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幻志》 《荒芜幻志》正文 楔子 0 楔子(0) 一个面目憔悴的老人站在帝都章华殿一隅高大的落地窗后,怔怔地看向窗外鹅毛般的漫天大雪。帝都经过近千年的经营,方圆百里,一览无尽,房屋高高低低,鳞次栉比,视野所及,远近景物都笼罩在白茫茫之中。这个老人衣着整齐而华美,头顶着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冕,连手里的拐杖都镶满了花花绿绿的名贵宝石。他便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主人、伊特勒帝国的第三十三任皇帝加奎特霍布斯特斯洛安内斯。这个地位崇高的老人虽然只有六十二岁,却早已头发斑白,老态龙钟,放佛已禁不起那一阵阵涌动的寒冷强风。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伸手止住了欲迎上来的侍者,扯了扯乌鲁克斯狼毛制的大襟领,用他苍老疲惫的声音呢喃道: “寒冬已至,天气越来越冷了呢。” 侍者米密斯同样是一位老人,从少年时便开始服侍这位主人,与主人一起长大、变老,现已成为内侍府大总管,是主人的贴身心腹。他了解皇帝的心思,将佝偻着的身子稍微抬了抬,应道:“陛下还在担心都下的百姓吧?” 加奎特将目光投向窗外,极目远望,半晌不语,转而问道:“少君回来了?” 米密斯道:“王子殿下昨天就回来了,狩到不少猎物,还有一只大熊呢,只是----” 加奎特不耐烦地催促道:“有话直说。” 米密斯道:“也不特别严重,听说只是琳公主受了点皮外伤。” 加奎特恼道:“小子不务正业,不修正法,何时才能伺奉宗庙,主临天下?太师院吾看他是想永远不去便好了!如果明日我归天----”话未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米密斯连忙向后招手,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侍者忙不迭地碎步小跑过来,将小盂盘伸到皇帝身前,将老皇帝的一口浓痰接下,又退了下去。米密斯从怀里掏出一只紫色的小瓷瓶。加奎特见了,摆了摆手,稍微平息了呼吸,问道: “五公主什么时候回都?” 米密斯答道:“老奴这就要跟陛下说呢。下午刚刚收到学院那边发来的消息,称多娜公主与同伴们已离开学院,外出游历去了。” 加奎特戳动拐杖,喝道:“世道崩坏,灾异频现,盗贼多发,五公主向来稳重,怎会如此行事?定是芙索娜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还是库叶儿撺掇的?”说罢,又重重地喘起气来。 米密斯连忙取出小紫瓶,倒出两小粒暗黑色药丸,奉了上去,见皇帝取过含下了,安慰道:“多娜公主聪颖稳达,修行多年,库叶儿也是极有天分的孩子。同行者想必也是极有见地的。芙索娜院长不是莽撞之人,必是万全。此行定无大碍。” 加奎特觉得舒服了一些,向内挪了几步,扫了一眼稍远处如同巨人般耸立的高大王座,又转向幽暗空荡的大厅,问道:“崇政堂有人来了么?” 米密斯应道:“大冢宰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不一会儿,大冢宰瑟因被领了进来,舞拜后,拱手而立。这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儿。昏暗的殿堂下,加奎特皇帝不太看清对方的表情,不过他知道这个依然活蹦乱跳的老家伙定是洋洋得意,满脑子已经想好了对付自己的主意。皇帝强忍着怒气,慢吞吞地在王座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问道:“你等为何发回吾的诏令?” 瑟因用他尖细的嗓音慢条斯理地答道:“前次召见时,臣等已申明,陛下何故明知故问?” 加奎特道:“吾悲天悯人,怀柔百姓,见比年多有征发,而今年稼穑失调,兼此苦寒天气,民间定是凋零不堪,欲蠲除今年的算税。经上次会议,吾左思右想,已作让步,免除范围仅限都内以及三辅,为何你等依然不顾吾之苦心,执意横加阻拦?” 瑟因道:“国之赋税,尽在三辅。陛下怜悯天下百姓,同是陛下赤子,陛下为何不怜悯臣等百吏!自陛下即位以来,减负天下百姓,三减百官俸禄。五年前,更是捐除官吏俸禄之半。百吏寒心,不敢明言。那点俸禄如夏日之晨露,辙中之微雨,过日如趟水,度月如熬年,上有受冻之父母,下有嗷嗷之幼子。以臣作例,属一等大臣,薪禄一等甲,一季五百零八第纳尔。这点俸禄放在寻常人家,尚可支付。臣作为国家大臣,岂可与百姓共论?传言下去,实是国家之耻!即便如此,百吏尚有一线可活。陛下如今减免赋税,均输府一竭再竭,除去长乐府的日常供应,定是发不出末季百官的俸禄了,百官赖何以存活?臣慷慨率直而言,有污圣听,望陛下明察!” 大厅里一时坠针可闻。过了许久,加奎特才说道:“看来,你们是铁了心不奉诏了?你们就不怕吾撤你们的职,砍你们的脑袋?” 瑟因从怀里掏出一个奏本来,再拜道:“此本是三堂六院十六府五百一十五名大小官吏联名上书,望陛下收回圣命。臣等头可断,诏不可下。” 米密斯低声道:“大冢宰所言极是。在此内忧外患之际,百官悚动,非宗庙之福,当再思万全之策。” 加奎特厉声喝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瘫坐在王座上,过了许久,才冲着台下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再容商议,先退下吧。” 瑟因退出章华殿,暮色已经开始笼罩这个白雪与寒气肆掠着的古老都城。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离开宣德门,四驾的私家马车已经在门外久候了。他套上了华美暖和的熊皮大衣,进入马车前,将折本随手扔给了随从,命令道:“将此本送回内堂去,让那些胆小如鼠的老爷们都看看去。就说,诏不用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 圣元940年的冬天来得很早,从伊特勒帝国刮过来的呼啸北风给并川府带来了不同往常的肃杀萧条之气,寒冷得出奇。在暴风雪尚在肆掠的那些日子里,并川府的人们便已微闻到了让他们隐隐不安的事情:大公去世了。人们私下里议论,都觉得大公死得蹊跷,因为大公只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并且壮实得像头牛。在天气放晴后的第一天,一道加急的公府移文并凶丧讣书从大公府发出,很快传及全境:前大公乔德安东尼暴病离臣民而去,新大公林利普安东尼即位。前大公在世时花天酒地,造楼建阁,出巡狩猎,丝毫不恤民力,没有给辖下的百姓带来一丝恩惠,可毕竟是一境之主,老百姓们还是跟过去死了皇帝一样,如丧考妣地披麻戴孝,假意奉上几滴眼泪。对于多数身处贫穷、饱受饥寒之苦的人们来说,没有心情虑及国丧,他们更担心的是如何填饱肚子,熬过这个极寒的冬季。在先大公即将要下葬的这天上午,在封国东垂、紧靠露罗干母群山的一个名叫简巴的城镇的街道上,行走着一个身材瘦削、身背弓囊、步履沉重的年轻人。他叫做布,正遭受母亲患病、家中断粮的困扰。简巴是个古老的城镇,始建于第二次圣战以后,房屋多以石板为材料,以露罗干姆山脉特有陶土烧制的黄色瓦片作为屋顶,风格较为单一,只有街面上一些新式商店才会采用简易轻便的木质材料。街道也多铺以石板为基。这时街上行人稀少,布一会东看看,一会西瞧瞧,先在药铺外面驻足,没有进去,最后来到一个外悬圆形招牌的店面门前,招牌下正醒目悬挂着一张白色小丧幡。他瞥了一眼招牌上那位双臂叉胸、笑容夸张的大叔,暗暗祈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镶有玻璃的木制房门。这里便是整片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冒险家公会,专门负责接待各类委托,包括政府不愿或难以处理的疑难事件。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公会在大陆各地设有近千家分会,布进入的便是设在简巴的分会。这小屋占地大约有几十平米,只在门前有扇窗户,因此显得阴冷而昏暗。布注意到内侧的长椅上坐躺着两个人,顿时心凉了半截儿,尚不死心,快步走到靠窗墙角的公示栏旁,只见斑驳的栏上空空如也,并无一条招揭。他尚在发怔,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 “别瞅了,就没几个活儿,都被接完啦。” 说话者名叫内特,是个瘦高个儿,也是登记在冒险公会的赏金猎人。布走了过去,在另外一条脏兮兮的破旧长椅上坐了下来,挠首道:“真是伤脑筋啊。” 内特双手叉胸,直挺挺地斜躺在椅上,微微转动脑袋,问道:“怎么了?” “妈妈生病了,家里也快断粮啦。” “请医生看过没有?” “请过了,医生说要吃药。已经煎了两副,也不见好,正愁呢。圣母保佑。” 内特冷笑道:“圣母老人家恐怕照顾不迭,或是已经忘了她这些受苦受难的子民。这世道真是每况日下啊。我也是一天粒米未进啦,在这儿养神呢。”用力拍打身旁的同伴,“喏,你看看他,没心没肺,睡着了,胖得跟米克拉猪一样。” 躺着的叫林纳德,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动也没动,嘴里却嘟囔道:“我想吃猪排,我们有些日子没去汗尼那儿啦。” 内特吸了吸鼻子,笑道:“想吃就去吃呗!喏,上镇长家借点去?保证可以大吃一顿,塞饱你的肚子,倒叫你一辈子也不想了。” 林纳德起身道:“你放心,永远不会。不过,镇长老先生家我不敢去,被抓住不是闹得玩的,就完蛋啦。那个卖油醋的老滑贼家倒是可以逛逛去。” 布问道:“就是那个囤货倒卖的胖约翰么?” 内特道:“是的,可不可恶?一起去啊。” 布笑而不语,站起身来,冲着楼上指示,获得同伴点头回应,离开座位,踏上通向二楼的楼梯。 二楼是分会管理员索斯特因的会客厅兼办公室,由一道简易隔墙分开。布进入会客厅,伸着脑袋向内张望,瞥见办公桌后管理员秃顶的大脑袋,听到他正在嘀嘀咕咕跟人小声通电话,没敢贸然打扰,在会客厅设有茵垫的长椅上坐下等待。不一会儿,管理员洪亮的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布连忙起身,腼腆笑道:“上午好,大叔,是我啊。” 索斯特因将老花眼镜往下拨了拨,瞅定了走过来的年轻人,笑道:“哈哈,是小布啊。” “我想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委托的。” “这种鬼天气,似乎什么东西都歇着啦。” “要是这样,那真是糟糕啊。如果…不是…跟您说实话吧,我妈妈又生病啦。” “真是一个让人难过的消息。你妈妈还是老生病,还没痊愈么?”索斯特因先生摊了摊手,“实在没有新的工作,有的话,我第一时间就会贴下去的。你应该也看到了,下面那两个混蛋死活赖着,也不肯走呢。” 布脸色一红,冲管理员鞠下一个半躬,转身离开,挪出两步,又回身哀求道:“大叔,求求您啦,多棘手的事情,我都愿意干。” “你知道规矩,不要再说啦。” 布想到自己还欠着索斯特因先生两个第纳尔,顿觉气馁,颓然转身,便欲离开。索斯特因道:“这样吧。” 布欣喜道:“大叔,有什么事情,尽管安排!” 索斯特因伸着脑袋向楼梯口望了望,小声道:“你跟洁尔关系挺不错的吧?” “当然了。我上次在山里,还救过她一次呢。我写在报告里了。” 索斯特因道:“我看到了。她今早接走了一个库卡村请求的二级委托,已经出发了。我想她如果愿意与你分享佣金的话----”说着将一份委托书递了过来。 布接了过来,大概看了一遍,再次冲管理员下了一个半躬,压着声音道:“谢谢您啦,大叔!”飞奔下楼,行到一半,故意放缓脚步,刚刚离开楼梯,只听得“叮铃”一声铃响,冒险家公会的房门被推开了,陆续走进几个人。布见这些人气势汹汹,来意不善,忙向房间里面看过去。内特两人已起身,迎靠了上来。 内特腆脸笑道:“老金们都来啦,老乔今天好兴致啊,有什么委托?随便叫个人来通知一声就是了,保证给你办得好好的。” 为首的一个瘦高阴鸷的男人便是老乔,以在赌场发放高利贷为生,举镇皆知。他二话没说,伸手向内特的左脸扇过去。内特瞅得真实,夸张地转动一圈,将巴掌躲了过去。他摸了摸脸,笑道:“老乔你怎么见面就送礼啊,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老乔道:“这是帝都章华殿不成?我也不想啰嗦,就问你,欠钱什么时候还?今个再收不到子儿,我先打断你两个的腿,再把这破地方给拆了。” 内特道:“我们借你十个第纳尔,对对对,又借过一笔五个第纳尔。已经都还清了呀。小林,你说是不是啊?” 老乔怒道:“放你妈臭屁!连本带利,你总共还差一百二十个第纳尔。几索的零头我大发善心,都没算你的。” 内特道:“你这个利息涨得跟马儿跑一样,如此下去,我们一辈子也还不起啊。”挠了挠蓬蓬凌乱的头发,“我现在穷得饭都吃不起了,躺在这儿抓虱子呢。身上实在抠不出一个子儿来,不信,你们搜搜?” 老乔道:“不要跟我来这套玩意,这样的把戏我见多了。你们上馆子里大吃大喝,去含春阁摸屁潇洒,完了给我来这一套?” 内特道:“老乔,你又说笑了。我们借你的那几个钱,不是当天就都还给你们赌场了么?” 老乔冷笑道:“如此看来,你们今天是准备赖账了?” 老乔背后有人跃跃欲试道:“跟他瞎扯什么,绑起来再说。”说着纷纷亮出了匕首绳子。 内特见此,退后了一步。林纳德紧张起来,刷的一声,抽出了腰上的长剑,冷光森森。布见此,连忙堵在双方中央,示意林纳德收起武器,向着老乔等人陪笑道:“众位老金们消消气啦,这里不是动刀动棒的地方,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老乔瞪了和事佬一眼,喝道:“不关你的事,闪开!”伸手来推搡。布看在眼里,想迎手去抓,微一转念,放弃了,于是被推开,退了两步。内特见了,伸指喝道:“喔呵,真想在这里挑事不成,吃了熊心虎胆了?” 正嚷嚷间,楼梯上响起了“咚咚”下楼的脚步声。索斯特因叼着烟斗,挺着他的大肚子,腰间别着他的宝贝----一支努克宁大口径转轮手枪,站在木楼梯下沿的台阶上,喝道:“别在我的地盘上闹事,都给我滚出去!” 讨债者们面面相觑,悻悻地率先退了出去。赏金猎人们见管理员发了脾气,也没有代为斡旋的意思,没敢吱声,鱼贯推门而出。 门外街道上,讨债者们围成扇形,将跟随出来的三人团团围住。内特笑道:“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这里还有点钱。老乔,你先拿着。剩下的,下次一定补上。”将手伸进了大衣的襟口,见对方神色松动,纷纷贴靠上来,冲着同伴微微递出一个眼神,瞅准边上的空隙,撒腿便跑。同伴们提前会意,动作几乎一致。三人撞翻了一个倒霉鬼,突破包围,大步狂奔而去。老乔带领着手下们在后面乱哄哄地追逐。一行人在街道上左冲右突,卖力的你追我赶。林纳德毕竟身体肥胖,渐渐落在后面,眼见就要被人追上了。布见此,缓步去帮他一把,瞥见后面有人举起了袖弩,大吃一惊,嚷道:“有弩箭!”话音未落,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枝黑色短弩箭擦身划空而过。他连忙拉着林纳德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以期寻找蔽护。由于时辰属训告的时间,居民们大多前往镇上教堂去了,所过的门户竟是家家紧锁,而道路笔直,毫无转圜困境的余地。逃跑者们正觉技穷,忽然道路一侧占据半个路面的窄小布棚后面闪出一个老年乞丐来。老乞丐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拄着木杖,似是受到了惊吓,或踩到了路旁尚未被清理的残雪,“哎呦”一声,扑倒在地,还把布棚碰刮倒下,巧巧地把两方人给隔开了。布见此,止步上前要把老乞丐拉起来。林纳德催道:“快跑啊!”见布放佛没听见似的,犹在扶人,也不管他,独自飞奔而去。布扶人的当口,老乔等数人破开了道路。老乔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伸脚直踹过来。布支肘将这一脚隔开,怒道:“欠你们一点钱,便要害人性命?眼里还有圣国律法?实在是欺人太甚啊!”摆出防御姿态,捏弄手形,当空张出一个尖长的冰晶箭,作势欲发。无赖们见了,变了脸色,纷纷道:“这厮会魔法!”老乔扬手一挥,众人鱼贯跟上,都追寻林纳德去了。 布这才留意察看这老乞丐,见他面貌枯槁,发须凌乱,一身瘦骨裹在麻制的灰褐色长袍里,散发出一股怪味儿,气色却尚好,看起来并无大碍,转瞥间,惊见老乞丐的木杖上插着一枝短弩箭,大感庆幸。老乞丐看到自己杖上的黑色家伙,惊吓不轻,木杖都拿不住了,要不是身边的年轻人用力扶持,恐怕站立不能。他哆哆嗦嗦,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呢喃道:“圣母保佑…圣母保佑…呃,咳咳,这帮该死的混账啊!”布将老乞丐扶至墙边坐好,拾起由荆条剥皮制成的旧木杖,将弩箭拔掉,把木杖还给他,好言安慰了几句,见老头儿情绪稳定了,这才告别离去。他沿着林纳德逃跑的方向,将小城镇的数条大小街道大概寻了个遍,已不见了林纳德与追逐者们的身影。他想到妈妈患病在家而无药可服,焦急起来,赶往镇上的药店,在门口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推开了店门。可能是数年前帮忙处理过一次委托的关系,药店老板还认识这位赏金猎人,态度非常友好,对于客人委婉提出买药钱不够的难处,药店老板予以同情,并爽快地允许赊欠。自己第一次赊账就意外的获得成功,布即高兴,又觉得不好意思,将自己仅剩的几个银币掏给老板,并作出保证后,才将配好的药小心揣在怀里,离开药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 布离开小镇后,向东北踏雪而行,绵延的露罗干姆便在视野可及之处,山峰连绵,一望无际。随着脚步,地势逐渐升高,曲曲折折走了足有一个小时,他来到两座小山的山脚下。这两座小山突兀在群山外,相并成偶,高矮一齐,当地人称鹿茸山。他贴着山脚,又蜿蜒行了数里,一个小村庄印在眼前,便在一处山坳里。这便是米诺姆村。泠河以南、露罗干姆山麓下分布着许许多多像米诺姆村这样的小村庄,房屋都是圆顶设计,土墙木梁,以藁草覆盖作顶,顶面弄得又高又陡,尖端处常设有木质或其它坚固材质的圣环。布在这个小村庄出生长大。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与这些世世代代居处在此的贫苦农民们有所不同。小时候,他经常被村里的小伙伴们戏弄谑笑,说他是外面来的野孩子。终于有一天,他受到了欺负,大哭回家,妈妈这才晦涩地告诉他,妈妈是逃难过来的,而爸爸早已经死了。布伤心欲绝,还欲追问,妈妈却什么也不肯说。事实上,米诺姆村的的人们大多淳朴,对这对外来的母子多有照顾,尤其村长卡恩,施惠颇多。布一边预想即将到来的冒险旅程,一边料想妈妈吃下自己带回的药从而变好的模样,满心愉悦,兴冲冲地扎进村子,遇到村民,便热情地问好打招呼。老村长卡恩佝偻着身子,站在屋前,他的老陆行兽正卧在带有顶棚的小栏圈里嚼草料。布跃上坡来,跟老头儿打招呼,笑道:“卡卡木精神好多了啊。” 老陆行兽慢吞吞地抬起脑袋,嘴巴犹在不紧不慢地蠕动,瞥了来人一眼,又将脑袋埋下去了。卡恩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作了一个谢沐礼,应道:“圣光感耀,小木真是好多啦。想当年,它可是健步如飞啊。从会下城一路回来,也是这种鬼天气,我都冻僵啦。真没想到,卡卡木能认得路。没有它的话,我是早没啦。” “您这可说过很多次了,我耳朵都生老趼啦。” 卡恩哈哈直笑,问道:“我就知道,草料是你加的么?” “我早上起来得早,看见它精神不错,像跟我要吃的呢。不像现在这样,对我爱理不理的。” 这位虔诚的圣教徒作了一个合手礼,问道:“凯丝汀怎么样了?” “还在吃药呢,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愿圣母保佑。家里如果有困难,尽管跟老卡恩说。” “您又开始啰嗦啦。小布现在可是很厉害的赏金猎人呢,放心好了。今天又接到了新委托,在库卡村,一会儿就出门去了。” 老头儿道:“小布真是长大有出息了呢。你快回去吧,跟凯斯汀说一声,别让她担心。”布走了几步,老头儿又叫住了他,交代道:“今年的算头也可以缴纳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最迟下个月,镇上的周正老爷说来就来啦。”布点头道:“等我这趟跑过,这就交纳过来。” 布回到家,看到母亲凯斯汀拖着惫懒的病体,正在土砌的灶台前,欲揭开沉重的木锅盖,却有点力不从心,连忙上前帮忙。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凯斯汀单手叉腰,扶着灶台台面,询问儿子进城的结果。布汇报了情况,包括遇到放债者们的事情,只是隐瞒了曾遭遇弩箭袭击。他扶着母亲回到床上躺下,在母亲的要求下,将家里仅剩的一点残米下锅煮下,将数种药材一股脑儿倒进药罐里熬制。他熬好了药,看着母亲将药喝完,又吃了一碗粥。不一会儿,母亲沉沉睡去。他盛了一大碗稀粥,就着黍粑粑吃下。见天色尚早,决定立刻出发。怀揣两块黍粑粑,将剩下的食物收进小橱,带上房门,悄然离家而去。 库卡村在南方更加偏僻的山里,二年前因委托的关系,布去过一次,算是故地重游。大多行程都是沿着一条数百年前第二次圣战时留下的古道行进,路面还算平整,只在末段,穿过一个只有一条街道的小型城镇以后,才是一条上山必经的崎岖小路。小径上覆盖及膝的白雪,稀有足迹,却有一条新鲜的上山足迹。布想到这足迹必然是洁尔留下的,倒也觉得有趣儿。他攒步急行,终在入夜以前,赶到了库卡村。这是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小村庄,规模与建筑样式跟米诺姆都差不多,几十户人家参差错落。村口却有一个小池塘。布留意到小池塘里散乱着大量雪脚印,且有数处深色印记,上前查看,赫然发现那是血迹,不由得警惕起来。他放眼望去,这个暮色掩映下的小村庄透漏着不寻常。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要不是窗户里零星透出的灯光以及高直的黑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直让人怀疑这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弃村庄。村口便有一户人家亮有灯光。布上前呼门,却一直无人应答,寻到第二扇隐有灯光的小屋时,才有一个粗壮的男人前来应门。那男人满脸警惕,手里还挺着铁叉。布连忙道:“我是冒险家公会的,请问瓦伦亚当先生住在哪里?”那男人紧张的神情稍缓,遥指道:“村长家在坡顶上,有三间房,红色大圣环,很好找。”布问道:“村长不是李洛克老先生么?”男人道:“那个去年死啦!”说罢急急关上了房门。布按照指示,很快找到了村长家。亚当先生看起来很是年轻健壮,这让布多少感到意外。村长看出了客人的好奇心,殷勤地将客人让进房屋后,自我介绍道: “我是这里的村长,您叫我瓦伦就行了。” 布问道:“您怎么这么年轻就能当村长了啊?” “我也快四十啦。不怕您笑话,这破村长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干啊,耆老们推脱有病的,寻死寻活的,最后没办法,落在我这个倒霉蛋头上啦。” “您太谦虚了,肯定是您德高望重啊。” “不谈这个啦。您能来这里,可是帮我们大忙呢。” “我们之前应该还派了一个人过来了?” “午后倒是来了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弱不禁风的,怎么看都不靠谱啊。这不,又派您来帮忙了?我劝也不听,已经上山去啦。” “我看了委托书,不过只是一起发狂的野猪入袭事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啦。您放心好了。” 亚当挠首道:“您是不知道,看起来比较棘手啊。我在山下镇上打的电话,说得也不是太明白。这就跟您仔细通报一下。这野猪出现快一个月了,开始仅仅会夜里来,拱坏菜圃篱笆而已。我们组织了人手,在夜里巡逻。大概两周前,男丁们守到了野猪,把野猪打伤,却让它跑了。这就坏事了。从此以后,这野猪就发狂啦,几乎每夜都来。上周,出现了严重的事件,一个夜里起来方便的小孩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了几摊上山的血迹。我们组织人力,上山搜寻,一无所获。前天白天,山姆他爸爸应该在掏地窖,野猪袭击了他,一直将他拖到池塘那边。村里人听到了动静,上前帮忙,野猪才跑了。山姆他爸爸没挺过来,当夜就断气了。我看没办法啦,只有到镇上报告。镇长老爷却说,他抽不出人力管这种事情,让我找您们解决。所以,没办法,只有麻烦您们来处理这个灾星啦。” 布皱着眉头道:“这些年灾异屡现,听说南边的乔林受灾特别严重。您听到这样的消息么?” “我也听说啦。传言他们镇上有上古恶魔降临,被杀掉的人会变成吸血蝙蝠,所以老有人失踪。还会蛊惑人心,不少人变得非常凶残,见到人就杀。府厅一直在封锁消息,我也只是私下听人说的。” “也许,这发狂的野猪跟乔林这个事件有关呢。” “不会吧,这是畜生啊。再说,隔着大几十里呢。” “目前只能猜测。不管怎么说,先把这野猪料理了再说。” “是的是的,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酬劳的事情好说的,”亚当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件事---” “有话请直说。” “那我就不忌讳啦。我刚才说,山姆他爸爸不是被野猪咬死了?山姆会拉弓射箭,也算是村里的一把好手,不过才刚刚十三岁,气力上犹嫌不足。今早一大早,他偷偷一个人上山去了,定是去找野猪给他爸爸报仇,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想请您,如果上山看见他,务必请他先回来,他妈妈不能再失去他了。” “没问题,您放心好了。” 亚当抚掌道:“那就太感谢您了。”站起身来,“天色已经晚了,夜里的山路十分凶险,您朋友跟山姆也定是找好了过夜的地方,您明天一大早再上山吧。” 布点头道:“好吧。” 布正坐着,看到门口有个小男孩在探头探脑,伸手招呼他进来。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虽然蹩进门来,任由引诱,怎么也不肯说话,只是贴着门柱儿磨脚。亚当进来,见此情形,说道: “这是我的小儿子,叫苏兰特。” 布赞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亚当道:“别提了,调皮得很,”说着将两只装有食物的陶碗放在桌上,其中一只盛的是热腾腾的黍粑粑,另一个碗里是同样散着热气的碎豆稀饭,“偏鄙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请您将就着吃吧。” 布合掌谢道:“有劳您了。” 大家都吃完了饭,亚当陪同客人闲聊片刻,带领客人进入偏房。那里本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已经设好了简易的铺盖。主客逊谢一番,主人告退。布将装备解脱下来,和衣而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麻布垫子下的蒿草是新起的,躺在上面软蓬蓬的,布觉得很舒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被一声突起的尖叫声惊醒了。他连忙跳起身,快速扎好弓囊背包,将匕首揣在手里,跳出门来。寒气扑面,月朗星疏,整个山村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银光中。他没有欣赏雪夜美景的情致,瞅定声音是从村长卧室里发出来的,也不打招呼,猛踹一脚,将并不怎么坚实的木门蹬开,只见黑漆漆的房屋一角已被破开一个大洞,突兀地十分显眼。村长亚当点亮了灯烛,焦急道:“野猪把苏兰特抓走啦!”村长夫人怀里抱着两个吓哭的孩子,瑟瑟颤抖,满脸绝望。布稍稍点头,也不吱声,钻出破洞出来,俯身寻望,雪地上野猪离去的足迹清晰可见。他插好匕首,将弓箭措在手里,循着足迹,躬身趁行,离开村庄,拐过一处山岩,赫然看到一个大如小牛犊的黑色物体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蠕动,又惊又喜,更不思索,搭箭拉满弓弦。随着一声轻微地破空声响,弓箭飞速射出,那庞然大物随着震动了一下。布知道那是射中了,张弓搭箭,欲再补一发,却见那野猪既不逃遁,也不倒下,而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布心中一凛,竟忘了将弓箭射出去。当野猪转过身躯,他被那畜生闪动着诡异红光的眼睛惊到了,一时怔忡呆立,连野猪向他奔袭过来,也忘了做出反应。只有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野猪离他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他如梦初醒,连忙拉紧弓弦,将弓箭射出去,正中野猪门面。野猪竟是异常狂猛,毫无停顿,犹自向他冲撞过来。他心知情急,只道大势已去。在这危急时刻,突然身后头顶的巨岩方向一个娇声道:“火焰!”话音刚落,一枝火箭划破夜空,奔射而出,正中野猪的脖颈。那畜生被射中了要害,跌倒在地,负痛鸣叫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刺耳,不类野猪的声音,反而像是一个人类孩子在嘶声叫喊。转眼间,那畜生又身中两箭,却已翻身起来,扭身奔逸而去。这令人发碜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布依然不能从惊愕从回过神来,懵懵然抬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个面庞清秀冷峻的女孩子搭着弓箭,站在岩石顶上,看着自己,说道: “我们两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 女孩子正是洁尔。她从巨石上滑下来,率先奔向不远处野猪丢下来的猎物,正是苏兰特。幸运的是,小男孩几乎没怎么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昏死了过去。很快,村长亚当带着几个手执弓箭叉锹的村民赶来,见儿子相安无事,感激涕零,便要向布下跪膜拜。布觉得不好意思,执意将村长扶住,不让他作此大礼。村民们将布围住,争言表达愤怒填膺之情,并出言恭维。布一一受用,称野猪已受重伤,这晚必除这个祸患。洁尔站在一旁冷观,没有说话,直到村长等人离开,才开口问道: “你来干什么?” “这么棘手的事件,索斯特因先生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 洁尔冷笑道:“这是个人委托,委托书是我一个人签的字,副本还在我手上。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位肚子里养头笨猪的大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是猪么?” 布挠首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啦。现在最主要的是,眼下这个畜生很不一般,乘它受伤了,要尽快铲除才是啊。” 洁尔哼了一声,望向野猪消失的方向,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将弓箭放回背囊,抽出腰间短剑,“这畜生我遭遇过一次,射中它一箭,看起来很忌惮我的火箭。然后,我就再也撞不见它了,它似乎总能知道我在哪里,然后,带着我绕圈儿。” “肯定是你追得太慢了。” 洁尔怒道:“你放放屁!哼,懒得跟你废话了。” 两人这时已在野猪中箭逃跑处蹲了下来。洁尔放佛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不对劲儿,这畜生难道有通天的慧眼?能闻到人的气味?真是不可思议,透着邪门儿,”抬起头看着同伴,“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啊?” “想知道么?然后,然后,我懒得告诉你。” 猎人们观察雪地上野猪凌乱的足迹,发现同时有一条点状血迹循着足迹延伸而去。两人却也不敢怠慢,洁尔手持短剑,带头在前,布将弓箭搭好,置在手里,小心跟在后面,便向血迹延伸的方向赶去。两人紧步追寻,却是上山的路。地势渐高,转而,进入一处较为平缓的松林地带。寒风紧劲了一些,卷动雪珠,直往脸上扑,又刺又痒,很不舒服,且雪地行路艰难,光线也多受遮挡,景物影影绰绰,危险难料。布心生悔意,开口想跟洁尔说话,商量暂退的打算。洁尔却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四望。布也紧张了起来,放眼望去,周围除了一棵棵紧密相间的松树,什么也没有;注意倾听,除了寒风鼓动耳膜时产生的呼啸声,什么其它声音也没有。布正欲嗔怪,洁尔压着声音道: “我简单给你说吧,我怀疑有一只乌鸦跟它是同伙儿。这个怪东西一直跟着我,这能解释我为什么一直追不上野猪。然后,我射了它一箭,好像受伤了,我不能肯定,说不定,这东西现在还在监视我们呢。” “一只乌鸦?” “没错。一只从不鸣叫的乌鸦,跟我半天,没见过它出声。邪门得很呢。” 布见洁尔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提自己的想法。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松林,心料按照失血量,野猪定会倒在不远的某处了。让人失望的是,地上的血迹渐渐稀少,野猪依然没有踪迹,只有那一排足迹依旧向着远方延伸。地势却越发险逼难行。有这么一小段路,脚下便是一处高陡的深谷。也不知过了多久,猎人们确信自己已经处在深山之中了。野猪的血迹已经消失,只剩下那一排依旧规整的足迹。布张眼四望,只见处处层峦叠峰,险峻高挺,直逼云霄,道道都是无法逾越的围嶂。身处这方阒寂寒冷的山谷,在这凄凄雪夜之下,布想象自己放佛处在一个永远也不会有人探知的坟窟里,前途茫茫,危机重重,即便死了,也无人知晓。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恶魔精心设计的邪恶陷阱,越想越觉得可怕。他至此再也按捺不住,开口撺掇洁尔放弃任务,就此返回。洁尔瞪了同伴一眼,不置可否,只管兀自往前走。布没有办法,只得紧紧跟随。 又走了一程,一个偌大的洞口出现在猎人们眼前,野猪的足迹消隐向黑黝黝的洞口里去了。猎人们小心靠近洞口。洁尔向洞内射出一支火箭,确定山洞很是幽深。对于是否冒险进洞,两人发生了分歧,争吵了片刻,洁尔气冲冲地要摸黑进去。布连忙将她拉住,劝道: “好啦好啦,别这样。我去做火把。” “你快点,真是罗唣人啊!” 布用匕首砍伐剥削出一根短木棍,将背囊里的一块破布撕开,把仅剩的一点鹿油抹上,一齐儿裹紧扎好。见火把制成,洁尔一把抢了过去,捏出火焰,点着火把,率先踏进洞穴。洞穴里明显暖和了很多,空气陈闷而潮湿,裹杂着或是各种动物粪便腐烂发酵后产生的刺鼻味道。布担心前途或有危险,洁尔应付不足,要求接过火把,探在前面,却被对方一口回绝,数次提议无果,只得小心殿在后面。猎人们深入洞穴大概数十米,原本坑洼的地面突然变得平坦了起来。布正诧异,惊见前方出现一扇方方正正的怪门,稍稍靠近,大吃一惊,连忙拉住洁尔的胳膊,将她往回路拉。洁尔甩开了束缚,怒道: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啊?” 布急道:“你没看见么?这看起来像是恶魔之门,这里是上古恶魔的坟穴啊!” “都是骗人的把戏,你怎么还那么幼稚,信以为真?” “怎么能说是骗人的?从小到大,谁不这么说?长辈们这么说,书上这么说,官厅也这么说。就算官厅会说假话,那些古籍经典也会说谎?再说了,官厅如果知道我们擅闯禁地,我们要去坐牢的啊。” 洁尔冷笑道:“官厅就这么可怕么?” “如果擅自进入恶魔的房间,吸入哪怕一点邪恶污浊的气息,人要么疯掉,要么死掉!大法师安格斯不顾禁忌,偷偷进入恶魔之境,所以就死掉了啊!百年以后,人们才无意中发现他的骸骨。你没看过《圣谟训志》么?大贤者柯本也是因为受到蛊惑,踏入恶魔深渊,最后沉沦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成为大恶魔的啊。” “哼,我却有另一种看法。据《柳本图鉴》记载,安格斯最后一次游历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死在哪里都有可能,跟所谓‘恶魔之地’有什么关系?《圣谟训志》是上古无名氏写的书籍,里面那些东西,太胡扯了,只是算是神话故事,根本不值一提。” “《圣谟训志》怎么能说是无名氏写的,虽然官方版本至今署名为‘莫名’,事实上,作者是帝国第四代大祭司图斯梅尔和道尔特王子的私生子、大学者皮格图斯。只要稍微有一点常识的圣教徒,都是知道的,《本道根遗录》里写得明明白白。” “我不是圣教徒,对这些骗人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洁尔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些远古遗迹我进去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这个暂且不谈。这门里,不知道还有多深。要是火把烧完了,怎么办?不如暂且回去,等天亮,多带一些人手,还有火把来,才是万全之策啊。” 洁尔怒道:“你这人好是磨叽啊!你要回,你一个人回吧,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举起火把,也不管同伴,一步步向扇黑黝黝的房门去了。 布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疑惑,由此感到忧虑和恐惧。这次山村冒险透漏着许多诡异,连洁尔的言行也不同往日。他不得不按最糟糕的设想,如果洁尔已经不是以前的洁尔,那么自己还有多少幸存的几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让人费解的是,如果洁尔已经成为恶魔的傀儡,存心祸害别人,干吗还要救人呢?难道她还有什么更加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要污染可怜的同伴成为另一个恶魔伥仆?思考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布看到洁尔和灯光已经隐入那扇门里去了,暗叹道:“如此危险境地,协力才能提高生存的希望,臆想毫无用处。再说,反正命是她救的,生死有命,随她折腾去吧。”想通之后,心情倒也坦然了。他大步跟上,靠近门口,又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憋进门来。洁尔正呆立在一个奇怪的大家伙前面。布贴靠上去,小心询问。过了半晌,洁尔才道:“你看看这个机器,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见过没有?” 布就着昏暗的火光,看向眼前这个怪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像是铁质的,模样似一只仰躺的蛤蟆,连接一些交错的管道,有的管道插进墙壁中去了,中央有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因年代久远,锈迹斑斑,满是灰尘,零落有蝙蝠等动物的粪便,且有一处塌陷,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他满心敬畏,不敢贸然说话,好奇地四下张望。整个房间不甚阔大,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只有百来平方,四下里隐约还有一些机器模样的奇怪东西。洁尔在前面带路,两人在房间里小心探寻。数种机器分布在角落处,模样迥异,都是前所未见,有的还有很多奇怪的按钮,不过皆是破朽不堪,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布想起了什么,低声道: “我看过《胡纪要》,当初胡普陛下战胜恶魔以后,将所有的恶魔的遗产包括那些邪恶书籍,全部销毁了。如果所记真实的话,这里应该是被遗落了?” 洁尔道:“这本书我也看过。我爷爷说,那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并不是什么邪恶的遗产。然后,你看看这些,哪有什么不祥?看看,全部坏掉了而已。” “胡普陛下是圣母之子,因为有他,人类才免于灭绝,才会有了这千年的人类文明。难道说如此英雄人物,你也要横加诬陷么?” “他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有可能是史书弄错了。” 布怒道:“不要再说了,我不允许你亵渎圣家先贤!” 洁尔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组歪歪斜斜的铁架前面。铁架上蛛网纷错,一派残败景象。其一侧顶端立有一个黑漆漆的鸟类雕像,突突兀兀,看起来却像是新的。布首先看到了,手指道: “这个雕像放在这个地方,好奇怪啊。” 洁尔道:“这个东西---”伸手去够拿。不料那雕像突然活动了,倏地振翅飞了起来。洁尔摆出战斗姿势,嚷道:“那只乌鸦,小心野猪也在附近!”话音未落,布迅速勾起一支箭,洁尔扬手将箭头点燃。只听得“嗖”的一声,火箭应弦而发,直击那起伏扑腾的黑影,险险便射中了。洁尔见暂无危险,正要勒箭再射,突然一个嘶哑涩耳、一字一顿的声音道: “啊,啊,勇敢的猎人们!别打,别打,某投降,拜伏阁下!” 两人听出来怪音似是乌鸦发出的,吃了一惊。洁尔道:“你是谁,乌鸦么?” 乌鸦道:“啊,是的,是的。” 布说道:“这东西乖离本性,非常诡异,定是被恶魔气息感染了,跟野猪一样,留它不得了!” 乌鸦隐在黑暗的某处,说道:“啊,某感觉森林中飘荡着某种污浊、邪恶的黑暗气息,已有一些日子,似从南方而来。某却是正常的好鸟啦。” 洁尔道:“你和野猪混在一起,沆瀣一气,残害村民,可有什么解释?”说话的时候,向同伴使眼色。两人稍稍散开,向声音发出的位置悄悄包抄过去。 乌鸦道:“某涅槃以来,藏在此处入定修行,不务他事。直到那天,野猪突入我的居处----哎呀呀,休要欺负受伤的俘虏啊。”说罢,便不再出声了。 因火把光力有限,房间里暗昧不明。猎人们虽然围抵疑似位置,却无法确定乌鸦的准确位置。洁尔于是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解答呢。” 乌鸦道:“啊,君子有道。汝等接受某的投降,某就帮助你们,跟生意一样。不然,嘎嘎----”声音却是从另一处传来的。 洁尔问道:“野猪不在这里么?” 乌鸦道:“啊,圣人不讳。当然不在这里,不然,早给你们冲突,打架起来。” 洁尔将搭好的弓箭收了起来,说道:“我们接受你的投降。” 乌鸦道:“啊,真是痛苦啊。某翅膀遭你射伤,一时无法痊愈,死活由人。这个蠢东西,越来越糊涂,凶残得很呢,定是被感染啦。某被它胁迫,也不喜它很久了。”说着,乌鸦震动翅膀,从一处角落飞了出来,落回之前的架子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4 猎人们见乌鸦摆出了一副坦诚相待的姿态,大感诧异。布悄悄比划斩杀的动作,洁尔示意静观其变。乌鸦直挺挺地站在同样的位置,与稍前不同的是,它会偶尔转动一下脑袋,似乎在观察什么,倾听什么。它对着靠拢上来的猎人们说道: “啊,尊贵勇敢的猎人们,感谢你们哀怜某之残命。某似乎在梦里见过你们的到来。只是,会面的地点不在这里,人数也稍有不同。” 洁尔问道:“有什么不同?” 乌鸦道:“似乎在过去,又似乎在将来。一颗高耸狰狞的枯树,各式各样的人们,似乎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大多人们是猎人的模样,和你们一样。” 布喝道:“不要故弄玄虚。告诉我们,野猪在哪里,怎么才能处理掉它?” 乌鸦道:“啊,真是性急的年轻人。野猪受伤不轻,只是苟延残喘,请静静聆听,稍安勿躁。容某先自我介绍,你们可以称呼某为修。这么多年以来,某在黑暗凄苦之中,修心寻道,希望能找到真正的灵魂伴侣,然而那些蠢货除了会暴露丑恶的贪食本能,且傲慢成性,私欲膨胀,简直百无一是。某失望透顶,现已不得不承认,某是一只与众不同的乌鸦。” 洁尔道:“真是奇特啊!居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帮那只凶残野猪来伤害人们呢?” 乌鸦修说道:“啊,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某知晓野猪受黑暗气息污染,已是后话,懊悔无及。这么多年以来,它是唯一一个能与某稍作交流的伴侣。某喜欢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朋友,当然,称不上挚友。也是你等了解的,我的这位朋友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狂暴而凶残。某并不愿成为罪恶的帮凶,遗憾的是,如果某拒绝要求,它便会破坏某的住处,甚至乘某睡觉时,放纵那些可恶的蟒蛇进来。如此种种。” 洁尔道:“只要你诚心跟我们合作,不耍花招,我们不会伤害你。火把快要燃尽,现在长话短说,野猪在哪里,怎样才能找到它?” 乌鸦修说道:“啊,真是性急的猎人啊。既然如此,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大窟窿,通向另外一个矿坑,已经坍塌,却有一个通风口直通外面,野猪便从那里出去啦。山后面有很多人造的山洞,它可能就在附近游荡,寻找栖身养伤之所。” 布问道:“早上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上山来,想找野猪给他父亲报仇。你看到没有?” 乌鸦修说道:“哎呀呀,这可真是不幸啦!”在猎人们的催促下,才用不情愿且伤感的语气道:“小男孩已经被杀害,尸体便在山后,雪地里。很空旷,一眼便看到啦。” 事不能迟,猎人们决定立刻出发。在选择线路上,布觉得安全为上,原路返回为好。乌鸦却建议猎人们选择那个窟窿,宣称通风口很短,返回则要绕很长的一段路。洁尔不置可否,用行动表示她选择了冒险的方案。她带头来到机器破损形成的窟窿前,将火把前伸,发现有微微的贯穿风从洞口吹出来。洁尔向下射出两道火箭,见洞口大约有两三米的高度,更不犹豫,率先跳了下去。布无暇多想,连忙跟着跳下,作势翻滚,摆好战斗姿态,还好只是一场虚惊。这个洞道同样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壁上布贴几根粗细不一的管道,多有损坏垂落处。脚下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再一细看,洞壁包括洞顶裂出不少狰狞缝隙,看来此处曾经经历过地震。猎人们一前一后,小心向前探行,走出数百步,果见眼前一处塌方,巨石将偌大的洞口填满,各类管道也通往里面去了。旁边却有一条分叉路,隐约有一个低矮的洞口。洁尔率先上前。正有冷风从洞口处吹进来,风力较之前为大。既到此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布抢在前头,首先钻进洞穴。洞穴不大,仅供单人穿行,必须弓腰哈背。洁尔从后面将火把递了过来,布接在手里。两人缓缓钻行,时间过去了十来分钟,火把上的油布已经烧残,火光摇摇欲灭,而前途依然幽幽无尽,布着急起来,暗忖或是受到了欺骗。“如果有人知道我们被一只会说话乌鸦诓骗,进而受伤,甚至送掉了生命,肯定要成为天大的笑柄。不过,要是真被困死在这里,估计也没人知道啦。”他乱想心思,也不敢开口抱怨,担心洁尔也有同样的忧虑。一旦两人心绪皆乱,进而相互指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让他稍感欣慰的是,风寒似乎越发浓厚,且道路一直没有分叉,这又可以让人看到了前行的希望。前方道路引向一个弯道,布没有留意,刚刚探出火把,猛然一阵风吹来,火把顿时熄灭,四周立刻陷入了黑暗。布吃了一惊,叫出声来。洁尔道:“可能已经快到洞口了!”说着摸黑将自己的短剑递了上来。布将两口剑挺在手上,连跌带撞,突出十来步,忽然看到前面隐隐有亮光,心中大喜,急步突奔,这才发现头顶空阔,已不再有局限。洁尔捏出一点小型火焰,转而因难以掌控,很快又熄灭了,喝道:“慢点,小心!”前面的同伴已哈哈笑出声来,嚷道:“都是你,你还说我呢?看,我们逃出魔窟啦。”洁尔挺直身体,步伐从容了一些,再次捏出火焰,将火把点燃,走到同伴身边,向身侧看去,明晃晃的洞口便在数米之外了。 猎人们走出洞口,火把立刻又熄灭了。踩上雪地,寒风侵面,让猎人们有一种逃出生天后难以言表的舒爽感。月亮清清朗朗地挂在挂在天上,不过已经明显地偏西了。猎人们相互鼓励,打点起精神,稍作搜寻,再次发现了野猪的脚印。足迹延伸的方向却是一个或平缓或陡急的下坡路。离开坡道,地面稍稍平整。正走着,猎人们发现不远处的雪白的空阔地上有一摊深色的东西。按乌鸦的说法,布猜测那或是小男孩山姆的遗体。洁尔率先走了过去,布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向那不明物体靠近。距离仅有数米时,走在前面的洁尔突然站住,厉声道:“别动!”布吃了一惊,猛然驻足,再看洁尔脚下,惊道:“有水,这是陷阱!”话音刚落,只听得“哗啦”一声,洁尔的脚下破开了一个大洞,人直往下坠,转眼便消失了。布连忙趴在雪地上,向水窟窿匍匐过去,伏在边上,一边大声呼唤,一边伸手向刺骨的水里胡乱地抓捞,正觉心胆俱裂,水面突然激荡起来,洁尔的脑袋跟着冒了出来。洁尔大口呼气,惊魂稍定,看到身旁浮着的那堆不明物像是人的遗体,伸手抓了一下,只觉着手轻飘,再一细看,吓得惊叫起来,原来遗体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小半的残躯。本来体力已丧失殆尽,再受此惊吓,洁尔连凫游的力气都没有了。布见此危急,连忙将自己的皮袍脱下来,抓住一端,将另一端甩下水去。洁尔挣扎片刻,险险地抓住了这救命的衣角。布连连拖动,将洁尔拉至身旁,又使出许多力气,才将洁尔拽上冰面。 布知道如果不立刻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洁尔非活活冻死不可。他连忙将洁尔扶起来,离开这方危险之地。虽然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同伴身上,洁尔坚持迈出十来步,还是无法坚持,摔倒在地,一步也走不动了。她打着哆嗦,说道: “你走吧,别管我了。” 布急道:“这是个陷阱,说不定野猪就在附近啊!” “是啊,我施不出火魔法,剑也丢水里去了。所以,你赶紧逃吧。然后,你多找一些人来替我报仇,如果,如果你情愿的话。” 布道:“别说丧气话啊!就算我们不杀野猪,被野猪杀了,也要先救你的命。”说着上前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洁尔扶起来,背在背上,吃力地踏雪往回走,欲返回之前的山洞,迈出数十步,气喘吁吁,心料如此上山,即便遇不上野猪,到时洁尔肯定已经被冻死了,泪眼婆娑,绝望四望,忽见后方野猪脚印延伸的方向、数百米开外的斜坡上似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便在明月照耀之下,显得十分突兀明显。他也顾不得安危了,憋出一股气,攒布急行,途上不慎滑摔了一跤,还是将洁尔死死地箍在背上。 他越靠近目的地,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或是错误的,却又不愿就此死心,一直抵到疑似山洞旁边,才确定那仅仅是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他跪在地上,想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向着前方看去,眼前却是一处小小的凹谷,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古代矿场,一带挺直又不甚高耸的岩壁便在左侧月光所不及的阴影里。他又想到了乌鸦的话,也顾不得真假,连忙奔下谷去,贴着右侧像是人工开挖的山道急行,钻进岩壁的阴影里,看到远近削壁上隐约似有许多洞口。他欣喜若狂,奔向最近的那个疑似山洞,确定无疑后,更不勘验险情,一头便扎了进去。 刚钻进去,山洞里漆黑一片,稍稍能看到一点景物的轮廓。布扶着洁尔贴着洞壁坐好,眼睛渐渐适应,将匕首抓在手里,小心观察洞穴。洞穴不大,看起来不像荒弃已久,对面贴墙有一处疑似石块围成的小火堆,更让他惊喜的是,洞口一侧还有一堆新鲜的薪木。他上前查看,确定那是一处燃尽的火堆,火堆后面还有两堆枯草垫子。他掏出火石,一团火焰很快便在灰烬之上熊熊燃烧了起来。布将洁尔抱至火堆旁躺坐好,见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吃力地将她冻得发硬的外套脱了下来,转而,意识到这是一具柔软的异性身体,犹豫起来,再一转念,顾不得忌讳,立刻将她的内衣全都扒开,剥掉自己的衣服,光裸上身,将对方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并将所有的衣服或盖或围在身上。这一番动作起到了效果,布能感觉到洁尔的身体在慢慢回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沉重的疲惫感侵袭而来,他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了。 布看到那头硕大的野猪突然闯进洞,张开血红大口,一声不响,便向他冲撞而来。他吓得一跳,于是惊醒,发现洁尔已经醒了,正瞪着一双炯炯透亮的眼睛打量自己。他意识到自己正搂着女孩儿柔滑的肩膀,顿时红了脸,抽手欲起身,却听得洁尔道:“暂时别动啊。”布没有听过洁尔用如此声调跟自己说话,心神一荡,心脏砰砰乱跳,几乎不能自已。他没敢乱动,又听得洁尔道:“外面天亮了呢。”布这才注意到洞外的天色,看起来已是白天了,再看身前的火堆,只剩下袅袅的残烟,欲起身再添两块木材,洁尔阻止道: “别加了,挺暖和的。” 布问道:“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洁尔悠悠道:“感觉,昨天跟做梦一样。” “你昨天跟着魔了一样,不会,不会真在做梦吧?” 洁尔叹息道:“要是做梦就好了。自从昨天踏入这片山林开始,我总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人在呼唤我,‘进来吧’,‘走吧’,‘来吧’,声音很温暖,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然后,如果抗拒这个声音,便会心生烦躁,放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恨不得冲着什么东西撞下去,然后,彷徨无助,然后恐慌,然后,就会生气,怒不可遏的那种。” “有这么严重么?难道真如那只乌鸦说的,这里或许已经被邪恶气息污染了么?我怎么没感觉到啊,根本听不到你说的这种声音。” 洁尔瞪眼道:“那是你修行不够,我感觉到了。” 布嚷道:“您别吹牛啦,比我还小两岁呢,哪来的狂妄自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恢复了平时说话的语气,却与此景不合,心生后悔,只拿眼睛偷偷窥看洁尔。 沉默片刻,洁尔问道:“听说,你家只有一个妈妈?” 布答道:“是啊----”原本想接着说:“你不是也只有一个妈妈么?”忍住没有说出口。 “她也是圣教徒么?” “是啊。妈妈说,她原本也不是教徒,生下我以后,才接受了训告和沐礼。《罗法经》有言:‘圣光有旋,穆穆耀耀,无分涅骍,关及衰老’。圣母的怀抱,是欢迎所有人的啊。” 洁尔没有立刻接话,转而似是自言自语道:“圣教徒可以跟不洁的人,成为夫妻么?” 布闻言激动起来,脱口道:“你妈妈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说罢,后悔不迭。 果然,洁尔怒道:“你瞎说什么啊?”推开布,将衣服裹在身上,命令道:“我冷了,快去生点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5 布取来木材,重新点燃火堆。洁尔窸窸窣窣,率先穿好衣服。布整理自己衣服,从家里带来的两块黍粑粑掉在地下,捡拾起来,连吹带拍,搁在火堆旁,待穿戴整齐,将黍粑粑拿在手里,放在火上烘烤,笑道: “肚子饿了吧?看,我的手艺,不赖吧,马上有热食吃啦。” 洁尔抱着双膝,没有吱声,瞥了同伴一眼,突然脸色大变。布见了,疑道:“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么?” 洁尔喝道:“野猪在你后面,快闪开!” 布连忙侧翻,就势拔出匕首,抄在手里,定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硕大的身躯堵在洞口,正是那头野猪。野猪不声不响,一动不动,身上非要害处中的箭已消失不见,只有脖颈上的贯穿箭犹在,獠牙森森,双瞳闪动着诡异的红光,放佛欲将人的魂魄勾摄而去。洁尔提醒道: “眼睛邪门得很,别盯着看!” 布应道:“我差不多也看出来了。” 野猪没有动作,猎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僵持片刻,洁尔悄悄地将脚下的短弓拿在手里,又欲够取弓囊。就在这时,野猪眼中的红光突然炽烈了起来,踏动四蹄,猛然向洁尔冲撞过来。洁尔见此,无暇顾及弓囊,连忙翻滚,险险闪过,跟布混在了一处。野猪连尥带拱,将火堆瞬时搅烂,火星四溅。布命令道:“里面太窄了,你先出去,我来堵住它!” 洁尔向洞口跑去,布档在中央,欲跟洁尔一齐退出洞外。野猪看出了猎人们的企图,放弃残火,径直向猎人们冲撞过来,毫不避讳对方拥有武器。布料想如果自己急退,势必会跟洁尔撞到一起,如果躲闪,那么洁尔的后背便暴露给了野猪。电光石火之间,他决定不再躲避,挺着匕首,向野猪的眼睛戳过去。瞥然之间,他一击未中,却已被野猪庞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他看到野猪庞大的黑脸、散发着腥臭的嘴巴、锋利的牙齿、火闪闪的瞳孔在眼见闪来闪去,知道自己处在生与死的边缘,求生欲战胜了恐惧,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匕首还在手里,就要不停地戳击下去。他怒吼着,嘶喊着,将匕首一次次捅向野猪的脑袋以及脖颈,并用胳膊抵挡对方咬向自己的脖子。洁尔也奔来帮忙,用弓箭猛插野猪的脖子。如此乱搏片刻,野猪突然仰面发出数声凄惨而瘆人的叫喊,脑袋跌下来,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洁尔连忙将野猪的尸体搬开,见遍地都是鲜血,布仰面躺在地上,跟个血人一般,身上数处伤口犹在汩汩地向外冒血,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不由得大恸痛哭起来。布艰难地抬起手,欲去抚摸洁尔的脸,发现自己的两根手指已经没有了,垂下手来,苦笑道: “别担心,没准死不了呢。” 洁尔哭道:“你怎么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啊。”托起布血淋淋的伤手,贴在自己的泪脸上。 布安慰道:“没事,只是两根没用的手指呢,看,这只手还是好的呢。”抬起另一只手,只见自己的袖子已被完全撕开,胳膊上皮肉糜烂,惨不忍睹,再抬头看向躯体,强欲挺动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直吸冷气。 洁尔将伤者扶住,拖至草垫处,快速将火堆重新点燃起来,扒开受伤者的衣服,发现有三处严重的胸腹伤,努力将血止住,敷上常备的伤药,纱布不够用,便用伤者的内衣充当。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伤者的大小伤口都扎好了绷带,伤情应是幸运地稳定住了。洁尔发现一侧的壁龛里陈存着一只小铁皮锅,取来搭在火堆上,去洞外掇来白雪,放在锅里融煮,又割下一些野猪肉,一起下锅烧炖,自己先吃一些,等伤者转醒,连肉带汤,小心喂送,如此番往,不觉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洁尔见伤者昏迷不醒,发烧得很是厉害,知道耽搁不得,将伤者背在背上,离开洞穴,吃力地往回赶。这是个晴天,天气依然非常寒冷。虽然方位不难辨别,但是积雪颇深,单人踏雪犹可,洁尔却背着一个体重重于自己的伤者,行程非常艰难。只走了大概数百米远,洁尔已累得不行,将伤者放躺在一个石岩下,见他犹在沉睡,双颊通红,满脸憔悴之色,不由得悲上心来,泪眼簌簌地直往下掉,嘴里呢喃道:“我定要将你救回去然后我也写报告里去。”体内涌起一股力气,将伤者重新背起。如此反复,哭一阵,赶一阵。到了午后,她只觉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却犹在机械地迈动步子,突然看到前方有数个人影在晃动,茫然站定,不知所措。那几个人快速向他们靠拢过来,有人嚷道:“他们在这里!”洁尔意识到这是库卡村派来的搜寻小队,如释重负,两眼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布刚刚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视线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正在斫草的小女孩,再略看环境,却是一个陌生的粗简小房间。他欲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紧热如灼,欲支身起来,发现手臂也不怎么听使唤,且酸涨疼痛,几不可忍。那小女孩察觉到了异常,立刻奔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瘦削的陌生老者跨进门来,先量了量伤者的体温,又搭了一番脉搏,面露欣慰之色,抚须道:“这条命应是捡回来啦。”布欲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老者似乎看出伤者的心思,劝道:“不要多想,安心养病。”说罢起身出去了。又过了片刻,之前的小女孩儿端着一碗稀粥,在伤者的便床前跪下,用小勺一口一口喂食伤者。伤者吃完饭,觉得舒服多了,困倦袭来,不知不觉又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布再次醒来,发现依然是白天,抬起脑袋,看到小女孩跟一个小男孩在门口玩泥球儿。男孩子面貌似曾相识,布稍一凝想,认出那小男孩正是苏兰特。他动了动胳膊,依然涩疼,却比之前感觉好多了,努力撑动身体,小床便吱吱呀呀乱响起来。两个小孩见了,全都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之前的老者首先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村长亚当。亚当叠步上前,将已经清醒的布稍稍扶挪,将脑袋垫高,笑道: “您醒啦,布先生。” 布咽下好几个口吐沫,嗓子舒服了一些,问道:“这,这是哪里啊?” 村长指着老者介绍道:“这是吉霍普老先生,本村的巫医。您现在就在他家里养病啊。” 吉霍普道:“圣母光佑,可喜可贺。看来您恢复健康,指日可待。” “我躺了几天了?” “这是第五天啦。” 布欲起身拜谢,被阻止了,想起了什么,急问道:“洁尔呢?就是我那个公会的同伴。” 村长道:“洁尔姑娘已经回去了。她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养好病再回去。”说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布疑问道:“她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洁尔姑娘真是勇敢,本事也不一般,对您,看起来也是重情的。这么难走的山路,背着您,走了那么远,真是让人敬佩呢。估计也是急糊涂啦,也不知道给您准备一个雪橇。” 布觍颜道:“她就这样,有时候绕不过弯儿,笨得很呢。对了,野猪呢?” 村长闻言,笑容更加可掬,说道:“如此不祥之物,已经在村口设坛烧掉啦。这几天村里村外相安无事,您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想这戾物如此凶残,竟可以伤您至此。” “山姆的事情,不知道,您。。。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已经。。。” “我们知道啦,也怪不得您。山姆是个勇敢的孩子,也许命当如此。愿圣母保佑他,早上天国吧。” 布沉默半晌,又道:“此处或者已经被某种邪恶气息所感染,可能跟乔林有关。野猪也是受感染者之一。最近,村有还有其它异常没有?” 亚当稍作沉吟,说道:“村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天上飞过去一艘大飞艇,大家都很新奇呢。这种大飞艇,我只在会下城见过,建国日庆典那会儿,也要有十年啦。” 布忧心忡忡道:“也许军队也出动了呢。如果,确定灾异是乔林那边引起的,那就糟糕啦。如此下去,这就是大灾难了。” 亚当道:“如果说来,此地已经是不祥之地了?上面也没有任何的安排,我们也不能就此逃难。” 吉霍普先生道:“这是空穴来风之言,不可危言耸听。即便是事实,村民们一时半会也是说不通的,拖家带口,逃离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只因为某些猜测?” 布点头道:“老先生说得也在理,至少现在还没发生人类变异的情况,也不必过于恐慌。或许,最多蔓延到了废弃矿场那边,公府看起来已在处理此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山上有一个废弃的矿洞,村长你知道么?那边山洞里有人类最近活动的痕迹,跟贵村有关系么?” 亚当道:“山上有好几处洞穴,祖辈皆说那是恶魔之穴,擅入会遭诅咒。本村人肯定是不敢进去的。矿场边上那些山洞倒是有的,本村猎手上山狩猎,便选其中一处作为暂息地。只是,这门祖祖辈辈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啊。” “是啊,我们那边也一样,越来越难打到猎物了。” “啊,对了,”亚当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递了过来,“前天村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说跟您是同事,是会下总会的。请您痊愈后,务必到康城分会一晤。” 布将名帖接了过来,见名帖设计精美,主人名叫李伽林,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只是去过两三次会下总会,本不熟悉登记在总会的赏金猎人,于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只希望尽快将病养好,尽早踏上归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伤势逐渐稳定并好转,心里无时不刻不在念想洁尔回来探望病人,并带来家里的情况,然而,洁尔一直没有出现。在清醒后的第三天,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三十四岁,样貌精悍,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腰里别着产自雷布加的半自动手枪。他在布的床前坐定后,从怀里掏出一只丝绸制的小包,缓慢拉开拉链,捏出一块金灿夺目的金属板,递给了主人。布接在手里,才确定这沉甸甸的家伙是一张名片,只不过还没看清上面的字眼,名片便已经被对方收回去了。对方然后自我介绍道: “鄙人名叫亚伦斯卡特,来至遥远的帝都嘉卡,十分有幸拜访阁下。” 布惊道:“您是嘉卡总会的那位‘神枪卡特’么,一人独闯贼穴,撂倒几十个盗贼?” 亚伦斯道:“不敢,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再说侥幸而已,而且对方只有二十八九人,没有那些畅销书吹得那么玄乎。” “您就是我的明灯啊!听说,您打开的圣盾,精纯无比,可以抵御弹雨袭击,弓箭更是不值一提了?” “天下没有无坚不摧的东西,圣盾也是如此。按照一般经验来讲,弓箭穿透力更强,比子弹更加容易突破防御。” “可以冒昧问您,您平时是怎么专研那些高深的技艺的呢?” “鄙人少年时曾就学于伊莉德亚魔法学院,受业于那些学识精妙的前辈贤者,窠臼于人而已。” “我知道啊!所以,我的梦想也是能够进入学院,肄习那些精湛的魔法技艺。” “阁下如有此心,鄙人可以引荐。” 布顿时喜上眉梢,转见对方态度恬淡,似只是随口一说,不由得脸色一红,不再作痴想,问道:“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亚伦斯道:“听闻阁下单闯深山,手刃变异的凶物,十分仰慕,特来咨询一二,还望不吝教诲。” “不敢,知无不言。” “想必你也知道,去年春天以来,乔林一代灾异屡现,各种传闻骇人耸听。最近灾异有扩大的迹象,附近郡镇人人自危。听说灾异现象已跨过边境,卢石方面也有让人不安的消息传来。” “我也听说了。” “会下方面屡屡封锁消息,动机叵测,让人费解。令先大公死得非常蹊跷,时间也颇耐人寻味。” “这种事情我倒是没有细想。寻常百姓,啄食不迭,哪有心思管这些东西啊?” 亚伦斯露出了让人费解的笑容,说道:“如您所愿。我们谈谈您所了解的灾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6 亚伦斯掸了掸衣角的灰尘,说道:“想必,您已经知道,那不祥的气息已经蔓延至此了?” 布应道:“村庄这边不得而知,山上矿场那边似乎已被污染,我们还发现,算了,不值一提。”他本来想提出乌鸦的事情,心生恶感,于是缄口不提。 亚伦斯道:“你错了,这里已经波及了。只是还非常微末,寻常人难以察觉而已。”说着脸色变得庄重起来,横起右臂,吟唱道:“喔咔啦!”只见贴住施法者手掌,空气里突然显出一小面半透明的玻璃状曲面,似有隐隐气体在曲面内流动,煞是炫目好看。 布见此,心里惊羡不已,努力装出不动声色,说道:“圣盾我也见过,却没有如您这般,可以将盾面控制得如此精薄,想必坚固无比。” 亚伦斯说道:“您看到盾面里流动的紫色气息了没有?按常理,纯净的暗灵结晶应该是乳白色的。” “听您这么一说,我的确看到了,不过,好像,很淡啊?” 亚伦斯将手潇洒一扬,空气里的异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新调整坐姿,说道:“是的。这也是鄙人胆敢冒险进入此地的原因。所以,您在此盘桓多日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也没有么?” “不怕您笑话,我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亲眼看见野猪变异的模样,我不会想到那边的灾异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您在山上待了几天,除了野猪,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布稍一沉吟,说道:“我们还发现一只变异的乌鸦,会说人话,跟野猪是一伙的。” “会说人话的乌鸦,您的意思是可以跟人作交流么?” “是的,阴险得很。欺骗了我们,我的同伴因此掉入冰窟窿,差点丢了性命。”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发现,真是匪夷所思。乌鸦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在山上么?” “不知道,肯定还活着。山上的污染貌似要严重一些。我的同伴受到了影响,举止异于往日。” “怎么不一样呢?” “她变得很冲动,说是有一个什么奇怪的声音在迷惑她,不过仅此而已,其它倒也没有什么。” “那您有什么感觉?” “刚才已经跟您说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亚伦斯沉吟半晌,点头道:“不祥气息只能影响一些特定的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从乔林那边逃出来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罢站起身来。 布问道:“您准备上山去看看么?” 亚伦斯道:“既然您跟您的同伴都没有特别严重的反应,我想上山去看看,会一会您说的那只乌鸦。” “那乌鸦躲藏在一个远古遗迹里面,您要是有所忌讳的话。。。” 亚伦斯道:“我知道啦,您还有什么消息可以跟我分享么?” 布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啦。” 亚伦斯拍了拍布的肩膀,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离去了。 布以为就此可以安心养病,不想过了二天,一个军方调查小队进入村庄,应是从村民口中得知赏金猎人杀死变异野猪的事情,数波人前来询问,大多态度傲慢。布不敢简怠,一一随口应付,只是隐瞒了乌鸦的事情。这个军方小队离开后,一时没有人再来打扰养伤的病人,上山的亚伦斯也一直没有出现。病人却如坐针毡,勉强又挨了几天,刚刚可以勉强走动,便要求下山回家,且态度坚决。村长亚当苦留无果,安排两位村民护送,搭着雪橇,将这位尚未痊愈的病人送到山下的小镇上,又租下一辆由陆行兽牵拉的客车,号称“地古鲁”,将病人扶上车,挥手告别。 地古鲁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接近米诺姆村。车夫听闻要离开官道,不愿再前进,除非加钱。布身无分文,只得下车步行。正走着,听得身后传来急促地马蹄声,连忙退向路侧,扭身回望,只见一个样貌英俊的华服年轻人驾马驰骋而来,却是熟人,同属冒险家公会,名叫安德里。布伸手招呼道: “嘿,少爷!” 安德里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商人,经营茶酒百货,在简巴镇上有一间大商铺。安德里生活优越,却瞒着家里,早早便注册加入了冒险家公会。众人戏称他为“少爷”。安德里连忙勒住马头,转过身来,笑道: “这不是小布么?别来无恙啊。” 布上前几步,摸了摸马头,问道:“如此匆匆,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近日天气不是暖和了一些?公会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好差事,想上山挨上几天。这不,你看看---”安德里说着从马鞯的侧囊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黑色弓弩。 布看得眼馋,伸手去接,只觉这好家伙入手沉重,差点把持不住,便扯到了伤口。安德里笑问道:“听他们说你受了伤,看来,传闻不假啊。” 布腼腆笑道:“小伤,不值一提。又是哪个臭嘴巴嚼舌的,你看到洁尔了么?” 安德里跨下马,说道:“洁尔没看见,内特说的,他们最近可干了一件大事呢。” “什么大事?” 安德里冷笑道:“他们放火烧掉了地下赌场,顺带还解脱了几家商铺。你说,能不能干?” “让人吃惊啊。哈哈,估计也是被逼的。” “什么叫被逼?胡说八道。这下倒好了,两人跑得无影无踪,算是彻底再见啦。” “还有林纳德么?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纵的火?” “两人放火逃出来,被人看见了。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有那些被殃及的无辜商户,倾家荡产,几乎。这两人本来就是孤儿,居无定所,这些人找不到人,天天围着公会闹。索斯特因也没什么办法,报到上面,先将两人除名了。” “啊,真是可惜啊。公会发生这么棘手的事情,你们没去帮忙解围么?” “昨天围了一天,能不去么?有不少人,还是我安排小人们去通知的。” “你没通知洁尔?” “洁尔,你别提她啦。” 布闻言心中一凛,问道:“她怎么了?” “你在山里养伤,真是变得又聋又瞎了。新大公上台后,最近公府又有新动作。军队突袭检查了十几处古代遗迹,抓住了大批下水道一族,桑勒也被清理了。据可靠消息,被抓到的人,集体解押到会下去了。” “洁尔不是住在库皮姆村么?” “那是她骗人的。我不是喜欢这个小妖精么?她对我来理不理的,傲气得很呢,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一次,我跟踪她,看到她进入废墟里面去了。我问了那些肮脏的老鼠们,确定她也住在里面,她还有一个爷爷,腿瘸,行动不便。” “你也进去了?” “我不是好奇么?那里面乌糟糟的,空气不好。不过也还不错,挺热闹的,还有集市,简直就是一处地下城镇。如果洁尔愿意嫁给我,我都想勉强住进去,至少永远不需要缴税,多好的事情啊。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 “您家偌大的产业,也能舍得啊?” “哈哈,女色惑人,爱屋及乌嘛。每次去含春阁,我都想到她妈妈,也找过不少次,真是一个尤物啊,就是老了点。你也----” “行啦,别说啦。不洁不宜听,圣母会行罚谴的。” “忘了,你还是一个虔诚的圣教徒呢。呵呵,有污尊听,恕罪恕罪。” 稍稍沉默,布说道:“我这副残躯,不拖累你了。上山的路不太好走,小心伤了马蹄。” 安德里微一沉吟,笑道:“我这副马鞍只够坐一个人,怀里抱个美女的话,勉强也可以消受,男人嘛,哈哈,”说着跨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勒定缰辔,问道: “公会这次难脱干系,我准备组织一次募捐活动,同为公会一份子,有没有兴趣贡献一份力量啊。” 布摊手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医药费尚且无从着落。村里催交税,妈妈又生病,实在是焦头烂额,不能奉陪了。” 安德里干笑两声,说道:“理解,理解!”略一举手,奔马而去。 布蹇步慢行,回到米诺姆村,经过村长家的小院,只见房门紧锁,老陆行兽卡卡木蜷缩在窝棚里,看到来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似有所求。布对着陆行兽温言几句,解释不便之处,转而抱怨生活闷苦,直到陆行兽或已料到诉求无法得到满足,又躺了回去,他才挥手告别,心情却感到舒服了一些。他回到家,看到母亲凯斯汀跪在圣像面前,嘴里呢喃祈祝,听到母亲是在为自己祈福,心中一热,强颜笑道: “妈妈,我回来了!” 凯斯汀看起来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吃力地站起身来,抓住儿子的胳膊,喜道:“圣母保佑,你终于回来了。” 布道:“圣母感知儿子无时不刻的眷念,早已指明儿子归依慈母的道路。尽管偶尔或有晦涩不明,那也是摩托伊的试炼,圣母终会指引光耀之道。” 凯斯汀被儿子扶住,在旧凳上坐了下来,说道:“我最近总有恍惚之感,圣母也许已经感应了我的请求,令我在这苦难的世间解脱,化达天国,成就一段生命的福音之旅。” “母亲还未属耆老,儿子还想绕膝几年。圣母定不会就此招唤您的,您不要过于萦惑于心,徒然苦劳病体。您感觉好些了没?” 凯斯汀稍稍平缓呼吸,说道:“又吃下两副药,感觉好了一些。多亏一个女孩子送来了两个第纳尔,说是你的赏金。” “赏金总共只是两个第纳尔,看来,她都给我们了。” “如此说来,女孩子真是心肠不坏呢。” 布嗯了一声,问道:“您觉得累了么,要不要扶您躺下?” 凯斯汀依了儿子,和衣靠在床头,见儿子动止间,似乎疼痛难忍,问道:“听那个女孩子说,你受了一点伤。告诉妈妈,你都伤到哪里了,手上怎么还缠着纱布?” 布见掩饰不迭,只得说道:“手上受了点小伤,肚子也被野兽顶了一下。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么危险的工作以后不要再干了。妈妈已经想好了,即便收入少一些,你在房前房后种点菜,上山打打猎,如果娶妻了,她可以纺点布,从此安安稳稳过日子。妈妈即使在天国,也不愿看见你受苦受难。就算那是卑微的私欲,也愿圣母怜悯。” 布点头笑道:“等儿子攒下一大笔钱的,一定听您的话,”见母亲面露忧色,转移话题道:“今天村里的人好像很少,村长也不在,您知道都去哪里了么?” “最近上面要来收税,大部分村民都交不起税钱,村长组织大家上山狩猎、挖草药去了。” “我跟村长聊过,听他的意思,好像不必如此焦忙啊?” “按往年惯例,算钱每人头三个银币,大家都是提前准备的。今年不知为何又加了一项,叫什么‘助丧钱’,每户两个银币。” 布讶然道:“天大的笑话啊,哪来的‘助丧钱’一说?即便帝国最昏庸的可伦皇帝,也只加过‘助军’、‘更筑’等钱项,也没干过这种荒唐事啊。” “村民们似乎也愤愤不平,却也没有办法。上面责问得紧,大家也不愿过于为难村长,自己也难堪受罚。于是,村长动员每户尽量出一个人丁,昨天早上便上山去了。” “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他们?” “我们家算钱已经交纳,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在家养伤。这些天,幸亏老卡恩、还有隔壁的乔娜阿姨帮忙照顾,等你养好伤,我们要好好感谢才是。” 布说道:“上次来的那个姑娘叫洁尔,我想明天就出发,必须立刻去找她。”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凯斯汀听闻,劝解几句,见儿子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拦,却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了儿子。这是一条光艳夺目的蓝宝石项坠,链子以及辅坠等都是白金,蓝宝石镶嵌在坠子中央,呈偏菱形,个头硕大,晶莹剔透。布见过几次这条看起来十分贵重的项链,听闻母亲略称这条项链属于家族的遗物。母亲从不将项链轻易示人,儿子也稀少得见。布将项链接在手里,欢喜地翻看,转而冷静下来,忙将项链还给了母亲。 凯斯汀道:“这条项链叫作‘希望之光’,在我身上,已属无用之物。我希望它能够在圣光怜覆之外,焕发神奇,加倍保佑你,至少就像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布颤声道:“妈妈不要作此不祥之语,项链是妈妈的护身符,儿子不会要的。” 凯斯汀说道:“圣母怜悯他的万千子民,虔诚的教众敬从来至上天的安排。妈妈从苦难中来,却也不愿就此舍弃这阿顶罗而去。妈妈还有你呢。你受伤未愈,要去寻找那位行踪不明的女孩子。妈妈不拦你,心中挂念你。你带上这条项链,妈妈也多少有些安心。” 布坚决推却,转而见妈妈心意已决,只得将项链握在手里,说道:“既然如此,儿子就先拿着。但是,这次寻人回来,儿子一定要再还给您的。” 凯斯汀笑道:“妈妈做主了,项链送给某个重要的女孩子,也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7 第二天大早上,布离开家,径往小镇简巴。他来到冒险家公会,看到正有工人在安装玻璃,招牌也破损了一个窟窿,被卸了下来,靠在小台阶下的墙边。他进入房门,见一楼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索斯特因先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埋头在他的办公桌后看着什么,嘴里叼着烟斗,瞥见布在客厅探头探脑,忙笑呵呵地站起身,请他在办公桌对面的软椅上坐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不错嘛,赚了一大笔啊,小布。” 布挠首道:“您就不要取笑我啦,差点把命都丢了。” “洁尔的报告我已经看了。真是伤脑筋,雇主隐瞒了一些事实,还好没有发生严重的后果。我已经将整理完的报告发到会下去了,评分还没下来。” “我想问,营火钱已经缴纳了么?” “洁尔交了。不提这事,啧,你知道洁尔身份造假的事情么?” “我还不了解详细情况。” “要不是安德里跟我说,我还蒙在鼓里。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昨晚特意去了库皮姆村一趟,确定她身份造假。我已经将这个情况上报了。” “桑勒有居民的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听说以前就算检查,大家都会提前知晓。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呢?” “以前例行巡检,上面交代下来,都是郡里安排人手,一个观察员加上一群镇警杂役,只是敷衍了事。这次却是公府直接派出了军队,同时行动,下面都不知情。我估算了一下,并川府像桑勒这样的非法居民点大大小小少说有几十个。听闻抓住了足有五六万人,应该不是危言耸听。” “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呀?” “公府年年财政吃紧嘛,再说,新大公上台,总要干点事情。新大公还是储君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抨击这些非法居民点是‘藏污纳垢的邪恶温床’,是‘罪犯、逃亡者的聚渊薮’。当时,我便有所预见了。” “钱再多也不够老爷们挥霍的,再说,那儿大部分都是交不起税的穷人吧?不是无家可归者,谁愿意往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面住啊。不是我抱怨的,公府的赋税太重了。寻常务农的人家靠着那点微薄的收成,一年也赚不上一个第纳尔。今年,还要加收‘助丧费’,简直就是不让人活啊。” “公会也要缴纳不少钱呢。这种伤心事就不提了,我也是焦头烂额。你看到楼下的光景了么?” “听说是内特和林纳德惹的祸?” “是的啊,想必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有预感,这两小子会给我惹事,还做过梦,这下终于按验了。这个事情处理不好,我这管理员也干不下去了。” “公会本来就是鱼龙混杂,这事与您有什么干系?您也不用多想啦!”又问道:“您这几天看到洁尔了么,她不会真的被抓走了吧?” 索斯特因摊手道:“我没有看见她,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是出事了。” “公会拟有什么援助的计划么?” “像她这样的情况,不曝光还好。一旦确定她在罪犯之列,且面临审判,按惯例,除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布沉默半晌,冲着管理员鞠了半躬,便欲告辞。索斯特因见了,叫住失望者,说道:“听说被抓住的人都被送到会下城郊的霍普监狱去了。我给你安排一个内部委托,只要你能够保证洁尔的问题不会被公开,公会的名声不会受到损害,相信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佣金不高,只有两个银币,你干不干?” “谢谢您,大叔。我愿意干。” “很好,公会这边会全力协助你。你到会下城后,可以先到总会,找一个名叫汤里的人,他是协调员,熟悉那边的事情,应该能帮上忙。” “知道了,大叔。” “你不要小瞧我,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索斯特因坐了下来,“夏鲁特这个老油棍也住在桑勒,他逃了出来,应该还在镇上。你走之前,先去找找他。他也许了解一些情况。” 布离开公会,见时间已近中午,猜测夏鲁特或在某个饭点吃饭。整个小镇总共只有四五家饭点儿,有卖咖喱饭的,有卖面饼汤食的,并没有太多的去处。他寻了两处,没有发现,正走在狭窄坑洼的石板道上,突然听得头上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哎,小哥哥。” 布留意自己正处在含春阁门前,此时不是营业时间,大门还未开启。他忙抬头看过去,只见阁楼上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正扶着红色雕栏,微微欠身,似有所询问。布认得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却是洁尔的妈妈,脸颊发红,嗫嚅道: “您,您好。请问,您是在叫我么?” “看起来,你也是赏金猎人吧?” “是的。” “我想问你,你认识一个名叫洁尔的女孩子么?她也是冒险家公会的。” “认识啊,我们算是朋友。” “我见过洁尔跟一个不小点儿在一起,看起来像你。” 布暗想:“您可真是有趣,我比洁尔还是要高一些的,”见有行人与自己匆匆擦身而过,眼光里满是探寻狐疑之色,紧张起来,忙道:“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 “我叫艾米莉,是洁尔的妈妈。我有事想跟你说,请你上来谈谈吧,”艾米莉见楼下的年轻人面露迟疑之色,向后望了一眼,说道:“要不就这么说吧,简单一点,怎么说呢,我想委托您办一件差事。听闻我的父亲给军队抓走了,我的女儿也下落不明。请你无论如何,想办法确保他们安全。我的女儿洁尔,你,您知道的,她还小呢。” “这个不用您吩咐。我也听说这事了,这就准备去找洁尔呢。” “我看你是忠厚、讲信用的人,也是洁尔的好朋友,你稍等,”艾米莉消失片刻,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枚金币,“我先付你一部分定金,如果确定他们安全了,我还有重赏,所约定然不谬。”说罢,将金币扔下楼来。 布连道:“不用,不用!”见金币坠下楼来,“叮铃”一声脆响,滚向一边去了,忙叠步上前,将金币抢在手里,扯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艾米莉见了,问道:“你受伤了么?” “是啊,前几天跟洁尔一起处理一个委托,受了点伤,还没痊愈呢。” “是个病人啊,”艾米莉犹豫起来,转而连连招手,“快,快把钱还给我,我不要委托你了!” 布见此说,连忙把金币扔回去。艾米莉伸手将金币捞住,随手翻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莞尔一笑,说道:“还给你。”话音未落,又将金币抛了下来。布伸手将金币接在手里。艾米莉说道:“看起来,您不比那些恶棍们。我相信您,约定照旧。请您一定给我的亲人们救出来,倾我所有,在所不惜。” 布还欲说话,艾米莉却摆摆手,隐往阁楼里去了。布心想这次出行,自己只带了几枚银币,旅费或许不足,有了这枚金币,却是绰绰有余了。他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不思索,将金币揣在怀里,继续寻找夏鲁特。没花多少工夫,却在汉尼的罗根便食店发现了目标,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罗根便食店是镇上一家百年老店,虽说是便食店,却是再正宗不过的饭店,蒸煮炒炸,什么菜品都有,其招牌菜便有十几道,“包菇鸡”尤是一绝。布看到夏鲁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前,一边啃食鸡腿,一边大口喝酒,便走了过去,在对面坐下,闻到对面飘来沁鼻的肉香味,不由得咽了几口吐沫。 “大叔,好兴致啊!”他恭维道。 夏鲁特用醉眼瞥了来人一眼,也不搭话,用袖口抹擦油叽叽的胡须,将脏兮兮的额带一把扯下,扔在一边,将小酒罐的瓶口套住嘴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个底朝天,扬臂大呼道:“汉尼,再来一瓶杜加,二十年的!” 一个矮胖子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张望过来,正是饭店的老板老汉尼。他嚷道:“老东西,你不能再赊啦!” 夏鲁特喝道:“混蛋,你没看到有人来付账了么?再给老子加一份芸香豆!” 汉尼眯着眼睛往新来的客人直瞅,见对方没有反对的表示,极不情愿地将酒和豆子取了过来,交代道:“您可不能让他再喝多了。” 布点头道:“大叔的酒量我还是了解一点的,汉尼大叔你放心好了,大叔不会再砸桌子的。” 汉尼道:“这可说不准。混账东西要不是掏了两个银币,还了一点账,又看在旧识的情分,我都不愿意放他进来。” 夏鲁特拍桌道:“死胖子,拍坏了你几张桌子,有必要这么绝情么?老子不是不赔偿你。你的破桌子碰碰就坏了,不知道是不是讹我的呢。” 汉尼道:“您看看?前年发酒疯开始,你算算砸了我多少张桌子,坏了我多少碗碟酒罐,吓走我多少客人?你个老疯子,说也白说,几口白汤下肚,到来肯定什么也记不得了。” 布手指食客稀疏的大厅,问道:“今天的生意好像不怎么样啊?” 汉尼叹息道:“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这不,又近年关了。” 布问道:“您最近看到过洁尔么?” 汉尼道:“没看见她,有可能已经给抓走啦,这帮天杀的。” “哎呀,您也知道洁尔家的事情么?” “怎么不知道?老卡尔以前干点运输跑腿的活儿,也是我家的常客呢。老婆死了以后,就好像犯了心魔,痴痴傻傻的,没人雇他,没了生计,老父亲也死了。父女两人没法子,才从库皮姆村搬到桑勒去。” 夏鲁特道:“胡说八道,老家伙搬到桑勒才死,我亲眼看见的,瘦得跟根棍子一样!” 汉尼道:“您老人家当年对艾米莉垂涎三尺,就跟那苍蝇看到了肉,能不去盯么?” 夏鲁特喝道:“放臭屁,简直臭不可闻!那个老娼ji,我会看上她?倒是你这个老色鬼,别当我不知道,求你老子招她来当女招待,不知道想什么坏心思呢!” 汉尼道:“你,你个剁千刀的老东西,满嘴胡话,快用鸡屁股塞上你的臭嘴!”正骂着,见有客人招呼,自去应酬了。 布见夏鲁特犹在大口喝酒,忙道:“大叔,您别喝那么快。” 夏鲁特道:“我知道,一清二楚,你说,是不是那个老恶棍叫你来的?” 布道:“谁啊?您是说索斯特因先生么?哈哈,您可误会了,是我自己来找您的。” “哼!我不相信那个混蛋,骗子,恶棍!还想套我的话,门都没有!” “您知道洁尔身在何处么?我想找她。” “我知道那个吝啬鬼把这个差事交给你了,是不是只有两个银币?傻子才干这样的蠢事呢!” “听说军队夜袭了桑勒,说说呢,您是怎么施展本事,摆脱出来的?” “你也知道大叔我本事大么?我跟你说,平常我都不住那个乌烟瘴气的破地方,大叔我有的是钱,哪里不能逍遥自在?那晚也是鬼使神差,不知怎的,我想我那个丑婆娘了。哈哈,别在意,真的又老又丑。可能是我有一阵子没看见她了,也不知她死了没有。她居然还活得好好的,看,精神得很,还咬我呢。我气坏了,左右开掴,给她治得服服帖帖。这都不是事儿。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乱起来了,大家都到处跑,说军队来抓人了。我一看,这可不得了了,背着婆娘,就往外跑。心想军队既然来抓人,几个出口肯定都堵死啦。我知道里面还有一处隐秘出口,小时候玩游戏发现的。一般人胆子小,怕有什么恶魔,不敢深入,都不知道。我便去了。出来一看,果然没人。哈哈。” 布恭维一番,问道:“您没有看到洁尔和她的爷爷么?” 夏鲁特道:“里面瞎灯瞎火的,事情又急,没看见啦。不过老卡尔腿脚不好,估计逃不掉的,”说着嘿嘿一笑,“艾米莉这个蠢婆娘肯定也听到风声了,还塞给我两个银币,求我帮她救人。这个蠢女人,两个银币就想把给打发了,”激动了起来,“这种要命的差事,两个银币就给我打发了?蠢了一辈子,我才不上她的当呢。”说罢,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布连忙好言慰藉,效果甚微。夏鲁特一边用抹额擦拭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哭道:“蠢女人非要跟那个官老爷家的小白脸,跟吃了迷药一眼,看都不看我一眼小白脸病死了,死得好啊,哈哈哈!”又是哭笑又是拍桌子,旁若无人,突然便噤了声。布见了,忙向后看去,只见门口走进来几位服饰华丽的年轻男女,身后还跟着几位仆从模样的健壮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8 布看到进来的这群人不同寻常,料想定是某处贵家公子小姐们外出游山玩水,颇感新奇,稍稍留意观察。主人模样的共有两男两女,模样最显眼的是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体形异常高大魁梧,腰插阔型重剑;另一个男子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体型瘦削高挑,面貌俊朗,头扎镶有宝石的抹额,腰间系着一把看起来很是名贵的长剑,剑鞘包括柄端纹饰繁复华丽,嵌有数种不同颜色的宝石;两个女人都围着毛皮斗篷,看起来年纪相仿,大概二十岁上下,其中一个面貌清秀,头发卷曲披散,体形干瘦,面如含霜,另外一个用紫色头巾扎起头发,美貌绝伦,举止娴雅,微笑如风沐,顾盼似泉漾,声音轻轻柔柔的,放佛力有不堪,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婉约之美。 “多娜,我们坐那边的包房吧?”年轻的男人建议道。 “好的。”扎紫色头巾的女孩子点头应道。 于是,四个人在汉尼殷勤引导下,在靠窗的一个包间里坐下,随从们则在下面大厅里择了一个就近的座位。说是包间,其实也只是一处栏杆围住的小平台上的隔间,外面的人可以一览无遗。布与这些人只相隔一个座位,在夏鲁特匆匆离开以后,感觉肚子也饿了,便点了一碗牛肉面。酒罐里还剩下一点酒,他虽不是喜酒的人,却也不愿浪费,将酒倒在碗里,自饮自嚼,转而,见这些人谈吐不凡,提及了变异的事情,不由得提起心神,留意对方说话的内容。他很快听出来健壮的男人名叫鲍尔,年轻的男人众人都称作李,名叫多娜的女孩子称呼瘦小的女性同伴为温妮,男性同伴则称呼她为库叶儿。 “尊敬的鲍尔先生,听您的意思,你说,我们是继续往康城前行呢,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名叫李的男人面带嘲讽之色,慢悠悠地说道。 鲍尔道:“天气阴冷,看起来便要下雪,路上怕是难行了。前途还不是太明朗,还要让你的手下多跑几腿才是。” “我的手下即便命贱,那也是人腿啊。这儿离乔林还有百里的路程,小四的报告非常明白,不少有意思的人都在康城呢,事不宜迟。多娜,你说呢?” 多娜掏出手巾,轻轻擦了擦嘴,说道:“第二次圣战时期,大贤者安库鲁迪率领黑鹄团与科多人在邪恶港口索里恩一带激战三天三夜,伤亡惨重,被迫向北撤退,深入露罗干姆山脉,以期利用地形限制对方,不料敌人有奇兵突然从后方杀出,两面夹击,黑鹄团几乎全军覆没。《创世旷语》里记载,大恶魔修米卡斯以及他的奴仆们拥有数量庞大的地下宫殿,并且相互联系,这都是甘受其奴役的死亡兵团的功劳。恶魔们处心积虑,一直想突破圣界。按史书记载,圣界凝结初期,让人难过的事件已发生过数起了。” 李说道:“你觉得乔林附近出现了传说中的恶魔之门?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疑虑,只是第二次圣战以来,盖亚的邪恶兵团从来没有跨过死亡之河超过一百里,也没有恶魔之门突现阿顶罗的确信记录,一些传说逸事读起来惊心动魄,却没有出现在史料中,这多少让人觉得费解。” 多娜道:“圣界经过多年郁凝,又有天道维持经营,或已变得不那么容易突破的。只是衰败乃是万物常理,圣界可能也难逃其枷锁。” 鲍尔道:“多娜的推测可以解释最近遍地出现的灵异现象。要不然,各方也不会如此重视。会下方面也表现得十分谨慎,已经派出军队了。” 李说道:“如果确如传说所言,恶魔突破了圣界,你觉得靠并州府这点兵力能解决问题?大耳朵这人你我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你觉得他会如此不动声色,愿意独力承担这么棘手的事情?再说,圣山附近也出现了巨型蚊子、会飞的鸡,乌乌克斯山也有奇异光景的目击报告,不过也仅此而已。睿智的鲍尔先生,这如何解释,难道恶魔已经攻破了圣山下的圣光佑阵?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可能。” 多娜道:“离五百年一次的圣界更生的日子已经临近,恶魔们痴想统一三界,定是想方设法破坏圣界,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圣界护佑凡道已经数百年了,或有堕损,实属寻常。我等既受圣光荫庇,又是圣母的仆从,查明真相,消除隐患,纾解汹汹群心,即便献出生命,荣归天国,也是值得高兴的。我想,我们应该尽快出发才是。” 鲍尔挠首道:“反正,我听多娜的就是了。”说着哈哈直笑。 库叶儿道:“小时候,多娜就喜欢往藏书馆跑,我却是一看到多格恩就想害怕,总想跑。” 李问道:“就是那个长得像干尸一样的老家伙么?” 多娜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多格恩掌管藏书馆多年,可是学术精深的大学者。近些年,他身体不太好,一年多没有回去,不知道怎么样了。” 库叶儿道:“托多娜的福,我也看过不少书呢。不过,我不喜欢读那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圣战故事,天花乱坠,像是已经发疯的司礼堂老祭司们胡编的,或是科学院那些昏耄聋瞎的老学究看错了经典,要是”见多娜面露不满之色,耸肩道:“好吧,我闭嘴了。” 多娜道:“温妮就爱胡扯,既然接受了告沐,就不该亵渎圣典。《罗法经》篇首的训告都忘了么?”稍微吃下几口饭菜,放下筷子,劝同伴道:“天气苦寒,大家多吃一点,一会还要赶路。” 不一会儿,众人都吃完了饭,服务生送来了饭后茶点。李笑着建议道:“难得片刻消遣,让我又想到了身在赛尔的时光。我们以茶代酒,开个小诗会如何?” 多娜道:“亏你想得出,我们好久没玩了吧?” “是的,离开赛尔以后,就奔着这档子事情,天气又越来越冷,大家都没兴致了吧?” “以什么为题呢?” “就以‘冷’为题,以‘途’借意,怎么样?” 鲍尔问道:“输了怎样?” 李说道:“玩点简单的,罚茶一杯即可。” 鲍尔笑道:“你知道我不擅长作诗吟句的,哈哈,这个倒是可以。” 李笑道:“在优雅的女士们跟前,怎么说也要勉强给你一点面子。” 说罢,众人沉思起来,或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抹划。不一会儿,李笑道:“承让,我有了,”接着洋洋得意地吟唱起来:“冷风萧瑟,征途广遥。矫矫国士,奔马嫖姚。激风荡雪,靡散荒鸟。元元归心,无双天骄。” 多娜点头道:“挺有气势。你们的呢?” 库叶儿道:“我也有了。”吟道:“冷月莹莹,客路茫茫。踽踽蹐蹐,衣薄凄凉。魂归何处,惟有故乡。万里追心,断我衷肠。” 多娜笑道:“温妮又想家了呢。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回去了。” 鲍尔道:“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没什么事的,陪你们一起北上。” 李笑道:“我的词居然给他抢去了。” 多娜催促道:“轮到你了。” 鲍尔挠首道:“我作不好的。”比划半晌,搓手道:“有了!”大声吟道:“冷寂群山,巍巍绵绵。雄壮西塞,捍我家园。南凶裹足,元恶胆裂。发奋再继,踏尸而前。” 多娜还未搭话,李笑道:“我知道,你是输定了。” 鲍尔道:“哈哈,我就说了嘛。” 李笑道:“多娜,该你了,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多娜笑道:“我早就想好了。”说着轻声吟道:“冷清北国,甘风饴露。晨协亲友,骈与逐鹿。误入歧径,迷情山路。峰折道转,喜迎来处。” 李笑道:“看来多娜也会迷路啊,什么时候的事情,都有谁啊?” 多娜笑道:“小时候的事情了。兄长偷偷带我,还有她,一起出来打猎,结果山里迷路了,天快晚了,才找到旧路。回想起来,温妮那次可丢人了。” 库叶儿道:“我劝您可别提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多娜笑道:“你们看看,某人又快要哭鼻子了。” 众人正说笑着,冷不防靠街的窗突然户被拉开,伸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却是一个老乞丐,央求道:“圣主在上,小姐先生们,赏口饭吃吧?” 客人们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李拔剑在手,挺躯挡在女伴们身前。仆从们操着武器,快速奔出门去,很快确定四下里并无其它异样。李厉声喝道:“哪来的老家伙,敢来扫我等的兴致?”示意仆从们将老乞丐拉走。老乞丐却死死扒住窗沿,不愿松手,嘴里犹在胡乱地央告。多娜道:“放下他,”指着桌上盘里的几块酥饼,“这些都给他吧。” 李说道:“老家伙不要命,惊着了你们,我还没问罪呢。” 正嚷嚷着,汉尼跑了过来,见此情形,喝令服务生:“快将老东西轰走,还敢赖着,便给我抄棍子打!”又谄着脸向贵客们连连道歉。 老乞丐嘴里嚷道:“酥饼,酥饼!”却被两个如狼似虎的服务生死死架住,扔在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一股子跌坐在地上。一个服务生见老乞丐犹在叫嚷,气愤不过,伸腿欲踢,忽听得一个声音喝道:“住手,别打!”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坐在窗口的年轻人面露不平之色,连声叫停了施暴者。 这人正是布。他已认出这老乞丐正是前些日子出手相助的恩人,连连招手:“老丈人,请,请来这里。”又对胖汉尼道:“大叔,上一只烤鸡来。” 汉尼摇头晃脑,拿眼睛偷偷乱瞅,嘴里嘟囔道:“这肮货惊煞了我的贵客不是我不愿意卖,您这是瞎花钱,将冰做火盆架子,白搭。”说着,摇摇晃晃地进去了。 布转目向那群人看过去,刚好与那个名叫多娜的女孩子目光相遇,见对方面色温和,微微点头,莞尔一笑,不由得脸色一红,别去脸去,忙去门外将老乞丐扶进店来。老乞丐依旧还是那副破残装束,手里拄着棍子,颤巍巍地挪动步子,乐不拢嘴道:“还是里面暖和,还是里面暖和。”在桌位上坐下来,便将夏鲁特吃剩下的鸡骨架抓起来啃食,拿起酒罐摇晃,见罐内已经空空如也,叫嚷起来:“酒呢,来酒啊!” 包间里的客人们都站在那里,李抱怨道:“臭死人了,真是荒唐至极。边鄙之地,果然什么怪事都是有的。” 鲍尔道:“既然大家已经吃饱了,这就出发吧。” 多娜点头道:“好的。” 李揶揄道:“尊敬的鲍尔先生,您不是想在这里逗留数日么?要不,您就在此地盘桓游玩,我们到时回来接你?” 鲍尔道:“贵公子的毒舌,这点本事,我是不敢再领教。一句话,多娜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笑道:“保卢斯家族的传统不是模棱两可,见好就收么?女士们有我就行了,你何必如此呢。” 鲍尔扶剑怒道:“家族荣耀不可辱没,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库叶儿道:“李瑶你够了,注意你的分寸。” 多娜道:“此处不是争论之地,徒然惹人耻笑。我们这就出发吧。”说着轻轻拍了一下鲍尔的肩膀。鲍尔顿时面露喜色,提起重剑,率先出门去了。 布见这群看起来很不寻常的人离开饭店,主人们搭乘陆行兽,仆从们全是骑马,沿着街道而去,更不留意,转见老乞丐正在咕噜咕噜往嘴里灌酒,吃了一惊,连忙将酒罐夺了过来,而酒罐里的酒已经消去一半了,连连咂舌,劝道:“您慢点喝,小心喝醉了。” 老乞丐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么?” 布自上次遇险,事后再一回想,隐隐猜出这老乞丐或不一般,并不是侥幸搭救了自己,此刻见老乞丐话中有话,忙将酒罐递过去,殷勤问道:“您说,他们是什么人啊,看起来是从赛尔来的大人物?” 老乞丐抢过酒罐,背过身,猛喝了数口,又将香喷喷的整鸡抱在嘴里啃嚼,吃得油光满面,并不搭话,见对方又催,才不耐烦地喝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是生途,生不可喜,死不可哀,都是归处,今朝有酒今朝醉,跟老乞丐我一样,管他是什么人?”正说着,突然门口乱嚷嚷地进来几个人。老乞丐见了,骂道:“奶个球的,不好!”将身体一萎,钻到桌子下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9 那群进来的人来势汹汹,很快发现了躲在桌下的老乞丐,其中一个年轻人尤其不善,动作粗鲁,强要将老乞丐拖拽出来。老乞丐嘴里咿咿呀呀说话,死死抱住桌腿。布连忙好言慰藉,这群人却愤怒不息。原来,这群人都是不远处的卡尔达村的。如往年一样,村民们为临近的浴神节提前准备了祭品,却遭老乞丐两次三番光顾,窃食祭品。 “鹅神会诅咒你的,永在地狱轮回,该死的老混蛋!”一个年轻人咒骂道。 老乞丐从桌下伸出脑袋,说道:“这倒是好的,应是供饭,不愁吃喝。” 另一个村民道:“请您瞧瞧,这种德性。” 老乞丐道:“食物从口中来,从尻中去,尊敬的鹅神大人既然是一只鹅,定然也是如此。各村各镇都在设祭,鹅神纵使有山大的肚皮,也胀不了那么多,梦里就托我来代领啦。” 布劝道:“您别说啦。” 村民们情绪越发激动,一时人声藉藉。胖汉尼见闻,前来驱赶,两方便争吵了起来。老乞丐从桌下钻出来,绰起桌上的鸡和酒,便欲往门外走。村民们见此,放弃争吵,将老乞丐团团围住。老乞丐道:“你们这次丢的祭物,可不是我偷吃的。” 众人哪里肯信,老乞丐道:“从昨天早上开始,我便一直在镇上讨吃的。昨晚上,那个胖子还撵过我。不信,你们问问他。” 胖汉尼瞪着眼,气呼呼地嚷道:“鬼知道他晚上什么时候去偷的,快,都给我出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里面一个客人大声道:“别撵,就当看戏消遣的!”说着众食客哄笑了起来,却也有人表达了不满。 布问道:“你们大概损失了多少?” 村民们见这年轻人有意摆平这事,稍息了怒火。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众人商定了3索50比特的赔偿金额。村民们得到了钱币,犹心有不甘,骂骂咧咧,悻悻离去。 老乞丐道:“这里真是太臭了,小子,我们走吧。” 布以为替老乞丐花了一大笔钱,算是报了相救的恩德,不愿意再跟他过多纠缠,拒绝道:“请您先走吧,我饭还没吃完,吃完还有要事呢。” 老乞丐道:“我也住在桑勒呢。” 布见老乞丐话里有话,微一沉吟,三两口将面条吞完,牛肉块也囫囵地塞进嘴里,结完账,急出门来,见老头儿正盘坐在不远处的墙角下,有滋有味地喝酒吃肉,上前坐在老头儿身侧,等他喝光了酒,吃完了鸡,连忙将自己的抹巾递上。老乞丐也不客气,擦完了嘴手,将手巾扔过来,起身便走。布知道这老乞丐脾气古怪,似痴非痴,看起来并不一般,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上脚步。两人离开街道,继续向北而行,人迹逐渐稀少。天气阴冷,北风呼啸,逼得人脸颊生寒,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布数次欲开口询问,却又怕惹恼了对方,只得隐忍不发。两人进入一条残破的古道,路面稍稍宽敞了一些。道路两侧荆棘丛生,稍外处,林松高耸,涛声阵阵,放眼看去,满是一派郁郁森森、苍劲古朴的景象。老乞丐突然开口道: “算算,这处柏林怕是有一百多年了。” 布应道:“看起来,确是挺高大的了。” “圣元3年,山贼胡林尔聚众叛乱,声势浩大,连下数镇,戕害一方。可伦皇帝委派让华德将军率三万近卫军剿贼,在此处伐木造桥以及制作攻城器械。贼患平定后,当地居民在此处种下松柏,以期世代和平,万古长青。” “您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人,为什么要扮作这副模样呢?您上次是故意救我们的吧?” 老乞丐瞥了年轻人一眼,问道:“你知道鹅神么?” “传说鹅神的前世是位上神,因神谴降入阿顶罗道,化身为鹅,而神力犹在。第一次圣战时期,大恶魔修米卡斯亲自率众入侵阿顶罗。鹅神袭击了修米卡斯,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使得他魔力大减,其一举攻灭阿顶罗的妄想才最终没有得逞。鹅神功不可没,再次升入天道,受万民敬仰,立祠纪念。‘浴神节’就是这么来的。” 老乞丐骂道:“放屁,臭不可闻!” 布闻言欲争,强行忍住,笑道:“怪不得您要吃他的祭品了,看来您定也是神祇,前世与他有仇啊。” 老乞丐哼了一声,说道:“如果真的有神祇,执序循道,世间就不会生得如此冷漠无情。如果圣母仁慈,可以显灵布善,世间哪来那么多的痛苦劫难?” 布温言道:“既入阿顶罗界,便是受苦受难的。您既然有所觉悟,身后定然是受圣母招唤,登遐天界的。” 老乞丐道:“你倒是觉悟得很呢,可喜可贺。接受训告多少年了?” “我八岁接受圣训,至今13年啦。” “人来至虚无,终归虚无。有所想法,或总是不赖的。要是终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与畜生何异?” 布心道:“您不是又在指桑骂槐,讥讽鹅神吧?再说,虚无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见老乞丐面露凄惨之色,便没有说出口。 老乞丐问道:“我见你施展魔法,还显滞嫩。这是跟谁学的?” “小时候,村里来过一个流浪者,我现在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呆过几天,教我们一群孩子。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学会了。看来,您也懂魔法么?” 老乞丐稍作沉吟,说道:“一切魔法的渊源都来至于暗灵,或称作‘圣灵’,波尔斯帝国的魔法师们喜欢称它为‘特瓦斯能量’。它融合在空气里,与空气一样,无色无味,无质无形。它却拥有一种奇妙的特质,便是可以跟人心相通,可以接受那些有灵性的灵魂发出的响应。与它相处久了,熟稔了,感触它,就会跟呼吸空气一般自然。” “您说得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时常能感到它的存在。” 老乞丐喝道:“放屁!你还差得远呢。” 布闻言不乐,稍稍思量,自觉诚如老乞丐所言,顿觉释然,说道:“不怕您笑话,我的梦想就是去伊莉德亚魔法学院,学习精深的魔法,提升自己,帮助家人朋友,所有那些我在乎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有机会啊。听说一般人没有关系,得不到引荐,完全进不去。” “技法浮华而老拙,态度傲慢而缺少远见。这些所谓的魔法圣堂,已经腐烂,臭不可闻,不去也罢。” “您倒是说得轻巧,可有什么高深的指教?” 老乞丐冷哼一声,问道:“你知道暗灵原本来至于哪里么?” “圣母为了保护阿顶罗界,创建圣界,暗灵正是圣界散发而出的精华之氛。阿顶罗的人们赖此可以抵抗恶魔,保卫家园。” “我曾经醉心于一些十分久远的古籍资料,不惜翻烂它们。有一种说法让我很感兴趣,暗灵或来自于恶魔巨喙,即是盖亚的邪恶地下宫殿。” 布嗤笑道:“一派胡言!完全可以这么说,”想了想,又道:“如此说来,盖亚还是我们的救命主呢?” “这的确让人费解,不过,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谈上几天几夜。简单举个例子,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魔法几乎不能伤及那些恐怖的恶魔巨兽。因为,它们或许是一体的。” “世间万物,各有所生所克,其中机理,岂是胡乱臆想,大放厥词便可以解释的?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一点儿说不通的。按您的说法,您定是一位学术精深的魔法师吧?” “小子,注意你的言辞。我年轻时专研过魔法,颇有心得。只是后来,发生过一些事情,我改变了某些想法,也曾立誓今生不再使用魔法。” “哦,原来如此。” “小朋友,一个基本常识,你知道,一般人的魔法施展为什么需要用手来拨动么?” “因为,用手撩拨,我们才能感受暗灵的存在啊。” “对于初学者,的确如此。你应该知道,暗灵既强大,又非常危险。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伤及自身。初级的魔法师,一般只会冰系或者火系的小型魔法,释放范围小,暗灵受驱动时非常容易向这两个极端转化,不至于使施法者受到严重的伤害,至多伤及肢体。对于进阶的魔法师来说,用心便能感受暗灵的存在,想要用更加灵巧、细致、高明的方式来控制释放暗灵,则需要更强的思维力以及专注力,而用手的固定姿势来拨动某一种魔力的发动,则可以形成某些连贯性、习惯性的思维驱动,从而大大减少魔法失败造成心力损伤的几率,至少不会危及生命。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魔法师用手来驱动魔法,一来易于顺从惯性思维,二来不容易损伤心力,至多伤残肢体。” “我们公会里面有个同伴释放火焰魔法时,把自己的手给烧伤了。从此,他不敢再释放任何魔法了。” “想要真正接近并了解暗灵,必须用心去感受它,触摸它。这样,才能有可能释放其最大的威力。受释放者心力的影响,魔法的效果也各有不同。暗灵可以具有破坏性,也可以具有防御性,甚至可以具有治愈肌体的功能。对于大部分魔法师来说,能专研其中一个方向,臻达其极,便算是了不起的大魔法师了。对于某些天赋秉异的天才来说,或精通两系,或无所不能,也是有可能的。” “我看过很多书,说大魔法师们施法基本都是不用手的,心里非常羡慕呢,以为这些神奇只是在这些传说故事里,荒诞不经,或者已经失传了。原来,真是可以的么?” 老乞丐点头道:“看每个人的悟性和造化。不过,如你刚才谈到的,即便再有悟性,或在修炼的过程中,偶有不当,伤残了肢体或者心力,进而产生了心理障碍,这辈子基本便与魔法无缘了。” “那您是?” “当然不是。老乞丐不是莽撞之人,更没有那么愚蠢。” 布兴然道:“您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老乞丐摇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只是在某处干过一段时间的阁书管理员,也浅通一点魔法。” “既然如是,您何以至此啊?” “人生零落,各有故事。总归这么一点人情哀乐,不谈也罢了,”老乞丐又看了年轻人一眼,“我觉得小子人心不坏,有我年轻时的模样,不免感触,多废话了几句而已。不喜勿听。” 布问道:“您认识洁尔么?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也是赏金猎人,黄头发,个子比我稍微矮一点,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样貌嘛,看起来,也是不差的。” “在桑勒,养不出在高楼深阁里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不过,你说的这个女孩子嘛,我应该有点印象。” “您最近见过她么?” “你找她做什么?” 布愣了一愣,稍露羞赧,转而正色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妈妈也委托我保证她的安全,还有她的爷爷。” “在远古时代,桑勒是哱罗国的首都,曾是一处繁华之地。从现残存的遗迹,可以略窥一斑。” “这也是您从‘古籍资料’里面看到的么?” “没错。‘古籍资料’虽然年代久远,难考其实,但是,只要用心,还是可以看出很多有用的东西。哎,也没什么用处。” 布笑道:“您可真是有趣呢,”想到了在饭店遇到的那群华服的年轻人,“您今天真是太冒失了,饭店里的那群人看起来很不一般,您干吗招惹他们。弄不好,伤着了身体,不是太不值得了?” “是死是活,烂命一条,随他折腾,反正不能当个饿死鬼。” “那个拿长剑的年轻人速度很快,他只要长剑那么一递,您的脑袋非多个窟窿不可。”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骨头便去充当贡献的试验品。你猜猜,他们之中,哪个比较厉害?” “那个大个子健壮有力,又使一口重剑,看起来定是不差的。” “大个子确是不差,重剑至少五六十斤,非一般人可以使得。临危反应速度也不错。” “您发现了什么?我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啊。” “他捏出了圣盾,泛出蓝色光弧,修为已属不浅。或见危机可控,又不想在女士门前表现得有失风度,便又立刻抹消了。” “这倒将那长剑男给比下去了。” “更厉害的却是那两个女孩子。” “她们有什么厉害的?” “我能感觉到有个‘空气爆弹’在我耳边凝结,却看不出来是那个女孩子发动的。按我的了解,两个女孩子修为相仿,放佛只是一转眼,她们的修行成果便让人如此惊讶。” “您认识那两个女孩子么?” “也谈不上认识,只是略闻其名而已,”说着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老乞丐将手遥遥一指,远方朦朦胧胧地突立有一个黑乎乎的山状体。 布问道:“这是桑勒的古代遗迹吧?” “这座遗迹残存已有千年,依然微有旧日样貌,可见远古时代的建筑师们技艺之高,”指向枯草丛生的羊肠小道,“往前走,便是禁区了。我们走这里。” 布拒绝道:“听您一席话,受益匪浅,然而,我还有急事要办,不能再陪您聊天了。等我空闲…” 老乞丐喝道:“闭嘴,跟我来!”说着兀自向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0 布跟随在老乞丐身侧,向着桑勒遗迹的深处走过去。沿途榛芜遍地,荒草丛生,满目凄凉,偶尔会遇到一些形状古怪的遗迹残存。走了大概数里路,一带铁网围墙转出眼前。铁网内,一簇簇遗迹建筑突兀散立,远近皆有,一望无尽,放佛一只只巨大的噬人怪物。布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禁忌之物,入眼惊心,竟是不敢再往前走。老乞丐驾轻就熟,拨开一处铁网残破的缺口,率先钻了进去,见年轻人犹豫不前,四下探望后,压着声音喝道:“此处不是逗留之地,你快点!”布无可奈何,只得快速钻入洞口。老乞丐走在前头,加快脚步。布担心老乞丐跌倒,连忙上前搀扶。两人急走了一程,隐入两个遗迹间一处隐蔽荆棘后,才止步稍息。老乞丐道:“快要入夜了,要是被那些拿枪的家伙看到,可就麻烦了。” 布笑道:“您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老乞丐道:“无惧无畏,只是不能耽误事情。我给你说,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巡逻呢。黄昏前后,便有一波。我们要小心一点。” 布放眼四下望去,满眼残处荒凉,北风似乎更强劲了一些,卷动身旁足有半人高的枯草,沙沙作响,如诉如泣。寒意也似乎更浓了。“这里看起来一个人也没有了,我们冒险来这里,是----” “先别问,到时你就知道了。” 布跟随老乞丐,继续向遗迹深处挺近,见沿途各类遗迹越发密集,草木掩映下,皆是残垣断壁,似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低声道:“书上说,第一次圣战以后,帝国以这些遗迹都是恶魔的遗产为由,曾经大规模地进行破坏,这些看来都是那时的见证么?” 老乞丐道:“只有一点可以确信,桑勒在第一次圣战中,曾遭遇严重的战争创伤。是否惨遭二次损毁,史料记载是空白的,只有一些传闻逸史。史实到底如何,还待后人发掘吧。” 布见那处耸立的黑色巨大建筑已距不远,在越发昏暗的天色掩映下,已能看到其棱角残破,建筑整体也有些倾斜,看起来却是异常雄伟巨岸,“那大楼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拦腰切断的一样,如此巨大,远古时候定是一处繁华之地。” 老乞丐应道:“在有些书里,将这座巨厦称为“恶魔之手”,吹嘘其直通恶魔的地下宫殿,都是无稽之谈。有一段时间,我对它比较感兴趣,查阅了大量史实资料,数处提及,说这里是哱罗国的政务堂。这也是错的。现在,我可以肯定,这里曾经是一处商业巨厦。” “传言远古时代,商人多受打击压抑,社会地位很低,近代才稍有扭转,然而依然有诸多限制。既然如此,商业活动怎么可以发展到如此规模?” “从零星的古籍记载来看,远古时代,商业活动应该是开放式的,没有如此多的限制。所以,才会发展出如此让人惊讶的文明。” “商人游手好闲,唯利是图,囤积居奇,破伤风化。我觉得还是限制得好。” 老乞丐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东西有待慢慢讨论,”说着钻进一处废墟。布跟着进来,惊见颓壁里已被开垦出一块小菜地,零星有几颗残存茂菜,因受严寒侵袭,叶子焉巴巴的。 “这里居然有人种菜?” “桑勒的居民无以为业,只有自力更生,只是生业艰难,几不聊生。自种蔬菜,还要偷偷摸摸的。” “为什么不向政府申领一块土地呢?” “合法的居民才可以申领土地。事实上,城郊附近的肥腴良田已经被那些官老爷、大地主们占得差不多了。还有另一个途径,就是自己开垦荒地。按帝国传统,国家免费给予开荒者农具种子,并免除三年的赋税。百年来,礼教崩坏,帝国分崩离析,政治日益黑暗,不可与往常同日而语。各镇的官老爷们私欲膨胀,满脑子都是捞钱的主意,巧立名目,农具种子都要收钱,什么‘摊分钱’、‘谷火钱’,下面的走吏学着主子,也要分一杯羹。很多开荒者干不满一年,就要逃跑,不然就有被收籍的风险。更不用提那些没有合法身份的人了。” 布点头应道:“寻常百姓,生活压力巨大。我也有这样的体验。” 老乞丐带头来到一处干涸的小池塘边。这时天色差不多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风似乎弱了一些,寒气却更重了。小池塘边有一片足有一人高的野草丛。老乞丐晃晃悠悠,一转眼便钻了进去。布见那荒草丛随风乱摆,似群魔乱舞,颇为心惧,不敢向前,听见老乞丐在内呼唤自己,强忍恐惧,钻了进来,只见乱叶拂打在脸,恍惚心目,焦躁人心,埋头急行,发现脚下居然是一条小道,稍稍安贴心绪,加快了脚步。穿行大概数十米远,眼前突然一空,前方出现了一处空旷地。空地中央是几堵残缺的矮墙。老乞丐已在一处矮墙后等候,等年轻人靠上来,用手杖指了指脚下。布看去,惊见地面上居然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截楼梯隐隐向下。 布紧张起来,问道:“就是这里么?” 老乞丐道:“你有火么?去那边拿一个火把来。” 布按照指示,在不远的草丛边上找到一个被破坏的木制现场,木板与火把散落一地。他捡起数根火把,一齐儿夹了回来。老乞丐命令道:“放回去,两根就够了。” 布再次折回,建议道:“上面风太大了,到下面再点火吧?” 老乞丐道:“规矩本来就是这样。” 在老乞丐的催促之下,布强捺恐惧,掏出匕首,带头在前,钻进了洞口。楼梯着步挺硬清脆,居然是铁质的。他挪下十来个台阶,感觉楼梯应是到达一个弯角,连忙掏出火石,点燃了火把。他放眼望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转折楼梯的中央,火光闪耀之下,一切景物历历在目。在一些畅销的书籍里,他看到过下水道的模样,也仰慕过书中几位出声微寒却本领高强的侠义人物,也曾梦想过有一天能够访问这里,就像自己能够亲近这些英雄人物一样。等他站在这里,发现下水道比他想象的要矮小得多,不免心生失望。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奇怪的湿闷味道。他走下楼梯,发现这是一个下水道的尽头处,暗沟里塞满了东西。他稍稍靠前,发现杂物里除了衣服、箱子等等杂乱用具,居然还掩有几具尸体,吃了一惊,后退数步,差点将老乞丐撞倒在地。 老乞丐怒道:“干什么?” “这里有死人呢!” “没见过死人么?快走!” “往哪里去?” “回我的住处,我有重要的东西。” 在老乞丐的指挥下,布带头在前,急步向下水道深处走去。下水道里既有楼梯,又有弯道,路面坑坑洼洼,却没有一点儿青苔,显然常有人迹,沿途散落着不少被遗弃的物品以及零星的尸体,显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又折过一处弯道,空间变得稍稍宽敞起来。下水道两侧的的墙壁上赫然开有一些门窗,有的门敞开着,壁面上画满了各类涂鸦,壁顶处数种颜色的电线纵横,每隔十来米远,就有一只电灯泡,暗沟里有水流在缓缓流淌。布心中暗暗称奇,按捺不住,刚欲开口说话,被老乞丐示意噤声,顺着老乞丐提醒的方向看过去,惊见远处的一个门窗里隐有灯光。两人悄悄上前,距离不远时,熄灭了火把。布率先靠近窗户,透过破损的窗格向内窥看,只见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一个体型强壮的中年男人正在烛火下收拾东西。布不知所措,老乞丐已压着嗓音叫了声来: “嘿,道特!” 男人吃了一惊,打开房门,看清了来人,连忙将不速之客让进门,左右窥听后,又关上了房门。 “您是住在苏姗房间的那个老人家吧?真意外,您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老乞丐问道:“你回来干什么的?” 道特道:“您别提了,那晚走得急,什么东西也没带。这不,回来收拾一下。” “你妻儿还好么?”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这不,收拾东西,准备往永平,投奔妻丈去了。” “可惜,并川府竟是待不下了。祝你前途安康。” “谢谢您。您这,也是回来取东西的么?” “是的。看来,军队已经有所懈怠了?” “应该是的,不过,几个主要出入口都有人把守呢。” “我刚从小池塘那边过来,没看到有人把守。” “那您真是太幸运了,可能天冷,偷懒去了吧?不过,怎么说呢。五号区域边上有一个铁栅栏,直往里面走,遇到岔口,便左拐,大概两里路,尽头有一个隐蔽出口,知道的人不多,应该很安全。您出入可以走那边。” 老乞丐称谢,见无话可说,告别出门。布重新点燃火把,带头向前,又走出大概数十米远,老乞丐低声道:“到了。”眼前是又一处小屋,房门已被破坏,歪斜向一侧。布率先踏进门来。小屋同样只有一个房间,更显狭小,没有床,靠内墙是一张藉草的破席子,已被掀开,两只残破的小柜子东倒西歪,杂物散落一地。房间里满是一股发臭的怪味儿。 布抚摸墙壁,惊讶道:“这是砖墙吧?房顶看起来是混凝土浇筑的呢!” 老乞丐吃力地将小柜子扶起,应道:“不必惊讶。这里曾是一处避难所。” 布手指墙壁上只剩一半的圣母降佑挂图,笑问道:“您也是圣教徒?” 老乞丐哼了一声,说道:“这是老太太的东西。我搬到这里差不多刚好一年。” “老太太人呢,去世了么?” “生前无儿无女,跟我一样,靠接济乞讨过活。倒是幸运得很,早死早解脱了。” “受苦受难,寿终正寝,定会荣登天国的。您放心好了。” 老乞丐骂道:“放屁!”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枯骨一堆,草被一顶,便是宿命,不遭蚁啃鼠嚼,便是大善,其它都是谎言,”自在破席上坐定,“柜子里应该有蜡烛,”待年轻人找到蜡烛并点燃,指示年轻人在破柜上坐下。 老乞丐问道:“我看你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怎么回事?”听得年轻人大概介绍了原委,又道:“既然如此,你本事又如此低微,拿什么去救人呢?” 布闻言语塞,沉默半晌,应道:“会下总会有接应的人,我到时伤或许也就好了。” 老乞丐道:“我见过多次你这个公会遇事甩脱、无情无义的事例,倒是没见过出手救人的。” “您不是公会的人,不了解公会运作的手段。一些流言蜚语,多是别有用心的人恶意中伤。” 老乞丐道:“世上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人,也许人与人之间就不会活得那么艰难了。老乞丐曾经也是胸怀热血之人,欲匡道救世,扬名史册。然而,人心险恶,利字熏心,傲慢偏见,以至于各为其政,浊乱天下,什么人伦道德,什么宗社百姓,全是狗屁不是!” 布稍一沉吟,应道:“人自无过,海阔而天空。” 老乞丐抚须道:“好一个海阔天空!” “《圣谟训志》有言:‘人贵自省,不虚不妄,心若向圣,翩跹荡漾’,在我心里,完美便是如此状态。” “《圣谟训志》总共一千两百多言,都背下了么?” “对一个虔诚的教众来说,这是必须的啊。我领告过的几位祭司都说过,感悟必须由心,且必须感衍所悟。” 老乞丐道:“你让我想到了某些有趣的往事。你不去那圣母的殿堂里,充当那接受忏告的祭司,真是可惜了。” “您见笑了,我还差得远呢。” 老乞丐笑而不语,稍稍沉默,突然道:“小子,过来,给老乞丐磕个头吧。” 布疑惑道:“您这是为何啊?” 老乞丐道:“上次在镇上,我救你一命,你忘了么?” 布惊喜道:“您果然是有意救人么?您怎么会有如此本事,难道?” “沉溺于魔法之人,肌体与精神力往往都会产生变化,反应力会随着与暗灵呼应的加强而变快,这会成为一种物理本能。当然,也不是绝对的,看个人资质秉性,也要看造化。” 布说道:“承您救了一命,已是大德了,再听您诸多教诲,受益匪浅,”说罢,曲膝跪在老乞丐身前,慎重地将额头磕碰在老乞丐的脚面上。 老乞丐轻拍年轻人的脑袋,笑道:“可以了,”待年轻人起身,向后一指,“后面墙上有块砖头,可以抽出来,里面有一样东西。如果看不清,就把蜡烛拿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1 在烛火的帮助下,布在墙壁上发现一处微有缝隙的墙体,抽出一块整砖后,从墙洞里掏出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铁皮盒子,心想这定是老乞丐所说的重要东西,便将盒子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道:“相识便是缘分,有所开始,也有所终结。”指示年轻人打开盒子。 布有些迟疑,放好蜡烛,小心剥开铁盖,本以为盒子里面会有什么贵重或者其它看起来不同寻常的东西。实际上,盒子里除了一只小小的黑皮笔记本以及一支碳素笔,别无他物。 老乞丐笑道:“别愣着,打开看看。” 布依言打开笔记本,扉页中央写着四个手写的大字----小罘心法,字体方正秀挺,癯劲清迈,下注数行小字,更显秀气:“天道炯炯,无偏有维。彼是灵物,执纲何谁。法由心生,光我倾颓。涤荡天地,爇化四垂。”布看到这里,问道: “这是什么,是您写的么?” 老乞丐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年轻时专研魔法,小有心得。这是我多年研究的心得体会,包括不同系别的施行诀窍,或是捷径,或是弯路,都有记录。你拿去看看,对你应有所裨益。” 布连忙将笔迹合上,拒绝道:“都说无功不受禄,这可不行啊。” 老乞丐道:“老乞丐本身无长物,心亦无甚挂念,待到日薄西山,形同朽木,命不久矣,倒也不那么潇洒了,料想这生蹉跎,却也曾身处芳华之时,不是一无过人之处,便将这研心之物一一记下,嘱托得人,或也不枉行世这一遭了。” “您的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壮啊,请不要说这些不祥的话啊。” 老乞丐摆了摆手,又道:“笔记后面有如何治愈肌体的行法要点,包括自愈,你可以优先练习。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偶尔蹉跌,也不用气馁害怕,用心体会,优先自我保护。笔记前面有一些行法的基本知识,我写得非常明白,这是要首先看的。” “您这是,真让人为难啊。我甚至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只是一个别人给予、留给别人的称谓,可有可无,不在乎这个,”老乞丐爬站了起来,“这里不宜久留,我这就送你出去吧。” “您还要留在这里么?” “走了这么一程长路,老乞丐腰酸背痛,要在狗窝里好好睡上一觉,总好过即便死在外面。” “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我们可以在外面找个地方临时过夜,遇到情况,也可以就便隐匿逃跑。” “小子太过啰嗦,我不需要你管!” 老乞丐举着蜡烛,带头离开小屋。布规劝无果,只得跟在后面。老乞丐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在下水道里左拐右转了一阵,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指示黑漆漆的铁门内,提醒这里便是道特说的安全出口。布苦劝老乞丐跟自己一起走,老乞丐只是拒绝,最后提醒道:“出去尽快离开此地,不要逗留。此外,在世上行走,不求害人,明哲者却也要善求保身。各自珍重吧。”说罢,转身回去了。布见老乞丐离开得很是坚决,知道分别无可挽回,伤感不已,眼泪涌溢而出,目送老乞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深吸一口气,钻进了铁门。 铁门通向另一处下水管道。布进来后,发现这里看起来确是久无人迹,湿闷的气息异常浓厚,走道上覆凝不知多少年的灰尘,脚踩在上面软软的,蛛网遍地。这处下水道较之前似乎更加阔深,他想到如此宏大的工程应不是人力所及,不由得联想恶魔、恶魔的地下宫殿以及那些千奇百怪的恐怖故事,心中害怕,数次裹足不前,欲返回,却又怕走错了路,或惹老乞丐耻笑,只得强忍向前。光火飘摇中,他突然看到了地上杂乱的新鲜脚印,勃然欣喜,恐惧感大为减退。他留意观察,稳步而行,辗转来到了一处下水道的尽头,一个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挂在墙壁,引向一个黑黝黝的通道。让人失望的是,楼梯已经残破,上方一小节耷拉着,摇摇欲坠。布心中转忧,靠近查看,突觉脸颊一凉,吃了一惊,连退数步,再一细观,发现竟是雪花在悠悠扬扬地飘落下来。他不由得心绪大振,估算铁梯高度,料想或可一跃而就,犹豫再三,决定冒这个险。他检查全身装备,小心攀登而上,靠近顶端,将火把扔下去。火光扑腾数下,顿时熄灭,周围立刻陷入黑暗。他稍稍适应,就着外面昏暗的微光,手扶墙壁,又上挪数步,双脚踩住铁梯的最上阶,双手够住出口的外边缘,平缓呼吸,猛然向上一蹬,一只手抓住了草茎,另一只手掏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强忍疼痛,支肘使力,奋身据撑,稍稍挪移,最终翻滚了上来。 布仰躺在地上,直面冥冥夜空,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他挺身欲起,感到腹部疼痛剧烈,伸手进去,摸到有液体从潮湿的纱布边沿溢出来。他挣扎着站起身,这才感觉雪比他想象中的要大,风却有所减弱。四周一片黑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瞪大眼睛,勉强能看到一些景物的轮廓,发现自己应是处在一处遗迹的后面。他想到借助攀登的工具有些异常,俯身抚摸,发现那居然是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他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心觉前途茫茫,转而想到洁尔在等待自己前去营救,腿脚立刻又有了力气。 天昏地暗,分不清方位,他认准一个方向,摸索前行,但见飞雪扑面,迷迷茫茫,似身处虚空。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火光。他伏下身来,稍稍靠前,确定那是一处营火,暗暗思量,以为在此时此地,胆敢引火自示,定是公府兵在此露营,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心想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洁尔便在那里,自己就此离开,那便是失之交臂了。他决定冒险上前查看,悄悄上前,伏在一处遗迹后面,离那堆营火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小心窥看,只见漫天风雪中,一堆偌大的火焰点燃在一处残破遗迹的中央,四周几无遮蔽,同时,火堆旁边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看在眼里,惑在心里,也不敢贸然上前,等待片刻,依然不见人影,心头突然一亮,觉得这处蹊跷的火堆或是一处陷阱,思及此处,便想离开,刚挺直身体,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嘿!”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觉得脑袋一痛,“嗡”的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布悠悠转醒的时候,头痛欲裂,发现自己在移动,却不是在用自己的脚,转而意识到正有两个人在挟夹着自己,且手脚已被束缚,于是放弃了反击的打算,佯装未醒。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道:“快点,这厮动了一下,怕是要醒了。” 另一个急躁的男人声音道:“嘿,那边的,是哈伦么?快来搭手,又抓住一个!” 布看到身下的雪地面渐渐亮了起来,人影跟着胡乱晃动。身前出现了一些人脚,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非常粗犷:“哼,抓的不是黄皮嘛。” 年轻男人的声音道:“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不过鬼头鬼脑的,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什么奸细呢。” 粗犷的男声道:“是奸细么,你觉得他们会这么快?” 急躁的男声道:“那定然不会。不过,既然已经抓来,请首领看看怎么说?” 粗犷的男声道:“审判差不多已经开始了,你们进去吧。” 布猜想这些人所说的“黄皮”应该指的是公府兵。公府军队制服的颜色以黄色为主,他跟同伴们私下里在一起说笑时,也会这么称呼。不过,这些人身份不明,善恶未知,环境未知,稍一权衡,他决定继续装晕,伺机而动。有人收走了他背上的弓囊以及腰间的匕首。然后,他被两个人挟持着,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处建筑,且是向下而行。建筑看起来很大,沿途多番曲折,又遇到两处岗哨,火光渐渐明亮,身后一个声音道:“终于到了。” 随着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两扇大门被缓缓打开,耀眼的光线扑面而来。布决定不再佯装,注目细看。这是一个空阔的大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在嘈杂的人声中,一个洪亮的、具有煽动性的说话声在炸响,字字清晰入耳。斜前方有个稍高的平台,两盏大电灯分列两侧,灯下的平台边沿处跪着十来个公府兵,手脚皆被绑缚,衣衫不整,垂头丧气。最显眼是平台中央一个说话的男人,身材高大,络腮胡子,身着黑色礼服,手戴白色手套,脖系红色大领结,头戴公府军官的军帽,姿态闲雅,如在闲庭信步,嘴边挂着本地几不可见的电子传声器。他说话的声音从灯光阴影里的两只巨大音箱中喷涌而去,震耳欲聋。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在圣主光耀之下,跨过黑暗的深渊,抵临即将到来的黎明,曙光已现,彼岸已近。光明,温暖,啊,多么美好。无尽的煎熬与痛苦已成为往昔,那些奴役我们的谎言注定成为我们前行的动力。我们不要欺骗,我们将主宰自己的命运,足迹踩在脚下,无比坚实,迈向属于我们自己的辉煌圣道。” “我曾经也是圣母美达奇的信徒,代她施化大众,相信万能的圣母终将布施怜悯,倾听我的忠实祷告,满足哪怕一点点纯美的愿望。然而,一切终究只是谎言,除了无尽的苦难,什么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哄骗千千万万的贫苦大众,迷惑他们,借助圣母还有她的所谓使徒们,使人们相信受苦受难都是某种试炼,实在让人绝望。那些老爷们都在干什么?他们住着高大的宫殿楼阁,坐着软垫刻花的椅子,用圣山石做桌子,吃的是菲林运来的山鸡甜鸭,喝的是索图的百年陈酒,吃喝不完的全部扔掉,冲进下水道里腐烂。他们永远不会想起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们在人冻挨饿,即将填死沟壑!是时候让他们也尝尝试炼的味道了!这些痛苦的滋味绝对会让他们受益终生。” “兄弟们,姐妹们,我,皈依索加的布道者,降临之子----费雷科特菲特,在此宣告一个重大的好消息。那些视我们为畜生、拿我们当臭虫的敌人企图破坏我们的家园,止住我们前进的脚步,阻碍我们伟大的救赎计划,现在他们的妄想已经破产,那些肮脏的刽子手已经被全部消灭,只剩下这些苟延残喘、需要被审判的囚徒。” 在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中,布道者费雷科特扬手示意。一个身背自动步枪的年轻女人奔跑上台,递过一把匕首。费雷科特将匕首拿在手里,一边拍打手面,一边说道:“圣主告诉我们,我们需要慈心待人,执心救人,剖心化人。那些冥顽不灵、大恶不赦的灵魂,也许只有放任解脱,圣主才能感化他们,净化他们。这,在这里,将会是一场公正的审判。” 台下激怒的群声道:“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费雷科特将匕首一指,两个同样身背武器的年轻人立刻上台,将被点中的犯人拉扯到平台中央。这个犯人起来三四十岁,一脸倒霉相,瘫跪在地,哭丧着脸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费雷科特靠近囚犯,温言道:“圣主会指引你,我也会帮助你的,不要害怕,不用害怕。” 犯人惧意稍退,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费雷科特道:“面对圣主,你一定要说实话,不能说谎,知道么?” 囚犯不敢说话,只是一脸惶惧地打量法官。法官问道:“那么,你杀过人么?” 囚犯挺直身体,急道:“我没有,从来没有!从军快八年了,一只老鼠都没打死过!” “很好。那么你在桑勒都干了什么?” “我什么坏事也没干,上头要抓人,实在没有办法,抓,只抓过几个人。” 费雷科特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厉声喝道:“你抓了,只几个?” 囚犯又害怕起来,结结巴巴道:“大,大概,五六个,三,三四个。” 费雷科特道:“你可知道,你抓的这些人,他们也是人之父母,或是人之子女,同受天地哺育,或享期颐寿年。只是因为你,这些人要么被打死了,要么饿死、冻死了,或者老死监狱,或者沦为奴仆。你可知道你的罪孽么?” 犯人哭喊道:“我,他,他们,都是他们抓的,我,只是搭手…搭手啊,我,这,这…” 费雷科特抚摸犯人的脑袋,柔声命令道:“看着我。” 犯人仰面哀求道:“求求你,我罪…” 费雷科特突然将手一扬,将匕首割向犯人的脖子。犯人顿时没了声音,脖颈间血液喷射,挣扎数下,很快软倒了下去。费雷科特将双手上举,大厅里爆发如雷般的欢呼声与怒吼声。其它犯人们见此情形,全都呆若木鸡,有人吓得双腿发软,滚了下去。费雷科特发现台下的人群里捆绑着一个人,这人正是布。费雷科特摆手示意安静,指着布说道: “请将这位带上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3 内特等人见背后子弹乱射而来,打在雪地上,积雪如粉尘一般乱溅,连忙隐在石后躲避。内特率先举枪还射。布从未用过枪械,手上这款自动步枪“-325”为公府军队标配之一。此时,他现学现卖,缩在岩石另一边,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胡乱射击。只不过,射出两梭儿子弹后,枪膛便已告罄。内特也没了子弹,喝道:“不好了,快撤!”见身旁便是一个陡峭的斜坡,布无暇思索,连忙滑滚下去。两个同伴也跟着滑了下来。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头,布挣扎着挺立起来,略查周身,幸无大碍,脚下已是一处平缓地带,再看上方,坠下足有二三十米高。两个同伴相距也不远。内特情况甚好,林纳德看起来比较糟糕,站立不起,直嚷身上疼。两个同伴连忙将他架起来,急步向下面的松林里钻拱。小队顺利进入松林,也不敢大意,又亡命趁赶一程,穿过一条冰寒彻骨的溪流,见身后枪声渐远渐稀,逐渐没了声响,才敢停步稍息。同伴们这才发现林纳德背部中了枪伤,血染棉袍。同伴们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就地处理伤口,寻地埋掩已无弹药的枪支,将林纳德再次扶持,继续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显曙光,大雪依然纷纷扬扬,似无休止。小队身迷山林之中,疲惫不堪,寻着一处背遮风雪的山岩,营火休整。内特扒开林纳德衣服,检查伤情,见子弹穿过后背,钻入胸腔里面去了,不敢造次,只用纱布将伤口裹住。林纳德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精神颓萎,面对询问,依旧只说身上疼痛。布检查内特的伤口,见一颗子弹射中肩头,子弹屁股微漏在外,便用烧红的匕首将子弹强挖出来,也敷上伤药,用纱布缠裹。 小队继续前行,眼见将要钻出森林,突然听到了一阵枪响,放佛近在咫尺。三人大惊失色。布将弓箭搭在手里,叠步上前,向斜坡上方窥看,只见两个反抗军模样的人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少说十来个公府兵。枪声叠起,其中一人顿时倒下。布见坡下便是一处荆棘,连忙示意同伴往荆棘里钻拱,并将枯叶往身上拢盖,着忙未定,突然头顶人影一闪,一人跌撞下来,滚在数米之外,口吐鲜血,看来身已中枪,重伤难保。那人看到了隐藏在荆棘里的人,挺身伸手,欲有所白,突然嘴里鲜血喷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歪靡了下去。三人吃惊不了,连忙伏躺下来,将枯叶胡乱拔在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一队公府士兵陆续下得坡来。一个士兵踹了中弹的逃亡者一脚,使他仰面朝上。一个军官走上前来,见中弹者生命垂危,仍有呼吸,掏出手枪,对准胸口,又开了两枪,嘴里骂道:“真是一群肮脏不堪的仓鼠!” 一个副官走上前,问道:“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军官道:“看来葫芦口这边逃出来不少人,第五小队真是一群饭桶!” 副官道:“他们毕竟新兵居多。” 一个身背通讯器材的士兵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告士长,庶长大人有新的指示。” 军官接过通讯器,一个声音从机器中传了过来:“叛军残部正向北部七里屏一带逃窜上方命令我们,剿除西向的小股叛军,保证二十九号通讯塔的安全你部严守通往库皮姆、达里一带的交通要道,严查过往商旅,不得遗漏任何一个逃犯” 军官听完指示,将通讯器扔给手下,抱怨道:“不仅浴神节,看来登遐节也是不得过安稳了。”说罢,扬手一招。四散的士兵们集结起来,陆续跟上,渐渐离去了。 布三人吓得几乎不敢喘息,等到身前那具尸体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白雪,才敢冒身出来,小心检查四周,确定安全以后,稍稍心宁,退到尸体旁边。布见内特一脸凝重,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么?” 内特点头道:“他叫内华德,修罗军的电力工程师之一,心眼很好,是个不错的家伙。” 布疑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修罗军靠什么发电,风力么?” 内特道:“是的。设备在死人墓顶上,其它几处也有一些。” “为什么叫那大楼叫‘死人墓’呢?我听说,有人叫它‘恶魔之手’?” “据我了解,桑勒的居民叫它‘帕帕罗奇’,传说来至某种古代语言,意思是‘巨人’。很多人喜欢叫它‘死人墓’,尤其外面的人。桑勒本地人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们觉得缺乏尊重。你知道么,死人墓最底层堆满了人的骨头,都是古代人。我见过一次,触目惊心,还有那种味道有人说,古代人死了以后,都扔到那里去了。也有人说,这可能是某种宗教仪式。我倒觉得没那么高明,极有可能就是某种野蛮行为。” 稍稍沉默,布又问道:“我另有一事不明,公府军队既然袭击了桑勒,为什么冲突当时没有发生呢?” 内特道:“当晚,修罗军主力并不在桑勒。我怀疑费雷科特早已收到了消息,故意制造混乱局面,不仅卡西努给抓走了,还可以大大地收买人心。袭击以后,不少人加人了修罗军。” “卡西努是谁啊?” “桑勒地下村村长,跟费雷科特一直不太融洽,算是面和心不和吧。” 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是希望,洁尔也加入了他们。” 内特道:“洁尔不会加入的。她对费雷科特没有好感,觉得这人是个疯子。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冷酷无情,喜欢故弄玄虚,这也是干大事的人常有的潜质。” 林纳德有气无力地插话道:“她不是差一点就加入了。” 内特道:“洁尔要费雷科特出面救她爷爷,甚至愿意答应做他的老婆。费雷科特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同意。洁尔心里也应该深知这一点,只是还有那么一点痴心妄想罢了。” 布闻言心里一动,急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洁尔没被抓么?” 内特道:“当然没被抓了。听说她那晚也没在桑勒。” “那她现在人呢?” “纠结十来个人吧,一起去救他们被抓的亲人了。” 布暗捺欣喜,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白担心这么久。” “喏,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同时,你也没问啊。” “费雷科特在台上审问我的时候,你不在现场么?” “我在啊,太吵了,根本听不见你说什么。本来还想救你的,只是我入伙不久,人轻言微,为你出头,恐怕自身难保,只能静观其变,谋划别的办法。” 布与内特收刮一番尸体,得到一些钱币以及杂物,挖出两处浅坑,将尸体匆匆掩埋。他们商量去处,都以为库皮姆村去不得了,需远离这方是非之地,越远远好。内特想南下,尽快给林纳德找到医生,取出体内的子弹。布却惦记老乞丐送的笔记本,想将笔记本找回来。 内特叹息道:“早知道笔记本对你那么重要,就不给‘黑皮’拿去,怎么也要给你抢回来。” 布问道:“黑皮是谁?” “就是巴泽尔啊,皮黑,所以大伙都叫他黑皮。喏,当时大伙都在台上翻东西,收刮尸体。巴泽尔只抢到笔记本,还破口大骂呢,说什么命不好,只轮到了几张厕纸。” 布闻言越发忧心,叹息道:“要是笔记本真给当厕纸用了,那就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命里或有或无,你想那么多干嘛?” “笔记本丢了,我的户籍证也丢了。这下寸步难行,真是麻烦呢。” 内特笑道:“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能不给你想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扔给同伴,“喏,拿去看看。” 布见这正是自己的户籍证,大喜过望,便要搂抱同伴。内特连忙缩身拒绝,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巴泽尔提到过克托姆村,说是在那边杀了人还是干嘛的。你还记得么,克托姆这个村子。” “当然记得,那是我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级委托啊。” “是啊,为了讨伐那群盗贼,我们还损失了两个人呢。他们叫什么的?” “埃文和凯尔。” “想起来了,都是不错的家伙呢。” “是啊,”布微微点头,“不管怎么说,我得去找找笔记本,死马当活马医吧?” 内特奇怪道:“你不会真要去找黑皮吧,只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非常重要,别人赠给我的。” “什么笔记本,命都不要了么?笔记本在不在了,不可知,巴泽尔是死是活,也不可知,你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总得去试试看。” 内特闻言,面露疑惑之色,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小队就地分割物品,分道扬镳。布靠着指南针寻辨方位,绕道西北,向着达里镇方向而去。跋涉大概几个小时,离开山区,翻上了古道。这时雪势有所减弱,而寒气似乎更重了。路旁有个小型村落,零落数个人家,还有一家茶点铺。布又冷又累又饿,进入茶点铺,喝茶吃东西,听闻客人们聊天,称前方要道口新设了一个检查站,抓住了不少企图蒙混过关的人。热水热食下肚后,布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继续上路。道上行人几乎没有。行不到两里路,拐过一处弯道,前方不远处便是一道灌溉水渠。布看到一个重兵把守的检查站设在唯一的一座桥梁之上。离桥梁检查口百米开外,已布置好卡口,设有障碍物以及两挺重型机枪。守住卡口的公府士兵全副武装,威风凛凛,催促靠近的行人继续向前,不得后退。卡口与检查口之间,列有两排同样全副武装的公府兵。布穿过卡口,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猎人捕猎的口袋,不免紧张,留意到道旁军用革布覆盖着几具尸体,越发忐忑,再见沿途公府兵如猎鹰一般,拿阴狠的目光打量自己,不由得心生逃跑的冲动,暗暗告诫自己:“我是合法居民”,强定心绪,挪步向前。身前不远处尚有一个肩挑货担的走货人,布随着他的步调,缓缓移动脚步。将近检查口,突然身后嘈杂声起,接着枪声大响。布吓得一跳。前面的走货人显然也受到了惊吓,突然扔掉担子,想穿过人墙,转眼便被如狼似虎的公府兵牢牢摁倒在地。布惊惧不已,扭身回望,看到两个软绵绵的人被公府兵拖拽进卡口,扔在尸体堆上,还欲再看,却被一个公府兵用枪托打击肩头,并厉声命令道:“你,别停,继续向前!”布只得继续向前走,看到那走货人被军人们踩在脚下,用绳索捆缚,不知是疼的还是害怕,发出如杀猪般的哭喊声。他于心不忍,加快脚步,越过走货人,来到检查口。一个军官立在革棚下,饶有兴致地打量手下捆绑走货人,见有人靠近,换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撩手道:“你过来,你过来。”待来人靠近,命令道:“请出示居民证件。”布连忙摆出一副殷勤敬畏的姿态,将户籍证掏出,递了上去。军官接过证件,细细验看,说道: “你不知道这是临时管制区域么?” 布应道:“我知道,只是家中有急事,不得不办。” “你这副装束,看起来不像普通的村民。” “我是冒险家公会的赏金猎人,隶属简巴分会。” 军官将证件递给身后一个士兵,士兵拿着证件往数米外的小棚屋里去了。军官问道:“你有什么急事,要往哪里去?” 布答道:“我家姨母得病去世了,家住克托姆村,这就赶去奔丧呢。” 军官冷冷打量受盘问者,没有搭话,见走货人身上没有搜出任何证件,正被手下拖拽着,便欲过桥,喝道:“给我往死里审,这些海定郡的臭猪!” 那拿着证件的士兵从小棚屋里走出来,默默地将证件递给军官。军官将证件接在手里,突然脸色一变,喝道:“你这证件是假的,给我抓起来!” 两个公府兵连忙上前,挟住受盘问者的两只胳膊。布急道:“我确是合法居民,您不能乱抓人啊!” 军官喝道:“你是从桑勒逃出来的,你的主子是费雷科特,是不是?” “我不认识什么费雷什么的,我,我只是奔丧的啊。” “你撒谎!既然是米诺姆村人,为什么绕道这里?而且,按时间推算,从桑勒逃到这里的时间也恰恰刚好,”军官说着掏出了手枪,“你,给我一个不枪毙你的理由!” 布苦着脸道:“都说桑勒那边在打仗,不敢往那边走啊。急得不得了。有人说这边没事,很安全,才走这边的。” 军官将受盘问者的右手抓起,问道:“这是怎么受什么伤?” 布应道:“在山上打猎的时候,给野熊咬伤的,有好些天了。您看,这也是老伤口”话未说完,军官突然将两只手指上的纱布扯掉,露出了两只断指。两只断指已经结痂,受此突袭,受伤处向外渗冒血珠。疼痛钻心,布乘机装出难忍状,跪曲在地,嘴里哼哼吃吃,全身颤抖不已。军官和一旁的士兵都笑了。 军官道:“真是没种的家伙!检查他的随身物品。”两个士兵将受盘问者周身检查一遍,将襟间以及口袋里所有物品翻出,一一检查,没有发现违禁物品。军官见了,摆手道:“让他走吧!” 布装出痛苦难忍却又欢喜不迭的模样,连忙收好物品,便欲穿过桥梁,突然听得军官道: “你等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4 布闻言吃了一惊,以为军官还要刁难,转念一想,户籍证还在对方手里。果然,军官将手里的户籍证扔了过来,安慰道:“别怕,合法居民是受军方保护的。”布叠步上前,将户籍证拾起,揣进怀里,殷勤致谢,见军官不再搭理自己,连忙穿过桥梁。桥梁对面也设有一个检查点,规模稍小一些。布没有再受到盘查,离开检查点,向东行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尽量选择小径,偶遇一些过路人,大多也是神情警备,行色匆匆。幸运的是,他没有再撞见任何麻烦。赶到克托姆村时,时辰已是入夜很久了。 克托姆村便在古道边上,是一个足有百户人家的大村庄。因是一处百年来新起的村子,建筑风格不仿古,样式多是方方正正,大小不一,材料或用砖或用木头,沿着道路杂乱而建。数年前,当地出现了一伙儿盗贼,盘踞在克托姆村北侧的山里,劫掠过往商贩,甚至骚扰附近村庄。不知是什么原因,郡府没有申请军方协助,而是直接向冒险家公会发出委托。会下总会协调组织附近分会近两百人,成立了一个剿贼小队,历经数日,或杀或捕,将这伙数十人的盗贼一网打尽,消除了一方祸患。布当时也在被召之列,回想往日情形,不免感慨唏嘘。 这时,雪已经完全停了。夜色掩映下的村庄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宁静安详。寒气凛冽,冻逼夜行的旅人。布感觉全身冰凉,肚子也在咕咕叫唤,知道村里有一家旅店,便去投宿,心道或可打听到想要的消息。走在道上,布已能感受到这个战乱影响下的大村庄透漏着丝丝异常,视野所及之处,一个人影也没有,且毫无灯火,四周安静得吓人。布见此情形,担心旅店或已关门,不由得加快脚步。旅馆便在古道与另一小道的交叉口。他走近一看,果然房门紧闭。布敲门呼唤,无人应答,透着门缝向内窥看,门内没有灯火,也没有任何声息。他返身立在雪地里,茫然四望,不知该往何处。站了一会儿,决定寻找民居借宿。沿着小道走了大概数十步,蓦然发现路边的一个小屋门里隐有灯火。他上前刚欲敲门,听到门内传出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伏门倾听,确定无疑,扭身欲寻别处,犹豫再三,返回拍打房门,请求借宿。门内哭泣声停止了,却无人应答,灯火接着也熄灭了。他满心失望,刚欲踏下木制台阶,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门里道: “你说你是冒险家公会的,我委托你,帮我找我的奶奶。你找到了,我就给你开门。” 布闻言欣喜,问道:“你奶奶在哪里,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面么?” “奶奶去北面的温鲁镇换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沿着门口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到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吃过午饭就去的”说着,小女孩又哭泣了起来。 布问道:“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么?”见小女孩犹自哭泣,又道:“好吧,你别哭了,在家里等着,我去给你找找看。” 布离开小屋,沿着小道,向北踏雪而行。离开村庄,地势渐渐险逼,道路左侧连绵开去便是数年前盗贼们占据的一带群山。布想到自己曾经与同伴们在这片山林里连夜埋伏,接着主动袭击贼窟,最后搜捕漏网之贼,情形历历在目,恍惚就在昨天一般。他一边回忆往事,一边行走,突然发现路边的岩石旁倚坐着一个人,僵直不动,似乎是个死人。他吃了一惊,警惕四顾,将匕首操在手里,慢慢靠近,发现那是一个老妇人,怀里还抱着一只油布包裹。他料想这定是小女孩的奶奶,连忙收起武器,贴近查看,发现老妇人虽然昏迷不醒,手腕脖颈却还有余温。他连声呼唤,老妇人竟悠悠转醒了,见了眼前的陌生人,开口道:“圣母圣母,您你是地狱来的鬼使么?”布摇头道:“我是冒险家公会的赏金猎人。您孙女,您有孙女对吧?她委托我来找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连问数遍。老妇人意识渐渐清醒,一问一答间,布知道这老妇人正是要找的人。老妇人称她在镇上买了一些面包和一只烤鸡,不想黄昏时,离家只有两三里地,遭到一群猴子的攻击。她着忙逃跑,不慎摔伤了脚,烤鸡也让猴子抢走了。猴子还想来抢夺面包,老妇人死死护住。僵持许久,猴子们才离去。老妇人无力站起,道上又没有过路行人,只得坐在这里,听天由命。听闻老妇人解释完毕,布将老妇人背起来,往村庄而返。沿途偶尔闲聊家常,老妇人称自己叫索福宁娜,听闻年轻人家住米诺姆村,说她有一个姐姐嫁在附近不远的左勒姆村。 行不许久,返回了村庄。偌大的村庄依然一片死寂,恍若无人。布问及此事,老妇人说因战乱影响,不少人逃跑避难,剩下的人也是惶惶度日,入夜便关紧房门,旅店的老板也北上避难去了。回到小屋,老妇人出声叫门,房门才被打开。布背着老妇人进屋,灯火被重新点燃。布看到那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身材细瘦,面目阴郁,全身脏兮兮的。老妇人刚在旧椅上坐下来,小女孩便扑在她的怀里,呜呜直哭。老妇人将孙女抱住,眼圈发红,连声安慰,又指挥年轻人关紧房门,放下遮帘。小房间大概二十纳瓦,陈设老旧,正对房门的木质墙壁上悬挂一副圣母画像,下面是一张小案桌,桌上中央小台上陈坐圣母坐姿雕像以及各类祭告物品,左侧台下是一尊圣使洛加梅尔的雕像,右侧台下安放着的则是一尊鹅神瓷像。布还在观察环境,老妇人说道: “疏慢贵客了,请坐,请坐。” 布便在小案对面的旧椅上坐下,问道:“您家没有其它人了么?” 老妇人答道:“老婆子丈夫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前些年死了,不久,儿媳也生病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儿。” “即是如此,您不该涉险他往,只为了购买一些食物。” 老妇人叹息道:“你说得是。只是今日是浴神节,老婆子欠缺考量,以为没人会为难这个行将入木的老人,没想到” 布恍然道:“哎呀,没想到今天已是浴神节了啊,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妇人面露笑容,说道:“往年,每到浴神节,本村除了祭祀鹅神的活动,还有唱戏禳灾,跳舞求偶,街上还有集市,人们成群结队,好不热闹。今年却是如此惨淡,各户只能在家里暗暗献祭了。” 布叹息道:“时局混乱,不得不如此。不知贵村受到叛军的骚扰了么?” “昨晚闹过几波,有不少人家给抢了,还打死了几个人。随后,军队也来,挨家挨户检查。差不多折腾了一夜。” “白天好些了么?” “上午还有一些,不给吃的,就要拿刀捅人。军队来了几波。乱糟糟的。下午基本没有了。听说,这些人都往七里屏去了。” 布稍稍沉吟,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名叫巴泽尔的人。听说住在村上,您认识么?” “多大了?” “大概三十岁左右,人很瘦,皮肤很黑,腮帮上有颗黑痣。” 老妇人想了想,答道:“村上没有这个人。” “实话跟您说吧,这人虽也是叛军之一,我却并不是为难他的,只想找他问个事情。” 老妇人道:“我在这个村上活了几十年了,确是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 布见老妇人说得认真,忧心起来,叹道:“如此说来,可就麻烦了。” 老妇人道:“家中没有男人,本来不便留客,然而天寒地冻,旅店又关门了,小户人家,也就不再忌讳,今晚你就在此歇息吧。明天早上,你上村庄家问问去。也许某家有长期在外的年轻人,或许不为我熟悉。” 布点头应允,躬身感谢。老妇人便欲张罗晚饭,布建议道:“我略通跌打损伤,先看看您的腿吧。” 老妇人连声致谢。布检查老妇人伤势,发现伤情颇重,竟是小腿骨折了。他让小女孩找来两块木板,用匕首削剥合适后,将木板固定在老妇人的断腿上。又另制作一副简易的木拐杖。一番忙碌完毕,已是一个小时以后。布询问小女孩的名字,老妇人说孙女叫艾米。老妇人不便起身进献鹅神,布便代替将面包水果献在案上。老妇人让艾米熬粥做饭,布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小屋另有两个连通的小房间。小屋后面是一个木板围墙围住的小院,大概十几纳瓦。小院里堆放不少杂物,积雪稍有清理,靠近小屋的一角外搭一处板棚。板棚便是厨房。艾米熟练地点着炉子,将米粥上锅烧煮。布奇怪炉子用的燃料是碎煤块。艾米解释附近山里有一个废弃的古煤矿,如往深处寻挖,还可以挖出一些煤块。只不过,煤块出采稀少,寻常时候不用。艾米煮好了粥。主客齐在会客厅的小桌前坐定。桌上除了米粥,只有面包以及黍粑粑。一番逊谢后,主客开始用饭。吃完饭,时间已是深夜。老妇人安排艾米将床铺让给客人,主客各自上床休息。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布如往常一样,早早便醒了。老妇人祖孙两人看起来也醒了,在内间轻声细语地说话。布自觉不便上前打扰,悄悄穿衣,出门前,将一枚银币轻轻放在饭桌上。村庄里紧张的气氛减弱不少。道路上已微有行人,有人在门前清扫积雪,更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隐蔽处窃窃私语。然而,当陌生人出现,村民们的脸上还是多有警惕惧怕之色。布欲向村民询问巴泽尔或者村长家的位置,村民们要么躲避进屋,要么装着闻所未闻。他正无可奈何,艾米赶了过来,称老妇人请他回去。他也有此打算,于是跟着艾米回了家。 老妇人坐在旧椅上,见布跨进门,便欲起身行礼。布连忙将她扶住。老妇人让孙女将门关起来,说道:“老婆子还有一事待讲,”请年轻人在对面椅上坐下,说道: “昨日承蒙相救,本是大恩,然而老婆子小人之心,撒了不少谎,向您道歉。这下,容老婆子自我介绍,我叫乔伊蒂。索福宁娜是我姐姐的名字,她也不住在左勒姆,而是住在康城。这是我的孙女,她不叫艾米,叫艾莉。” 布看着艾莉微笑,小女孩扶着奶奶的椅子扶背,羞涩地低下了头。布点头道:“世道日坏,对生人有所防备,人之常情,您可不必过于介怀。” 乔伊蒂问道:“您的真名叫什么?” 布应道:“我真的叫布。” “您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呢?” “说起来也是挺难为情的。您既然问了,说也无妨。我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妈妈怀着我逃难,在米诺姆村附近的山里生下了我。当时,秋末天冷,幸亏地上有一块破布,我才没被冻死。妈妈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说罢,将户籍证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乔伊蒂稍稍犹豫,将户籍证接了过来,看过以后,问道:“切斯特这个姓氏很少见,本地好像没有这样的姓氏。” 布点头道:“我们是外地逃难来的。妈妈不想说,我也没怎么细问,怕她伤心。” 乔伊蒂点头赞许,问道:“您找那个巴泽尔,确实只是找他问一件事?” “这个我向您撒了谎。事实是,这个人拿走了我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向他讨回来。” 乔伊蒂微微点头,将证件递还过去,说道:“针对这件事,有一个情况想要告诉你。昨晚老婆子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面貌跟您说的类似,却不是本村人。他的舅舅巴克是本村人,是个赌鬼。大概六七年前,这个人好像因为赌博,捅死了巴克,就在村里路边。这个人以前常来村里玩耍,近些年,销声匿迹了。我不太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叫巴泽尔。本村村长当初参与处理了这个事情,我想,他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村长这人疑心很重,难以相处。我估计你难以问出你想要的答案。所以,”说着,乔伊蒂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递了过来,“这是我写下的情况说明。也许,看在多少年邻里乡亲的份上,村长会帮这个忙,”又摸了摸艾莉的脑袋,交代道:“你带布大叔去村长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5 村长家便在古道边上,是一栋两层的大房子。艾莉将布领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银币,要还给布,称这是奶奶的意思,见大叔不接,将银币扔在地上,跑开了。布只得捡起银币。见村长家大门开敞,跨进门来。迎接他的是村长的老婆,看起来四五十岁,瘦小精悍,态度殷勤,将访客领进了会客厅。不一会儿,一个老胖子笑容满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面貌不善,不停拿警惕的目光打量访客。老胖子拱手作礼,自我介绍,正是本村的村长,名叫索托。一番寒暄以后,索托的脸色渐渐变冷,说话的语气也越发刻薄。当听闻对方说明来意,索托简直就是怒气冲冲,嚷道: “本村民风纯良,怎有反贼?更不用说什么赌徒亲属了。您简直就是在侮辱人嘛!” 布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刁难,完全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只是这巴泽尔事关重大” 索托摆手道:“您不用说了,本村没有您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巴克的,也没有。” “数年前,本村附近出现过一伙盗贼,为害一方。公会派人征剿,我也是其中之一呢。” 索托用冷冷的目光打量过来,说道:“那倒是失敬了。” 布笑道:“不敢,”说着从怀里掏出乔伊蒂的便签纸,递了过去,“这是本村乔伊蒂的手启,万望透露一点消息,不胜感谢。” 索托将便签接过,歪着嘴巴,大略看了一遍,将手启扔在桌上,笑道:“这倒是奇特呢。” “有什么奇特的?” “您知道乔伊蒂唯一的一个儿子是怎么死的么?” “这个倒是不知。” 索托冷笑道:“不知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告诉您吧,这小子就是那伙盗贼之一。拜您所赐,死了,非常惨的。” 布闻言惊道:“这个我真是不知。” 索托冷哼了一声,说道:“乔伊蒂年轻的时候倒也是个美人儿。只可惜,这个老寡妇克夫克子,还不识抬举,”突然面目狰狞起来,拍桌道:“这个老寡妇自视清高,从不对我索托正眼相看,怎会为你低声下气,写下这个手书?即便是真的,我索托也是一村之长,有头有脸,岂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役?”起身欲去,又道:“本年的算税年底之前必须上交。我不管您是什么人,您既然与她交好,麻烦您,通知她一声,尽快上交。否则,后果自负。”说罢,扬长而去。 在两个年轻人的逼迫之下,布无可奈何,只得离开村长家。艾莉在不远处的墙壁后探头探脑,见布走了出来,小跑迎上来,稍带腼腆,笑问道:“布大叔,您问到了么?” 布摇了摇头,将艾莉稍歪的尖顶棉帽扶正,欲言又止,带着小女孩走了几步,说道:“艾莉,你不要叫我布大叔了吧,我听得怪别扭的。” 艾莉故意踩踏尚未有脚印的雪地,闻言,歪着脑袋问道:“那我叫您什么,布叔叔,布大爷,还是布舅舅?” 布笑道:“舅舅从何说起,你还是叫我哥哥吧。” 艾莉点头道:“那我知道了,您是怕我给您叫老了。” 布抚摸小女孩的脑袋,笑道:“对的,艾莉可真聪明呢。” 艾莉面露不满之色,说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了解你们这些大人的想法。”说罢,小跑离开了。 布见村庄里人迹渐多,决定再在村庄里碰碰运气。沿着古道,遇人便问。有人依旧避而不谈,却也有人出言应付。从这些提供帮助的村民的嘴里,布了解到本村确有一个名叫巴克的人,几年前死了,是给侄儿捅伤不治的,至于侄儿叫什么,家住哪里,却是无人知晓。他一直寻到村口,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返回探问它处,却见村民们全都躲躲闪闪,不愿再回答自己的问题,知道定是村长暗中捣鬼。他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见村庄里还有其它小径,便钻了进去,希望或有惊喜。然而,遭遇较前如出一辙,大多吃了闭门羹,即便个别村民愿意作答,也不能提供有价值的讯息。转了一圈儿,他满心失望,想返回乔伊蒂处商量对策,却又心生顾忌,正没注意,突然一侧小道闪出一个男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小道深处拉拽。布吃了一惊,便欲挣脱,转而见对方挤眉弄眼,似有所白,有所觉悟,却又担心遭其暗算。犹犹豫豫之间,已随那人进了一处小院子。那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身材极为瘦小,长得一副獐脑鼠目的小人模样,在门口探头探脑一番,连忙将门关上,带客人在屋檐下站定,小声道: “你是来找人的吧?呃,可找你半天了,你瞎窜什么?” 布学着对方压低嗓音,问道:“请问,您有何指教?” 男人眨眼道:“听艾莉小姑娘说,你愿意出一个银币,收买某个人的消息?” 布闻言暗喜,点头道:“没错,如果消息属实,钱不是问题。” 男人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发黑且残缺不全的牙齿,说道:“来钱的生意,我高兴,你也高兴,是不是?先送给你一点开胃小菜,我跟巴泽尔曾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布闻言不动声色,点头道:“很好,”将艾莉丢给自己的那枚硬币掏出来,捏在手里,问道:“您怎么保证您的消息是可靠的?” 男人一把将银币抢了过去,笑道:“我叫拖万,这就是我家。如果我撒谎,以您的本事,还找不到我的麻烦啊?” 布笑道:“说得也有点道理。” 拖万把声音压得更小,说道:“告诉你不难,只是,你找到人以后,千万不能告诉他,是我告诉你的。” “这个自然。我干嘛要那样做呢?” 拖万笑道:“您可是聪明人,”将银币翻看后,揣进怀里,说道:“巴泽尔这家伙可不是善茬,你找他做什么的?” 布摇头道:“这个不关您的事,您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 拖万忙笑道:“这个理解,理解!” “第一个问题,巴泽尔是不是三十岁左右,人瘦,皮肤黑,腮帮上有颗黑痣。” “他比我小两岁,按算,现在该三十二岁了。他那会儿人的确不胖,皮肤黑得跟抹了碳灰一样,不过,脸上却是没痣的。” “他脸上没痣?” “自从他捅死他舅舅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他。或许后长的,也是未必啊。” “那么,您知道,他后来进入桑勒禁区,参加反政府的叛军了么?”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想啊,他杀了人,还是杀了亲舅舅,最起码的,抓住要偿命吧?家里亲戚全都恨死他了,哪个朋友敢接纳他?他也没地方可去。你说,去那个地方逃难,不是可以猜得出来的么?听说,过去山里那伙强盗,他也是入伙的。” “什么强盗,三四年前被剿灭的那伙么?” “是的啊。” “那伙盗贼不是全被消灭了么?” “哪能啊,听说跑了不少人呢。贴出来的告示我也看了,谎话连篇。那些人为了邀功,什么话编不出来?” 布微微点头,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哪里人,怎样才能找到他?” 拖万瞪眼道:“你可不能耍赖!我哪里知道怎么找他?我也很多年没看到他了。” “行吧,您告诉我他是哪里人就可以了。” 拖万示意对方靠近,几乎贴住对方的耳朵道:“他是三库里人,这儿向北,需穿过两个镇子,远得很,怕是百里开外了。老子欠别人赌债,早就跑了,家里应该只剩一个老娘了,这个”听得院外有人经过,立刻住嘴不说了。 布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也不想再听这个多话的男人饶舌,告别出门,离开克托姆村,径直往三库里而来。他从没去过这个城镇,却也听说过。这地方在海定郡北部,已靠近泠河,是个盛产黍米的大城镇。他沿途询问,临晚便在城镇休息。远离桑勒,战乱所造成的紧张气氛也渐渐稀弱。第二天午后,他来到了三库里。但见城外平原辽阔,遍种黍麦,白雪覆盖之下,成片的田地向远处延伸,一望无际,令人赏心悦目。三库里城镇的建筑风格与简巴多有类似,样式更为复杂繁变,且有多层的楼阁建筑。布进入城镇,无心领略城镇风景,以委托为名,四处打听巴泽尔的落脚处。经多处询问,一无所获。他怀疑拖万诡心欺诈,哄骗自己。虽满心绝望,按捺耐心,继续打探,终在一个铁匠铺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原来城北外的甘本村有一个名叫巴泽尔的,样貌经历皆类似。他立刻奔赴城外,找到了这个甘本村。 这是一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依着一个小土丘而建。布稍一询问,打听到了巴泽尔的家。从村民们嘴里得知,这巴泽尔因身负人命,已经多年没在村里冒泡,老母亲眼睛瞎了,行动不便,只有一个住在本村的堂兄弟偶尔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他来到巴泽尔的家。这是一处土墙颓塌的小院,内有一栋土墙茅草的老旧房屋,旁有一处已倒塌了一方土墙的圆顶小屋,看起来是厨房。小院里积雪堆覆,只有一条从院门到屋门的足迹。布站在院前,犹豫良久,决定拜访这位老母亲。他上前敲打虚掩的房门,果然听得一个苍老却中气之足的声音在屋内响应。 “是马克还是科莱拉,这个时候来干什么,看我死了没?” 布推门进来,看到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端坐在房门对面的椅子上,手拄拐杖,看起来的确是瞎了。房屋里的陈设大多是腐旧不堪,看来已是许久没人动挪,只有靠内的一张床倒像是新的。布出声自我介绍,称自己从克托姆村来,是巴泽尔的朋友,有事找巴泽尔一叙。老妇人听了,叫嚷起来: “我这个儿子早就死了,也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老妇人任由布作什么解释,总是不听,只是大声叫嚷。布没有办法,害怕老妇人出什么意外,只得退身出来,在院门口徘徊等待。果然,将近傍晚,一个年轻女人端着一只罐子,踏雪而来,见院门内站着一个人,吃了一惊,缩身欲退。布连忙抢出去,将这妇人拦住。年轻女人避闪不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你,您干什么的?” “我找巴泽尔,不是找他的麻烦,只是有事想问他。” “我,什么也不知道!您不要说,我,我也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您知道他在哪儿么?” 年轻女人道:“我哪里知道?我家那位还抱怨呢,说他有一阵子不给钱了,正要”住嘴不说,夺路欲奔。 布连忙道:“您不要害怕,我真不是找巴泽尔的麻烦。您这就去送饭吧,我走了。”说罢,大步而去。走出二三十米远,扭身回望,看到那年轻女人往小屋里去了。 布懊悔自己打草惊蛇,不过从年轻女人的嘴里,猜测巴泽尔如果还活着,迟早还要回来。这也不是全无收获。于是,他悄悄跟踪年轻女人,知晓对方家的位置。两家相隔不远,只有百米左右。他暗中窥探,没有发现两处有什么异常举动,倒是送饭疏落无常,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只有一次。他不敢在村庄里讨买食物,乘着夜里,前去隔壁村庄购买干粮,渴了就吃雪。如此反复,挨了近十天,身体的伤势渐渐痊愈,时间已是登遐节前夜,明日便是新年了,只不过,两处安堵如常。他的耐心渐渐消耗殆尽,心道巴泽尔定是在战乱中阵亡了,即便不阵亡,那笔记或如内特所说的,早已变成了厕纸。挨到傍晚,只见天气依然峭寒,而月如如镜,斜挂天空。他想到了母亲,思恋之情倍增。他决定放弃,即刻回家。他暗暗向老乞丐祈求谅解,又如往年此刻,越发虔诚地向圣母祈祝,愿母亲安康。这一次,他将祈愿里加上了洁尔。 他踏上归途,沿着通向三库里的古道,离开甘本村不到两里路,忽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跟自己身量差不多,属体型瘦小,且登遐节前夜,正是举家团圆之时,此人孑然独行,实属异常。布心中一亮,暗暗留意,等这个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这人虽然头戴斗篷,脸颊上似乎闪有一个黑点儿。布只觉心中似有一道光闪过,连忙张弓搭箭,扭身作势,欲令对方止步。不想,刚转过身,惊见对方已有行动,似将什么暗器甩了过来。布连忙侧身,只见一把匕首样的黑色物体贴住自己的脑袋飞掠过去。他又惊又怒,喝道:“别动!”对方一击不中,撒腿便跑。布勒箭欲射,稍稍犹豫,将箭头下摆,飞箭射去,连射两箭,正中对方大腿。对方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布拉紧弓箭,叠布上前,只见弓箭已射穿那人大腿。那人双手夹住大腿,坐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布喝道:“你是巴泽尔么?” 那人道:“我,我不认识!” 布命令道:“头抬起来!” 那人抬起头,故意只露出右边的脸。布见此,越发确信这人便是巴泽尔,喝道:“我的笔记本呢,你交出来。我们无冤无仇,此事便可既往不咎!” 那人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那定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你是拦路强盗呢。” 布闻言将信将疑,稍近一步,喝道:“那你转过左脸来!” 那人道:“我脸上也没长什么,你要看便看呗,”说着挺身,似欲合作,突然冲撞过来。布不料这人突然发难,被这人扑倒在地。 两人便在雪地里翻滚,扭打。那人体型虽然较小,力气甚大,技巧也更佳,布渐渐吃亏。不一会儿,那人已将布按到在地,卡住了布的脖颈。布看清那人左颊上有颗黑痣,知道这是巴泽尔无疑,也深知此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使出浑身解数,欲摆脱纠缠。然而,巴泽尔卡住身位,越捏越紧。布感到眩晕感随之而来。他此时心如悬镜,知道命悬一线,捏弄右手,居然捏出一支冰晶箭,瞅准巴泽尔肩膀,狠刺下去,冰晶箭立刻碎了。巴泽尔却也负痛,叫了一声。布感到身体压力顿减,连忙翻身起来,抽出腰间匕首,扎向巴泽尔另一个肩膀,将他的肩膀刺穿。双方势力顿时扭转。布将巴泽尔骑在身下,不停拳击其面部,直到他面部血肉模糊,四肢瘫软,嘴里呢呢喃喃讨饶,猛然想起巴泽尔家里还有老母亲,于是收手,压住其双肩,厉声道: “我的笔记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6 巴泽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布伸手掏进襟口,心中大喜。他抄出笔记本,跳出数步,大略翻看,确定己物无疑,且看起来并无缺损。他将笔记本揣进怀里,收拾东西,便欲离开。走出十来步,见伤者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稍稍犹豫,转步返回。离伤者数米远,说道:“圣母在上,实鉴我心。可报答之事,我不得不报。你我之间,本不该有所交集。即是如此,也属业缘。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老母亲,我会决然离开,不会可怜你!”说罢,掏出伤药和纱布,扔在地上。巴泽尔大声咳嗽,挺身支起,吐出两口鲜血,说道:“我呃,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能找到我告诉我你叫什么?”布冷声道:“上天造化,定数使然。好意提醒你,你不用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走了几步,又道:“好好养伤,照顾好老母亲。人心福泽,圣母在看呢。”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失物失而复得,他归心似箭,恨不得肩生双翼,立刻回到家里。经过三库里镇,但见城镇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多处灯火煌煌,透过门窗内的隐约光景,可以看到人们皆是喜气洋洋,不少人坐在饭桌前,杯筷交错,正在享受那些让人垂涎的丰美菜肴。他不愿在此耽搁,离开城镇,在道旁闲置无人的水坝管理站稍稍休息,吃下一点干粮充饥,乘夜继续赶路。将近中夜,赶到古道边上的一个小村庄。他又冷又乏,腹内旧伤隐隐作痛,见一个小旅馆门前挂着罩灯,上前敲门。过了半晌,有人应门。却是一个神情警惕的中年男人,手提猎枪,将旅客堵在门外,厉声喝问。客人见此,忙好言解释,并掏出了户籍证。旅店老板稍稍放松戒心,待客人进屋,令儿子检查客人随身物品,要求暂押武器装备。客人应允,解下弓囊匕首,递给年轻人。旅店老板抱怨时局不好,最近时有盗贼出没。为此,镇里特意成立了巡查小队,在村庄间昼夜巡逻。布吃下店主儿子送来仓促加热的食物,又用热水洗濯脸和手脚。躺在床上,大感满足。掏出笔记本,大略翻看,见笔记本完好如旧,只在中间某页被叠出了一个折角,思忖巴泽尔在这些日子定是看了不少内容,按老乞丐的交代,不应留下这人性命。如此下去,这人日后或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他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便是新年的第一天。天刚刚发亮,他整衣起床,收拾东西。店主送来了糖心黍粑粑以及热气腾腾的肉粥。他吃完早饭,离开旅店,继续上路。忖着加快行程,或可入夜前抵达克托姆村。于是,攒步急行。当天黄昏时,抵到温鲁镇。在镇上打听,没有听到修罗军或公府兵尚在此处活动的消息,稍感安心。想到再行一到两个小时,便可到达克托姆村,决定继续赶路。 离开温鲁镇大概两三公里,逐渐进入山区。清冷月光之下,古道蜿蜒,山势起伏,绵长挺峻,白雪为肤,星空为幕,清丽绝美。行了一程,钻入林地的范围。景色突变,但见道路两侧针松高耸,阴阴森森,万籁静寂,寒气凝重,气氛着实怕人。布心生不祥之感,加快脚步,欲尽快离开此地。正大步踏雪而行,突然看到前方路边的一块岩石上蹲立着一个人型的东西。那东西隐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布见前情古怪,将弓箭搭在手里,靠进数步,定晴细看,确认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猴子。想到了乔伊蒂遭遇猴群袭击的事情,再见那只猴子面对自己,不声不响,一动不动,莫名诡异,不由得忆起那只变异野猪,心中突生恐惧厌恶之感,张弓勒箭,便欲射击。不想那猴子叫了一声,隐入岩石后面去了。与此同时,四下里群声响应。布情知不妙,撒腿便跑。周围隐隐约约掠动不少黑影。他奔过一处小弯道,前方道路上赫然出现几只大猴子,堵住去处,向他猛扑过来。他脚步未歇,搭弓射箭,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猴子应声翻倒,滚到一边去了。其它猴子也不惧怕,犹自扑击过来。他连忙向一侧翻滚,却还是被一只猴子碰到了。后背撞上了树干,一阵剧痛,脸颊也被抓了一下,火辣辣的。他跳起身来,强忍疼痛,继续奔跑。将怀里剩下的几块干粮掏出来,扔在身后,见仍有猴子紧身追赶,欲搭箭再射,却发现箭囊里已是空空如也。沿着道路,只顾撒腿逃奔。过了一会儿,身后猴子们的嘶鸣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他不敢懈怠,继续奔行,发现道路似曾熟悉,惊觉自己已经超过当日乔伊蒂遇袭的位置。知道此处已离克托姆村不远,稍稍心安,放缓脚步。翻过一处缓坡,钻出了松林,克托姆村房屋的棱棱角角已在眼前不远处了。 布径往村上的旅馆,见旅馆已经开了门,便登记投宿。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瘦高个子,不太愿意接待这个形迹可疑的客人。当听闻客人是个赏金猎人,曾经参与数年前消灭盗贼,态度转善,点头同意入住。 老板带领旅客前往房间,问道:“您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给猴子挠的。” 老板惊问:“您不会从北面树林过来的吧?” “正是。您难道有什么耳闻?” 老板兴然道:“可不是么?估计只有您这种本事的人才可以抽身出来。哎,这世道,刚折腾过人乱,现在又闹猴灾。这群猴子不知从哪里来的,伤了不少人了。听闻有些旅客进去,就没再出来。村里人心惶惶,已经没人敢往那边去了。报告镇上,那些老爷只管收钱,不管这事儿,真是伤脑筋呢!”说着,打开了客房的房门。 布问道:“如此说来,只能任由这群猴子横行无忌了?” 老板道:“别人不帮,只能自救。村长也在招募人丁,只是报名的人少得可怜。村长令这几个人去灭猴。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没什么本事,嘴上功夫倒是了得,骗了不少钱,还没动身呢。” “最近可有什么贼军的消息?” “听说公府军队已经消灭了这些人,我看却是不像。您说,既然贼军已经都消灭了,干嘛卡口还没撤呢。您看看,本来生意就不好,这下更是要发霉了。” “最近村里还算安和么?” 老板道:“除了那群猴子,其它还说得过去吧。”说着,便欲离开。 布问道:“乔伊蒂您认识么?” “您问她干什么?” “前些日子您这儿关门,我在她家借宿了一晚。” “哎,您别提了,可怜的。” “怎么了?” “她家交不起人头税,村长天天逼。一栋破房子不值钱,前年就抵押出去了。债主来逼债,要将祖孙两人赶出去。你说,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么?” 布闻言忧心,吃完晚饭,左思右想,决定前往拜访乔伊蒂。离开旅店,直奔小屋而来。来到门前,见门里隐有灯光,稍稍徘徊,上前敲门。前来应门的是艾莉,在门里嚷道:“请你走开,我们不欢迎你,你这个杀人的凶手!” 布闻言局促,不知如何是好。乔伊蒂喝道:“艾莉,不要胡闹,快把门打开,请切斯特先生进来!” 布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自己推开了房门,只见乔伊蒂坐在旧椅上,脚下放着冒着热气的木盆,正用平静温和的目光打量过来。他满怀歉意,嗫嚅道:“我我真的不知是” 乔伊蒂道:“您不用心怀愧疚。艾莉她爸爸那是咎由自取,您只是做了您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当之处。这点分寸,老婆子还是懂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真要分出对错,错也错在老婆子,没有将儿子教育好,像他祖上一样,”请客人在对面的旧椅上坐下,问道:“您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还有艾莉帮忙,算是成功了。” “啊,感谢圣母。您脸上的伤是怎么了?” “给猴子抓的,应该就是上次您遇到的那些。” “啊,您能安全回来,定是圣母保佑。真是太好了。” 布问道:“上次听村长说,您家算税还没交纳。这是怎么回事呢?” 乔伊蒂叹息道:“老婆子家在村南也有一份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前些年,老婆子体力尚可,亲力亲为,倒也可以勉强糊口。近几年,老婆子手脚渐渐不支,幸亏艾莉在旁帮衬,倒也勉强支持。只是,人心凉薄,着实可恨。有人欺负我们,说我们不该占有那么多的田地,暗暗挪移田垄,乘夜偷割我们的庄稼,什么坏事都干。今年更是糟糕,数月不雨,庄稼都干死了,几乎颗粒无收。” “您今年多大了,还没到七十岁么?” “老婆子新年刚六十六,哎,怕是盼不到那天了。” “艾莉到十岁了么,应该不用交税吧?” “艾莉新年十二岁了。” “啊,真看不出来。” “小姑娘从小爱生病。我家这种情况,您也看到了。” “您家在村上没有亲戚么?” 乔伊蒂道:“艾莉父亲是独子,倒也有几个祖辈的所谓亲戚。哼,要不是还有艾莉在,估计老婆子早就被赶走了,”见客人又露不安之色,转口道:“切斯特先生,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还怕您不来看我们。” 布腼腆笑道:“我是晚辈,请您不要以‘您’相称,还有您叫我‘小布’就可以了,朋友们都这么叫我,”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些钱币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一点钱。我感觉跟您家有一种奇妙的羁绊,要是没有艾莉帮忙” 乔伊蒂笑道:“您既然愿意这么想,老婆子也很欣慰。不过,请把钱收起来,老婆子不需要你的馈赠。” “一点小钱,暂且应急。朋友有困难,相互帮助,亦是情理。您不必” 乔伊蒂决然拒绝,突然,面色黯淡下来,说道:“老婆子真有一事相求,”高声呼唤艾莉。不一会儿,艾莉从里间别别扭扭地走了出来,埋头站在奶奶身侧。乔伊蒂用慈爱的目光打量孙女,摸了摸她的脑袋,命令道:“给布大叔跪下。” 布闻言吃了一惊,问道:“您这是为何啊?” 艾莉倔强地埋着脑袋,不愿听命。乔伊蒂说道:“你既然不愿,扶着奶奶,奶奶给你跪。”说着,便欲起身。艾莉“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跪在地上。 布为难道:“您有事尽管说,千万不要这样。” 乔伊蒂道:“刚才说了,老婆子有一事相求,只是大恩未报,贸然开口,实是羞赧不安,”稍稍沉默,说道:“事情是关于我这孙女的。我以前跟您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嫁到了康城,离您家不太远。事实上,我跟我那位姐姐已经几十年没有联系了。索福宁娜是死是活、有没有搬家,一无所知。我的家乡远在公府西部,比邻宗国,属清水郡,在流均镇九河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可是清河边上的鱼米之乡呢。我在家另有一个弟弟,叫埃尔维斯,比我小十一岁。我们从小关系很好,想必定是健在的。您既然是一名赏金猎人,我想委托您,将艾莉送到我弟弟那里去。至于佣金,”将手上以及脖颈上的银首饰都脱了下来,“我知道这趟行程足有千里,世道如此,定是危机重重”话未说完,艾莉哭着叫嚷起来,伏在奶奶的腿上,坚称不去。 布摆手道:“您这个委托我不会接的。” 乔伊蒂道:“您觉得佣金过少的话,我再腆脸写一封手书,到时让我弟弟给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艾莉不想离开您。再者,您不该有自暴自弃的想法。请原谅我这么说。虽然您家生活暂时遇到了困难,但是艾莉已经长大,也是一个十分聪明能干的小姑娘,定然能够挑起家庭重担,为您分忧的。” 乔伊蒂沉默半响,说道:“我主意已决,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布起身道:“我不会考虑的。艾莉,给奶奶换一盆洗脚水,水已经凉了,”艾莉依言往离间去了。布告辞出门。明月当空,寒气逼人。他走在路上,思考如何解决这家人的困境。打算第二天先往村长家一探,先垫付一部分算税。再想或可以将艾莉带入赏金猎人这一行当,虽然颇具风险,却可以化解这家人糟糕的困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7 布返回旅馆,吃了点东西,上床躺下。掏出笔记本,从头品读。第一页开头写道:“天地同性,道理经纬。暗灵是质,法生由心。捭阖来去,定纯定粹。辐一至我,可达綦极。”下面又一段写道:“历来,对暗灵的研究从未休止。多少能人智士穷究一生,耗尽心血,或有所悟,或有所成。然而,暗灵究竟是何物,到底从何而来,其奇妙特质该如何理解释明,依旧纷争不断,莫衷一是。本人自诩非是鲁钝之人,曾耗费大量心血,立志有所突破。然而,终究与无数前人一样,沉沦在浩瀚学海当中,不可自拔。前问依然不及,似有重重迷雾阻隔身前,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雾中采花,或掬一芳。人生戋微,万物不可尽悟其生理,窥其形状,探其作为,大略可得其兴衰。暗灵颇会其理。接下来,本人”在笔记本的前两页,老乞丐介绍自己对魔法的看法以及一些总纲类的描述,再后面数页便是一些行法的基本窍门以及注意点。布越读越惊喜,大概读完基础要点,已深知这笔记是个无价之宝。普通人读完这数页内容,可能会觉得内容晦涩,需要时间来消化。布却有茅塞顿开之感,立生登堂入室之悟,放佛偶入美味飘香的果林,有的果子已经尝过了,有的果子见过了却没有尝过,又的却是见所未见,而现在这些果实全部触手可及。怎么能不让人欣喜若狂呢?他闭目回味,久久不能平静。有所觉悟,便动手操练。直到夜色已深,依依不舍,将笔记本收起来,熄灯躺下。心中回味那些恍若甘饴的文字,许久没有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布正在旅馆的大厅里吃早饭。艾莉前来寻他,称奶奶有请,话完便欲离开。布叫住小姑娘,邀请她一起吃饭。小姑娘并不理会,摇着辫子,虎虎地离去了。他吃完饭,如约前往小屋。艾莉缩着肩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见布过来,起身进去了。布踏进小屋,没有看到乔伊蒂。听见乔伊蒂在内间呼唤自己,只得进来。乔伊蒂躺在床上。床脚正对着一面小窗户。东方晨曦已起,红光透过小窗户照射进来。乔伊蒂放佛变了一个人,在一夜之间苍老虚弱了很多,脸色看起来是蜡黄色的。她示意访客靠近,在床边坐下,说道: “您,您来了,圣母保佑,真是,真是太好了。” 布见老妇人如此模样,非常担心,安慰道:“您不要忧虑,算税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保重身体要紧。” 乔伊蒂恍若未闻,拉住访客的手,说道:“我,我有一事相求,便是昨晚向您提及的。请您务必答应。” “您不需焦心于此啊。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教艾莉射箭以及魔法,将来跟我一样,有个生业。如此一来,养家糊口便没有问题了。坚持几年,您不需再纳人头税,家里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乔伊蒂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喝道:“我们不需要,千万不要!” 布解释道:“我这个行当虽然有些风险。不过,收入还是不错的。我自信我可以” 老妇人脸色阴晴不定,举止看起来很是烦躁,闻言喝道:“请您不用再说了!”又扬首令道:“艾莉,快进来!”待小女孩畏畏缩缩地从院外走进来,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指着小女孩道:“您知道么,她爷爷跟您一样!那会儿,国家还不是这个样子。他东奔西跑,到处接委托,很是风光呢。结果呢,出了一个委托,一个看起来毫无危险的委托,死了,死了啊。丢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拉扯孩子。我好命苦!圣母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难道我的罪业竟要忍受如此折磨么?”双目噙满泪水,颤巍巍地拿起床头的一只木制相框,细细摸看,又递给了客人。 布将相框接过来,见内有一张老相片,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依相偎,笑靥如花,背景是大海。布问道:“这是您和您的丈夫么,这是在哪里拍的啊?一般人鲜有这种稀罕昂贵的玩意呢。” 乔伊蒂点头道:“是的。那会儿,我们都很年轻,相互吸引,追求浪漫,相信爱情。他跑过很多地方,阅历丰富,说话非常迷人,讨人喜欢。我青春年少,也是懵懂无知吧,一下子给他迷倒了。瞒着家人,跟着他私奔。这是我们在索图拍的。租的相机,租金要十个第纳尔。回想起来,一晃都过去四十多年了,”示意孙女靠近,抚摸孙女的脑袋,对客人道:“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送她走么?” 布摇头道:“完全没有必要啊。” 乔伊蒂道:“请听老婆子的肺腑之言。老婆子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自知行将入土。这些年颇感心力交瘁,常常心悸,有时候,直喘不过气来。世道凉薄,横遭欺凌,孤儿寡妇,无人救助,多少苦泪,只能往肚子里咽。胸中气闷,无从发泄,度日如年,煎熬如斯。或是今世犯错,或是前世积怨,命运如此,嗟叹而已。自想某一天突然死去,抛下这未成年的小东西,无人照料,自生自灭。阿克曼家族的祖先们不会饶了我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们?我的丈夫和孩子定然也会怪怨。您说,是不是?” “您错了!您可以安心抚养艾莉成年。小布自不量力,也可以提供帮助,绝不推脱。” 乔伊蒂叹息道:“您是好人。也正因为如此,老婆子才不愿失去您。厚着脸皮请求您的怜悯,已属过分之举。然而,你我非亲非故,老婆子无福消受您的盛情!”说罢,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变黑了。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看起来极不舒服。 布惊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心有所悟,命令艾莉道:“快去找村上的巫医来!”艾莉吓得不轻,闻言,如飞般奔跑了出去。 乔伊蒂道:“迟,迟了,来不及了我吃药了” 布急道:“您为何要如此啊?” 乔伊蒂道:“房子没了,田里的地地也没了,家里已经没有可以抵当的东东西,老老婆子无一可活。本本想带小姑娘一起走的,不在这世上受辱遭罪。这世道这世道杀人啊!请,请务必可怜这个孩子!”说罢,全身紧绷,便欲作呕,嘴里开始泛出泡沫。 不一会儿,本村的巫医来了,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他进入内间,艾莉在旁帮衬。过了许久,巫医来到会客厅,宣布道:“病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布又疑又急,问道:“怎么会不行呢,吐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巫医怒气冲冲道:“她吃得太多了!再说,她想死,不肯吐,我有什么办法?”说罢,甩手离去了。 布进入内间,见病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周遭狼藉。艾莉伏在床边,拉着奶奶的手,不停哭泣。布想跟病人说几句话,作最后的努力,然而,病人已经昏迷不醒。不久以后,病人停止了呼吸。 有村民在门口探头探脑,艾莉厉声呵斥。布便将这些不速之客都赶了出去。他堵在门前,不让人随便进来。自思囊中羞涩,忧心乔伊蒂的丧事该如何办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推开堵门者,闯了进来,面色傲慢,东瞅西看,随意翻找东西,又欲往里面去。布将其拉住,责问其身份。年轻人大叫大嚷,挣脱不开,极不耐烦地喝道:“我是她家亲戚,艾莉叫我哥哥!”布闻言,只得放手。年轻人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艾莉。艾莉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追出门外,怒气冲冲道:“丹尼尔,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这是我家!你再敢来偷东西,我捅死你!” 丹尼尔骂道:“你神气什么?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又指着布道:“这外乡人来历不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给他骗了!” 有村民嚷道:“把这个外乡人赶走!” 丹尼尔得意道:“我是你哥哥,你要听我的。要不要我揍他,赶他走?” “他是我雇的赏金猎人,杀了不少人了。你可以试试。” “听说这个外乡人杀了你爸爸,你为什么还要向着他说话?” “跟你有什么干系?你给我滚!” 丹尼尔涨红了脸,恨恨地离去了。人群里有个中年村民道:“听闻阿克曼大婶已经归天。不管怎么说,你家还要尽快准备丧事。殡天之事,不可懈怠。” 艾莉道:“我知道了,威利大叔,”又扬声道:“你们谁替我去叫村长来。” 后面一个人道:“我倒想赚点跑腿费呢。这不,村长已经来了。” 村长沿着小道,慢吞吞踱步而来。身旁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人戴着眼镜,夹着文件包。村长来到门前,对戴眼镜的说道:“你看,这房子很快就可以腾出来了。”戴眼镜的瞪着一双冷眼,打量房屋,对着村长的耳朵窃窃私语。村长道:“您有什么事情放开说,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艾莉指着村长,大声道:“你是个混蛋,逼死了我奶奶!” 村长讶然道:“小姑娘说什么浑话呢?你奶奶自己吃药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艾莉道:“你骗走了我家的房子,还骗走了我家的地,逼死了她。我迟早要杀了你!” 村长闻言,故意作出害怕的样子,惹得众人都笑。村长道:“街坊邻居都在,天道人心,都知道我索托向来公事公办。你家拖欠算税,迟延不交,有没收户籍的危险。我索托代为周旋出力,动了不少脑筋,费了不少口舌,才让你祖孙两人没抓去坐牢,沦为下等的贱民。大家看看,我索托怀的是什么心,再看看,这都是什么人,怀的什么花花肠子?” 艾莉道:“奶奶说,卖地的钱扣完人头税,应该还有剩余。请问,什么时候给我?” 村长道:“你家那点破地,也卖不了几个钱。这位先生丈量了一下,发现实际面积与地契不符,正找我闹呢。我苦口婆心,勉强将这事儿摆平了。价钱却不得不需缩水。我算了一下,扣除去年的算税和息金,再加上今年,已剩下不了多少了。我索托既是一村之长,急人所难,义不容辞,见你是小孩子,便做主用这笔钱将乔伊蒂的丧事办了。我知道她是信圣教的,已经派人往镇上请作业的主司了。” 艾莉道:“那我倒是要谢谢您了。” 村长笑道:“乡里乡亲,不用客气,”跟眼镜男嘀咕了几句,见艾莉要进去,叫住她,说道:“既然你家的房产和地产都没有了,我需要安排你并籍。你奶奶有没有给你提前安排,到哪一户去?” 艾莉道:“随您的便!”说罢,扭身进去了。 村长摆手道:“这孩子,没头没脑,不知轻重!”哼了一声,对眼镜男悄声道:“再长几年,迟早卖到阁子里去。” 午后,从隔壁城镇请的主司来了,主持了一段简单的告别礼。村上几位亲戚想要见死者最后一面。艾莉全部拒之门外,一个也没有放进屋。布在旁规劝,也没有起到作用。第二天,村长索托送来了一副棺材。当天傍晚,死者入殓进棺。第三天,艾莉主动去找村长。村长安排人手,将死者抬到村西的墓地,匆匆下葬。 这天晚饭后,布来到小屋,与艾莉商量出行的事情。艾莉闷闷不乐,不愿接话。过了半晌,语出惊人,要求布帮忙烧掉房子。布坚决反对,委婉规劝。艾莉沉默不语。布令小女孩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便要出发。布返回旅馆,阅读笔记,直到惫困,上床休息。正睡得迷糊,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穿衣起床,出来查看。旅店老板披着衣服,颤巍巍地扶门向外窥望,见客人过来,连忙道:“听说后面着火了!”布闻言,心中一凛,跳出店门,径奔小屋。果见小屋已被熊熊大火包围了。不少村民在忙乱地救火。布大声呼唤艾莉,又在屋前屋后寻找,一无所见。直奔村西,前往乔伊蒂的墓地,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只在小墓碑前发现一只相框,正是乔伊蒂与丈夫的那张合照。他心生不祥之感,一边呼唤,四下寻找,从墓地又返回了村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8 布返回村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他想到艾莉在村上有几个亲戚,打听到了这几户人家,一一探问,全吃了闭门羹,没有得到关于小姑娘的任何消息。再往村长家通报消息,没有获得村长接见。村长老婆称村长宿醉未醒,不便见客,表示村长对此事毫不知情,自猜定是小女孩烧掉了房子,负罪跑掉了。他又在村庄里四下打听,全无影响。想到了图万,摸去拜访,敲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再往小屋探看,但见房屋几乎完全焚毁。大火已经熄灭,残烟腾腾。火灾蔓延到了临隔的房屋,其中一户人家受灾严重,房屋几乎烧得精光。不少家具被抢救出来,堆在小道上。女主人跌坐在地,呼天抢地。布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询问一个村民道:“请问,您有看到艾莉么?” 那村民冷笑道:“她还敢在这里么?”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姑娘坏了脑袋,良心也黑透了,火烧自家的房子,不对,已经不是她的房子了。别人要来救,拿着凶器,不给别人靠近。你看看,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她,她不在房子里面么?” “在就好了。村长定会做主,烧死这个万恶的凶徒!” 另一个村民厉声道:“外乡人跟这小恶魔是一伙的!都是他,都是这个外乡人,以加的恶魔,给我们带来了灾难!” 村民们附和道:“外乡人定也是地狱来的恶魔!外乡人是灾星!赶走他,离开我们的村子!!” 布见群情激愤,手按匕首,不动声色,跨过烧残殆尽的门槛,在残迹内仔细巡看,没有发现遗体,心中稍安。村民们嗷嗷作声,却也无人胆敢贸然上前。布也不敢逗留,离开小屋,在村庄的另一块区域探问艾莉的踪迹。寻了一阵,依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内心沉重,饥肠辘辘,返回旅馆,欲稍作休息,再作打算。不料,旅馆老板将他堵在门口,不让进门,称不能再做他的生意了。布欲获得一些干粮,没有得到应允。他来到村口,坐在岩石上,注目向村庄方向凝望。回想近日种种遭遇,得意者少,失意者多,多历困苦,性命几不可保。放佛命运捉弄一般,遭遇乔伊蒂一家。可是,自己的善意没有为这个家庭带来好运,反而造成今日局面。此时,艾莉踪迹全无,生死难料,多半已遭不测,有负乔伊蒂临终嘱托。思及此处,不觉悲从心来,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儿。转而,他想到母亲患病在家,近况未知。关于洁尔与她的爷爷,他提前收到了委托金,于情于理,都需戮力办理,且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思想片刻,决定前往乔伊蒂的墓地,诉告自己的苦处,放弃死者的委托。他想好了接下来的打算,首先寻找最近的冒险家公会,给家里发一封通报平安的书信,然后奔赴会下城,打听洁尔与爷爷的下落。 他返回村内,沿着古道,向村西的墓地走去。沿途村民看到这个独行的外乡人,多是躲躲闪闪,侧目而视,或如见到瘟神一般,关门闭户。他想着尽快了结这事,离开这个对自己充满仇恨的村庄。正走着,忽见图万倚靠在一户人家的外墙边,挤眉弄眼,似有所示。布心下会意,见图万向着村外去了,远远跟定对方。图万走的是南向的那条小道。布想到小道通向的那片森林里有伤人的猴群出没,心有余悸,不过想到对方带头在前,定不会自涉险境,倒也坦然,安心随步。图万在进入森林的小道边上等待,等尾随者靠了上来,笑道:“你倒是胆子蛮大的,不知是勇敢还是愚蠢。” 布说道:“您带我到这里,定是有所指教。” “你这人不仅胆大包天,还真不会聊天。最重要的,毫无情趣,真的,一丁点儿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惹出这么大的祸,村里不少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不乘早离开此地,消灾避祸,还敢大摇大摆地四处走动?” “会有这么严重么?这些事情只要秉心想一想,明摆着,跟我没什么关系。对于迷信而愚蠢的人,另有一说。” “你说得没错,村里人可不认为你少得干系。最重要的,村长不喜欢你。所以,你了解的,那些愚蠢的家伙很容易遭到煽动蛊惑。” “您这么说,这倒是让我有些担心呢。您带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说这个么?” “当然!”图万笑道,“我可是一个十足的好心人,心肠又软,看不得别人受冤受气的。” 布略一举手,说道:“承情!我也准备离开此地了。只是有一个问题请教您。” “请说,知无不言。” “艾莉应是自己烧了房子,现在突然不见了。请问您知道什么消息么?” 图万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说着作出一个抛钱的手势。 布心中暗喜,笑道:“跟上次规矩一样,只要您的消息是可靠的。” “图万的消息向来十拿九稳,您还有什么不信任的?”图万示意对方靠近,小声道:“托你上次施惠,图万感激不尽呢。所以,我是逗你玩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不仅不会收你的钱,还会帮助你。” “我越来越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图万嘿嘿一笑,低声道:“你不是想知道艾莉去哪里了?我实话告诉你,我看见她往山里去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想想啊,小姑娘奶奶死了,家也没了,孤苦伶仃的。据我了解,这小姑娘跟她奶奶的脾气很像,傲气得很呢。所以烧掉房子,完全可以理解,一点儿也不奇怪。不过,你想呢,她如此行事,完全是同归于尽的玩法。我猜测的是,她定是受不了打击,寻死去了啊。” “既是寻死,为什么要往山里去呢?” “我也一时想不明白,或是去跳崖了?这可就罪过啦。小姑娘常在山里矿坑挖煤,她爸爸也死在山里,或许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也说不定啊?” “您确定她往山里去了么?” “当然!她家不是着火了么?我听见动静,也起来看热闹嘛。哈哈,当时还没几个人。我看见她一个人出村去了,好奇嘛,就偷偷跟了一程。她直往山里走嘛,天黑,我害怕,就没跟了。” “您觉得她是去哪里了?” “我看是像去矿坑的路。” 布决定前往矿坑看看,见图万主动请缨,要求带路,欣然同意了。两人离开道路,贴住森林外围,往山区方向前行。不一会儿,脚下已是崎岖的山路。又行了一程,进入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小道,行走大概两里路。一座硕大的矿坑突然出现在眼前,便在一处地势平缓空旷的山坳里。布靠近矿坑,伸着脑袋,向矿坑里张望。但见巨坑足有数千纳瓦,坑底距地面也有十米高,白雪与乱石纷杂,远近皆是,没有一个人影儿。他看到远处的坑壁上有个黑黝黝的大矿洞,正欲寻路下去,突然一个大力从身后袭来,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沿着陡峭的坑壁滚落了下去。 布挣扎着爬起来,简单检查全身,幸无大碍,只是数处都有跌挫伤,后背痛得厉害。他情知遭到了暗算,张弓搭箭,略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见坑顶上的图万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怒道: “请问,这是什么见教?” 图万笑道:“我没什么见教,倒是有人想见教你。”说罢,吹弄一声口哨。随着哨响,坑顶四下里闪出数个人影,各携有弓箭枪械,将武器对准坑底的人。艾莉的本家哥哥丹尼尔居然也在其中。这时,矿洞里也走出一小队人。布一眼看到了艾莉,正被人挟持着。缓步迎靠上前,定睛细看,发现挟持艾莉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巴泽尔,身旁还跟着一个手端自动步枪的壮硕男人。巴泽尔的脸伤尚未完全消肿,数处贴有膏药,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两方渐渐贴近,相隔十来米站定。 布扬声道:“看来,我是小觑你了。” 巴泽尔笑道:“你都看到了,我兴师动众,定要留下某样东西,你我都很重要的东西。我说过,所以,我可不敢低估你。事实上,我很欣赏你。” “我也很欣赏你。让我意外的是,居然连艾莉的哥哥都给你说动了。” “这倒是让你见笑了。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一直是朋友。至于小姑娘嘛,丹尼尔恨不得将她煮了吃了。是不是,丹尼尔?” 坡上的丹尼尔挺着步枪,看起来有些紧张,喝道:“别废话,快点结束这事儿!” 巴泽尔道:“别急嘛!”笑眯眯地打量布,“这是一只豹子,会吃人的豹子,首先拔掉牙齿与利爪,才不会那么让人担心。所以,请把你的弓箭还有随身武器都解下来,扔过来,慢慢的,不要耍花招,不要企图释放魔法,”用匕首压紧艾莉的脖颈。布见艾莉的脖颈上渗出了血,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只得按着要求照做。巴泽尔点头表示满意,笑道:“有一点我真的很意外。”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不用拐弯抹角。” “没错,老朋友了嘛。我没想到的是,你就这么来了。” “是的,我就这么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 “说得没错呢。这下,倒也省下大家不少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不知有何指教?”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你把笔记交出来,小姑娘你领走。我们大路各走,两不相害。” 布摊手道:“倒是可惜了。出来找人,走得匆忙,笔记本没带在身上,”见艾莉面色痴呆,大部分时候垂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焉巴巴的,问道:“小姑娘怎么回事?” “小姑娘想寻死,我们在火屋里给她救出来了。按理,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小姑娘奶奶临终前,委托我将小姑娘送走。我与她只是主顾关系,行委托之事,我有什么理由要感谢你?” “好吧,我们只谈我们的生意。还是那句话,童叟无欺,你交出笔记本,你和小女孩安全离开。” “首先,笔记本不在我身上。其次,你拿什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至于笔记本,”巴泽尔摆了摆脑袋,命令道:“鲁尔,搜查他!” 那名叫鲁尔的男人将枪放下,走上前来。布心想如果笔记本被搜出来,艾莉和自己定将葬身于此,暗暗着急,瞥见艾莉双眸转动,微微摇头,瞥向鞋子,似欲有所举动,心中一动,暗暗捏弄手型。鲁尔走到了两方中央。就在这时,西侧坑顶上出现了异响,丹尼尔“啊”了一声,便从坑顶上翻滚了下来。有人叫嚷起来:“猴子来了!”布见有不少猴子在坡顶上腾跃,心道机不可失,连忙捏出两道冰晶箭。这些日子,他阅读笔记,加以操练,捏弄魔法的速度已在不知不觉间有所提高。他将两道冰箭向鲁尔的脸扔过去。其中一箭正中对方眼睛,顿时血流如注。鲁尔倒在地上,打滚惨叫。与此同时,艾莉突然发难,伸脚踢向巴泽尔的下裆,又从靴子里抽出一只短小匕首,猛扎巴泽尔的大腿,瞬间脱离了控制。布见对方西侧坡顶的三个人受猴群攻击,已经乱成一团,喝道:“艾莉,往东边跑,快过来!”东面坑顶上尚有两个人,一个拿枪,一个执弓,一起向坡下射击。布稍稍迎靠,拉住艾莉的手,贴住左侧坑壁,奋力逃跑。枪弹与弓箭的破空声便在耳侧响起。艾莉提醒道:“那边可以上去!”顺着指示,布看到了一条蜿蜒向上的小道。刚奔到坡道下,突然肩膀一阵剧烈疼痛,身体失去重心,翻滚在地。一支弓箭穿透了他的肩胛。在艾莉的扶持之下,他挣扎着爬站起来,强忍剧痛,奔上坡来。看到西侧森林茂密,相距较近,奋力趁赶。距离己方最近的是一个弓手,大概相隔三四十米距离,不时张弓射击,颇具威胁。布躲过一支飞箭,捏出一支冰箭,回扔过去,险险击中对方,又捏出一支,作势再击。那弓手被吓到了,匍匐在地,不敢起来。布乘势带着艾莉奔入森林,卖力奔逃。就在这时,天上开始下起雪来。不一会儿,雪越下越大,渐成漫天之势。布见枪声渐远渐稀,以至消失不见,而身体几近虚脱,站立不稳,意识也有些模糊,停步稍作休整。倚住一颗树杆,让艾莉割断箭翎,自己拔出箭杆。伤者哆哆嗦嗦,拿不住纱布。艾莉见了,要求帮忙,在伤者指使下,将伤药敷在伤口,拿纱布牢牢裹住。在艾莉的帮助下,布处理好了伤口,刚穿好衣服,突然一支飞箭破空而来,正中树杆。风雪里,隐约有几个人影快速靠近。布情知势急,扶住艾莉肩膀,跌跌撞撞,继续奔命。风雪大盛,遮挡视线,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了。突然,枪声叠起,近在咫尺。布打了一个激灵,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向一侧歪斜下去,只觉天翻地覆,听得艾莉尖叫了一声,接着脑袋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19 多娜等人离开简巴小镇以后,一路向南。黄昏时,穿过横跨归宕河的大铁桥,抵达河对岸一个名叫色思的小镇。负责探路的小五已在等候,且在小镇唯一的一家旅馆安排好了房间。旅馆名叫爱恩德尔,设计复古,是一栋两层的木质小楼,后面有院子。主人们被安排住在楼上。吃完晚饭,多娜吩咐副队长巴德诺邀请镇长一晤。不一会儿,镇长来到了旅馆。镇长名叫艾凡,是一位风烛残年、步履蹒跚的老人。双方分主客坐定。一番寒暄后,多娜疑问道: “您看起来已属耆老,为何还在摄理公职呢?” 镇长道:“尊贵的女主人,您既然相问,便不得不提本镇的遗憾事。老朽从镇所从事开始,在镇上服役三十多年,本已从解除公职,让位他贤。不料,前镇长数月前因公殉职。上方令老朽权且代理,年后或有新人来替。” “前镇长因何殉职的?” “想必您也知道,本镇邻接的大河名叫归宕,源头便在露罗干姆山。从此处向西,大概十七八里路,河道汇入巨泽湖。湖上靠近风夷山有座小岛,名叫毛头渚。事情就出在这座小岛上。” “请您继续说。” “近两年,小岛上盘踞了一伙盗贼,日渐滋蔓,人数至今少说有百人,到处劫掠杀人,无恶不作。郡镇也曾多次组织捕剿。无奈这伙人非常狡猾,我方人少则战,人多则逃,始终无法将其扑灭。前镇长因在剿贼事上不遗余力,遭到记恨,终被这些人劫持杀害,同时遇害的还有几位当职干事。不仅本镇,隔壁镇也遇到同样厄运。正因为如此,一时没人愿意来此地赴任。” “看来这伙盗贼已是十分跋扈了,为什么不向军方请求帮助呢?” “军队也出动过一次。这伙人怕是得到了风声,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待军队走了,便又重新纠结,横行如故。” 站在一旁的库叶儿冷声道:“这群苍蝇驱之不尽,只有一个解释,你们当中有内鬼。” 镇长道:“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惜查不出来。束手束脚,人心惶惶,也没人敢动这伙人的心思了。” 库叶儿嘀咕道:“一群饭桶。” 多娜瞥了同伴一眼,对镇长道:“此事恐怕还得军方处理,尚容再议吧。我请您来,想必巴德诺先生已经提前跟您说过了。近日灾异有扩大的迹象,不知贵处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最近镇上有不少形容非常之人经过,应多是往康城去了。听闻灾异目前蔓延到了康城附近,不关本镇。离本镇较近的,东南方向山里也有野猪变异的目击报告。” “您仔细想想,本镇一点儿异常都没有么?” “如果非要举出一些异常的话,便是最近猴患较多。猴群不知从何处而来,不仅偷窃食物,还会抢夺。这样的上诉事件已经发生多起,本镇正准备组织人力捕杀。另外,我想起来了,最近家禽们似乎都不太叫唤了,早起的鸡鸣也稀疏了不少。这多少让人担心呢。” 多娜点头道:“我知道了,您不用担心。只要没有人类变异的报告,灾异便在可以控制的范围。最重要的是,多方正在努力调查处理,这种异状不日消失,定然不会波及此处。” 镇长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 “有事请说。” 镇长道:“恕老朽就直言了。去年以来,雨水失调,农事乏修,稼穑不丰。不少居民生业艰难,几乎缴不上税。往年水旱虫灾,帝国乃至公府常常减免算税,以息民力。今年不仅未曾减税,还要加收‘助丧费’一项。不是老朽无礼不敬,实是民间苦怨,上方不得不察啊。” 多娜沉吟不语。库叶儿道:“此事我们早已知晓,书信已经写给你们新大公了。” 镇长喜道:“您们是从魔法学院来的大人物,主持处理这次灾异事件,定是力可通天。如此,居民百姓有救了,甚幸,甚幸!” 多娜道:“我等与贵主在魔法学院同学数年,确是相识。规劝贵大公的书信已经写下,且在数日前便已交代发出去了。不过,贵大公现已为一境之主,行事决策,自有主张。别人的话能否听得进去,是否合理可采,得由他自己判断。” 镇长点头道:“理解,理解!” 正说着,李瑶进门道:“多娜,外面下雪了。” 多娜问道:“大家饭都吃过了么?” 李瑶道:“杜尼斯跟小六出去了,还没回来,其它人都已吃完。大个子带小七刚出去,应该一会儿回来。” 多娜又与镇长闲聊片刻,将镇长送出门来,交代巴德诺将其返送回去。没有进门,便与同伴们站在檐下赏雪。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空中一片冥蒙。街道两边有一些店铺,有的门前悬挂壁灯,散射晕黄的光。但见雪随风势,漫漫飞扬,或紧或缓,委委袅袅,好不凄美。库叶儿首先耐不住,打破寂静,说道: “我已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怕是灾异已经蔓延到此,动物变异足以证明。你为什么还要瞒着那老头子?” 多娜道:“我也感受到了,只是还不足以便下定论。现象指引我们通往真相之门,不能操之过急。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我们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李瑶道:“多娜做得对。我刚才在镇上问了,居民们生活基本正常,没有遭受灾异的影响。” 多娜道:“小五可带来什么新的消息?” 李瑶道:“尼格勒斯依然没有消息。不过,康城那边更热闹了。黑鹄团进去的一支小队出来了几个,还带回一具尸体。不过活人神志都有些不正常,闹得鸡飞狗跳,已被控制了起来。” 库叶儿道:“各方都派遣了不少能人异士进去,就出来这几个人?” 李瑶道:“仅靠小五一个人,得到的情报怕是有限。不过,这事儿很邪门,真是让人担心呢,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另有一个重要消息,会下方面已经明确下令,封锁进入乔林的所有通道,不准人随便出入。” 库叶儿道:“既然如此,多娜,我们就不要冒险再向前了吧?” 李瑶点头道:“库叶儿说得对,我们前去探一探也是可以的。” 多娜摇头道:“请不要再这么说了。我们离开学院的那一刻起,便是一个团队,抱着必须完成目标的信念。既不能让芙索娜失望,也不能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有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一并承担,不用顾忌我的特殊身份。我一直相信,只要我们虔诚有心,圣母定会指引我们找出打开索伊米密盒的钥匙。” 李瑶道:“既然如此,也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近日连续赶路,实在辛苦。你看看,我皮肤都皴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出发吧。” 队长杜尼斯匆匆冒雪回来,打断了众人赏雪的兴致。杜尼斯将李瑶请到无人处,悄悄说了几句话。李瑶听完杜尼斯的汇报,请多娜返回房间,将杜尼斯打探到的消息公布出来。原来,杜尼斯带领小六乔装打探巡警时,在镇上一家饭馆里遇见两个人情状古怪,便悄悄跟踪,听见两人在僻静处商量,道说刚进镇的人看起来很有钱,似要约众打劫。两人将出镇报信的那个人悄悄捉住了,藏在了一个隐蔽处。小六看守犯人,杜尼斯回来汇报,听候指示。多娜想到镇长所说窝踞在毛头渚的那伙盗贼,便将这事跟李瑶讲明。 李瑶道:“即使如此,我们便来解决这事儿。” 库叶儿问道:“如何解决?” 李瑶道:“打掉这伙盗贼。既以游历为目的,虽有轻重,也可兼顾。你说呢,多娜?” 多娜沉吟片刻,说道:“或是上天垂意安排。这样吧,我们先去见见那人。” 一行人穿戴整齐,在杜尼斯的带领下,离开小镇,沿着古道向西。行走大概一两里路,拐进一条北向小道。走不多远,路旁有一间废弃的破旧小屋,犯人便被关在这里。小队成员在外警戒,主人们进入小屋。囚犯是一名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瘦小男子,手脚都被捆绑,被摘离头罩以后,见眼前出现两个美丽女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库叶儿喝道: “给这人眼睛挖了!” 李瑶掏出匕首,便要上前动手。犯人磕头求饶,多娜出言阻止。李瑶将犯人口中的麻布掏了出来。犯人就势扑倒在地,不停翻滚,哀求讨饶。库叶儿喝道:“给这个戏精腿筋挑了,耳朵也割下来,看他还能蹦腾不成?”李瑶猛踹了犯人两脚,便要割耳朵。多娜再次出言阻止。犯人却也老实了,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 多娜对库叶儿耳语几句。库叶儿道:“我的女主人让我告诉你,首先,她不是来救你的,其次,她的时间很宝贵,耐心跟我们一样,也很有限。你明白这个意思么?” 犯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面上却是写满了疑惑。他搞不明白这位美丽动人的女主人明明会说话,却还要别人代为传达。 库叶儿道:“我的女主人问你,你可是想要去毛头渚通风报信?” 犯人摇头道:“您定是搞错了,不懂您在说什么,我,我只是要回家去。我是附近带水村的村民,我怀里有我的户籍证。不信,您可以掏出来看看。” 库叶儿道:“你在挑战我们的耐心。” 犯人道:“对天发誓,啊,圣母在上,我门特如果撒谎,定不得好死,永生沉沦地狱!” 李瑶道:“多娜,你们先出去。这位门特先生有点儿想不开,给我们一点空间,好好谈谈心。” 多娜便与库叶儿离开小屋,在门外等候。小屋里惨叫连连。不一会儿,李瑶出来,笑道:“他同意愉快地合作了。” 女士们再次进入小屋。犯人垂头丧气,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再次审问,一一交代。原来犯人名叫约克,确是前往通风报信。约克招供这伙盘踞毛头渚的盗贼不仅在附近镇上安排有线人,还收买了镇所里的干事。他供述了涉事人员的名单。他坚称自己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否认自己是盗贼,对盗贼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被询问是否愿意合作破贼,他也是满口应承。 问完口供出来,女士们都对供词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李瑶笑道:“这家伙是个怂包,问题应该不大,而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我还给他吃了一颗我家秘制的内伤药,便是这‘百清丸’。” 库叶儿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就这么糟蹋了?” 李瑶笑道:“吃下我家这个药,多娜再以圣光调理,脏器破裂,腹内大出血,定也可以治愈。” 库叶儿道:“这倒是蛮稀奇的,我还没见过。把你的刀给我。” “有何见教?” “我戳你一刀,我们试试你家的神药,如何?” 多娜道:“温妮,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李瑶笑道:“我告诉那个怂包,这是毒药。服药以后,一个小时内,肚子会越来越热。这其实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一天之内不吃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这个怂包给我们传递假消息,再抓几个人。不过,要这么办得抓紧时间,太迟便会露馅了。” 众人返回城镇,鲍尔也回来了。多娜安排邀请镇长前来赴会,又令旅馆老板以及伙计全部休息,不得擅离房间。镇长如约到来。经过一番商议后,镇长叫来几位腹心干事,配合小队,将所有嫌疑人犯全部抓获,无一漏网。一一审问以后,果与约克所说不差。其中一个名叫威廉的镇所干事还供述,这伙盗贼现有大概两百人左右,平时住在毛头渚,多有岗哨,遇紧急会躲往湖东的山里。山里有远古遗迹,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人工地洞。遗迹入口很是隐秘,具体在何处,干事也不知情。 犯人们全被押走,关到院后的草房里去了。众人回到多娜的房间,商议下一步行动。李瑶道:“看来必须邀请军方出马了。” 多娜问镇长道:“只在镇里召集人手,大概能得到多少人?” 镇长道:“督理处有治安警力二三十人,镇所再抽调一些,最多四五十人。” 多娜又问道:“由镇所出面申请调用军队,大概多长时间,可以得到批复?” 镇长道:“至少得要十天左右时间。最近到处都在抓人,人手怕是紧张。即便出具报告到郡里,估计难以获得批准。” 李瑶道:“就算得到了批复,迁延日久,也定会走漏风声。” 镇长点头道:“如此一来,势必会跟前次一样,无功而返。” 鲍尔道:“帕德里克布雷将军便在康城,迟早都要相见,我们何不请他帮忙?” 李瑶道:“谁都知道他在那里。” 多娜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得忌讳了,”于是,立刻修书一封,令鲍尔并小五携书信连夜前往康城,邀请布雷将军前来会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0 第二天一大早,雪依旧在下,雪势有所减弱。多娜等人吃完早饭,在房间里拥炉闲谈,听到旅馆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与嘈杂的说话声,猜测或是布雷将军到了。李瑶出门探问。不一会儿,李瑶带领一人跨进房间,身后跟着鲍尔。这人大概三四十岁,身材高挺,穿着华贵便服,肩披厚绒斗篷,看起来风尘仆仆,正是帕德里克布雷。女士们起身相迎。帕德里克行礼毕,笑道: “尊贵的女士,数年不见,您越发美丽动人了。” 多娜笑道:“您看起来也是越发神采奕奕,啊,您还蓄起了胡子。” 帕德里克将斗篷解下,呼唤勤务兵。库叶儿上前将斗篷接过,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帕德里克道:“这位小姑娘是温妮吧?都快认不识了。” 主人们围着小桌坐下,道话温凉。帕德里克叹道:“想当年,我仕途受挫,游历帝都,沉溺学术,整日待在科学院的藏书阁里。大学者们也很友好,受益匪浅。您也经常在藏书阁看书。我们便是在那里认识的。” 多娜笑道:“我还记得很清楚呢。那儿坐着一个又瘦又高的大个子,上午在,下午在,晚上去,还坐在那里,一连数天,跟木头人一样。真是有趣呢。” 帕德里克哈哈直笑,说道:“知识就像美酒,让人不知不觉沉醉,欲罢不能。那些日子有活在梦里的感觉呢。常忆往事,让人回味无穷,真如昨日旧梦一般。我想起来了,我们相识的那天,要不是温妮给我送来食物,我恐怕还会跟平时一样,饿得肚子咕咕叫,也不知不觉呢。您别笑,常遇到糊涂事儿。有很多次,管理员吹胡子瞪眼,轰我走,我才知道夜色很深了。” 多娜道:“我读书时也常有您这样的感觉,不过可能还达不到您如此痴迷的程度。说起来,也是缘分使然。这些年我跟温妮追随您的脚步,也在学院求学。这才认识了李,还有鲍尔。” 帕德里克笑道:“我当初荒于学业,不求精进,中途便已辍学,怕是比你们这些学弟学妹们差远了。” 李瑶道:“您如此年轻,便已升任第四防区指挥官,前途无量。岂是我等人可比?” 帕德里克捋了捋八字须,笑道:“令姑贵为联邦议会长,不知您现居何职?” 李瑶道:“我无才不学,我那姑母又是一个不循私情的人。暂只在军中候补,滥充二级士官。” 帕德里克道:“您太谦虚了,他日定可一飞冲天,”又对鲍尔道:“保卢斯家族在军政两界都开始崭露头角,您腾飞之时,指日可待。” 鲍尔道:“我倒是一点儿也不羡慕,只希望自己人不要打仗,为真正的荣誉而战。” 帕德里克干笑两声,与众人闲聊都中往事。过了片刻,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公主殿下,听闻您亲自前来灾异疫区,我着实惊讶呢。即便主上闻知,怕是也会吃惊不小。” 多娜道:“我等受学院方面指派,作为特遣生,外出游历,兼调查灾异扩散的事件。芙索娜院长以及我本人都不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您叫我多娜便是了。” 帕德里克笑道:“好的,多娜。” 多娜道:“这次灾异前所未见,且有扩大的迹象。一旦蔓延开来,不仅贵邦受难,整片大陆或皆受其影响。如此一来,整个阿顶罗生灵涂炭,将遭灭亡之灾。” 李瑶道:“不知军方可有什么调查结果了?” 帕德里克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实是上方有令,在结果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不得走漏任何消息。不过,既是诸位在此,倒是可以分享一个好消息。” 李瑶问道:“什么好消息?” 帕德里克道:“灾异扩散有放缓的迹象。甚至可以推断,扩散在接下来的某天里,或将停止。” 李瑶道:“果是如此,那真是好消息。” 帕德里克道:“以我个人荣誉担保,所言不谬。多娜,您与诸位皆是娇贵之身,不可轻身犯险。如有蹉跌,悔之无及。至于这伙盗贼,军方也早有安排,近日便会下手剿灭了。” 多娜道:“愿闻其详。” 帕德里克稍作沉吟,说道:“想必您也知道,近日公府大力整治户籍混乱,打击非法集会、逃税避税、私蓄武装以及一系列由此带来的不法行为。我奉命参与此事,清理辖下十来个非法居民点,也摸清了数个具有武装的非法组织。这伙盘踞毛头渚、夷风山一带的盗贼便是其中之一,已列为优先消灭的目标。” 李瑶道:“听闻这伙人盘踞日久,很是狡猾,不知贵军可有什么手段?” 帕德里克道:“说也无妨。最近,这伙盗贼接纳了不少逃亡者。我方将计就计,派出密探,成功混了进去,发回了两处巢穴的详尽地图,其一岗一哨、一举一动尽在掌握。军方正在拟定具体行动方案,这一两日便要行动,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多娜道:“如此说,我们也可放心了。” 帕德里克笑道:“您大可安心,我可不会像亚尔弗一样,把事情搞砸了。” 多娜问道:“亚尔弗本森么?” 帕德里克道:“是的。他负责清理海定郡的盗贼,只有一处。这个蠢物不作谋划,轻敌冒进,不仅己方损失不小,还让盗贼逃跑了。” 李瑶道:“我们便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帕德里克道:“便是昨晚。” 多娜道:“既然如此,这个事情就麻烦将军您了。我们抓住了几个通贼的罪犯,一并交接给您。” 帕德里克道:“保一方平安,乃是职责所在。” 鲍尔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安排。我们姑且不论,李带来的手下是联邦最精英的战士,万里挑一,定可派上用场。” 帕德里克道:“是特别行动队‘银虎团’的精英么?” 鲍尔道:“正是。” 帕德里克道:“失敬,失敬。不过,量此小事,何需动用高材大驾?” 李瑶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帕德里克道:“不是如此说话。灾异虽说暂时得到控制,然而变化未知,尚且凶险。近日盗贼横发,烧杀抢掠,多有发生。保护多娜周全,尽快离开此地,才是万全之策。” 多娜道:“劳将军费心了。” 帕德里克起身道:“军务倥偬,不便久留。待破贼之后,得便再叙,”冲着门外喝道:“勤务官!” 一个身作便服的士兵闯了进来,拿起了帕德里克的斗篷。男士们送客人出门。不一会儿,李瑶进门来,满脸愤愤不平之色,抱怨道: “那些囚犯,他看都没看一眼。瞧他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想冲他屁股踹上一脚!还有,你长得如何如何,是他可以妄加点论的?真是无礼至极!” 库叶儿冷声道:“人家多大的官儿,亲自前来一见,便是给足了面子。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李瑶道:“我们真就不管不问,置身事外了?” 多娜道:“盗贼本是节外之事,既然有人主持打理,我们不便过问了。麻烦你亲自跑一趟,通知镇长,这事已由军方处理。提醒他,心里有数,不可宣扬。那些囚犯,先关在草房吧,待军方行动完毕,再交由镇长处理。这些人虽是戴罪之身,吃喝供应,不可疏忽。还有,鲍尔和小五奔波一夜,定是累坏了,请他们尽快休息去吧。” 李瑶问道:“康城我们还去么?” “灾异事件事关重大,广受瞩目。并川府作为宗主一方,对此事讳莫如深,动机叵测,更加使得事件疑点重重。我等既为此事而来,责任非小,察明一切,方可言回。岂能因布雷将军的一席话,便放弃初衷,授人笑柄?” 李瑶笑道:“这便是对了。”起身出去了。 李瑶从镇长家回来,见鲍尔坐在旅馆大厅的桌前,手里抱着茶杯,便在对面坐下,也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啜吸两口,笑道: “看起来精神抖擞嘛,一赴康城,可有什么发现?” 鲍尔道:“来去匆匆,且是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作为大郡首府,闻名遐迩,本以为即便不如法特、赛尔,也应有所特色。结果让人失望。房屋低矮,街道狭小,瞎灯瞎火。要不是大街上有士兵巡逻,真让人以为那是一座边鄙荒城呢。” “听你一说,倒是让人期待呢。” “有什么好期待的?” “你难道不知道么?乔林的房子不大,可是装满了美酒;街道不宽,却是幽森曲道,漫延无尽,遍地都是酒馆,还有风情万种、热情奔放的应侍女郎。” “不想你还有如此雅好。” “哈哈。人生行乐,苦短不嫌多。到时得空,带你去转转。” 两人如此闲聊片刻。鲍尔问道:“我们在这里准备待上多久?” 李瑶道:“大概一两天吧。我想你是对的,不该嘲笑你。准备让小五多去探探,还是稳妥为好。” 鲍尔道:“既求稳妥,这边也不能放松。帕德里克布雷说是一两日便对这伙盗贼动手,怕会有所拖延。如果在这期间或是走漏了消息,或是这伙盗贼有什么异动,导致发生什么意外。你我都担当不起的。” 李瑶点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喝完茶水,径直来到后院草房,再次审问囚犯,宣布军方即将行动的消息。约克精神萎靡,连唤肚痛,哀求解药,表示愿意立功换药。李瑶将约克放了出来,欲带他往湖边接头点碰碰运气。他换好平民衣服,刚欲出门。镇长来请多娜参加一个活动。原来,今日是浴神节。按本处传统,早上十点开始,居民们集体在归宕河上放漂纸鹅,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谷物丰登。多娜欣然同意。李瑶见活动时间已近,便暂停了原计划,要将约克关回去。约克坚誓不会逃跑,称或可以遇到“特别的人”。李瑶会意,令他追随左右,不得超过五步远,否则便掏枪杀他。 李瑶安排妥当,带着约克,径往集会场地而来。那是一个建在河边的小型广场,靠近河岸处设有一个木制小平台,看起来年代已久。这时雪已几近歇止,只在空中飘洒细末的雪点。大河便在视野可及之处,河面没有结冰,河水冒着雾气,缓缓向西流淌。平台以及小广场已被简单打扫。广场里已聚集了不少居民,有的身着礼服,儿童们在四处嬉闹玩耍。 广场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场地站满了。将近十点,镇长带领多娜等人到来,踏上了小平台。库叶儿与鲍尔跟随左右。镇长首先致辞,欢迎来至赛尔的大人物们。多娜发表讲说,温言软语,对镇长表示感谢,道述对风土人情的所见所想。李瑶见广场里人头涌动,且不断有人加入进来,示意变装的同伴们注意警戒。李瑶带着约克,在人群里缓慢穿行,约克突然拉了拉他的手臂。随着指示看过去,李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面色白净,身着棉大衣,头戴棉帽,装饰与普通居民无异,与大多数人一样,正引颈向平台方向凝望。李瑶带头贴靠上去,见约克很不情愿,使色作狠,才迫使他跟了上来。 那年轻人看到李瑶身后的约克,面露疑惑之色,转而表情稍稍舒展,歪了歪脑袋,示意两人跟上。三人离开广场,来到古道边上的人迹稀少处。年轻人开口问道: “最近怎没得火的?” 约克答道:“家里缺纸,没来得及砍柴哦。” 年轻人笑道:“这罐甘水不差,哪里淌过来的?”见李瑶目光灼灼地打量自己,问道:“这是什么来路?” 约克道:“这是我家远房表弟,白家路子,来找我玩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示意两人跟随,沿着古道,向西离开小镇。身后渐渐尾来了十来个人,都是寻常居民的打扮。约克见了,紧张起来,数次目视李瑶。李瑶暗示不可轻举妄动。年轻人离开道路,钻进了河岸上的小树林。众人先后钻了进来,来到一处稍稍空阔的林间平地。待同伴将李瑶两人团团围住,年轻人突然变了脸色,喝骂道: “小剥楞子,狗胆不小,想躺尸么?” 约克吓得两腿发软,跪在雪地里,哭道:“小子没罪啊!” 年轻人喝道:“都给抟了哦!” 李瑶见众人纷纷亮出匕首手枪,围拢上来,已确定这些人便是盗贼,伸手向襟内,喝道:“且慢!” 众盗贼闻言疑惧,后退数步。年轻人道:“有话请讲!” 李瑶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小把银币,说道:“我看出来了,大伙儿都是做生意的。这些是小钱儿,我还有更大的生意介绍给各位。”说罢,一枚接着一枚,将银币向四周扔过去。众盗贼伸手接住,见确是银币,皆面有喜色。 年轻人得到了李瑶递过来的几枚银币,笑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李瑶道:“我是做生意的。而且,如假包退,确是他的表弟。” “你做的什么生意?” “我是卖布的,布商。” 年轻人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有什么大生意介绍给我们?” “台上那些人,我做过他们生意,非常有钱,肥得不行。我已收集了一些情报,想----” 年轻人摆了摆手,沉吟道:“这些肥佬抟定了,男的杀掉,漂亮女人暖床,倒也尽兴,”声音突然转厉,喝道:“我知道了,你是跟那些人一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1 年轻人将手一招,喝道:“劳瑞,马科,抟死这两个黑果佬!”两人盗贼越众而出,从怀里掏出绳索,便要捆绑两人。李瑶举起手,吹出一声尖短的口哨,笑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啊!”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手持武器的盗贼应声向前扑倒。众盗贼见了,吃了一惊,仓皇四顾。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喝道:“有狙击,河那边来!”包围现场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有的盗贼寻找蔽护,向河岸方向胡乱放枪,有的盗贼恃勇向李瑶两人猛扑过来。李瑶站立不动,从袖中从容抽出一把短剑。短剑剑身细薄,寒光闪闪,剑柄处雕画精美,镶有宝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他姿态闲雅,动作却如闪电,连撩带刺,瞬间便将两个靠近的敌人放倒,另有两人遭从河岸方向飞来的子弹击中,也先后倒在了血泊里。有盗贼喝道:“先杀这个!”众盗贼听闻,连忙将枪口转向李瑶。约克已奔出十米开外,遭乱弹击中,扑倒在地。李瑶伸出左手,身前立刻张出了一张半透明的湛蓝色大圣盾。子弹打在盾面上,叮当作响,皆被弹开。众盗贼见此,情知遇到了狠角色,越发心惊胆战。有的盗贼失去战意,缩身逃跑。从河岸方向来的子弹如同鬼魅,逃跑的盗贼没有奔离超过十步远,皆被打倒。另有两个盗贼顿起巧心,企图以李瑶为挡板,奔上道路。其中一人遭子弹击破后脑,削去半个脑袋,顿时倒毙在地。另一个眼见即将离开小树林。李瑶将手里的短剑扔过去,立刻刺穿了盗贼的胸膛。那盗贼“啊”了一声,扑倒在地,挣扎数下,也一动不动了。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伙盗贼已折损大半,多数被子弹射中脑袋,当场毙命。剩下的盗贼心胆俱裂,躲在树后,动也不敢动。那带头的年轻人将手枪扔在雪地上,冲着拔剑返回的李瑶摆手道:“不要打了,我们投降。”其它五个盗贼见闻,也将武器扔在雪地里。不一会儿,鲍尔带领小五赶到,将这伙缴械的盗贼全部绑定。约克胸部中枪,伤势颇重。李瑶倒出一粒“百清丸”,喂伤者服下。 那白净年轻人自称名叫洛索,见李瑶等人要将自己带回小镇,连道双方产生了误会。“啊,您看起来高看我们了,我们只是一般的平民。当然,也不完全是。偶尔,也许,稍微解决一下吃饭问题,并非十恶不赦。您懂的,都是做生意,为了生计。” 鲍尔指着集成一堆的手枪道:“这些可有什么解释,你们有持枪许可么?” 年轻人道:“大家都是讨生计的。您懂的。向别人要口饭吃,偶尔也需要一点动力嘛。您,还有您的同伴,有什么要求,尽管谈。我们好好谈一谈嘛。” 李瑶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年轻人笑道:“您不用考验我,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也不需要知道。我记性不太好,离开这里,什么就都不记得了。喏,这些尸体,我也不知道是谁。万事好商量嘛。只要不去万恶的官厅,受那闷死人坐牢罪,钱不是问题。” 李瑶笑道:“你倒是蛮会说话的,嘴巴跟抹了枪油一样。实话告诉你,我们不稀罕你的钱,只偶尔关注一些,怎么说呢,某些对你来说不值一钱的东西,比如一些情报。” 年轻人笑道:“不知您需要什么情报,洛索知无不言。” “关于毛头渚的。比如你们有多少人,可有什么隐蔽岗哨。我们闲来无事,想去领略一下岛上风光。” 洛克冷下了脸,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李瑶道:“你知道或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乘早交代,才可留得一条性命。” 洛克笑道:“你的狙击手枪法不赖,有几个人?请出来看看呢。” 李瑶笑道:“无妨,满足你的要求,”吹弄口哨,招手示意。河道方向现出了一个人,手提狙击步枪,缓布走了过来。 洛克见这人头戴灰皮帽,蓄上唇胡须,面色冷峻,目光沉稳,相貌很是不凡,说道:“今日栽在您手里,得见尊容,倒也不觉得冤枉。请问您怎么称呼?” 李瑶道:“他叫小四。” “只有他一个人?” 李瑶笑道:“他可是我军中数一无二的狙击手。对付你们几个毛贼,一个人亦是绰绰有余。” 年轻人闻言便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儿,小五赶来一辆木棚车。众人将盗贼与伤者全部抬上车,赶往镇里。镇上的居民听到枪声的时候,惶惶疑惧,纷纷奔回家里,闻知抓住了盗贼,涌回街头,围住棚车,又拍又叫,或投掷石头垃圾等。众人将棚车驱回旅店,劝离了居民。审问即便展开。那年轻人口风很紧,任由刑逼利诱,只是犹嬉笑怒骂,拒不交代。李瑶猜想这年轻人身份或不一般,便带来威廉,现场指认。威廉果然认得这年轻人。这年轻人名叫科尔文,竟是盗贼首领“黑山”的二儿子。被道破了身份,科尔文依然拒绝合作。李瑶使出浑身解数,无法令科尔文开口,只得放弃,从其他盗贼身上寻找突破口。直到下午,审讯开始有所进展。两个盗贼先后招供,道出了重要情报。原来,科尔文带队来到镇上,主要是为了打前哨,当晚便会有重大行动:盗贼们会分头四出劫掠。一个盗贼头目见同伴供认赎罪,交代了另一个重要情报:盗贼们已经挖出了奸细,得知了军方的计划,大掠一场后,便会向南方逃窜,或深入灾异严重的疫区。李瑶将得到的情报告知了多娜。众人稍作商议,立刻请镇长前来,又历一番商讨后,决定如此如此。 巨泽湖是一个方圆百里的大湖,归宕河从上游流入,下游汇入静水。东南角边上有一个小村庄,名叫湖螺村。居民世代以渔猎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本是平静安和。自从湖中毛头渚上出现了盗贼,这个小村庄便日渐衰荒,短短两年时间,只剩下一些贫苦无依的人家。这天傍晚,湖面上突然开来几艘黑帆大船。大船傍岸以后,船上人声喧动。大船铺下踏板,数队骑马的盗贼奔上岸来。这伙盗贼人数足有百人,个个面蒙黑罩,或手提枪支,或高举长刀,呼啸怪叫,冲进村庄,纵横驰骋,到处放火杀人。不一会儿,小村庄便化作一片火海。不知谁喊了一句:“东面,拾甘橘去嘞!”众盗贼轰然响应,沿着古道,向东奔马而来。经过一处名叫跳马阜的地方,道旁的高坡上突然枪声大起。队伍前面的盗贼纷纷中枪落马。其它盗贼见此,连忙勒马后退,丢下了十来个伤亡者。众盗贼逃回岸边,却见几艘大船已全部笼罩在火光之中。正慌乱不知所为,不知何人在暗处连发狙击,几乎百射百中。众盗贼又丢下十来具尸体,调转马头,向风夷山方向逃窜。将近深山,惊魂稍定。路过一处浅谷,两侧崖上突然伏兵齐现,枪火四起,炮弹呼啸。山谷里枪弹横飞,马嘶人喊。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便宣告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多娜刚刚洗漱完毕,便接到了帕德里克布雷发来的蜡封手启。手启里简单通报了军方剿贼的成果,并邀请多娜一晤。多娜作了一个回信,表示愿意赴约,让送信来的士兵将回函带了回去。早饭后,镇长前来拜访,盛赞功德。镇长走后,李瑶通报将囚犯与镇所交接的情况,其中,约克伤重不治身亡,已经安排了一笔抚恤金。同时,他分发了昨晚参加阻击战斗的民兵们的赏金。 午饭后,多娜等人装束出门,前往赴约。镇上居民见到多娜,纷纷拜伏在地。多娜欠身还礼。队伍离开小镇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不久,队伍抵达了湖螺村。小村经过昨晚浩劫,完全沦为废墟。焚烧后的残垣断壁到处皆是,数处袅袅残烟未尽,满目疮痍,凄惨悲人。多娜巡视村庄毕,在湖边遇到了帕德里克。帕德里克身着军服,虽然一夜未眠,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施礼毕,多娜开口便问道: “您知道这里有居民居住的事么?” 帕德里克道:“我听闻此处是一处荒村,不意还有生人在此。愿生之人怕是早已逃亡他处,不会在此盘留。您看看,这方累卵之地,便在盗贼脚下,如地狱何异?” 多娜叹息道:“人心栗栗,故土难离。事出紧急,我们也疏于精细。不知遇难者有几人?” 帕德里克道:“此处大概有三四十具尸体,另有一个生还者,是一个男婴。” “不知作何处理?” “您放心,我已经派人送往什杜的圣祉所去了。” 李瑶遥指道:“请问将军,遇难者与盗贼的尸体竟混同一处么?”稍远处,士兵们正在搬运尸体,将尸体列成一排。 帕德里克道:“正在辨别。遇难者按本地习俗。至于犯罪者,同坑掩埋,如何?” 库叶儿道:“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的。” 帕德里克道:“在南方,其它边鄙之地也有。传言,火化尸体,将保持某种纯洁,或者说完整,灵魂可以上达天国。” 多娜道:“类似的故事我在书里也看过。不过,我始终相信,灵魂的升降关乎人生历练,不是某些邪僻的焚烧便可以另辟蹊径的,即便它形成了某种仪式。” 帕德里克笑道:“我虽也领过告沐,却难言修行贞洁。不过,圣道既是人间正统,定是所言不虚的。” 多娜笑道:“您定是过谦了。” 帕德里克欠身道:“多娜,请恕我冒昧。我已将遇到您的事情上报,我主令我保证您的安全,少一根头发,便要砍我的脑袋。同时,令我好好招待您。您看,这大好山河,我们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巡视战场,如何?”见多娜点头应允,指了指湖边停靠的一艘大木船,“这便出发吧,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看呢。” 众人陆续登船毕,船离开湖岸,向着湖中心划去。主人们齐聚宽敞的船舱,围着铜制暖炉,坐着绿绒茵垫,品尝香茗与果点,畅谈都中往事,笑语逸闻趣事。将到目的地,帕德里克提醒了客人们。于是,众人离开船舱,来到船头。四下望去,只见一汪碧水似无边际,随风微澜;在阳光照耀之下,一带湖水如银蛇乱舞,炫目惊心;数百米之外,一块水中陆地已在眼前,茫茫白雪簇拥,郁郁林木倾覆,景色怡人,正是一方人间别胜。 帕德里克介绍道:“此处正是盗贼巢穴之一,昨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呢。” 李瑶问道:“这里便是毛头渚么?” 帕德里克道:“正是。” 多娜道:“手信中不曾提及,正要相问,不知军方有多少损失?” 帕德里克道:“实不相瞒,此处损失最重。伤亡超过百人,具体数字还在统计。” 李瑶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帕德里克道:“我们低估了对方的力量,也是失察之处。这伙人不仅人数众多,还拥有重型武器,另外嘛----” 李瑶道:“难不成这群家伙驯化野兽不成?” 帕德里克道:“比野兽还要邪气,这伙盗贼驯养受疫气感染的变异人呢。” 李瑶道:“听起来蛮有趣的,愿闻其详。” 帕德里克道:“当晚,军队顺利攻占了这座小岛,损失不大。清理战场时,一伙变异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携有武器,不惧枪弹,会释放魔法,异常凶悍,接近搏斗时,还会动嘴撕咬,即便全身着火,也会向你猛冲过来。” 李瑶道:“这些人都发疯了么?” 这时船已抵岸。帕德里克道:“敬告诸位,可以肯定,这些变异人从疫区而来。” “何以见得?” “本属机密,不应透露。现泄告各位,请不要透露他人,恐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据我方得到的情报,人一旦受到疫气感染,往往会失去理智,变得残忍凶暴,人不像人,畜生不像畜生。而这些变异人虽在疫区外,却完全符合疫气感染者的特征。” 李瑶道:“军方肯定做过大量研究,愿再指教一二。” 帕德里克道:“有一些疑团还没得出定论,恕无更多消息可以奉告。不过,请诸位放心。有一点可以肯定,待真相大白过后,公府肯定会有一份完整的报告公示出来,”深吸一口气,笑道:“女士们,我们不要上去了,就在小岛附近转转,欣赏一下山湖美景?” 库叶儿道:“我猜您定是巴不得我们去看呢。” 帕德里克笑道:“小姑娘又调皮了。岛上乱得很,还在清理。优雅的女士不应靠近不洁丑陋之物,污染清目,最重要的一点,会做噩梦的。多娜,你说呢?” 多娜道:“生死存亡皆有其理,表象可以应征经历中的恶,或是善。赏镜中红花,看冢中白骨,对虔诚的圣徒来说,都是历练中的表象,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上岸吧。” 众人离船上岸。穿过重兵把守的临时关卡,转过一处缓坡,便是一条上山的窄道。两侧岩顶上各建有一座哨楼,皆已焚塌。众人沿着窄道,越级而上,行了数百步,来到一块较为宽阔的平地。平地两侧建有不少小石屋,顶头又是一处上山的台阶。此平地看来是一处战场,四处皆有破坏后的痕迹。尸体众多,覆盖革布,列成数排。不少公府士兵在忙忙碌碌,清理战场。帕德里克道:“这里都是死的。既然来了,我带你们去看活的。”库叶儿冷哼一声,说道道:“我就知道。”帕德里克笑而不语,带头在前。众人正在死人堆里走着,旁边一个覆盖革布的尸体突然跳了起来,扑向众人。这具“尸体”躯干散布数个大弹孔,下颌已经没有了,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怖人。众人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鲍尔突击过去,一脚将“尸体”踹倒,举起重剑,猛插下去,一击便将“尸体”脖颈切断。“尸体”这才缩软不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2 遭此变故,众人受惊不小。帕德里克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勤务官,谁在这里当责?” 一个士长小跑了过来,吓得面如土色,敬了军礼,结结巴巴地宣称自己负责这块区域。帕德里克将一只巴掌甩过去,骂道:“清理战场,规矩何在?好大的狗胆,惊吓我的贵客!幸好没有什么差池,不然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脸顿时被这一重手扇肿了,小军官也不敢声张,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而已。多娜见帕德里克痛骂稍息,劝道:“您不用再骂他了。看起来士兵们忙碌了许久,都挺辛苦的。小小失误,在所难免。” 帕德里克道:“您不要为这些饭桶说话了。如此下去,他们会把活人扔在这儿,岂不贻笑大方?”冲那小军官喝道:“所有的尸体都检查一遍,再有类似情况,你这个废物脑袋也不要戳在这儿了!” 帕德里克斥离了小军官,命令士兵们夹卫在两翼,带领客人们穿过尸体集中的区域。没有再发生意外的情况。众人踏上尽头的台阶,大概又行了数百级,来到了一块小谷地。放眼望去,谷地里层层叠叠分布着不少小石屋,另有少量木屋。众人沿着蜿蜒小道,走了一阵,来到一间焚坏的大屋前。大屋为木质结构,设有院廊,里外共有数重,虽已遭破坏,依然可见其曾用心设计,不类别的小屋。大屋前建有一座石砌的小平台,上面铺着木板。一队公府士兵全副武装,分列在平台四周。平台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侧覆有半闭的革布帷幕,幕内张设几张绒垫座椅。帕德里克带领众人登上平台,请多娜在正中的座位坐下。帕德里克与李瑶分坐两侧,鲍尔靠着李瑶坐下。库叶儿站在多娜身侧,帕德里克身旁的座位便空下了。 李瑶笑问道:“请问将军大人,我们这是要下戏呢,还是要叫牌呀?” 帕德里克笑道:“您说笑了。经昨晚一战,军方成功铲除了地方毒瘤,还一方安宁。诸位出力不小,帕德里克深荷恩情。” 多娜道:“拜读您的手启,盗贼首领业已逃脱。不知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帕德里克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量一匹夫,也无法兴风作浪了。军方正在下文追捕,一两日应便有结果。” 多娜点头道:“如此甚好。” 帕德里克道:“军方正在拟定新的作战计划,剩下的两路盗贼也将在近日剿灭。灾异事件的调查已有进展,我主也非常重视,多次叮咛指示,相信不日将会解决这事儿。” 李瑶道:“您带我们来这里,应该别有指教吧?” 帕德里克摆手道:“指教谈不上。胜利的果实已经收获,岂能只装在我的口袋里?再说,我要呈上的这枚果子异常美味,相信各位也定有兴趣尝一尝。” 正说着,一队士兵们押解一排身锁镣铐的俘虏,从台下经过。多娜见了,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勤务官跑下台去询问,返回报告称这些都是战俘。多娜疑问道:“大部分人都是妇女小孩,怎么会是战俘呢?” 帕德里克命令道:“把这些人都带上台来。” 士兵们将这群俘虏驱赶上台,远远地跪成一排。俘虏大概有二三十人,妇女居多,另有数个儿童。见此阵势,以为将遭刑决,不知谁率先哭出声,引得台上萎倒一片,哭喊声四起。 多娜道:“将军,这些人看起来倒像是平民。” 帕德里克听闻勤务官的耳语后,答道:“确认无疑,这些都是盗贼的家属。” “准备作何处置?” “按惯例,上军政司接受审判。没有死罪的话,或入军籍,或罚作奴役。” 多娜见这群俘虏中间有一个银发女人,大概二三十岁,身材细瘦,不类其它俘虏,虽跪在那里,腰杆儿挺得笔直,不哭不闹,眉目低垂,作若有所思状。多娜便招呼这女人近前,请库叶儿代问道:“你看起来相貌不凡,为什么会待在贼窟里?” 那女人答道:“我叫贝拉艾尔索普,是帝国前五等文官布罗德艾尔索普的妻子。” 多娜闻言惊讶,又请库叶儿转问道:“你可有身份证明?” 贝拉欠身行礼,答道:“我夫妇回乡探亲,不意路遭贼祸。丈夫被杀,自己失身于贼。身份证明不知所踪。” 多娜道:“我见你似熟悉宫中礼仪,尊父辈可有在都中任职的?” 贝拉道:“我父亲叫迪伦巴卡可,是帝国魔法院前执典长官。” 多娜讶道:“啊,您是巴卡可大长老的女儿?” 贝拉道:“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父亲。我记得大概七八年前,为了庆祝击退厄尔摩人的寇侵,宫中举行了盛大晚宴,我有幸参加,第一次见到了您。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八月二十日,也是您的生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多娜道:“您真让人惊讶。您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贝拉道:“这个不难。首先,这位将军的军衔很高;其次,皇族有不与罪犯通话的传统,波尔斯虽也僭称帝国,一没有获得公认,二他们也没有类似惯例;最后,陛下膝下这么几个儿女,年纪大小,路人皆知。另外,我对您的黑色秀发印象深刻。” 多娜点头赞许,说道:“听闻大长老数年前不辞而别,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贝拉道:“不敢有所隐瞒,我也不知父亲往何处去了。本次回乡,也有探寻父亲消息的本愿。只是,就怕他” 多娜问道:“您家籍在哪里,不在都中么?” 贝拉道:“祖上是并川府平尚郡泰格里人。父亲年轻时离开家乡,四处游学,后在都中定居。” 李瑶道:“听闻迪伦巴卡可天资聪慧,年少成名,精通数系魔法,堪比史上那些伟大的大魔法师。未曾拜见,实属憾事。不知他为何放弃名位家庭,至于不知所踪?” 多娜道:“大长老离开之时,我正年少,沉迷经典,不喜魔法,与他也不甚相熟。听闻与痛失爱子有关,是么?” 贝拉道:“我兄保罗因故身亡,父亲痛不欲生,心意确是消沉。不过,真正让父亲心灰意懒,隐遁江海,恐怕更多的是跟‘十一月法案’有关。” 多娜道:“当年瑟因大冢宰摄理国政,主张推行土地改制,吏治以及军队改革,还包括商业、技艺等等,实是轰动不小。将军,您当初还在圣都么?” 帕德里克道:“我在的。瑟因新官上任,推行的法案牵扯众多,引起了不少反对,包括诸多堂院的阁老们。在皇帝陛下的支持下,好像没用一个月,法案很快得以通过。此后,便爆发了游行乃至暴力冲突的事件。我见圣都动荡不安,藏书阁晚上也不点灯了,甚觉忧闷,便在入春后离开了圣都。” 李瑶问道:“尊父隐遁与法案有什么关联,他也发对新法案么?” 贝拉道:“是的。我父亲极力反对消减开支,也反对酒盐专卖。我也是听闻的,他在殿会上可能态度过于激烈,因此被陛下免了职。某一天,他接待了一个云游的忏悔者,一改往日消沉。我和母亲以为他想通了。不想,过了几天,他一个人离家出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李瑶道:“听闻尊父立誓不再使用魔法,是因为下赌失败,难不成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贝拉道:“应是在争论法案时,一时说出来的气话吧?我没见过父亲参与赌约。不过,是否真有此事,父亲没有提过,我也没有过问。” 帕德里克笑道:“展示战俘,不想弄出一个故人。今日行程颇紧,此事再容闲暇吧?至于这位女士----” 多娜道:“惟将军裁处。” 帕德里克道:“女士,听闻你家乡在泰格里,目前属于疫区,不能随便出入,可有返回圣都的打算?” 贝拉道:“愿随公主,充当使仆。”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库叶儿睥睨道:“冷不防的,冒出来一个抢饭碗的。” 帕德里克笑道:“多娜意下如何?” 多娜道:“先走贵邦法定程序吧。如确定艾尔索普夫人只是受害者,且是帝国官眷,包括所有这些受害者,公府没有扣押惩罚的必要吧?” 帕德里克点头道:“我这边尽快安排处理。” 待俘虏们被带离平台,帕德里克道:“下面要见的这个人,想必诸位定不陌生。”说罢,拍了两下手。 不一会儿,士兵们从大屋后面推出一辆高大槛车,缓缓到来。槛车里吊着一个人,脚尖勉强可以够到底面。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腰腹以及双脚亦被牢牢捆缚。槛车尚在台下,多娜等人已认出槛车里的人,不由得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鲍尔问道:“这是尼格勒斯康纳德么?” 李瑶厉声道:“不是他,还有谁?” 多娜问道:“将军,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帕德里克道:“诸位稍安勿躁。这位小友是在地牢里发现的,如此模样,实与军方无干。现在,他可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以,我也不敢将他放下来。” 多娜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帕德里克道:“因为他已经疯了。” 不一会儿,槛车被推上平台,贴住另一侧边缘放定。众人确定槛车里的囚犯正是尼格勒斯康纳德。这位伊莉德亚魔法学院的优等生本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貌男子,才华横溢,善于社交,待人诚恳,被认为前途不可限量。此时,满面胡须,容色憔悴,且双眼都被刺瞎,血痕犹在,看起来已是一个废人了。 李瑶见这位昔日好友如此惨态,便欲上前探问,却被两个士兵拦住了,怒道:“请问将军,这是何意?” 帕德里克道:“老弟,他确是疯了,非常危险。” 李瑶尚未搭话,槛车里的囚犯开了口,声音嘶哑:“没错。听他的,不要过来。” 李瑶道:“尼尔,一别数周,你怎会变得这个模样,什么回事?有我呢,有委屈尽管说。” 尼格勒斯道:“沉沦无尽的黑暗,凄冷,直至坠入地狱。也许,宿命如此,哼哼,甚好。” 李瑶问道:“你的小队呢?” 尼格勒斯抬起脑袋,作思考状,嘴里呢喃道:“丹尼尔杀了本,我惩罚他,烧死了他,化成了灰,还有哈特,焦西不知道去哪里了,小队完了,小队完了啊,呵呵。” 李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尼格勒斯道:“我看到了海洋,黑色的,无尽的,月亮好白,好远,好忧伤啊。茫茫的黑夜,狰狞的树枝,冰冷的月光,让人窒息的道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我听到了喘息,好痛苦啊,还有嘶吼,哈特的声音,让人难过,让人兴奋,鲜血飞涌,像蝴蝶在飞,是虫子到处乱爬,满手都是,好恶心,啊,好想舔上一口” 多娜道:“他的状况真是让人担心啊。” 帕德里克点头道:“是的。” 尼格勒斯噤了声,侧耳倾听,问道:“刚才那是谁在说话?” 多娜道:“我是多娜,康纳德。” 尼格勒斯喝道:“赶紧离开此地!这是恶魔的领地,到处都是嗜血的魔鬼。啊,让人绝望的奔跑。啊,不对!那甜美的声音,像是圣女的召唤。无垠的夜空,狂欢的舞场,美妙的身姿,温柔的微笑,好想拥抱她呀。啊,好想。” 李瑶喝道:“尼尔,别再做梦了!冷静下来,告诉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尼格勒斯道:“华美的圣殿,杀戮的刑场。我我多啊,这让人痛苦的世界啊!”说着,突然烦躁起来,不安地扭动身体。 李瑶道:“将军,我这位朋友境况让人不安,需要立刻送回赛尔,好好调治。” 帕德里克道:“按我的经验,即便是疫区侥幸逃出来的人,怕也是治不好的。” 李瑶怒道:“治不好也要治啊,再说不试怎么知道?”对着尼格勒斯道:“尼尔,你不要害怕,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家。” 尼格勒斯道:“回家?这个模样?哼哼,家?不!不!”面目数变,大声喊道:“圣火烈烈,焚我罪业。我躯荡荡,纯心永享!”说罢,嘴里开始胡言乱语,间杂一些法术咒语,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李瑶喝道:“不要做傻事!”推开阻拦的士兵,便欲上前。就在这时,空气里的息场产生了变化,众人都感受到了。李瑶叫道:“糟糕,快起盾!”话刚说完,一团火焰以尼格勒斯为中心,熊熊翻滚开来,势道异常猛烈,瞬间便吞没了整个平台。士兵们没有防备,靠近的顿时变成了火人,稍远的亦受殃及,连忙奔退,扑打着火的衣服以及头发。平台一侧的主人们合力张开了一个圣罩,抵御火焰袭击。肆掠的火焰喷涌了足有半分钟,才突然而止。众人向肇事者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平台大部分台面已被烧毁,槛车遭焚烂,犹在烟火袅袅,尼格勒斯缩倒在地,已经变成了一个黑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写在十万字左右,想说的话.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这个作品,真正动笔,是从去年七月份开始的。达到十万字后,又对作品进行了数番修改。时至今日,终于决定开始新的旅程,撰写新的章节了。 在创作自己的作品时,作者常常考虑作品艺术性与技巧性之间的关系。对于小说的定义以及主旨取向,众说纷纭。有的更倾向技巧,比如华丽的辞藻、奇妙的情节构架,有的更倾向于内容,比如小说所欲表达的思想。作者在准备书写一段章节的时候,常常会有这样的困惑,到底该追求文章华丽的外表,还是该追求文章内在的质。譬如鱼和熊掌,欲两者兼得,难上加难。 作者本人喜欢阅读国学经典(包括历史),也喜欢一些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作品。在创作本作品时,作者致力构想一个充满幻想的奇妙世界。细细凝想,单纯的理想主义作品并不能体现作者所欲表达的全部内容。关乎人类存在、思想、未来以及政治构设,作者也有一些浅薄的想法。同时,那些脑海中一直萦绕的、关乎美好的浪漫念想也不能舍弃。于是,这便形成了本作品的基调。 为了构建这个架空的幻想世界,作者做了不少先期的工作,并立志完成这部作品。在作者的构想里,无数人们的命运纠结在一起,他们为了生存、友情、爱情、理想(痴念)、信仰,相互冲突碰撞,擦出火花。 作者在工作之余,花费大量精力,用在创作。作者兢兢孜孜,也常有一些疑惑。有时候想,人生如沧海一粟,或许也没什么好折腾的。既然人生注定死亡,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地活着呢?转而又想,既然存在即合理,人生需要怎么来证明存在的合理性呢?总得做点什么。简单一点说,至少创作可以远离无聊乏味的现实生活,或也是一种乐趣。 从今日开始,作者准备抽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创作该作品。力争一周两到三更,至少一周一更,每更4500字左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3 李瑶率先奔上前去,将尼格勒斯抱在怀里,见他已经烧成了一个碳人,而一双眼睛犹然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泪如泉涌,哭道:“你何苦如此,你何苦如此啊!” 尼格勒斯呢喃道:“回去,回去”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已经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李瑶道:“好的,我们回去!”说着,欲将尼格勒斯抱起来。突然,尼格勒斯嘴里的鲜血如粘稠的番茄一般,喷涌而出,接着,脑袋歪了下去。李瑶见此,失声痛哭起来。 帕德里克道:“不想这位小友性烈如此!” 多娜道:“文质彬彬之人,我也不意如此。” 士兵们围拢了上来,勤务兵请示如何区处。帕德里克道:“人都已经死了,你们下去吧。” 李瑶抬起头来,问道:“请问将军,尼尔可有什么临终遗言?” 帕德里克道:“人疯癫至此,还能有什么遗言?” 李瑶道:“谁能保证您说的便是实话?” 帕德里克闻言变色。多娜提醒道:“李,不可信口胡说!”又对帕德里克道:“将军,请允许李瑶将遗体带走,着便处理吧。” 帕德里克点头应允。多娜招呼副队长巴德诺上前,李瑶怒气冲冲道:“我自己来!”说着,抱起尸体,下台而去。杜尼斯也跟着去了。帕德里克指示勤务兵前往调停,安排船只。 多娜道:“将军,请原谅李的唐突。康纳德与李是多年挚友。本次游历,李本不在安排之列,主动请缨,也是为了寻找他的这位朋友。” 帕德里克道:“多娜,您如此说,便是小瞧我帕德里克了。只是,这位小友应是怀疑我动用私刑,逼疯了他的朋友。我该如何自明呢?传言下去,我帕德里克可受不了这个冤屈。”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君子,待人以道。首先,我得让你们相信他是自己疯掉的。” “您不用自明,我们相信的。” 帕德里克摇头道:“这关乎本人以及并川府的声誉,不可草率。这样吧,请跟我来。” 在帕德里克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平台,钻进大屋院门,穿过废墟,踏上数十级台阶,来到一处山壁前。只见山壁上赫然开有一个洞口,数个公府士兵全副武装,在前把守。队长杜尼斯留下两个同伴,协同把守。两个士兵手执火把,带领众人进入山洞。脚下又是一道台阶,却是向下的。洞里黑暗温暖,潮气很重。众人缓缓鱼贯穿行。帕德里克问道:“多娜,你能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么?” 多娜道:“这里难道是一处远古遗迹么?” “远古建筑不假。我怀疑此处曾是一处墓穴。只不过,被改成一处监狱而已。” “康纳德便被关在这里么?” “不是,他与一部分变异人关在大屋里,拘留处已经焚毁了。剩下的变异人都在这里。这也是我带你们来此的原因。” “这些人都像康纳德一样疯狂么?” “从目前调查来看,疫气会导致脑部受损。有人立刻便死亡了,侥幸活下来的人行为也会异常,其中多数人变得易怒、残忍、好杀。具体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严重一些,有的人看起来要轻微一些。按理,这些话我向诸位不应该透露。” 库叶儿问道:“这伙盗贼为什么要冒险关押这些变异人呢?” 帕德里克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在做某种实验吧?目前还没找到相关证据。” 多娜道:“听闻风夷山里也有一处古代遗迹,那里情况如何?” 帕德里克道:“那处遗迹十分偏僻,除了洞穴空间甚大,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库叶儿道:“听说那里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地洞?” 帕德里克道:“确有一处诡异地洞,深不见底,传言通往恶魔地府。军方正在调查,细节暂时不便透露。” 正说着,众人来到一处平缓地。尽头处有一扇铁门,数个公府士兵在此把守。打开铁门,又是一段向下的石梯。空气越发潮闷,梯道与石壁皆是湿漉漉的,放佛水淋过一般。众人走了一阵,帕德里克道:“我们到了。”行过一处弯道,前方闪出点点光火,视野阔然,果然又来到了一处平地,空间甚大。帕德里克道:“这里便是最底层。看起来原本只有数个房间,横遭破坏,不成模样了,”说着,疑惑四顾,问道:“怎么回事,人呢?”眼前偌大的大厅足有数百纳瓦,顶上以及四壁或垂或插,设有不少油灯。两边用铁栅栏隔出了大大小小不少小房间,应是羁押囚犯之用。这些牢门无一不被打开。一些人衣衫褴褛,或伏或趟,散在大厅各处,一动不动,像是死去的囚犯。地面上血迹淋漓,似经历过惨烈搏斗。四下里却看不到一个公府士兵。众人来到大厅中央,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儿。帕德里克令一个士兵前往后厅查看,另一个士兵检查大厅里的变异人尸体。士兵检查数具尸体,嘟囔道:“这些人身上没伤,好像是活的。”正说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又惊又疑,将女士们簇拥在里面,欲退回去。就在这时,地上的尸体突然都跳了起来。检查尸体的士兵见了,便欲奔逃。那变异人动作异常迅猛,数步贴近,抓住士兵的双肩,吟唱术语,顿时便将士兵点燃。熊熊火焰中,那士兵不断挣扎,连声惨叫。变异人双手拉扯,竟将这士兵活活拨成了两半。如此同时,这群变异人快速贴近大厅中央的众人,更有变异人从连通大厅的通道奔出来,快速逼向众人。库叶儿越众而出,伸出右手,喝道:“漩涡!”数米外,两个最为靠近的变异人受一股莫名力量的吸引,突然向一起撞去。鲍尔与杜尼斯早已奔跃而出,一人一个,将两个变异人击倒。小队成员们四下散开,分头迎击变异人。稍远处,数个变异人搅动双手,嘴中呢喃低语。多娜等人察觉到了空气中暗灵的觉动,连忙后退。原位置顿时戳出大量尖锐冰晶,火焰随起,便在冰晶上方熊熊燃烧。一时间,大厅里火焰与冰晶齐耀,刀光与剑影纷闪,乱战成了一团。小五将枪刃抄在手里,护卫在前,库叶儿挡在后头,将多娜与帕德里克隔在中间,退往远离战斗、靠近出口的大厅一侧。 不一会儿,近二十个变异人皆被打倒,战斗宣告结束。清点战场,不少变异人身受重伤,肢体残缺,却依然活着。有一个被鲍尔的重剑砍成了两截,肚肠外拖,惨不忍睹,依然撑动双肘,强欲蠕动。众人见此,纷纷动容。帕德里克令众人将变异人脑袋砍下来,见最后只剩下半个躯体的变异人,抽出腰上细剑,欲亲自动手。不想,那变异人突然抓住了他的双腿,驱动魔法,火焰便从腿部开始,迅速向全身蔓延。众人见了,吃了一惊,援救却也无及。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库叶儿扬臂大声喝道:“炸弹!”一阵狂风在帕德里克脚下突然生成,猛烈向外鼓荡,顿时熄灭了帕德里克身上的火焰。鲍尔突击上前,将变异人双手斩断,切断了他的脑袋。帕德里克脸色铁青,虽军裤一半已被烧残,看起来并无大碍,一声不吭,率先登级而去。多娜令杜尼斯带人小心检查,跟在后面,随之而出。来到中间的出口前,帕德里克已叫开了铁门,正在殴责守卫,见到多娜等人,恨恨作罢。一起离开山洞,来到外面。帕德里克怒气稍息,向多娜以及库叶儿表示感谢。不一会儿,杜尼斯带领小队成员出来,报告称监狱里已经没有活人,一些士兵已被杀死,尸体堆在后厅的一个小房间里。多娜提出告辞,帕德里克同意了。将多娜等人原路送回渡口,没有跟着上船,挥手作别。 众人离开大湖,行不多远,遇到李瑶等人,一起返回小镇色思。李瑶情绪稍转,不忍令尼格勒斯家人睹其惨状,想将其尸体就地火化。多娜提出反对意见,以为如此行事,于己于他,不合礼仪。于是,此议作罢。李瑶着手安排,将死者入殓,大哭一场后,令副队长巴德诺即刻扶柩返回赛尔。 黄昏前,帕德里克派人将贝拉送到了小镇。晚饭后,众人齐聚多娜的房间,贝拉也受邀参加。品尝茶点以后,多娜放下杯子,询问众人对于今天游历的看法,先看向李瑶,见他垂眉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又将目光扫向他人。库叶儿道:“明摆着的,布雷将军给我们下了套儿,逼迫我们放弃返回。” 鲍尔道:“那位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多娜道:“李,你认为呢?” 李瑶叹息道:“恐怕,帕德里克是要得偿所愿了。” 库叶儿道:“他一招确是蛮厉害,算定我们不敢让多娜涉险。” 鲍尔道:“你们便在此处,我带小五他们进去闯一闯。豁出命也要探明真相。” 李瑶冷哼一声,说道:“你视性命如粪土,还要连累别人,一起去送死?你自认为比尼尔还高明么?” 鲍尔闻言欲争,见多娜目光示意,闭嘴不说。多娜道:“今日一行,意外叠起。我们小瞧了这场灾异。尼格勒斯与他的小队皆是联邦最优秀的战士,莫名减亡,验证了灾异的可怕,也提醒了我们。想要赢得这场‘战争’,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见同伴们皆是沉吟不语,贝拉目光灼灼,似欲有所白,于是问道:“夫人,一直想请教您,可有什么真知灼见?不用担心,畅所欲言。” 贝拉道:“我久陷贼窟,不见天日。怕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多娜问道:“您久在贼窟,见过变异人么?” 贝拉道:“只见过那么一两次,还是途中偶遇。地牢看得很紧,一般人进不去的。” “您定有所耳闻吧?” “耳闻倒是有一些。就怕只是讹传,道说出来,耽误殿下以及众位的大事。” “如我刚才所说,您畅所欲言。” 贝拉稍作沉吟,说道:“听闻刚才众位说话,以及我所听到的传言,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你们发现了没有?” “愿闻其详。” “变异的人似皆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会魔法。” “您这番话提醒了我,我也可以感受到暗灵的一些细微变化,似乎不再那么,纯净了。” “我开始在山上,后来来到岛上,认识几个从疫区逃出来的人,看起来毫无异常。他们几乎全部不会魔法。其中有一个略通一些,称在疫区的时候常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出来以后就听不到了。我故意让他没事点火给我们看,他也完全听不到奇怪的声音。” 鲍尔问道:“这可以说明什么呢?” 库叶儿道:“这是在说明只要不在疫区释放魔法,人就不会受到感染,从而变成变异人?” 贝拉道:“按我的推论,可以这么说。不过,只是推断,还没有经过证实。” 多娜道:“果是如此,您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李瑶道:“帕德里克的军队调查这么久了,如果确是如此,怕是早就得出这个结论了。你们再想一想,并川府为什么会对这次灾异事件讳莫如深呢?” 鲍尔道:“我还是这么以为,他们或是害怕别人率先解决灾异事件,面子上难堪,下不了台。” 库叶儿道:“就怕他们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坐等灾异扩大,波及整片大陆,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多娜问道:“夫人,您有什么看法呢?” 贝拉说道:“毛头渚的盗贼养蓄变异人,将这些人充当杀人的武器看待。我想,并川府如此行事,怕是有同样的目的。”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李瑶道:“如果发生战争,将污染的源头投放到战场上。对于毫无准备的另一方来说,这的确是灾难性的。这还是不可控的结果,如果灾异源头可控的话” 多娜皱起眉头,问道:“安东尼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瑶道:“人心都是会变的,现在安东尼恐怕早已不是学院时的安东尼了。” 库叶儿道:“如果并川府如果想挑起战争,联邦以及帝国肯定都不是合适的优先目标,剩下的也只剩一个了。” 多娜道:“你是说泽州府么?” 李瑶道:“没错。两个公国关系一直不好。亚力士安东尼曾多次在公共场合批评乔德安东尼,称他的亲弟弟是一个‘荒淫无耻’之徒,乔德安东尼便骂他的哥哥‘狂妄、虚伪、无知’。这些年,两方口水战不少,边境也时有摩擦。联邦戮力在旁调停,才没有让战争扩大化。” 多娜道:“战争不是国家之福。如此虚妄之言,不可宣扬出去。或许只如我们所推断的,并川府只是不想引起民众的恐慌。目前最要紧的事,还是尽快查明灾异真相,阻止灾异扩散,”见众人点头称是,问道:“艾尔索普夫人,还有一事请教。” 贝拉道:“知无不言。您称我贝拉便是了。” 多娜点头道:“好的,贝拉女士。对于疫区,您还听到什么传闻没有?” 贝拉稍作沉吟,说道:“关于疫区,我听到不少风言风语,真真假假,难辨其实。有一个传闻很让我感兴趣,也可以与诸位分享,便是关于感染的源头的,”见众人都在听自己说话,又道:“传闻,疫区的制造者是一个远古恶魔,有人说这是大恶魔修米卡斯,有人说这是大恶魔柯本,还有人说这是继任的新恶魔,称之为‘黑色魅影’。传闻这个恶魔到处散播瘟疫,行动快如闪电,状若鬼魅,还会吃人,或将人变成蝙蝠,成为伥鬼。有人看到过其经过时的黑影,却无人见过其原本的样貌。” 多娜道:“果如传闻所言,这便棘手了。” 贝拉道:“不过,恶魔之事存在于古籍,存在与否,自古便有争论。” 多娜道:“古籍既有记载,圣贤所遗,不容置疑。” 正说着,小五敲门进来,报告称:“外面来了一个老乞丐,说有事想见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4 见小五进门通报,李瑶喝道:“这种事情,为何还要请告?” 小五道:“那老乞丐便是前日在饭馆遇到的那位,看起来非同小可。他声称认识两位女大人,点名想见公主殿下,申报什么隐秘要事。” 库叶儿道:“看起来倒是有趣。或是都中旧识,也说不定呢。” 多娜道:“那就请他前来相见吧。” 李瑶道:“不急,我先摸摸底细,库叶儿也来会一会?”见多娜与库叶儿表示同意,对小五道:“将他带到我房间来。” 不一会儿,老乞丐被领进了李瑶的房间,衣衫褴褛,手拄木杖,见李瑶等人安然而坐,且没有给访客安排座位,高声道:“这里还是人住的地方么?” 李瑶喝道:“这里不是人住的,还是你住的不成?” 老乞丐道:“既是人住的地方,为什么只有畜生的位置,没有人坐的地方?生而为人,面对耆老,怎可如此作态?” 库叶儿起身道:“我的位置让给您吧。” 李瑶闻到了老乞丐身上飘来的臭味,遮鼻皱眉道:“你好好坐着,”又对小五道:“你去给他找个凳子。” 小五应声而出。老乞丐道:“君子立身浊世,身污而心不染,志行高洁。不类某些所谓‘精英人士’,沽名钓誉,以貌取人罢了。” 李瑶道:“你这老头儿鬼鬼祟祟的,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君子,看不惯你的人便是以貌取人的小人。既然如此,何不坦坦荡荡,快快报上名号,道说你的目的。” 老乞丐道:“姓谁名谁本是浊世遗物,老乞丐早已置之度外,弃之如弊履,不愿再提。倒是你,贵为联邦李氏的后人,本该为人表率,如此待人容物,实令家族蒙羞,为人不齿。” 李瑶闻言变色。库叶儿连忙起身,搬起自己的椅子,挪到老乞丐身旁,扶老乞丐坐下。老乞丐见库叶儿目光灼灼,不停打量自己,提醒道:“小姑娘,老乞丐已不是帅小伙儿,别看了。先给老乞丐倒点热茶来。”库叶儿照办,并给老乞丐移来一张小茶几。这时,小五掇来了一条凳子。库叶儿接过,放在小茶几另一侧,自己坐下。老乞丐点头道:“帝国官眷皆是大家闺秀,教养果然非同一般。” 库叶儿道:“您说笑了。您既然知晓了我们的来历,想必也是都中旧人,前来相会,必然有所指教。只是库叶儿太过年轻眼拙,实在看不出您是哪一位长辈耆老,来至赛尔还是嘉卡?” 李瑶喝道:“这老头儿臭气冲天,估计一辈子没洗过澡,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故作深沉,居心叵测。依我看,还是轰走了事!” 老乞丐道:“游历天下者,但以天下为家,无牵无挂,栉风沐雨,洗心而不洗身。此话不谈了。老乞丐此番前来,只为一事。便是灾异频发,天下嗷嗷,众生忧心。老乞丐也是凡胎肉身,感同身受,自有一番见解,愿达与尊主。望得一觌之请。” 库叶儿道:“我见您面目和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既然如此,”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请示我的女主人,请您稍候,”说罢,欠身离去了。 李瑶提醒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老乞丐道:“但有一事请教,不知还敢知会?” 李瑶冷笑道:“有何不敢?” 老乞丐问道:“不知李芙与尊坐是何关系?” 李瑶道:“议会长乃是本人姑母,有何指教?” 老乞丐抚须道:“这样说来,你定是李偲的后人了。” 李瑶点头道:“没错。亡父英年早逝,不想还能有人记得。” 老乞丐道:“听闻尊父仅留有一子,你等此行,决心非小。” 李瑶道:“公主殿下千金玉体,亲冒风险,我等有幸追随左右,粉身碎骨,心甘情愿。” 正说着,库叶儿带领多娜进入房间。主客起身相迎。多娜安排重新挪移座位,张罗茶水,分主客坐定。一番寒暄后,多娜道:“听闻老丈不愿透露姓名,我等也不便再行逼问了。灾异扩散,事关重大,普天之下,生死攸关。还望老丈不吝赐教,我等聆听教诲。” 老乞丐道:“敢问您可知道,灾异因何而起,何时而生?” 多娜道:“听闻灾异现象发生已经数年,中心区域应在乔林以西。去年夏末以来,疫气快速蔓延,扩散至数百里外,乔林等大镇皆受影响。疫气因何而起,各种传言纷纷。其中最有说服力的便是恶魔降临之事。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将有生灵涂炭,天下浩劫了。” 老乞丐说道:“老乞丐也有所耳闻。不过,在老乞丐看来,这乃是危言耸听之说。” 多娜问道:“何以见得?” 老乞丐道:“众所周知,自我胡普皇帝开天辟地以来,共有两次恶魔入侵的确切记载,分别是第一次以及第二次圣战。每战间隔五百年,持续两个月。这两次恶魔入侵皆是驱动科多人以及他们的恐怖巨兽,度过死亡之河,潮涌而来,势如猛虎,破坏力惊人。本次传言所谓恶魔降临,多有疑点。首先,出现的地点不对。其次,出现的时间不对,持续时间更是不该。最后,现象迥异于往常。按记载,恶魔与仆从们只会不停地破坏杀人,不会耍弄如此阴邪的手段。” 李瑶道:“离五百年一次的大浩劫还有数年的时间。或许,恶魔们鉴于前两次失败,改变了策略。那也是说不定的。” 老乞丐说道:“恶魔们从来没有失败,只是他们力量耗尽,暂时撤退了而已。” 李瑶道:“我们成功守住了阿顶罗,便是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怎可言不是失败?” 多娜道:“是成是败,这种争论已经太多,不必再作饶舌。老丈,在您看来,这次灾异因何而起呢?” 老乞丐问道:“您感觉到暗灵的异常变化了么?” 多娜道:“我们也感受到了,放佛是被疫气污染了。” 老乞丐道:“我以为,关键便在这里。” 多娜道:“洗耳恭听。” 老乞丐道:“暗灵驱发由心,一旦遭到遭到某种污染,引起变异,进而在施法者联动暗灵时,损伤心力,引起情绪异常混乱。这是极有可能的,也是目前乱象最好的解释。当然,如此论调,暂且只是老乞丐的推想。这种未知力量出自何处,老乞丐毫无头绪,也不敢妄下定论。” 多娜点头道:“因为某位朋友,我们暂且也有这样的推论。” 老乞丐抚须道:“如此甚好。诸位皆是深谙魔法之人,切不可盲目向前,擅入禁区。如有蹉跌,悔之晚矣。” 多娜欠身道:“谨听教诲,铭记于心。” 老乞丐起身还礼,又道:“前者,哈特琳娜公主在菲林美休皇家酒店遇害。考特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牵扯了不少无辜的人,进而导致了‘菲林惨案’。近者,已故道尔逊大王子外出游历,在音八郡误陷贼窟,月余不得脱身,要不是最终得以逃出生天,使得真相大白,陛下便要动兵讨伐并川府了。前事之鉴,后事之师。慎之,慎之。” 多娜道:“关于兄长这次遭遇,前前后后,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吾父欲兴兵并川府,这件事似只与堂院的大臣们讨论过,知晓内情的人应该不多。看来,您定是都中旧人无疑了。” 老乞丐抚须微笑,说道:“殿中一举一动,关乎群庶生死荣辱,自然万众瞩目。兴兵乃是大事,当初已是满城皆知,人心惶惶呢。” 库叶儿道:“看来您当初也在都中了?” 老乞丐哈哈大笑,起身道:“天道轮回,终有率统。得便是失,失可为得。但循道理,法心由一。喜悲无己,及泽苍生,”说罢,略一拱手,便欲离去。 多娜忙起身相送,问道:“您如此匆匆,这便去了么?” 老乞丐回望一眼,叹息道:“可惜,可惜呀!”头也不回,昂然而去。 众人讨论老乞丐的来历,不得其果。小五进来报告,称老乞丐已经离开,拒绝数枚银币,只领走了几枚铜币。库叶儿道:“真是个怪老头儿!” 多娜问道:“李,你对这人有什么看法?” 李瑶道:“如我刚才所说,这老头儿来历不明,知晓我等身份,似熟悉都中旧事,是敌是友,难以辨别。不过----” 多娜问道:“不过什么?” 李瑶道:“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老头儿来访的目的便是阻止我们继续前进。” 库叶儿道:“没错。你们觉得这老乞丐会是并川府派人化妆的么?” 李瑶点头道:“也有可能。” 多娜摇头道:“我看不像。如果这人只想哄劝我们离开,定不会提及暗灵之事。其中善意,可以表明这人是友非敌。” 库叶儿道:“老乞丐说认识我们两人,却不认识李。说不定,真是都中旧人。贝拉也在此处,何不请她来参详一下?” 多娜点头称是。李瑶问道:“贝拉现在何处?” 小五进门应道:“贝拉女士或在洗漱。这便去请问。”一通茶的功夫,带领贝拉进了门。贝拉换上了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众人依次坐定,重新续下暖茶。一番啜吸后,多娜将与老乞丐会面之事大略讲过,说道:“您亦是帝国官眷,年长我等,对都中旧事定是更为熟稔了?” 贝拉点头道:“我从小不喜女红,倒像个男孩子,喜欢阅读书籍,走街串巷,探问逸闻趣事。为此,没少为我父亲数落。” 多娜道:“您觉得老乞丐如是都中旧人,会是什么人呢?” 贝拉道:“都中离职或遭贬逐的官员每年都有不少,却鲜有落得如此下场的。按您所说的年纪样貌,或是家父,也未可知。” 众人闻言吃惊。多娜呼唤小五进门,交代他将老乞丐请回来。小五依令去了。库叶儿问道:“您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冷静,无动于衷呢?” 贝拉道:“自从身陷贼窟,这一年多来,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当初家父既然决意离开,追随忏悔者的脚步,依他的性格,定然老死不愿相见。所以,是与不是,都是无关紧要了。” 库叶儿道:“您的想法与尊父一样,让人无法理解与接受。” 多娜道:“云游者们坚执苦修,与我圣道崇尚个人历练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他们信仰无为,消极避世,与圣道却是相左的。数年前,我曾偶遇一位白发苍苍的云游老者,听其寥寥数语,字字珠玑,欲与详谈,未能如愿,遗憾至今。” 李瑶道:“我见过几个这样的人,行为怪异,言辞虚妄,荒诞不经,云里雾里,欲博人青眼而已。” 多娜道:“自师祖达左开始,云游者游历天下,执志苦行,修身立道,自成一派。其思想光辉,亦能爽心亮目。我有幸读过两本云游者的著作,其中一本便是达左的《研行录》,写得真是不错呢。” 正说着,小五敲门进来,身后跟着鲍尔,称找到了老乞丐。原来,鲍尔带着小六在镇上例行巡查,遇到小五两人,便分开四处寻找老乞丐。结果,鲍尔找到了老乞丐。老乞丐正窝在一户人家的棚檐下睡觉,面对询问与邀请,甚至提到了贝拉,却一直胡言乱语,一概答非所问。鲍尔不敢使强,令小六在旁看守,自己回来通报。 多娜看着贝拉,说道:“怕是尊父无疑了。我们还去拜访么?” 贝拉眼圈一红,垂眉道:“请让他去吧。知道他还活着,我与家母便可欣慰了。明日,我便动身返回嘉卡,看望家母,如果家母还健在的话。还望您批准。”见多娜点头同意,起身行礼,离开了房间。 库叶儿道:“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女。我们还去看望么?” 多娜道:“大长老如此行事,定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去拜访,扰他修行了,”令同伴们都坐下,重新沏茶,一通茶毕,说道:“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鲍尔道:“我想好了,明日我跟小五前往康城。如有必要,进入疫区,查明真相。” 库叶儿道:“还是先派小五过去吧,他身手快,人也机灵。你笨头笨脑的,去了反而碍事儿。” 多娜点头称是,说道:“最紧迫的事情便是尽快查明疫气是否只影响施法者。如确是如此,也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还须第一时间向大众公布。在调查中,如确有必要,李,告诉小五,可以进入疫区。” 李瑶道:“好的,”稍作沉吟,又道:“我另有一事相请。” 多娜道:“请说。” 李瑶道:“明天,我带小五过去吧。那边我认识几个人,我亲自去,说话办事,都会方便很多。” 多娜稍作沉吟,说道:“行吧。万事小心,不可鲁莽。记得每天通报消息。如有需要,我们立刻驰援。” 李瑶点头应允,笑对鲍尔道:“大个子,跟我们一起去?” 鲍尔道:“我们都去了,谁保护多娜啊?” 库叶儿道:“还有心情开起玩笑来了?” 李瑶道:“大个子,你瞧不起我联邦精英。好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把两位女士看护好了。谁少根头发,我那些手下不管,拿你是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5 第二天一大早,李瑶与小五告别多娜等人,离开小镇色思,前往康城。两人沿着古道,策马奔驰。但见沿途白雪皑皑,大小村庄以及田野银装素裹,宁静安详。穿过一个小镇,行不多远,道上转出一道关卡。这出关卡重兵把守,设有堡垒,士兵们全副武装,人数至少有百人。一个士长模样的军官前来相迎,老远便笑道:“您又来了。” 小五连忙行礼道:“打扰了。” 军官问道:“这位是?” 小五道:“这是我的同伴,一起前往康城会友。” 军官屈身拱手,说道:“请下马,往这边来。” 李瑶目视小五,小五表示也很茫然。两人牵着马,随军官来到堡垒前,将马匹交给士兵,在军官殷勤指引下,钻入堡垒小门。堡垒占地二三十纳瓦,隔出一个只有数纳瓦的小房间。军官请两人在小桌前坐下,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坐在桌子另一边,搓揉双手,面露沉思为难之色。李瑶说道:“您视我等为客,甚是感激,有话请直说。” 军官摇首道:“哎,真是让人为难呢。” 李瑶与小五对视一眼,皆已隐约猜出其中情由。小五佯装未知,问道:“听闻最近集中营里难民越来越多,您是为这事儿烦神么?” 军官摇首道:“哎,可不是么!上头要求,不准放走疫区逃出来的难民,走脱一个,便拿我们是问。吃喝拉撒,什么要我们这些跑差的来管,跟老爷们一样,好好伺候着!弄不好,这些难民还要搞事儿。这都不是闹着玩的!不知是谁想出来的馊点子,没人愿意干这个活儿,上头便整出换班这么个主意。听说,要拿我部动手。说不定,明天便要换班去了!” 小五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不知疫区那边怎么样了?” 军官道:“谁知道呢?只怕要出更大的乱子。听说人手不够,还要派人进去。” 如此闲话片刻,见军官依然不愿提及羁留的目的,李瑶便道:“艾伦士长,您请我们进来,定然有所指教。” 艾伦叹息道:“哎,真叫人难以启齿呢!” 李瑶道:“你我一见倾心,畅所欲言。” 艾伦指着小五道:“我知道您,手握银熊勋章,却跟我们一样,是个跑差的,”又指了指李瑶,“您定然是一位老爷,具体是谁您不愿说,我也不敢问。不过,肯定与布雷将军都是熟识的。” 李瑶笑道:“您错了,我跟布雷将军并不算熟人。” “那您是?” “不说假话,我跟贵主上安东尼大公却算是熟识。” “这这便是天大的麻烦了!” “恕我直言,你这是奉命阻止我们过关?” “可不是么!上头命令我们,不准再放任何一个人进去,包括公主身边的人,就是诸位。哎,您说,可不是让人焦头烂额啊!” 李瑶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既然如此,您奉命行事罢了,有什么需要为难的呢?” 艾伦道:“哎,您这就是在取笑我了!我们都已知道,公主亲临疫区,定是想主持大局的。公主毕竟年轻嘛,受不得别人鼓动,借着性子就来了,一心要摆平这事儿。她哪里知道其中凶险?不是我说难听的话,只靠诸位几个人,根本帮不上忙!主上心疼公主,怕公主有危险,不愿自己开口,冷了面子,便拿我们这些手下挡差儿。” 李瑶道:“您刚才说‘主上心疼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伦道:“您是在考验我,还是您真的不知?”见对方似乎真不知情,拍腿道:“这可是大事,军中都传开了!听说,主上与公主情投意合,这就要向帝国老皇帝陛下求亲呢!您说,都快要一家人了,能不心疼么?” 李瑶冷笑道:“这说得倒是没错!”与小五对望一眼,又道:“如此说来,您定是要放我们过去了。” 艾伦道:“您为何要如此说?” 李瑶道:“我们已经知道您的身份,如果你不放我们过去,回去知会公主殿下。公主一旦生气,我们又不小心说漏了嘴,到时恐怕,您担待不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数枚银币,轻轻放在桌上,“您放心,我们只是前去访友,或许是明天过去的,或者是晚上偷偷溜过去的,或是从偏僻小道过去的,反正跟您没一点儿关系。” 艾伦连忙将银币压在手下,向门外瞥了两眼,说道:“您您这真是让人为难呢。哎,算了,您过去吧,赶紧走!只不过,这这么多这东西,我真是不能拿!”手掌却依然将银币覆着。 李瑶站了起来,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笑道:“你我相谈甚欢,以后就是朋友了!” 两人离开卡口,快马加鞭,眼见离康城已不远,正商量行程,路口道边的旧屋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见了两人,哈哈大笑,嚷道:“嘿,好大的胆子!”李瑶见了,连忙勒马,笑道:“原来是你,好久不见!”这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相粗黑,蓄下颌胡须,身穿寻常旅行服,腰插长剑,脚套马靴,却与李瑶旧识,是一位赏金猎人,属赛尔总会,名叫昆顿布莱克。两人连忙下马,与这位偶遇的朋友并行。昆顿笑道:“听闻你与公主殿下在一块儿,怎么会在这里呀?” 李瑶笑道:“一言难尽,你怎么会在此处?” 昆顿道:“生业艰难,听闻这里有发财的路子,便命也舍得了,随便赌上一把。” “此处危险倒应是真的,发财的路子嘛,还是上别去寻寻为好。” “你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只不过,金眯钱眼,怎么说,还得赌上最后一把。” “赌什么?” “哈哈,暂且不说,你到时就知道了。” 如此闲话片刻,李瑶问道:“你可知道尼格勒斯么?” “我与他见过一次。听说,他带着他的小队,早就进去了,到现在踪迹全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瑶道:“我见过他了,”说着,将所闻所见大略通报。 “我就说嘛!靠他那几个人有什么用?他自视甚高,我也不好说什么。如此了局,也是可惜了!” “城里可有什么消息?” 昆顿道:“我也有些日子没在城里了,正准备回呢,这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折叠纸来。 李瑶接过翻看,原来是一份招募通告。大略看毕,问道:“佣金很丰厚啊!这康尼先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康城现在鱼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可以谈。不管是真是假,先去看看再说。” 李瑶疑问道:“你现在怎么弄成这个模样,很缺钱么?” 昆顿叹息道:“用你的话说,一言难尽啊。” 过了片刻,一行人来到了康城城楼下,但见城楼高耸,颇为雄壮。康城原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繁华城镇,南邻丹河,商旅云集,往来赛尔的商船常在这里聚集。第二次圣战时期,帝国在康城、乔林一带修建坚固阵地,抵御科多人的入侵。圣战以后,城镇得以不断发展,城内河道纵横,房屋鳞次栉比,城外建有并川府最大的转运码头,已成为一个拥有数万人口的大城市。城门口人来人往,设有岗哨,只是简单检查证件。三人没有遭到刁难,顺利进得城来。李瑶笑道:“带你们喝酒去。” 城里房屋众多,鲜有复层,大多属砖石结构,依河或街道而建,建筑风格古朴。三人离开石板大路,转入小径,曲曲折折,也不知转了多少弯儿,在一家小酒馆门前停了下来。小酒馆名叫“小比特”,房檐下插挂一张看起来非常古旧的木制招牌。三人系好马匹,推开木门,温暖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有酒香,夹杂其它不可名状的味道。酒馆里光线阴暗,人声嘈杂,壁炉里火焰正旺。三人稍稍适应,放目望去,只见小酒馆里共有十来张桌子,分布舛乱,错落各处,几乎坐满了客人。两个招待女郎身披薄纱,裹着抹胸,下罩短裙,扭臀摆腿,穿梭其间。三人便在唯一的一张空桌旁坐下,昆顿大声召唤。一位招待女郎非常美艳,前来相应,笑问道:“各位老爷,喝点什么?” 昆顿伸手在女郎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我们就点你!” 女郎冷笑道:“瞧您这副模样,您还是点头猪吧,跟您搭配。” 昆顿道:“小丫头嘴上很利索。你看看他,公子哥儿,可是付得起的啊。” 李瑶笑道:“麻烦给我们来三杯果啤,不要温的,再随便来点吃的。” 不一会儿,女郎托盘将酒与食物送到,见李瑶在盘中扔下一枚银币,连忙致谢。李瑶问道:“请问卡瑟琳还在么?” 女郎道:“您好久没来了吧?她不干了,听说跟人跑了。” 李瑶道:“却是有一阵没来了,真是遗憾呢。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没见过你呀?” 女郎答道:“我叫美芙,就是顶替她的。” 李瑶问道:“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美芙答道:“不冷啊,已经习惯了。” 昆顿道:“美人儿,你要嫌冷的话,我的衣服借给你披一下吧。” 美芙道:“不用,请把您的皮收好。” 李瑶呵呵直笑,说道:“你别理他。那么,美芙,你晚上有时间么?” 美芙闻言红了脸,面露犹豫之色,偷眼打量,见对方又扔下一枚银币,连忙将银币揣进短裙兜里,低声道:“行吧,行吧,别扔了!您下班前再来,千万不要给老板知道了。”说罢,快速离去了。 昆顿道:“这女孩儿看起来像个雏儿,你又是赚上了。只不过,你可是领过告沐的人,不如让给我吧?” 李瑶笑道:“我未婚,她未嫁,何碍洁律?有道是人生在世,自观门前花,自清窝边草。你自吃你自己的。” 昆顿叹道:“人丑不怪父母,不怪怎行?得了,有空还是上院阁找那些残花败柳吧!” 三人吃喝完毕。李瑶令小五往寻酒馆老板。不一会儿,老板来到,老远见到李瑶,嚷道:“哎呀,这可不是我的仇人么?还敢大驾光临呀!”这老板三四十岁的年纪,瘦高个儿,身穿长袍,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倒像是一位学者。客人们起身相迎。数人重新落座,互道寒暄。原来,这男人名叫查尔邦利,曾肄习于伊利德亚魔法学院,在联邦任职,与李瑶熟识,因故离职后,辗转来到此处,盘得这家小酒馆。众人介绍完毕,查尔笑道:“李先生,你可是害苦我了!” 李瑶笑道:“邦利先生,您为何如此说?” 查尔道:“皈依圣教之人,居心纯正,行止高洁。本以为李先生久濡圣听,定然觉悟匪浅。不料,您居然拐跑了我的头等女招待。这大哗天下之事,也是您干得出的?” 李瑶道:“您又说笑了。您手下这些女孩子虽美丽动人,却定然久濡尊听,心性大化,直如入定圣女一般,哪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打动得了的?” 查尔道:“好吧,你别打我这些女招待的主意,再赔我的卡瑟琳,我便相信了。” 两人说笑一阵。李瑶道:“你可知我千里迢迢,来此何事?” 查尔笑道:“定然不是找我叙旧的,我的这些女招待也比不上赛尔的时髦女郎。只有一个道理,你我皆知。” 李瑶笑道:“你倒是知我心意。” 查尔道:“我还知道,你是陪同多娜公主前来的。” 李瑶道:“本想隐秘前来,到达康城,再作打算。不想事出有因,提前暴露了行踪。” 查尔道:“公主殿下亲自前来,给并川府施加压力,或可以缓解目前紧张的局面。” 昆顿道:“听说并川府要将所有外籍人都赶回去,可有这事?” 查尔道:“这个暂未可知。不过,前些日子,包括昨天,一群强欲闯关还有酗酒闹事的人都给抓了起来,听说外籍人一个都没放出来。另外,沿河一带,已开始修建隔离网了。种种迹象,真是让人担心呢。” 李瑶冷笑道:“看来,并川府想步波尔斯的后尘,就怕心大力小,到时难堪而已。” 昆顿道:“说实话,自从大家知道疫区实是凶险叵测,胆敢在此停留的人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全是不要命的家伙。谁也不惧谁,大不了,打上一架而已。” 李瑶问道:“最近军方还有什么举动?” 查尔道:“前两天,开始修建隔离网。昨天,好像又有一波军队进入疫区了,只进不出。按我说,诸位何必在此劳神,以至送命,都不讨好。先让并川府处理这事儿,处理不好,并川府危急,自会发出援请,到时并力解决,岂不两便?” 正说着,一个男人过来,对查尔耳语数句。查尔起身,招呼上甜酒,随那人往后面去了。美芙送酒过来,悄声问道:“您认识我们老板么?” 李瑶笑道:“也不算认识,只是询问一下灾异的事情。放心,没谈我们的事儿。” 美芙听闻,脸色一红,扭身自去了。三人正抿酒闲谈,里面走过来七八个人,面貌不善。带头的男人身材异常魁梧,虬臂裸露,布满纹身,嚷道:“原来如此,是个小白脸儿!” 李瑶笑道:“有何指教?” 魁梧男人道:“美芙是我的女人,劝你悠着点儿,不要打她的主意!” 李瑶道:“是么?”慢吞吞地起身,“里面地方太小了,出来聊一聊?” 一群人摩拳擦掌,离开小酒馆,二话没说,便在街道上打起架来。魁梧男等人也非庸弱,却不是李瑶三人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纷纷遭撂倒,在地上打滚呻吟。剩下一人眼见势弱,撒腿便跑。李瑶等人也吃了一些亏,龇牙瞪眼,恨声直骂,追之却是无及。就在这时,街道墙角处突然闪出来一个男人,将那逃跑者拦住。李瑶见了,笑道:“别让他跑了!”那男人笑应道:“好嘞!”只用一个回合,便将逃跑者击晕,拖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6 来人二三十岁的年纪,面貌俊朗,身量高壮,裹着熊皮大袄,肩背弓囊,腰插长刀,气势生猛,威风凛凛。合在一起,尚未来得及叙话,已听得警笛鸣声在街道深处鸣响。美芙身披大衣,缩着肩膀,夹在小酒馆门前看热闹的人们中间,嚷道:“你们快跑,警卫来了!”李瑶笑道:“这可不好!”连忙解开马匹缰绳,见昆顿已经逃得没了影儿,带上新同伴,与小五各乘马,奔蹄而去。两马三人在大小街道上左突右冲,撞得人翻车倒,惊声连连。逃了一阵,见身后没人追赶,缓辔信马,又行了一阵,见路边另有一家小酒馆,在屋后隐拴好马匹,齐入酒馆。来人名叫李伽林,是一位隶属会下的赏金猎人,亦属李氏后裔,虽为远支末系,且相隔两地,却与李瑶因缘见过数面。两人相见倾心,常有恨晚之意。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道说契阔。原来,因灾异事件影响扩大,有人提供重金,委托会下总会调查此事。为此,总会派出了一批精英人员,李伽林也在受遣之列。这些日子,李伽林四处奔波,寻找线索,收成甚微,不敢冒然深入疫区,见疫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势单影只,已有退却的打算。李瑶听到这里,笑道:“如此,你便大可安心。因为救兵来了。” 李伽林道:“听闻族兄陪同公主殿下前来,蹈此浑水。我倒以为,大可不必。” “为何如此说?” “灾异扩散,并川府首当其冲。事关重大,并川府全力处理此事。坊间传言,进入疫区的军队人数已有数万,且还在抽调。由此可见,会下方面决心非小。近日,灾异扩散有放缓迹象,应是军队行动已产生了效果。或在不久之后,灾异事件便可得以解决。”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在这里呢?” “只为两件事。其一,包括库尔勒,你认识的,数位同伴进入疫区后,如今踪迹全无,只怕凶多吉少。或有生还的可能,即便成了疯子,或有尸体的消息,对家人多少也有些许安慰。我每日打探,期待能有好的消息。其二,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公会委托调查此事,作为执行者,虽说没什么进展,总要等到一个结果,形成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 “这些日子,你定然得到了不少有趣的情报。” “谈不上有趣。种种传言,道听途说,天花乱坠,直是信不得真的。关于疫情,倒是有一些称得上有用的情报,可与族兄分享。” “愿闻其详。” “有一点可以肯定,疫气导致暗灵产生了变异。因此,常会感染与暗灵接触亲密的人,魔法师们首当其冲。” “我们也调查到了这个现象,正准备前往验证。听说,如果在疫区不释放魔法,便可以防止变异。果是如此,疫情也就不显得那么可怕了。” “我也考虑过这个论断。只是,有不少变异人根本不会魔法,却也产生了变异。这便让人感到困惑了。” “疫区或有什么不为所知的东西,可以导致普通人的变异?” “疫气应有更为强大的破坏力。你听说过,疫区是由什么造成的么?” “我听闻祸首是一个名叫‘黑色魅影’的恶魔?我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的。” “没错。是恶魔,还是什么怪物,暂未可知。我们称之为‘魅影者迪门’。种种迹象表明,魅影者现在便在乔林,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可怕存在。” “何以见得呢?” “听闻,魅影者行动迅速无比,快如闪电,杀人于无形,不仅传播疫气,使人变异,成为其傀儡,还可以驱化动物,使其变异,成为无比凶猛的怪兽。疫区里应有很多这样的变异动物。传闻,乔林西边的寂湖中出现了一只恐怖巨兽,大到可以吞没船只,不知是真是假。” “自创世以来,类似灾异事件,从未有过,毫无头绪可言。五百年一次的大劫难即将临近,出现这等异事,真是让人担心呢。” “我也常有这样的忧虑。” 李瑶道:“我们担心并川府借处理灾异事件,别有所图。所以,决然不能听之任之。我们还得想办法进入疫区,调查真相。” 李伽林面露犹豫之色,转而道:“额,好吧!既是如此,我愿舍命,助族兄一臂之力。只是,疫区凶险,如人间地狱,人手不够的话,怕是力微难行,”想起了什么,拍桌道:“这些天,曼努其顿旅馆有人在招募人手,我们何不前往一探?” “谁在招募人手?” “不知。听闻是个神秘富豪,其目的也暂未可知。” “本阿贝还在康城么?” “本阿贝与他的小队应该都已离开康城,或已南下。我听到一些传闻,称他偷偷干过不少坏事儿。” “他与他的小队是一群披着羊皮的恶狼,已引起了联邦政府的注意,赛尔总会方面已在考虑将这群狼驱逐了。那么,不管他了,你看到亚伦斯卡特了么?” “我有一些日子没看到他了。或是进入疫区,也有可能已经离开了。” “按我对他的了解,这位老朋友定然不会轻易离开的。好吧,喝完杯中美酒,我们先去拜访另一位老朋友,一位肯定不会不见了的老朋友。” 一行人离开酒馆,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所黄色大房子的院门前。这处大宅子离郡政厅不远,看起来非常气派,庭院里绿草休整,铁栅栏又高又尖,迥异于寻常建筑。院前道上停着一辆两架的华美马车。数个看门人携有枪械武器,挡在门前,见众人靠近,虎视眈眈,打量众人。其中一人跨出几步,拦住众人,厉声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李瑶笑应道:“我们特来拜访喀斯特贝尔先生,麻烦通报一声,便说---” 看门人喝道:“你们定是没有预约了?” “这个倒是没有的。” “郡首先生公务繁忙,便要出门公干去,没有时间接待俗客!” 正说着,大宅房门被打开了,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人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矮胖,圆脑秃顶,蓄八字须,身套礼服,戴单片眼镜,正是尚平郡郡首喀斯特贝尔。喀斯特看到院前光景,稍稍发愣,顿时眉开眼笑,快步上前,呵离看门人,一把抓住李瑶的手,笑道:“数年不见,你越发英气焕发了!” 李瑶笑道:“您见笑了。倒是您,看起来越发旺健,神采奕奕呢!” 李瑶将李伽林介绍给喀斯特。寒暄毕,喀斯特将两人引进大屋。在宽大的客厅里,众人分主宾坐定。等待上茶的时候,喀斯特询问太夫人身体状况以及赛尔诸多人情世事,李瑶一一作答。一通茶毕,喀斯特说道:“听闻你与多娜公主偕同前来,不知公主现在何处?” 李瑶答道:“公主车驾还未到康城。小侄前来探问,以确保行程万无一失。” 喀斯特点头道:“公主千金之体,万事不可造次。前些日子,我听闻你与公主偕同前来,非常吃惊,也很担心,生怕有什么差池。听闻,另有一位波尔斯帝国的后起之秀,也在同列。这是议会长大人亲自安排的么?” 李瑶道:“公主殿下心系苍生,见并川府受灾严重,人民有倒悬之急,日夜忧虑,多次向芙索娜院长提及此事。我等亦受公主感召,自发申请,同赴天下共难,实是向义重情之举,并没有刻意安排。” “如此说来,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实是并川府万民之福。只不过,本次灾异非比寻常,我深受贵姑以及太夫人厚恩,有些话,实该推心置腹,不可隐瞒不说。其中道理,你可寻便向公主殿下择条禀报。” “愿闻清教。” “你可知本次灾异有多严重?” “略有所闻,未知其详。” “本次灾异起源于边陲小村努文斯一带,具体在何处,暂未可知。数年间,努文斯发生少量恐怖事件。得到重视后,郡府也曾多次组织人力,前往调查处理,颇有损失,却始终难以弄清真相。去年以来,灾异快速扩散。数月间,迅速吞没了乔林在内的数十个大小城镇,波及范围数百平方公里。近三四个月以来,灾异扩散有所放缓。末月以来,灾异停止在莫西里镇附近,便在数十公里以外。在最困难的时候,郡府已在考虑迁移治所的计划。” “既然已经停止扩散,可有缩减的迹象?” “我做梦都在想灾异得以消减,直至无影无踪,可惜,完全没有。现在的情况是,受灾的疫区已沦为人间地狱,应是没有正常的活人了。除了凶残的变异人,便是化为怪物的野兽。军方已出动大量军力,力图挽救困局。我得到了最新消息,军队被困在小镇尤它附近,虽已有所突破,在短期之内,恐怕难有重大进展。” “既是如此,并川府为何不联合外部力量,齐心合势,同力处理灾异呢?” “恐怕你有所不知,这些外来的所谓‘援助力量’,除了捣乱,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不少冒险家未经允许,擅闯疫区,结果遭到感染,成为了变异人,反而成为了对方的帮凶。这也是我希望你重点向公主殿下提及的,千万不可贸然前来,甚至擅入禁区。” 李伽林问道:“听闻郡府方面欲驱逐我们这些外乡人,可有如此计划?” 喀斯特道:“郡府确有这样的计划,正在等待上方的指示。正如我所说的,冒险家们待在并川府,尤其擅入疫区,其一于事无补,徒然损害性命,其二与军方有碍。此为两失之事,不得不办。” 李瑶问道:“看来,您与布雷将军已交流过这事儿了?” “计划由郡府提出,直接向上呈报。当然,具体执行,还得由军方来处理。布雷将军与我,一主军一主政,按帝国以至联邦传统,都得按规矩办事儿,不敢擅越。” “布雷将军现在何处啊?” “他的临时军政所设在丹河南岸,离霍夫大桥只有数公里远,便在古道边上。听闻,他最近在主持剿贼之事,具体行踪未知。” 众人重新续满热茶。啜吸数口,喀斯特说道:“再说灾异这件事情。公主带队前来,实是有多害而无一利,”见对方只在抿茶,似在等待自己说话,又道:“首先,公主殿下身份娇贵,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说的是‘万一’,那么,皇帝陛下震怒,恐怕不仅我并川府脱离不了干系,联邦甚至波尔斯方面也将并受其辜。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况。其次,公主殿下没什么事儿,令侄你或者波尔斯的那位朋友出了差错。同样,我并川府难以承担责任,公主殿下恐怕也会伤心难过。而且,诸位初来乍到,其中凶险未知,临敌经验定然不足。据我所知,很多冒险家闻名遐迩,临危经验丰富,作战能力高强,调查许久,自以为得计,深入疫区后,几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你们可以到处打听看看,我所说是否为虚话。公主与诸位只带着几位随从人员,实是无事无补,徒然折伤贵体。此是肺腑之言,万望采纳,并闻达公主殿下。” 李瑶道:“承听教诲,感激涕零。定会着便传达公主。” 众人又闲聊数句,李瑶提出告辞。喀斯特没作挽留,邀约登遐节再会。李瑶同意了。一行人离开大宅,径往曼努其顿旅馆而来。这家旅馆是康城数一数二的大旅馆,主楼正对道路,共有三层,富丽堂皇,古气盎然。三人进入旅馆前厅,厅柱后突然撞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李伽林的胳膊,嚷道:“终于抓住你了!”众人看过去,只见这人大概二三十岁的年纪,小个圆脸,额扎头带,身背阔剑,一副寻常赏金猎人的打扮。李伽林笑道:“原来是小加里先生!”原来,这人名叫诺尔卡加里,属会下总会。李伽林问道:“你北边的事情办好了?” 诺尔卡道:“真是让人懊恼,在那个家伙身上耗费如此多时间与精力,我后悔死了!哈哈,听闻这里更有意思,便赶来了,昨天刚到的。” 众人寻着一个坐处,相互介绍,寒暄完毕,便算是认识了。众人谈了一会话,加里拍掌道:“那里怕是要开始了!”带领众人,登上三楼,来到一间空阔大厅。大厅足有四五百纳瓦,两侧开有大窗,四角皆设壁炉,烧得房间里暖和和的。大厅里侧搭建一处小平台,上面空无一人。四下里张设不少桌椅,疏疏落落坐着大概十来个人,皆非寻常百姓的打扮。众人择了空位坐下,刚说了两句闲话,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一个人雄赳赳地从平台后的帷幕里钻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7 上台的是个老头儿,大概五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瘦,穿着翻领黑色大礼服,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堆满笑容,深深鞠躬后,用他颤抖高尖的嗓音说道:“尊敬的先生们,女生们,这里是文森先生的招募会。呵呵,希望诸位不是走错了地方。嗯,嗯?仅仅开个小玩笑。那么,欢迎前来参加本场也是最后一场的盛大聚会。如往场一样,凡施展武艺获文森先生高赞者,皆可获得赏金一份。如愿与文森先生签下契约,同赴乔林者,另有重笔赏金。下面,让我们有请文森先生上台叙话!”说着,拍掌起来。台下众客和应者稀少。在疏落的掌声中,帷幕后又走出一群人来。这群人高矮不一,体态各异。为首的是一个侏儒胖子,只有寻常人一半身高,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笑容可掬,满面油光,衣着华美,整个身体看起来像是绣衣里裹着一只圆球。队伍里另有一个侏儒,却是个女孩儿,长得小巧玲珑,面相看起来得有二三十岁,颇为秀气,目光冷峻,身裹皮袍,手里提着一根黑色细棍,不知为何物。另有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面色沉静,步伐稳健,手提重剑,颇类鲍尔手上的武器。另外,队伍里还有两个随从模样的男人,毕恭毕敬地手捧覆布托盘,跟在队伍最后。大厅里的人们见此情形,纷纷笑嚷起来。为首的文森先生看起来早已见惯,笑而不语,等待嘈杂声稍息下去,略一拱手,朗声道:“感谢诸位前来捧场,文森不甚荣幸。”说着,开始陈述自己举行招募会的理由。原来,文森先生原是本处富商,经营水产百货,家住乔林,常在外地经商。灾异突起,文森先生被困康城,挂念家里老小以及财产安危,特招募雄胆精强的人士,护送文森先生返回故里,处理家事。如得遂心,愿意将巨额财产分羹出来,与众同乐。说到此处,台下的人们叫嚷起来,打断讲说,表示愿与同去。充当主持的老头儿小声请示主人后,宣布道:“这便开始吧。”站在角落处的旅店招待连忙上前,将场地中央收拾干净,拿箭靶挂贴在一侧墙壁,并在台上放置三套桌椅,供文森先生等三人就坐。一切就绪,老头儿高声问道:“哪位先来?” 角落处一人应声跳起,嚷道:“我来!”动作迅猛,转眼已来到大厅中央。众人看过去,只见这人二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细瘦,背系弓囊,腰插长剑,一副赏金猎人的打扮。老头儿道:“桑代克先生前日已通过招募,不用再参加应试了。欢迎今晚前来参加酒会。” 桑代克道:“没有这等道理,你今日从未作此说明。既是诚心招募,怎能如此行事?” 老头儿道:“文森先生恰要” 文森先生摆手道:“既然桑代克先生如此热忱,我等不能冷人心肠,”说着,向后一摆手,一位侍者从覆布托盘里掏出一枚银币,一路小跑,将银币递给了桑代克。桑代克接过银币,喜笑颜开,拱手鞠躬,大步离去了。 又有一人道:“我来比划!”说着,起身来到大厅中央。这人满脸麻子,也是一副赏金猎人的装束。更不话语,张弓搭箭,瞄准便射,只听得“咻”的一声,箭矢向二十米开外箭靶飞去,虽射中箭靶,却偏离中心不少。观客们见此,哄笑起来。麻脸面露羞惭之色,连忙搭箭,瞄准许久,喝道:“着靶!”箭随声出,险险射中箭靶,却还不如前一射。观客们轰然大笑,纷纷喝骂,令其离开。麻脸奋然道:“别急,看我试剑!”抽出腰间长剑,当场舞划起来。剑舞颇为花哨,却绵软无力。众观客们拍桌跺脚,喝声不止。麻脸恍若未闻,待舞完剑,问道:“如何?” 文森先生问道:“阁下会释魔法了?” 麻脸道:“略有一点造诣,”说着,念动咒术,比划双手,身前张出一支冰晶箭来,作势驱动,向箭靶投射而去。冰晶箭歪歪斜斜,却连箭靶都没打中。观客们狂笑不止。有个人看不下去了,上来拉扯麻脸。麻脸怒道:“你放开!文森先生还没说话,你急什么?” 文森先生道:“阁下怕是不符合我等招募条件。” 麻脸道:“我从业数年,亦办过不少委托。大家都以我为能,今日偶尔小有失误而已,为何你说我不能?” 文森先生尚未搭话,一旁的重剑男人站了起来,抬起重剑,随手一划,喝道:“如此才可为能!”说话同时,麻脸身前闪过一道蓝色光弧。紧接着,麻脸的鞋子便燃烧了起来。众观客见了,纷纷叫好。麻脸慌里慌张,扑灭鞋上的火,满面羞愤,便欲离去。文森先生道:“且慢!”向后招手,刚才那个仆人忙将一枚银币送了过来。 麻脸疑问道:“这是何意?” 文森先生道:“阁下法术技击虽尚属稚嫩,却也不是一无可取。另外,烧坏阁下的鞋子,实在过意不去,也是该赔偿的。” 麻脸哼了一声,便欲接过银币,见众观客起哄不止,跺了一下脚,略一拱手,没拿钱币,急步离去了。 坐在角落处的李瑶等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李瑶问道:“你们看出什么门道了没有?” 李伽林道:“这重剑男子造诣匪浅,暗灵控制精确老道,让人叹为观止。恐怕来头不小。” 诺尔卡道:“不止,你们看到那道蓝光了么?这才是恐怖的地方。” 李瑶道:“没错,我也看到了。导引蓝火,这是造诣精深的大魔法师才可以办到的。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呢?” 李伽林道:“恐怕不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了。” 诺尔卡笑道:“我却是热血偾张了!诸位可注意到那个侏儒女子了么?” 李瑶道:“我观察她手里那只棍子许久了,看起来分量不轻,应是纯铁制作,或是什么奇门的武器,跟小五一样。” 李伽林点头道:“我以为这女子或许更不一般,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诺尔卡道:“或许是个聋子哑巴呢?不管怎样,这些人如此行事,定然跟灾异有关。我们何不就便加入他们,从中取事呢?” 李瑶道:“调查灾异事件,有了这些强援,倒是让人安心不少。只不过,关于疫区禁忌,如有机会,应当说明。”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观看场中情形。有应试者遭到文森先生认可,获赠两枚或数枚银币不等。有人遭到拒绝,或得到一枚银币,或什么奖励也没有得到。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应试者们已经走光了,只剩下李瑶等一桌四人。老头儿张望许久,见这桌人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诸位是来应试的,还是便充看客的?” 诺尔卡笑道:“光看却没意思,当然是来应试的!”说着,跳了起来,阔步走了过去,立在场地中央。 文森先生道:“阁下武器,倒也稀少。只是略宽略短,宽则笨重,短则见欺。何以料敌呢?” 诺尔卡道:“格击之术,千变万化。岂是长短重轻可以说得的?” 文森先生道:“有道理。那便开始吧!” 诺尔卡笑道:“请看好了,我的剑可不短!”猛然拔出阔剑,大喝一声,隔空向一旁桌椅撩过去,只听得“哗啦”声响处,那套桌椅似遭猛击,或破或翻,已成一片狼藉。同伴们见此,纷纷叫好。台上众人见了,也各动容。诺尔卡哈哈大笑,问道:“还要再试么?” 文森先生道:“不想阁下已练成剑气,可喜可贺。完全符合我等要求,不用再试了,”说着,招动另一只手。另一个仆人从托盘里摸出一枚金币,叠步送了过来。 诺尔卡将金币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笑道:“这钱如此好赚,真后悔没多赶上几场!”又指着重剑男人道:“这大个子倒也了得,找个时间比划一下?” 重剑男人闻言,略一拱手,淡然道:“让您见笑了。如有机缘,便当请教。” 诺尔卡问道:“不知怎么称呼?” 重剑男人道:“看家护院之人,名号什么的,不说也罢。” 老头儿问道:“您的朋友,那边的朋友,还有来参加应试的么?” 话未说完,李伽林喝道:“我也来玩玩!”昂然起身,来到大厅中央。 文森先生道:“阁下一表人才,气象威猛,定然让人大开眼界。不知玩些什么呢?” 李伽林道:“让您见笑了,我玩点简单的吧!”说着,抽出背后黑色大弓,搭箭拉满弓弦,只听“嗖”地一声,箭矢如电闪逝,正中箭靶当心,箭柄直插入墙壁中去了,只留末端箭羽露在外面。 同伴们见此,起身叫好。文森先生令仆人奉上一枚金币,赞许道:“不想此箭霸道如此,您这张弓定非凡品。” 李伽林道:“不敢当。不过,此弓乃是家父遗物。” 文森先生问道:“不知尊家怎么称呼?” 李伽林道:“鄙姓李。” 文森先生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伽林略一举手,返回桌位。老头儿高声问道:“还有人参加应试么?” 李瑶与小五对望一眼。小五起身道:“我替主人应试。”说罢,起身走了上来。 老头儿道:“应试便是应试,岂有代替一说?” 小五道:“您有所不知,我主人偶感微恙。我代为应试,聊占一个位置,有何不可?” 老头儿道:“疫区乃是险境,危机四伏,可不是公子哥儿游玩赏景的地方。” 小五道:“我主人能力在我之上,我如得通关,主人定然不在话下。” 老头儿看向自己的主人。文森先生道:“既然如此,你便可一试,一人可代两人。” 小五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着,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众人看过去,只见这件武器模样怪异,似剑非剑,剑身细长,剑柄处却像是手枪的形状。 文森先生道:“阁下的武器却是奇特,想必是一件枪刃吧?” 小五点头道:“正是。” 文森先生道:“观其样貌,怕也是一件旧物吧?” 小五点头道:“没错。这确是先人遗物。” 文森先生道:“那么,请开始吧。” 小五道:“见笑了!”说着,握刃左手猛然一抖,已将枪刃插入刃鞘,傲然而立。文森先生见了,变了脸色。数秒后,一侧的一张桌子顿成两半,倒塌在地。众人见了,轰然叫好。 文森先生道:“阁下出剑速度之快,世有罕匹,着实叫文森大开眼界,”令仆人又拿来一枚金币,亲自递给小五,待小五回到位置,扬声道:“请诸位近前来。”李瑶等人见招,靠近上来。文森先生令人扶持,站在桌上,又道:“诸位小展技艺,令人赏心悦目。想必前来应聘,定然是欲入团的了?” 诺尔卡笑道:“这是自然。一来可以赚钱,二来可以杀怪练级,岂不两便?” 文森先生笑道:“想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李瑶道:“你我目的,皆是进入疫区,对抗疫情。这应是不假吧?此行凶险,想必你我都清楚这一点。结队或可减少风险,从容对付。您说呢?” 文森先生打量这年轻人,笑道:“您看起来仪表堂堂,气度雍华,叫人顿生亲切之感,请问怎么称呼大名?” 李瑶道:“不敢,鄙人跟他一样,也姓李。” 文森先生点头道:“原来如此!便要同心共事,携手赴难,不知诸位对灾异有何看法?” 李瑶道:“我等初来乍到,所知寥寥。倒是您,羁留此处已久,定然有所指教才是。” 文森先生道:“灾异突起,群庶汹汹。我等经商之人,背乡离土,赚点小钱,不意骨肉分别,生死未卜,尤感其痛,”环视众人,又道:“我等曾尝试进入疫区,不想损失了几位精干家将,实是悲人心肠,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愿闻其详。” “可以敬告诸位的是,疫气已污染暗灵,释放魔法之人更容易遭到感染。因此,进入疫区,不要随意驱动暗灵。任性为之,定然后悔无及。” 诺尔卡道:“这个我们也知道了!” 李瑶道:“请您继续说。” 文森先生道:“其它也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给各位的了。疫区迷雾重重,诸多真相还待慢慢发掘。好吧,正式通知诸位,我同意诸位加入。便在今晚,鄙人将在此处举办一场迎新舞会,欢迎各位前来捧场,尽兴一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8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瑶隐在街道边的阴影里,见美芙从小酒馆里走出来,连忙迎靠上去,将手里的一束寒霄花递了上去。美芙接过花,急步趁行,转过街道弯口,看不见了小酒馆,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跟上来的男伴道:“哎呀,吓死我了!” 李瑶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美芙将花放到鼻下闻了闻,羞涩地微笑,说道:“真香!哪里采的?” 李瑶撒谎道:“喜欢么?便在城墙脚下采的。集齐这么一束,可是跑了我不少腿呢!”其实这束花是在城里一家尚在开业的花店买到的。 美芙道:“我倒是没注意到呢。这花耐寒,好养,雪白的,像遍地的雪一般,”将花束递了过来,“还给您,我却不能要。” 李瑶疑问道:“这是为何呀?” 美芙道:“店长说您是个花花公子,专门骗人家女孩儿,卡瑟琳就是被您骗走的。我可不敢亲近您这样的,嗯,朋友。” 李瑶叹息道:“你可真是个傻姑娘啊。” “我才不傻呢!” “你不傻,为什么只听你店长一面之词,不听听我的辩解呢?” “那您说吧,我听着呢。” “就说吧,如果卡瑟琳是我骗走的,我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美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对呀,那店长为什么要骗我呢?” “别管你的店长了,他就是个怪脾气的臭大叔,抱着圣典的老正经儿。话说,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今年十九了。我姓加菲尔德,我叫美芙加菲尔德。” “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都说了。” “客人们搭讪女孩子,不都是这样么。您呢,您叫什么?” “你的店长没告诉你么?” “没有,他只叫我离您远点儿。” “看看,我猜是这样。我来过你们店里几次,有一次喝得太多了,我朋友砸坏了一点东西。我都没告诉他真名。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叫李伽林。” “听说,李氏可是我们联邦贵姓。您家,定然也是贵族了?” 李瑶道:“祖上应该算是吧,现在也只能算温饱不愁了,”说着,将自己的毛皮大衣解了下来,披在女伴的身上,“你看你冻成这样,天黑了,气温也骤降了呢。” 美芙道:“我只是有一点点冷,您呢,您不冷么?”要将大衣还回来,遭到拒绝,也没作坚持,向前一指,“我家离酒馆不太远,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李瑶道:“不要回去了吧?曼努其顿旅馆有一场舞会,我带你跳舞去呀。” 美芙垂下脑袋,稍作沉吟,说道:“我不,不是,我愿意跟您去,我信赖您。不过,我得先回家一趟。” 美芙家便在一条狭窄的曲巷里。巷口有一家小面包店,美芙买了一大块面包。李瑶欲代为付账。美芙拒绝道:“您给我的小费已经很多,不能再让您破费了。”曲巷里碎石铺地,两侧皆是紧密相接的小石房子,房门低矮,墙壁斑驳古旧。美芙家离巷口不远,一眼看去,与左邻右舍几无差异。李瑶便在门外角落里等待。美芙敲开房门。门内晕黄灯光透出,欢叫声随之响起。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道:“姐姐回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啊,面包,姐姐买了面包!”随着房门关起,声音也弱小了下去。李瑶稍稍贴近,依稀听见门内的声音。门内另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美芙大多在跟这老妇人说话,称要跟朋友去曼努其顿旅馆参加舞会。声音断断续续,有的几不可闻。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美芙一个人走了出来,换了一件深色的长裙子。带头走到巷口,停步对李瑶道:“让您久等了。” 李瑶将大衣再次给女伴披上,一边走,一边笑道:“给你提个建议怎么样?” 美芙闻言红了脸,支吾道:“您是觉得我这件裙子不好看么?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我家我家也没有更体面的裙子了。” 李瑶摇头道:“裙子很合身,很好看呀。” 美芙道:“很合身么?我自己改了一下,还没在外面穿过呢!要在平时,我可舍不得。” 李瑶笑道:“你肯定是故意的,不想听我的建议。” 美芙红脸道:“我怕怕您,说我,作为伙伴,对您有不好的,那种影响。那么,您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李瑶一本正经道:“既然作为伙伴,我们可以不要用敬称么。” 美芙眨了眨眼,扑哧笑了,点头道:“好吧,你,‘李’先生。” 李瑶笑问道:“好吧,您家都有什么人呀?” 美芙笑嗔道:“那么,还来欺负我?”正了正脸色,又道:“我家有奶奶,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你父母呢?” “妈妈生下妹妹后不久,就去世了。爸爸是个渔民,去年冬天,与人一起出河打渔,就再也没回来。” 李瑶笑道:“就是说,我们美芙女士还是家中的顶梁柱啊,了不起!” 美芙挺胸道:“那是当然,你可别小瞧了我!” 两人来到旅馆三楼的大厅,舞会已经开始了。文森先生、重剑男人与管家模样的老头儿挡在大厅入口处,接待客人。与主人们寒暄数句,李瑶带着女伴,进入大厅。天花板上分挂数盏装饰华丽的电吊灯,照得大厅里亮如白昼。大厅里音乐悠扬,到处都是人,欢声震耳。在大厅中央,人们成双成对,随着音乐节奏,欢快地舞蹈着。多数男士皆是寻常赏金猎人的装扮,而女人们多是浓妆艳抹,衣着暴露。靠近入口的两侧墙壁贴着一排长桌,上面放满了食物与酒。美芙叹道:“我只在外面看到过,原来真有这么亮!”李瑶笑道:“我也惊讶这里居然有电灯。”两人取了食物与酒,在大厅里寻找空桌椅。李瑶看到同伴们便在不远处,佯装不见。诺尔卡见了,大声呼唤。李瑶只得带领女伴过去,介绍同伴,称李伽林为李瑶。众人会意,都没点破。众人一边喝酒吃东西,一边闲聊。等换了一个新曲子,李瑶站起来,笑道:“请美丽的女士跳个舞吧!”美芙缩肩道:“我不会呢!”李瑶道:“我也不太会,一起跟别人学学。”将手伸过来,接过女伴胆怯的小手,一起来到舞台中央,学着别人的样子,舞动起来。刚开始,美芙羞赧缩涩,动作别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自然轻快起来。笑靥如花,含情脉脉地打量舞伴。李瑶看在眼里,怦然心动,悄声道:“你真美!” 美芙道:“你是看人的,还是跳舞的?” 李瑶道:“两者兼得,不过,看人是主要的。” 如此舞了两三场。又是一章音乐结束,大厅里的人们四下散开。李瑶带着舞伴,欲退回自己的桌位。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拍了一下美芙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小比特的美人儿么?” 李瑶看过去,只见这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体壮实,面貌凶悍,正拿挑衅的目光打量自己,笑道:“这是哪里窜出来的,一边玩去!” 那男人冷笑道:“原来是傍上小白脸了啊,看起来还个公子哥儿嘛。怪不得,对我们兄弟,正眼都不看上一眼。” 美芙冷声道:“人只会跟人在一起,其它什么的,施舍点臭骨头就不错了。” 凶恶男人道:“嘴巴还是一样毒嘛,平时有你那个厉害老板罩着,今天指望谁,这个公子哥儿?”说着,十来个人围拢了上来。看起来,皆不是庸手。 李瑶将美芙挡在身后,笑道:“有话好好说嘛,摆人阵吓人,这是哪般?” 凶恶男人笑道:“小子就是没种,害怕了!”众同伴哄笑了起来。男人道:“小美人让出来,陪我们每个人跳一支舞,再亲个嘴儿,这事儿便算完了。不然的话,嘿嘿!” 李瑶冷笑道:“你猜,我敢不敢踹你?” 那男人道:“我猜你不敢!” 话刚落地,李瑶抬起一脚,将凶恶男人踹倒在地,同时喝道:“伙计们,狂欢开始了!都上来练练,不要弄出人命就行了!”说话的同时,身后的三个同伴冲撞上来,加入战团。一时间,大厅里惊叫连连,乱成了一锅粥。李瑶打倒一个欲靠近美芙的对手,拉起女孩儿的手,绰起外套,便往门外跑。有人欲追,全被小五等三人拦截下来。 李瑶拉着美芙,乘乱离开旅馆,来到街道上,奔到一个拐角处,窥见没有人追上来,相视而笑,乐弯了腰儿。李瑶问道:“好玩么?” 美芙道:“好玩是好玩,”说着,撅起了嘴,“我还没吃饱呢!” “我也没有。我听说码头有很多好吃的。” “以前那边可热闹呢,可惜都没啦。因为,晚上会有变异人出没。没人敢再营业了。这个点儿,城门也关了,军队把守呢。” “尊敬的女士,你的消息落后了。本人得到最新情报,自从隔离网修起来以后,码头便有开张的小店了。而且,最重要的,有个地方可以出去。” 李瑶拉着美芙的手,安步而行。不一会儿,来到城墙脚下。但见墙头高远,并无出路。李瑶吹弄口哨。不远处的民居墙角后闪出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人身裹黑袍,用黑布罩着半个脸,看不真切面容,低声道:“您来早了。这便要出去么?” 李瑶道:“不急,你带东西了么?” 那人道:“东西倒是有的。只是走上面太危险,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走下面比较好。” 李瑶道:“这个不用你管。” 那人没再说话,带领两人,沿着墙边,走了百米远,来到城墙夹角处。仰面望去,一柱灯塔建在城墙之上,高高耸立,气势逼人。那人掏出一串钥匙,上前倒弄起来。美芙这才发现墙上有一道上锁的暗门。那人打开锁后,轻轻敲门。稍作等待,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李瑶拉着美芙的手,率先进门,见女伴稍有退缩之意,安慰道:“别怕,我们这要上灯塔呢!”头顶上有微弱的光映射下来,隐约看到脚下是一截向上的台阶。两人踏阶旋转而上,不知走了多少级台阶,眼前一阔,已来到一个小房间。油灯荧荧,一个警卫模样的大胡子坐在灯边,正在打瞌睡。李瑶没搭理这人,带着女伴,踏上另一段向上的台阶。如此又升登一番,台阶尽头,竟是一处圆形的小房间。美芙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灯塔顶部。灯塔上虽有罩顶,墙壁上开有不少瞭望口,四周几无遮蔽,因此寒气逼人。她不以为意,十分欢喜,贴住墙边,徘徊探望。皎皎月光之下,城里城外,一览无遗。城内房屋白雪为顶,紧紧凑凑,高高低低。不少烟囱上燃烟袅袅,笔直而上。万家灯火,荧荧点点,如星光闪耀。曼努其顿旅馆容易寻辨,其顶楼投射过来的电灯光尤其耀眼,看起来舞会并没有受到影响。城外便是码头的范围。古道蜿蜒,引向横跨丹河的霍夫大桥。大片房屋依古道而陈,规模样式跟一般城镇相差无几。一带大河便在码头外,呈灰暗色,河面宽广,便是丹河,发至绵延的露罗干姆山脉,穿过康城,流向下游重镇什杜,一直通达沙美湖。美芙踊跃道:“你快看,下面有灯光呢!” 李瑶笑道:“我说得没错吧?一会儿我们便去。” 美芙没有搭话。两人便扶着墙口,静静地凝望城外。过了片刻,李瑶问道:“你觉得冷么?” 美芙道:“有点儿。倒是你,大衣还在我身上呢。” 李瑶道:“我真觉得有点冷了,要不,我们即兴一舞,聊以驱寒?” 美芙将手伸过来,李瑶握住。两人便在灯塔上缓缓舞动起来。李瑶见女伴目如朗星,一眨不眨,直盯着自己,又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水味,躁动起来,脱口道:“美芙,你真美!”情不自禁,脸庞稍稍迎靠,见女伴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将嘴唇贴靠上去,接吻在了一起。如此良久,两唇分开。美芙将脑袋伏在李瑶的胸前,呢喃道:“你相信么?我第一次跟男人这么亲近。” 李瑶轻声道:“我相信啊。” “你知道么?我第一眼看到你,便喜欢上你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可能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人吧,那种能让女孩子一见钟情的人。你会觉得我很轻浮么?” “没有啊,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也是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你知道么?巴洛他们找你麻烦,是我故意说给他们听的,看起来是给艾丽斯说的。他们总是纠缠我,我也想试试我看上的男人怎么样?我如此说,你会觉得我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么?” “我还奇怪呢,原来是你这个捣蛋鬼!” “你知道么?我为什么愿意跟你出来?” “我长得漂亮,你喜欢我啊!” “那只是一个小原因。我从来没有接受过那么多的小费,我不想欠人情。我知道男人的想法,夜班时候遇到的那些男人,完全就是动物。其次,我也在跟我自己打赌儿。我一直相信某些理想中貌似不切实际的东西,那应是老师、书本还有圣训堂的主司们在潜移默化中,点化我的。如果我输了,那么以后,我便什么都不会相信了。” “为什么要说那么沉重的话题呢?你也接受过告沐么?” “是的,有几年了。” “那么,你相信,万能的圣女会给你指引,让你遇到一个好人么?” “我相信,一切皆有因缘。如果我遭受了痛苦,那也是前世的债,或许说,是历练。” 李瑶突然烦躁起来,停下舞动,扶着女伴的肩膀,说道:“你们为何什么事情都要牵扯那些虚无缥缈、一本正经的东西。男欢女爱,本是人间正理,是最纯正的爱,是最欢乐的海洋,何必附会那些道貌岸然的外衣?你说呢?” 美芙道:“你有些吓到我了。” 李瑶道:“我可以让你体验什么才叫吓人!”说着,粗暴地将嘴唇按上去,双手胡乱地在女伴身上游走,见对方一动不动,放佛木头人一般,更加生气,将女孩儿推到在冰冷的地面上,便要剥开对方的衣裳,见她依然不抗不拒,眼角却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怒道:“你哭什么?” 美芙问道:“你很想要这样做么?” “没错!” “您开始吧。如果您日后抛弃了我,我可能会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29 李瑶见美芙如此说,颓然坐在地上,待美芙整理衣服,站起身来,说道:“我是李瑶,不叫李伽林。” 美芙道:“您介绍的时候,我差不多看出来了,”又道:“请送我下去吧。” “你还想去码头么?” “我不想去了。回去太迟,奶奶会担心的。” 两人来到下面的小房间,老头儿已不在椅子上了,不知所踪。继续向下,一直到底。两个人并肩在黑暗的阴影里,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戴起面罩,前迎两步,正是迎送的黑衣人,低声问道:“您这便要出城么?” 李瑶应道:“不出去了。下次吧。” 一行人原路出来。黑衣人锁好门,匆匆离去。美芙道:“谢谢您,我先走了!”将大衣递给男伴,寻别路而走。李瑶跟在后面,呼唤令女伴稍等。美芙不听,越发加快脚步。脚下匆忙,经过一处冰滑地,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李瑶连忙上前,将女伴扶起来,笑嗔道:“我也不是吃人的大灰狼,有那么惹人害怕么?” “店长说的真没错,你,您,定然不是好人。” “好吧,我失礼了,还撒了谎,我道歉。我们算是朋友么?好吧,即便不是朋友,作为一个稍稍有点教养的男士,天寒地冻,又是晚上,送美丽的女士回家,可以吧?” 美芙缄默不应。李瑶便将大衣披在女伴的身上,带头向前走。沉默着走了一阵。李瑶发现路边有个卖面食的小摊位。油灯挂在独轮车顶,大锅上热气腾腾。李瑶道:“你肚子不是饿了么?我们吃点东西吧。” “我好像不饿了。” “我好像肚子饿了。” “嗯,嗯,好吧。” 两人便在唯一一张小餐桌前坐下。李瑶问面摊老板有什么吃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驼背老男人,笑应道:“绰皮面,几十年的手艺,包您满意!” “行吧,来两碗尝尝!” 不一会儿,两碗泛着热气的汤面端上桌来。李瑶吃了一口,赞许道:“还真不错呢!入口润滑,还有嚼劲儿。” 美芙道:“嗯,挺好吃的。” “你以前没吃过么?” “这种摊位一般都在早晚上出摊。我早饭肯定在家吃,晚上很少出来,这边离我家又远。我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我也不喜欢。你看,这摊位也很清净,”李瑶见女伴没有应答,与老板搭话:“您这儿做生意,只摆一张桌,能赚钱么?” 老板道:“这位老爷,您有所不知。桌子倒是还有几张,却是不敢放出来呢。” “这是为何呢?” “这些日子,人心惶惶的,天又冷,晚上很少有人出来,桌子放出来,空是摆设而已。让巡城的老爷们看见了,还要加收钱。” “您想得倒是周到呢。” 连汤带面全都下肚以后,李瑶只觉腹中畅快,周身暖和,便要付钱。美芙阻止,见男伴拿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红了脸,说道:“您远来是客,便当还您的人情吧!” 李瑶笑道:“既然如此,行吧!” 两人离开面摊,并肩而走。明月当空,寒气凛冽。街道上稀有行人,偶有所遇,也是行色匆匆。两人走了一阵,穿过了数条街道。美芙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您跟我们店长很熟吧?”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店长对我们很好,也很有本事。要是一般人,那些粗俗的客人,他不会这样跟我说的。” “我跟你们店长同在魔法学院就学,又共事过一段时间,算是旧识吧。” “原来是这样。刚才舞会上,有个人称您为‘主人’,其它人对您也很尊敬,我就猜出来您一定不是一般人。听他们说,公主殿下便要来康城了,我猜,您跟公主是一起的么?” 李瑶笑道:“聪明的小姑娘,万能的预言者,我提一个建议,如果你答应了,我便什么都告诉你。骗你便遭天弃,永沦地狱。” 美芙红脸道:“请您,您不要发这么恶毒的誓言。我不在乎,不关心您说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聊天,就够了,总之,随您的便。” 李瑶道:“你猜得没错,我确是跟公主一起来的。” 沉默片刻。美芙问道:“公主殿下漂亮么?” 李瑶道:“漂亮,很漂亮。这个世上简直没有第二个,”见女伴沉默不语,苦笑道:“即便是无双的人儿,跟我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不用自责。我等追随公主,左右驱驰,如能顺利解决灾异,可令公主安心,天下解悬,倒也无憾了。” “刚才我在舞会上,偷听隔壁一个女人说,您不要笑话我。你们明天便要进入疫区了。真有这事儿么?” “是的。如果要彻底解决这事儿,必然需要直捣巢穴。” “军队已经在处理这事儿,你们何必冒这个风险呢?听说,里面很凶险,很少有人能出来。” 李瑶道:“其中情由,暂时还不能跟你说,有一个理由,可以告诉你,”见女伴目光灼灼地打量自己,继续道:“我有一个朋友,便是我推荐来的。结果,他,不幸,遭遇了不幸。即便为了他,我也不能退缩在后,必须亲自查明真相,以告慰他的亡灵。你放心,我们有万全的准备。” “你朋友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相信他便在天国,已可安心了。” 李瑶停下脚步,扶住美芙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儿,让人心动,爱不释手。我可以提一个请求么?” 美芙红脸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李瑶道:“请你等我回来,在这之前,不要答应任何一个男人的追求。” 美芙道:“你又在胡说了!”挣脱束缚,便欲离开。李瑶一把将女伴抱住,怀里坚硬的身体很快柔软了下来。他将嘴唇凑上去,又吻上那张诱人的嘴唇。也不知过了多久,街道深处传来了说话声。美芙将男伴身体推开,喘息道:“我家便在前面,谢谢您,你,我,我走了!”说着,急步而去。李瑶跟在后面,见呼唤不应,便紧紧相随,待女伴钻进巷口,敲开了自家房门,站立片刻,扭身往曼努其顿旅馆而来。 李瑶刚进入旅馆一层大厅,便被文森先生的一位侍从拦住了,称小五等人已不在三楼。李瑶随着这人,来到一楼的一处房间。小五等人果然都在房间里。李伽林看来打架吃了亏,脸颊红肿,吵吵嚷嚷,与诺尔卡碰杯喝酒。小五坐在一旁,正与一个背朝房门的男人说话。李瑶见到这个背影,笑嚷道:“小七来了!”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小七。小七笑道:“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七是一行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性格开朗,相貌亦很英俊,与李瑶容貌颇有相似之处。私下里,同伴们以此取乐。李瑶不以为意,偶尔参入其中,颇得其乐。李瑶笑应道:“哎呀,这不是小李先生么?稀客啊,稀客!” 李伽林醉眼朦胧,招手道:“别说废话了,族兄!为了你泡妞儿,你看看!别不多说,快来喝酒!” 诺尔卡喝道:“管他做什么!单是我们两个相拼,不干别人事!” 李瑶没搭理两个醉鬼,与小七重新落座,令小五前去叫茶。原来,多娜不得前方消息,十分担心,安排小七前来探问。李瑶诉说情由,将近况一一通报。小七道:“公主殿下已有前来康城相会的打算,您何不稍待两日,与公主商量万全后,再作定夺?” 李瑶道:“此次机会,千载难得。你回去报告公主,便说此行大为稳妥,请她不用担心。” 小七道:“既是如此,我这便回去。夜里也方便行走。”说罢,告辞离去。小五前去相送。 李瑶自酌自饮,见有人敲门,以为是小五。打开房门一看,却是文森先生,身后跟着侏儒女人以及一位侍从。李瑶请客人们进来,呼令旅馆侍者重新上茶。一通茶毕,文森先生欠身道:“今晚变故,令诸位受惊不小,文森不甚愧感!” 李伽林嚷道:“您什么也不用说了,快来喝酒便是!” 李瑶笑道:“我这位兄弟为人疏朗,不拘小节,喝了酒,便更加口无遮拦。如有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文森先生摆手道:“自古英雄人物行事,大抵如此。此大快人心之事,文森十分钦敬呢。” 正说着,小五推门进来。文森先生笑道:“帕克先生武艺了得,一人抵敌数位好手,丝毫不落下风,好生令人佩服呢。” 李瑶笑道:“帕克先生自幼喜好研习击技,出类拔萃,量几个‘好手’,怕是不足为惧的。” “如此精英,尽揽麾下。文森有一事相问,还望不吝赐教。” “您高看我了,这两个家伙可不是我的人,只算是朋友。” “您不必过谦。您既为李氏,又具天人之表,令文森十分疑惑。您想必是联邦响当当的人物,为何名号从未听说过呢?” “我为李氏苗裔不假,却已为疏属。家道衰落,名号微贱,不为人知,亦为常理。” 文森先生面露不悦之色,说道:“想我一介商人,追逐末利。浸世多年,颇有所积。心中无所顾忌,只有一个,便是不与官厅扯上麻烦。您不以实情相告,文森却已有所觉悟。” “您过虑了。我等同赴国难,精诚为一,道理相同,目标一致,何必在意姓甚名谁,多此一举,自缚手脚呢?” “不然。既是同赴国难,理当肝胆相照,无所隐晦,方可同心金石,万难为解。但逞口舌之快,徒令文森费解。” “如说同心,您既为主人,不必以假号示人,何不率先自明?我等自当剖胆。” 文森先生点头道:“既然如此,文森无话可说,且已有决定,”站了起来,“不敢有劳大驾。明日出行,诸位不用来了。”略一拱手,起身离去。 小五送客返回,问道:“主人,我们明日不去了么?” 李瑶笑道:“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可是别人随意使唤得了的?” 第二天早上,李瑶在房间里喝茶。小五进来通报,称文森先生已带队出发,并顺利通过了霍夫大桥,一行人估算略有百人之众。李瑶道:“不急,你们先到桥头等我。”他收拾停当,离开旅馆,穿过街道,钻进巷口,来到美芙家门前,伸手拍门。应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只见这老妇人头发银白,手拄拐杖,老态龙钟,堵在门口,直拿警惕的目光打量陌生人。李瑶笑问道:“请问,美芙在家么?” 老妇人道:“不在,上钟去了!”说着,不容陌生人说话,便将房门关上了。李瑶愕然苦笑,又拍打房门。老妇人再次开门,手举拐杖,怒气冲冲道:“你再纠缠,我要叫警卫了!”任由李瑶解释,只是不听。李瑶见街道上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怕惹不必要的麻烦,正欲离开。美芙闪到门前,披头散发,急道:“您快进来吧!”又对老妇人道:“奶奶,这是美芙的朋友!”老妇人嘟囔道:“倒是稀奇了,自己给人放进来了。”美芙拉住李瑶的胳膊,便往里间来。小石头房子低矮阴冷,看起来除了小客厅,另有两处房间。李瑶看到两个小脑袋探在一个房门边,见被注意到了,顿时缩了回去,笑问道:“那是你弟弟妹妹么?” 美芙没有应答,将访客带进另一个房间。小房间非常狭小,一张小床占据大半空间,另有一张梳妆桌,看起来此处便是美芙的闺房。美芙面露羞赧之色,低声问道:“我还担心,您,您怎么来了?” 李瑶拉住美芙的手,低声笑道:“作为‘朋友’,拜访您来了。” 美芙连忙抽开手,垂眉道:“家里没有像样的地方,让您,让您见笑了。” 李瑶自在床边坐下来,笑道:“不让我见笑也可以啊,你只要答应我,我的一个小建议。” 美芙红了脸,稍稍沉默,说道:“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心里乱糟糟的,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李瑶笑道:“我倒是睡得很好,做了整夜的美梦呢。” 美芙瞥了一眼门外,说道:“请您,你不要再说啦。不过,我看出来了,”说着,拉住李瑶的胳膊,“你跟我来吧,”带头在前,穿过狭窄走道,来到后院。这是一处砖石作围、足有二十纳瓦的空间,一角是厨房,墙边堆放不少木柴。其它部分木架层叠,摆满了盆盆罐罐,放眼望去,皆是花花草草,粉的黄的,白的绿的,令人神怡。李瑶大为惊讶,问道:“这是谁种的?” 美芙笑道:“这都是我种的呀!”带领访客,参观自己的花圃,“冬日里,好多花都生不了,像朝圣花、香萱花,我最喜欢,都留了种子,看,这里,”指着下排密封的罐子,又来到一处花架前,盆栽中几簇绿叶衬托的粉色小花开放正艳,“这是清芸花,好看么?这种花花瓣全是十二片,很少有特别的。不是特别耐寒,天冷的时候,要罩起来,尤其晚上,喜欢阳光,出太阳的时候,一定要拿出来晒,不然会凋死的。哎呀,下雪天最让人头疼呢。你知道么,听说这种花只在我们附近才有。” 李瑶指着另一处架子上的白花,笑问道:“这花好像哪里见过?” “这是寒霄花,你昨天送我的,就是这个。你看,野生的花就是没人养的好。” “你这么喜欢种花,工作的时候怎么办呢?” “奶奶替我照顾,弟弟妹妹也可以帮忙。毕竟这是妈妈留下来的小花园,大家都很珍惜呢。” “你今天不去酒馆么?” “我们酒馆上午不开业呀!我今天夜班,我不喜欢夜班,啊,对了,”美芙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今天出发么?” 李瑶道:“我来找你,一来看你是否还在生气,二来正是说这个事儿,”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锦袋,“进入疫区后,钱怕是用不上了。我这些钱,可是我全部家当,作为朋友,你可替我妥善保管。” “我不要,你自己带着,我们店长不是你的好朋友么?” “你个傻姑娘,你们店长有钱,我可不想让他讨这个便宜。最坏打算,如果我回不来,这些钱便当接济朋友,都送你了。” 美芙闻言,红了眼圈,说道:“既是如此,你何必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又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说着,哽咽起来。 李瑶替女伴擦拭眼泪,说道:“我知道了,我也情愿。你放心,很安全,我也会小心的。你等我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0 李瑶赶到霍夫大桥桥头,小五等数人已在等待,另有一张不请自来的熟面孔,便是昆顿布莱克。李瑶笑问道:“昨日,你一转眼便没影儿了。今在此处,这是何意呀?” 昆顿笑道:“我没找到你们,在城外躲了一夜。今天进城来,前往旅馆打听,恰好撞上他们几个,正要捞钱去,便是大好,跟来凑伙儿。” 李瑶道:“此行恐怕危险重重,捞钱儿还是别处去为好。” 昆顿道:“传言道:‘尚平富豪,乔林其半’。知道了吧?这乔林可是好地方,成堆的山木还有皮毛,顺流而下,养出了一大堆儿有钱人。现在什么情况?已是一座死城。你想想,多少财宝啊,静静躺在那里,就像没穿衣服的美人儿,无人爱惜,等着我等前去心疼呢!呐,我知道你看不上。不过,你想想,这文森先生纠结那么多人,恐怕也没装什么好心儿。” 李瑶道:“你说得开心,倒像是说书的。我可要提醒你,财富也许有的,也许没有,说不上。但怕半路已生变故,你无福消受而已。” 昆顿道:“小五都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再说,跟着你,还有文森先生一大波人呢,我一百个放心。” 李瑶道:“你坚持相随,我不拦你。不过,有一句话,有必要提醒你,我们跟文森先生可不是一伙儿。他捞他的钱,我探我的情报。你要加入文森先生,这便赶去,他们离开只一个小时左右。” 昆顿道:“大家都是熟人,相互帮衬。我铁定跟你呀!” 李瑶道:“你加入我们,便要接受安排,不可推脱,行动不可造次,”见昆顿连声同意,对小五道:“都准备好了么?” 小五道:“注意事项已向各位通报。马匹安顿在厩舍,一应物资已装上车,足够支付来往行程。至于这辆地古鲁,特意请厩舍挑选一匹年轻稳重些的陆行兽。” 诺尔卡倚靠在地古鲁的木轮上,催促道:“诸位欲将灾异聊到消失么?快点,我的屁股都坐痒了!” 一行人搭上地古鲁,径往霍夫大桥桥头而来。大桥高耸狰狞,老远便可看见,像一只伏在丹河上的威猛巨兽。这是一座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钢铁大桥。当初,帝国方面响应土格曼家族多次愿倾家建桥的上书请求,也为了纪念圣战传奇英雄霍夫土格曼诞辰四百年,特意花费重金,耗时数年,建成了此桥。因是枯水期,桥下丹河流水静缓,看似安和,实藏凶险。受灾异影响,河中有巨怪出没,翻覆船只。放眼望去,本应船流如织的河道上连一只船也没有。半拱形的码头泊湾里停满了船只。此时,桥头上设有重兵把守,拦住了一行人。李瑶称自己是文森先生的后勤人员,又暗塞好处,没有遭到什么刁难,顺利通过了霍夫大桥。 离开霍夫大桥,一行人沿着古道,循着文森先生小队的足迹,绕过布雷将军的军政所,继续南行。但见沿途光景,已能感受不同往常的气象。行了半日的路程,经过数个大小村庄以及小镇,竟是满眼凄颓,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到了午后,众人来到一处小村庄,寻选一处带院空屋,停车休息。众人留下一人看守,分成两个小组,在村庄里四下探寻。昆顿带头在前,破门翻柜,竟是一无所得。众人寻遍整个小村,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返回空屋,生火做饭。李伽林负责警戒,攀爬上树,发现前方出现数道炊烟。众人都认为那是文森先生的小队。小五在厨下烧饭,在灶底灰烬中掏出数段奇怪的骨头,颜色尚新,残有筋肉,拿给众人传看。众人将这段骨头拼凑起来,发现像是斫断的人腿骨,忧心起来。稍稍商议,决定尽量向文森先生的小队靠拢。吃饭的时候,前方炊烟方向突然传来数声枪响。诺尔卡主动请缨,先往查看。李瑶令小五跟诺尔卡一同去。 两人离开小村庄,沿着雪脚印纷杂的道路,向前探去。眼见离炊烟不远,两人离开道路,钻入树林。穿行一阵,发现前方又是一处村庄。伏在雪坡下,小心窥探。村庄中央有个小广场,其中点燃了数个火堆。不少人聚集在广场上以及火堆周围,服饰各异,多是赏金猎人的装扮,正是文森先生的小队。文森先生与老管家端坐在一处大屋前,重剑男以及侏儒女等人侍立。让窥望者惊讶的是,这些人身前跪着十来个公府兵,似乎在接受审讯。还有一些躺着的,看起来已凶多吉少。文森先生似乎很是不满。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接一个公府士兵被抹了脖子,萎倒在地。两人暗觇片刻,没有其它发现,但见这些人收拾东西,扑灭火堆,似要离开。退身回来,将要钻出树林,突然头顶罩下一张大网来。小五眼疾手快,翻滚闪过。诺尔卡躲闪不及,被网个正着。小五瞥见四周掠动不少人影,情知已遭发现,再欲相问,瞥见有人张弩射箭,曲身再闪,隐在树后,险险躲过数支弩箭,高声道:“我等亦从康城来,是友非敌,找文森先生说话!”说话的同时,数个白衣人从树上掠下,将诺尔卡绑缚牢实。十来个人白衣人皆带面罩,各仗武器,从四周包围上来。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一边打手指挥,一边厉声道:“如要叙话,立刻放下武器!”小五见这些人动静有序,心中一亮,自思可以脱身而去,无奈诺尔卡被抓,一旦逃逸,诺尔卡或遭不测,稍稍犹豫,见对方包围圈已经收拢,只得将兵器扔在了雪地上。遭捆绑的当口,小五问道:“我等听见枪声,前来探问,自信动止甚轻,不知如何发现我们的?”一个白衣人道:“我等已在四周布置好了能感应器,即便你是只蚊子,都给你找出来!”首领厉声道:“汉克,你说得太多了!” 数个白衣人将遭捆绑的小五两人送到文森先生等人身前,转身离去了。文森先生笑道:“原来是帕克先生,还有加里先生,别来无恙!” 诺尔卡扭身道:“文森先生,绑得太紧,憋死人了!大家都是朋友,我等愿意跟随您,请给我们松绑吧!” 文森先生笑道:“原来以为又来了一群老鼠,我这些手下人粗眼拙,行事唐突,有曲诸位了。” 小五道:“我等在后面听到枪声,想到或有帮上忙的地方,特来相探,见相安无事,正要回去,不料产生了误会。还请文森先生谅解,这便容我们回去。” 文森先生闻言,笑而不语,却与老管家耳语起来。小五见这老管家与文森先生平起平坐,面目阴冷,与前日大有迥异,暗暗吃惊。诺尔卡见此情形,看出不易脱身,四下张望,瞥见不远处的赏金猎人们中间有个熟人,大喜过望,嚷道:“德里克,快来救我!”那德里克是本郡的一位赏金猎人,曾与诺尔卡共事过,为人贪残阴险。诺尔卡不喜这人,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德里克一直在作壁上观,闻言笑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加里先生么?您剑术了得,天下无敌,怎回沦落至此啊?” 另有几人在旁嚷道:“别废话了,割完脖子,全了事儿!” 诺尔卡见这几人正是昨晚舞会上参与打架的人,怒道:“来来来,你几个杂碎,给老爷我松开,再比划比划!” 对方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不如先将舌头割下来,再卸一条腿,拿来下酒!” 诺尔卡奋身道:“口舌之争,算得什么本事?如有胆量,自己来取啊!” 老管家令人将小五的武器呈上来,细细翻看。文森先生扬了扬手,众猎人们嬉笑着离开,自去收拾东西。文森先生问道:“我等清除这些拦路士兵,你们可都看见了?” 诺尔卡道:“看见又怎样,看不见又怎样?” 老管家冷声道:“那就是看见了,先将眼睛挖掉。” 诺尔卡挺身道:“看见便看见了,挖人眼睛作甚么?腌臜小人,直接来一刀便是!” 老管家问道:“你为何说腌臜小人?” 诺尔卡道:“耍弄小人伎俩,布置陷阱,暗算我等,不是小人,还是什么?有本事,放开我等,光明正大打一场,死而无憾!” 文森先生笑道:“两敌临阵,计取为上。若都是你这样的莽夫,不用交战,定然是输了。” 诺尔卡道:“放屁,臭不可闻!我不是莽夫,只是不屑耍弄这等阴邪伎俩!” 小五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我等本无仇怨,相害则自伤,相辅或可成事。一消一长,其中道理,请斟酌一二。” 文森先生道:“我等本欲合作,无奈尊主以小人之心,提防我等,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我等斟酌再三,不敢冒险,只得终止合作。不想,你等竟然尾随在后,居心叵测,不得不让人怀疑?” 小五道:“不然。灾异扩散,事关重大,天下系心。我主人怀柔百姓,怜悯众生,愿出微薄之力,本心至纯,天母为证,日月可鉴,实无与诸位为敌的意思。至于隐瞒身份,也是情非得已,属无伤大雅之举,还望垂照。” 文森先生道:“尊主的身份,并不难猜。小小康城,没有使钱打理不到的消息。” 小五道:“您经营一方,家财万贯,倒是我等小觑您了。” 文森先生笑道:“尊主行径,联邦李氏的男人们一贯如此。为了泡妞儿,一掷千金,毫不吝惜,倒是让人钦羡呢。” 小五道:“您说笑了。我主性情中人,用心至深,至于金钱,皆当粪土。此为壮士快举,非一般凡俗浪荡子可比。” 文森先生道:“如果没弄错的话,尊主父应是现联邦议会长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李偲,尊主乃是我并川府主人的堂兄弟,身贵无比,名叫李瑶,而非碌碌之辈----李墉。” 老管家道:“想当初,公国一分为三。如果李偲尚在,恐怕便要一分为四了。” 文森先生问道:“听闻尊主随多娜公主前来,为何但见尊主,不见公主呢?” 小五道:“我等既为仆从,但听指挥,主人们行事,不甚了解。” 老管家点头道:“倾心护主,临死不改其意,是为有德。你算个人物,”与文森先生相视一眼,问道:“诸位还有什么遗言?” 小五道:“没有了。” 诺尔卡喝道:“瞎说什么?”欲站起身,却被人死死摁住,嚷道:“我等无冤无仇,你们杀那些公府兵,跟我等也没关系。我等何必多此一事,惹人仇怨啊!再说,你们杀了我等,我等朋友们还在后面,定然会找你们报仇。为了这么点小事,两两相害,得不偿失啊!” 文森先生笑道:“就凭你等几个人,我等却没放在眼里呢!”说着,示意身后重剑男人动手。重剑男人点头,抽出腰间匕首,大步上前来。诺尔卡见了,大叫大嚷,奋身挣扎,无济于事。小五欲驱动魔法,拼死一搏,却感受不到丝毫暗灵流动的气息,暗暗吃惊,颓然放弃,闭上了眼睛。他听到重剑男人靠近自己,感到这位死神已在自己身后了,突然双腕一松,臂间的束缚居然消失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重剑男人已在断开捆缚诺尔卡的绳索,大为不解,看向文森先生等人。老管家令一位侍从将枪刃递了过来,说道:“此件枪刃柄部皆为精钢,刃部三尺三,由百锻乌托钢制成,十分锋利,且有韧性,历经多年,不见豁损,可见乃是此中极品,可善为保管。” 小五将枪刃接过,曲身称谢。文森先生道:“疫气越来越重,相信很快便要进入疫区了。敬告诸位,疫区凶险,没有万全准备,不要随意蹈足。另外,休要尾随窥探我等。如再冒犯,定不轻饶。” 两人称谢,告辞离开村庄,往回趁赶。回到旧处,李瑶等人已束装待发。小五将经历大概通报。李瑶听毕,沉默半晌,问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小五道:“他们定然不是商人无疑。我猜想,他们或许从波尔斯帝国而来。” 李瑶皱眉道:“何以见得?” 小五道:“首先,那些外面埋伏的人装束统一,训练有素,像是军人。他们拥有能感应器,这是波尔斯帝国特种部队才有的稀有装备,十分昂贵难得,非一般人可以弄到。听说,联邦政府曾经采购过一批,但是好像从来没有实装过军队?其次,这些人还拥有暗灵干扰器,我没看到,或许也是能的。” 李瑶道:“干扰暗灵一般只用在警戒森严的皇宫内院,能更是稀有能源。如果真是如此,这些人来头恐怕很不一般,决心也不小。难道真是波尔斯帝国要来趟这汪浑水么?” 诺尔卡道:“管他什么波尔斯,黑尔斯的,遭他暗算,越想越不是滋味,憋了一肚子闷气儿!赶紧跟上,好好打上一架才是爽快!” 李瑶笑道:“这些人声势浩大,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他们放你们回来,定然也是看我面子。我们一不可造次,二来倒也更可安心了。” 昆顿道:“没错。他们在前开道,我们悄悄的,在后赶车便是。轻而易举,直抵乔林。到时,便可发大财了!” 李瑶笑道:“虽说如此,即将进入疫区,我们也不能懈怠。对方是敌非友,身份未明,我等却已曝光。在行动上,对方在明,我等在暗,着便出击,或可略略掰回一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1 李瑶令小五在前探路,车队在后,悄悄跟踪文森先生的小队,保持距离,沿途无恙。傍晚时,众人见文森先生等人已在前方村庄营起火来,按察地图,知道这处小村名叫西坡。此处看起来已属疫区,除了如常死寂,别无其它异常。众人商讨该往何处留宿。诺尔卡曾来过此处,告诉众人山上应该有个伐木场,便在不远处。按照诺尔卡的指示,车队离开大道,拐入一条上山的小径。蜿蜒行了两三里路,一座伐木场果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便在山坡的平缓地带。伐木场占地不小,木栏围院,共有五六间大小房屋,中央是一大片空地。众人见此欣喜。稍稍贴近,李伽林手指问道:“那是什么?”众人定睛看过去,发现栅栏外空地旁的一排树上赫然悬吊着一排人型物。众人紧张起来,各抄武器,稍稍散开,小心贴靠上去,确定那是十来具人尸,衣衫褴褛,鲜血淋漓,看起来亡去不久。小五与昆顿走在前头,正欲细看,突然,昆顿脚下一空,地面塌陷,整个人向下坠去。小五眼疾手快,扑身掏够,险险抓住了昆顿的手。然而,雪地滑软,小五的身体承受不住两人重量,亦朝陷坑滑去。危急之际,诺尔卡猛跳向前,抓住了小五的脚。李瑶等两人连忙上前,合力将昆顿拖了上来。众人手忙脚乱,惊魂稍定,再看陷坑。这是一处人造陷阱,足有七八米深,底部插满了尖锐的矛状物。昆顿吓个半死,破口大骂。小五提醒噤声,悄声道:“大屋里有灯光闪了一下。” 李瑶令小五从车内取来望远镜,查望完毕,说道:“天色已晚,疫区凶险,再寻他处,怕是不及了。今宵定要在此休息。不过,对方如此作事,恐怕是敌非友。” 诺尔卡道:“竟敢设陷阱害我们!管他是什么,冲进去,杀光便是!” 李瑶道:“杀便杀了,我等不是鸟雀,先要得空进去。” 小五道:“主人你看,地上有不少通往院门的雪脚印。顺着脚印走,定然无碍。” 诺尔卡道:“没错,这便冲杀进去!” 李瑶担心对方别有诡计,阻拦不让,令小五道:“你驾车在前,循着脚印走。我等在后接应。” 小五驾着车,一行人以地古鲁作为掩护,缓缓进入伐木场,来到中央空地。但见四下黑灯瞎火,悄无声息。李瑶对着大屋,高声道:“我等偶经此处,入夜天寒,特请借宿一晚,还望卖个方便。”连请两遍,无人应答。李瑶拿不定主意,悄声问小五道:“你确定看到灯火了么?”话刚说完,小五喝道:“快散开,有埋伏!”就在这时,四下里光火倏闪,枪声大作,子弹乱射过来,雪粉飞溅。众人或仓皇张盾,或四下滚闪。小五护着李瑶来到一间小木屋旁,见屋内有人在开枪,翻身上去,透过窗户,向屋内扔入一枚军用手雷。随着“澎”地一声巨响,木片横飞,小木屋已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屋内有人受了伤,发出连声惨叫。小五一脚踹开房门,看到有个人在地上打滚儿,冲突上前,手起一剑,戳穿了那人的胸膛。就在这时,瞥见身侧撞来一人,正举剑向自己劈砍下来,连忙横剑招架。只听得“叮”地一声,两刃相交,对方长剑竟遭削断了。对方吃了一惊,连忙后退。小五奋身逼近,挥剑快如闪电。对方勉强接下两三合,渐渐招架不住。李瑶在外问道:“如何,需要帮手么?”小五道:“不用!”瞅准机会,撩剑一甩,割断了对方的脖颈。大略检查小木屋,见屋内已无威胁,从后窗翻身出来。李瑶绕在后面,已向另一个小木屋摸过去。小五连忙跟上,如法炮制。李瑶见屋侧有门,猛然一脚踹破,率先冲进去,小五跟进,一起料理了两个受伤的敌人。就在这时,诺尔卡在另一边嚷道:“快点,这些蠢货要逃跑!”正说着,两个人从对面像是仓库的高木屋闪出来。刚跑几步,只听得“咻、咻”两声,弓箭破空声响处,两人先后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李瑶见枪声已息,令小五道:“你绕到大屋后面去!”小五屈身急行,奔向大屋后面,果然看到一个人翻过栅栏,正欲逸去,举起枪刃,瞄准射击,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那逃跑的人应声倒地。小五翻过栅栏,快速靠近中弹者,补戳一剑,检查尸体,收得钱币杂物若干,别无特别发现。 众人分组检查清理各处小屋,相安无事,聚到马车旁,检点战况。诺尔卡臂部中弹,陆行兽遭乱枪打死。诺尔卡便欲冲进大屋,李瑶阻止,令大屋里的人出来投降,连叫数声,无人相应。李瑶令同伴们稍稍散开,与诺尔卡逼近屋门,贴耳倾听。诺尔卡猛然伸脚,踢开房门,冲撞进来。空气里漂浮着奇怪的憋闷味道。两人打开手电筒,灯光乱射,四处照看。但见厅内空旷,家具稀少,桌椅杂乱,一角歪歪斜斜,张设不少铺盖。李瑶见此处并无异常,欲上二楼查看,刚踏上楼梯,一个人突然从楼梯背面闪出,举刀猛砍过来。李瑶吃了一惊,却因楼梯逼仄,无处避身,仓促应对,横剑格挡。对方力大刀沉,只压住他的细剑,撞向肩膀,硌得生疼,脚下失稳,跌坐在楼梯上。对方一击得势,抡刀再砍。就在这时,诺尔卡已赶了上来,一脚踹翻敌人,挺剑便刺。李瑶喝道:“别杀他!”诺尔卡却将剑送下去,直中要害,戳死了那人。李瑶抱怨道:“问完口供,再杀不迟!”诺尔卡道:“看着便来气,有什么好问的!”正说着,小五等人听见动静,全都闯了进来。众人令诺尔卡留守,两两为组,将大屋上下翻查一遍,没有意外发现。点燃油灯,众人稍作商议,决定先处理尸体。李瑶令清理各自区域。李伽林见诺尔卡解衣检查伤口,假意提醒。不料诺尔卡勃然大怒,伸指道:“喏,坏东西,要去你便去,就在那里!”李伽林没当回事,与昆顿组队,巡查小屋,搬运尸体。钻入像是厨房的小屋,突然奔出来,大口呕吐。李瑶等人见了,围靠上去。面对询问,李伽林道:“你们自己进去看吧!”小五进屋查看,腥臭味扑鼻而来。墙壁上赫然悬挂几具无首人尸,皆遭开膛破肚,有的肢体不全,木桌案板上尚余有半条人腿,桌下旧桶里装满了奇怪的东西。小五出门,宣布道:“这些家伙吃人。” 众人闻言,纷纷咋舌,欲将敌人尸体放火烧掉,却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在屋后挖出一处浅坑,连同厨房里的那些尸体残块,匆匆掩埋,再挖一处新坑,将不幸死去的陆行兽入葬。众人忙碌完毕,身心俱疲,返回大屋,休息吃饭。诺尔卡自将伤口处理完毕,看起来并无大碍。李瑶等人全无食欲,勉强吃了一点干粮,聊以充饥。诺尔卡与李伽林只顾着喝酒,颇有兴致,李瑶陪同喝了一点。车上带来了两罐老酒,是诺尔卡的主意,一罐已遭打碎,另一罐却也带不走了。众人正喝酒说话,小五推门进来,说道:“主人,都看过了,暂时没有异常。” 李瑶问道:“你听到枪响了么?” 小五道:“有几阵了。他们那边可能麻烦不小呢。” “看出什么了?” “望远镜里看过去,也不真切。他们点起了不止一个火堆。” 昆顿收刮尸体,得到了一笔钱,正在摆弄,闻言笑道:“他们如此高调行事,正好不过呢。” 李瑶道:“没错,虽暂时不知文森先生为何如此,我们却可稍稍睡个安稳觉。” 小五喝了一点热水,说道:“主人,适才乱战之中,我张出一次圣盾,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 李瑶道:“我释出了两次盾。现在想来,心中感觉很舒坦,颇异于往常。这似乎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昆顿道:“我盾术不精,在慌乱之下,可不要取笑,却是趴在地上滚的,没有这种体验。再说说呢,像灵卡么?” 李瑶道:“不太像吧?这种玩意,我没亲自尝过。” 小五问道:“灵卡是什么东西?” 昆顿笑道:“好东西。等这趟回去,请你尝尝。” 李瑶道:“别听他的。这是一种致幻药,会上瘾,伤身的东西。” 小五点头道:“如此说来,是否可以说明贝拉女士的推论得到了某种印证?” 李瑶道:“文森先生也没有哄骗我们,或许觉得我等有可用之处。即便身份可疑,也要想办法,尽快加入他们,这更有利于我们获得情报。疫区之中,人多势众,安全也可以得到保证。想必,文森先生很快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正说着,脚下突起短暂且压抑的声响,像是人声。聊天的三人都听到了,各自抽出武器,四下探寻。小五寻到一处墙角,低声道:“找到了!”原来,墙角一处地板像是一道暗门,缠有锁链。李瑶令小五寻找破锁的工具。诺尔卡道:“我来!”大步上前,抽出阔剑,一刀劈下去,铁链顿时便遭斩断了。小五拉起暗门,但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厉声道:“里面什么人?投降免死,不然便要杀进去了!”连呼数声,无人相应。 昆顿笑道:“听起来像是女的,”大声嚷道:“快出来,不然我们可要放火了!” 这威胁话起到了效果。一个怯懦的女声道:“求求求求你们,别烧,别烧我们。这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个惊慌的女人探出了脑袋。众人将她拉扶上来。紧接着,又一个女人被拉出了地牢。这两个女人身裹单薄布袍,蓬头垢面,看起来憔悴不堪。李瑶令小五进入地窖查看,确定无人。又令小五上楼取来被毯,给两个女人覆裹。两个女人喝完热水,见又送来面包干肉,犹犹豫豫,不敢上手,获得许可后,才狼吐虎咽,大快朵颐起来。其中一个女人突然呜呜咽咽,埋头哭泣起来。另一个女人见了,也放声大哭。众人见了,又是喝止,又是安慰。两个女人吃完东西,情绪也基本稳定了,诉说身世。其中一个女人名叫米兰达,二十二岁,受困三个月多了;另一个女人名叫凯蒂,十九岁,受困一个月多,都是从疫区逃难而来。说到伤心处,两个女人又都哭泣起来。 米兰达道:“到处都是杀人的怪物,只得躲在地窖里家里粮食吃光了,只得晚上偷偷出去,采草根,挖树皮后来,火也没有了。地窖里昏天暗地,还不能大声说话,那些怪物耳朵很灵敏后来,又来了新怪物,会把人吊起来,放火烧爸爸一个晚上出去,便没有再回来大家都很害怕,饿得实在受不了,二伯便带着我们一家十来口人” 昆顿问道:“你家里人呢?” 米兰达道:“逃到这里,便只剩几个人了。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不想,又让这帮畜生给抓了!” 李瑶道:“这帮人装束看起来像是赏金猎人,行止也比较正常,没有被感染么?” 米兰达道:“他们应该都是正常人,只不过,是一群疯子、恶魔,变异人都没有他们这么坏!” 李瑶问道:“据你们了解,这些人是些什么来路?” 米兰达道:“这些人都是强盗,有的人应该干过赏金猎人。心狠手辣,专门抢劫逃难来的无辜人,反正也没人管。” 李瑶道:“这些强盗既然以抢劫为生,应该聚集了不少财富,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呢?” 昆顿道::“没错,快告诉我们。等我们回去了,带你们过好日子。” 米兰达道:“他们会定期将抢到的东西运走,”问女伴道:“你不是听说过,他们要把东西运到哪儿去的?” 凯蒂垂眉小声道:“好像运到瓦尼去了。” 昆顿道:“这个小镇我听说过,离康城不远。” 李瑶问道:“这伙盗贼大概有多少人?” 米兰达答道:“应该有二十个人左右吧。头目叫肖恩,是一个独眼的胖子,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样貌非常凶悍。” 李瑶道:“我们杀了一批人,里面没有这样的家伙。” 凯蒂急道:“昨晚偷听他们讲话,今天刚好运东西出去了。” 李瑶冷笑道:“可惜了,算他们走运。” 正说着,小五从后门进来,低声道:“主人,不好了,有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2 众人见小五说得谨慎,留诺尔卡以及女人们在屋内,一起出门查看。开门出来,但觉寒气凛冽,遍体生凉。明月大如圆盘,银光普照之下,大地亮如白昼,雪色凄苍,远近景物,大略可见。众人走了几步,看到了异样动静,来至陷阱方向。稍稍靠近,贴住栅栏旁的木材堆,偷眼窥望。这下看得非常真切。原是一群猴子,足有三四十只,吱吱嘶嘶,围着吊在树上的尸体,或奋身跳跃,攀尸而登,或伏在树上,抓咬绳索。转眼间,一具尸体从树下掉了下来,应是绳索被弄断了。猴子们蜂拥而上,几只猴子抢得先机,拖着那具尸体,便往山下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十来具尸体全都坠落在地,一部分被猴子们弄走了,却有一部分摔到了陷阱里。猴子们围住陷阱,上蹿下跳,无计可施。 小五悄声问道:“我们要杀过去么?” 李瑶道:“正愁这些尸体该怎么处理,或是尚有余罪,倒属死后历练了。只不过,这群猴子并非常态,恐怕不易招惹。” 李伽林道:“没错。不用管它,我们还是回去喝酒吧!” 正说着,山道上传来异响,放佛有人在大口地喘息,又像是在痛苦地呻吟。众人疑惑,伏住不动,偷偷看过去。不一会儿,山道上闪出一大群猴子,身后却跟着一只庞然大物。这巨形怪物像是猴子,比一般猴子大出数倍,形比大熊,行动迟重,却有一番凛凛威风。稍稍近了,众人确定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猴子。更让人诧异的是,这巨猴双眼泛冒红光,看起来十分诡异。巨猴来到陷坑边。众猴子拿不到猎物,看起来都很害怕,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巨猴徘徊片刻,数次尝试,也够不到猎物,生起气来,“呕呕”大叫,每手抓住一个猴子,全部扔进陷坑里去了。众猴子见了,十分惊恐,叽叽喳喳乱叫起来。一对猴子挤到一起,或是灵光乍现,一只抓住另一只的腿,依次顺下陷坑,不一会儿功夫,顺利拖出一具尸体。昆顿见此,嘀咕道:“这死猴子还真有本事呢!”话音未落,巨猴似有所发觉,猛然扭身,直盯过来。红瞳闪闪,似要摄人心魄一般。接着,巨猴狂吼数声,大幅挥臂,似在指挥。众猴纷纷乱叫,向着伐木场冲跑而来。众人见此,连忙往回跑。李伽林见猴群来势迅猛,一边奔跑,一边射箭,箭无虚发,射倒了数只猴子。众人刚刚关紧门窗,猴群已在门外撞墙拍窗。李瑶令女人们返回地窖,让同伴们分头守住门窗。诺尔卡道:“为何自束手脚?谅一群猴子,怕它作甚?出去冲杀便是!”众人连忙劝住。坚守片刻,不见巨猴前来破门,隐隐不安。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异响,整个房屋都随之颤抖。应是巨猴正在重砸屋顶。众人见此,相顾失色。诺尔卡二话没说,打开窗户,挥剑砍倒一只冲扑上来的猴子,又挺剑戳死另一只,跳出窗去。同伴们见了,纷纷打开门窗,或挥剑砍杀,或张弓射击。猴群蜂拥而入,屋内众人抵敌不住,退到楼梯口,依靠地形,合力阻击。猴群十分凶悍,不惧死亡,前仆后继,寻隙突扑,或挠或咬。激斗片刻,众人纷纷挂彩,形势却稍安,因楼梯口堆满了猴子尸体。就在这是,巨猴在屋顶发出吼叫,群猴闻声,纷纷退出大屋。众人听得诺尔卡在门外连声咒骂,力气已有不足,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听得诺尔卡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如梦初醒,推开猴尸,冲出门去,只见诺尔卡已遭群猴扑倒,连忙上前,冲散猴群,救出同伴。诺尔卡满脸鲜血,脸颊已少了一块皮肉,怒道:“死猴子欺负大爷受了伤,来,杀光他们!”拾起武器,大步冲向猴群。众人跟上,组成队形,奋力击杀。猴群渐渐招架不住。巨猴便在屋顶上,见猴群将遭杀尽,攀跳下屋,快速冲撞过来。李伽林见巨猴来势凶猛,张满弓弦,激箭射去。巨猴反应极速,扭身躲了过去。李瑶看向巨猴,神思猛然恍惚起来,似乎过世的父亲便在身前,面目却很模糊,自己应躺在床上,又听到似是父亲的声音,温言软语,似在宣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正不能自已,胳膊突然发疼,原是遭到了撕咬,猛然惊觉,喝道:“大猴子红眼睛很妖邪,别盯着看!”话音刚毕,巨猴已贴近众人,踩翻了数只躲让不急的猴子,扬起巨臂,扑抓过来。众人纷纷躲闪,队形顿时便遭冲散。李伽林见巨猴背对自己,连忙再次搭箭,只听得“咻”的一声,箭矢飞速射出,正中巨猴后背。巨猴发出一声凄厉长呼,舍弃小五,便来追赶李伽林。李伽林取箭再射,却发现弓囊已经空了,只得扔掉长弓,欲抽取长刀,而巨猴行动如飞,如一座小山般顿压过来,拔刀却已不及,连忙翻滚躲避。然而,连闪数次,巨猴如影随形。越发狼狈,气力渐堕,终挨到一掌重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撞坏了小屋木护栏,晕死了过去。在巨猴追及李伽林时,李瑶等人乘机杀散了猴群。见巨猴奔向倒地的李伽林,小五连忙开枪,打中了巨猴的肩膀。巨猴舍弃李伽林,越发焦躁,直奔小五。诺尔卡斜向插前,举剑猛砍过去。巨猴也不相避,伸掌猛挥,将臂挡剑,将诺尔卡逼退数步。诺尔卡笑骂一声,啐了一口血吐沫,欺身再前。李瑶在另一侧,算准方位,横剑猛刺,刺穿了巨猴的肩膀。巨猴发出愤怒地叫喊,大力甩手,将李瑶逼倒在地,伸脚踩踏。李瑶连忙弃剑,滚身闪过。小五已从另一边逼近,猛刺巨猴大腿。巨猴脚下失稳,歪倒在地,又挣扎着跳起来。诺尔卡从巨猴背后靠近,挥剑猛砍。如此数个回合,巨猴左支右绌,身中大小伤口无数,体力耗尽,歪歪扭扭地挪了数步,倒在了地上。诺尔卡连忙上前,连举数刀,砍断了巨猴的脖子。 李瑶令小五拖来大车,与昆顿一起,装载猴尸,倾弃下雪坡。最后,只将巨猴尸体留在车上,堵在院前。众人精疲力尽,返回大屋。李伽林已经醒了,半躺在地铺里,见同伴们围坐桌前,都在倒酒,嚷着也要喝。众人喝了一会儿闷酒,昆顿说道:“离乔林还有两百多里地呢,地古鲁没了,看吧,全都赢着一身伤,差点送了命。我们还要向前么?” 李瑶喝下一大口酒,问道:“文森先生怎么样,又闹了几次动静了吧?” 小五道:“他们应该受到了不小惊动,恐怕更不好过。刚才我去看了,火焰已经熄灭了。” 李瑶冷笑道:“小小自信经受不住研磨,看来他们不过如此。只怕,这群猴子就是他们引过来的。如此,倒也可以安心了。” 诺尔卡的伤脸已敷上药,贴起纱布,拍桌道:“不能驱动暗灵,激发剑气,杀得甚不痛快!不然,我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李瑶道:“人少则力微,如我等是文森先生小队的规模,想必也不会经历如此艰难。” 小五道:“我想我们还得尽快向文森先生靠拢才是。只不过----” 李瑶摆手道:“别说了。明日或许可以找文森先生谈谈,顺便摸一摸他们的情况。” 诺尔卡道:“文森先生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大大地坏透了,上次还想杀了我们。” 李瑶道:“两相猜疑,小小误会,在所难免。身在疫区,能过合作,便是朋友,”垂眉沉思,又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与小五先去探访。” 昆顿问道:“我们继续向前,这两位女士,作何处置?” 两位女士并肩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凯蒂倚靠米兰达的肩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米兰达应道:“疫区如此凶险,贵人们为何还要执意深入呢,可是前去寻找重要的人么?” 昆顿道:“都是死人,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人?” 李瑶笑道:“布莱克先生本是前来寻财,既然不当财路,何不明日即便返回,带上两位女士?” 昆顿笑道:“这倒是好的,两人都挺好看,带回家去,当老婆。” 李瑶道:“我见过你儿子,你老婆死了么?” 昆顿尴尬笑道:“也不知死了没,大半年没回家了,”稍稍沉默,又道:“我想好了,我可不愿返回。” 李瑶怪问道:“这是为何呀?” 昆顿道:“要是有马,冰天雪地,也不必惧怕。再要拖带两个路都走不好的女人,可不是要了老子的命。” 李瑶笑道:“你倒是不傻呢!” 昆顿道:“你说得没错。我可惦记着,乔林还有大把的财宝等着我呢!” 李瑶问米兰达:“那些盗贼什么时候回来?” 米兰达答道:“按往常行程,怕是要到后天。” 李瑶道:“如此说来,我们等不及了。要不然,你们可以继续躲往地窖,等我们回来接你们。” 米兰达道:“诸位贵人不用担心我们,脱离魔窟,留得残命,已是万幸。明日贵人们但且顺便,我们休息够了,自己上路便是。” 李瑶推开酒碗,起身道:“行吧,大家都倦了,早点休息,”对小五道:“上半夜你来执哨,下半夜我来。” 众人各自休息,一夜再无警情,竟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恢复了不少力气,两位女士气色看起来也好多了。吃完早饭。李瑶询问两位女士去从,见女士们要求离开,便令小五送上一程。小五得令,带领两位女士,离开伐木场,下得山路,进入古道,走了七八里路,一处村庄已在眼见。小五决定便在此处道别。尚未进村,两个女人累得走不动路了,只得停在一处石岩旁休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衣衫破旧,腰插长剑,瘦骨嶙峋,耷脑垂首,步伐蹇缓,放佛身体有恙,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距离较远,听不真切,看起来却像个疯子。凯蒂嘀咕道:“这人看起来好奇怪呀!”话音未落,那人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众人,顿时像变了一个人,勃然生气,大步向众人猛冲过来。小五喝道:“快躲起来!”两个女人忙慌里慌张地伏往山石后面。小五挺剑,迎靠几步,喝道:“来人止步!”那人却如没有听见一般,快速逼近,十米开外,伸手张捏手势。小五连忙跳开。原处戳出一排尖锐冰晶。如此数番。小五全都避开。那人数击未中,嘿嘿怪笑,抽出腰间长剑,猛扑过来。小五见那人面色黝黑,目腮凹陷,已瘦得不类人样,暗暗吃惊,心料这是变异人无疑,越发全神贯注,见那人挺剑猛刺过来,连忙横剑相迎。只听得“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小五本以为己剑锋利,或可切断对方武器。不料,对方长剑亦是利器,竟是毫发无损。那人剑术精湛,剑中隐含剑气,犀利无比,且全是搏命的打法,逼得小五连连跳退。如此数个回合,那人出剑力道稍减,剑气也大为减弱。小五看在眼里,故意卖个破绽,等那人冲刺过来,用剑荡开,近身猛撞。那人瘦得皮包骨头,遭此一击,连滚几个跟头,支剑跪立,猛烈咳嗽起来。小五得此机会,跃身上前,拿剑猛刺。那人连忙滚闪。小五连撩带劈,一剑快比一剑。那人疲于挡避,张出圣盾,亦是一击即破,狼狈不堪。小五觅得机会,紧踢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长剑也脱手了。小五上前,踩住那人胸腹,擎剑猛刺下去,插进了那人胸口。那人嘴吐鲜血,呢喃道:“饿啊饿”双眼渐渐失去光芒,脑袋歪了下去。 小五将尸体拖离古道,堆雪掩埋完毕,这才招呼两个女人出来。凯蒂受吓不轻,走路失稳,米兰达看起来从容多了。继续上路,抵达废弃小村。小五大略搜寻一番,没有发现。将收刮来长剑递给米兰达,将自己的匕首送给凯蒂,又从怀里掏出钱币与食物,交给米兰达收下,嘱咐数句,举手作别,见两个女人依依不舍,却也只能视而不见。刚离开村庄,发现两个女人气喘吁吁,已从后面追了上来,心中惊疑,迎靠上去。凯蒂上前,一声不吭,扑跪在地下,抱住男人的腿,呜呜哭泣。米兰达道:“凯蒂害怕,不敢走。我心里也没底,还请您再发善心,救救我们。我们还不想死呢。” 小五为难道:“主人有令,我不能自作主张。如我刚才所说,两位加快行程,应可在入夜前抵达康城。如果遇到公府兵,尽管提及布雷将军,便说是公主殿下的人。相信他们不敢刁难。” 米兰达红眼道:“有您在,我们脚上还有点劲儿。您不在了,两腿只是打颤,根本走不动路,”正说着,怀里的长剑滑落在地,“还有,这把剑太沉了!” 凯蒂哭泣道:“您您是圣主的使者,您是仁慈的洛加梅尔,您是勇敢的摩托伊。求求您,跟着您,去哪儿都可以!” 小五将年轻的女人拉起身,说道:“我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如有两种选择,定然不会丢下两位。我主责任重大,我亦不得脱身事外,但以死效之而已。在此危难时刻,我主令我送送便回,实是情非得已,还请两位见谅,尽快上路吧!” 米兰达道:“您主人也是个好人,如果他同意您送我们离开呢?” 小五稍作犹豫,说道:“果是如此,我义不容辞。” 米兰达道:“我们跟您回去,凯蒂,怎么样?” 凯蒂道:“我愿意。” 小五规劝数句,见两个女人执意相随,无可奈何,只得带头在前,返身往回走。攀上山道,见女人们力尽,帮衬扶持,返回伐木场,没有再遇到意外。李瑶举着望远镜,正对着山下张望,见小五靠上前来,说道:“刚才你不在,我们有客造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3 从李瑶嘴里,小五得知,他送两个女人离去不久,便有两个白衣人驾马前来相探。这白衣人正是文森先生的手下,向众人传达文森先生的口信,称疫区凶险,规劝众人即便返回。李瑶却告诉对方,表示愿意合作,甘为后援。李瑶一边说话,一边瞭望,又将望远镜递给小五。小五接过,大略眺看,说道:“这下清楚多了。看来,他们便要出发了。” 李瑶笑道:“既是合作,我们可不能太过落后,落人笑柄。” 小五问道:“我看到了两匹马,这是何意啊?” 李瑶笑道:“我那族弟以及加里先生都受了伤,还需养精蓄锐,恐怕不堪跋涉,正愁没拉车的畜生。两位使者大送盛情,将坐骑送给我们,实是感激不尽呢!不知堪不堪使唤,走,看看去。” 小五道:“两位女士害怕独自离去,我又带回来了,”将腰中长剑抽出来,递给李瑶,大概诉说情由。 李瑶将长剑拿在手里,见剑鞘古旧,纹饰精美,剑体见光,寒气逼人,通身锻有花纹,说道:“此剑主人或有来历,”将长剑还给小五,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将好事做到底么?” 小五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我了解你的心思。” 李瑶道:“若非情非得已,我不会这么做的。变异人的厉害,你我皆知。尼格勒斯的一把火,烧得我现在想起,都心惊胆战。即将深入疫区,我们不能单独行动,更不能无端折损人力。原计划不能改变。遗失时机,我等恐怕寸步难行。” 小五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想法。” 李瑶道:“两位女士既然已经回来了,我等不能再作无义之事。不过,真让人头疼呢!” 小五道:“不用太过焦虑。如果方便,有人得便返回,可令女士们跟他们一起。” 李瑶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回到伐木场。昆顿已将地古鲁改成了双驾的马车,两匹马看起来可以胜任新的工作,表现还算温顺。两个女人坐在台阶上,见李瑶两人进来,连忙迎靠上前。李瑶故作生气,喝问道:“你两人不知好歹,回来做什么?” 两个女人见此,笑容凝固在脸上,拿胆怯而询问的目光打量小五。昆顿笑道:“我都说了,马车不是给她们准备的,两个蠢女人还不相信呢!” 米兰达瞪眼道:“请您闭嘴吧,我们不想跟您说话。” 昆顿怒道:“你可不要招惹我,我的钱都让这位老板买马了,正不爽快呢!一不高兴,将你两人都卖到阁子里去!” 小五将两个女人带到一边,告知马车确不是为两位女士准备的,且小队马上便要出发了。凯蒂闻言,眼泪簌簌直掉。米兰达急道:“既是如此,恩人便不管我们了么?” 小五道:“你们有两个选择,其一,按原计划,自行返回康城。其二,跟我们一起走。我的主人心肠其实很好,已经同意了,愿意带上两位。只不过,疫区凶险,两位相随,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米兰达沉默半晌,对凯蒂道:“我们还是回地牢里去吧?那些畜生回来了,我们只佯装不知,或者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凯蒂连忙摇头,抱住小五的胳膊,颤声道:“不,我不想,我愿意跟随小五先生。” 米兰达道:“我不愿想起那些压抑的味道,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再看上一眼,怕便要疯掉了!凯蒂,我真不愿再往疫区走了。” 凯蒂道:“你不要担心,他们每个人都很厉害,还有小五先生保护我们呢!” 米兰达稍作沉吟,叹息道:“我,我也不想。哎,算了!那么,小五先生,我也愿意跟随您。您肯定会保护我们的,是吧?” 小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力有所及之事,绝不推脱。只不过,疫区凶险,恐怕不能万全。还请两位三思而行。” 凯蒂道:“我们想好了,愿意跟您在一起。” 米兰达道:“有件事,本来不想说的。既然决定相随,还请您” 凯蒂拉女伴的胳膊,说道:“好啦,你不要说啦!” 米兰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个昆顿不是好人,昨晚趁大家都睡着了,上楼对凯蒂动手动脚的,幸亏我发现了。” 小五道:“我知道了。你们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小五离开两个女人,进屋收拾昨晚卸下来的行李。李伽林看起来气色不错,步伐稍有蹒跚。诺尔卡却已生龙活虎了,放佛没有受过伤一般,与小五一起搬运东西。诺尔卡看到小五腰上的长剑,颇觉眼熟,要求观瞻,细细看过,又请李伽林出来辨认。李伽林一眼认得这把长剑属于他的一个朋友,名叫拜尔德福克纳,属会下总会,同李伽林与诺尔卡一样,皆是精英猎人,第一批进入疫区,已失踪数月。李伽林询问此剑来处,小五谎称此剑遭遗弃道旁,并无主人。李伽林闻言,面色黯淡,伤感不已。昆顿见长剑不是凡品,觍颜索要。李伽林严词拒绝,把长剑藏到大车内部放好,称回去转交朋友的家人。 一切妥当,众人齐上大车,李瑶与小五在前驾车,一行人离开伐木场,继续向疫区挺进。经过前方小村,正是文森先生小队停留地,一片残破,不少痕迹尚新,看起来昨夜经历过一场恶战。离开小村,缓马赶路。刚走了不到一里路,便看到路旁倒伏两具尸体。男人们皆下车查看,见这些尸体死去未久,样貌打扮类似变异人,知道定是文森先生小队干的。继续上路,经过一处高阜地,李瑶与小五一起登高瞭望,发现前方是一片森林,笼罩在一片苍绿之中,已不见了文森先生的踪迹。两人深为疑虑,返回与同伴商讨。众人一致认为文森先生吃到了苦头,定然会加快行程。众人决定加速跟上,快鞭策马,钻入森林。丛林之中,除了一行人赶路发出的声音,竟是一点儿杂音都没有。奔驰之时,但见倾覆之下,树影乱晃,逼人心目。空气中异样的气息也越发浓重,压得有心的人们喘不过气来。偶尔看到路旁倒伏一到数具尸体,看起来皆是变异人。正全速赶路,前方突然闪过一道白影。两匹马受到惊吓,猛然止蹄。李瑶执辔连喝,小五跳下马车,近身安抚。小五道:“不必担心,似是一只兔子。”正说着,突然斜前方响起一阵连续枪声,看起来相距不远。小五招呼昆顿同往查看。昆顿极不情愿,勉强跟上脚步。两人很快来到前方三叉路口。文森先生小队的脚印引向一边,枪声却是从另一条小路的方向而来。昆顿催促返回,小五反对,以为警情尚未解除,带头向前。探行大概数百米远,转过林中曲径,前方闪出一间大屋来。小五瞥见屋前光景不一般,连忙拉住昆顿,隐到山石后面。这里看起来应是一处伐木中转站。大屋前躺着十来具公府兵模样的尸体。另有四个活人,看起来像是赏金猎人的打扮,皆有刀剑,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却是变异人无疑了。小五立刻想到了那位遭自己杀死的李伽林的朋友,心中凛然。很快,屋前空地点燃了一个火堆。一个变异人手持利刃,麻利地屠割一具尸体,将肉块扔在地下。其它变异人连忙奔前,胡乱争抢,到手后便大口吞食。小五示意噤声,令昆顿蹑足先行,悄悄退身回来,向李瑶汇报所见,以为并无大碍,快速通过便可。 马车继续上路,通过了三岔路口,果然并无异常。策马奔行,大概走了近十里路,钻出了森林。就在这时,太阳透云而出,照得大地一片光亮。气温也有所回升。众人见此情形,紧张情绪稍缓。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处高坡,四野尽收眼底。众人停下车,息马休整。北侧来处是一片幽深森林,南侧坡下却是一处白雪皑皑的阔大平原,一直向远去延伸而去,极目处则是低矮起伏的群山。平原中间蜿蜒着一带东西向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尽头。李瑶令小五取来望远镜,探望远方,有所发现。小五接过望远镜,看毕,与李瑶共同按察地图。小五说道:“看来,此处便是马丁河。通过这条河,便是下关里了。” 李瑶道:“桥上定有公府兵把守,不然文森先生不会淹留此处。”又道:“我们这便下去,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好好休息,吃点东西,看看热闹再说吧!” 众人找到一个背风向阳的凹陷处,离道路不远。燃起小火堆,将冻肉冻鸡取出来,搭起烤架。不一会儿,肉香四溢。自从进入疫区来,众人难得片刻放松,围住火堆,漫天闲谈,偶尔说弄俏皮话。男人们欢笑,女人们开心。昆顿最为健谈,聊到兴起,开始胡讲荤段子。女人们羞红了脸,躲得远远的。见烤鸡应是熟了,昆顿取过烤支,刚要开咬,被米兰达一把抢过,破口大骂。米兰达但做鬼脸,拉住凯蒂的手,将食物送给在上方坡顶放哨的小五。三人便一起坐下来,分吃这只烤鸡。女人们对小五手里的望远镜产生了兴趣,央求在手,轮流四下远望,欢喜不已。 过了良久,日影西移。众人大多睡了一觉起来,前方依然没有动静。李瑶着急起来,欲带领小五靠近探哨,犹豫未决。就在这时,桥口方向传来数声枪响。透过望远镜看过去,发现桥口发生了骚动。只不过,骚动没有扩大化,很快便歇止了。而且,文森先生的小队依然没有能够过桥。李瑶笑道:“好玩的事情来了。我猜,我们可能很快便要有客人来访。”众人皆为深信。然而,几匹人马很快离开桥口,朝着众人驰骋而来。一会儿的功夫,来到近前。几个人纷纷下马,为首一人却是那重剑大个子。大个子径直来到李瑶身前,拱手作礼,说道:“鄙主人有请李先生,前往一晤。” 昆顿喝道:“你说晤,我们便要晤,当我们是什么人?” 李瑶只当没听见,问道:“贵主是否在桥头遇到了麻烦?” 大个子应道:“没错。桥头守有重兵,无视通行文书,拒绝我等。鄙主人不想惹出麻烦,故一再忍让,通融此事。” 李瑶笑道:“既是如此,不知您找我何干?” 大个子道:“鄙主人愿与李先生合作,玉成此事。我为真心,请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李瑶点头道:“我喜欢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小五,你跟我走,”又对众人道:“诸位看好了,如果我遭羁留不返,即便火速回去,请来救兵救我。” 大个子道:“您太会说笑了,”微微欠身,“请吧,天色将晚,行程恐耽搁不起。” 大个子令随从让出两匹马。一行人重新上马,急往桥口而来。不一会儿,一行人进入文森先生的营地。不少人堵在营地外的桥口,正与一群公府士兵对峙。营地中央正在堆砌木柴,四周设立障碍物,似乎在做过夜的打算。营地里已张起了十来个帐篷。大个子带领李瑶两人,径直进入其中一顶帐篷。文森先生歪坐椅上,正在看书,见李瑶等人进来,忙扔下书,笑脸相迎。众人分主客坐定,一通茶毕,文森先生道:“闲话少说。我请李先生前来,李先生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知道其中用意了。” 李瑶道:“冥思苦想,未得其详。” “我等进入疫区之前,文森已向布雷将军讨得一份通行文书,布雷将军亲自签过名,本以为畅行无阻。不想,在此桥头,横遭刁难。文森归乡之情甚切,还望李先生代为斡旋。事成之后,文森保证,定会精诚合作,全无猜忌。” “既然有通行文书,为何还会节外生枝呢?” “文森也很苦恼,不知其中缘由。那位史密斯团长声称我的通行证与他得到的命令相左,还需请示。只是,数个小时已过,请示依然未达。实是令人心焦呢!” “果是如此,只怕李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李先生为何如此说?” “我与那布雷将军也仅有数面之缘,并不相熟。恐怕,难以帮得上忙。” “我听闻李先生与布雷将军乃是校友,同为伊莉德亚魔法学院的高材生。前些日子,还曾一起处理过盗贼事件,定然交契不浅,李先生不必过谦。” 李瑶笑道:“与布雷将军交厚的乃是公主殿下,而非李瑶,如不相信,”说着,站起身来,“既是时间紧迫,这便同往桥口。李瑶也愿豁出脸面,斗胆一试。” 文森先生点头认可。一行人离开帐篷,径往桥口而来。抵在桥口的赏金猎人们见到文森先生前来,让出了一条通道。李瑶笑容满面,单独走上前去。公府士兵们见了,紧张起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喝道:“止步,不然,便要开枪了!” 李瑶笑道:“还请诸位尽快通报史密斯团长,转告布雷将军,就说老朋友李瑶有话要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4 见李瑶如此说,那军官将信将疑,穿过大桥,往对面的堡垒里去了。过了许久,军官快步返回,身边带着一个身背通讯器的士兵。军官急道:“这是布雷将军,请李老爷说话!” 李瑶走上前去,接过话筒,笑问道:“可是布雷将军?” 帕德里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充满了笑意:“没想到您已经深入禁区了,您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瑶道:“灾异之事,非同小可。我等响应号召,急人所急,舍生忘死,以助您一臂之力,您应该感谢我等才对。” 帕德里克道:“灾异之事,我并川府全力以赴,不日便将解决。你何必轻弃尊贵之身,蹈此无底之危险,得不偿失。我郑重规劝您,尽快返回,否则,后悔无及。” 李瑶道:“不然。大丈夫处世立身,一为快意,二为扬名。但仅锦衣玉食,碌碌终生,与畜生何异?我李某虽出生贵家,已属旁系末枝,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可以上尽职能,下安一方,即便粉身碎骨,也可谓不枉此生了。” 帕德里克道:“此话听起来意气消沉,却像是怨妇一般?当然,此等比喻,不太恰当。冒昧相问,可有哪里不太舒服?” 李瑶道:“感谢挂念,我好得很。文森先生十分热情,每日只是乘马观景,好不自在呢!” 帕德里克道:“您可知道,公主殿下已来到康城了。” 李瑶问道:“多娜已经来了么?” 帕德里克道:“没错。帕德里克适才便往拜会,刚刚回来。多娜听说您已进入禁区,十分担心。” 李瑶道:“如果得便,请您转告多娜,我一切都好,请她不用挂念,”顿了顿,“至于通行之事,还请卖个方便。” 帕德里克道:“您执意深入禁区,帕德里克无话可说,却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我明日面呈公主殿下,得到她的许可,我便放行,如何?另外,这文森身份存疑,需小心提防。当初我一时糊涂,给他签发了通行证,此时却是后悔的。” 李瑶无话可说,便将话筒还给了军官。文森先生看在眼里,急道:“稍等,文森想跟布雷将军通话!” 军官将文森先生的意思传达了过去。很快,军官摊手道:“布雷将军不想跟您通话。” 一行人见事已至此,只得离开桥口,返回营地,重新在帐篷里落座。李瑶笑道:“很是遗憾,事情不谐。既是如此,文森先生还欲合作么?” 文森先生沉吟片刻,说道:“听闻多娜公主才德双馨,美貌也是天下无双,乃是伊特勒老皇帝挚爱的宝贝女儿。怎会轻涉险地,来到康城呢?” 李瑶道:“灾异扩散,事关重大。此乃阿顶罗生死存亡的时刻,无论贵贱,何人可以脱身事外?公主殿下纯心仁厚,立志消除灾异,故而亲临前线,主持局面。” 文森先生点头道:“如此一来,会下方面定然坐不安席了。” 李瑶道:“我有一事相问,还望不吝赐教,”见文森先生许可,说道:“此处河道不甚宽阔,何不另寻其它渡河的方法?我查看地图,上游大概二十里,便是源头,或可绕行而过。” 文森先生道:“我早已调查清楚,此处上下数十里仅此一桥。源头处却是山林地带,崎岖难行。车辆难进不说,即便轻装,恐怕也要耽误时日。您应该有所体会,疫区到处都是凶暴的变异人,还有动物,多耽搁一日,便多一份危险。再看我的这些雇佣兵,让他们跋山涉水,大吃苦头,非造反不可。” 李瑶道:“此处水流并不湍急,何不自造渡河的工具呢?” 文森先生道:“我等也曾讨论过这个主意。此处河道较浅,应不会有水怪出没。舍弃车辆、马匹以及物资,轻装径进,或可施行。然而,过河之后,吃喝便成了难题,更别提对付那些变异人了。再有,果是如此,老爷们定要造反的。” 李瑶笑道:“文森先生请放心,我等极易打理,有吃有喝便可,定然不会造反。” 文森先生道:“这可说不定呢。您数番不听劝告,尾随我等,还威胁我的属下,强行扣押我的马匹,此乃强盗行径,岂是贵人所为?” 李瑶笑道:“我等折损了拉车的畜生,也是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文森先生道:“天色将晚,本欲纳宿各位,无奈有人与阁下等人并不相善,恐惹引不必要的麻烦。我愿为诸位提供一顶帐篷,请在营地外择点,自建营地。今晚或有战斗,如有必要,还请诸位鼎力相助。” 李瑶告辞出来,令小五前去唤来同伴,选定河边一处陡坡,离文森先生的营地大概百米多远,搭设帐篷。天色渐渐黯淡下去。明月升起,繁星满布。微风从马丁河方向吹来,带来了温湿的气息,稍稍抵消渐起的寒意。众人只是吃了一些干粮,没敢营火。突然,文森先生的营地里点燃了熊熊火堆。不一会儿,一群公府士兵全副武装,逼到营地门前,要求熄灭火堆。两方人便在营地门口发生了冲突。纠缠未久,河道对岸传来了一阵悠长低沉的号角声。公府士兵们见此,无暇争执,退了回去。过不许久,对岸枪声大作,喊声四起。李瑶等人将一切看得明白,没有贸然闯入文森先生的营地。小五在离营地不远处放哨,看到两个人一高一矮,沿着道路,从山坡上下来,转而,离开道路,缓步靠上前来。小五本以为这是文森先生营地里派出来巡哨的哨兵,渐渐觉得不太像,迎接上去,喝问道:“来者是什么人?”见来者并不相应,而是拔出了武器,情知遇到了敌人,忙向坡下吹发警告的口哨。两个敌人稍稍散开,有包抄之意。小五抽刃在手,主动向其中矮个子奔冲过去。那人也不相避,斜剑转动,昂然相迎。两人贴到一处,剑刃相交,叮当作响。对方剑术老辣,速度极快,且手中长刀亦是利器,隐含剑气,竟与小五抖个不相上下。小五却忌惮对方凌厉的剑气,又见高个子从一侧猛冲过来,稍稍分神,胳膊猛然生疼,竟遭剑气划颇了一道口子。小五忍住疼痛,挺剑猛刺,逼迫矮个子后退两步,见高个子已横剑猛砍过来,连忙挥刃相格。“铛”的一声,两刃相交。不料,高个子不仅手握利器,力道更是极大。小五受此一击,脚下趔趄,连忙就势翻滚,险险躲过来高个子将剑斜拉后的一个猛刺。小五暗暗心惊,喝道:“来人,两个硬茬子!”话音未毕,诺尔卡奔上前来,笑嚷道:“来呀,杀个痛快!”说着,直迎高个子,突然发现了什么,奇怪道:“这,这不是那个,谁么?”李伽林在后面看见了,惊讶道:“这是汤尼么?”诺尔卡问道:“哪个汤尼?”李伽林道:“汤尼凯里呀!”诺尔卡道:“原来是那个家伙,快射他!”说话同时,诺尔卡已与汤尼凯里交斗在一起。数个回合下来,诺尔卡渐渐有些吃不消,疲于招架,催促李伽林赶紧动手。李伽林将弓箭搭在手里,犹豫不决,嚷道:“凯里先生,我是昆台的李伽林啊。别打了啊!”汤尼凯里道:“污浊之人,擅入圣域,惟有留下躯体血肉,赎罪而已!”嗓音嘶哑颤抖,放佛使了很大的力气。李瑶从后方赶来,喝道:“变异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动手,耽误久了,怕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说着,与小五合在一处,并斗那矮个子。李伽林再劝数句,见对方不为所动,逼得诺尔卡险象环生,瞅准时机,飞箭射去,正中对方肩膀。汤尼凯里握剑不稳,将长剑插在地下,用胳膊挡开诺尔卡的阔剑,拿手抓向诺尔卡的脸面。诺尔卡喝道:“不好!”连忙翻滚。一团火焰便在原处燃烧起来。李伽林见了,连忙再射一箭。汤尼凯里张盾防御。诺尔卡从另一侧逼过来,挥剑猛砍。汤尼凯里再次张盾。诺尔卡喝道:“好机会,快射他!”李伽林瞄准汤尼凯里未伤的肩膀,又射出一箭。汤尼凯里伸出伤臂,强行张出新盾,弹开了箭矢的攻击,旧盾随之晃动,摇摇欲裂。诺尔卡见此,大力劈砍,破坏了旧盾,乘势斫断了汤尼凯里的小臂。如此同时,李伽林又射来一箭,射中了汤尼凯里的大腿。汤尼凯里脚下趔趄,怪叫一声,向诺尔卡猛扑过去。诺尔卡挺剑猛刺,一下子刺穿了汤尼凯里的胸膛。汤尼凯里却也掐住了诺尔卡的脖子,嘴里呢喃,似在吟唱咒语。李伽林见此,喝道:“凯里先生,请不要伤害同伴!”汤尼凯里猛然身躯一震,松开单手,己躯火焰顿起,瞬间遍及全身,蹒跚两步,倒了下去。诺尔卡骂道:“奶奶的,吓死老子了!”另一边,李瑶与小五合战矮个子,逼得矮个子疲于招架。终于,小五瞅准破绽,戳中对方大腿。矮个子见形势渐危,欲释放魔法,无奈对手两人皆是快剑,迫得他根本无法上手。李瑶见另一边战斗已经结束,矮个子越发忙乱,猛出一脚,将矮个子踹翻在地。小五跃上猛刺,戳穿了矮个子的喉咙。 战斗刚刚结束,众人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河道对岸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开了炮。转眼间,火光顿起,很快延及数处,夹杂着叫喊声以及惨叫声。文森先生营地周围人影晃动,夹杂异声,似也在发生激烈战斗。李瑶令小五前往探查。不一会儿,小五返回,报告称文森先生的营地遭到攻击,防御暂且还算稳固,即将过桥,令李瑶等人尽快寻便向大队靠拢。李瑶令小五前往通报,一行人驾着马车,进入文森先生的营地。营地里战备森严,分成多个小组,协同作战,阻击敌人。敌人多从东侧小树林的方向冲击过来,规模较小,形成不了太大威胁,皆遭屠戮。文森先生与老管家等人齐在河岸一侧,面色凝重,谛看对岸动静。李瑶上前打招呼,尚未来得及叙话。文森先生笑道:“人来了!”果然,桥面上快速奔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白日里说话的军官。军官奔近众人,气喘吁吁道:“我方遭遇大批变异人攻击,抵挡不住,还请各位出手求援!” 文森先生道:“刚才听到奇怪的号角声,这从何而来?” 军官答道:“我等再此驻守三个月多,也是第一次听到,或是某种攻击的讯号。” 文森先生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刚到这里,便遇到了这种怪事儿?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军官急道:“确无相瞒,如有欺诳,圣母责罚,永沦地狱!” 文森先生道:“您这话便严重了!确是如此,我等也不能见死不救,自当同心协力,共克艰难。”说着,紧皱的眉头已舒展开来,令重剑男人前去安排拔营事宜。 过了片刻,一应物资装载上车。文森先生令人熄灭火堆,自为前队,令重剑男人为后队,带领李瑶等人,通过了大桥。桥口外便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卡口,建有两处大型堡垒,多层防御工事,架设重型机枪数挺,另有火炮两门。卡口处尚且安稳,缓坡上便是小镇下关里。此时,小镇里枪声大躁,火光四起,看起来战斗颇为激烈。文森先生问道:“既然在桥口设卡,为何却在小镇里设防?” 军官答道:“本团共有一千多人,主要负责这处桥口。然而,人多地狭,团长大人便将指挥所移到小镇里去了,便扩大了防守的区域。” 李瑶问道:“史密斯团长现在何处?” 军官答道:“团长大人刚通过无线通讯求救,被困在了指挥所。我这里只有数十人,实在难以抽身,还请诸位,前去相救。”又将通讯兵叫出来,询问最新情况,听通讯兵报告称斯密斯团长处暂时没有新消息,面色越发沉重,“恳求诸位,尽快前往镇所查看!” 文森先生将小队分成数个小组,陆续登入小镇。物资、车辆、马匹全部留在桥头,少部分人负责看守以及协同防守桥口。李瑶等人自为一组,令昆顿看守车马女伴,亦往小镇而来。小镇里枪声渐稀,而火光冲天,不少房屋已遭破坏燃着,烈焰逼人。一行人沿着小镇西侧外围,悄悄向小镇中心摸去。越往小镇中心,残破越发严重。公府军队看来已遭溃败,到处都是公府兵的尸体以及啃食尸体的变异人。众人经历数次小规模的战斗,救得几个受伤的公府兵,见变异人无处不在,且有潮涌之势,越发心惊,便有退意。突然,桥头方向枪声大鸣,炮火隆隆。李瑶低吼一声:“不好!”忙带领同伴们往回奔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5 李瑶等人原路返回桥口,其它小队也陆续返回,微有损失。攻击主要来自河流对岸。不少变异人冲锋而来,企图通过大桥。守桥的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全力开火。在密集枪火交织之下,变异人合力张出圣盾,一边抵挡,一边缓慢推进。圣盾或遭击破,变异人则纷纷中弹倒地。即便如此,对岸以及桥梁上的变异人还是越集越多,圣盾也越发难以击破。如此同时,更多的变异人从小镇方向蜂拥而来,另有变异人从一侧林坡上冲下来,扑向文森先生仓促布置的防线。不一会儿,在敌人凶猛的冲击之下,阵线全失,两方乱战成一团。短时间内,势均力敌,谁也不落下风。军官见身后防线稳固,抽调所有手下,全力守卫桥头,令人将两门大炮推送过来。两张炮口全都对准桥上的变异人,同时开火炮击。轰隆作响,地动山摇。起初,效果非常明显。变异人的圣盾防御便被打破,大量变异人随之横尸桥面。不过,变异人很快再次发起新的攻势。似有强力施法者加入,张出的圣盾异常强健。炮火轰鸣,两弹齐发,亦不再起作用了。眼见变异人推进过半,不知谁喊了一句:“快破桥!”军官如梦初醒,连忙令两炮轰打桥梁。变异人似看出了士兵们的企图,欲加快推进速度,圣盾在乱弹之下,便有些摇摇欲破了。士兵们看在眼里,将枪口全部对准显弱的一边,竟将一侧圣盾击破,打倒了盾后的一些变异人。不过,一转眼间,圣盾再次张开,坚不可破。然而,两炮同时对准桥梁,数发炮击之后,数根桥梁崩坏,桥面歪向一侧,再发数弹,大桥轰然倒塌,桥上的变异人大半都掉进水里去了。士兵们哄然欢呼,将枪口对准在水面上挣扎的变异人,胡乱扫射。不一会儿,河面上恢复了平静。尚有一群变异人留在对岸,面向河道,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像是突然得到什么指令似的,四下快速散去,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在哨口外围、靠近建筑的平缓斜坡上,战斗异常激烈。小队成员与变异人们混战,组成简单阵型,略略占有上风。然而,变异人不惧死亡,前仆后继,小队成员们虽迫奋力搏杀,犹嫌力有不足。不少变异人释放魔法,冰晶乱刺,火焰纷燃。常有紧急,小队成员们不得不释放魔法,以求自救。即便如此,不时有小队成员受创倒下。每当有小队成员倒伏,便有一群变异人扑前啃咬。小队成员们见更多的变异人从小镇方向冲过来,放佛杀之不尽,渐生退意。文森先生见本方有溃败迹象,令重剑男人率队助战。重剑男人得令,提剑径入战阵,每挥一剑,便有一个敌人被击倒,或被撞飞,虎虎生威,放佛力有千钧。李瑶道:“我们也去帮忙吧!”诺尔卡搓掌道:“早该如此了!”几个人随之加入战团。有了这两批生力军,劣势渐渐得以扭转。激斗正酣,变异人们突然开始后退,像是有什么外部力量牵引一般,摇摇晃晃,竟纷纷退去。 众人清点战场。负责守卫桥头的公府士兵们没有损失,只是弹药几近耗尽。文森先生小队损失颇重,受伤二十多人,阵亡八人。文森先生令人清理整个小镇,无人从命,派出赏金以后,才有两个小队勉强出发。坡上尚有不少房屋完好。众人各选房屋,吃饭休息。李瑶等人选择了一处靠近桥头的小木屋。刚吃过饭,文森先生派人前来相请。李瑶带着小五,前往文森先生的小屋而来。小屋里灯火荧荧,老管家、重剑男人以及军官都在。众人重新落座,一番闲话后,文森先生道:“今日一战,诸位多经劬劳,本该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打扰诸位清梦,前来相晤,还请见谅。” 李瑶问道:“不知清理工作如何了?” 文森先生道:“我手下那些老爷们已生厌战之心,怕是难以使唤了。这些工作主要由嘉利特先生在做。” 嘉利特正是那个军官,是一位庶长。嘉利特点头道:“小镇清理工作已近完成,找到一些我们的人。数处大火已经扑灭,镇所化为灰烬。斯密斯团长怕是已经捐躯,还待确认。偶有一些游荡的变异人,皆遭扫灭。” 李瑶问道:“可向上汇报了么?” 嘉利特道:“已经汇报了。大桥损毁,我团损失惨重,弹药将尽。上面令我部坚守,明日或可补充,或有其它安排。” 文森先生问道:“贵部可有什么损失?” 李瑶笑答道:“我部人人强健,岂是区区几个变异人可以为难得了的?”转问嘉利特,问道:“庶长大人在此驻守数月,可曾经历如此战斗?” 嘉利特道:“如我之前通报,从未经历如此激烈的战斗。诸位擅自营火,怕有关联。不过,这些变异人集合如此快速,跟那奇怪号角声定然大有干系。” 文森先生问道:“号角声确是非常蹊跷,可有什么来历?”说着,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道:“听闻在远古时代,古人们行军作战,常以号角为指挥工具,发送讯号,协调战斗。自开天辟地以来,这种古老的传讯工具已退出历史舞台,不再配备军队。不过,厄尔摩人似乎还保留着这一传统。” 文森先生道:“厄尔摩人远在西海,但是一群热衷寇略的老鼠,定然不会与此事扯上关系。” 老管家抚须道:“传言,南野人行军入掠,常捶打战鼓,以壮声势,有异曲同工之用。不知是真是假。” 文森先生笑道:“我倒是知道的,”又看向李瑶道:“李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李瑶笑道:“李瑶书读得少,目光短浅,自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怪事。在李瑶看来,号角声悠长低沉,愔愔呜呜,似含幽怨之气。其来源尚未可知,如不立刻查明,恐怕日后另有麻烦。” 嘉利特道:“变异人势穷力尽,逃离而去,还会再来找事么?” 文森先生道:“此事暂未可知。可以肯定,号角声隐含召集之意,威胁非小。如有机会,定要查明,设法除去,”对嘉利特道:“今晚巡逻之事,还请庶长大人多多费心。” 嘉利特道:“如您刚才所交代的,我等负责驻守桥头,看护马匹物资,以及镇上巡逻,至于外围警戒,不干我等事。”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文森先生问道:“经此一战,李先生不知有什么看法?” 李瑶道:“李瑶突发奇想,如果我等外人当初不进入疫区,恐怕疫情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文森先生道:“不少技艺精湛之人受到感染,不幸成为了变异人,确为我等带来了麻烦,这恐怕也是公府军队一筹莫展的主要原因。然而,却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李先生可曾想过,众人都不入地狱,恶魔会自己消失么?” 李瑶笑道:“听闻,矛盾的源头便是一个被称为‘魅影者’的怪物,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 文森先生道:“文森有所耳闻。听说这‘魅影者’不是普通怪物,而是一个恶魔,能力极大,目前正盘踞乔林。文森深感忧虑。这也是文森倾资发出招募的原因。” 李瑶道:“‘魅影者’污染暗灵,从而导致施法者受到感染,心智受损,屈从‘魅影者’的意志。自古以来,此事闻所未闻。让李瑶忧虑的是,‘魅影者’既然如此神通广大,是否可以通过变异人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呢?这诡异的号角声是否跟‘魅影者’本身有关系呢?” 文森先生道:“如是‘魅影者’亲自操纵此事,倒也不必惧怕了。仅是如此行径,不过尔尔。只怕此事只是冰山一角,另有玄机。” 李瑶道:“‘魅影者’还未见着,此处离乔林还有二百里的路程,我等已有不小折损。如此下去,境况堪忧。” 文森先生道:“您说得没错。这也是文森特意请您来的原因。您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李瑶道:“舍弃已生异心的猎人们,组成精英小队,快马加鞭,直抵乔林,扑杀‘魅影者’。首领已除,剩下的事情便可以慢慢解决。” 文森先生笑道:“我等奔赴乔林,一为钱财,二为家属,可没有这等壮志。” 李瑶道:“事已至此,文森先生何必再谈这些无用虚词呢?对于您的身份,我不会追根究底。我等既在疫区,合作则赢,斗则双损。李瑶以家族名誉担保,到达乔林以后,定然不会干涉文森先生行事。” 文森先生笑道:“既然如此,且容我等商量。熬过今晚,再作定夺。” 李瑶等人告辞出来。小五问道:“你点破他们的身份,会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李瑶笑道:“赏金猎人们都是来寻财的,今晚激战,异心已起。如果大桥完好,怕是已有溃逃之人了。此时,我等已是他最得力的帮手。而且,他应早已知晓我等对其身份产生了怀疑。此时,开怀公布,倒也显得我等真诚无私,反而越发安全。” 小五道:“按我的理解,身边放设一枚定时的炸弹,不如拆走。” 李瑶道:“也不能排除你的怀疑。所以,我等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明日如能顺利到达乔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便不必惧怕了,”又道:“明日有欲返回的人,尽量找可靠的,捎带女人们回去。问问她们,如果没有去处,就让他们去找查尔吧。暂且留在他那里,我也放心。” 两人返回小屋。李瑶自去休息,小五负责巡哨。半夜无事。到了下半夜,换成李瑶放哨。挨到还有一个多小时,便要天亮了。突然,怪异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异常嘹亮,便来自小镇后的山坡上。众人皆遭惊醒,奔出门来,相顾失色。文森先生召集手下,欲令人上山查看。突然,四下里的警报几乎同时鸣响。在外负责警戒的小队成员纷纷退了回来。大量变异人从数处奔突而出。桥头率先遭到攻击。刹那间,枪声大震。不一会儿,四处火焰皆起。桥头卡口处尤其严重。两个堡垒皆遭点燃,火光冲天。公府士兵们不堪两个方向而来的攻击,短时间内已呈溃败之势一些士兵侥幸逃脱,奔上坡来。一部分马匹车辆也被抢救出来。变异人从四面八方冲锋而来。众人情知势急,关及生死,抖擞精神,奋力抵抗。战场上叫喊声震耳,两方人绞杀在一起。火焰与冰晶齐耀,刀光与剑影纷闪,箭矢与枪弹横飞。很多小队成员无暇顾及禁忌,舍命相搏。不时有人倒下。变异人似无穷无尽,从四面潮涌而来。文森先生见己势已绌,令所有人加入战斗。李瑶等人阻击靠近小屋一侧的敌人,令昆顿守护两个女人,关紧房门,躲在屋内。至此,除了文森先生、老管家以及萝莉女人,全都加入战斗。重剑男人带领属下,将文森先生等人守护在中央,阻止变异人靠近。战局异常惨烈。激斗许久,战圈越来越小,遍地都是躺着的尸体。李瑶等人被迫离开小屋左右,转斗他处。李瑶身中数伤,血染衣袍,一道肩上伤口颇为严重,伤深见骨。李伽林早已射光了箭,近身搏杀,大腿遭到砍伤,还被变异人咬掉了一块肉。诺尔卡受伤最重,身添十来处大小伤口,其中腹部的贯穿伤足以致命,令他失去战斗力,跌坐在地上。文森先生见此情形,脸色越发凝重。老管家叹道:“今日危局,我等低估了。”说着,跨步离开防御垓心。西侧正有不少变异人冲锋过来。老管家张开双手,低声吟唱。一瞬间,大片火焰在变异人中央顿起,包围了大量变异人。这些变异人在火海中燃烧起来,不停地挣扎、扭曲、嘶鸣,个别变异人在火团中依然向前冲锋,试图加入战斗。不一会儿功夫,老管家将四面企图靠近的变异人全部点燃了。就在老管家全心释放魔法的时候,一个变异人突然冲上前来,抱住他,猛然咬向面颊。老管家发出一声惨叫,推开那变异人。重剑男人前来援救,提剑斩断了那变异人的脖子。再看老管家,脸颊上已被咬下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重剑男人急问道:“您没事么?”老管家气喘吁吁道:“没事,先行杀敌!”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剩下的人们士气大振,战局很快得以扭转。就在这时,山坡树林中缓缓走出几个人来。这些人全部身作长袍,步伐一致。刚开始,众人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这些人来到战场外围,才有人留意到这些人不同寻常。来人几乎全是长须的老者,其中一人非常特别,双眼闪动诡异红光,另有一个老者身背一只猴子,猴子手里拿着一件形状奇怪的东西,不知为何物。这些人刚刚站定,便张手摆动起来。正在战斗的人们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暗灵驱化时产生的强烈力场,人们纷纷快速退却。一转眼间,战场中央大片区域里生出大量冰晶冰箭,没有来得及逃避的人们包括变异人全遭冰冻以及冰击。诺尔卡连滚带爬,险险闪过,双脚却被冻住了。同伴们连忙上前,敲碎冰晶,将他解救出来。再看脚腕处,已遭冻伤,泛显紫色。李瑶喝道:“快点揉揉,拿火来!”小五忙去取火,这才发现众人休息的小屋已遭乱火波及,燃烧近半了。他想到尚有三个同伴留在屋内,连忙奔去解救。踹开燃烧的房门,但见房内火焰腾腾,浓烟滚滚。他曲下身来,进屋探寻,呼唤同伴,没有得到回应。转进一个小房间,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拿手电筒照看,竟是昆顿,已遭开膛破肚,死状惨烈。摸到另一处门边,发现一具女人尸体,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观其衣着,却是米兰达无疑。小五不忍其它同伴见此惨状,便要退出,令两具尸体即便葬身火海,突然听得一个微弱的声音道:“救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6 小五听见声音似从里面房间传来,凝神倾听,却又没有。那里已遭明火波及,墙角毁塌,浓烟滚滚冒出。小五担心或是凯蒂,屏住呼吸,按低身体,或移或避,进入里间,但见火光炽烈,热浪逼人。小房间已遭焚烧过半,墙角处贴有一张小床。小五突上前去,俯身窥看,看到床下伏着一个人。将人拖拽出来,果是凯蒂。小五将女孩儿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快速逃离小屋。凯蒂神志稍稍清醒一些,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搂住小五的脖子,哭道:“我我以为我死死定了。那些人破门进来,那个那个坏蛋推米兰达,自己却要逃跑。我吓死了,以为自己死定了!”小五轻拍女孩儿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现在,现在安全了。”凯蒂问道:“米兰达怎么样,没事吧?”窥见小五面露凄惨之色,哭声更烈,将男人搂得更紧了。 此时,在战场中央,小规模战斗已近结束。只有零星的变异人从各处奔过来,规模大为减少。文森先生小队中还可以战斗的成员已经不多了,却多是精干的战士,小股敌人对这些人构不成什么威胁。重剑男人浑身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挥剑威猛,步伐稳健,动作丝毫不见散乱。奋力杀敌,只注意身前敌人。不意身后突然站起一个残肢的变异人,摇摇晃晃,提剑便向重剑男人背后劈砍下来。眼见偷袭即将成功,变异人突然停住不动,举剑的肩膀也软了下来,人随之歪倒了下去。原来,竟是那侏儒女人出手了。侏儒女人原是暗藏锋芒,一旦行动,快如鬼魅,手握黑色棍子,到处点戳脑袋,一转眼的功夫,便放倒了几个变异人。待其稍缓,他人留意到其棍子顶端突出锐利尖头,原是一件很是厉害的杀人武器。 战场上最凶险的战斗激战正酣,却是一场极为罕见的顶级魔法师们的较量。在老管家与神秘老人团之间,盛烈的火焰与巨大的冰墙碰撞在一起,晶光闪耀,火光绚烂。强风鼓荡,雾气横飞。这等极丽光景,像是一场奇妙的烟火晚会,实则暗藏极致凶险。附近的人们受不了这等强光与烈焰,更兼强风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纷纷退却。如此片刻,老管家面色越发难堪,看起来力有不支。突然,所有的光影瞬间消失了。原来,重剑男人与侏儒女人从两侧向老人团发起了攻击。老人团或张盾,或施冰攻击,无暇与老管家的较量。老管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嘴巴翕张欲语,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森先生见此,脸色难看极了。他解下袍内一件方正的黑色物体,交给手下,令架扶老管家至一旁休息,自己缓缓靠近老人团等人。此时,重剑男人与侏儒女人看似围攻老人团,却根本无法逼近攻击。老人团不停释放大范围冰冻魔法,侏儒女人疲于躲避,稍稍靠近,便要弹开;重剑男人更显狼狈,不及闪避,不得不张开圣罩,以求自救。观其情状,难以持久。就在这时,文森先生出手了。在文森先生双手不停搅动之下,老人团头顶出现一团蓝色火焰,快速向下坠落。老人团见此,连忙张设圣罩,进行防御。紧接着,一团又一团蓝色火焰在空中生成,又快速坠下,撞向老人团的圣罩。重剑男人与侏儒女人得此机会,快速近罩,挥动武器,或刺或砍。尚有余力的小队成员们见此,皆知这是大好机会,纷纷上前,帮忙破罩。如此纠缠片刻,老人团的防御罩或明或暗,或将破损。红瞳老人突然眼光大炽。文森先生身体晃了一晃,手上动作却也被打断了。乘此机会,老人团撤开防御罩。重剑男人见此,喝道:“快张盾!”话音未落,猛烈的冰寒气息汹涌迫来。侏儒女人连续点地,快速跳开。重剑男人后退两步,连忙张盾防御。剩下小队成员亦仓促张盾,没来得及防御的人皆遭冰晶裹住,看起来却是活不成了。与此同时,暂得空闲的小五窥得时机,果断出手,横起枪刃,瞄准射击,正中老人团前排的一个人。那个老人摇晃两下,萎倒了下去。小五再射两弹。老人团却已防备,皆张盾弹开。侏儒女人这一侧压力骤减,跃身近前,急刺红瞳老人。红瞳老人张盾弹开攻击,扬动另一只手,射出几枚冰晶箭。侏儒女人险险躲过。重剑男人提醒道:“小心他的眼睛!”从另一侧靠近,举剑猛砍。一个老人张盾防御。另一个老人捏动双手。重剑男人头顶顿时凝出大量尖锐冰晶,纷纷坠落。重剑男人连忙翻滚躲避。文森先生喘息甫定,喝道:“速战速决!”迈近数步,圈动双手。新的火焰团在老人团头顶生成。老人团再次张罩防御。文森先生厉声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又近数步,火焰团越发亮密了。小队成员们再次逼近,全力破砍防御罩。僵持片刻,终于,防御罩越发黯淡,突然破灭了。在这瞥然之间,侏儒女人欺身近前,急戳红瞳老人。红瞳老人仓促应对,伸手张盾,却已不及,手掌遭棍尖戳穿。侏儒女人面露喜色,连连后退。红瞳老人怪声长啸,连发数道冰晶域,袭向侏儒女人。然而,攻击范围较前缩小不少,皆遭侏儒女人轻松躲开。如此同时,其它小队成员近身搏杀,很快杀光了除红瞳老人之外的其它老人团成员,包括那只不响不避的猴子。红瞳老人面露恨意,眼光更炽,大幅摆动双手。小队成员见此,纷纷后退,张盾防御。但见以红瞳老人为中心,大片的冰晶向四周蔓延而去。文森先生见此失色,连连后退,眼见不及,连忙张罩防御。如此数番,冰寒涌动如潮,势如江海。两个靠近红瞳老人的小队成员不堪冲击,圣罩破灭,皆遭冰冻。其他小队成员力将罄尽,面色难看,只道不可幸免。突然,红瞳老人身体一软,扶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空气中的危象顿时快速减退,寒气却依然逼人。小队成员压力顿减,不敢大意,依旧张盾防御。红瞳老人查看手中伤势,伤口汩汩冒血,似无休止,喝道:“蝼蚁之辈,竟敢使毒!”声音嘶哑,不类人声。说着,迈动数步,脚下踉跄,扑倒在尖锐的冰晶上,立遭戳穿,挺动数下,没了声息。 不一会儿,零星的小规模战斗也渐渐息止了。停下杀戮的人们发现,天色已经发白。不一会儿,天边渐红,太阳冉冉升起,光芒普照大地。但见小镇内外,遍地尸体,惨不忍睹,处处毁破,残烟升腾。幸存下来总有二十多人,绝大多数身上带伤,其中数人伤势颇重,包括诺尔卡。大部分物资车辆皆遭焚毁,陆行兽、马匹无一幸免。李瑶等人围在一处废墟前,面带愁容,意气消沉。李瑶将水杯端在手里,对着身前小火堆发呆儿,受伤的后肩突发一阵剧痛,手腕抖动,热水洒在手上,惊得扔掉了水杯。李瑶叹息道:“天不佑我,小小水杯都要弃我而去。”见小五将毛巾递过来,摆了摆手,问李伽林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李伽林道:“你家药丸果是疗伤良药,我感觉好多了。” 李瑶道:“我却没什么,”瞥了一眼沉沉入睡的诺尔卡,“不知这位兄弟历练如何,可能挺得过来。” 李伽林问道:“我们这便要回去了么?” 李瑶沉默半响,问道:“你能确定那位老者便是希尔斯布拉德利么?” 李伽林道:“我说过,我曾经见过一面,虽然更为消瘦,应是不差的。” 李瑶道:“如此人物,忏悔修行也就罢了,屈身加入安东尼的合利会。如此下场,可哀可叹。” 李伽林道:“合利会在我并川府地位不低,与泽州国的黑鹄团地位相当,当然无法与银虎团相比。” 李瑶道:“联邦银虎团乃是军中编制,崇尚技击,与两者多有差别。且合利会已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不敢与之为伍。” 李伽林笑道:“各为其主罢了。” 正说着,一个受伤的公府士兵一瘸一拐,靠上前来。这个公府士兵名叫哈维,昨晚曾遭李瑶等人解救。此时,哈维悄悄向众人通报了一个偷听来的消息:文森先生欲对李瑶等人不利。送走了哈维,李伽林问道:“文森先生定是波尔斯帝国的人么?” 李瑶笑道:“拥有如此精深造诣,若非隐世的贤人,便是当世的名家。观其行径,定非隐士。我早该想起来,波尔斯帝国魔法院有一个侏儒长老,名叫奥斯顿斯特拉,怕是无疑。那个老管家,应是另一位长老。” 李伽林道:“波尔斯帝国向来野心勃勃,这番兴师动众,却又偷偷摸摸,替别人来耕地,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瑶笑道:“料到我等定然猜透了来历,这便要杀人灭口了。” 李伽林道:“既是如此,我等该如何应对呢?” 李瑶笑道:“人生在世,各有一死。那么,我们这就送上门去吧!” 李瑶令小五同往拜访文森先生。凯蒂抱住小五的胳膊,以泪洗面,不愿撒手。小五劝道:“不去或有危险,去了反而会有转机。” 李瑶笑道:“你的心上人不会有危险,保证完腿完手地给你带回来。” 文森先生的临时营地便设在不远处曾经历激烈战斗的地方,已清理出一小块区域,搭起了两顶帐篷。通报后,李瑶两人被带进了其中一顶帐篷。文森先生端坐行军床上,似在闭目养神,待客人们被领进来,双目微睁,点首示意。李瑶开门见山,笑问道:“文森先生,您身体如何?” 文森先生笑道:“文森贱躯老衰,稍觉疲惫,有劳挂念。不知您肩伤如何?” 李瑶笑道:“小小伤口,不在话下。不想管家老先生魔法造诣亦是如此了得,经此苦战,应是无碍吧?” 文森先点头道:“还在调养”正说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道:“啊痛苦啊,那欢愉的呼唤不行,恶魔的诅咒,不,那是恶魔的诅咒,快快给我砍掉”声音嘶哑,似是老管家的声音,从隔壁帐篷中传来。 李瑶道:“如此梦魇,老管家,不,应该说,那位长老,怕是已遭疫气侵袭了。” 文森先生道:“如此看来,那么,你还知道什么?” 李瑶笑道:“我猜得没错的话,您应该是奥斯顿斯特拉,乃是波尔斯帝国魔法院又称苍鹰团的大长老之一。” 奥斯顿笑道:“您倒是眼光不差呢!” 李瑶笑道:“不敢当此。苍鹰团闻名遐迩,整片大陆,妇孺皆知。我李瑶这点见识都没有,岂不又聋又瞎,跟废物无异?” “您此刻点破我等身份,应是有所指教?” “不敢。但请问长老,今日以后,作何打算?” “我等自不量力,刚刚深入疫区,已经元气大伤。自当撤离疫区,返回故土。” “不然。李瑶愿献一计,不知您是否愿意采纳?” “愿闻其详。” “您或是有所察觉,只是佯装不知,故作隐瞒。” “您话还没说,何必作此无用推断?” “您留意到了没有,经昨夜激战,幸存下来的皆是技击高强者。同时,疫区最危险的敌人是什么?是变异人。经我观察,这些变异人感官非常灵敏,尤其听觉。我等兴师动众,大举前来,声势浩大,反入其彀。因此,我等人数越多,遭到吸引的变异人便越多。昨晚苦战便可验证。您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但仅派遣健康的精英战士,隐秘行踪,前往乔林,一可以打探,二可以刺杀,或可一举解决此事。” 奥斯顿点头道:“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您既然有此想法,何不自行作事呢?” 李瑶摇首道:“我等寥寥数人,皆负伤不轻,只有我这个手下,尚有战力。然而,我还需他侍卫左右,以防不测。另外,我已请人联系了布雷将军,报告了此间情况。当然,您的身份却不便透露。我恳求他派出飞艇,援救我等回去。应是看在公主殿下的面上,布雷将军已经同意了。” 奥斯顿笑问道:“您为何要这么做呢,您可知道我等是何目的?” 李瑶笑道:“我等追随公主,前来疫区,力求阻止灾异扩散,甚至解决灾异事件。然而,并川府面和心异,多行阻挠。我等深恨此事。此前,曾嘲笑并川府方面无能,却还欲遮丑。此刻,却也感到事情棘手,或者并没有那么简单,还需多多摸索。不过,李瑶心已惫惧,无意此间事情。回去以后,自当面呈公主,或另请高明,或打道回府。至于,您是何目的,李瑶尚未想得明白,应该不仅仅代人庖厨那么简单?” 奥斯顿笑道:“您想得太多了。灾异扩散,事关重大。我主也很忧心,故令我等出面,斡旋此事。此为人间大义,亦关本土安全,非为了什么隐秘事。然而,您也知晓,我国与联邦方面向来不睦,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我等改头换面,暗中料理此事。其中曲折,还望体会。” 正说着,隔壁的老管家又开始道说胡话,声调越发急乱。奥斯顿面露忧心关切之色。李瑶见此,起身告辞。奥斯顿将客人们送出帐篷。李瑶问道:“我等这将准备渡河,前往对岸空阔地,等待飞艇。您会跟我们一起么?” 奥斯顿摆手道:“小小飞艇,装不下我等。诸位但且先行。我等伤员较多,幸有车辆,自行陆路返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7 李瑶两人告辞奥斯顿,回到自己的营地。李瑶将谈话内容大略通报。李伽林表示不解,问道:“既然如此,族兄为何还要点破他的身份呢?” 李瑶道:“事已至此,对方身份不难猜测。他们绝非蠢人,定然已经想到。对方兴师动众,远涉江湖而来,居心叵测,此时此刻,生出杀心,实属常举。我等不可坐以待毙。我这叫棋出新招,险中求胜。现在最大的筹码便是无中生有的飞艇援助,乘对方还没察觉,或有忌惮,应尽早渡河。” 李伽林问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么?” 李瑶叹息道:“当初执意前来,本想此行万无一失,不料险象环生,困顿至此。我本无害人之心,不能再拿各位性命冒险。这便回吧!” 众人收拾东西,将诺尔卡抬上车,齐下桥头。尚有两个公府兵幸存,全都带伤,愁眉苦脸,拖拉板车,寻运同伴的尸体。李瑶招呼两人近前,令尽快收拾东西,设法过河。哈维强笑道:“你们这就逃命去了?” 李瑶问道:“通讯器弄好了么?” 哈维喝问道:“死乔恩,通讯器修好了没有?” 那乔恩面色焦黑,衣服也是脏破不堪,伤了一条胳膊,倚靠在车轮上,叹息道:“联系不上呢,怕是好不了了。” 哈维摊手道:“您听到了,好不了啦!” 李瑶冷笑道:“这便好了。桥头再多两具尸体,贵团全都壮烈殉国,倒也算是一时美谈了。” 哈维惊讶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您为何要杀了我两个?” 李瑶道:“我救了你,定然不会杀你,”瞥了一眼坡上,“我等离去了,却保证不了别人不会杀你。” 哈维摆手道:“我等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至于此吧?” 李瑶问道:“你可看到昨晚激战的情形了?” 哈维犹豫道:“这,这却是看到了。我想这些人如此厉害,身份肯定不那么简单。啊,会是因为这个么?” 李瑶道:“我等皆免不了遭到灭口,正要逃离,你等岂能脱身事外?” 哈维道:“我两人皆是军职人员,按我国律法,袭击我等,却是重罪啊!谅他们也没有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吧?” 李瑶道:“我是好心,欲挽救两位性命,话已至此,”略一拱手,“就此作别吧!” 众人离开士兵们,来到河边。但见河水静缓,向东流淌而去,大桥歪倒在河里,近半已消失不见。众人商量如何渡河。哈维两人蹩上前来,要求同行。李瑶笑问道:“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哈维道:“我两个商量了一下,此处尸体,仅靠我两人,怎么也搬不完啦!思来想去,只得对不住兄弟们。简单点吧,还得回去多叫一些人来。是吧,乔恩?” 乔恩行礼道:“我等性命,便交付给您了!” 哈维抱怨道:“你这话说的,岂不让李老爷为难?”又转向李瑶道:“这事儿,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过虽然在理,事出有因嘛,却也有一件难事呢。” 李瑶笑道:“你我既然相知,便是朋友,有事自当尽力。” 哈维道:“您如此说,我等实在,实在感激不尽呢!说起来,也挺难为情的。怎么说呢,如果上方固执法令,责罚我等擅离之罪,您认识布雷将军,到时还请代为美言。” 李瑶笑道:“如有必要,自当效劳。然而,既要回去,首要问题,我们该如何过渡呢?现行砍伐,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呢。” 哈维道:“我两个早已想到,便当是话不多说,您知道便好了。堡垒后面还有一些木柴,大火没烧到,可以弄来,扎出一个木筏。只不过----” 李瑶道:“有话直说。” 哈维道:“听说河里有怪物呢!我只未见过,不知是真是假。” 乔恩在一旁插话道:“我却是亲眼见过一次,似是两条大怪鱼,打了起来,河水都变红了。” 哈维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乔恩道:“前些日子,我出去巡逻的时候看到的,便在下方河道。回来后,曾向死鬼士长大人汇报。他令我等不可声张。其实,他不说,我们也不愿提的。这破地方怪事已经够多,见怪不怪了。不过,能活着回来,第二天还可以睁开眼睛,真是万幸。” 哈维问道:“昨天派出巡逻的那个小队,似乎没有回来吧?” 乔恩道:“没有看到,要么跑了,要么死光了。” 李瑶问道:“最近河面可有什么异常?” 乔恩道:“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发现。” 李瑶道:“此地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尽快造筏子过河,值得冒险一试。” 李瑶前往查看,果然在堡垒旁发现一堆覆着革布的完好木柴,离河岸不远。令尚可劳作的同伴一齐上手,搬移合适长木,顺着雪坡滑滚下来。又寻来革布绳索,一一捆扎。劳作片刻,木筏完成。李瑶令小五将剩下的木柴全都推到河里去。那些圆木顺流缓缓而去,水面平静,并无异常。众人见此,放下心来。合力将做好的木筏推到水里。小五要求先往一探,李瑶同意了。小五于是独自操着木筏,驶向对岸。河水不急,行船几无妨碍。抵达对岸,又撑筏返回。众人齐上大筏,离开河岸。不料,刚过河心,木筏猛然大震,似有巨物在冲撞筏底。众人站立不稳,全都失色。李瑶喝令小五继续划船,自与李伽林等人挺着刀剑,顺着缝隙,胡乱向下戳击。慌乱前行,将及河岸,木筏一侧绳索突然断裂,筏木散开数根,诺尔卡、凯蒂以及哈维全都坠入水中。李瑶与李伽林连忙跳下木筏,合力抓住诺尔卡,又分别救起凯蒂与哈维,令抱紧浮木,一起凫向河岸。小五控制木筏,在后殿护。哈维发出惨叫,似有东西将他往水下猛拉。小五见此,挺篙乱戳。李瑶帮忙拖拽。如此手忙脚乱,折腾片刻,终逃抵河岸,竟是有惊无险。再看哈维,受伤大腿新破数个窟窿,且少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诺尔卡遭冰水冲激,双眼未睁,嘴里胡乱叫骂。众人在河岸边上点燃火堆,护理伤员,烘烤衣服。重剑男人带着两人,来到对岸,高声道:“我主请李长官说话!” 李瑶仅穿单衣,一边烘烤衣服,一边应道:“不知长老有何指教?” 重剑男人道:“这个不知,您自问便可知道。” 李瑶笑道:“您看我这等狼狈模样,如何得见尊客?请敬告长老,日后如有缘分,再行畅谈吧。” 重剑男人道:“我主交代,尚有重要机密事,欲分享阁下。还请务必屈尊,渡河一叙。” 李瑶道:“河中藏有水怪,李瑶等人差点葬身鱼腹,侥幸逃过一劫,方得渡河,却是吓得半死,不敢再回去啦。如确有要事,且不嫌弃,还请长老自来相晤。” 一个白衣人闻言,喝道:“你是何人,长老可是你随意使唤的?” 李瑶冷笑道:“长老自有话跟李瑶说,非李瑶相请。李瑶或不比长老尊贵,却也是自长腿脚的。敬告长老,自始至终,李瑶全无相害之意,倾心相待,曾暂栖麾下,尽力一二,但欲共赴时艰而已。岂望长老报以桃李?但不是毒刃罢了。至此,李瑶身心疲惫,这便放弃,自行回去了。道路两隔,各自珍重吧!” 白衣人便欲张弓射箭,重剑男人伸手阻止,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也要渡河回去,还请李长官将木筏送与我等,感激不尽。” 李瑶笑道:“我是好心,刚才已经提醒,河中藏有水怪。请您看看,我们这只木筏已遭破坏。更重要的是,我等将要冻死,营火还差木柴呢。诸位如不惧怕,强要渡河,是李瑶多言了。请自行伐木吧!” 乔恩喝骂道:“气死这群狗养的畜生,一起给水怪吃掉好了!” 一个白衣人听此,勃然大怒,举枪,欲行射击。李瑶等人也有三把枪,纷纷举枪相迎。重剑男人令同伴放下枪,拱手道:“既然如此,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罢,带领同伴,转身自去了。 李伽林问道:“我们真的就这么回去了么?” 李瑶道:“此议已经决定,兄弟为何还要再问?” 李伽林道:“不敢欺瞒族兄,我实是不太甘心呢。” 李瑶叹息道:“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我料定奥斯顿等人定然派出精英小队,直赴乔林。我等回去以后,尽快通知布雷将军,加以留意。只怕时间还有人力,难以周全,除非我方也派出人员,”说着,瞥了小五一眼,“怕是来不及了。” 小五道:“待诸位离开疫区后,我愿前往。” 李瑶摆手道:“此事再议吧!”稍作沉吟,“目前,最紧急的,是如何安全离开。”令小五打开地图,一同查看。 李伽林道:“在我看来,其它道路不熟,只有原路返回,最为妥当。” 李瑶点头道:“如能顺利穿过这片丛林,或可在午后,离开疫区。” 哈维已包扎好伤口,吃下李瑶给的伤药,疼得扭着一张脸,闻言急道:“森林可走不得啊!” 李瑶问道:“这是为何啊?” 哈维道:“这片森林,叫作帕尔玛,说是什么室女的意思。我看却是死亡的墓地。传言森林里不仅有大量变异人出没,还有会下诅咒的邪恶女巫,还有可以吞人的巨型蟒蛇。听起来很玄乎吧?嘿嘿,怕是假不了呢。我们不少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片森林确是非常浩密阴森。既然如此,你等为何还要冒险深入呢?” “主要为了运输嘛,上面说什么‘保证粮道通畅’,全然不顾手下死活,真是该死!那片山上有一座破通讯塔。不知谁想的馊主意,弄在那个倒霉的地方!每过一段时间,便要给这些看塔的老爷送些吃的喝的。这就要了人命了!” 乔恩道:“可不是么?昨天又去了一波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李瑶问道:“如此说的话,两位看来,我们该怎么走呢?” 乔恩笑道:“您这就问对人了。” 李瑶道:“愿闻指教。” 乔恩道:“从此处向西,大概二十里外,便是小镇莱席里。其间,多是乡村小道,虽然偏僻,却皆是空阔平缓,应该比较安全。” 李瑶道:“从地图上看,莱席里似乎另有一个桥口?” 乔恩道:“没错。莱席里同样驻有守军,我便从是那边调过来的。到了那里,我们便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李瑶问道:“为何这么说呢?” 乔恩道:“您可真不聪明!明摆的事儿,那里已在疫区之外,便是天国啊。” 众人一番商讨后,决定便依乔恩提供的这条逃生线路。制扎出一只简易雪橇,以装载伤员。众人即便上路。翻上雪坡,便有一条西向的小道。依照乔恩的指引,众人一路急行,曲折跋涉,穿过数个无人的村庄以及大片荒废的田野,竟是一无异常。眼见离小镇莱席里越来越近,众人油然心喜。李瑶催促前行,欲一鼓作气,尽快离开疫区。前方又转出一处小村庄。乔恩称离开这处村庄,下一处村镇便是莱席里了。即将进入村庄,李瑶瞥见道路上突生大量雪脚印,心生不祥预感,扬手止住队伍,令小五进村侦查。乔恩笑道:“都快逃出去了,您胆子也”话音未落,突然枪声大躁。几处房屋里火舌闪动,枪弹飞射而来。乔恩处在队伍最前面,顿遭乱弹打中,扑倒在地。其它同伴匆忙闪避。哈维躲在雪橇后,窥到村庄里人影晃动,却是公府兵的装束,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连喊数声。枪声渐渐息止。一批公府士兵从村庄各处闪出,各挺武器,小心翼翼,包抄过来。靠近众人,如临大敌,乱嚷道:“全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快!”李瑶等人全都束手。一个士长模样的军官从村庄里走过来,见哈维身着公府士兵的棉服,另哈维近前,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哈维道:“我是四十二团的,二等兵。” 军官道:“既是二等士兵,自知军容军貌。你这副模样,却像是肮脏的变异人!” 哈维道:“我团昨晚遭大批变异人袭击,苦战一夜,只剩下我两个人了,”指向倒在血泊里、看来已经不活的乔恩,面露凄苦之色。 军官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哈维道:“他们昨晚协助作战,是救命恩人,噢,他们还是布雷将军的朋友。” 军官在一旁审问哈维。士兵们搜查战俘。乔恩遭乱弹击中,当场身亡。凯蒂肩膀中弹,鲜血湿衣,疼得直抹眼泪,却不敢出声。李伽林将诺尔卡压在身下,一动也不动。士兵将李伽林翻过来。但见他目光散乱,气若游丝,才知他受伤颇重。李瑶见此,推开士兵,剥开伤者衣服,见子弹已射穿了背腹,鲜血渗流,厉声喝道:“快拿止血的东西!”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伤者嘴里。待紧急抢救完毕,伤者却已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8 莱席里原是一个渔业小镇,紧邻马丁河,四周湖泊池塘密布。在往日里,河道上船舻交织,河边亦是泊满船只,或装鲜鱼,或载干货,街道依河延展,各式人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灾异发生以后,居民逃散,商客也没有了,小镇日益荒废,直至公府军队入驻以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人气。军队在小镇各处设立围障岗哨,将小镇俨然改造成了森严的堡垒。此处责守长官名叫菲德利乔治,是一位团长,深为布雷将军赏识。因布雷将军的干系,乔治团长格外关照李瑶等人,将重伤员收入医疗所,诺尔卡的伤势得以好转。第二天一大早,李瑶与小五在镇上行走,穿过岗哨,没有遭到任何刁难。两人来到大桥中间,面对静静流淌的河水,半晌不语。小五打破了寂静,说道: “你不用担心,此行定然无碍。” 李瑶点头道:“我相信你,所以才会放心令你前去,”顿了顿,问道:“你跟我有多少年了?” 小五道:“自阿汀大婶带我进府,快有十六年了。” 李瑶道:“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你我年纪相仿,同受功课。我比较不安分,倒是你,天性聪慧,也十分勤苦。恩师十分赏识呢。” 小五道:“我如不勤奋,敷衍了事,偷得一事清闲,主母一旦失望,将我轰走。我且不是得不偿失?” 两人相视一笑。李瑶道:“我再次提醒你,你此番前去,主要目的,仅是侦查。如有危险,便可撤退。当然,如有不二时机,亦可应敌,不可失了脸面。我回去以后,自当禀明公主,尽快派出增援。” 小五道:“其中分寸,谨记在心,自当舍命,为主分忧。” 李瑶叹息道:“你可曾想过,你一旦死了,你的家族便绝灭了。” 小五道:“人各有自己的命运,家族也一样。从古到今,无数的家族从微到荣,从荣到微,直至败灭。生死存亡,自然道理。冥冥之中,各由主宰。就像这川河水,从某处来,到某处去,水滴不可自主,皆是宿命。何必考虑太多?” 李瑶笑道:“你倒是说得通透呢,”面向大河,改容道:“卡温,乔林一行,就交给你了。” 小五问道:“你准备何时返回?” 李瑶道:“待我那族弟的棺木运来,或是午后,便一起上路了。” 两人商议已定,返回暂住小屋。不一会儿功夫,请乔治团长安排的马匹也送到了。听闻小五将要独自深入疫区,凯蒂抱住其胳膊,啼哭不止。男人们合力劝住。小五收拾东西,道别牵马,来到街道,见凯蒂追了出来,哭得像个泪人,很是不忍,欲再劝解,叹息一声,跨马加鞭,奔驰而去。 小五穿过小镇,顺利跨过大桥,策马奔行。驰骋近一个小时,经过数个荒废村镇,进入山木稀疏的丘陵地带,竟是毫无异常。他自思或是前日激战,杀光了疫区的变异人,暗暗欣喜。登上高坡,查看地图。就在这时,一旁山石上突然闪出两只大型灰狼,面目狰狞,张势欲扑。小五吃了一惊,连忙鞭马,奋力往坡下奔逃。但见林石之间,更多的灰狼出现,追逐在后。其中一只毛色暗黑,体型异常硕大,肩背高耸,威风凛凛,看起来像是首领。小五抽出枪刃,瞄准射击,正中巨狼。那巨狼哀嚎一声,翻滚在地。其他灰狼并不退却,只是将队形稍稍散开。小五再开数枪,枪膛子弹告罄,或打中,或没打中,装弹却已不及,有灰狼欺身靠近,只得奋刃挥砍。坡下横着一条小河,不知深浅。小五奔马靠近,顾忌不得,夹紧马腹,驭马渡河。刚入水中,马失前蹄,向前栽倒,将小五摔下水里。小五翻出水面,见水颇深,奋力凫游,顺利到达对岸。再看坐马,遭狼群扑倒在河岸上,围住啃咬,定然已是活不成了。小五检查周身,发现大部分装备都在身上,却损失了存在鞍袋里的食物以及部分次要装备。担心枪声引来更多的麻烦,扭身离开。奔出数里远,抵近一道崖壁,寻得一凹隐蔽处,燃起火堆,烘烤湿衣。衣袋里装有一包干肉,是凯蒂强推过来的。他拒绝不过,随手塞进怀里,倒是可以救急。掇来干雪,相就吃了几块肉,体力渐渐得以恢复。继续前行。到了午后,止步休息。查看地图,发现已失去了位置,只得依照方向,摸索上路。 将近傍晚,他撞入一条古道,不知行到何处。循着道路,大步急行,希望入夜前可以寻到村庄小屋,隐蔽休息。自遭到狼袭后,行了半日,沿途没有遇到变异人,也没有其它危险,更加料定此前猜测。警心稍怠,只顾赶路。进入一处小树林。突然,脚下地面异动。紧接着,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中了机关,被绳吊了起来,连忙抽出枪刃,挺身割断绳索。与此同时,两支飞箭从两侧袭来。他惊出一身冷汗,自思如稍稍手慢,定然罹难。第二轮飞箭却已袭至。他连连后退,或避或格,躲开这几支暗箭。瞥见树后人影闪动,飞跃上前。偷袭者们正欲逃跑。迫上前去,挺刃直扎,刺倒一个。另一个见了,挥刀来迎,只一个回合,亦遭砍倒。小五转至道路另一侧,最后一个偷袭者已奔出十来米外。小五奋力追逐,渐渐赶上,飞出一脚,将其踹倒,踏住胸口,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装束与前人一样,都是寻常村民的打扮,看起来没有变异,面露仇恨之色,喝骂道:“杂种,谅你不敢杀我!”小五连问数句,见这人只是骂骂咧咧,放弃审讯,处死了这人。搜查尸体,除了长刀、短弓以及绳索,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担忧前途另有危险,小心翼翼,尽量不当道路中央行走。如此行了一两里路,来到一处十字路口。路面积雪已遭踩实,看起来常有行人。他四下打量,感到此处不比寻常。路旁两颗大树间悬吊一只大木笼子,里面似乎有一个人。稍稍靠近,发现里面关着一人,却是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大概十岁左右的年纪,歪坐在笼里,蓬头垢面,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默默打量来人,过了半晌,见对方并不靠近,问道:“你从哪里来,是来杀我的,还是吃我的?” 小五问道:“此处是哪里?” 小女孩道:“我问你,是杀我的,还是吃我的?” 小五道:“我既不杀你,对你的细胳膊细腿也不敢兴趣。如果你愿意回答问题,我却是可以救你出来。” 小女孩道:“你们男人都是肮脏的淤泥,丑恶的石头,全没一个好东西!说出的话就是放屁,我才不相信呢!” 小五笑道:“看来男人们让你吃足了苦头,真是让人遗憾呢。不过,天色快晚了,我不能谎报也不能改变自己让人厌恶的身份,怕你没有其它选择了。” 小女孩面露沉思之状,点头道:“你问吧,快点!我姑且相信你。” “还是那句话,此处是哪里?” 小女孩皱眉道:“愚蠢的人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此处只是路口,当然没有名字!” “好吧。我换一个问题:离这儿最近的镇子是哪里,该怎么去呢?” “让我想想嗯这么说吧,从这儿往北有沙东镇,往东是泰格里镇,很大呢,好玩东西也有很多。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见小五掏出了皱巴巴的地图,说道:“我见你从西边来,想要去哪里?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寻找的东西了。” 小五道:“我想前往乔林去,你知道怎么走为好么?” 小女孩道:“听说那里是疫区的中心,充满了怪物。你去哪里干什么?” 小五笑道:“我便是去对付这些怪物的。一旦疫气消散,你也不用关进笼子里了。” 小女孩睥睨道:“我不相信,又在骗人了。” 小五一边与小女孩搭话,一边假装就着夕阳的曛光,查看地图。其实,他留意到一颗大树后似乎藏着人,不能肯定,偷偷留意。果然,树后躲着一人,按捺不住,闪了出来,箭已上弦,稍稍瞄准,飞箭射来。小五看在眼里,跃身闪过。偷袭者看起来三四十岁,体格健壮,一击未中,竟是哈哈大笑,伸指喝道:“小剥楞崽子,不赖呢,好快的身手!” 小五冷笑道:“偷袭伤人,算是什么人物?” 健壮男人笑道:“在我眼里,人是肉,肉是人,没什么区别。你的滋味应该不错呢!” 小五见这人偷袭不着,踪迹暴露,不闪不避,似有所恃,再看其四周空阔,覆雪不甚自然,心已有所顿悟,说道:“阁下如有兴致,自来割取。” 健壮男人道:“取你狗头,如探囊取物。本老爷好久没看到说人话的活人,倒也新奇,恰好也是今日第一单生意,缘分很足呢,给你一些优惠,暂时留你几分钟性命。” 小五笑道:“我倒是以为,取阁下性命,易如反掌,怕是一分钟也不用。你如确实恶行累累,上天在看,定不饶恕!” 健壮男人笑道:“我这人一不信天,二不信地,只信自己的脑袋,还有,如何喂饱自己的嘴巴,”说着,舔了一下舌头。 小五皱起眉头,手按刃柄,喝道:“你这人真是失礼,忍无可忍!你真以为,我不敢前去杀你?” 健壮男人靠近一步,张弓搭箭,射出一箭,再被躲过,笑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脚程快,自出娘胎以来,还没有人可以追上我。你要不要试试?” 小五见健壮男人脸庞微扬,瞬间有所放松,急速抽出枪刃。健壮男人瞥见异状,枪已经响了,反应亦是极快,缩身躲避,却还是慢了一些,遭子弹射中了肩膀。健壮男人连忙屈身,藏到树后,厉声道:“居然有枪,啊,该死!一起上,杀了这个混蛋!”话刚说完,四下里的雪地上突出十来个人来,包括小女孩受困的笼子下面,原来亦是一处陷阱。这些人皆是寻常村民的打扮,多挺叉矛,也有拿着刀剑的,快速围拢上来。藏在笼子下陷阱里共有四人,离小五最近,横握长矛铁叉,动作一致,一齐儿猛刺过来。小五举刃挥砍,一下子便将四件矛器头部斩断。那四个人见了,大惊失色,缩身退却。小五得此机会,欺身猛扑,快如闪电,连刺带削,转眼之间,便将四人放倒了。两个拿着刀剑的人逼近小五身后,偷袭劈砍。小五扭身闪避,格刃相迎,切断了长刀,不过,对方长剑亦非凡品,竟是毫发无损。然而,这两人技击皆是寻常。只两三回合,小五切断了两人拿着武器的胳膊。两人剧痛难忍,跌在地上打滚儿。小五各刺一剑,料理了两人。就在这时,最后七八个人一齐儿逼近,组成矛阵,又刺又劈,甚是迅猛。小五连退数步,转到敌阵一侧,挥剑攻击。那些人知晓小五手中拿着的是利器,缩退闪避,不与相拼。矛阵顿时散乱。小五连刺带撂,又杀倒两人。敌人们情知打不过,挺着矛叉,并肩退却。小五故法重施,再次迫得对方阵型大乱,枪刃上下翻飞,又割断了两人喉咙。剩下三四人魂飞魄散,丢下武器,四下奔逃。小五追及其中两人,连刺两下,放倒敌人,扭身迫近另一人,将这人砍成两半,再看最后一人,已在二十米开外,大步急追。那人奔逃速度很快。他一时竟赶不上,眼见这人即将隐到山石后,举起枪刃,射出一弹,将那人打倒。 小五返回原处。那健壮男人已不知所踪。再看小女孩,呆若木鸡,似被惊到了。小五见笼下便是一处数米深的宽阔陷阱,中央有矛刺,两侧留有供暗杀者使用的台阶,暗暗心惊,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小女孩道:“你眼瞎了?这些明明都是死人。” 小五道:“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寻常村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女孩叹息一声,说道:“这些都是隔壁隔壁村的坏人,专门抓人,吃人。” 小五问道:“这些人为何要吃人呢?” 小女孩瞪眼道:“我怎么知道?”垂下眉头,“可能,可能他们都没吃的了吧?” “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的问题和人一样,又瞎又蠢!还想拯救世界?真是好笑!我跟这些死人能有什么关系?我是可怜的受害者呗,家住北面三道村。” “那个家伙看起来很是残忍,为何不杀你?” “我也不是那个坏蛋,你问我干什么?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诱饵,是一块肉,不够塞牙缝的肉。” 小五指了指越发黯淡的天色,说道:“天已经快黑了,你作何打算?” 小女孩道:“我已是个死人,跟你也没关系。你走你的吧!” 小五道:“天色已晚,不能赶路。不知贵村是否可以容纳一晚?” 小女孩沉吟半晌,说道:“村里常遭变异人袭击,我爷爷也不喜欢外人,你还是走吧!” 小五按查地图,暗思行程,找到自己疑是的位置,心料小女孩应说得不假,问道:“此处向北不远,便有一处村庄,是三道村么?” 小女孩听了,冷笑道:“没错,你还想杀过去么?” 小五叹息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人吃人呢?”指了指满地的尸体,“对你们来说,这些人即便为同伴,都是食物么?” 小女孩尖声道:“地狱的模样,便是如此!你没见过那些恐怖的东西,没经历过这些,你有何资格责怪我们?”说着,泪水直掉,用力抹擦眼睛。 小五道:“我放你下来,送你回去,你可不要乱动什么坏心眼。” 小女孩道:“随你的便。你要杀掉所有人,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几个人了,”说着,自己打开木笼后面的暗门,跳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39 小女孩不顾不盼,自在前面行走。小五跟在后面,也不搭话。如此走了两三里路,道旁转出一带建筑。这带建筑高墙为围,四角设有望楼,围墙内寻常村落房屋的棱角可见。小五猜到这是一处由村庄改造而成的堡垒,应是三道村无疑。离开道路,隐在树后,偷眼窥望。小女孩来到堡垒边上,向后张望,不见有人,出声叫门,待楼上放下吊桥,走了过去,闪入大门。这时,昏光即将褪尽,天边层云密布,月光全无,星光黯淡,天色已经大黑。小五见堡垒外墙下一带地面空荡无物,想到应是挖出了保护堡垒的陷沟。忽闻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曲身隐蔽。不一会儿,来时道上突出六七个人,每个人都杠着尸体,行色匆匆,靠近堡垒,如法叫开大门,鱼贯而入。堡垒内,吵闹声与哭喊声顿起。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过了片刻,堡垒大门再被打开,走出了更多的人,有人携带枪支,还拉出了一辆拖车。这些人拥着大车,急急离去。小五知道这些人应是赶去拖运尸体,悄悄靠近堡垒,绕走寻看。发现堡垒一侧望楼上没有哨兵,逼近堡垒,小心探行,发现陷沟,清除沟底尖刺,解下军用钩索,射上望楼,静待片刻,攀附而上。数秒之内,顺利登上望楼。果然无人看守。向下望去,只见堡垒内村舍俨然,灯火融融,一派安和景象,恍若寻常小村。中间有一间大屋,屋前人影晃动,灯火尤亮。踏下望楼,隐匿前行,来到大屋后面。这是一栋两层的木制大屋。他翻上屋顶,大屋前景象便一览无遗了。屋前横着几具尸体,平排而陈。站着的共十来个人,大多是女人,小女孩也在其中。当中有一个白发老人,面色凝重,轻声细语,似在对女人们说些什么。终于,白发老人将臂一扬,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吧!”女人们有的哭出声来,有的面色凄惨,有的无动于衷。不一会儿,众人四下散去。大屋前只剩下白发老人和小女孩。白发老人看向小女孩,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突然甩手,扇了小女孩一巴掌,将小女孩打翻在地,见小女孩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踹出一脚,将小女孩踢滚再地。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这是个叛徒!打她有什么用?”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道路上急步过来,正是那个健壮男人,话也是他说的。他手捂肩部伤口,血染衣袍,靠上前来,怒气冲冲道:“威顿村长,你瞧瞧,都是小丫头坏的事!” 小女孩擦拭嘴角的鲜血,冷笑道:“依大叔的意思,我充当鱼饵,关在笼里。这么些男人,全是无能的家伙,给别人杀了,倒是将责任推到小孩儿身上!” 健壮男人怒道:“你为什么不拿毒针射他?” 白发老人道:“没错,你为什么不放毒针?” 小女孩道:“韦恩大叔自恃本领高强,总是骗到别人,杀到别人,却被别人偷袭,差点死了,好不可笑!” 健壮男人道:“一派胡言!我问你,你为何不放毒针?” 小女孩道:“我的毒针珍贵无比,岂是用来浪费在废物身上的?” 健壮男人勃然大怒,嚷道:“你是否嫌自己命大,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女孩道:“才说几句实话,便恼羞成怒了?这倒也罢了。他自作主张,叫出所有埋伏的人,却是板上放肉,蠢得不能再蠢了!” 健壮男人气得直哆嗦,便欲上前。白发老人挡住,问道:“佩格娜说得没错,你怎会如何糊涂,自乱阵脚呢?” 健壮男人怒道:“威顿,你孙女胳膊向外拐,致使我们损失惨重。如此大罪,你也要袒护不成?” 白发老人道:“你这话说得毫无道理,佩格娜不会无缘无故帮助陌生人。你等在暗,料敌不过,放他过去便是。如此说来,还是你做得不对。” “放屁!那家伙非常厉害,是个难缠的主儿。他已经看出来我们有陷阱了,岂能随意脱身?我想他既然不是变异人,大家一拥而上,定能将他戳成刺猬,充当晚饭。再说,小丫头手上还有毒针,定然万无一失。” 白发老人问道:“亚尔林他们为何擅离?” 健壮男人道:“守了大半天,一个生意也没有,晚上大家都要饿肚子。他们非要检查西边的口袋,都说会有惊喜。那家伙正是从西边过来。你说是不是狗屎一样的运气?” 小女孩道:“我劝你不要再说了,干了那么多坏事,都快说光了。那位先生说不定就在附近,一旦不高兴,嘿嘿!”说着,笑了起来。 健壮男人听闻,紧张四顾,见无异常,指着小女孩喝道:“小丫头已经疯了!” 白发老人沉吟片刻,安抚道:“先请进屋来,”又命令小女孩道:“你去将诺玛叫来,给韦恩大叔裹伤。” 听这些人说话,小五知道白发老人姓为威顿,是小村的村长,健壮男人名叫韦恩,小女孩则叫佩格娜。他见威顿扶着韦恩,一起进屋去了,翻入二楼的窗户。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屋内陈设简陋。其中一个房间看起来久无人住了。他自思可在此处休息。伏靠楼梯,偷听楼下的动静。韦恩听起来余怒未消,责问道:“怎么说的,还有三四十张嘴,今晚吃什么?” 威顿道:“外面躺着的,全然可以充饥。” “不行,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为了你们这些无用闲人,送了性命。你身为一村村长,便是如此做人做事的?” “照你说来,该怎么办呢?” “那些光吃饭不做事的女人留着何用?杀她一两个,下锅便是!” “地里茂菜还有几颗,何不将就一下?今日收成不好,稍稍忍耐,明日定然可以猎到食物。” “我等兄弟在外挨冻拼杀,便用清汤寡水应付我们?不行,定要吃肉!依我看,便杀卡宁莉好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有人偷懒。卡宁莉虽是寡妇,且不从你们,却也入嫁我村十多年了,可不能如此行事。” “老头儿,管好你的嘴巴!我敬你是村长,你可不能得寸进尺!我正烦着呢!你逼急了我,我先拿你孙女开刀?她已经没用了,图雅比她更机灵。” 正说着,楼下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原来,佩格娜带着一个女人进了门。接下来,便是那个应叫诺玛的女人给韦恩治伤。过了片刻,韦恩似是疗伤完毕,问道:“晚饭作何处理?”威顿道:“应付一晚如何?实在饥饿,门外自便。”韦恩听闻,骂骂咧咧,摔门而出。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喧嚷声。小五重新翻上房顶。原是那群人拉着装满尸体的大车回来了。韦恩拦住这群人,愤愤不平,道说村长以及佩格娜的种种不是之处。男人们有的轰然相应,有的则半信半疑。有人告诉韦恩,众人狩到了猎物。韦恩激愤的情绪稍定。众人一起品鉴猎物完毕,将所有的尸体都装上车,推车离去了。小五见附近全无声响,悄悄返回二楼。屋内祖孙两人应该也在关注屋外动静。威顿的声音道:“这些混蛋都走了么?” 佩格娜道:“他们如此无礼,我们为什么不拦下他们?” 威顿半晌不语,叹息道:“如此下去,这个村子恐怕便要完了。” “我们为什么不杀了韦恩?他死了,其它人也就兴起不了风浪了。” “你声音小一点!”威顿喝道,“韦恩脾气越发古怪,恐怕已经受到感染。他武艺最好,时刻提防我们,谁能奈何得了他?” “哼,要不是我手里还有毒针,估计他早就要害我们了。” “我现在问你,你今日为何不放毒针?” 佩格娜道:“我便不想放!”说着,响起了上楼的声音。 小五刚欲隐蔽。威顿的声音道:“你先不要上去。通知卡宁莉她们几个,不要去吃饭了,将门窗关好。明天早上,我找韦恩再谈谈。” 小五听到佩格娜离开楼梯,开门出去了。过了片刻,佩格娜返回,向爷爷汇报完毕,登上楼来。小五隐到无人居住房间的门后,听到小女孩往另一个房间去了。他隐在黑暗里,摸出肉包,嚼了两块干肉。周围静寂,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突然,走廊上想起轻轻的脚步声。小五听到了,贴到门口。脚步声朝着这个房间而来。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观其体型,却是小女孩佩格娜无疑。小女孩进入房间,似有所察觉。小五上前近身,从背后控住小女孩,捂住她的嘴,悄声道:“无处栖身,在你家权住一晚。不请自来,还请见谅。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包括韦恩。你觉得如何?要是同意,请你点头,”见小女孩点头了,便放开了束缚。 佩格娜走了几步,嗅了嗅鼻子,自在窗口下的木床上坐下,说道:“我肚子饿了。” 小五问道:“你不怕我伤害你么?” 裴格娜道:“我就是一只臭虫,你早就可以动手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五道:“好吧!”将小女孩引到墙角,并肩坐下。裹起放在地板上的干肉包,递了过去。 裴格娜将鼻子套上包口,深吸一口气,叹道:“真香啊!”掏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连续吃下几块,问道:“你也吃吧?” 小五拒绝道:“你吃吧!” 裴格娜突然埋首,抽泣起来。过了半晌,说道:“以前冬天的时候,妈妈也会晾制肉干,挂在门前。我总爱偷吃,却没有哥哥吃得多。” “你的家人呢?”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死了,奶奶死得更早,我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那个老头是我爷爷。我不喜欢他,他总是打我。我知道他是打给别人看的,我知道他其实也很可怜。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你们为何要干这样龌龊的勾当呢?” “很久以前,粮食家畜都吃光了。为了活下去我们也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不离开疫区,等疫气散尽,再行返回呢?” “有一些逃走了,有一些人留下来了。我却是不想待在这里的。爷爷怕那些坏蛋烧掉我们的房子,组织大家挖坑,建栅栏,渐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我看你们也坚持不了许久,还是尽快离开此地。” “我听他们说,大陆已经没有干净的土地,皆是恶魔的领地了。这是真的么?” “这是谎言。从此处向西向北,即便步行,差不多也只是一天多的行程,定可离开疫区。” “这些日子,那些讨吃的士兵们不再出现,女巫大人也不来了。我以为我们已是行尸走肉,孤孤单单的,没有任何指望了。” “女巫大人是谁?” “女巫大人就是女巫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住在附近的森林里。我的毒针就是她送我的。” “女巫大人知晓灾异的秘密么?” “我不知道。她无所不知,应该知道。你真的想要前往乔林,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么?” “听你这么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如此重要,定要格外小心,保住性命呢!” 佩格娜道:“我懂了,你不用说了,”叹息一声,“这里是哥哥的房间,好久没来了,怪冷的。走吧,到我房间去。”带头在前,蹑步进入自己的房间。小房间里燃着油灯,火光荧荧,一应景物朦胧可见。佩格娜请小五在桌前坐下,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两杯热水。两人对坐灯前,吃光了肉干。裴格娜向客人倾诉陈年往事,多关幸福快乐,转而,语气转恶,告发韦恩等人诸多欺压村民的坏事,请求小五帮忙处理韦恩。小五同意了。见小女孩哈气连天,应是困了,告别出来,返回无人房间。佩格娜给客人送来毛毯被褥,还替客人整理好了床铺。 小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顶突然传来异响。小五翻身起来,提刃在手。悄悄打开房门。裴格娜穿着睡衣,也在走廊上,向小五招手。两人先后进入小女孩的房间。裴格娜点燃油灯,示意小五躲在门口,自在桌前坐下,摆弄手里的黑色管状物。那东西形似铅笔,略粗略短。小五瞧在眼里,知道定是发射毒针的暗器。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异动。紧接着,二楼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人。这些人来到小女孩房门前,静待片刻,猛然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当前一人手提简易木盾,后面跟着一人,却是韦恩。那韦恩走进门来,带着满身酒气,笑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佩格娜冷笑道:“不知大叔深夜前来,又踢坏人家的房门,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人家陪你睡觉,恐怕丫头年纪还小,您还得等上几年。” “你韦恩大叔却是等不及了呢!” 裴格娜脸色一变,厉声道:“我爷爷多次提醒你,不得乱动地窖里那些酒。你竟然多次犯戒,真是狗胆不小!” 韦恩狞笑道:“小丫头死到临头,嘴上还是不饶人呢?难道----”猛然扭身,挺剑戳向房门,顿将房门刺穿,又伸脚猛踹,将房门踢烂,见门后并没有藏人,“你这幅模样,怪让人害怕的,我还以为你有帮手呢!”见四下再无藏人的地方,除非床下,又道:“你不会在床下藏人吧,难道小小年纪,便开始情思萌动了?” 佩格娜道:“你如果有兴趣,自来查看,定然不叫你后悔。” 韦恩厉声道:“你这贼恶的小东西,要不是给你爷爷几分薄面,早就将你下锅熬汤了!从今以后,这里将是我韦恩说得算!巴伦,动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40 听韦恩示意动手,那名叫巴伦的男人颇为忌惮,不敢贸然上前。韦恩见了,抢过木盾,抽出腰上短刀,挪前两步。佩格娜道:“你等等!” 韦恩道:“想要拖延时间,指望那个除了会贪钱、其实一无是处的爷爷来救你?怕你是想多了。” 佩格娜道:“你胡说八道!我爷爷最好了,没有我爷爷,你们能活到今天?” 韦恩道:“别自欺欺人了!你家这个房子怎么建起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爷爷串通周正,克扣治材补贴。前些年,还贪污赈灾的粮食,偷偷贩卖给镇上粮商。这个事情,谁不知道?” 佩格娜怒道:“你是个骗子,杀人犯,你撒谎!” 韦恩道:“你家天天吃肉,我们这些猎户反而吃不起肉。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爷爷老威顿才是骗子,杀人犯!当初要不是他哄骗村民,让大家都留下来,我们怎会变成这等模样?造成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你爷爷才是罪魁祸首!死了这么多人----哈哈,你那蠢货爸妈,还有那个总是碍事的哥哥,死得真好啊!” 佩格娜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死跟你有关系?” 韦恩道:“没错!便是我们故意的,又能怎么样?” 佩格娜道:“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杀你。” 巴伦躲在后面,喝道:“韦恩,你喝多了么?” 韦恩怒道:“你给我闭嘴,你下去!不要在此碍手碍脚。对付一个将死的小丫头,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巴伦道:“可不是我不愿干的,”退身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佩格娜冷笑道:“你干了一件好事儿。” 韦恩道:“你什么意思?嗯,我懂了,”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你以为我真的害怕那小小毒针?” 佩格娜道:“你如果不害怕,为何还要举着那块破木块呢?” 韦恩哼了一声:“对付你这阴邪的小丫头,不得不防。”侧移两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佩格娜说道:“你可知道你干了多少坏事么?不尊耆老,威胁村长也就罢了,拉拢那些坏蛋,拦路抢劫,杀人放火,对你们不利的人都要杀掉。我爷爷当初不同意你们这么干,是你们强迫他的。你们让那些女人陪你们睡觉,还杀了她们,吃了她们。你说,你是一个怎么样的坏蛋,才会生出如此黑烂的心肠?” 韦恩冷笑道:“说得道貌岸然,好像跟你没有关系。你可算过,死在你毒针下的有多少人了?” 佩格娜道:“我的毒针本是防身用的,我早就知道,是你们逼迫爷爷的。我不想让大家为难,只得顺从你们。而且,我的毒针刚开始只会让人麻痹。最后,还是你们杀了那些人。” 韦恩面露狠色,靠前一步,说道:“你说,你的毒针真有那么厉害,无药可解么?” 佩格娜道:“我的毒针确是无药可解。不过,想要杀你,只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根本不需要动用我的毒针。” 韦恩面露疑惑之色,说道:“谁是臭虫,你心里----啊,我知道了,你勾结那个外乡人!”说着,便欲扬首向上看去。与此同时,小五已从房梁上悄然跳下来,落在韦恩身后,刃出如电,一击便戳穿了韦恩的喉咙。韦恩发出几声“咯咯”声,血如泉涌,“扑通”一声,倒在了地板上。楼下的人似乎听到了异常动静,踏响了上楼的声音。佩格娜道:“把他脑袋割下来,我们从窗户出去。”小五手起刀落,将脑韦恩袋割下来,夹起佩格娜,跃窗而出,推起窗户,滑跳而下。佩格娜又道:“脑袋给我,你隐藏起来,记得保护我。”小五点头,再次翻身上屋,伏在屋顶隐蔽处。如此同时,大屋里的人已察觉到了警情,喧闹起来。佩格娜站在自家门前,高举头颅,扬声道:“门里的人都给我出来!”一群人各持武器,押着遭到绑缚的威顿村长,先后撞出门来,见此情形,大惊失色,举止失措。佩格娜道:“今日之事,只与韦恩有关。其它人等,放下武器,既往不咎。”入侵者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劫持之事,本是韦恩主使。我等喝下两杯酒,受其蛊惑,一时冲动,误作傻事,甘愿受罚。”说着,自去解开威顿的束缚。其它人见此,纷纷扔下武器,跪倒在地。威顿村长道:“我们本是友好邻里,自相残害,本属不该。从今以后,还当相亲相爱,共度时艰。”众人附和道:“自当拥戴村长,万死不辞。” 不一会儿,村民们陆续集来。有人将韦恩的尸体从楼上扔下来。另有他人拥来了韦恩的老母亲。那是一个肥胖的老女人,衣衫不整,满面惊慌,见到儿子的尸体,伏尸大啼。威顿村长喝令止哭。有人上前掌嘴,打得老女人满脸是血,却也不敢再哭了。威顿村长数落老女人诸多不是,村民们轰然响应,纷纷揭发老女人更多作恶事,包括怂恿儿子除掉村长家人等。威顿村长怒不可遏,下令处死这个蛇蝎心肠的恶女人。早有人急不可耐,不等村长话音落毕,便冲上前来,一刀砍倒老女人,又奋起猛刺,将老女人与儿子尸体戳了个对通。有人取来火油,浇注两具尸体,拿火点燃。村上巫师前来,舞蹈作词。众村民默默围观。待法事结束,尸体也烧得差不多了。威顿村长令数人善后,其它村民或如常警哨,或回去休息。待一切安顿以后,威顿村长带领孙女,返回大屋,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佩格娜道:“还用说么?我用毒针射他,仅此而已。” 威顿道:“尸体创口我看到了,非利器不能造就。你那匕首,恐怕做不到。最重要的是,你那毒针即便射中,也一时杀不死他,他却有足够的时间杀掉你。” 佩格娜见自己难以圆说,而爷爷态度坚决,定要刨根问底,只得坦白:“没错,我有帮手。” 威顿点头道:“我却是小瞧了,我的孙女很有本事。我本以为村子里的健壮男人虽不都是韦恩的人,却也忌惮他,不敢与我过分亲近。说吧,你的帮手是谁?” 佩格娜沉吟片刻,说道:“我本想为他保密的。不过,我有我的理由,”说罢,自己上楼,在哥哥的房间里找到了小五,拉住他的手,将他带下楼来。威顿村长道:“你这是何人?” 佩格娜将客人按坐在椅上,对爷爷道:“不要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这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小五拱手道:“过路野客,冒昧打扰。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威顿面露疑惑之色,转而有所顿悟,问道:“您是今日小丫头遇到的那位客人么?” 小五见威顿如此说,只得再次拱手,说道:“今天偶过此地,本不欲相逼。然而,猝然遭遇,不知其情。便当两敌交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至于造成如此局面,实非所愿,还请原宥。” 威顿沉默半晌,叹息道:“您不必道歉,此事也怪不得您。不过,此处疫气严重,鲜有活人。还恕老头儿斗胆,冒昧相问,您怎么会?” 小五道:“不敢相瞒,身负使命,欲往乔林,探访疫情。” 佩格娜道:“他可是我们的大英雄呢!事关机密,你就不要再问了。” 小五道:“说也无妨。我等对于疫区,知之甚少,正想请教。” 威顿道:“您本领高强,如能解决这事儿,却是造福天下的大善事,定能名传千古,受人敬仰。不知,尊客如何称呼?” 小五道:“我身世坎坷,亦不是什么尊贵人物,如何称呼,无关紧要。主人现称我为‘小五’,您也可以这么叫我。” 威顿面露遗憾之色,点头默许。佩格娜抱住小五的胳膊,笑道:“那我叫你‘五哥哥’吧!” 威顿呵斥道:“小丫头,不可造次!” 小五道:“没有关系。请问,关于疫区疫情,还望不吝赐教。” 威顿道:“自前年疫情严重以来,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疫情扩散以后,本郡顿为人间地狱,我村亦受其殃。本是二百多的人大村庄,日渐零落,凋敝至此。至于疫区疫情,老头儿但为生存,拼死相搏,恐怕难有金句,奉送尊客。” 佩格娜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红眼老怪的事?” 威顿道:“我倒是忘了。您听说过这个红眼老怪么?” 小五道:“愿闻其详。” 威顿道:“听说这个红眼老怪是一个长袍老人,非常诡异,应是这一带不死人的首领,会给活人下咒,只消看上几眼,活人就会变成不死人,受其奴役。身边总是跟着几个手下,听说还有一只猴子。这只猴子会吹弄号角。附近的不死人听见了,便都会聚集过来。很是吓人呢。” 小五问道:“您见过这红眼老人么,长什么样子?” 威顿道:“我没见过。韦恩他们遇到过,没敢动手,还听到一些人说过。不知道当不当真?” 小五道:“大概两三日前,我们在小镇下关里杀死过一个变异的红眼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威顿惊讶道:“啊,你们把红眼老怪杀掉了?”听小五将当日战况大略通报,抚掌道:“怕是无疑。不想,贵方损失如此惨重,也是可惜了。” 小五问道:“身在疫区行走,您觉得可有什么需要留意的?” 佩格娜抢话道:“总共三大条。第一条,不要随便说话,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因为那些不死人听觉很好,尤其在晚上;第二条,遇到军队里的士兵,请大声说话,并举起双手,不然他们会开枪的;第三条,不要随便释放魔法,很容易变成不死人,除非你有女巫大人的灵药。” 小五问道:“第三条怎么解释,女巫大人是谁?” 佩格娜道:“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这些话都是女巫大人告诉我的。如果你能找到她,应该可以得到更有用的消息。” 小五点头,问威顿道:“如您所说,好像普通人已会受到感染,这是怎么回事呢?” 威顿抚须道:“可能由于久浸疫气的关系,我村确有几个人性格大变,异常残暴好杀,不类以前,包括韦恩。具体也很难说,因为我等并无异常不适之处,可能仅仅是由环境变化造成的。您应该了解的,有些人容易受到环境影响。” 小五问道:“关于疫区中心乔林,您有听到什么传闻么?” 威顿道:“听说造成疫情的祸首便在乔林,其它一无所知。不过,前些日子,我们曾接待过一批士兵,他们亦是前往乔林去的。听他们片言只语,情绪貌似很低落呢,恐怕那边也是一筹莫展吧。” 小五点头道:“我今晚现身,一为疫情,二是替诸位着想,愿进一言。” 威顿道:“洗耳恭听。” 小五道:“疫区凶险,实是不应淹留。如我预想,经前日激战,附近变异人恐怕已遭消灭殆尽。我从莱席里来,奔行一天,没有遭遇变异人;韦恩等人苦守一天,几乎没有所获,皆可证明。诸位可乘此时机,尽快离开此地,定可万全。一旦新的变异人涌入,或从疫区中心而来,越发凶暴,恐怕更加难以脱身。” 威顿道:“您的善言忠告,自当谨记。还待来日与村民们决议。” 再无话说,众人拱手作别。小五返回二楼。佩格娜没回自己房间,在一楼原父母房间休息。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小五尚在沉睡,听到楼梯上响起靠近的脚步声,猛然惊醒。紧接着,有人敲门。他前往应门。开门一看,却是佩格娜,看起来心情很好,笑嘻嘻地打量客人,手里端着托盘,盘中有热气腾腾的菜汤以及刚烙的黍粑粑。 “早上好,五哥哥!”佩格娜学着蹩脚的宫中礼仪,屈身行礼,大声道。 小五将主人让进门,笑道:“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佩格娜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袖口擦拭桌面,认真地点头道:“我昨晚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上香,他们都在天国,托梦给我了,说我一定可以幸福快乐地活下去,老了以后,再去与他们相聚。你说,这一定是真吧?” 小五道:“既然有家人的期待,你有责任,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 佩格娜道:“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所以,为了犒劳你,我的家底都搬出来了,这些面可是留着救命用的!”见客人看向食物,有谛视之色,说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没有不该吃的食物。菜汤和面饼是卡宁莉大婶亲自做的。我们还剩一些盐,汤可是足量放的。我偷偷尝了一口,真好喝!” 小五便坐下来,开始吃饭,见佩格娜搭着双腮,只在一旁笑看,说道:“你吃过饭了没?” 佩格娜道:“我饿惯了,没有这个时间吃饭的,一点儿也不饿。” 小五拿起一块黍粑粑,递过去,说道:“你也吃吧!” 佩格娜拒绝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吃过了。你一会儿还要上路,多吃点,我可不要抢你的东西。” 小五问道:“你和爷爷商量过了没,你们什么时候上路?” 佩格娜面露阴郁之色,垂眉道:“还没有决定。爷爷心里似乎也很担心呢。” 小五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佩格娜犹豫半晌,答道:“外面人应该知道我们干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们一直没有动我们,一来,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处理变异人,二来,他们有紧急,也可以进来相避。就怕出去以后,会有麻烦。” 小五道:“没人可以不做错事,也要勇于承担由此带来的责任。再说,疫区混乱,很多事情难以避免,亦是有情可原。即便受到惩罚,应该也会从轻处理,总好过在此煎熬,丢掉性命。另外,我可以书信一封,你可以前往康城,交给我的主人,请他代为周旋。我的主人人很好,定然会出手帮忙的。” 佩格娜面露喜色,上前搂抱小五的胳膊,说道:“五哥哥,我,不对,全村人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挺起身子,又道:“你好好吃饭吧!过一会儿,我送你出去,有好东西送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荒芜幻志》正文 41 小五吃完早饭,写下手启,交给佩格娜,令先达威顿村长。收拾好东西,下楼与威顿村长道别,重申前意。威顿村长很是感激,表示尽快集会决议。小五告辞出来。佩格娜在前探路,令小五隐蔽潜行。抵达堡垒栏壁,竟有一处暗门。佩格娜打门暗门,铺上木板,送客人出来。小五分出一半钱币,递给佩格娜,遭到拒绝后,令小女孩即便返回。佩格娜不同意,要求再送一程。两人贴住堡垒外围,绕回原路。接近前方路口,小五再令佩格娜回去。佩格娜面露阴郁之色,迟迟不愿挪步。小五不解其意,询问再三。佩格娜犹豫半晌,请求道: “五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 小五道:“我将要深入疫区,危险难测,不可任性。你还是跟着爷爷,尽快离开此地。待一切安妥以后,再回故里不迟。” 佩格娜道:“除了爸爸妈妈,只有你对我最好。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我不想离开你。” 小五道:“举手之劳,何必耿耿于心呢?等我任务完毕,返回康城,定会前去看你。” 佩格娜垂眉道:“我害怕,害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五责怪道:“为何要说丧气的话呢?你不要担心。你们离开疫区以后,我的主人定然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们有任何危险的。” 佩格娜叹息道:“我觉得我们不会走的。” 小五惊讶道:“为什么不走呢?” “我将你的手信拿给爷爷。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 “好好生路不往,为何自寻危途呢?” “爷爷要想离开,恐怕早就可以走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一片干净的地方,这也是他当众宣布的。” “你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也不知道。他脾气现在非常古怪,说不上,或许疫气已经弄坏了他的心。” “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你说的是男人吧?我算过了,能使唤的还有十三个人,其它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帮不上忙。” “你爷爷实在不愿离去的话,坚持一段时间,有没有问题?你家有地窖么?” 佩格娜沉默半晌,说道:“我知道了。遇到危险,我会躲进地窖的。你一定会回来接我么?” 小五点头道:“待乔林事毕,一定回来见你。” 佩格娜道:“我,我相信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也一定好好活着,等你回来。那----我们击掌为誓!”挤出笑容,伸出手掌。 小五与小女孩对碰手掌。佩格娜道:“五哥哥,让我抱抱你吧!”也不容对方应允,一头扎进怀里,“啊,你的腰真宽,我都快要抱不住了。” 小五抚摸小女孩头发蓬乱的脑袋,劝道:“别担心,大家都会没事的。回去吧!”见小女孩点头,点头相应,扭身便去。 佩格娜道:“你等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黑色管状物,讲解如何使用。 小五见这黑色管状物正是佩格娜所说发射毒针的宝贝,疑问道:“这是何意啊?” 佩格娜笑道:“从今天起,我的饭桶属于你了啊。” “这应是你的心爱之物,为何要给我呢?” “你可知道,饭桶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你发射毒针用的?” “没错。它是女巫大人送给我的。它可是非常厉害的宝贝,发出的毒针无声无息,又劲又快,圣盾也可以穿过去。毒针也是女巫大人给我的。你知道么?毒针一旦刺入身体,这人便无药可救了。很快,会全身麻痹,再一段时间后,会心脏骤停,死得挺挺的了。” “既是如此厉害,你当初为何不射我呢?” “我不想说。” “好吧,是我多言了。你爷爷问你,你都不愿说。看来,这是你的秘密呢。” “五哥哥,你可真不礼貌,偷听别人说话。” “我准备在你家借宿,不请自来,需要了解周围环境。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原谅。” “你生气了么?” “没有,我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生气呢?” “我跟你开玩笑的。当初,我确是不想射你。” “你我素昧平生,你是猎手,我是猎物。你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啊?” “因为这是我心里的秘密,嘿嘿。其实吧,道理很简单,我只剩下最后一根毒针了。我知道,你肯定又要问:‘既然还有一根,为何不用呢?’,是不是,五哥哥?” “既然是珍贵之物,定然要留在紧要的时候使用?” “没错。当初你把他们杀得差不多了,我心里其实很害怕,怕你杀我,想射你保命的。不过,你实在太快了,我怕射不中。犹豫那么一会儿,你已经把他们杀光了。后来,又要防着韦恩拿弓射我。再后来,你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便没有机会了。你知道么,五哥哥,我很庆幸我没有射出那一针。我们如此对你,你不仅没有杀我,还把我送回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小五道:“我有为人的规矩,却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只不过想在贵村借宿一晚,恰好同路而已,”见小女孩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垂眉不语,劝道:“不要想太多,毫无用处。毒针你自己留着,可以救急。快快回去吧!” 佩格娜道:“五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饭桶送给你么?” 小五道:“我不知道这是何意。” 佩格娜道:“我一直在想乔林城的怪物长成什么模样,我会怎么死掉。经常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吓醒了。睡不着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那怪物该会如何厉害,即便我有毒针,肯定也打不过它。昨天晚上,我想到你了。我害怕你也打不过他。后来,我做了噩梦,很不好的梦。我想,你如果有饭桶在手里,以你的身手,射中一针,便什么也不用害怕了。只有那样,我才可以开心地笑,爸爸、妈妈还有大家也可以开心地笑了。” 小五道:“我此行目的,主要是侦查。并不一定遭遇你说的怪物。即便遭遇,如你所说,恐怕难以匹敌。而且,怪物习性尚未可知,你的毒针是否起效,亦不可知。你的饭桶放在我身上,恐怕难以发挥用处。” 佩格娜道:“我不管!你要相信它,它会帮助你。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将自己的宝贝硬塞过去,后退几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回来找我啊!”说罢,奋臂摆手,扭身跑去了。 小五见小女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得将这支名叫“饭桶”的暗器收入怀中。回到昨日战斗的路口,看到血污满地,陷阱未设,道旁留下数道深坑,坑中尖刺森森,稍稍巡望,叹息一声,继续赶路。踏雪一个多小时,雪迹渐浅,转入一处破败的小村庄。经过道旁的小旅店,突然听得“哗啦”一声。他悄悄贴近,透过朽烂招幡下开敞的一扇窗户,向内窥看,发现有一人撅着屁股,正在开箱倒柜,翻找东西,不想另生事端,欲转身离去,又见那人样貌似曾相识,稍稍凝想,猛然顿悟,静待片刻,待那人翻窗出来,紧踢一脚,将其踹扑在地,踏住其胸,喝道:“老贼,还记得我么?” 那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头扎脏兮兮的抹额,一副赏金猎人的打扮,看清偷袭者,笑道:“哎呀呀,这不是五先生么?” 小五笑道:“是不是干你们这行的,记性都这么好的?” 那人道:“我夏鲁特天赋秉异,不干哎呦,这里好痛,请把脚拿开。这,这都是误会啊!” 小五道:“误会?给我们当向导,却耽误了我们大半日的行程,还想摸黑偷东西。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好大的狗胆!” 夏鲁特道:“当初您也不在,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是那个大个子,没错,叫鲍尔,大个子使坏,让我这么做的啊!” 小五道:“胡说八道!鲍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鲁特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出来,李长官、大个子都喜欢那个名叫多娜的漂亮姑娘。他们恐怕在争风吃醋呢!啊,哎呦,别踩了,我知道大个子比不上李长官一根手指头。五先生,你快点让我起来,我喘不过气,啊,你快踩死了!” 小五喝问道:“你来疫区干什么?” 夏鲁特道:“如您所见,穷得叮当响,找钱啊!” 小五哼了一声,撤开脚,喝道:“快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夏鲁特挣扎着爬起来,跌奔几步,又停了下来,问道:“五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看不到李长官,受伤不轻么?” 小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主受伤了?” 夏鲁特笑道:“实话跟您说吧,那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真是好一场激战啊!” 小五道:“你最好说得清楚一些,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夏鲁特摆手道:“您不要吓我,这么一折腾,我这老命,又得减寿了。好吧,我说!其实,那晚,我便混在变异人当中。” “这是何意?你?变异人都死光了?” “我才不傻呢,躲在暗处,不往前冲的。假装变异人,也不是真的,更赚不到钱,干嘛胡乱卖命!” “这么说来,你可以通过某种方法,伪装成变异人?” “您想知道么?我有一个条件,答应我,我便告诉你。从此以后,你在疫区,不必惧怕不死人,畅行无阻。”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骗子以及盗贼么?” “您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一个正经的赏金猎人呢!” “你是不是赏金猎人,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是否正经,却是知道的。” “哎呀呀,您知道么?疫区这么危险,又有这么多的岗哨,我为何还要冒死前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举报的,气死老子了,府厅逼得人快活不下去啦!当然,都是小事情,可难不到我。哎哎,您别走啊!” 小五自在前走,夏鲁特跟在后面。“您这是要去哪里?我准备往乔林去。” 小五见说,扭身问道:“你去乔林干什么?” “您没听说么?乔林现在可是一座堆满财宝的坟墓,随便挖挖,一辈子便不用愁了。” “对于乔林,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听说----你别诓我了。只要您答应带我一起走,我便告诉您。” “我与你并不同路,为何要跟我一起走?” “您别骗我啦!您不去乔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其实您不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当初,给你们白白打了两天工,早就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真该把你这个骗子捆起来,送到府厅去。” “哎呀,您又说笑了!” “你自有避开变异人的本事,为何还要跟我在一起呢?” “实话跟您说吧。我听说,现在乔林已经被府厅派兵包围了,正在打仗呢!我心里,说实在的,真是没底呢。再说,涂点死人血,也管不了多长时间。” “变异人的血?” 夏鲁特道:“没错,您看,”掀开自己的毛衣,但见内衣前后涂抹大片血块,颜色已经发黑。 小五但觉腥臭味扑鼻,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有用?” 夏鲁特道:“别人告诉我的。第一次遇到不死人,我也是吓得半死。后来,您也看到了,确是有用。” 这时两人已离开村庄。小五道:“既然如此,就此道别,后会有期。” 夏鲁特急道:“您可不能这样!再说,两个人同行,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相互照应,总比一个人要好啊。” “你要跟我一起,也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向东,你不得向西。你能做到么?” 夏鲁特喜道:“没问题,完全听您的!” “我相信你也听进去了。不然,我会把你捆起来,扔在路边的。” “了解,了解!” 两人偕同上路,过村越岭,直到午后,进入一个小镇。此处已无积雪,入眼破败,到处荒凉。寻到旅馆,破门而入,翻箱倒柜,一无所见。小五只得将怀里的黍粑粑掏出来,与同伴分享而食。小五挑选一个向阳的小房间,稍稍清理,倒床休息。刚眯眼一小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叫喊声。翻窗出来,贴住后墙,直奔声音来源处。绕过数栋房屋,但见小广场上,四个人挥剑,打在一起。其中三人衣着打扮较为整齐,像是普通人,对手则是衣衫褴褛,样貌异悍,定是变异人无疑。那变异人挥动长剑,以一敌三,连连低吼,剑势勇猛,逼得那三人连连后退,但且叫骂而已。小五窥战片刻,见三人险象环生,抽出枪刃,跳了出来,笑问道:“可要帮忙?”其中一人道:“快来,这个不死人硬得很呢!”小五见闻,奔袭过去,挺剑急刺变异人后背。那变异人瞧见了,扭身跳开。小五并不停顿,欺近劈向变异人肩头。那变异人不意小五攻速如此之快,曲身翻滚,再次躲过这一击。然而,小五出剑快如闪电,似无间隙。那变异人疲于招架,越发狼狈。小五寻得破绽,刺中变异人大腿,再并数合,割断了变异人的喉咙。那三人围拢上来,直奔变异人尸体。一人抢过长剑,细细研看,面露喜色。另外两人解下变异人腰间的锦囊,打开一看,喜笑颜开。那取了变异人长剑的年轻人拱手作礼,自称名叫赫斯顿,感谢相助之情,见同伴们催促,再次举手,便欲匆匆离去。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你们给我站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