人的脑子才会转得最快。 而所幸,弥斯的确在第二次摔跤对抗到来之前,及时想到了一个也许能让自己成功熬过训练的办法。 这一次对抗的发生地并不在空旷的地方,而是在拉弗诺尔森林中某个树木丛生的密处——由于他们只是跟随着火把在跑,弥斯也无法弄清楚自己确切的方位。但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当贝汉默大人宣布开始对抗的时候,他立刻像乌龟一样弓身趴伏在地上。 这场训练并不是一场对摔跤技巧的磨炼,纵然高超的摔跤技巧可以在训练中获得很大的优势,但这不是训练的目的。 这场训练考验的是体力c耐力和意志力! 尤其是对于那些摔跤技术还不够完善的扈从们来说,他们必须在不断被击倒的过程中重新站起来,立刻应对新的挑战,这对身体的负担是相当大的。 弥斯并不打算摔倒任何对手。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就算他拼命击倒了任何一个扈从,那对他的体力来说也是一个无比艰巨的考验。他会白白浪费许多的体力。 因此,与其思考如何能战胜对手,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在被摔倒的情况下省下最多的体力。 弥斯向来对自己的体力是很自信的。但即便是这样,在不断的对抗中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会承受不住的。更何况长时间的负重跑已经几乎将他的身体推向了极限,如果继续在站立情况下被不断摔倒,他很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尤其是在仰卧的姿势下,穿戴着这一身厚重的板甲,在极度疲劳的精神状态下,这才最容易失去继续站起来的力气。 最好的策略就是面朝地趴下,将自己的重心降到最低。在这样的防守姿势下,任何对手想要把自己扳倒都得费一番力气;而就算被强行摔倒,自己也不过是翻了个身而已,不至于损失太多的体力。 他已经想好了,虽然自己是最弱的,也是最容易战胜的,但是要是谁挑自己做对手的话,他就马上伏在地上,然后死死地抱住对方的腿,无论如何都不放开! 弥斯的战术奏效了。 起初还有一两名扈从扑上来,想要强行将弥斯翻过来。但是他们很快就放弃了,不是因为他们对弥斯这样死皮赖脸的防御束手无策,而是因为如果强行用力量将他掀翻的话,那也未必太耗费体力了——这个家伙压根就没有想要赢。 在已经过去约莫一时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已经足够疲惫了。没有人愿意在弥斯身上多费力气,都很快放弃了——离天亮还大概有一时的时间,起码还有两次对抗。无论对谁来说,节省体力都是明智之举。 而弥斯还有机会借着微弱的火光观察其他扈从的表现。 尽管看得不真切,伴着激烈的碰撞声,不少扈从像在旗杆之间互相弹射的皮球,从这一棵树下扭打到另一棵树下;肘子c腿c膝盖全都用上了,乍看上去的确和街头打架并无二致。由于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大多数摔跤动作也都变了形。 阿麦德利作为他们的领头羊,已经凭借他扎实的基本功早早结束了他的战斗,站在贝汉默大人的身旁审视着战场;弥斯的眼睛又捕捉到了身材修长柔和的加布的身影,尽管只不过是个镶着白边的黑色影子,弥斯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他。加布还正在与另一名扈从缠斗,但似乎已经陷于颇为不利的位置——对方抱住了他的双腿把他举了起来,猛地冲向附近的一棵树;但加布随即利用这冲力反向蹬踏树干,巧妙地从上位将已经疲惫不堪的对方压倒,将胜利的果实夺了回来。 不愧是加布 哎,等一下 那个恐怖的丫头在哪儿? 他正想着,脊背上却不自觉地升起了一丝凉意。 一只铁靴踩在了他的背上。 “起来,笨狗。”奇拉·祖尔萨宁轻蔑地说道。 “干嘛,大xiǎ一 jiě?”弥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还没找到对手啊?!” 奇拉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已经把两个对手送去败者组了。” “那你还来找我?!” “我只是想在休息之前尽量多打几个,”奇拉瞟了他一眼,“而你看起来似乎很闲。” “我才不和你打,我现在还打不过你!”弥斯死死地伏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你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地去当胜者,非要把我丢到败者组去打混战!!我才不打!!” “因为这是我对自己的训练。”奇拉开始显得不耐烦了,“你起不起来!” “不起来!”弥斯缩得更紧了,“说不起来就不起来!” “那你可别怪我。” 猛地,这个可怕的女孩高高地扬起了她的右腿,径直照着弥斯那戴着头盔的圆脑袋踢了过去! 或许普通的拳头在这种全副武装的情况下的确收效甚微,但腿可就另当别论了。先不提腿的力量要比手臂的力量要强上许多倍,在这种站立的情况下,整个腿部肌肉可以充分的发力,结结实实地踢在头盔上的冲击效果甚至不亚于许多种类的钝兵器。 而这个叫做奇拉·祖尔萨宁的女孩从来不是那种会轻易收手的家伙。她可不打算只踢一下就罢手,她甚至左右开弓,毫不停息地朝弥斯的头盔掷去重踢——一旦她下定决心,要么弥斯按照她的意思乖乖地站起来和她一决胜负,要么,留给弥斯的恐怕只有被踢成脑震荡的结果。 “停!停!”尽管弥斯已经用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打击的力度还是透过了头盔明确地传达到了他的头颅和颈椎,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觉,“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 奇拉这才停下了攻击。 “你不就想让我去败者那边嘛!”弥斯拍了拍身上的灰,狼狈地朝贝汉默大人那边走过去,“我去就是了嘛!!” “你只是在逃跑而已,蠢狗。”奇拉毫不留情地讥讽他,“但你逃不了一辈子。” “我现在可还什么都不会!等我学会了一定能够彻彻底底地击败你!给我等着瞧!!”弥斯还在不服气地撂着狠话,尽管那些话在奇拉听来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但我可没看见你有一点点的进步。”奇拉耸了耸肩,“你和丹希大人偷偷商量的事情也失败了吧?还有塞洛里昂大人?看来你这条笨狗在什么事情上都没有任何进展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傻了,我早就知道了。”奇拉耸了耸肩,“你想让你弟弟留在风暴崖,这件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又怎么样?!”弥斯停下了脚步,转过来面对着她。他不清楚奇拉想要表达什么,不过这个刻薄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不怀什么好意。 “你这条狗啊,总是说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奇拉摇了摇头,“只顾做一些听起来很帅的承诺,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去践行。” “那那也和你没关系!!” 虽然说中了弥斯的痛处这丫头真烦啊! “那么”奇拉嘴角微微上扬,“这次你反倒不想要我帮忙了?那可真稀奇。” “你能帮我的忙?!”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弥斯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奇拉面前。 “不需要就算了。” “这种忙也能帮?!” “你在问谁?我可是奇拉·祖尔萨宁!——那是当然的了。”奇拉·祖尔萨宁轻蔑地笑道。 “太棒了!”弥斯忍不住握起拳头欢呼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了。”奇拉·祖尔萨宁仍然冷眼看着他,“我只是说可以帮忙,并不确保你弟弟能够被圣骑士认可。” “那是怎样帮忙?” 奇拉耸了耸肩,“如果说在整个风暴崖城堡里这么多圣骑士之中,有任何一位大人有可能接受你弟弟作为他的学徒,那么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如果我去向他说情的话,他也许会给你弟弟一个机会——只是也许。” “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弥撒铎也绝对不会放过的!” “又来这一套那好吧,我会去为你说说看,至于结果如何那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太谢谢啦!!”弥斯激动地抓起奇拉的手,想要表达自己的谢意,但她却立刻满脸嫌恶地甩开了。 “可别以为我是无偿帮忙的。” “当然,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嘛。”弥斯几乎都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当然,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过奇拉·祖尔萨宁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多加计较。 “作为交换,你得拼上命学会泽文大人的剑术,然后一五一十地教给我。一定要拼上命学,一点都不准遗漏!你这条蠢狗是泽文大人唯一的学生,我也就只能指望你了,明白吗?!” “没问题!我最近就很认真地在学啊!” “但我可没有看见你有一点点进步,只会说大话的笨狗。”奇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无论如何,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了,没问题吧?” “成交!”弥斯想都没想就应允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3) 三日之后,和曜日的午后。 “记住了,到那里如果他没有问话,你就什么也别说!” 走在去往操练场的路上,奇拉还颇为不放心地叮嘱道。 “为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怕你把事情搞砸了。” “那怎么可能?!” “那可没准儿。”奇拉没好气地瞟了弥斯一眼,“总之你别说什么多余的话,为了你的弟弟这件事儿,我可费了不少口舌!我可不喜欢前功尽弃的感觉,就算是为了帮你的忙也不行!” “说起来,那是怎么样的一位大人?”弥斯有些好奇地打探道。 “是个又古板又顽固的糟老头儿。”奇拉耸了耸肩,她对这位大人的作风似乎有着相当大的意见。 “看样子你不太喜欢他。” “显而易见。”奇拉翻着白眼说道。 “但你还是推荐他来做艾思的老师。” “因为只有他有可能答应,只是有可能。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她耸了耸肩,“你去找过的那几位圣骑士都完全没有可能接受你弟弟作为他们的学徒,你只不过是在病急乱投医罢了。贝汉默大人已经先后训练了三位学徒:早先前就通过了阿基拉试炼的玻尔纳·切拉(b一a chera),现在在黎明之星军团服役;刚卒业不久的安东尼斯,被分配往牧狼军团;还有就是现在的阿麦德利·德拉纳(aderie derana)。这三位都是以力量见长的扈从,而且在近身搏斗技巧上也天赋过人——当然和我是没得比啦。不过一比较就知道了,你弟弟在这三位面前简直是一无是处,所以贝汉默大人当然不可能再接受一个身体素质这么差劲的家伙。” “原来是这样” “丹希大人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平时也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你想要让他收学徒是绝对绝对没有可能的——那个山贼强盗出身的家伙生平最讨厌的词就是‘麻烦’了。对他来说,他是不可能会接受‘学生’这种麻烦的东西的,比你弟弟更有天赋得多的人他都拒绝过一大把了。 “至于那个娘娘腔加布的老师,班杰·塞洛里昂大人嘛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传言不过,他也拒绝你了吧?”奇拉摊手道,“反正也是如我所料。” “那,你说的那位贝·弥丹诺(bay idann一)大人你为什么觉得他有可能会接受?” “因为他现在只有一个学徒,那就是我。”奇拉拍了拍自己还没发育的胸脯,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等等,你是说,他是你的老师??!” “是啊,那个顽固不化的糟老头就是我奇拉·祖尔萨宁的老师!所以我才能这么了解!”奇拉颇为不满地发着牢骚,“虽然我也想让泽文大人当我的老师,可没法,那老头从我三岁起就已经是我的老师了——能接受一个三岁小孩儿作为自己的学生的圣骑士,整个风暴崖可只此一家,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你是祖尔萨宁副座的孩子” “拜托,你以为老弥丹诺是什么人?”她对弥斯的无知嗤之以鼻,“那可是和莱格尼斯圣座c老麦登总管同一个时代的圣骑士,风暴崖出了名的老顽固。我父亲?我父亲还在当学徒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风暴骑士团的中坚了——那个老家伙做事情可从来不需要看谁的面子。” “那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无论是什么,那位老骑士选择自己的学生总要有自己的标准吧?” “看看我,你还缺少什么标准?” “与人为善?” 果不其然,弥斯的回答立刻招致了奇拉凶狠且充满杀意的目光。 “就算是这样,你和我弟弟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啊?” “听说他也是十岁,和我同龄,不是吗?”奇拉摊手道,“或许那个没成家的死板老头儿就喜欢带小孩儿呢?” 弥斯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心想原来你这家伙明白自己才十岁而已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奇拉继续用毫不友善的视线盯着弥斯,与其说是在叮嘱倒不如说是在威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要是敢向老弥丹诺告密,你就等着做一条死狗吧!” 当说到“死”这个单词的时候,奇拉的语气总是异常地强烈。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弥斯只能报之以苦笑。 他们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贝·弥丹诺大人,在操练场的东北角,他正在指导一支由没有服侍任务的侍从组成的步兵部队的长矛术。 老骑士穿着一套简朴至极的银色板甲,上面的装饰和纹路精简得甚至比不上那些在常规军团服役的步兵长官;但尽管如此,透过这位老骑士那一丝不苟的神情和威仪,弥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圣骑士。与随和亲切的莱格尼斯c喜欢捉弄人的老麦登都不同,老弥丹诺脸上那明晰的沟壑间,勾勒出一种认真得吓人的劲儿。 与那位虎背熊腰的贝汉默大人相比,这位老骑士的严厉程度与他几乎不相上下,即便他的身形远没有贝汉默那么有威慑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旧时代老贵族的威严气场;而比起粗野的贝汉默,即便是同样在训斥的时候,这位老骑士的口中也绝然不会吐出任何脏字。 “脚步!我说了多少遍?!脚板紧紧地抓住地面,突刺的时候也别忘了控制重心!!你们得用自己的重量去对抗来自敌人的阻力!!” “还有你的手!” 话音未落,老弥丹诺便倏然伸出手去,抓住长矛的尖端,轻易地将矛从那名士兵的手中夺了过来。 “真正恶魔的力量可要远大于我。”老骑士的目光直视着那名刚被夺了矛的士兵,将长矛扔了回去,“继续训练这个动作,直到我满意为止!” “是,大人!” 侍从们自然不敢怠慢。 “这位大人看上去有点可怕”弥斯忍不住凑上去对奇拉耳语。 “别交头接耳的,老弥丹诺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干这种事情!”奇拉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斥道。 紧接着,这位大xiǎ一 jiě竟然走上前去,在那位老骑士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起码在上个世纪都几乎要消失了的礼节,并严肃地唤了一声:“老师。” 原来这世界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弥斯心里暗想,毕竟是当了八年的老师。不过看见这个向来不可一世的丫头这么恭敬的模样,他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丝暗爽。 直到老骑士抬手示意,奇拉才敢站起身来。 老弥丹诺的目光落在了弥斯的身上,那种严肃的眼神让梅耶撒的维宁牧师相比之下都要逊色许多。正当弥斯踌躇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行个礼,老骑士这才结束了自己的端详,开口道: “你就是奇拉说的那个孩子?” “是的噢不,不是!呃,我是说,哪个孩子?” “不,这是他哥哥,泽文大人的学生,弥撒铎。”看着弥斯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奇拉还是叹了口气,为他作出了回答。 “姓氏呢?” “梅耶撒的弥撒铎,没有姓氏。”奇拉继续回答。 “这么说,他的弟弟也就没有优良的血统了。” “那可未必。”弥斯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尽管他也知道,在这个距离,无论他说什么,面前的这位大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闭嘴。”奇拉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弥丹诺微微扬起眉毛,继续打量着他,嘴边花白的胡须轻轻地颤动。“看起来这孩子的体力应该不错。” “谢谢大人!”能得到这样的夸奖,弥斯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自从进入风暴崖之后,他可就没从任何一位大人那里收获过夸奖了——尤其是他的老师泽文。 奇拉几乎就想马上说些挖苦的话来呛一呛这条毫无天赋的笨狗了,免得他还自鸣得意——但她还是马上想到了自己的“使命”,还是忍住了话头。 “那么,你的弟弟和你的体格相比,如何?” “这个嘛” 弥斯正犹豫着,奇拉却又马上替他回答了。 “他弟弟的耐力很差,力量也很糟糕。” 这不是在帮倒忙吗?!弥斯望向奇拉,使劲地朝他使着眼色,但奇拉对他的任何表情语言都全然无视。 “他学习过剑术或者其他种类的兵击术c格斗术吗?” “绝对没有。” “他有过人的天赋吗?” “我想也没有。”奇拉耸了耸肩。 “他很聪明!我弟弟他很聪明!”弥斯几乎是立刻就高声抗议道,“连迪里埃阁下都说过他很聪明!” “关于这一点,我或许需要去老迪里埃那里求证,”弥丹诺大人微微地摇了摇头,“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对我而言,聪明并不在我对学生要求的诸项品格之中。” “那您要求什么?”心直口快的弥斯几乎是立刻就予以反问。 “一种精神。” “什么精神?什么样的精神?” “骑士精神。”老骑士的目光再度落向弥斯,与他的目光相对,“你认为,成为一名骑士需要有什么样的精神?” “勇敢!无畏!正义!”弥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也可以是一种dá àn。”贝·弥丹诺大人点了点头,“但我不需要听谁说,而是要看他本人做出来。如果是你,你要如何表现出你自己所坚信的那种精神?真正做一件事情要比仅仅说一说要困难得多。” “要怎么做?” “通过战斗。” “您的意思是,要艾思通过一场比赛来证明自己?” 弥丹诺大人点了点头。 “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没有什么能比一场战斗更能表现自己了。”比起“比赛”,老弥丹诺似乎更喜欢用“战斗”这种仿佛是前几个世纪的说法,“我会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真的希望成为风暴崖的学徒,那么我会在一个礼拜之后安排一场摔跤。对于那孩子,只要他能够成功摔倒对手一次,那么我就认可他,并收他为学生。” “您已经选定好他的对手了吗,老师?”出于与自己利益相关的动机,奇拉不禁抬起头询问道。她同时也对老师这么快就做出了决断感到颇为惊讶,就像是早已经想好了似的。 然而老骑士的目光却落回了她的身上。 “” “不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4) “你刚才为什么不多说点好话?!” “净想着耍小聪明的笨狗,”奇拉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以为弄清楚你弟弟有多少斤两是什么很难的事情?那个老顽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撒谎的家伙。如果说了什么与事实不符的被他发现,那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明白了吗,蠢货?!” “那你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过分吧” “老家伙早就想好了,玩这些小伎俩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奇拉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他决定挑我做你弟弟的对手。” “可以放水吗?” 奇拉一巴掌抽在他的脑袋上,“我不是才说过吗,蠢狗!!老家伙最讨厌的就是弄虚作假。我是什么样的实力,他作为我的老师,他还不清楚吗?!” “只要能摔倒你一次就算赢了,或许也没有那么难”弥斯还抱着一些侥幸的心情,但奇拉很快就浇灭了他的幻想。 “只有你这种完完全全的外行才可能说出这种话。那孩子和我比力量都不占优,到了场地里他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我怎么不信” 奇拉摊开手,“不信的话你也可以来试试。只要我想摔你,你这样的笨蛋和稻草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信。” 二话不说,奇拉便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领口,一个绊扫把他轻易按倒在地,然后骑坐在了他的身上。 “疼疼疼”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磕着了头,弥斯抱着脑袋,不住地shēn y着。 “还想试试吗?” “不了。” 奇拉这才从他的身上起来,朝他递过一只手。 “你真以为我这么多年的艰苦训练都喂了狗?如果连你们这种初学者都能摔倒我,那我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弥斯接受了她罕见的好意,在她的协助下站起身来,一边自顾自地嘟囔着,“好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弥斯又转念一想,“如果只是要表现出骑士精神的话,或许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弥丹诺大人方才也认可了我说的那些,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怎么样将那些精神在比赛中展现出来。” “在我看来,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只要不胜利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奇拉则全然不以为然。 “或许老骑士并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可不知道那老家伙在想些什么。”奇拉的目光投向弥斯,“你有想法?”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去教堂那边找艾思c加布他们会合,一起商量一下吧?” 但奇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了,我和那些蠢货合不来。” “但我们是一伙儿的吧?” “尽管如此,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对手。不管你们商量出来什么对策,只要被我知道了都不可能再管用了,所以你们还是背着我商量比较好。”奇拉耸了耸肩,带着轻慢而自信的神情,“在老头子在场的情况下,比赛的时候我也只好全力以赴。我只能向你们保证,在比赛时候我不会用任何脏活,只使用纯粹的摔跤技巧。我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恐怕只能看那小鬼自己了。” 还未等弥斯再说什么,奇拉便背身离开了。 三双靴子整齐地摆放在门口;三人赤着脚,面对面坐在艾思房间的地毯上,围成一圈。这个房间是风暴崖教堂内的空房,由于本来是居住神职人员的地方,因此这里的装饰相较于弥斯住的扈从房间要华丽c庄重许多。屋顶c床角和家具的边缘随处可见圣三角和金焰花图案的精美雕饰,书桌上还摆着一本包着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皮质封面的全本《圣约》。 “大概就是这样。” 弥斯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告知了另外两人。“奇拉说她不会在比赛的时候用脏活。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我们了。” 加布点了点头,“摔跤的话,我过去之所学应该能有所帮助。” “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未免也”艾思撑着下巴,皱起眉头,一边努力地思考着一边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摔跤不是那种可以速成的技巧吧?” “很不幸,不能。要磨炼出能和奇拉·祖尔萨宁xiǎ一 jiě相匹敌的娴熟技术,一两年的时间恐怕都远远不够。”作为宫廷摔跤的练习者,加布还是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关系的!”但弥斯却显示出了莫名的信心,“只要能在比赛中表现出优秀的‘骑士精神’,我们就算赢了!” “不,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然而艾思却一口否定了,“如果仅仅那样就可以了的话,弥丹诺大人就没有必要降低取胜的标准,而完全可以按照平常的比赛规则来进行。既然改变了胜利的条件,那就说明胜利在评断的标准中还是占了相当大的比重的。‘骑士精神’这样的东西,当做一个标准来看的话未免也太模棱两可了。” “你的意思是” “要赢,起码要以赢为目的!仅仅是刻意表演自己的什么‘精神’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在开玩笑,艾思。”弥斯对弟弟的想法嗤之以鼻,“相信我,我已经体会过了,你这样的新手是绝对不可能有摔赢她的机会的。那是只有外行人才会产生的愚蠢想法。” “我想知道加布的看法。”艾思转过头,“在这样的规则下,我也完完全全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你不会真的以为读几本书就能够学会摔跤了吧?格斗技和你学的那些古文字啊字母啊可是两码事!”弥斯猛烈地摇着头,“格斗技是战场上搏杀的技巧,是要经过成千上万回的刻苦磨炼的,可比你读的那些书本难多了!” 艾思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恐怕弥斯说的是对的”加布也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艾思低下了头,再度陷入了沉思。 “你打算放弃吗?”加布关切地询问。 “怎么可能放弃?!”弥斯一听就激动了起来,“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虽然赢不了,也应该去表现一下吧?!” “但我”艾思显然对自己缺乏信心,“就算只要表演一下就好,我又能表现出什么呢?这样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吧?” “总归会有办法的!”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弥斯还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希望通过自己的手将力量传达给沮丧的艾思,“我们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练练看吧!说不定能达到让那位弥丹诺大人满意的程度呢!” 但艾思仍然在犹豫着。 “就算输了,你也没什么可输的了啊!”弥斯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他瘦弱白皙的手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前面是迪里埃阁下,后面是家,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太糟糕啊!!” 艾思依然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你到底想不想出人头地!”弥斯也终于对艾思的优柔寡断不耐烦了。他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朝他吼道。 “我想”艾思这一次的回答甚至还没有上一次有底气。 “就算是不可能的任务,也要勇敢地知难而上!”弥斯站起来,挺着胸,一边说着冒着傻气但这时候听起来却颇有道理的话,“这就是骑士精神啊!!” “是啊,艾思,”加布认同道,“我们都会尽全力帮你的。我们决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你自己也要竭尽全力。奇拉说的没错,剩下的还要看你自己。千万别让弥丹诺大人看见你这毫无斗志的样子,那么说不定还有机会。” 艾思的眼睑始终没能抬起来。 “我会尽力试试看的。” 次日清晨,摔跤场。 “我们还是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加布说着,又转向站在场地一旁的弥斯,“你也可以藉此时试着学一些,弥斯,贝汉默大人似乎不大愿意费心讲解基础的动作。” “在这里什么事情是不需要自己学的”弥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首先是站架。在对其他人发起进攻之前,首先得保证自己的重心,这样才不会被对手摔倒——所谓重心,即是你身体重量的中心点。”说着,加布沉下身子,半屈双膝,身体前倾,“就像这样,压低你的重心,艾思。来,试试看吧。” 艾思也弯曲他那细如麻杆的腿,咬着牙,学着加布的样子做着动作。 “试着再降低一点,艾思?” “有点难”只是稍微蹲下去一点,艾思的腿就开始抖了。 “加油,再下去一点?” “不行呀” 艾思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如果是贝汉默大人,他现在就应该开骂了。”弥斯保持着半蹲的动作,摇着头。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摔跤是一项非常考验腰腹下肢力量的格斗技术,在这站架的方面你可要多练练才行啊。”加布仍然没有失去耐心,对艾思露出温和的笑容,“初学者总是要经历一些困难的。” 艾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拍拍屁股重新站起身来。 弥斯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一边指点道,“你不能这样直着蹲下去啊,身体要往前。你那么僵硬怎么可能保持得了平衡啊?” 艾思没有理会自己的哥哥,只是望向加布,“我们继续吧?” 加布继续自己的讲解,“这是宫廷摔跤的站架,缺点是会将头部暴露在前。因为在宫廷摔跤里是不允许用手脚击打头部的,所以没有问题。既然祖尔萨宁xiǎ一 jiě允诺不会使用脏活,那么就这样也没有问题了;如果对方想要打击你的头部,就抬起手,曲臂挡住他的攻击,就像这样。” 说着他抬起手臂,做出保护自己侧面的动作。 “就算骗了我们,奇拉那丫头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弥斯依旧保持着站架,纹丝不动,像是毫不费劲的样子,“没问题的。” “接下来是争夺优势位置,即可以控制住对手重心,或是让对手难以发力的位置,比如这种把位——”加布弯腰走近艾思,将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然后在艾思的背后双手环扣,“虽然我比你要高得多,但这样控制之后你的重心就被固定在比我的重心高的位置了。这叫做双下闩。” 说着,他轻轻地上提,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艾思举得双脚离地。 “在取得优势位置之后,你能做出的摔法就比较多了,比如这样。” “或者这样。” 加布把艾思放回地面,又伸出一条腿勾截他的退路,轻轻地向前发力。同样是不费吹灰之力,艾思便被绊倒在地,加布得以顺势上位压制。 伸手将艾思拉起来,加布继续说道:“所以你必须避免这种劣势位置,方法是当对面想要抢你的腋下做下闩的时候,压低重心,不要让他得逞。你试着抢我腋下看看——” 遵从加布的指示,艾思略带犹豫地朝加布攻了过去,但被加布抓住了手腕。 “控制住了手腕,你就没有办法做下闩了。”加布说着,将艾思的手推开,然后贴上去,趁机抢了他的腋下,做成了双下闩。 “当然,大多数时候你只能抢夺到一侧腋下,形成一侧下闩一侧上闩的局面。”加布做着同样的姿势,细致地讲解着,“这时候你形成上闩的手臂要像这样,侧过来,然后穿进去,拿到把位。当然对手也会这么做。在宫廷摔跤的对练中,我们会持续进行这样的抢把位练习,叫做纽缠,是很重要的基本功之一” 加布分开缠抱,嘴里却还是不停地在解说着:“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控制方式,比如控制对手的手,或者控制对手的肩膀,或是” “这样太无趣了啊,”弥斯发话道,“能教一些‘绝招’之类的东西吗?那种能一下子把人摔倒的技巧?从这种东西开始学起,一礼拜的时间恐怕都不够吧?” “高超的摔技是在扎实的基础之上才能用得出来的啊”加布面露难色,“以艾思的身体条件,就算学会了也不会有能够使用的余地的” “先教他学会简单的几招,练好了说不定能够有发挥的机会?毕竟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孤注一掷吧,只要能摔倒奇拉一次就足够了。” “能行吗?”艾思也望向加布,问道。 “试试看吧?”加布也不忍心扑灭艾思的最后一丝希望,只好答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5) “这个技术叫做‘单臂揣’,是利用控制对方的一只手臂,扭转腰部把别人抛摔出去的摔跤技术;祖尔萨宁xiǎ一 jiě用来折断你哥哥手臂的那一招就是这个技术和关节技结合的变种。” “哦?”听到是自己领教过的招数,一旁的弥斯立刻来了兴趣。 “像这样,一只手控制住对手的手臂或者手腕,另一只手从腋下夹住对方的上臂部分,从而控制住整条手臂。然后,只需要上步,转身” 加布的话还没说完,艾思就已经仰面躺在了沙地上,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一旁仍然扎着马步的弥斯却看得一清二楚:“原来是这样” “你来试试?”加布拉艾思起来,笑着鼓励道,“应该能行的。” “这样双手抓住你的手臂,对吧?” “动作没有问题,只是不要两手同时伸出去抓否则对手立刻就会明白你的意图了。”作为艾思临时的摔跤老师,加布仍然显示出了惊人的耐心和温柔。 “之后呢我没看清你刚才是怎么做的” “用力地扭转腰部,带动整个身体转过来。” “这样吗?好像,不对” “看在主的份上,你要把自己的腿拧成麻绳吗,艾思?”弥斯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笑成了个傻子。 “脚步也要和腰一起协同啊”即便是极富耐心的加布也忍不住做了个扶额的动作。这孩子的肢体协调实在是太糟糕了。 但加布还是马上补充了更详细的分解说明:“首先你要右腿上步,然后抓住我的手腕。” “这样?” “右腿上步的时候要抓左手,同手同脚是不对的。” “抱歉。” “然后,转身的同时用右手从腋下穿插进来,夹住我的上臂;转身的同时注意左脚要顺着身体的转动撤回来对,就是这样。” “然后呢?” “然后就将你扭转腰部积蓄的力量尽数释放出来就可以了。转身的过程中如果你半蹲或者跪下来的话,对手就会像山上滚落的巨石一样,从你的肩膀上翻滚下来,平躺在你的面前了。” 于是艾思卯足了劲儿,猛地将加布的手臂向前拽,同时按照他的解说,半蹲了下来。 但他并没能成功地把加布从自己的肩上甩出去。 ——事实上,加布的身子直接压倒在他的肩上,把他压趴了。 加布连忙把艾思从地上拽起来,但狼狈不堪的艾思已经啃了满嘴的沙子。 “你的腰部力量还是不够啊”纵是耐心如加布也终于摇起了头。尽管他明白这么说只是在扑灭艾思的幻想,但事实如此,他已经找不出更委婉的说辞来了——他实在不愿意仅仅为了安慰他就在他面前说出违心的谎言。 摔跤是一项比拼力量和技巧的格斗技,但在技巧之前,首先是力量。以艾思的力量,他是完全不可能有机会能摔倒奇拉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甚至不如说——艾思他,完全没有运动才能。 艾思垂下头颅,摇着头,脸上交织着由于自己的无能滋生出来的强烈痛苦。 只是,他没有哭。 “这招不行,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吧?对吧,加布?”作为哥哥的弥斯也还是没法看着自己的弟弟如此沮丧,安慰道。 尽管实在不愿意说谎,加布还是心软了。 “是啊,艾思,我们不妨尝试一下抱单腿摔吧,那对你来说应该会容易得多。” “我只想知道,”艾思突然发话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感觉,“那会有用吗?在面对奇拉·祖尔萨宁的时候?” “也许” “你已经在心里知道那不可能会管用的,对吧,加布?”艾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像是在质问一般。 “我不知道”加布已经没办法再对艾思继续说谎了。他当然想直接回答“是”,但那不仅摧毁了艾思的梦想,也摧毁了弥斯一直以来做出的努力。 他也很担心这对兄弟。 “会管用的!”但弥斯还在试图安慰他,希望他能够燃起斗志,“只要努力的话,一定会管用的!” “闭嘴,你这牛皮王!”艾思终于爆发了,带着近乎崩溃的颤抖的声音,“我根本就做不到!!!为什么你要给我这种没有希望的希望啊,哥哥??!为什么啊?!” “闭嘴,你这没志气的小子!”弥斯也怒了,“我是你哥哥,我说你做得到,你就一定做得到!!!” “是你该闭嘴,你什么都不懂!!” “你闭嘴吧!!好好练不行吗?!” “你闭嘴!” “你给我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 “别吵了,你们两个” 加布试图调停,但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了,以致于那两个正互相叫骂的孩子一点也听不见。 而从来不擅长大声叫嚷的他终于也急了。 历来温和的特拉·加布利费瓦毫无预兆地突然发作,一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腕,拽到一起,紧接着双手抓住他们的肩膀,同时右腿猛地穿插在两个人的膝弯,轻轻一挤,瞬间将两个吵得正欢的孩子一齐放躺在地。 不得不说,这招奏效了。两个人都同时闭了嘴。 两兄弟互相挨着,都仰面躺在摔跤场的沙地上,望着风暴崖上空密布的云雾。今天又是没有太阳的日子。 “虽然在我听人说过,亲兄弟之间,越吵架感情越好,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免了吧?”哪怕是刚刚放倒了两个人,半蹲在他们身边,加布的言行仍是那么优雅得体,笑容仍是那么温暖柔和,柔和得如同天边的云。 不是风暴崖的云,而是梅耶撒的云。 过了好一会儿,艾思第一个开口了。 “我要从最基本的开始。” “什么?!”弥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从头开始学摔跤,从最基本的动作开始学起。” “那样的话,时间可能会不够的你真的想好了吗?”平躺着的弥斯扭过头看着他,但艾思的目光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遮蔽白日的层云。 “就算前功尽弃,我也想这么做。既然本来就没有多少可能,不如真正学点东西。” “别这么说啊,到时候肯定会有机会的!” 艾思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仍然躺在地上的弥斯身旁。在此刻的弥斯看来,艾思那瘦弱的身板似乎变得稍微高大了一些。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个礼拜待在风暴崖了,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就算看在迪里埃阁下和这么帮助我的你们的份上。”艾思的双眼依稀泛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目光,“这一次,我想要认认真真地,真正带点东西回去。” “什么东西?” “关于一项我从没接触过的新的东西的学识。我想尝试以接纳一门知识的方法,去接纳摔跤这种搏斗术,而不仅仅只是将它作为取得胜利的唯一手段。” “看在主的份上,你们这种文绉绉的家伙,我还真是不懂。”尽管弥斯接连摇着头,他还是笑了。 “说起来”艾思依然睥睨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你还躺在这做什么?赶紧给我起来,你占了我训练的位置了!!” “你以为我不想起来吗?” “那你为什么还不起来?” 弥斯没好气地回答,“刚才保持那个站架太久了,我的腿似乎站不起来了” 风暴崖教堂。 “你这熊小子,感觉如何?”希洛宁·迪里埃阁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大腿外侧,希望看到他的反应。 “酸软,无力” “明天你就该痛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只是过度使用造成的肌肉酸痛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老圣司微笑着调侃道,“不过你还真是常客啊,弥斯,我倒希望你在我上圣课的时候能有如此高的到座率。” “但根本就没有‘座’吧” “想成为骑士的人,这点苦都吃不了?”老迪里埃挑了挑眉。 “也不是吃不了”弥斯挠了挠头,“再说,您看我最近也没怎么逃吧,阁下?也没睡觉吧?” “你会这么听话,那就是被老师抓现行了?”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不过这可不是主要原因。” “那你有什么原因?” “我能不说吗,阁下?”弥斯调皮地眨了眨眼,“那是我的秘密。” “你还有秘密了,好好好,我不问。”老迪里埃笑着摇了摇头,“那我来考考你,‘骑士’在古语里怎么说?” “‘chaennia’!这个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正义’呢?” “‘v’!这个我也很肯定,因为我在梅耶撒就认识一位维宁牧师,印象很深的!” “你肯定还不够认真,因为‘v’的意思是‘正义的’,‘va’才是‘正义’。” “也没差那么多嘛” “那‘荣耀’呢?” “‘aki’!” “是‘akira’才对吧?” “差不多啦,差不多” “它们之间的不同之处,恐怕就像你和艾思之间的差别一样大。” 提到艾思,弥斯突然就接不下去话了。 他凑近玻璃彩窗,透过那华丽的色彩勉强能看到下面操练场上的情况。尽管那些人看上去都像蚂蚁一般大小,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仍然在努力练习着宫廷摔跤基本功的艾思和在一边指导着他的加布。 “果然艾思还是凶多吉少吧”弥斯满面担忧地喃喃道。 “你还是在担心那孩子。” “我当然担心他,他是我的弟弟您不担心他吗?” “我着实担心他的天赋被埋没。”迪里埃阁下点了点头,脸上不再浮现笑容,“但说实话,那孩子的确不是做士兵的料。非要让他待在骑士团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沉默了一阵之后,弥斯突然又问道,“阁下了解贝·弥丹诺大人吗?” “看在主的份上,你问的是谁呢?”迪里埃再度露出笑容,“我能不了解吗?他们三个,我都再了解不过了。” “他们三个?” “莱格尼斯c埃桑和弥丹诺,他们三位是风暴骑士团中仅剩下的老一代圣骑士了,与我也共事过许多年。所幸我还没有老糊涂,还能记得大部分的事情。”迪里埃阁下的目光微微地迷离,似乎正在努力地找寻残存的记忆,“不过他们三个远在我来到风暴崖之前,就是经年的战友了——唉,那几位还真是没有老战友的样子,尤其是那个老滑头。” “您是在说老麦登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老阁下“哼哼哼”地傻笑了几声,似乎是被自己唤回来的记忆逗乐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题了,“噢,弥丹诺,弥丹诺,别跑题了。” “那位大人过去是什么样子?” “那家伙倒是没有变过,一直是个谨守自己骑士道义的c严肃认真的家伙,就算是和老战友,他也几乎从来不谈和正事无关的事情,给所有人一种生疏的感觉。不过在了解了他之后,你会发现其实这位冠军是很有人情味的。” “弥丹诺大人还是风暴崖的冠军?” “很早之前的冠军了,那时候他们的头上都还找不见白发。他们仨都是骑士团的中坚战力,但要问起谁是他们之中最骁勇善战的,纵是另外两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承认是那家伙,贝·弥丹诺。毕竟,他是他们三个中最认真刻苦的一个,他甚至还掌握了许多现今已经几乎失传了的古流u qi。如果真能由他来担任艾思的老师的话,毫无疑问,无论艾思有多么没有天赋,他也一定能成为一位堂堂正正的骑士。”说到这里,老迪里埃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和那位举止高贵c作风严谨的冠军相比,近些年的冠军都是什么样子啊” 老圣司的回忆无意中吊起了弥斯的兴趣。 “那另外两人呢,莱格尼斯圣座和老麦登,他们那时候是什么样儿的?” “就是年轻时候,他们也是风暴崖最默契的搭档。甚至可以说,整个骑士团里只有莱格尼斯能跟得上埃桑那家伙的想法。在那时候的风暴崖有这么一句话:只要由贝·弥丹诺带头冲锋,那么风暴骑士团就绝对不会在战场上后退半分;但如果由麦登·埃桑和谢宁·莱格尼斯两位来指挥整场战斗的话,风暴骑士团就绝对不会失败。”老迪里埃顿了一下,露出戏谑的微笑,立刻补充道,“当然这并不是真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时候就那么好了吗?” “关系好?”老迪里埃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们俩可是风暴崖历来关系最糟糕的两人,甚至可以说是势不两立。” “但您刚刚说” “没错,我刚刚说了,他们俩的确自小就是合作无间的伙伴,一起在这些城墙里面成长c训练,是最有默契的组合;然而他们两个却又互相是圣座之位的唯一竞争对手。埃桑一直坚信自己比看上去忠厚老实的莱格尼斯机智多谋,更有资格领导整个骑士团,事实上大多数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上一任圣座,已逝的维拉伦·西萨尔(vera sycsar)大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莱格尼斯作为他的继任者。这对埃桑打击很大,以致于他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骑士团,并发誓永远不会再回来。” “但他现在不是”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最终埃桑那家伙还是释怀了,在莱格尼斯的不断请求下,他终于还是归团了——毕竟他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亲密的战友,而他也还一直挂念着这座看起来古老陈旧但却充满了过往回忆的城堡。” “可以看得出来,老麦登的确深爱着这座城堡。”弥斯点头赞同,又说道,“不过我也觉得应该由莱格尼斯大人来当圣座。”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只是你的感觉恰好和西萨尔圣座的感觉一模一样?”老迪里埃不禁笑了。 弥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许吧。” 老迪里埃缓缓地从床边站起,顺着弥斯的目光也向窗外的操练场望去。因衰老而轻微凹陷的眼睛聚焦在远处,那华美繁杂的色彩便在眼前模糊了,交融作一团。 “对于艾思,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试着平静下来吧,过多的担心也毫无用处。” “但我总觉得,我还能做点别的事情,我还可以帮上忙否则,作为他的哥哥,我也会愧疚的。” “你总会觉得你能帮上忙,当你对某人心怀愧疚的时候。但或许,他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但他一个人,能行吗?”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老圣司的嘴角露出微笑,伸过瘦削的手臂,轻轻托起床头早已经燃烧殆尽的香脂提炉,“如果主把一切事情c他的一切安排都和盘托出,你觉得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你会期待未来吗?” “我会期待好的未来。” “但如果你已经知道要得到这些好东西了,那不就像是你理所应当得到的东西吗?你还会为之欣喜吗?”老迪里埃转头看着弥斯问道,“就像你已经知道你每天都会得到午餐,那么你还会感激这顿午餐吗?” “大概不会吧” “你觉得风暴崖的午餐如何?和你在家乡的时候吃的东西相比怎么样呢?” “当然要好得多!在梅耶撒可不是每一餐都吃得上肉的没有牲祭的日子里,有时候一个礼拜都不见得能吃上。” “那你初次发现这里每餐都有肉的时候,你是否感到惊喜呢?而现在,你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每次看到那些珍贵的肉食,你还会感到那样欣喜吗?” “不再会了。” “那么,其它好东西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老圣司轻轻地咳了两声,这才继续下去。 “要知道,我们人啊,从来都是贪婪而不易满足的。所以主禁止人得到知晓一切的能力,因为当人们知道了什么是理应拥有的,他们又会转而去渴求所不应当拥有的东西。他们会哭喊,会诅咒命运,会质问主自己为什么得不到这些东西?他们会诅咒主的不公,却忘却自己已经收获了并理所当然地视为己有的东西。”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是一件好事?” “只有努力去争取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东西,并最终得到了,人们才能收获片刻的满足,难道不是这样么?你现在满足吗,弥撒铎,已经成为了一名骑士扈从?成为骑士以后,你会满足吗?成为圣骑士以后呢?就像我曾经问过你的一样,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你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呢?在那之后呢,你就心甘情愿躺下等待圣天使前来带走你的灵魂了吗?” “我我从没想过那么远。” “就目前来说,那些目标对你而言都是未知的,它们中的一些甚至是目前看上去不可能做到的——正因为如此你才要用你的时间c你的岁月去争取。” “您的意思是,我们追求的这些,其实不过都是为了自我的满足罢了?” 老迪里埃笑了,“我的意思是,艾思的未来,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是个未知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是不知道的,主不会允许我们知道,至少现在还不。无论你帮多少忙,你也永远不可能保证艾思一定能通过弥丹诺为他准备的考验,但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其实才越值得期待;既然如此,何不放下心来,相信主的安排呢?毕竟,现在有一些好事情我们还是可以肯定的。” “什么好事情?”弥斯抬起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让他们用蜂蜜泡了点玫瑰茶,”迪里埃阁下的微笑始终平和而耐人寻味,“要来尝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The Chance 机会(6) 时间真是种狡猾的玩意儿。 它并不像是人们一度以为的那样,平缓笔直地沿着历史的沟渠去往既定的未来,而是在主为了解决人类的贪婪而为未来蒙上的一层晦暗浓雾中,蜿蜒曲折地穿行。 当你面临着重要任务的死亡期限,而即便你每一天都在尽全部的努力想办法准备,却总是无法取得令人满意的进步,时间在这时候总是流去得飞快。 而当最后的时限已经迫在眉睫,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做出任何有意义的补救,只是在徒然等着临刑之日的时候,时间却总是又太慢了。 而这个宗曜日的晚上,艾思正同时陷在两种情况之间,以致于他也分不清时间究竟是快还是慢。 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的摔跤场旁边,艾思瘦如干柴的脖子紧绷着,筋肉暴突,拼命地支持着自己的上半身;他的双臂环抱在胸前,双腿坚实地踩在坚硬的地面上;他颤抖着,奋力用自己的腰将自己的髋部支起c抬高,承受着自己的体重对颈部施加的痛苦压力—— 时间在这种时候则黏稠得像久置在罐子里的蜜糖。 “加油,再坚持一会儿,艾思!” “我还没问题” 显然,他的身体并不同意他本人表达出来的观点,这一点从他愈加战栗的肌肉便可见一斑。 “三!——二!——一!——停!” 艾思的身子几乎是马上瘫软下去,躺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猛然放松的感觉并没有特别好,艾思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和后腰了。 “颈桥今天就做到这里好了,时间也不早了。” “你先回去吧,加布,我知道你明天还有训练。”借助手臂的力量,筋疲力尽的艾思才得以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嗯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一个人?” “放心吧,我不会伤着我自己的。” 听见这句话的加布刚想要说什么,但又止住了,只是仍然不太放心地看着艾思。 “我不会再伤着自己的”艾思只好这么改口道。 见加布还是没有抛下自己的意思,艾思不得不站起来推着他走:“你快走吧,加布,就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那好吧,晚安。”加布终于点了点头。 “晚安。” 艾思回到教堂的时候,教堂的钟声正好响过一声。 艾思搀着墙,有气无力地用肩膀抵开半掩的房门,马上瘫坐到地上,只为了解开靴子上的系带——他的大腿肌肉酸痛难忍,以致于他一试图蹲下便会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 在场地里摸爬滚打了一整天,艾思身上的衣衫已经沾满了泥沙。尽管已经累得几乎无力支持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没有弄脏地毯的打算。他吃力地站起来,随手将脱下来的上衣挂在门边的 不巧的是,正当他的裤子正脱到一半的时候,屋里的灯盏却突然被点亮了。原本一片漆黑的室内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 “——惊喜!生日快呃,你在干什么” “啊!!!——”毫无准备的艾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又坐回了地上,相当狼狈地扯着裤子放声尖叫起来,“——看在主的份上,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庆祝你的生日。”弥斯摊了摊手回答,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加布立刻背过身去,高抬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艾思!我们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给我把头转回去!”艾思气急败坏地对自己的哥哥怒斥道。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弥斯耸了耸肩,完全不以为然,“我当初还给你洗过澡呢。” “真是的!”艾思只得一边埋怨着,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套上自己那身已经又脏又臭了的衣服,“我只想知道,你这家伙为什么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啊!” 但艾思的话甚至还没有说完,一身新衣服就已经抛到了他的面前;随后,弥斯也转过身,双手抵在墙上,然后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唯独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快穿。” “可以了我已经换好了” 艾思低下头,这身衣服对他娇小的身子来说显然过于宽松了;但衣服的面料却十分轻薄,针脚也很精致,摸上去很舒服;虽然不是平时可以穿出去的衣服,但穿着它睡觉的话,一定能做美梦的吧。 在那个时候,睡衣是专为贵族准备的东西。对于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来说,要想拥有一件所谓的“睡衣”几乎是奢侈到极致了——在家境并不算富裕的人眼里,只能在家里穿的衣服未免太过浪费了;更何况通常睡衣用的布料都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你这是谁的衣服?” “我在穆尼安德特——噢不,我托祖尔萨宁大人为我在穆尼安德特用二十四枚银利亚买的,不错吧?”弥斯颇为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个!” 按捺住内心不断涌起的兴奋,要对这个已经习惯了和他互相争吵的哥哥正正经经地道出感激的话语,对艾思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还还不错,不过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弥斯朝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不告诉你。”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艾思,这些钱都是在那次泽文大人和丹希大人比武的时候,从狂热的围观士兵那里捡来的——毕竟,这些银镚儿可不只是能砸疼人而已。 随后,加布也走到了艾思的跟前,捧起他的一只手,将什么物件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就像活的一般,那物件始终“咯嚓咯嚓”地,循着某种节奏发出优美动人的轻响。 “希望你会喜欢我的一点心意,艾思。”加布善意地微笑着,握紧他的手说。 他这才放开了手——那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银质怀表,已经上好了发条。 艾思激动得连手都颤抖起来了。 “怀表!——这是真的吗?!这这真的太棒了!!” 弥斯反倒纳闷儿起来,“为什么你对我送的礼物就没有这么高兴啊” “这可是怀表哎!怀表!” “怀表又怎么了” “怀表就是时间啊!时间!这可是能让人无论随时随地都能掌握时间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寻常人家也是用不起钟表这种精密的机械的。 “所以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弥斯耸了耸肩,“无论哪里的教堂都会有钟楼的吧” “你不会明白的。” 弥斯的腮帮子立刻不满地鼓了起来。 “你送的礼物当然也很棒,我当然也很喜欢的。”艾思只好这样安抚自己的哥哥。 “无论如何,你能高兴就好了——”弥斯稍稍叹了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他从桌上拿过用带嫩芽的松树枝做的头环,抬手戴在艾思的头上——这是北地庆祝生日的一种习俗,松芽便代表着成长。 “我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搞到瓦柯西亚的松枝呢——不过生日快乐,艾桑铎,我亲爱的弟弟!” 恰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艾思进来的时候虽然顺手带上了门,但并没有关紧,只是半掩着,依稀透出走廊上辉映的烛光。 “一定是被你们吵醒了的哪位阁下虽然很感谢你们,但是还是不要在半夜给正在休息的阁下们带来困扰吧”艾思说着,正准备去开门;但弥斯抢先了一步。 “来得正好!” 艾思搞不明白,这家伙声音中那种莫名的兴奋是从何而来的。 “别光着脚踩到地毯外面!!” 但弥斯无视了艾思的抱怨,急不可耐地冲到门前将其拉开。 老麦登·埃桑,负责几乎所有内部事务的风暴崖总管大人,亲自端着餐盘伫立在门外,布满皱纹的嘴角轻轻上挑。 “我没有来晚吧?” “太感谢了,老麦登!你来得正是时候!!” “这顿夜宵可是破例的,”沉不住气的弥斯正伸手要接过盘子,但老麦登却把盘子举得更高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给风暴崖里的任何人开过小灶。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明白了?” “放心,我可是很擅长保守秘密的!!” 老麦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噢?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休想诓我。快别欺负人了老麦登,快把夜宵给我!大家都等着呢!”纵使老麦登已经年过半百,但他的腰身仍然挺得比骑士的剑鞘还要笔直;再加上这位老总管实在太高了,无论弥斯怎么踮脚尖也没法够到。 老麦登瞟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意犹未尽;但他举着餐盘的手还是逐渐落了下来,到了弥斯可以够到的位置,“算了,今天就放过你。过几天你会收到这顿夜宵的账单的,如果没有按时缴纳的话可做好没有饭吃的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弥斯迫不及待地从老家伙的手里夺过餐盘,随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还隔着门大声说道。 “今天晚上可没有人来过!”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招呼起两个同伴:“快来迎接丰盛的生日夜宴!!!” “别又踩回来把地毯弄脏——真是的!!!” “这帮野小子” 门外的老麦登忍不住摇了摇头,带着会心的微笑转身走开了。 “酒足饭饱”之后,梅耶撒的两兄弟都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毯上,一脸满足地拍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只有加布还保持着正襟端坐的姿势,细细地用手帕擦拭干净饭后残留在唇边的油渍。 “哈,任何一种方式都不可能比像今天这样开始新的一天更加美好了——”弥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艾思回过头,对着正沉浸在幸福的迷离中望着天花板的哥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也没有枉费弥斯这么多天来的准备,真是太好了。”还是加布接过了话头。 “你筹备了很久么” “那是当然过去都是爸妈来安排你的生日,好容易才轮到我来准备一次,我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说来惭愧,艾思从来就不记得弥斯的生日;自诩为乖孩子的他,甚至连爸妈的生日都不记得。 “那是当然的了,”弥斯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最亲近的家人的生日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弥斯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这话的艾思脸蛋立刻涨红了。 “谢谢你,哥哥”艾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小得不能再小了——也难怪弥斯没能听清。 “啊?你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艾思也扭过头望向天花板,只为了不让弥斯看见自己的表情。 所幸弥斯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依旧望着头顶上的吊灯感叹着,“如果能一直留在今天就好了啊——” “是啊”艾思毫无意识地认同着,但他的思绪此刻已经飘走了——顺着无垠的时间和可能的未来。 “真稀罕”弥斯回过头,用奇怪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你居然也会赞同我的话。” “只是你碰巧说对了而已。” “真是的,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弥斯“嗤”地笑了,伸过手去拍了拍艾思的头。当然,这样的举动立刻招致了艾思嫌恶的抗拒。 “现在你的身子感觉怎么样,艾思?还有没有肌肉酸痛的感觉?”这时候,加布关切地问起来。 “没什么,我还能坚持训练下去。” “填饱肚子以后就好好休息吧,离比赛只剩下两天了,这两天就该停止训练了。如果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在比赛的时候酸软的肌肉会影响你的发挥,这样的训练就适得其反了。” 艾思从地上撑起身子。的确,虽然享用过了夜宵,也休息了好久,肌肉的疲劳还是没能完全消除。 “我明白了。就剩这么点时间,继续练下去恐怕也提高不了多少了。” “别那么丧气,你一定能行的!打败奇拉,让弥丹诺大人见识见识你的骑士精神!” 一直以来艾思都反感着弥斯那种毫无来由c毫无依据的鼓励;在他的眼里,这和欺骗根本没有多少区别。但今天,他却头一次从这种盲目乐观的鼓励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甚至他自己对此都有些惊讶。 “我什么时候也开始接受这种自欺欺人的说辞了吗?”艾思在心里暗自自嘲道。 不过他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直截了当地反驳弥斯的话。他只是咬着牙,保持着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从煞白的嘴唇间吐出话来,“或许我在这里的时日不多了,既然不需要再训练了,也是时候看点书了或许以后就再没有机会看那些教堂里的藏书了,我得抓紧才行” “你在说什么呢!我” 弥斯刚要训斥他,但加布伸出手指示意他打住。 “或许是这样,但我也很高兴在风暴崖认识你,艾思。弥斯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位可贵且可敬的朋友,你是第二位。就算你不得不离开,我也绝不会忘了你的。” “我也是。”艾思苦涩地笑,“等你们正式成了骑士,一定要让哥哥带你来我们北地看看,给我们一个好好招待你的机会。” “当然,我一定会的。”加布的笑容始终那么温文尔雅,“或许我会挑临近生日的时候去,让你哥哥也给我筹备一次北地风格的生日会。” “那一定会空前盛大的,”艾思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梅耶撒人的热情一定会超出你的想象!”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气馁的话,简直太灭志气了!”弥斯没办法听他们继续展望悲观的未来,只得立刻打断他们的话。 但就算是弥斯也不能否认,胜利的希望未免太过渺茫了。于是,甚至是他也就着他们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如果是在梅耶撒,我做的松枝环可要比这漂亮多了。一定要有七个松芽,就像七芒星一样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就像王冠一样,那才是最棒的松枝环!” “那我必须得好好期待一下了。”加布依然微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 “期待这种东西吗?” 艾思突然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反问道。一阵尴尬的沉默倏然支配了整个房间。 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只是发着呆,在无言的静默中消磨这难得的时光。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其实”弥斯首先打破了沉默,握紧了小拳头,“我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什么?” 他耷拉着的眼睑抬了起来,咬着牙看着艾思,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如果你没办法留下来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家!” “你是白痴吗?!”艾思鼻子一酸,朝他大吼道,“你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来到这里的啊,哥哥?!为了这你甚至不得不和斐莉姐姐分离,而如今你却要为了我回去??!如果这么做的话,你才真是蠢到家了啊!!!” “那又怎么样?我也是想了很久的,但你是我的家人!是家人啊!!” “想你个头,别难为你那生锈的脑袋了,哥哥!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才能得出这种结论的啊??!加布你也来骂醒他啊!!” “我弥斯,你唉”加布叹了口气,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行!绝对不行!!”艾思猛地冲上去,死死地抓紧弥斯的领口;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里也已经夹杂着哭腔。 “你们两个” “我也早就受够了这种折磨人的鬼地方,看在主的份上,走了又怎么样?!前功尽弃又怎么样?!”像终于获得了解放了一般,急于发泄自己满腹不满的弥斯突然一股脑儿爆发出来,“还有那个臭屁不通c不可一世又讨人厌,整天给别人脸色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老师!我也再也不用在那混蛋面前低声下气了,太棒了,混蛋,我马上就要和斐莉与爸妈重逢了!!!我说的就是你,见鬼去吧,冠军狗屁雷·兰吉嗯嗯唔哇——” 艾思和加布急忙扑上去,将他的嘴捂得密不透风,这才止住了弥斯的叫骂。 “你这你这白痴给我闭嘴”艾思抽噎着,几近说不出话来。 “真拿你们两兄弟没办法”加布的眼眶也红了。他垂下头,勉强地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真实的心情——但这又怎么能藏得住呢? “快放开唔嗯嗯嗯——哈——差点喘不过气了——” 终于扒拉开两个人的四只手,弥斯像被丢上岸的鱼,夸张地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在主的份上,你们要弄死我吗?” 他们都知道,弥斯故意表现得这么夸张,只是想要缓和凝重的气氛罢了。依然,他们还是都笑了。 “谢谢你,哥哥” “说的什么?我没听错吧?”这次弥斯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听见,得意的他只是想让艾思再说一遍罢了。 抹去眼角的泪花,艾思的嘴角会心地扬起,像是有了什么计划了似的。于是他凑过去,凑近弥斯的脸,用吃奶的力气正对着他的耳朵猛喊: “谢谢你,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