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铃醮幽》 正文 第1章 《》《沙河天齐》 黄河故道 第一章黄河故道 民国2年(西历1913年),仲夏,鲁西地界,正是酷热难熬之际。加之长时无雨,烈日蒸腾,河溪池塘干涸,井水下沉,田地龟裂,黍禾奄枯杨柳落叶,灰鼠乱窜蝗虫漫飞,灾荒征兆已现。人心惶恐,粮价日渐高昂。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沙地里种植的白薯秧苗还留有些许翠绿色泽,不至短时枯死。 各个村寨里的农人无不心躁如焚,涌到庙宇道观中,焚香献贡,祈告天地神灵,赏赐甘霖,解除旱灾。而那些大户财主,并不焦急,笙歌美酒,恣意享乐。他们家中都积存有大囤的粮食,银钱盈柜,无衣食之忧。即使大旱加重,损失掉一年收成,也可通过放贷,买地,卖高价粮,弥补回损失,甚至大发一笔横财。 此处有一津门县,西有一条干沙河,原为黄河故道,俗谓“老黄河道”。千年前浊水汹涌的河道中,见不到一丝水流,细沙绵延,风吹成丘。古柏参天榆槐蔽日,荆棘拦路,鸦雀聚翔,兔走狐奔。沿小路行走,几十里不见人迹炊烟,只见野树曳风摇荡。即使夏日白昼,艳阳高射,也觉遍体生寒。登高俯瞰,更是心惊。干涸的河汊丝丝络络,盘亘交错,像失去的血液的筋脉盘亘在这方古老而广袤的平原上。走进其中,黄沙细软,双脚深陷,行动艰难。荒幽古深之地,易生邪祟。加之此处多贫民,穷苦无立锥之地,如有丧葬,无力购买墓地,多乱葬于此沙河。白昼见鬼,夜闻狐谈,乃是常事。 周围的人们绝少进入沙河地界,老话相传:阴阴森森老沙河,见人别当人,夜走鬼拍手,有胆进,没命出! 傍晚时分,日头西沉,红霞飞天,沙河道中树影婆娑。一小路上,传出悠悠歌声:“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年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只贪利禄求容显,不觉形容暗憔枯,试问堆金如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一中年道人摇摇摆摆而来,身材瘦长,细脸短须,头戴八卦帽,身披青道衣,意态颠倒,慨然而歌。此人乃天齐庙中的长青道长。原名冯音鹤,光绪二十年秀才,如今家事沦落,寄身三清。一细弱少年紧紧相随,手里还提了串熏肉,这是长青道长的外甥,高姓,乳名“鸦儿”。 “舅舅,这肉咱怎么吃。”少年兴冲冲地说道,满脸馋相。道人捻了捻胡须:“过几天再吃,用清水泡泡,去去烟火气,对了,鸦儿,你有空寻点蘑菇,熏肉炒蘑菇,香得那个狠啊” 少年苦笑道:“这大旱天的,哪里去寻蘑菇。” 两人拐过榆树林,进入一座破旧的小庙中,舅甥二人已在此居住十几年。小庙占地半亩,正殿三间,供奉东岳天齐大帝,帝尊泥塑坐于高台,哼哈二将站伺左右,四遭墙壁上绘十八地狱图,依稀可辨。殿前西侧小厢房中有铁铸崔判官像,牛头马面狰狞立前。东侧厢房供两人居住,一床一桌一椅一灶一锅一瓮而已。 小庙久无修葺,房顶上瓦片横乱,茅草杂生,鸟雀穴居。神像彩漆斑驳,露出泥胎本色。天齐大帝神像手中所握玉笏,为白石制成,后不知所踪。高鸦儿孩童天性,见神像手中空缺,觉得不合适,采了一束野花强插其中。天齐大帝手捧花朵,正襟危坐,脸上泥痕累累,不知是喜是怒。 小庙东南建有钟鼓台,上置一口精铁驱邪钟,重约百斤。夜黑风高之时,被几个胆大无赖打碎盗走,卖给铁匠铺,作了铁料。 长青道长见丢了钟,顿足捶胸,四处搜寻怒骂,并且大言不惭,非要和那些盗贼的祖宗十八辈“床上一叙”,无论生死,不讳男女!高鸦儿问道:“夜里人家偷钟,那么大动静,你怎么不起来瞧瞧?”长青道长哑口无言,躲在屋里生闷气。 大殿神案之上原有一紫铜三清香炉。清明时节,县府的某位官爷来此寻幽探春。天降小雨,官老爷到天齐庙躲避,见香炉精致,艳羡不已。雨停后,顺手拿过,回家去烧香贡佛去了。这位官爷也真有性格,用三清的东西祭拜佛祖,也不怕老君和佛爷掐架。 官老爷带着香炉扬长而去,长青道长愤懑恼怒,恨骂不止,絮絮不绝。高鸦儿烦躁,问道:“人家拿香炉时,你怎么不阻止?”长青道长不搭理他,继续牢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任由贪官污吏横行,强取豪夺”高鸦儿瞧了瞧外面:“舅舅,您糊涂了,如今阴天!”长青道长发狠说:“哼,天阴就有雷,老天爷还不打雷?清清这污浊世界。” 这句话倒是灵验!老天爷掷下天雷来了,只是没有劈到官老爷头上,却砸进了天齐庙! 大殿正南安置一座黑石香火炉,高四尺三寸,五百余斤重,幸喜笨重粗砺,无人问津。原是河道中挖出的古物,周身布满符咒,并雕刻青龙白虎等神物。几日后的一天夜里,阴云罩顶,狂雨横扫,雷鸣震天,电闪下劈。一黄毛巨鼠避雷于石炉底部,形如大猫,毛色如金,惊恐颤栗,尖声惨嘶,举前爪朝天作膜拜状。炸雷骤起,戾闪自天而降,石炉化为齑粉,巨鼠卧地,奄奄欲毙,仅余四爪微微搐动。 高鸦儿凭窗查看,观此情景,心中不忍,冒雨而出,把巨鼠抱入屋中。长青道长明白此鼠在避逃雷劫,惧恐连累自己和外甥,让高鸦儿把鼠丢弃屋外。高鸦儿不应,长青道长叹口气,没有强求,走进大殿,在天齐大帝神像前燃香颂经,跪拜祷告。雷声绕房震动,似有所忌,良久乃息。 天明后,巨鼠苏醒,然左眼洞穿,黑血淋漓,鼠尾亦断。端详高鸦儿一会,右眼下泪,鼠头伏地若拜,嗦爬而去。 此刻,长青道长进了东厢房,把肉高高地吊在梁头上。高鸦儿问:“舅舅,今晚吃什么?”长青道长从锅中拿出两个高粱面菜饼,说道:“别光想着吃肉,腊肉就这样一点,吃完就没了,过日子要算计啊,这有两个饼子,凑活一顿吧。”高鸦儿烧了点开水,沏了壶茶,就着茶水吃了一个饼子,意犹未尽。长青道长说道:“再吃一个吧,我爱吃薯干。”把最后一个饼子递给高鸦儿,自己从床底的篮子里摸索出几片白薯干,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薯干韧涩,难以下咽,噎得他像打鸣的公鸡一样不断抻直脖子。 夜色慢慢笼罩过来,四野漆黑,虫鸣不歇。舅甥二人上床休息。天燥无风,酷热难耐,蚊蝇飞绕,高鸦儿辗转反侧,难以安眠。长青道长拿了一柄破蒲扇,缓缓摇动,高鸦儿觉得额头生凉,懵懂入睡。 午夜时分,远处传来杂乱的野犬狂吠声,尖厉诡异。高鸦儿惊醒,觉得下腹鼓胀,下得床来,踢踏着鞋出外小解,长青道长兀自酣睡,呼呵作响。高鸦儿晃晃荡荡来到一僻静空处,正欲泄水。忽听得东南方向有马嘶奔踏之声,回首望去,陡然惊悚,滚爬回屋,猛推长青道长:“舅舅,起来,起来,外面大怪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沙河天齐》 厄运叠加 长青道长睁眼坐起,随高鸦儿出屋瞧看。东南方正有一队人马奔腾远去,风雷隐隐。白盔白甲骑白马,白幡高举遮天,飒飒乱响。高鸦儿瞠目结舌,手脚冰凉,长青道长叹道:“阴兵过境,不出三月,必有大灾,天伐如此,奈何,奈何!”拉着高鸦儿进屋,跨过门槛之际,天际边骤然一声鸟啼,磔磔森森,高鸦儿腹部松弛,一股暖流顺腿而下。壮着胆子回头再看,人马消杳,已无踪迹。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林野间柔光如柱,鸟雀啾啾飞腾。长青道长盘坐天齐帝神像前,想起昨晚阴兵过境之事,心神不宁,忧心忡忡地颂读完《道德经》,又拿出一本《尚书释义》翻看。高鸦儿去榆林中捋来一篮榆树叶子。架起铁锅,加了两瓢水,倒入小半瓢高粱面,掺进榆叶,生火煮沸,舅甥二人在东厢房里各喝两碗榆叶糊糊。 长青道长拿出一小铜人和一包银针,欲让高鸦儿温习针灸之法。高鸦儿却望着梁头上的肉,喉头啯啯作响:“舅舅,舅母给的那串熏肉为啥不要啊?要不咱就有两串熏肉了。”长青道长面色大变,立身吼道:“崽子,那不是你舅母,不是!你若再说,我把肉丢了喂野狗。” 高鸦儿吓一跳,随即跑到水瓮边,弯腰挑起两个木制水桶:“舅舅,我去挑水,我去”长青道长吼道:“滚,远远地滚一边去。”高鸦儿缩首咋舌狼狈逃出。 长青道长羞怒,却又不安心,冲高鸦儿高喊:“小心点,速去速回,别乱窜,野地里不清净,别让邪物迷了眼。”高鸦儿应了几声,便不见了踪影。 长青道长神情落魄,周身乏力。从床底的藤箱之中翻出一件兰色长衫,细细翻瞧,不觉双眼酸麻,坠下泪来。 这长衫乃是长青道长也就是冯音鹤当年中了秀才之后,他的原配郑氏为他亲手缝制。郑氏粗通文字,加之面目娇丽,甚得冯秀才之心。;两人育有一女,虽聪慧但孱弱多病。当是时,冯音鹤家境豪富,爹娘康健,夫妻合心,加之进学,一家荣耀,乡人礼敬。津门县三百多童生参加考试,仅录取九名。冯秀才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然而,别人高中,运途通达,冯秀才却是厄运连连。 第一件祸事先从冯音鹤的父亲冯鹏举说起。冯家祖业殷实,世代行医,针灸之术尤其精绝,传有《天枢九针》一书。冯鹏举兄妹三人,排行老大。妹妹远嫁南方,久无音讯。兄弟冯运举自幼聪颖,医术超人,几枚小小银针在他手里能活人性命。然,痴迷玄学,二十岁时离家远游。十年后归乡,在沙河中建起天齐小庙,清修学道,不再理会世事人情,家人苦劝不听,以致兄弟反目。 家中老药铺由冯鹏举独立支撑,冯鹏举医术精湛,待人和气,勤俭持家,财源舒畅,置办出偌大家业。冯家在津门县城修起豪宅,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大小房屋四十余间,在乡下还有肥田二百余亩。 儿子考中秀才,冯鹏举欣喜万端,自觉面目光鲜,与人言谈不免有所倨傲,不经意间,已经招人嫉恨。 临近春节,一天津口音的病人登门求医,五十多岁,矮胖秃顶,衣着华贵,神情却是惶恐鬼祟,说话时嘴角抖动,词不达意,时时摸出怀表验看时辰。自称是安徽绸布行的掌柜,售货到此,闻听冯家大名,特来医治病患。 冯鹏举没有多想,仔细诊瞧。此人面色虚黄,手脚冰凉,自言腰酸腿软,夜间惊悸盗汗。冯鹏举认为是肾水亏损,心力乏虚之症。熬了副汤剂,伺候病人饮下,让其卧于床上,行针以扶正驱邪。 冯鹏举细心辩穴扎针。不料,那病人暗自拿出一枚毒丸吞入口中。顷刻间,四肢抽搐,鼻孔下血如注,如同掉进油锅的活鱼,弓了几下身子,嘶喊数声,奄然气绝。 事出突然,冯鹏举愕然呆楞。门外陆续涌进男女七八人,皆为面目狠赖之辈,自言为死者子侄亲眷,抚尸嚎啕,哭泣咒骂,大呼:“庸医害命!” 整街惊动,围者若堵,议论纷纷。冯鹏举大呼冤屈,死者面目黝黑,嘴唇青紫,分明是中毒之状,方才让他饮用的汤剂药性平和,银针刺穴精准,绝无断命之理。慌乱无计之时,人群中悄然走出一人,也是天津口音,宽脸硬须,粗眉狼眼,右颊有兰痣,大如雀卵。此人阴示冯鹏举走到僻静角落,直言索要银元一千五百补恤死者。冯鹏举方才明白,自己遇诈。 原来,这伙人来自天津卫,都为穷极阴毒之辈。簇拥舍命之人,四处讹诈富户,以命搏财,俗称“讨阎王债”,事后重酬死者家眷。那死者生前必厚养半年,事后厚葬,被同伙尊称:本命佛。 冯鹏举性情傲直,对方索价高昂,当时在津门县一头黄牛只需四块银元,一千五百银元绝对天价。冯鹏举自思与本县吴知县相熟,必能为自己开脱,遂与那伙无赖同去县衙申诉。 那伙人用门板抬着死人,摇头嚎啕,涕泪飞溅,哭声震天,直奔县衙,县城为之轰动。冯鹏举医术精深,头脑却迂直。吴知县早已垂涎冯家财产,如同红了眼的硕鼠,早就盯紧了粮囤里的粮食,只是没机会下口,现在粮囤终于破了一个小口,他岂能给你堵上?粮囤塌了他才高兴呐!吴知县翻脸无情,与那伙无赖串通一气,以误诊害命之罪把冯鹏举捕入大牢。 冯家人央人说和,屡次送重金于吴知县,厚偿那伙无赖,衙吏趁机层层盘剥。半年后,冯鹏举才被放回家中,家财大耗。 冯鹏举经此一事,心智全失,萎靡不振,抽起鸦片烟,聊以,最终,吸食过量送了性命,冯鹏举的老妻悲苦难抑,悬梁自尽。父亲死后,冯音鹤书生习气,药铺疏于经营,亏空不断,乡下田产也变卖一空。无奈之下,到天齐庙中寻叔叔相助。没想到,小庙中只一火工道人打扫庭院。细问之下才知晓,冯运举两年前已去江西龙虎山巡游访道,不知何时归来。冯音鹤孤立无援,索性关了药铺,依靠出租商铺为生。又过几月,幼女生痘病亡,夫妻二人伤心欲绝,相对哀哭。 数年后,祸事依旧没有放过这家人。 冯家乡下有一旧宅,内置暗室,原为隐匿贵重药材之用。冯家遭祸,旧宅无人打理。盗匪霸居其中,掠来良家妇女,禁锢于暗室,昼夜宣淫,伺机售卖。事情暴露,盗匪逃匿,官府查实,匪窟为冯家之产业,随以暗通匪盗之罪把冯秀才锁拿而去。 冯妻郑氏惊恐无措之际,冯音鹤同窗秀才俞世伦时时登门慰问,筹策谋划,并赠助银钱,出手阔绰,渐得冯氏信任。俞家经营木材,家资殷厚,亲族数人在外为官,也为津门县豪族,连吴知县也卖他家几分面子。郑氏变卖商铺田宅,筹措银两,托俞秀才打点人情,说通关节。俞世伦能言善辩,冯氏了无心机,一来二去,两人有了苟且之事,四邻街坊皆知。 冯音鹤的授业恩师华忠良老先生在津门一县素有声望,见学生无辜落难,仗义援手,百计营脱,方使其获释。冯音鹤出狱后,家财一空,秀才名籍也被革去,又得知妻子丑事,沮丧欲死。大笔一挥,写下休书,赶出门去。冯氏自知无颜申辩,伏在门口痛哭一场,回了娘家,不久,去俞府作了俞世伦的姨太太。 冯音鹤孑然一身,戚戚惶惶,索然灰心。时值家仆散逸,只能自炊饮食,生手毛脚,不慎引燃柴薪。大火连天而起,把仅存的冯家老宅烧了个房倒屋塌。冯音鹤流离街头,寒苦至极,几次自尽,都被人救下。冯音鹤还有一妹,嫁于城西秀才高明远。高明远父母早亡,依靠祖传四十亩田地外租度日,家境倒也小康。夫妻二人情义深浓,见冯音鹤遭此厄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接冯音鹤至家奉养,冯音鹤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高明远曾游学于江南,见朝廷无能,对内贪酷,对外献媚,国运低迷,民不聊生,心中愤懑,多与开明志士交往。冯音鹤到后不久,有人去县衙诬告高明远结交南方乱党。县衙捕快前来捉拿。幸亏友人通风报信,高明远夫妻二人把独子高鸦儿托付给冯音鹤照料,仓皇远逃,再无讯息。 当时鸦儿不足周岁,冯音鹤抱着他逃到沙河天齐庙里,火工道人识得是冯运举侄儿,伺候殷勤。半年后冯运举归来,他已经闻听家中噩耗,痛若锥心,自悔任性晚归,遇难不能相助,有愧于哥嫂。此时恼恨,已经于事无补,只能厚待侄儿。 冯运举见侄儿潦倒狼狈,心神颠倒,便让他精读道家典籍,练习道术,借以养性明智。对高鸦儿更是关爱备至,悉心教导,欲把自己的一身医术传于冯家仅存的骨血,唯恐冯家针法断根失传。在高鸦儿还不会拿筷子吃饭时,已能捏住细小银针扎刺。冯家世传一小铜人,八寸多高,用锡铸梅花钉标注穴位,微如蚁首,再嵌入银线显示经脉。高鸦儿八岁时,便能一一指点出铜人身上所有穴位经脉的位置。 冯运举右手拇指有残,一般用左手行针,而鸦儿能双手共用,一起扎针。 待高鸦儿十岁时,辩穴行针之技已经纯熟。孩童皆易自满,不觉有点飘飘然,以为技止此尔,冯运举看在眼里。初夏一日,领着他来到沙河野林之中,站在一树前。问:“鸦儿,你看这树可还有生理?” 高鸦儿见这树躯干焦枯,虫穴累累,叶片寥寥可数,且多萎黄,摇了摇头。冯运举悠然笑笑,左手拿出几根长针刺在树干鼓瘤之处,徐徐顺转。银针细弱如牛毛,却在冯运举的捻转之下,皆深入硬瘤。冯运举又让高鸦儿担来两桶净水,倒在根部。再转动银针数次,依次拔下,擦拭干净,放回包中,说道:“半个月后,再来看看。” 半月后,高鸦儿来到这树前,大为惊异,只见枝条生绿,嫩叶绽露,生机沃发。自此,高鸦儿才知针术之绝奥,收敛心性,潜心苦学,技艺更精。 一日,冯运举问高鸦儿:“针术虽精,更应有敬畏之心,针能活命,亦能送命,稍有不慎,则能断人活路。”又领他来到林间,寻一棵旺盛柳树,左手持针,在离根一尺处遍扎长针一圈,每针逆转十次,没有拔出,说:“过几天,你再来瞧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沙河天齐》 相遇无情 五天后,高鸦儿去看那柳树,枝条僵直,绿叶萎靡;又十天后,高鸦儿去看,叶片转黄,地下坠有断枝;再过十天,高鸦儿去时,叶片尽落,铺地若毯,柳枝松软无力,如朽蛇倒垂。 冯运举方才抽出银针,浇了几次水,再过一月,柳枝上扬,重显生机。 高鸦儿悚然敬畏,冯运举说道:“人树一理,经脉通,生气畅,经脉闭,则淤积生邪。行针不仅能行疏通经脉,调和阴阳,同样也能堵塞经络,封闭生机。行针医治时,应谨小慎微,心存敬畏,切莫大意。” 冯运举沉思良久又说道:“针术没有尽头,但任何医术都有自身的局限,仅用针术治疗顽疾,如同细竹支梁,不堪其用,必须配以其他疗法,方能奏效!”高鸦儿点头谨记于心。 一次,高鸦儿问冯运举:“二姥爷,你这样高的医术,为什么不去治病救人?”(当地风俗,孩童呼母亲的父辈为姥爷,与外祖父同义)冯运举笑笑,淡然说道:“医术,医术,医得了人命,医不了人心啊!”高鸦儿懵懂不解。 前年,冯运举见侄儿康健,外孙聪颖,心中无挂,再次外出远行。那火工道人被亲眷接走赡养,小庙中只剩舅甥二人。冯音鹤自号“长青”,穿起道衣,倒也飘飘然有几分仙气。高鸦儿在他指点下,熟识道家经文。医学和道学本为一体,阴阳五行学,奇经八脉论,本为道家修身养生之途径,二者相通,高鸦儿学起来甚是简便。 沙河多荒地,两个人种了几亩白薯番瓜,勉强糊口。在小庙后面栽植金银花c药菊c何首乌等药材,炮制后卖到县城药铺,也能换来一些小钱。长青道人嗜茶如命,这点钱多半买了茶叶。幸喜,沙河中多朽木,夏雨过后,丛生木耳,高鸦儿采集下来晾晒干净,到集市上也能换回米粮醋盐。偶尔,有猎户扛着火枪在周边打猎,在庙中歇脚饮水,赠送一只野兔或野鸡,二人方能吃到肉食。 那天,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到县城售卖药材,回来途中,一高厢马车经过,又嘎然而停。仆役勒马执鞭肃立。车厢前的丝绒布帘撩开,下来一女子,肤色白皙,体态丰润,佩金带玉,正是长青道人的前妻郑氏,她回娘家省亲,途中偶遇,见舅甥二人衣着陈旧,落拓可怜,心中不忍,欲赠财救助。 长青道人呆愣,见郑氏雍容华贵,面色光鲜,再看自己,道袍染尘,衣鞋破损,贫苦若丐,心中忿恨,不顾而走。郑氏面容惨淡,低呼一声:“你等一下”长青道人头也不回,只说了声:“你俞家之妇何故止我冯家之人?”拽着高鸦儿疾走,郑氏脸色涨红,再不言语,返回车厢。 一小丫鬟跳下车来,追上长青道长,塞来一手帕,沉甸甸的,包裹银元。长青道长看也不看,丢还给她。小丫鬟撇撇嘴,扬了扬手中的一串熏肉:“哎,这个要不要。”长青道长骂了声:“滚!”小丫鬟气急:“都穷成这样了,还挺有脾气,你不要,我喂狗。” 长青道长弯腰搜寻,高鸦儿问:“舅舅,您找啥呐”长青道长恨恨道:“我找块砸狗砖!”小丫鬟吓一跳,把熏肉丢到路旁,小跑回车厢。仆役甩鞭高吼,马车奔驰而去,践起灰尘,扬了两人一身细土。 长青道长气得直哆嗦,见高鸦儿望着那串肉迈不动步,垂涎若滴,更是恼怒。但看到孩子身形瘦弱,肚腹干瘪,腿细如竹竿,心中转而难过。自己不管怎么说,也享受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而这孩子自出生到现在,没吃过几顿油水汪足的饭食。 长青道长皱眉咬咬牙,说了声:“孩子记住,不管再苦,也不能吃那嗟来之食!要吃肉自个儿买。”领着高鸦儿返回县城,掏尽身上所有的钱,在肉铺中买来一小串熏肉,回来后吊到了房梁上,生恐被老鼠咬食。 往事徒增烦恼,长青道长不愿多想,把长衫放归原处,取下熏肉,削下几片,预备中午做给高鸦儿吃。 再说高鸦儿,挑着水桶来到二里之外的古井旁。沙河中盐碱沉积,地下水多浑浊涩苦,只有这口井水质清甜,甘冽爽口,不知何人开凿于何时。井边十步远傲立一株古松,厚皮皲裂,老枝蜿蜒,扭伸如龙,苍厚古朴。正如诗中描绘:雷电不敢伐,鳞皴势万端。蠹依枯节死,蛇入朽根盘。影浸僧禅湿,声吹鹤梦寒。寻常风雨夜,应有鬼神看。 松树右侧,建有泥坯垒建的土地庙。坐北朝南,高四尺左右,周宽五尺,比鸡窝大不多少,庙堂顶上长满粗硬茅草。远远望去,就如直竖鬃毛的大猪头。庙堂内安置一尊土地公陶像,戴着双耳乌纱帽,矮小敦实,粗粗胖胖,长耳厚唇,颌下三缕长须,满脸堆笑,恰似未老先衰的憨娃娃。庙堂口挂着木板神联,字迹依稀可辨,右为:保此方风调雨顺,左为:佑斯地物丰民康,横联:守土有责。地处偏僻,烟火不旺,少人供奉。 高鸦儿可怜这土地庙颓败冷清,来挑水时,把天齐庙中的残香拔来几根,祭拜一下。有时,苦念没有一丝音讯的生身父母,又不愿惹舅舅伤心,就到土地庙前诉说心事,祈求土地公保佑父母康健无险,一家人早日团圆相聚,高鸦儿长到如今,父母音容不知,确是凄愰。土地公慈和憨笑,似有所应。 高鸦儿把水桶和扁担放到水井边,径直走到土地庙前,低头祷念,这次所祈求的和往日不一样,他在为舅舅求福,希望土地公保佑长青道长化厄为祥,也能过上顺心舒康的好日子,最好能和舅母早日团圆。 回到井边,提出水来,担在肩上,走不远,脚下一拌,低头一看,大为惊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一瓜风波 高鸦儿脚下横亘一条细细的瓜蔓,有秧必有瓜,放下水桶,弯腰顺着瓜蔓寻找。杂草丛中,一枚拳头大小的野香瓜被搜寻出来,通体清翠,浓香四溢,芬芳馥郁。高鸦儿把香瓜握在手中,反复把玩,几次送到嘴边,却舍不得吃掉。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两股阴风缓缓旋转而来,草木起伏不定,人影忽明忽暗,忽隐忽现。最终那两个阴影站到高鸦儿背后,似乎也被香瓜的甜味吸引,垂头紧盯,流连不去。高鸦儿浑然不觉,拾起扁担,紧握着香瓜,挑水而走,扭扭摆摆,口中哼哼呀地,唱着小曲。孩子心善,想和舅舅一起分享这美食。两阴影相对唧啾,似有所争执。 高鸦儿正行间,柳树后转来一女子,阻住去路。女子通身白衣,修长的脖颈间缠绕一束雪白丝巾,身材高挑,容颜俏丽,秀发散垂如瀑,唇红齿洁,双睛如星,转动间,媚光流离。高鸦儿停下脚步,见女子飘逸多彩,紧看几眼,有些呆痴,自觉失态,脸生红晕。 女子微微一笑,袅袅摇摇走近前来,问道:“小孩儿,刚才盯着我看啥?眼珠子都不动了,吆像个小呆鹅。”高鸦儿不敢直视,低头道:“我不看了!”女子仰面咯咯而笑,清脆如铃,说道:“晚了,你要知道,我出一趟门多不容易!要梳洗要打扮,要搓油要抹粉,可辛苦了,费事又费钱,你不能白看!得补偿一下。我走路辛苦,口中渴了,把瓜送给我吧。” 高鸦儿犹豫,女子捧住他的脸,在额头上轻轻一嘬,高鸦儿如遭电击,四肢战栗,热汗长流,醒过神来,看看手中香瓜,慢慢递去。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凄厉呼声:“小爷,可怜可怜我这老化子吧,我可五天没有东西吃了”高鸦儿扭头看,一老丐正坐在地上,伸手乞讨。黑衣褴褛破如碎布,灰发蓬乱,长须纠拧,脸上褶皱重叠,口中残齿不全,面黑如墨,正可怜巴巴地盯着高鸦儿手中的瓜。 高鸦儿心生恻隐,握着瓜的的手慢慢转向老丐。女子摇头微笑,俯下身来,在高鸦儿的左颊轻亲一口。高鸦儿身子一震,心神荡漾,不由自主,又把瓜慢慢向女子送去。女子得意,伸手要接。 “呜呜我老叫花子命苦,快饿死了,无人可怜啊!”老丐低头捂脸啜泣起来。高鸦儿一愣,缩回握瓜的手,眼神错乱,踌躇不定。白衣女子急躁,在高鸦儿右脸颊上狠亲一口:“这下你可得给我了吧?” 高鸦儿看看女子,又看看老丐,目光渐渐平定,心意已决,蹲到老丐前把瓜放入他怀中,说道:“爷爷,一个瓜不够解饿,前面就是天齐庙,我住那里,还有些吃的,你可以去拿。”说完,不敢再看女子,低着头一溜烟地跑了,连水桶也不要了。 见他跑远了,白衣女子冲着老丐撇撇嘴,冷笑不止:“老牛,为了一个破瓜,咱堂堂阴官,犯得着扮这可怜像吗?还五天没吃饭,亏你说的出口,昨日晚上就啃了九个大猪蹄子,撑得在茅厕蹲了半宿!” 老丐昂首站直,穷苦状一扫而空,傲气蒸腾,身形一抖,已化成皂衣壮汉,阔脸乌黑,手提钢叉,目中烁火腾腾,神态畅快,把瓜丢给女子:“不管如何,我是赢了你一局,还笑我,你倒好,还亲人家孩子,羞不羞人,就你那牙口,再使使劲,非得把人家脑壳啃下半块。” 女子气急,左脚在沙地上一点,尘土飞溅,扬向黑汉。黑汉躲过,大笑不停。 正嬉闹间,一小小身影返回,鬼鬼祟祟,似乎很有顾忌。女子和黑汉对看一眼,相继遁去身形。那身影正是高鸦儿,他是舍不得那水桶,破家值万贯,水桶也是不可或缺的家当。 水桶孤零零地放置原地,女子和老丐杳无踪影。高鸦儿很是诧异,如坠梦中,挠头思索。这时,一矮胖老汉飘然而来,笑容可掬,头戴破斗笠,短褂肥裤,腰系白粗布条,脚蹬烂草鞋,手提短把锄头,浑然似个粗朴老农。 老农乐呵呵地说:“小子,让漂亮娘子亲一下,好有福气呀!”高鸦儿脸如红布,小声道:“您全看见了?” 老农咧嘴笑笑,又问:“那你怎么不把瓜给人家?”高鸦儿道:“那要饭的爷爷快饿死了,怪可怜的,救命要紧。” 老农点点头,说道:“那人家就白亲你了?还弄得你一脸唾沫!”凑到高鸦儿耳边,挤眉弄眼说:“你不知,我还想寻个瓜送给那娘子,也换来几口亲,哎,没这机缘”正说间,嗖嗖风响,背后忽然飞来土块,砸在老农脑后。高鸦儿诧异,左右看看,除老农外没有人,觉得今天事情怪异无常,只想早回天齐庙,对老农说道:“爷爷,我先回去了,舅舅等着用水。”挑着水就走。 老农目送高鸦儿走远,抖抖身上尘土,返过身来,往空中一拜:“两位阴差大人,老汉有事相求。” 白衣女子现出身形,面带寒霜,脖颈间的丝带已经化作长长铁链,哗哗作响,女子道:“好个老土地,竟敢秽言戏弄于我,看我不勒断你的脖子。” 老农把手中的锄头拄在地上,嘻嘻说道:“老汉脖子粗,看着就愁,借大人的链子勒两下,一定变得细长顺眼。”白衣女子抽出铁链欲发作,一柄铁叉子拦住她,正是黑汉,小声对女子说道:“莫急躁,我们常到此地办差,多事有求于他,强龙难压地头蛇,需留个情面,先看看他怎么说。” 黑汉对老农拱手道:“老仙,公事繁杂,不及拜见,莫怪!我俩地府小役,道行微浅,不知所求何事?” 老农深施一礼:“大人,刚才那小童天寿短促,恐命不久矣,望大人馈施恩泽,延缓几时。” 白衣女子横眉倒竖,冷笑几声:“老土地,好,好,你想让那小贼童多活,我偏不!哼,你也知道,阎王令下如山,何人能多活一天?我现在就早早索了他的命去,让你也知道地府马面的厉害。”叱喝一声,人影成空。 老农浑不在意,对黑汉道:“牛爷,真不知道,岁数一大把了,马大人还这暴脾性!不似牛爷厚重老成。”黑汉很是赞同,点头道:“改不了,一同办差,我也让她几分,谁叫咱老牛度量大呐。”老农说道:“牛爷,知道您操劳辛苦,我那里早就准备了一点酒菜,请大人赏光,莫嫌粗陋。”黑汉犹豫,老农说道:“早闻大人海量,我特意寻到两瓶五百年的老陈窖。”黑汉嘴角流涎,一脸馋相,拱拱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烦扰老仙了。” 老农见白衣女子不归,有些担心:“那马大人会不会真要了那孩子的命?” 黑汉摇摇头:“别担心,别看她脾气暴,办事还有有分寸的,对了,老仙怎么挂念那孩子?” 老农叹了口,说道:“我欠他几分香火债!” 笔者注: 在笔者家乡,故老相传,人死后,魂魄会被牛头马面锁走,送进地府。在老人们的口中,勾魂差事就是牛头和马面,并非由黑白无常担任的。 我猜想,乡野间,农民们与牛马相伴,朝夕相处,一同劳作,情感深厚,甚至将他们视作家中的一口,不当牲口对待。在这种感情积淀下,他们希望死后由牛头马面引导自己去走阴间亡路。牛头马面虽然恐怖,毕竟是由牛马化身而来,人们更容易接受这种形象。 其实,人们对牛头马面的形象并不那么恐惧。早些年间,有的人家房院靠近大路,怕有邪鬼顺路溜进院子骚扰活人,便在门口左右两侧贴上印有牛头马面的彩纸,以恐吓野鬼。在这种情势下,牛头马面这地府阴差担当了门神的角色。 从这一点上来讲,乡野间的人们对牛头马面两位阴差有一种微妙的信任感。 牛头马面能做门神,可从来没有人往门口张贴黑白无常的形貌。 大门上贴着黑白无常画像,绝对辟邪,鬼不敢进院,人也不敢! 幽冥之事,众说纷纭,难以考究。在这书中,就以牛头马面做勾魂阴差。道家讲究阴阳调和,牛头悍勇,以男性面貌出现,有男必有女,马面就以女性身份出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马面审童 高鸦儿快到天齐庙时,却立住脚不动了,脸色窘红——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坐在路旁的树墩上,斜着眼看他,手中的香瓜掂起掂落。鸦儿撒腿就跑,白衣女子起身,奔向前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五指冰硬如铁石,扼得鸦儿窒息吐舌,水桶滚落于地。 白衣女子问:“小子,怎么见了我就跑,难道我长得像鬼像其他鬼一样难看?”高鸦儿喉咙憋闷,嘶哑说道:“不,不是,你比仙女还好看?” 白衣女子面目稍和,松开手,又问:“小子,别撒谎啊,你说,我怎么个好看?说不出来,我掐死你!”见高鸦儿垂头喘息,嘟囔不出,觉得这个问法对个孩子来讲确实有点难度,得稍微启发一下。 这位地府马面夫人,身居阴职,整日戴着马首面具,红眼青面,獠牙三尺,怖人阴森,专做勾魂引鬼的差事。人见没命,妖见钻洞,连鬼见了都要抽上一阵羊癫疯!谁不怕她手中的那根链子?那玩意能把你锁进十八层地狱,别想再爬出来。 再想想,马面大人并不可怕,活人临死时方能一睹真容。可是,哪位成年男人身边没有一位定了契约的马面夫人陪伴?见胭脂水粉则喜,见金钗美珠则乐,进了衣店则神清气爽,百病全消。时时对镜梳妆,搔首弄姿。虽能洗衣做饭,生育儿女,可一旦发起火来,尖声嚣叫,寻死觅活,面目狰狞,脸长如马。枕头飞拖把舞,碗碎瓶倒。此时,男儿膝下无黄金,天地为之色变,连丈夫这个职业也成世间最让人可怜的苦差。 女人心思媚娇,时时渴望有人夸赞自己美貌,马面大人也不能免俗。 她对自己的原神本相十分看重,每日必花费大把时间清洗梳理,早上自恋,中午自傲,晚上又自怜,也很想听听别人或者别鬼对自己容貌的评价。高鸦儿虽然把瓜给了牛头变化的老丐,马面夫人并不真生气,反而很欣赏他的稚稚童心,如今灾祸横生,仁道沦丧,人人为己,善心敬老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说实话。 马面夫人问:“你看,我的眉,细似柳,弯似月,是不是很俏?” 高鸦儿战战兢兢,赶紧点头:“翘!很翘!” 马面夫人眉飞色舞,心想:我这眉毛,是捉来那京城老宫女的魂魄给修剪的,老宫女生前可是伺候皇太后之人!老牛头还笑话,说把眉毛弄得像草棍,呵,老牛懂什么,还草棍,那双牛眼只配到木槽里找草料。 又问:“我的眼睛呐,清清莹莹,晶晶亮亮,像不像古人说的明目‘善睐’?。” 高鸦儿两股战战,口不择语,回答道:“擅赖,很擅赖!” 马面夫人眉开眼笑,顾盼流离,心想:都说女人的眼睛能迷死人,怪不得,那些阳间人只要和我一对视,大都活不下去! 又问:“我的嘴唇粉嘟嘟肉实实的,可否有韵味?” 高鸦儿骨软筋麻,回道:“晕味?哦,一定晕味!” 马面夫人浑身舒畅,抿着嘴而笑,心想:就我这两片红唇,稍微厚点,可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谁要称我的心,就吻他一下,非闹得他神魂颠倒,魂飞魄散,连地府的门都摸不进去。 “肤色是不是白嫩?” “很白” 马面夫人心中得意:“都说鬼机灵,其实还是阳世人的眸子准啊!连个孩子都这样明辨是非!”笑靥如花,挺了挺胸口,双峰鼓圆,还想下问,却实在不好意思张嘴了。 鸦儿心头发悸,支吾几句,一门心思溜走,却抵不住马面的逼视,胆气丧失,任其索问。 马面夫人意犹未尽,心中暗想,小孩子都和娘亲近,就和他娘比较一下容貌!要是这孩子说自己相貌比他娘更美,倒是说实话,可这小子一定没良心,连生身的娘亲都不偏爱,长大后一定是怕媳妇欺老娘的蠢货,不能轻饶他!要是这孩子说自己的相貌比不上他娘,哼!一定是昧心胡诌,颠倒美丑,小小年纪,如此狡诈奸猾,更不能多活! 思虑片刻,马面夫人问:“小子,我和你娘谁生的俊?可不许说谎啊!”高鸦儿痴楞着摇摇头。马面夫人冷笑:“看来,我比不上你娘?”高鸦儿低头道:“我不知道我娘什么样?还不记事,她和父亲就走了,没个音讯”再抬起头,双目润湿红涨。 马面夫人愣神,高鸦儿低声说道:“我想知道,尚在襁褓时,我娘是不是常和您那样的亲我?”声音凄楚,让人悲悯。 马面夫人不忍再听,摆摆手:“你走吧!”高鸦儿刚想动,那女子拽住,一圆滚滚的小东西塞入手中,正是那香瓜。 高鸦儿破涕一笑,大胆问:“我没见过您,您叫什么名字?” 马面夫人一脸严肃,教训道:“小子,记住,男人不能随便打听女人名字,那是很失礼的,让人笑话没家教我是马面,马棉!” “马棉,您姓马,那您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我是讨命” 高鸦儿惊奇:“逃命?您和我父母一样,是被官府追拿逃出来的” 马面夫人一时语塞,欲言又止。高鸦儿恐惧,虽然知道很多逃犯像父母一样都是好人,却不想招惹这个喜怒无常不知来历的女逃犯,赶紧挑起水桶进了天齐庙,门一关,不敢出来。 马面夫人哭笑不得,为了一个瓜,堂堂地府讨命阴差,竟然被认作逃犯,传出去岂不笑煞众鬼。 高鸦儿更是心惊,不由得佩服起舅舅来,他说的真准,阴兵过境必有大灾。这不,挑桶水都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找了个瓜,还没吃,已经闹得心惊肉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想对舅舅说起这事,不过,摸摸脸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亲的痕迹,心中羞涩,不愿再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大灾当前 第六章大灾当前 又过了两月,津门县依旧未有滴雨落下,骄阳炽热,地无余湿,河断井干,高粱粟豆无不焦枯。夏粮已经绝收,秋粮难种,民心慌乱,粮价一日数涨。原本二十六文能买高粱一升,后涨至九十文也难买到一升。鲁西地区多旱涝,地弱多含盐碱,小麦玉米产量低,农民多栽种抗旱耐劳的高粱,也多以此为食。 到了中秋时节,依旧焦热。普通百姓家中余粮早已耗尽,树皮草叶吃光,骨瘦如柴的饥民四处乞讨,津门城中,典妻卖儿者,随处可见,甚至有人把儿女白白送于别人,只求有一口饭吃。官道上乞丐成群,路边时续可见饿毙尸首。 再过半月,境况更惨。流民盈野,盗匪丛生,饿殍横陈以至阻路难行。加之又起瘟疫,染病的人先是红疹遍身,肚子鼓胀,后高烧吐黑水,短短几天内亡去。到处都是野狗,先是刨吃死尸,狗眼红涨,穷极凶恶,后来连活人都敢咬,以至于单人不敢出行。此处的老人多不食狗肉,就缘于此。 乡绅富商见如此惨况也是心惊,自发赈灾,聚粮舍粥。然而灾情烈绝,粥厂还没有开锅,灾民山崩风卷而来,锅倒棚塌,践踏而死不计其数,血污狼藉。豪绅们焦头烂额,来不及收拾残局,跑回家去把大门紧闭,咒骂县府袖手旁观,草菅人命。津门县城中饥民哄抢硬夺成风,即将饿死的人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大户人家都加雇人手,持刀枪看家护院。有上海商人来售卖汉阳铁厂生产的单发步枪,价值高昂,一支枪加子弹五十粒,需银元七十块,然两天内卖出上百支。 津门县志中对这次大灾有十个字的记录:凶旱,恶疫,禾枯,粮尽,惨绝。 民间流传有“想起民国第二年,两眼擦不干。”的俗语。 也有一位金发碧眼的记者访问过此地,记下了当时的惨况:灾民提着篮子,不顾危险爬上枯树上摘叶充饥,而树叶几乎早已被捋光了。成千上万灾民流涌县城觅食。饥民多半是老弱妇孺,衣衫褴褛,孩子们则全身,骨瘦如柴,举目可见饿殍死尸,盛传人相食! 天祸汹汹,更恨。七月间,省府已经下拨赈灾粮,小米六千余石,杂粮两千四百石。原来的津门县衙已经改作民国县署,县知事为王仲源,时年38岁,曾经留学东洋,阴鸷贪暴,肆无忌惮。灾情紧急,民众嗷嗷待粮,他却把小米扣留,高价转售,用米糠代替救灾粮,分发民众,大发横财。民众饥饿已久,胃肠薄弱,米糠粗糙,下咽后,肚肠破损,下血不止,死者更众。 此时,天齐庙也断了粮。沙地里种植的白薯番瓜被人抢掠一空。周边的大树都被人剥去树皮,磨碎后,充做口粮,只留下一片白森森的光杆,那情景甚是吓人。长青道长饿的两眼无光,五指如鸡爪,肚皮下垂宛如空粮袋。高鸦儿更是瘦弱不堪,脸颊干瘪,胸肋凸出,只剩下一双大眼还有几分活泛气。 两人饿得受不了了,狠狠心,卸下正殿的两扇大门,用木车拉到县城变卖换粮。转了一圈,没人愿要。好在一家棺材铺的掌柜见他们可怜,勉强同意收下木门,不过只给八十个铜板。这年景,也只有棺材铺生意兴隆!长青道长心疼,三寸厚的老榆木大门,要不是灾年,十五个银元都不换,现在倒好,做了棺材板。 高鸦儿问:“咱卖了大门,就这点钱,以后怎么过呀?”长青道长心想,天齐庙也就剩那铁铸的判官能值点钱了,好歹也是块铁。 又哑然失笑,都贡佛贡菩萨的,谁敢往家里搬这位爷啊?真要请了去,家里都成阴曹地府了。铁匠铺也不敢收啊,今天烧熔了判官老爷,日后两腿一蹬,去了阴间,判官老爷还不把他送进火炉子里烧上几辈子。 两人揣着铜板赶紧跑到一家烧饼铺子,铺子被饥民抢怕了,门窗紧闭,敲了好长时间,才有人响应。按照指点,长青道长皱着眉头从门缝里塞进去二十个铜板,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递出两个小小的菜饼。 高鸦儿嫌饼子贵,长青道长说道:“你就别挑三拣四的,那掌柜的说了,他家粮食也不多,再过几天,搬个金山来也不卖了。” 饼子分开一人一个,刚放进嘴里。飞奔来一群乞丐,饿狼一样,呼呵喊叫,搂胳膊抱腿,把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摁倒在地,菜饼被抢走,铜板也没留下。长青道长嘴里的半块饼子没来得及下咽,也被抠出来,差点连舌头也拽走。 乞丐们得意而去,长青道长倒在地上,满嘴鲜血,双眼青肿,道袍袖子都被撕去一条,哭嚎几声:“老天爷啊,你可真不让人活了,这是啥世道啊!”任凭高鸦儿怎么拽,就是躺地不起。 这时,一小姑娘鬼鬼祟祟走来,高鸦儿认得,就是当初跟随在郑氏身边的那小丫鬟。小丫鬟低头瞧了瞧长青道长,讥讽道:“这位道爷,这地上可舒坦?”长青道长闭着眼装死不言语。小丫鬟一笑,轻声说道:“快起来,我家太太在那边等你,想吃东西你就来。”高鸦儿一听有吃的,两眼放光。长青道长把脸侧到一旁,依旧不搭理。 小丫鬟俯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太太说,老和尚带小秃头来。”高鸦儿急了:“舅舅,她损咱们呐,咱是道士,她叫你老和尚,还骂我小秃头——我头上可有头发!” 长青道长却捂住脸长叹了口气,爬起身来,拍拍尘土,拉着高鸦儿跟着小丫鬟走去。 原来,长青道长,也就是冯秀才,与郑氏分道扬镳之前,感情甚好,鱼水和谐。在房中戏谑,冯秀才出了个上联:老和尚挑担识旧路,郑氏对了个下联:小秃头攥拳顶山门。冯秀才横批:提壶灭火。 如今一听小丫鬟所说,已经明白郑氏用心良苦,不禁百味杂陈,酸苦交集,志气全消。 早在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拉着大门沿街售卖时,就被小丫鬟瞧见,说给郑氏,备述两人的凄惨,冯氏悲哀失色,悄悄走出俞府大院,救济二人。 一废弃小宅中,郑氏正在焦虑不安地等待,见到舅甥衣衫褴褛,面色灰败,瘦骨嶙峋,心中难过,拿着手绢直擦眼睛。小丫鬟急躁:“太太,别多停留,让人看见可就不好了!大太太的脾性你也知道的。”郑氏定了定神,拿出一包银元,沉甸甸的,足有二十多块。郑氏说:“这是我积攒的一点私房钱,上一次在道上遇到,我就想给你,你不要,我也没动,一直想寻个机会再给你。” 长青道长低头接过,说了句:“咱闺女坟前的贡品是你摆放的?” 郑氏点头,又拿出一油汪汪的纸包,送给高鸦儿,说道:“这孩子也可怜” 小丫鬟急得跺脚:“咱走吧,别磨蹭了”郑氏看了长青道长一会,长吁短叹地随着小丫鬟走了。 长青道长打开纸包,一只烧鸡赫然在目,香气入鼻,差点没让两人晕过去。一人撕下一个鸡腿狼吞虎咽,连骨头也没吐,手指上的油渍也数遍。剩下的半个鸡身,长青道长留住,放在怀里,说什么佳食难得,等晚上再慢慢品尝,高鸦儿无奈,只能忍住。 祸事就出在这半个烧鸡上。方离开津门县城,官道上饥民聚集,或坐或卧,哀呼阵阵。长青道长揣着银元和烧鸡,心里正发慌,不小心撞到一瞎眼老乞丐。 老瞎子鼻子抽动,一声狂呼:“烧鸡,烧鸡味!”路边的饥民全部站起,瞄向舅甥二人,馋水如河,目光灼灼似烈火。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撒腿就跑,上百饥民在鸡肉味的引导下,紧追不懈。一连跑了三里多地,长青道长和高鸦儿累瘫在地,后面风尘滚滚,饥民涌来,拳打脚踢,烧鸡和银元被掠夺一空。长青道长和高鸦儿鼻青脸肿,抱头哭泣,两手空空地回了天齐庙。 第二日早上,两人没吃东西,也没什么可吃的。中午,掘出一些茅草根,煮了煮,吞咽入肚。晚上又没有东西可吃,早早趴到床上休息。肚饿如火,谁也睡不着。长青道长懊恼当时没有把烧鸡吃尽,才惹下祸端。 朦胧中,高鸦儿听见房梁上隐约有声,便推了推长青道长:“舅舅,梁头上好像有老鼠?”长青道长眼睛一亮:“老鼠!咱逮住它,吃肉!”高鸦儿苦笑:“舅舅,想肉想疯了,黑灯瞎火的,老鼠那么好抓吗,你以为你是老猫呐!”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一只巨硕老鼠正缩身在梁头角落中,垂下头来看着两人,左眼已盲,一只右眼溜溜转动,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一口饺子一口金 《草铃醮幽》第一卷《沙河天齐》 第七章一口饺子一口金 高鸦儿想起当日所吃鸡腿,空气中好像有肉香环绕,袅袅不散,更是捂着肚子睡不着,不由自主地嘟囔出一句话:“要吃鸡腿,抬抬王八嘴。” 长青道长说:“鸦儿啊,是不是想鸡腿想疯了?” 高鸦儿说:“不是,是二姥爷临走时给我说的,还让我记牢。”——高鸦儿常呼冯运举为二姥爷。 长青道长嘻嘻一笑:“二姥爷逗你玩呐!你啊,馋得像乌龟,要是有肉,一口叨住,脖子断了都不撒口。” 高鸦儿说:“原是这样呐。舅舅经常训人,连姥爷也爱捉弄人。” 长青道长忽然想到:“自己的叔叔虽行踪无常,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素来言行端正,在外孙面前从不说半句粗言俚语,还让孩子记牢这话有蹊跷!” “想吃鸡腿,抬抬王八嘴!王八,王八,不就是乌龟吗?”长青道长慢慢嘟囔,忽然灵光一动,猛地跳下床来,又揪起高鸦儿:“跟我来”高鸦儿不愿动,长青道长神神秘秘地说:“快来,咱有鸡腿吃了!” 高鸦儿笑:“又骗人呐,我可不上当。”长青道长揪住他的耳朵,拉下床来。高鸦儿无奈,只好穿上衣服。长青道长带着高鸦儿出了门,户外正是星稀月明之时,树影参差,虫鸣婉转起伏,地面皎洁如覆白霜。 长青道长走到小庙西侧,拨开杂草荆棘,一石龟显露出来,泥苔遍身,龟首高昂!原曾有石碑立在龟背之上,后石碑倾倒残碎,只剩下这石龟着扬脑袋趴这里,逐渐被草蒺淹没。 长青道长扎紧腰带,蹲下身子死力搬动龟首,纹丝未动。高鸦儿也意识到石龟可能有玄机,上前帮忙,费尽力气,石龟依旧不能撼动半分。两人绝望地蹲在地上直喘气,肚子空空,生不出力气。 歇了会,长青道长围者石龟转了几圈,计上心来。找来一根长木棍,插到石龟下面的沙土中,垫上砖头,和高鸦儿拼命下压起撬,石龟缓缓上抬,下面黑幽,好似洞口!两人惊喜,下力更猛,咔嚓一声,木棍断了!石龟砸回原处,两人摔倒在地。 两人灰心沮丧,说不出话来,望着石龟发愣。高鸦儿跑回庙中,拎来一把铁锹,弯腰在石龟左侧挖起土来。沙河的土质松软,一会功夫,掘进半尺深。此时,长青道长拍拍脑袋,恍然大悟,赶紧帮着掘土。 一个时辰后,两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石龟侧边已经出现半人深的大坑。长青道长在石龟底下掏了几十锹,高鸦儿在右侧轻轻一推,沙土垮塌,石龟缓缓侧翻到坑中,现出三尺宽的黑洞。借着月光,仔细瞧瞧,洞口环铺青石,绳痕累累,往下丢了一块石头,噗噗闷响,并没有水溅之音,原来是口枯井。 高鸦儿失望,长青道长并不死心。撅着屁股趴在井边往下张望,视力所及,一团漆黑,陈土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他找了根草绳,一头系着石块,从井口放下去,草绳坠下三丈长便止住了。长青道长点点头:“嗯,不算深,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总得下去看看。” 高鸦儿担心:“舅舅,下面黑洞洞的,要是有妖怪怎么办?”长青道长却不在意:“就是有妖怪,咱就剩下这几两肉了,妖怪也怕咯牙。”高鸦儿又说:“就是没妖怪,下面可能有积年的死尸烂肉,怪恶心的”长青道长气恼:“鸦儿,大半夜的,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你再说,我把你踹下去喂妖怪。”高鸦儿方才不敢言语。 长青道长带着高鸦儿抬来小木梯子,顺进井里。长青道长又让高鸦儿回去拿蜡烛,高鸦儿去了好一会才送来一根两寸长的蜡烛。 长青道长奇怪:“咦,蜡烛怎么这样短了?”高鸦儿腼腆说道:“前天,我肚子饿,没找到东西,就啃了两口蜡烛。”长青道长气得说不出话来。 长青道长取出火折子,点上蜡烛,一手持蜡,一手扶梯,小心翼翼地下到枯井中,微弱烛火在枯井中忽明忽暗,飘摇不定。不多会,井底传来尖利叫声,宛如鬼哭又似狼嚎。高鸦儿心口砰砰直跳:“妈呀,我猜对了,下面真有妖怪!”趴在井边朝下哭喊:“舅舅,咋了,快上来” “鸦儿,我不上去,你也下来,你看,我找到啥了?金条!”是长青道长的声音,高鸦儿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顺着梯子,也下到井中,井底倒是略微宽敞,并不局促,原来,这井上窄下宽,有点像地窖。烛光下,长青道长手正抓着一根金条,兴奋得像得了羊癫疯一样乱抖,就差吐白沫了。高鸦儿拿过,入手沉重,在烛光下照了照:“舅舅,这就是金条?我第一次见,看,这里还有一个‘冯’字。” 长青道长勉强稳住心,凑近烛光,细细验看,眼眉舒展,说:“这真是我们老冯家祖传的东西,看来是我那叔留在这里的。给你留的那句话,就是想让我们有机缘找到。”又有些狐疑:“我叔怎么不早拿出来,非闹得神神秘秘的?” 高鸦儿问:“就一根?”长青道长摇摇头,肯定地说:“不可能,咱再搜一下。”两人把蜡烛放在中央,以手刨土,不多时,金条接踵而出,抖落上面的尘土,映射出灿灿金光。高鸦儿也兴奋,像得了疟疾一样也发抖不止。 “舅舅,一根金条能买什么?你说说”高鸦儿问。 长青道长得意地说:“小子,我给你说,这些都是六两金条,三根就能给你风风光光地娶上媳妇!再找一根,能给你取个娇滴滴的小二房!” 高鸦儿红了脸,反问:“舅舅,有了这些金条,您想做什么?” 长青道长:“我哪,天天到津门县的盛乐酒楼,好酒好菜吃着喝着,再喊几个小娘子给我唱小曲” 两人聊得兴奋,边角缝隙抠寻一遍,金条全数搜寻出,共一百根整。堆在一起,金光应和着烛光,流彩炫目。高鸦儿从土中拽出一方黄布,隐约有字,两人共看,竟是“善济苍生,祈天慈恩,延命赐福”!是冯运举的手迹,两人都识得,却莫解其意。 用黄布包好金条,高鸦儿环视四周,惊悚大喊道:“舅舅,梯子呐,梯子哪去了?”长青道长赶紧举着蜡烛一照——四壁空空,梯子不见了。 两人乐极生悲,又是惊讶又是恐慌,没了梯子,离井口还有三丈高,谁也爬不上去。 高鸦儿带着哭声道:“舅舅,真是邪门啊,总不能梯子自己跑了吧?” 长青道长也是六神无主,刚才的亢奋一扫而空。没了梯子,只能守着金子饿死井底,这真冤到家了。 井口边有人影往下看,大声喊:“喂,我路过此地,捡了把梯子,两位可要用?”声音粗憨苍老,震得井中嗡嗡作响,尘土下落。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都明白让人算计了,朝上齐喊:“快,把梯子放下来” 人影说:“可以,不过我有小事相求。” 长青道长摸摸装金条的包裹,紧张地道:“你说有什么小小事?” 人影说道:“把金子先借用一下” 长青道长怒骂:“混蛋,你这个偷梯子的贼,看上我家的金子了,没门!” 人影笑道:“好好,那我走了” 长青道长连忙大喊:“别走,别走,给你一根怎样?” 井上传来笑声:“真是要钱不要命,不进棺材不落泪,我可要所有金条!你两个先商议一下,我先眯上一觉,大半夜的真困啊!”人影消失不见。 高鸦儿眼含热泪:“舅舅,这可怎么办,咱给他吧,要不,咱饿死了,金子也是人家的。” 长青道长也沮丧,说道:“给人家吧!人家没耐心等咱饿死,丢下一块大石头咱也得砸死啊!” 正在此时,那一小截蜡烛燃尽,忽闪几下,竟然熄灭,井底一片黑幽,宛如地府,两人更害怕,抬着头大喊:“来人啊,我们想通了,给你金子” 人影出现在井口,晃动几下,坠下一个篮子:“嘿,都是明白人,把金子装到篮子里,篮子里有蜡烛,你们点个亮。” 长青道长从篮子里摸索出一根蜡烛,点燃后,亮光晕荡,方才安下心来。往篮子里放进四十根金条,再也不动手了,朝上喊:“嗨,全装进去了,把梯子放下来!”篮子缓缓升出井口。片刻后,人影又探下脑袋来,喊道:“还有呢?” 长青道长瞧瞧剩余的那堆金子,黄光耀耀,实在舍不得。心一横,如同窦娥上了法场一样豪气陡升,恶狠狠地嚷:“就那些了,再没有了,干脆你弄死我们算了,就是没有了” 井口的人影迟疑了,又说:“这样吧,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怪累的,都饿傻了,我说借,又不是抢” 长青道长气得掉泪:“都这样了,还不是抢?这是杀人越货啊!” 人影继续说道:“我包了点饺子,犒劳你们!想吃不?”高鸦儿听见有饺子,头一抬,眼睛像狼一样直冒绿光。倒把长青道长吓一跳,心想:“算了,算了,高个走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吃顿饺子再说吧,要不,这馋嘴的外甥非得饿疯了,到时自己这个舅舅即使饿不死,也得让外甥活啃成排骨。” 篮子又放入井口,一股饺子的浓香气窜入井底,久饿之下,忽见美食,两人肚中如火焚烧,举着手接那篮子。然而篮子停在中途,不动了。传来话声:“我这饺子可贵啊,一个饺子一根金条,你们吃还是不吃?” 长青道长气得哆嗦,又无可奈何,对高鸦儿说:“坑人啊,皇帝吃的饺子也没这么贵啊,等会咱们少吃点,一人吃十个,肚子半饱,再作计议!”高鸦儿光盯着那篮子了,没顾上回答。 长青道长朝上喊:“狠心的贼,没良心的强盗,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我认栽了,快把饺子放下来!”篮子坠到井底,里面正放着一个粗肚汤锅,热气咕咕,香气让两人两腿松软,站立不稳。 高鸦儿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长青道长凑近一瞧,登时,泪流满面!那面汤中漂浮的饺子倒是不少,很精致,却个个只有手指甲大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土地陈情 汤锅旁边放着两个勺子,长青道长心想:“这小饺子只能用勺子吃,筷子都夹不住!”高鸦儿舀起一勺,足有五六个饺子,顾不得烫,送入口中,一吞而下。长青道长顿足道:“慢着点,你这一口饺子可得三十两金子,疼死我了,真是败家孩子。” 高鸦儿吃得兴奋,嘴里还嘟囔:“不错,韭菜味的!” 长青道长崩溃,抄起勺子:“完了,完了,我的金子全没了,我也不算计了,该吃就吃!”两人风卷残云,饺子精光,连汤也不剩一滴。 井上的人喊:“吃好了吗?该装金条了,把金条装篮子里!”高鸦儿抓起金条往篮子里放,长青道长冲他晃了晃手指,暗示止住,抬头喊:“那位爷,我把金子全送上去,你走了咋办?我找谁去?要不这样,你先把这孩子提上去,孩子小,没啥力气,也伤不了你,你看怎样?” 上面的人同意,长青道长把系篮子的绳子拽下来扎在高鸦儿腰间,又偷偷地往高鸦儿怀里塞进两根金条,小声说:“上去后,别管我,你就跑,好歹活下来,我要是出了意外,别忘了给我烧点纸钱!”高鸦儿咧嘴想哭,长青道长掐了他一下,提醒井上有耳。绳子上提,高鸦儿升出井口。 高鸦儿出得黑井,四野开阔,月光明媚,夜风徐吹,气息清润,长舒几口气,胸肺污浊全消,精神一震。有人满脸笑意地看着高鸦儿,高鸦儿欲扑上去厮打,又愣住了。那人矮胖敦实,头戴斗笠,手提锄头,正是那日提水途中碰到的老农。高鸦儿迟疑道:“我见过你,爷爷,您为啥难为我们?” 老农问:“孩子,你可知我老汉是做什么的?” 高鸦儿双手渐渐攥成拳头,说道:“您是盗贼?” 老农哈哈大乐,说道:“那天,你曾祈求我,让我保佑你舅舅化厄为祥,还说期盼你舅舅和舅母能破镜重圆” 高鸦儿大惊:“你是,你是是土地公”这些话他只在松树下的土地祠前祷告过,别人决不可知,除非那土地公。 土地公点点头,俯身抓了把沙土:“孩子,我给你变个小戏法!”松开手掌,细沙缓缓旋绕而起,聚微成形,不断变换姿态。忽而化成黑瘦饥民,踉踉跄跄行走,不时揪一把枯草放入口中咀嚼,猛然栽倒在地,不复再起。俄而,又化作褴褛贫妇,瘦骨嶙峋,怀抱婴儿瘫坐在地,胸口干瘪松垮,羸弱的婴儿却一直含着母亲的奶乳不松嘴,贫妇对天嚎泣,状若癫狂只看得高鸦儿热泪盈眶。 土地公说:“津门县遭灾,惨到什么程度,你也知道。如今,十几万人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我日夜揪心啊,金条我想借去做救灾之用!” 高鸦儿慢慢走近土地公,一字一句地说:“土地爷爷,你真去赈灾?”土地公郑重地点头,高鸦儿从腰间掏出两根金条递了过去。土地公叹口气,慈和地抚摸高鸦儿头顶。 井底传来哭叫声:“人呐,人都死哪去了,天哪,我不要金条了,我要梯子”土地公跑到井边,把绳子垂了下去,不多时,拎上来篮子,满满的都是金条,月光之下更是耀眼。土地公数了数,很满意,把金条全部装进一个黑口袋,对高鸦儿说了句:“梯子在草丛里,我一会回来!”背起口袋一溜烟地跑了。 高鸦儿寻到梯子,顺进井中。长青道长攀缘梯子爬出,瘫倒在地,长呼几口粗气,方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问:“鸦儿,贼哪去了,看我不咬死他!” 高鸦儿扶起他,说:“舅舅,那人是土地公,不是凡人,神仙!借咱的金条去赈灾!”长青道长愕然道:“鸦儿,你没事吧,那人是不是让你吃了药还什么土地公!我看是贼头子。对了,那两根金条呐?”高鸦儿见他恶狠狠地样子,十分害怕,撒谎到:“让那人搜去了。”长青道长噗通坐地上了。 此时,土地公飘然返回,高鸦儿说:“就是这位土地爷爷供养在在井边松树下那个土地庙!” 长青道长一跃而起,嘴里骂着:“骗了金条去,还装什么土地公,看我把你揍成土行孙!”呲牙咧嘴地扑向土地公,被高鸦儿死死拉住。 土地公对长青道长说道:“哎,我说,就为一点金子你着啥急啊!好歹也是清修之人,怎么把钱财看得这样重?我先帮你把井盖上。”说完手一挥,平地旋起一股劲风,急速转动,飕飕烈响,宛如狂龙飞舞,一直盘旋到石龟周边,风口下吸,尘土飞升,沉重的石龟震颤不停,竟然慢慢悬空,被风力推送,缓缓压回井口。 长青道长脸色发白,束手而立,不敢猖狂:“真是土地公?” 土地公呵呵一笑:“如假包换!” 长青道长拱手说道:“土地爷爷啊,您都是神仙,还缺金银珠宝吗,就是赈灾,也不缺我这点金条啊。你住在井边,离我这天齐庙也不远,亲亲切切的近邻。要不,您行行好,把金子还给我吧!” 土地公嘿嘿笑:“要是有钱,我那祠堂能破乱成那样?我穷啊,你没见我光棍一条,土地庙里连个土地婆也没有?” 长青道长自认倒霉,又问:“老神仙啊,你怎么知道我到井里找东西?” 土地公说道:“我呐,虽然职卑法浅,可也是守土一方的天命地神,这个地界,有个风吹草动还是知晓的!” 高鸦儿问:“爷爷,那饺子怎么那么小?小的像老鼠耳朵!” 土地公抱歉说道:“孩子,见你们又是撬,又是掘的,怪辛苦。我也想送你些大个饺子慰劳一下,自己不会做,只能招来几个成精的狐狸包饺子,就成那样了!” 长青道长恍然大悟,那样小的饺子也就是狐狸爪子能捏出来!怪不得还有点闷骚气味。他盯了一会土地公,见其形象粗俗寒碜,壮着胆子说道:“土地爷,我看呀,你当个神仙都穷成这样,也就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小百姓” 土地公仰脸叹气:“哎,我也命苦。我啊,原来在天庭掌管御马间,官虽然小,可油水足啊,每年光草料钱都有不少结余,天上的那些小仙吏哪个不羡慕我如今混到连你们都笑话了!” 高鸦儿肃然敬仰:“爷爷,你在天上待过?” 长青道长冷笑:“老神仙,说得光贵,那怎么被丢到这穷破地方?” 土地公脸色微红,叹口气:“别叫我老神仙,没那么大的神位,我姓王,喊我王土地就可以,或者王老汉也行” 高鸦儿催促他快讲,王土地倒也痛快,大咧咧地说道:“天上的日子太舒坦,就容易出事。怪就怪那张大仙人,他脚懒,就常骑着一头驴。他在天上养驴吧,自己不去割仙草,又舍不得花钱买料。怎么办啊,隔三差五把那驴栓到御马间,蹭吃草料!我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 此时,天边传来一声鸡鸣,举头看天,圆月西沉,东方渐有曦光,王土地打个哈欠想走,被高鸦儿拉住,让他讲完。 王土地无奈,只好继续说:“张大仙把驴牵来了,我是好草好料地伺候。谁知道那驴吃饱喝足,到处溜达,时时骚扰母马!” 高鸦儿听得聚精会神,长青道长也忘了夺金之恨,听得有滋有味。王土地苦着脸继续说:“第二年开春,御马间出大事了,我想捂没捂住!” 高鸦儿焦急:“出什么大事?” 王土地唉声叹气:“哎,反正小孩子别多问。也不知那个没良心的给玉帝奏报,说什么恭喜玉帝,近闻御马间繁育昌盛,产育马崽数百匹,还有骡崽七匹” 长青道长乐得捂肚子大笑:“好好的御马间让你弄成牲口圈,也太出格!这样下去,以后玉帝出巡,直接给他牵头骡子,往外一溜达,都成赶脚夫了!” 高鸦儿不明白:“骡崽怎么生出来的?”长青道长瞪了他一眼,高鸦儿不敢言语。 “玉帝大怒,把玉案都掀了,我被捉去问罪。最后,还是张大仙人求情,方才把我丢到下界当了个穷土地!”王土地懊恼地说。 王土地见天色渐亮,对长青道长二人说:“那些金条,我说好了是借早晚会还你!” 长青道长说:“你就是借,也得有个抵押啊。” 王土地挠挠头:“抵押,我就剩那间小祠堂,可以抵押给你!” 长青道长怒道:“那土地祠我养鸡都嫌窄小” “你这糊涂人,被金条迷了眼,还是你那叔聪明,做了笔好买卖,还记得那黄布吗?上面写的什么,你可还记得?”说完就走,转瞬不见。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两手空空返回小厢房,金条没了,高鸦儿的媳妇和二房没希望了,长青道长的酒菜和唱曲的小娘子也成痴心妄想,乐极而生悲,否极泰不来! 此时,两人发现厢房门口放着一堆白薯,上面蒙着那方井底黄布。高鸦儿说道:“舅舅,这一定是土地爷爷送的,他不想让我们饿死!” 长青道长捧起黄布,默默念叨:“善济苍生,祈天慈恩,延命赐福,这是我叔写的,什么意思”若有所悟。 过了几日,晚上,月色惨白,星斗稀疏。沙河东侧的小榆树村,一户人家传出哀心惨肺的哭声,似有家人病重不治。门口土堆旁,蹲着一位戴斗笠的老汉,正是那土地公。 忽然,阴风阵阵,几棵老树枝头颤动,飒飒作响,屋内嚎啕声骤然加剧,撕心裂肺,让人垂泪。 王土地赶紧站起,冲南方空中深深鞠了一躬:“两位大人,老汉在此恭候多时了!”磷火闪烁,黑风相伴,身影现形,阴差牛头与马面来了。 牛头摘下面具,神情亲近,却又有些迟疑,对王土地说道:“老仙,多谢上次盛情款待,只是,孩子的事不太好办呀!” 马面连面具都懒得摘,冷笑道:“可真招待的好!都醉成那样了,趴在土堆上大睡,连铁叉子都丢了,找了两天才寻到,都让人家插粪坑里当粪叉子用了!要不是我,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王土地抱歉:“牛大人,真是对不住!孩子的事就看他的机缘了。大人,老汉还有事相求!” 牛头却不在意:“都是我贪嘴,那么润口的酒真没喝过几次!有事尽管说?咱都是爽快人,别掖着藏着的!” 王土地再次施礼:“大人,津门县这次大灾,祸及无数,天劫之下,惨烈绝伦。如今,所亡魂灵已够天数。不过,旱情不止,灾祸难消,饥荒似火,民心大乱,一旦有变,津门一县恐有更大劫难,到时玉石俱焚,天道沦丧” 牛头沉思道:“老仙,我听说这雨还得等上一段时间你我这些小差小吏力微言轻,纵有相救之心,也无可奈何!” 王土地恨恨说道:“哎,我们身份低微,求天不应,但必须有所作为,只求无悔于心,无愧于职!阳间那些当权者趁灾取财,中饱私囊,也是可恨,不过,熬过这段灾荒,还得用他们!还请两位大人帮忙恐吓一下!” 牛头慨然说道:“老仙,只要我老牛能出力,断不相辞!” 王土地凑近牛头慢慢讲说,牛头频频点头,马面低头不理会,只是缓缓晃动手中的铁链。 王土地走后,牛头问马面:“我说,这忙你帮不帮啊!” 马面哼了一声,慢慢说道:“当然要帮,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津门县死了那么多的孩子,小孩子眼清,都能看见我们,勾他们时,我不忍戴面具,他们还冲我笑,我都下不去手你没见我的眼睛都肿了吗?” 牛头一昂首:“身为阴差,不是什么大神大仙,整天勾魂索命,惹人厌恶恐惧。今日,我也做做拯民救命之事!” 再说津门县知事王仲源,夜里并没在家。躲在一僻静院落里,搂着新娶的姨太太睡觉。这姨太太年方十六,原在酒楼击鼓卖唱,生得细润白嫩,被人戏称“三月葱”。王仲源的正妻刘梅子妒心大,不肯让三月葱进王家大门,王仲源只好在外租了一座小院。 津门县私下称这座小院为“王记卷饼铺”,当地风俗,吃饼必然卷着大葱,王仲源的被子里不正卷着三月葱吗? 不经意间,屋外几声风卷,花叶横飞,阴气腾腾,屋门缓缓自开,两条黑影大步走近床来,把王仲源从床上揪下,狠摔在地。王仲源惊醒,睁眼一瞧,浑身颤抖,冷汗下流。 人影正是牛头马面。牛头双角如剑,眼中喷火,长舌滴血,手提钢叉。马面更是狰狞,面色黑青,獠牙三尺,铁链盘绕飞舞,铮铮作响,王知事魂飞魄散,“三月葱”惊醒,以被蒙头,屎尿齐流。 牛头揪住王仲源的脖子:“姓王的,今天你死到临头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恶神行善 第九章恶神行善 王仲源哀声哭求,跪地磕头,砰砰直响,血流于地。他恶事做多,自是心虚,以为被他害死的人化作厉鬼来复仇,心胆俱丧。 马面阴声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王仲源哆哆嗦嗦答不出来,倒是三月葱伸出头,颤声说道:“牛头爷,马面娘娘,放过我吧!”这女孩子卖唱时看过戏文,知道这两位阴差的面貌。 王仲源一听,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他才晓得,来的不是冤鬼,而是索命阴差。 马面把锁链往他脖子上一套,拉着就走。王仲源拽住链子爬行,哭求到:“牛爷爷啊,马奶奶啊,宽恕贱命,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一定答应!” 牛头止住马面,恶相毕露,说道:“赃官,求我宽恕?你用粗糠替换米粮,害死多少人!阎王爷大发雷霆之怒,要请你去第十八层地府享福。” 王仲源砰砰一阵猛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我赎罪!”三月葱也从床上趴下来,抱住马面哀泣,一股酸臭味熏得马面赶紧捂住鼻子。 牛头马面相互对视一眼,牛头说道:“姓王的,这次你造孽太深,怎么个赎救?” 王仲源赶紧说道:“我给二位阴官老爷修大庙,塑金身,多多供奉,日日祭拜上香!” 牛头摇头道:“我们不需这些,不义之财,取之无道,我也不敢享受!” 马面更怒:“到这时候,死不悔改,你愧对的是那些无辜饿死的人,你要向他们赎罪!” 王仲源又冲马面哀求,马面颜色稍缓,咳嗽一声,松开铁链。 牛头道:“姓王的,津门县这次大灾死人数万,上天震怒,阎王发威,我们这勾魂使者也是整日东奔西跑,锁拿阴魂,大是辛苦!这样吧,我们先向阎王爷求求情,暂且饶了你,赶紧筹办救灾之事。如果再枉死一人,我立刻把你锁入九幽阴狱,永世不得翻身!” 马面对王仲源说道:“我们不能白跑一趟,替你办事也得上下打点不是?香烛纸马你也要多多孝敬,否则阎王爷面前我们可没什么好话讲!”王仲源慌忙点头。马面又说:“若勤谨救灾,我们再说几句好话,阎王爷心悦,定会赏你功德,延你寿限,嗯,也会赐你子嗣以延血脉。是福是祸,你自己好自为之!别不知好歹!” 王仲源心中砰砰直跳,他的正妻连生四胎,皆是女孩,甚是烦闷,日夜切盼能有儿子来继承他的家财。 牛头道:“过几天,天齐庙的长青道长来献金,你可如数收下,尽数用于救灾,如若私吞半文,我把你挑到油锅里炸上十年!”王仲源嘴角抽搐,额头青筋直蹦,连称不敢。 牛头举起钢叉,冲王仲源胸口狠狠一插,喝道:“暂且留你几天命,不过,我得给你长长记性!” 王仲源惨叫一声,猛然坐起,仓皇四顾,方觉出依旧在床上,门窗紧闭,烛火昏黄,西洋钟哒哒走响,渺无外人,擦擦额头的汗水,定了定神,方才察觉原是噩梦,牛头马面凶言恶语却历历在目。 三月葱也颤巍巍得坐起,面色惊恐。王仲源对三月葱喘息说道:“吓死了,我刚才过了一个噩梦,牛头马面来了,责我救灾不利,要带我走你也做噩梦了?”三月葱点头:“我也梦见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的,临走还插了你一下,心疼死我了,一害怕就醒了!”忽然又惊叫:“爷,你的胸口流血了!” 王仲源低头一看,裸露的胸口处正有三个血肉模糊的伤孔!不禁脸色蜡白,搂着三月葱直哆嗦。三月葱说道:“爷啊,这不是梦啊,他们真来了,咱就按他们说的办吧,不然没命不说,到了地府也受罪啊。” 王仲源眨眨眼睛,转而兴奋,说道:“那恶神还说,如果好好救灾,老天赐恩,会有子嗣!”又四处嗅闻:“这是嘛味啊?臭臭的!” 再说牛头马面,自觉做了件功德之事,欣欣然隐身返回。牛头问:“我说,怎还向那王知事索要香烛纸马?咱不缺那点东西啊!” 马面一乐:“当官的心思污浊,往往以己量人,咱要不索拿点东西,他反而生疑,会低看咱们,认为咱不是的!” 牛头又说:“恩赐他子嗣一事,咱可做不了主啊,那可是判官爷的权责啊!” 马面嘻嘻说道:“你没瞧出,那小姨娘肚腹中隐隐有红光,是已怀胎在身,时日少没察觉罢了,他救灾,会添孩子,不救灾,照样有孩子!咱不过空口添话罢了。对付这些当官的,既要晓以利害,也要给些好处。光吓唬他,也不行,真要是那家伙心一横,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就麻烦了。你没见耍猴的,猴子泼顽,耍猴人一手执皮鞭,一手握花生米,照样把猴子训得服服帖帖的!“ 牛头佩服道:“都说你办事急躁,我看你才深谙官事深浅白黑,当个小阴差真是屈才了!“ 马面一脸得意,牛头说道:“怪不得,阳间人都说我们的话是鬼话,绝不可信呐!” 马面冷冷笑道:“我们想说人话,可他们敢听吗?” 王知事满怀心事,时喜时忧,再无睡意。天还没亮,就跑到到县署公所,派人手召集各个科局官长商议救灾事宜。众下属睡眼朦胧地集合到县知事督办室,见王仲源板着脸,眼光阴狠,不由得害怕,勉强振作精神。 王仲源讲了讲灾情的紧急,又环看这些下属一圈,见他们面色红润,胸腹饱满,心中嫉恼,说道:“津门县百姓缺粮断食,饿死甚多,再不缓解,必定流民暴起,犯上作乱,县治崩溃,我是忧心忡忡啊!你们倒好,吃着公家俸禄,安心享受,养得肚满肥肠的,整天东吃西喝不干正事。如今也该你们出力的了,大家商议一下如何赈灾?” 科长局长们听得话头不对,都在心里嘀咕:“这王知事今儿怎么了,还说我们不干正事,你他娘的还不是整天抱着那三月葱取乐,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你皱皱眉头!还忧心忡忡,骗谁呐!你用米糠替代粮食发给灾民,最是心狠,也比我们更缺德,如今人模狗样装起善人来,哄鬼呐!” 又有些人想:“王仲源是不是嫌弃我孝敬的不够,又借着赈灾掏我们的钱袋,对,一定是这样!” 王仲源见这帮人耷拉着脸不支声,心中恼怒,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来回扫视,只看得那些官员心里发毛。 会计科科长刘克辉沉不住气了,走近王仲源一步,低着头问:“知事大人,如此大的灾情,我们也是焦急,这不,一着急,脑子更糊涂了。俗话说的好,千根乱丝还得一头牵!属下智力愚钝,请知事大人拿主意。”当时,民国政令上已取消满清时“大人”“老爷”这些官场称呼,但在津门县这个僻远地方,天高皇帝远,依旧延用旧俗。 王仲源慢慢说道:“灾情急迫,刻不容缓,救灾必须先稳定住民心。什么能让老百姓安下心?粮食!当前要尽快筹钱筹粮。县库空虚,只能多靠商贾富户捐赠,既然捐钱,我们就得带头表率!” 下属官员窃窃私语一番,还是不表态,一个个面露难色。王仲源哼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两年,跟着我,你们捞了多少钱,我心中有数。津门县若是民乱翻天,我这县知事的公差保不住,我干不成,先把你们的公事捋到底!让你们吃多少吐多少。” 王仲源叫出档案科科长,说道:“把津门县各科局行政官长的头衔前面都加上‘临时’二字,大灾当前,都应献策出力,谁要有半点迟疑麻痹,畏缩不前,就让他脱下制服滚蛋。” 王仲源看着那些下属,踱了两步,说道:“这年头,啥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档案科科长乃是王仲源心腹之人,自是高声回应:“知事大人,我这就去办。” 科长局长见王仲源动真格的,像被踩住七寸的蛇一样终于醒过味来,赶紧聚拢到王知事面前,纷纷表示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更慷慨陈言,要与津门县共患难。王仲源这才露出笑容。 送走惊魂未定的下属,王仲源把会计科科长刘克辉留下,带到县署后的私家住处,询问津门县豪商大户的详细情况。刘克辉为王仲源正妻的表弟,时常往来,无甚避讳。王仲源再三询问,刘科长支支吾吾,左思右想,讲不出多少东西,让王仲源大为光火,怒骂连连,吓得刘克辉脑门冒汗。 门帘一挑,进来一时尚女人,三十出头,面白如银,圆眼细眉,留着烫发,穿一身紫色旗袍,外套银丝披肩,神情甚是倨傲,这是王仲源的正妻刘梅子。刘梅子生于上海富商之家,家境优越,自幼娇身惯养,性格跋扈,连王仲源对她也是不敢稍有不敬,他能当上一县之长,也多亏丈人舅哥之力。刘梅子在上海西洋学校念过书,思想新潮,最不愿让人称她什么“知事夫人”。若有外来年轻人称呼她“刘梅子小姐”,她最喜欢。 只是,刘梅子小姐连生四女,没生下儿子,自觉有点愧疚,虽然行为开放,但不孝有三无后事大的传统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当时人的眼里,什么是“有后”,就是有儿子。她稍稍对王仲源放纵一点,结果王知事像松了缰绳的狗,四处骚情,找三月葱鬼混,最后娶做姨太太,刘梅子心中懊恼,却不好阻止。 刘梅子见刘克辉狼狈,很是不满:“这么大的灾情,你才着急上火,早干啥去了?现在没辙了冲我兄弟发火,敢情我兄妹二人是供你消遣散火的!” 王仲源尴尬笑笑,不敢反驳,刘梅子的二哥现于北京政府供职,三哥为刚升任政府军旅长,自己又背着老丈人娶姨太太,自是气短。 刘克辉长长出了一口气,搬来椅子,对刘梅子说道:“姐姐,坐,别累着!” 刘梅子大模大样地坐下,对刘克辉说道:“兄弟,也别怪你姐夫,他属叫驴的,扯嗓子叫唤一阵就没事了!” 刘克辉慌不择言,说道:“是是” 王仲源被气笑了,骂道:“是什么是?你姐说啥就是啥?你真当我是驴!” 刘克辉躲到刘梅子身后,不敢再说话,伸出手来给表姐揉捏肩头! 刘梅子对王仲源说道:“你想摸查津门县所有富绅的底细,想算算他们有多少钱粮可捐,这活计可不容易。我兄弟这会计科长答不出,那我给你另请一位会计,那人心里可有咱津门县最厚最肥的一本账!” 说完,刘梅子喊过刘克辉,俯首低语,刘克辉频频点头,很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刘克辉领着两个警察推推搡搡带来一人,王仲源一瞧,不禁吃惊,那人是津门县奢香楼的老鸨——丁婆子,人送外号花鸡婆! 这一章为昨晚酒后所写,言语不连贯,错漏太多,朋友们勿怪,今日上午已经修改十几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太太逼供 奢香楼位于津门县城西大街,街面为双层土坯楼,外镶青砖,门口悬挂两盏四尺宽的大红灯笼。后面为三进大宅院,大小房屋上百间,装饰轻浮奢靡,内设赌场,烟馆,澡堂,酒堂,客房。各色娼妓往来伺候,人数超百,整日纸醉金迷,靡声荡语充斥其间,来客们络绎不绝,觥筹交错,猜拳行赌,眠红猥翠,恣意行乐,肆无忌惮,乃是五毒俱全之所。又雇佣十几个地痞流氓暗藏短刀维护看场。奢香楼的主管就是老鸨花鸡婆,为人奸猾狠辣,手下的姑娘们皆畏之如虎。 今年津门大灾,不少良家女子陆续被卖入这魔窟,客人更是趋之若鹜。豪绅富户家的浮浪子弟手中有钱,整日在此胡作非为,县署中的官吏也是常客。有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们看重脸面,羞于在此抛头露面,但俗心难免,时常派家仆趁夜深人静时赶着马车来请姑娘。贩夫走卒穷困潦倒,一旦有些活泛钱,也来此快活。世事无常,朝不保夕,先享受一把再说明天事。 王仲源看花鸡婆,五十多岁,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子,嘴唇上涂着胭脂油,猩红似血,穿着粉花大褂紫纹绸裤,腰里系着绿丝巾,贼溜溜的三角眼惊疑不定,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 刘梅子喊花鸡婆到面前说话,花鸡婆垂首向前,刘梅子猛地咳嗽一声,把这老家伙吓了一跳,满腹狐疑,不知所来为何,更不敢多言语。 刘梅子冷冷问道:“丁婆子,我问你,你们奢香楼的王妮子近日哪去了?” 花鸡婆浑身颤抖,但多经人场,心术厚滑,随即镇定,小声说道:“太太,原来唤我来为这事,王妮子啊,她回娘家去了!” 刘梅子猛地站起,把手中茶水泼向花鸡婆,喝道:“你以为我不知,王妮子不肯接客,你把她吊打三天,鞭打羞辱,王妮子受不了,撞墙自尽,是还不是?” 花鸡婆满脸水渍,脂粉下淌,嘴里倒强硬:“太太啊,冤枉,王妮子自己想不开才寻死的,与我何干!” 王仲源黑着脸说道:“丁婆子,我太太既然能知道王妮子的死因,必有铁证。你这老臭嘴还挺硬,对了,有啥事给警察们说去,他们狱中的手段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到时候,你想说,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听!” 两个警察见势凑上前,摩拳擦掌,恐吓花鸡婆:“老婆子,知事大人问话你还狡辩,再不实话实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人作恶死了进十八层地狱,我能让你喘着气进第十九层!” 刘梅子轻蔑说道:“丁婆子,你在这津门县有恃无恐啊,连知事大人也不放在眼里。行了,我也知道你的实底,你不就依托那泼皮侯秃头当靠山吗?姓侯的秃头倒有几分硬气,可他硬得过滕县张奎张老爷子吗?张老爷子如今是上海滩帮会大佬,无人不敬,他老人家时常和我家老父聚会谈天” 花鸡婆面无人色,像被抽掉脊骨的蛇,瘫软在地,久在津门县,她深知这些警察的狠毒!也听说过滕县张奎张老爷子在江湖帮会中的地位。侯秃子只是区区一县之霸,和张奎相比,也是草鞋掉跟——不值一提。 刘梅子挥挥手,让两个警察外出回避,又让刘克辉带来两个心腹仆役,一姓杜名宾,一姓穆名央泉,凶神恶煞般守在花鸡婆身后,关紧门窗。 一见这阵势,花鸡婆更是害怕,跪在地上冲王仲源磕头,又趴到刘梅子脚下不敢起来,嘴里哭喊求饶。 刘梅子却是一阵笑,伸手把花鸡婆搀起,说道:“丁婆子,这次我叫你来,并不是为王妮子,王妮子小小一条贱命,还不值得我们县知事大人费心。今日儿,我们只想向你请教些事情。” 花鸡婆三角眼一亮,赶紧说道:“王妮子的事情,还请大人太太开嗯!我这叫化婆子人脏心不脏,过后,一定厚报大人和太太的恩德,多多孝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得办。”又对王知事说道:“从今往后,王大人就是我的恩人,以后请常到我那小楼馆做客,我一定尽其所有伺候周到。”王仲源铁青着脸,不理她。 刘梅子意味深长地暼了王仲源一眼,转身打开墙角处的小木柜,取出一瓶西洋葡萄酒,旋拧开盖,倒出一小杯,红光剔透,酒香扑鼻,递给花鸡婆:“丁婆,这酒可是正宗的法兰西陈酿,一瓶呐,得花掉二十块大洋,在咱津门够买五亩肥田了,我存放多年,去年省府秘书长的太太来我这里作客,都没舍得拿出来,今天请你尝尝。” 花鸡婆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果香混含酒香,厚纯滑爽,回味悠长,确是佳品,连连道谢。 刘梅子让刘克辉搬来一把椅子,请花鸡婆坐,花鸡婆不敢,被刘克辉一把摁了下去。 “津门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这做生意,就属你那奢香楼红火,人来人往,五行十业,良莠交杂,蛇鼠一窝,消息灵通。男人都一个德行,只要往你们那姑娘们的肚皮上一趴,上下都没把门的,嘴一秃噜,啥话都说。”刘梅子紧盯花鸡婆,眼闪寒星,一字一顿地说道,“知事大人如今要赈灾救民,需要厘清全县所有富户豪绅手中的钱粮数,你把你知道的尽数说来。” 花鸡婆低头思索,她明白,真要把那些东西抖出去,就别想在津门县混了。就算那些富户不找她,侯秃子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当官的,今天在津门县耀武扬威,明天,还不知调到哪去,可津门县的豪绅恶霸就守着老窝不动啊!自己以后还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 刘梅子见花鸡婆耷拉着眼皮不开窍,怒火暗生,呼喝一声,杜宾和穆央泉拿出绳子把花鸡婆紧紧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倒把王仲源吓了一跳,他坐到书桌旁,也想看看刘梅子的手段。 刘梅子从柜子里端出一盘青色粉末,唤过刘克辉c杜宾c穆央泉,小声说了几句,就坐到王仲源身边,陪他看这场戏。 刘克辉走到花鸡婆身边,恶声说:“我姐高看你,西洋好酒也舍得让你这脏婆子喝,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死不开口。我姐还有一样东西让你尝尝,这玩意可是东洋日本国特制的,劲贼大!就是点到死人鼻子里,也得打上两声喷嚏!今天,你有福气,享受个东西合璧。” 说完,捧着盘子凑到花鸡婆脸前,轻轻一吹,粉末扬起,钻入花鸡婆口鼻,辛辣至狠。花鸡婆涕泪交流,老脸涨红,心中恼骂:“这些狠心贼,拿芥末粉来损害老娘!找机会,老娘把你们剐了,沾着芥末粉生吃!”花鸡婆憋住气,紧闭口鼻不呼吸。 杜宾看状,脱掉了花鸡婆的鞋子,去掉布袜。 花鸡婆大叫:“没人事啊,非礼老太婆啊!” 杜宾骂道:“这臭脚,几年没洗了,踩进茅厕一样臭,还非礼,闻着都恶心!”紧紧握住那光脚,穆央泉蹲下身子,手里捏了个根鸡毛轻轻骚挠。花鸡婆脚心酥麻如蚂爬,浑身抖动,张嘴想乐,刘克辉把芥末粉又是一吹,花鸡婆尽数吸入胸腔。 芥末粉猛烈的刺激下,花鸡婆肚腹中像爆了一串鞭炮,五脏六腑烧了火一样,一股股灼气窜向脑门,好似把天灵盖都要拱飞。赶紧忍住呼吸,穆央泉又挠脚心,花鸡婆抑制不住,开口喘息,芥末粉又迎面吹来,扑满口腔鼻窍,吸直入双肺,如同数十颗炮弹同时炸开,胸腔里的每一丝活泛气都要被爆出身体,憋闷至极,毒辣透顶。花鸡婆眩晕欲死,眼泪和鼻涕如决了口的黄河,滚流而出,连眼珠子都快淌出来,嗷嗷惨叫。 如此数次,再看花鸡婆,更没人样了。头部肿大,老脸憋得煞白如纸,那双三角眼红通通往外凸起,鼻涕像两条浊溪直流到胸口下。 刘梅子站起,示意停止,花鸡婆像挨了揍的老狗一样,呻呻吟吟,耷拉出已成黑紫色的舌头大口喘气。 刘梅子瞪着她说道:“长见识不?这是东洋人的小刑法,我还算留情,真要是东洋人来,他们直接把装满这种芥末粉的布袋往你头上一套,在脖子上扎紧,你可真就进了阿鼻地狱。我要是再把芥末粉换成生石灰粉,你的五脏六腑全都化成脓水要不,你也试试?” 刘克辉因势利导,凑过来说道:“别以为只有那些泼皮能玩狠手段,把我们这些体面人惹急了,就是茅坑的蛆虫也得挤出三两油来上供!” 花鸡婆终于把头低下来,喘息着说:“我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我全说,别再吹那粉子了,受不了了” 王仲源问道:“丁婆子,你说说,咱津门县谁家积攒钱粮最多?可曾有劣迹?”又示意刘克辉拿纸笔记下来。 花鸡婆想都不想,张口就说:“粮食最多的就是那高记粮铺的高掌柜,他家粮食多就是捂着不卖,坐等涨价!” 王仲源问:“高记粮铺就那么点地方,放不下多少粮食!” 花鸡婆说道:“高掌柜聪明,没把粮食放在城里,全藏到他老家的大宅子里了,他那长工说过,足有两万石!” 刘梅子高兴,又亲手倒了一大杯葡萄酒,让花鸡婆张嘴饮下,问道:“高掌柜可曾做过亏心事?” 花鸡婆面带神秘,说道:“高掌柜的三姨太死得不明不白,听姑娘们说,高家大少爷和那三姨太成奸高掌柜气疯了,就下了毒!” 刘梅子让刘克辉给花鸡婆松了绑,缓声安慰:“不要怕,接着说,如果日后有人为此事算计你,那好办,我请张奎张老爷子派几个人来帮你撑撑门面,到那时,哼,津门县有何人敢与你过不去?说,津门县谁的财气最旺?” 花鸡婆破罐子破摔,再无顾忌,又要了一杯葡萄酒喝下,微微有些醉意,说道:“这酒真好喝好喝最有钱的,要属你们警察局的局长” 王仲源一愣 花鸡婆继续说:“您不知道,每次城外土匪来抢东西,都要孝敬他一份,牢里的犯人每人一年孝敬大洋五块,商铺店家也孝敬,我每年托他给大人你上供十五根金条,也不知道有没有全数收到” 王仲源恼怒,他收到花鸡婆的金条了,不过只有十根,黑吃黑都吃他头上了!怪不得近来土匪越闹越欢,都快抢到县署了,他早怀疑有内应,没想到是这局长。 刘梅子问:“你觉得他能积攒多少大洋?” 花鸡婆说道:“六千块!只多不少!” 刘梅子冷笑着对王仲源说道:“看你带的这些好官,警察局长都成土匪头子了!” 花鸡婆还想说,却瞧了瞧杜宾和穆央泉二人不再言语,刘梅子会意,让这二人出去。 花鸡婆三角眼闪忽几下,说道:“还有更过分的,警察局长在我们那相中了个姑娘,说什么长得和知事太太一般,还给她改了名,叫什么柳妹子。警察局长瞧见你穿什么衣服,回去就置办同样的衣服给柳妹子穿,然后看着她一件件往下脱” (公元2009年,津门县老县城西街拆迁改造,推平旧宅,建设高层住宅楼。深挖地基时,掘出一铜龛,绿锈斑驳,好似古物。铜龛被民工私藏,旋即被公安部门收缴。 市文物管理部门闻讯,派来专家勘验,幸喜铜龛没有损坏。用工具撬开铜龛,里面散落五块银元,三支银簪,另有十个小瓷瓶。专家小心翼翼地开启瓷瓶,只是一些香粉,早已经变质。铜龛底部放置一块小竹板,炙了密密麻麻的点印,竹板最下方刻划一“家”字。竹板反面用银丝镶嵌出梅花图样,梅花中间镶着“玉梅”二字。 专家辨认出这些都是民国遗物,并无研究价值,扫兴而去。 老人们传言:挖出铜龛的地方在民国初年曾是一青楼,名号就是“奢香楼”,这铜龛也许是其中一唤作“玉梅”的卖笑女子的遗物。竹板上烫炙的点印乃是接客数量,每接一客,老鸨记账后,便在竹板上炙上一点,卖笑女凭此向青楼索酬。 这名叫玉梅的女子在竹板底部刻了“家”字。人们猜想,“玉梅”当初卖身入青楼时和老鸨议定好,接客多少就可以回家! 铜龛遗留在了奢香楼旧址,银元也没有带走,也许这苦命女最终没有走出这魔窟 人们的猜想是对的,遗址周围陆续发现白骨,一颅骨上残存黑色长发,黑发上系着两串锡珠!) 这本书写出十章,许多朋友坚持点击阅读,我衷心感谢。写出的东西,能有人阅读,这最令人欣慰。只要书有知己,就能坚持下去。 用一本书写出自己的所见所感,畅发内心思虑,这是我的本意。 书中情节绝不参考他人,冷暖随心,跌宕由性,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写出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也是能经得起写者自己阅读的书。但是一些不熟的细微处还需要精心查阅资料,力求无缺憾。 请朋友们多提意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黄鼠报恩 刘梅子涨红了脸,骂了一声:“变态!” 王仲源气得脸色发黑,嘴唇抽动。刘克辉提笔想写,王仲源大骂:“混账玩意,这东西能记下来吗?”刘克辉一哆嗦,笔都掉地上了。 刘梅子把王仲源拉到门外,小声说道:“大灾必酝大乱,如今津门县枪支杂多,事事都得小心。我看警察局这帮人不能用,上行下效,都是心术不正的歹人,要用他们维持治安,强抢豪夺之下,必会逼起民变,乱上加乱” 王仲源问:“不用警察,咱们靠谁来镇住局面!” 刘梅子说道:“恩平县离咱这里三十多里路,那里有政府军一个营驻扎,你以县知事的名义请他们出兵帮忙。” 王仲源点点头:“营长我认识,有几分情面,他母亲过寿,我还送去银元一百块呐!” 在院中花坛边的石桌上,王仲源给那营长写了封信,喊来杜宾和穆央泉,让他们带上信还有十根金条,骑快马去恩平县送于驻军营长。刘梅子不放心,又让五个心腹之人骑马携枪护送。 王仲源恨恨地问刘梅子:“警察局长咱怎办?这人不能留着了,色胆包天,找女人都瞅到你头上了!” “别人杀鸡吓猴,咱来个杀猴吓鸡,救灾首先要镇住人心,就拿这人开刀!还有,候秃头不能留了,我听人说,他吹嘘过,说他的话比县知事都管用。灭了他!让这里的人看看,谁才是这一县之主!”刘梅子咬着牙说道。 王仲源见刘梅子面色凶狠,禁不住胆寒,心想,日后一定要小心应对这女人,真要逼急她,说不定哪天连自己这丈夫也“灭”了。 刘梅子又问:“胸口那三个孔还流血吗?” 王仲源摇头:“不流了,不过针扎一样痛!” 刘梅子叹口气:“这当官啊,最怕天怨人怒。人怒,咱不怕,这老天爷有怨气,可不是咱们承受的起的!这次救灾你还要多打起精神啊!别再贪图那些小惠小利的。” 王仲源说道:“想起牛头马面的样子我都发怵,有你这贤内助在,我定能躲过这一劫,变祸为福!” 刘梅子说道:“这段时日,你也少往三月葱哪里跑,集中精力救灾,保命要紧,地府阴差也许就在暗处观察你的作为!你也知,活人易防,恶鬼难缠!” 王仲源慌乱,说道:“好好,一切听你的!” 两人商议完,回到屋中,让花鸡婆继续供说,刘克辉记录。 花鸡婆的嘴一旦撬开,津门县富商大户的各色讯息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而出,家中财粮,宗亲关系,家丑,甚至床上爱好,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直累得刘克辉肩膀酸麻,几乎提不动笔。 花鸡婆一气说了六个时辰,方才止住。刘克辉记满厚厚一账本。别小看这些青楼的老鸨们,虽然刻毒脏秽,然而能从这鬼窟里都能熬成头头的人,绝不简单,那也是血泪场里闯出的人精!当年的进士举人可谓人中龙凤,老鸨就是妓中翘楚,多有过人之处。 王仲源翻了翻账本,笑着对花鸡婆说:“丁婆子,你的脑筋还真灵光,能记住这样杂多的事。北京政府让每个县都设立什么调查员,我看呐,多余!只要把青楼的老妈子们叫到一起,啥事都瞒不住!” 花鸡婆听得夸奖,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知事大人啊,我算什么,这都是杂七杂八的乱事,提不上台面,大人您啊,才是做正经大事的!” 刘梅子让花鸡婆先回去,花鸡婆如临大赦,赶紧道谢,又从怀里掏出一小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给刘梅子,刘梅子打开,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白润细腻,价值不菲,心中高兴,嘴里却推辞:“丁婆子,你倒挺识趣,不过,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惯夺人所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花鸡婆赶紧说:“嗨,这都是区区小玩意,太太,你的肌肤水嫩,配这玉镯正合适!” 又向刘梅子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太太,要说玉镯,咱津门县真有一副好镯子!俞炳记木行的掌柜俞世伦,他的姨太太郑氏是从早前开药店的冯家改嫁来的,她戴着一对猫眼绿玉镯,听说是冯家祖传之物,那才是真宝贝!” 王仲源挥挥手,刘克辉把花鸡婆带了出去。王仲源夫妻二人共看那账本,刘梅子又重新梳理一遍。 津门县当时共有资本超五千银元的富商高官共三户。五千元以下一千以上的二十二户。积粮万石以上的豪绅地主有八户,年收租一千石左右的地主四十二户,二百石以上五百石以下的地主富户共一百二十一户。 王仲源细审花鸡婆所供录的这些人的劣迹恶行,说道:“这些大户还都不干净!” 刘梅子说道:“灭掉百家,方能富一家,为富者多不仁,古今如此!” 王仲源看着名单,如同救命稻草,心中说道:“我是生是死,就看这些人了!”瞅瞅时辰,已经是午后,顾不得吃饭,回到县署办公室,派人去通告名单上的商绅地主,明日午前在县署议事厅开会。 再说高鸦儿,傍晚时分,红日坠隐,四野晦暗,他拎着装满茅草根的篮子回天齐庙。这段时间,沙河中多有饿狼出没,他随身携带了一把镰刀,以防不测。无意间,他瞧见一模糊身影正在野荆棘丛中晃动,赶紧丢下篮子,抄起镰刀。身影慢慢向他靠拢,高鸦儿仔细看,乃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松了口气。 老太太身形佝偻,满头黄发梳于脑后,挽成团鬓,嘴唇一瘪一瘪的抿动不止,左眼眶肉瘤突起,竟是盲眼,右眼开合,闪射幽幽精光。 高鸦儿欲搀扶,老太太摆摆手,开口说道:“小爷,舍身救命之恩德,我老婆子不敢相忘,今有银元七百相赠,助小爷度过厄运!”声音粗哑尖利 高鸦儿见老人对己异常恭敬,竟然慌乱,茫然不解于老人有何恩德。 老太太从荆棘丛中拖出一麻布口袋,放到高鸦儿面前,独眼炯烁,慢慢说道:“小爷,您天寿短促,命在旦夕,多行慈善,天道不枉,也许能获奇缘,延续生途!”说完,旋风荡荡,扬沙迷眼,身影遁匿。 高鸦儿见事情诡异,忽然有所醒悟,老太太的黄发,还有盲瞎的左眼,定是那当日躲避雷劫的黄鼠来报救命之恩!解开口袋上的绳索,白花花的银元赫然在目。正面蟠龙盘绕,背面是“光绪元宝”四字,竟是重七钱二分的大清龙洋,当初晚清政府铸造龙洋时监工严格足银足量,不似后世银元偷工减料,民间甚为推崇。 高鸦儿欣喜若狂,舅舅的小酒有了,也不缺唱曲的小娘子,还有自己的那个小二房高鸦儿想入非非。 一声咳嗽,土地公笑容可掬地立在面前。高鸦儿大惊,赶紧捂住口袋,心里叫苦:”又来了!“ 土地公看着高鸦儿,慈和中带出一丝忧伤。 高鸦儿吞吐道:“爷爷,一百根金条您借去了,银元您就让我留下吧,舅舅和我日子过得不容易!”说完,回思这些年的苦楚,慢慢哽咽。 土地公长叹一口气:“鸦儿,不是我心狠,一是今年灾情酷烈,二嘛,这些银元总归会用到你身上,鸦儿,啊,相信我!” 高鸦儿止住哭泣。土地公拍肩安慰说:“孩子,记住,人活于世,需大公磊落,更要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所有积欠于你的,老天爷自会一一还报!” 捂住口袋的手慢慢松开,高鸦儿说道:“土地爷爷,这些银元您拿去救灾吧,希望这些钱能多救活一些人!不过,你千万别和舅舅讲这事,你就说这钱是您自己的,要是他知道是从我手里送出去的,非得抽风发病!” 土地公呵呵笑道:“孩子,你舅舅也不是那刻薄人,不过就是有点贪心,总希望回到过去的富贵日。好啊,我把这笔钱暂且记在你舅舅身上,不过这阴德还是你的!”提过装满银元的布袋,背在肩上慢慢走远。 高鸦儿怅然若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远处隐隐传来哭喊声,“鸦儿啊,我苦命的鸦儿啊,这么晚了你去哪了,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可别让狼祸害了啊!鸦儿啊你出事,我也不活了!”是长青道长的声音。 高鸦儿连忙大喊:“舅舅,我在这!”长青道长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来,搂紧高鸦儿,涕泪交流,如今你就是给他一千两黄金他也不愿松手。长青道长在天齐庙等候高鸦儿,天色将黒,还不见归来,甚是心焦,听得野林中传出几声狼嚎,登时心惊胆战,生恐高鸦儿遇到狼群,更自责不该让高鸦儿独自外出。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找,久寻不见,失魂落魄,天塌了一般。如今看到高鸦儿,欣喜若狂。 人生最宝贵的不是那些黄金白银,而是亲人间那血肉相连割舍不断的深情。 长青道长擦擦泪:“鸦儿,傻不傻,这么晚还呆在野地里不回,碰到狼怎么办?” “舅舅,土地公的白薯快吃完了,我想多找点草根” 长青道长泪如雨下,拿起篮子,搂着高鸦儿慢慢往回走,两个相互依附的身影缓缓融入黝黑夜色中。 草丛晃动,几只野狼俯身潜出,绿眼莹莹,獠牙呲露,欲跟随二人,伺机厮咬。独眼老太太悄然显出身形,挡在前面,独眼中青光爆绽,野狼畏缩止步,呜咽几声,转身窜逃。 再回到津门县城,第二天午饭前,王仲源名单上的人都集合到了县署议事厅,官命威严,无人敢公开抵触。不过等王仲源也走进议事厅,却吓了一跳,议事厅里坐的这些富豪大户,穿着烂旧,比叫花子还凄惶! (关于银元价值的一点看法。整个民国时期,硬通货币就是银元。银元种类繁多,鲁西地区主要以袁大头为主,也有一部分满清遗留下来的银元,俗称光绪元宝。 关于银元在民国时的购买力,我查阅许多资料,也询问过村中老人,众说纷纭,始终疑惑。 我老家村中有几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在他们记忆中,解放前银元相当珍稀值钱,他们一辈子没见过几次实物。据他们说,一块银元能够支撑一家人半年的用度。一个长工给地主家扛一年活,累死累活,也挣不到一块银元。 但在一些文献中,银元并不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如在上海,二十年代,一块银元只能买18斤大米,7斤猪肉。小工子老妈子等仆役一个月也能收入十几块银元,大学教授收入则是300块银元。 两相对比,差距太大,百思不解。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鲁西农村民国时穷弊异常,商业不兴,货币流通极少。物以稀为贵,银元价值高昂。而且,农民生活贫困,灾祸又多,历来节俭,崇尚自给自足。在他们眼中,银元不是用来享受的,而是积攒给儿孙的。一块银元可能也买不多少米麦,在民国农村,大米小麦等细粮却是奢侈品。大家平日是以瓜菜,薯干,黍豆等杂粮菜蔬充饥,遇到饥荒,草根树皮都吃。一块银元买来十几斤的米面,细水长流,省吃俭用,确实可以用上半年,老人们说的没错!地主富户家也不例外,他们的节俭往往更甚于贫民。饭桌上细粮绝不多见,逢年过节擀点面条,就是盛宴。整日有面馍吃的,那是败家子。 上海地区经济发达,濒江沿海,交通发达,货物流通快,钱币集中。豪绅聚集,生活成本高昂,银元并不珍稀,价值下降。灯红酒绿中一掷千金,并非传说。 在一部美国人拍摄的民国纪录片中,出现了鲁西黄泛区贫民的身影。低矮的草房中,一家老少六七口人,衣不蔽体,凄惨恓惶,正在熬煮午饭。破锅中没有一粒粮食,只有杂草和河蚌! 我可怜的先祖们) 朋友们好,感谢大家阅读。闲暇时,我喜欢写东西,每晚写点杂记感想。初次在网站写长篇,许多规则不懂。点击量c人气,推广,这些方面还是生瓜。在此,请大家多帮忙,多提意见。 我也不想把精力耗费在写作之外,老老实实编排情节,反复修改,力争每一章节都能精彩无缺,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坚持阅读的朋友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知事发威 王仲源定睛一瞧,确是津门县的富户名人,其中多有相识。不过这穿着,却没了往日的富贵奢华,一派穷酸泼赖气。梁记当铺的梁掌柜也不知从哪寻了件破褂子穿上,碎布成条,补丁摞补丁。开榨油铺子的郑掌柜也不嫌热,捂了件黑棉袄,污迹斑斑,棉絮绽漏,臭汗淋漓。远近闻名的王财主更可怜,裤子都裂开线,就差没漏屁股了。 王仲源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暗地串通好,合伙给自己难堪。 他摸摸胸口,三个伤口依旧疼痛,心中发狠:“和我玩这个,好!好!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舒坦!” 议事厅里的那些守财奴并不搭理王仲源,窃窃私语,有人翘着脚嗑瓜子,还有的旁若无人地抽起烟斗,弄得议事厅里乌烟瘴气。 王仲源站到主席台上冲他们挥了好几次手,示意安静,依旧没人理睬他。逼得王仲源怒喝:“全都给我闭嘴!坐好!”方才稍稍安静下来,这伙人不张嘴乱讲,相互间却挤眉弄眼,挥手踢脚,没个严肃样。 王仲源清清嗓子,刚要讲津门县灾情的急迫性,有一个人站起身,尖声抢说道:“王知事啊,津门百姓缺粮少食,多有饿亡,我们也是朝不保夕啊,我家刚遭了土匪抢,就剩几斤杂粮了,望知事大人救济一些,如若晚了,我们全家老少都得饿死!”此人是高记粮铺的高掌柜。 守财奴们纷纷响应,哭闹不休,诉说自己的“惨况”,不但不捐赠粮食,还希望知事大人反过来救济他们。 王仲源气得心慌,此时,哐当一声,议事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健硕军人小跑到王仲源面前,脸黑如墨,胡须连腮。立正敬礼,口中呼喝:“知事,恩平县驻军连长张永三奉营长之命带全连前来报到!” 王仲源高兴,连声说道:“来得好,来得好!” 张永三扭过脸看着财主富豪们,恶狠狠说道:“俺们营长说了,一切听县知事指挥,县知事让俺毙谁,俺就把他打成筛子,他要是躲进大院不出来,俺就开炮轰他!” 瞬间,议事厅的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都变了脸色,部分人双腿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王仲源到门口迎接兵士,恩平县驻军营长还真给面子,派来一百多人,整整一个连,架着机枪,还拖来一门克虏伯野炮。 杜宾和穆央泉赶过来见王仲源,王仲源把他两个拽到一旁,又把那张永三连长请过来,低声耳语一阵。杜宾和穆央泉各带二十名士兵荷枪实弹,架起机枪,分成两组,去捉拿人犯。 王仲源返回议事厅,冷冷地地扫视一圈,目光所及,人们纷纷低头躲避,嚣张气焰全消。张永三站在王仲源身边,双臂抱胸,怒目瞪视,犹如恶神,腰间的枪匣敞开,露出驳壳枪的手柄。 王仲源打开议事厅左侧的一间暗屋的门,喊了声:“高掌柜,请,本知事要和你单独聊聊。” 高记粮铺的高掌柜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随王仲源进了那小屋,门砰地关紧,议事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紧了那扇小门。 议事厅内,刘克辉大模大样地搬来一张小桌,坐下,放好纸笔,准备记账。 过一会,暗屋的门推开,高掌柜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色蜡黄,一步几摇地刘克辉的小桌前,俯下身子说道:“我捐粮,捐粮!我捐五千石!”刘克辉提笔记下。议事厅里登时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谁也沉不住气了。都知道这高掌柜最有心机,也最吝啬,出名的铁公鸡。现在大舍其财,匪夷所思。高掌柜返回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沉着脸不理会别人,双手十指颤抖不已。 王仲源又把木行掌柜俞世伦喊进暗室。 俞世伦倒知时务,进来后先向王仲源鞠了一躬,表示要捐钱一百大洋。王仲源翻了翻一本账册,缓缓说道:“俞掌柜,当年津门县冯家药铺医死人命一案你可清楚?” 俞世伦一惊,脸色极不自然。 王仲源继续说道:“天津卫的欺诈惯犯杜黑五,你可识得?脸生靑痣的那位!你亲自请来此人合谋坑害冯家,逼死冯家药铺掌柜冯鹏举。此后,冯鹏举之子冯音鹤因盗匪霸占老宅之事蒙冤入狱,其妻郑氏请你营救。你勾结县衙,把冯家财产坑蒙殆尽,还趁机蛊诱郑氏,使她丧礼失节下嫁于你做姨太太。可叹可叹!你乃前清秀才,又为冯音鹤同窗好友,怎么如此狠毒如此不知廉耻!若传出去,我看你俞家在津门县如何立足?还有,冯音鹤避难妹夫高明远家,是谁去官府告发高明远欲结党叛乱?” 俞世伦刚想狡辩,但看到王仲源那双狼眼,心虚胆怯,汗水津津而下 俞世伦晃晃荡荡地走出暗室,几欲摔倒,勉强蹭到刘克辉桌前,喊了声:“我捐大洋六百!”议事厅里顿时弥漫起绝望的哀叹声。 这时,跑来一个士兵,先向张永三敬了个礼,才向王仲源报告:“知事,县署门口有三个人说要捐钱,穿的破破烂烂的,其中一个是道士,赶也赶不走,最为放肆,是不抓起来抽打一顿?” 王仲源一激灵,想起牛头马面曾经说过,天齐道观的冯道长要来捐钱,难道是他?赶紧到县署门口去看。 县署门口放着一辆双轮木车,旁边三人,一清瘦道士,一矮胖农人,还有一少年,正是长青道长,高鸦儿,还有土地公!三人身上皆飘散出浓浓的腐烂味,令人作呕,正和门口兵士争执吵嚷。 长青道长争辩说是来捐钱救灾,兵士见这道爷风尘仆仆,枯瘦潦倒,臭气熏人,污脏的道袍也少了一只袖子。哪像有钱人,更似掏茅厕的的花子,自是不肯信,以为是脏赖疯子来闹事,举枪恐吓赶他们离开县署重地。 (天齐庙渊源 我老家村庄向南十几里的小镇上,解放前有一座天齐庙。此庙始建于康熙年间,规模宏大,占地四十多亩。庙舍七十多间,道士近百人,烟火鼎盛。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方圆近百里内的人们都来祭拜天齐大帝。庙会持续五天,热闹非凡,烧纸烧得庙前的大铜鼎发红。 我的爷爷曾经就在这庙里当过道士。他十几岁进庙,不是为了什么清修学道,就是为了给家里省口饭。那时候,世道乱,家里又穷,除了老坟场,再没有其他土地。爷爷身体弱,性子软,行不得商,干不得重活,也做不了佣工。家里就把他送进天齐庙,好歹能混上饭吃,饿不死。 在天齐庙,爷爷学做乐师。有钱人家如有丧葬,便请天齐庙的道士们做法事。爷爷穿上青袍子,随着主管吹奏的道士们去捧场,专吹唢呐。 爷爷吹唢呐的本事远近闻名。村里人这样描述爷爷的唢呐声:能把活人听得想死,能把死人吹的落泪!直到今天,我到外村,一提起爷爷的名字,老人们都说:“知道知道,就是解放前在天齐庙吹‘呜啊’的!‘呜啊’吹得忒带劲,好像会说话!”。“呜啊”是当地对唢呐的俗称。 我爷爷兄弟六人,他排行老二。他的四兄弟就是我的四爷爷逃难到东北。八十年代,四爷爷年迈,回归故乡,曾经对我讲起过我爷爷在庙里的经历。 最让四爷爷难忘的是爷爷对兄妹的那份真情。天齐庙时常有人供奉瓜果糕点,这些东西都被道士们私分。爷爷性情怯懦,分到手的总是最少的那份。就是那样一点东西,他也舍不得吃。庙里规矩森严,白天不能离庙,他就晚上爬墙出来,跑十几里地回家。 那时,家里一天只能吃两顿稀薄的粥饭。四爷爷半夜饿得睡不着,听见屋门响,就知道二哥回来了。爷爷把吃食放到炕上,分成几份塞到兄弟姊妹们的被窝里。顾不得休息,爷爷就往回跑,回去晚了,就会被庙里主管打骂。主管欺软怕硬,不敢打别人,对爷爷可一点都不客气。 有时,四爷爷睡得沉。一觉醒来,发现枕头旁有几个苹果梨枣或者半包糕点,就知道二哥晚上回来过。 说起这些往事,四爷爷总是拍腿跺脚,老泪纵横,哭泣失声。擦干眼泪,四爷爷抱着一堆烧纸去爷爷坟前焚化,一边哭一边嘟囔:“二哥,我苦命的哥,兄弟给你送钱来了,别节省。活着受穷,死了在那边就享受一点吧!” 解放后,家里分了地,爷爷回家,娶了奶奶。也有人问过奶奶,爷爷家穷困出名,为啥肯嫁过来。奶奶说:“就怪那一把破‘呜啊’,吱吱歪歪,把我吹糊涂了!” 后来,村里建立合作社,土地归公,农民都成社员,干活拿工分。爷爷疏懒多病,支书就派他去看守果园菜田,拿女社员的工分。 爷爷乐得清静,整天在野地里吹唢呐,家也不回。没有壮劳力,日子越过越穷,幸亏奶奶娘家的资助,勉强过活。后来,日子实在熬不下去,家里人商量把年幼的小叔送给别人。送了几户人家,小叔总是伤痕累累地逃跑回来。为了这事,我父亲和爷爷吵闹,每次都是爷爷落泪才终止。爷爷愧疚道歉:“都怪我,都怪我,软弱不争气,苦了孩子们!” 说完这些话,爷爷又去地里吹唢呐,声音凄凉。 父亲想把唢呐砸掉,被奶奶阻止。 也有人问过爷爷:“黑灯瞎火地吹那东西,招鬼吧?” 爷爷就笑:“世上哪有鬼?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鬼是和尚老道用来骗钱的幌子!” 七十年代,我父亲和叔叔离家参军,每月把微薄的一点津贴邮寄回家,补贴家用,家里才吃上一点白面!因是军属,村里帮忙修盖房屋,总算体面了些。 我父亲结婚后第二年,爷爷去世。当时,家里有些红薯干,雨淋后变质,爷爷舍不得丢掉,磨成面吃下,中毒得了肝病,脸色蜡黄,没钱送医院,很快亡故。 因为穷,爷爷从没照过相,没留下一张相片。父亲在部队是文艺兵,被推选到美术专科学校培训过,专画宣传海报。依据记忆,父亲为爷爷画了一张像,镶在镜框里,过年时,捧出来祭奠。 爷爷死后,村里的刻薄人讲:“这人死了,不吹呜啊了,野地里的鬼终于能清净清净了!” 我结婚后第二年,奶奶去世,死前手里抓着爷爷的那把老“呜啊”! 为了爷爷的原因,我就把这书的开篇场景设在天齐庙。天齐庙毁于破四旧时期,旧址已盖成商场。) 如今回到家乡,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田地里已经见不到有人劳作,许多宅院大门紧锁,年轻人都去城里务工,只剩老人留守。永远不变的只有那些荒草间的坟茔,少人祭拜。行在空旷的街道上,望着老树土宅,几多感慨。写出一点东西,也算是保留一份往昔生活的记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不可貌相 土地公见王仲源走来,倒不见外,腆着肚子走过去,指指长青道长,大咧咧地说道:“嗨,王知事,这位是天齐庙长青道长,心怀慈善,见本县大灾,生灵涂炭,心中不忍,特来捐赠金银!” 王仲源身边的下属见土地公粗野不恭,训斥道:“你这疯老头子,在知事面前连个礼节也不懂,在这装疯卖傻,看我不把你打走!” 王仲源止住下属,走到长青道长面前,强忍臭味,神态恭敬。王仲源不是那礼贤下士的善人,有牛头马面恐吓在先,自不敢倨傲胡为,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本县灾荒蔓延,急需钱粮相助,钱不在多少,有心意就好!”他见长青道长一副落拓相,倒没指望能捐出多少钱。 知事大人亲自问话,长青道长诚惶诚恐,慌不迭地向知事鞠躬,说道:“知事大人,赈灾救难,匹夫有责,现有黄金六百两,银元七百块,赠与本县做救灾款!” 王仲源等人都吓了一跳,光黄金就六百两!这可是巨款。当时在津门县家中若积存黄金三十两就为中等殷实的富户,六百两?可能吗?还有银元七百!王仲源满腹狐疑,连周围的人都瞪圆双眼,仔细打量这三人,怎么看都不像巨商豪绅啊!就说身上那股臭味,比叫花子还肮脏邋遢。 长青道长和土地公走到双轮车旁,扒拉掉草苫子,高鸦儿伸手拎出两只死老鼠,远远丢到一旁。死鼠溃烂发胀,涌出黑绿腐液,污臭气就来源于此。 王仲源面露怒色,连长张永三大骂道:“敢情你们这些疯子是来戏弄县知事的,找死!”兵士立即举起枪瞄准三人,哗啦哗啦推弹上膛,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土地公不慌不忙,从车厢里拽出一条污渍斑斑的青花被子。长青道长拿一把剪刀,剪开一条缝,金光闪烁,银光耀眼,众人凑近一瞧,竟是真金白银!都愣住了,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士兵收起枪,盯着金条银元发傻!议事厅的豪绅富户闻得消息,拥挤出来看,咋舌不止,议论纷纷。俞世伦心中有鬼,惊恐不定,两腿打颤。 人群后传来话声:“音鹤,你可行的好善事啊!”众人回头一瞧,是一古雅老人,面相和善,目光恬淡,身材不高,略瘦,穿兰色长衫,脑后依旧拖着一条花白辫子。大家都认识,这是本县宿儒华忠良老先生。 华老先生在津门一县德高望重,倍受敬仰。他的祖父,父亲和他三代秀才,家风儒雅。祖孙三代学识渊博,在津门县开馆授徒,富家子弟拥挤于门。贫寒农家囊中羞涩,无力送孩子入学读书。华家义设冬学,使寒家子弟在冬闲时间有机会识字学理,不取锱铢,反而赠给衣食。整个津门县大凡识字的人都与华家有渊源,长青道长当初也是华忠良先生的高徒。 不过,这老先生顽固守旧,心念前朝,坚持不剪掉那根辫子,也无人敢强迫。 长青道长赶紧向华忠良施礼,喊了声:“先生”眼中含泪,百味杂陈,竟然哽咽。华忠良上下打量长青道长一番,叹口气,见当初高谈阔论,傲气洋洋的高徒沦落如此,也是心酸。 他拍拍长青道长的肩膀,问道:“音鹤,你送金银赈灾,带这死老鼠为何?闹得浊气熏人。”长青道长脸色一红,看了看那土地公,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原来,往车上放死臭老鼠,是怕这些救命的金条银元在途中被劫掠,更为戏弄报复土地公。 今天一早,天齐庙内,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已经起床,正喝着草根汤吃白薯。土地公拉着一辆两轮木车,吱吱扭扭地停在厢房门口,冲两人喊道:“道长,鸦儿,今日咱们就去县署找知事献金银赈灾!让你们名扬全县。” 长青道长冷声冷气地喊道:“没空,你是神仙,弄上一阵风,把金条吹到县署不就行了!” 土地公走进厢房,手提锄头,说道:“我法力低微,况且此处多神鬼精怪,一使用法术,定会被他们知晓,半途截取也未可知!事关救灾大事,不得不谨慎!” 长青道长乐了:“敢情这神神鬼鬼的也需要金银!” “呵,这有啥可怪的,人神一样。就说有些神仙,法力越大,面子就越大;面子越大,排场就越大;排场越大,耗费越大;耗费越大,心思越贪,贪心之下,还管什么天理道德!”土地公解释道。“阳间人办阳间事,这才合乎正道!” 长青道长总算明白了,说道:“鬼神和人一样,也是良莠不齐,看来你还算是有良心的神仙!” “就是太有良心,所以在天宫也只能养养马!末了,还被蹬到人间!” 土地公说完径直走到床前,拿锄头往底下一勾,勾出一黑布袋:“金子在这呐!” 长青道长怒发冲冠,骂道:“你把金条藏这里了,好好,真是个好地方,可怜啊,可怜,我傻巴巴地躺在金子上连白薯都舍不得多啃一口!就差没饿死了,没天理啊!冤啊!把金子还给我!” 土地公摇摇头,把锄头往地上一点,砰地一巨响,尘土爆起,厢房被震得晃动,地面裂出一条一尺多深的缝隙!长青道长和高鸦儿都吓了一跳,长青道长脸色青白,不寒而栗。 土地公对长青道长说道:“先别急啊,该捐还得捐,我也攒了点钱,不多,银元七百块” “七百块银元,大财主啊!你这土地,神神叨叨,抠抠索索,没个实话,上次抢我金条时还哭穷呐,说什么连土地婆都娶不起,羞不羞啊,还神仙呐!你啊,就只配当个骡倌。”长青道长壮着胆子,不依不饶地说道。高鸦儿神色紧张,暗向土地公递眼色。 土地公倒不生气:“道长啊,甭管这七百银元怎么来的,也要捐出去救人性命,不过啊,记你名下,让你更添光耀。” “真的?好主意,也是啊,必须记我名下。你想啊,捐款名单上一写,土地公捐银元七百!别说津门县就是全山东也得炸了锅!”长青道长欣然同意。 (杂记关于饥荒的灵异故事 上世纪六零年那场饥灾,惨烈异常。我们村附近饿死许多人。活人也奄奄一息,肚皮鼓胀发亮,甚至能瞧见肚腹内吞咽下绿色杂草。 千盼万盼,救济粮终于下来了,每人三十两杂糠面子。晚上,在麦谷场分粮。不敢白天分,怕邻村饿疯了的人来抢。 夜里,人们排成一溜长队领粮食。正是月圆之夜,野雀乱飞,野狗的叫声彼此起伏,叫得让人惊悚。 悄然间,队伍旁边有多处一串人影,个个低着头,也捧着碗领粮。人们惊怒,欲驱赶,却发现那些人影都很熟悉——他们都是村中饿死的乡亲。 人们先是害怕,而后痛哭,空着肚子死去的人们无人祭奠,在阴间也是饿死鬼,无奈之下才到人间找粮食吃。 见到活人掉泪,那些鬼也嚎啕不已,丢掉碗,散了队形,聚到粮袋前嗅了嗅气味,便消散不见。 几十年后,活下来的人们提到那场饥荒依旧心有余悸。 邻居家的一老奶奶反复对我讲:“当官好,有权好,六零年饿死数不清的庄稼汉,你想想,咱十里八乡可曾饿死过一个干部?哪怕是村里的一个小队长!”) 我觉得,一部作品,没签约前,就像充满憧憬的小姑娘,自由任性,靓丽多姿,随意打扮,时时自恋。签约时,紧张得像新娘,幸福得像公主。进了别人家门,受婆婆约束,还得到处认亲戚拉票。整日不得闲,絮絮叨叨,锱铢必争,市侩味十足。日子一久,兜里攒不住钱,兴奋消失,牢骚满腹,渐成怨妇,一着急就骂街。 可是,如果久不签约,就好似老姑娘,失去鲜活性,孤老床上,窗前过客无数,却无媒婆来敲门。想想,挺悲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死鼠护驾 土地公和高鸦儿把装金条的黑布袋抬到外面,双轮车上铺着一条青花棉被,棉絮早已经拽掉,里面预先装着那七百块银元。土地公再把金条一一放入,整理平整,缝住口子。长青道长看着被子垂涎欲滴,要不是惧怕土地公的神力,早就把那被子抢过来。 土地公对长青道长说道:“还得麻烦你拉车,我在车上守着这些金银!” 长青道长气愤,拍着肚子说道:“好你个王土地,我拉车,连金带银,一百多斤,你再往上一躺,我拉得动吗?道爷我肚子饿,没力气!” 土地公嘿嘿笑道:“我说,谁拉车,谁吃鸡,怎么样?你要不干,这三只扒鸡要饱我口福喽!”从车后摸出一油布包,打开,三只色泽金黄的大扒鸡赫然而出,油光透亮,浓郁肉香味让人口水滔滔。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赶紧凑过去:“我们拉车,我们拉车!”两人顾不得手上污秽,十指抓扯,撕下肉块,大口吞嚼。扒鸡确实味美,脱骨酥烂,入口柔腻,齿颊留香。土地公又拿出一瓷瓶,递给长青道长:“来,再喝两口!” 长青道长咽下肉,举瓶饮下一口,酒香醇厚绵软,入腹温热,禁不住赞道:“好酒,好酒!这得是上百年的陈酿!” 高鸦儿也想喝,长青道长不给:“孩子家家的,喝啥酒,想喝,也得等娶了媳妇!有人管教,才能喝这汤!” 高鸦儿生气:“你如今也是没媳妇管束的老光棍,还喝!”长青道长不理他,尽情饮酒。 家境富饶时,这些饮食自是不足为珍,潦倒十几年,肚腹干瘪,竟没有进过如此多的油水! 顷刻间,三只大烧鸡荡然无存,长青道长酒足肉饱,精神昂扬。高鸦儿也痛快地打着饱嗝,肚子溜圆,心想:“嗯,舅母那次给鸡吃,只吃了几口,没过味,还是这次过瘾!” 土地公躺在车上,遮挡住身下的青花棉被,又扯过一张草苫子盖上,说道:“你们拉车,嫌辛苦,我呐,不嫌晦气,屈尊扮回亡人,也不是躺车上享清闲!” 长青道长称赞:“这主意好,一看就是拉尸车的,准没人抢,抢死人又不能吃啊!王土地啊,你可千万别动,一动咱就露馅啦!” 土地公叹口气:“为了救灾,我就豁出老脸了!好好拉车,别耍心眼,要把我颠下去,我的锄头可不认人!” 高鸦儿围着车转了几圈,摇摇头:“好像少点什么,拉死人的车我见过,缺点什么” 王土地翘起头:“怎么个不像?” 长青道长一拍大腿:“缺啥,缺点味!没那股臭味。” 王土地气恼:“你两个是不是合计着把我真弄成死人,我好好的神仙,哪来的死臭味!” “等等啊!”高鸦儿跑到庙后,提回两只一尺多长的死烂老鼠,烂肉腐胀,臭气四散!长青道长差点把肚中的酒肉吐出来,强忍住,一咬牙,又咽回喉咙。 王土地紧张:“你们想干什么?” 长青道长冲他深鞠一躬:“土地神啊,土地公啊,土地爷啊!为了津门百姓,你就忍忍吧!咱要是稍有破绽,就像我上次一样,好几十块银元,被抢个精光!” 说完,长青道长捏着鼻子拿过死鼠放进车厢,用草苫子盖住,又丢些杂草到上面。恶臭扑鼻,土地公连连干呕,起身要把死鼠丢走, 长青道长一脸严肃,向土地公连连鞠躬:“土地爷爷,你就忍忍啊,一县饥民等你去救,不能因小失大。你那破祠堂上不写着‘守土有责’吗,区区臭气你就受不了?” 土地公气呼呼地躺下,盖上草苫子,被臭气呛得脸色发白。长青道长还嫌不过瘾,自茅厕中掏出一些秽物涂抹在木车后板上,恶汁淋漓,臭气更盛。土地公咬牙切齿,骂道:“你们这是成心把我恶心死啊!” 高鸦儿又转一圈:“像了,这回像多了!” 长青道长拉着车,高鸦儿在后面推,土地公直挺挺地躺在车上守着的鼠尸,度日如年。 木车吱吱扭扭行于路上。但见焦土如焚,田地荒芜,杂草没胫。沟壑中不时可发现碎布烂絮与零乱骸骨,活着的人也瘦骨嶙峋,有气无力,鼓着无神的双眼,眨都不眨,僵尸一般漫无目的地挪动。 一个破衣道士,拉着快散架的车木轮,后面一褴褛少年躬身推车。车上一席草苫遮盖人躯,臭气缭绕,绿头苍蝇成群聚集,真似收尸送葬的场景。 车行到大路上,人群捏鼻躲避,让开道路。 这年头,活人不容易,可总得给死人行个方便!不过依旧有人贼眉鼠眼地往车上张望。 长青道长拉着车,汗流浃背,有些害怕,心中忐忑,对高鸦儿说道:“鸦儿,都扮成这惨模样了,怎么还有人瞧咱们?可别露馅!” 高鸦儿想了想,说道:“舅舅,我见过出殡的,人家都跟着棺材哭,咱拉着死人连个眼泪也没有,人家当然起疑心!” 长青道长恍然大悟:“对,咱也得哭哭!弄出点动静来!”又想,哭谁呐?自己父母双亡,绝不忍心冒用他们的名号哭啊,就剩一个叔叔,活得好好的,也舍不得咒他。哭谁呐?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姊妹,没姊妹就没姨夫,哭姨夫吧! “我的姨夫,我的可怜老姨夫,你连个饱饭也没吃上就蹬腿咽气,可怜啊,哎哎哎”长青道长哭得倒像模像样,高鸦儿莫名其妙,只好顺着辈分哭姨姥爷! 这样一哭,路边的人群都摇头叹息,又是活活饿死的!这大荒年的,真是惨啊! 土地公躺在车上,心想:“这长青道长,不愧是前清秀才,知书达理,好歹给把我当长辈!” 快到津门县城的时候,流民更多,遇到衣着稍微得体的人经过便围拢上去伸手乞讨,纠缠不放。 长青道长想到车上这些金银即将失去,心中恼恨,痛楚如割,不再哭姨夫,大声嚎啕道:“我的那小舅子啊,我的小舅子呢,你真个惨啊,你到驴槽里跟那叫驴抢料吃,让驴踢死,真个惨啊!你这辈子就毁在草料上了!” 高鸦儿不知所措,舅舅的小舅子该叫什么?对,还是舅舅,咧嘴干嚎:“我的那舅舅啊” 长青道长回头怒瞪他一眼:“我还没死!”高鸦儿赶紧闭嘴! 几个拄着拐棍乞讨的老人见情景凄惨,兔死狐悲,伤感之情油然而生,泪水涟涟,举袖擦拭,小声议论:“这年头,人活得还不如牲口!” 土地公气恼,暗中用手拍车板,高鸦儿小声说道:“土地爷爷,别出动静了,人太多!”土地公立刻安静。 日头渐高,热气蒸腾,死老鼠愈加腐涨,一股股恶臭喷涌而出,更加猛烈,腥腥骚骚,如同发酵了五百年的臭豆腐,连苍蝇也不敢留了,振翅嗡嗡逃走!一个饿晕在路边的乞丐也被熏得恢复了神智,赶紧爬到一边。土地公恶心得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已经真个变成烂尸! 进了津门县城,街上的人纷纷四散躲闪,执勤的警察想上前阻拦,臭气扑面而去,警察瘫软地上,捶胸长呕,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长青道长见离县署愈来愈近,车上的金银即将彻底绝缘,心中悲愤,大哭嚎啕:“我的孬孙子啊,你怎么去抢人家叫花子的口粮吃,活该噎死啊!人家叫花不给你,你把人家推井里,不让人家往上爬,啊作孽啊!”高鸦儿惊讶,怎么又变辈分了? 也生长青道长的气,“你哭孙子,那我哭啥,难道让我哭儿子?我才多大!”鸦儿心想。 人们躲得远远的,对着车指指点点:“这人太缺德了,抢谁的不行,非得抢叫花子的,你把口粮吃了,叫花子不得饿死,还把人家推井里,堵着井口不让人家爬出来,缺大德了!” 有老太太念佛:“报应啊,报应怪不得死了这么臭!” 也有人仔细观望,起了疑心,说道:“这草苫子下盖着死人,鼓鼓胀胀的,好像垫着东西!” 聪明人解释:“嗨,少见多怪,大热天的,死尸捂臭发胀,肚皮鼓起来了!看起来,就像垫着东西!”人们纷纷佩服此人见识。 可怜的土地公蒙在草苫子下,又热又臭又气,歪歪头,口嘴角流下粘涎,晕了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议事风云 津门县署位于县城中部偏东,占地九十多亩。建于道光年间,坐北朝南,墙高壁厚,气势逼人,全部由厚实青砖垒筑。相传当初构建时,规定每个泥瓦匠每天只垒砖三十块,务求精工细作。自南至北共有大堂三座,东西厢房上百间。民国后拆除西侧部分厢房,修建议事厅一座,可容四百人坐商公务。 朱漆大门两侧的门柱上镶刻一副对联:上联,法合理与情,尚能三字兼收,广无冤狱;下联,清须勤且慎,不悔两袖清风,便是好官。 门口蹲坐石狮两座,张牙舞爪,凶恶如煞,以其狠猛之状震慑无数冤魂,防其潜入府衙。 县衙前一条人工小河弯曲而过,取招财进宝之意,俗谓:束带水缠身,府中好积金! 县衙后以人力堆积成土山,状如官帽,寓为后倚靠山,官运亨通! 长青道长拉着车赶到县署门口,门口士兵掩住口鼻,大声驱赶。长青道长和和高鸦儿辩解说是来捐献救灾金银的,士兵们谁肯相信?都认为这“拉尸人”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出心捣乱,聚拢过去一起驱逐。 车厢晃动,土地公长吐一口气,猛然坐起,蹦下车来。那些士兵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惊叫:“诈尸了,诈尸了!” 土地公哈哈大笑,喝道:“快不去给那王知事通报,说天齐庙长青道长来了!”声音高亢,震得那些士兵耳朵嗡嗡响,如同飞蝉钻入耳孔嘶鸣。士兵当中也有见多识广之人,见土地公行事诡谲,音语不俗,恐非常人,赶紧到议事厅通知王仲源。 等王仲源来到门口,土地公三人亮出金条和银元,众人方才惊觉三人所言非儿戏。 华忠良老先生询问为何在车厢中藏匿死鼠,长青道长恭敬说道:“先生,学生也非孟浪之人,不过,车载巨财,途中恐被劫掠,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华忠良点头,表示理解,又近身低声问道:“这些年也闻听你悲苦,何来如此多的金银!” 长青道长犹豫一番,小声说道:“这都是家中故存!” 华忠良仰面长叹:“音鹤啊,巨金在握,陋室粗食甘守清贫。一旦黎民有难,仗义出手,堪称大德大贤,我自叹弗如!” 长青道长脸红,心想:“什么大德大贤,要不是土地公的锄头厉害,我早用这些金银去酒楼大吃大嚼了!” 华忠良老先生又拉着长青道长对王仲源说道:“王知事,这是鄙人学生,俗名冯音鹤,慧智多才,学识瀚博,大清朝时,也考中过秀才。怎料家门遭祸,又蒙冤难雪,无奈之下遁入玄门。如今津门大难,百姓饥苦。鄙人这学生境遇坎坷,不改慈悲济世之心,辛苦奔波捐赠巨金,请王知事体恤其情,善用其财!” 王仲源哼了一声,心里明白,说什么善用其财,这是华忠良对自己不放心。 华忠良又对张永三连长深施一礼,说道:“兵爷,津门无数饥民命悬一线,全靠这些金银购粮活命望多多宽宏!” 张永三也明白华忠良的意思,大声说道:“老先生,我出身苦寒,粗鲁少礼,可也略知大道公理。想当年,我爹娘也是在遇到灾年饿死的,空肚等死的滋味我晓得。你放心,救灾钱财我分文不取。如有人趁灾贪掠,我让他立马去阎罗殿受罚!”又对手下兵士喊了一声:“听见了吗?” 那些兵士齐声回答:“听得了!” 说完,张永三半低头,双手并拢,合掌回礼。 华忠良一愣:您是佛门弟子” 张永三微微点头,华忠良更是宽心。 土地公避开人群悄悄靠近王仲源,低声说道:“王知事,金银已到,须精心善用,否则天罚将至,到时,牛头马面自会夺你性命,碎你魂魄,悔之晚矣!” 王仲源毛发直竖,连声问:“你是谁?你是谁?”土地公不言语,抽身走开,踟蹰远去。王仲源已知这粗俗老汉非凡人,更加惊惧。 王仲源捂捂胸口,依旧隐隐作痛。深吸几口气,静了静心,让人把青花被抬入议事厅。又走到华老先生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老先生,此次救灾祈望多多相助,切莫推却!”华忠良朗声说道:“多蒙抬爱,义不容辞!” 人们陆续返回议事厅,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当着众人面撕开青花被子,几个兵士一一点数,大声报道:“金条一百根,银元七百块!” 刘克辉记于账上。那些豪绅大户们面面相觑,惊悸疑虑,自惭形秽,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几人悄悄议论,“这冯音鹤我早听说脑子有病,媳妇跑了,房子烧了,受了刺激,看来还是真的!”; “哎,我觉得也是,藏着金银装叫花子,绝对不正常!”; “换做我,有这些金银,早跑到那大上海享福去啰!” 王仲源走入台前,说道:“诸位高贤,我也知道大家心思,方才不敢表态,是对我王某人有戒心。我虽非津门籍贯,但身负护土佑民之责,在此,为表我赤诚心意,愿捐献银洋一千块,稍后到账。” 下面人的窃窃私语,不甚信服。“他说到账谁信啊,空记个名罢了!”“账本在他手里,说啥是啥!” 王仲源见状,干笑几声,请过华忠良,高声说道:“此次救灾,我请来华老先生主持赈灾事务,一切钱粮都由华老先生调配,所有账目都由其经手决断,县署各级官员包括我皆听从调遣,绝不干涉钱粮运作之事,以绝贪腐行径!如若还不放心,赈灾公所由老先生设置,可不经县署直接行事!华老先生的品行大家可信得过?” 众人震惊,点头不迭,纷纷商议,不少人冲华老先生拱手示意。 华老先生整整衣冠,冲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台下顿时安静,有人惊慌失措,连忙弯腰鞠躬回礼,良久不敢起身。这些人中许多是华老先生的学生,甚至是学生的学生。在当时,师道威严,先生向学生行礼,闻所未闻,那些学生哪敢承受。(百年以后,世风转变,许多学生娇惯放纵,不甚尊重老师,殴打谩骂老师的事情层出不穷,令人扼腕叹息!) 华老先生目视众人,慢慢说道:“俗话说,最甜家乡水,最厚家乡情,最亲家乡人。我们大家祖祖辈辈居住于此,情义相连,割离难断。今日津门县有难,希望大家多伸援手,同舟共济,就苦扶危。多救活一人,就为咱津门县多延续一条血脉啊!” 华老先生看着长青道长说道:“这位道长,大家也认识,我的学生冯音鹤,他的境况大家也了解。嚼的是草根,穿的是损破衣服,寄住小庙,祖传金银不动分毫,全部捐出,他就是我们大家的表率!有人认为他痴傻,可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高德圣贤之人!有这样的学生,我三生有幸!” 长青道长如同初见公婆的小媳妇,窘迫得不敢抬头,老脸红得像经了秋霜的柿子。 高鸦儿心想:“老先生啊,我舅舅不想当贤德人,当初让王土地给堵井里没办法了,方才忍痛献金!” 台下的人惭愧尴尬,华忠良老先生又沉声说道:“我的学生已经带了头,我拿不出黄金,但也有银元五千块捐献。”说完掏出一张汇票放到刘克辉的账桌上,刘克辉验明真伪,提笔记下,高声喊道:“华老先生捐资银元五千块!” 大家惊愕,华老先生家境并不十分宽裕,哪来这么多钱。柴记当铺的掌柜深知内情,对大家解释:“老先生把祖传的古画送到济南府变卖了,那可是清朝初年八大山人的晚年所作精品啊!” 闻听此言,许多人落下泪来,这些衣着褴褛的富豪们冰硬的心肠终于软化下来! 饥荒中的津门县,暗无天日,惨如鬼狱,如今终有一丝曙光露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狠徒惩恶徒 王仲源喊过刘克辉,把账桌让予华老先生。 华老先生拉过长青道长:“音鹤,这次救灾账目由你来记录誊写,需细心精准,切不可掉以轻心!”长青道长点头应承,执笔端坐账桌后。 富商大户们纷纷聚拢过去,这些人多非为富不仁之辈,早有出手赈灾的想法,都深知王仲源贪腐,疑虑重重,不愿意把自己的钱粮白白送入他的腰包。如今华忠良老先生挺身而出,主持赈灾公务,自然心悦诚服,踊跃捐钱赠粮。 然而,也有十几个富户心如铁石,冥顽不化,或只捐献少许财物,或干脆分文不舍。王仲源察言观色,把这些铁公鸡们一一唤到暗室内,按照花鸡婆陈述一一逼迫,费尽周折,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油水! 杜宾和穆央泉兴冲冲地跑进议事厅,寻到王仲源,低声汇报。王仲源面露微笑,走上主席台,咳嗽几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津门县警察局长贪污腐化,横征暴敛,勾结匪盗,贪赃枉法,现已拘捕。另有无赖侯秃头欺行霸市,坑蒙拐骗,荼毒良善,恶行累累,身负人命七条,也已拘捕。如今大灾蔓延,百姓水深火热。这二人不知收敛,反而更加肆意妄为。今为匡正法纪,安抚民心,本知事行使司刑之权,请张连长将这两贼处以极刑!即刻处决!” 王仲源知道这二人生性奸诈阴毒,既然要处理他们,就得痛下狠手,快刀斩乱麻,不能给他们留下回旋余地。否则狗急乱咬,反伤自身。 众人听得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无不目瞪口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警察局长凭借权势作威作福,狡诈贪婪,与王仲源为一丘之貉,朋比为奸,王仲源怎么突然变了脸?侯秃子暴戾无德,手段黑辣,平素无人敢惹,连王仲源也对他忌惮几分,怎么今天也下了狠手? 张永三敬礼:“一切听从王知事吩咐!”转身带着士兵走出议事厅,王仲源领众人跟随其后,高鸦儿也想去看热闹,被华忠良喊住,老先生是怕他幼小年纪受到过度惊吓,遂留下他一起看守那些金条银元和账本。 警察局长和侯秃子被绑在县署西侧靠河的两棵大树上,士兵们执枪巡视,附近的百姓越聚越多,咬牙切齿,冲这两人怒骂不休,不断有人捡起土块砸向二人。这两人在津门作恶多端,民众积怨已久。见这二人失势被抓,方敢发泄怒火。 警察局长浑身战栗,面无人色,连连求饶。侯秃头却凶相毕露,嘴脸狰狞,口中污言秽语不绝,高声恐吓那些百姓,周围的人胆怯,渐渐退缩。一士兵猛举枪托,冲侯秃头那颗锃光发亮的脑壳砸了下去,鲜血崩流,侯秃头依旧凶悍,吼叫不休。 侯秃头冲王仲源大骂:“你这丧天良的,我没招你没惹你,你抓我做啥,你不就是嫌我在这津门县压了你的威风吗” 张永三叉腰走到侯秃头面前,眯着眼审视他一番。侯秃头冲他大叫:“臭兵痞,看你大爷做啥?大爷我跺跺脚,这津门县都得抖三抖,王八犊子,别不识相,快给我松开绳子,要不然,等我缓过劲来,我扒下你的皮裹大葱吃” 张永三冷笑:“姓侯的,你也是江湖中趟过道的,难道不知兵爷爷们的厉害?你们玩刀,老子们玩枪,你们玩枪,老子们玩炮,你们玩狠,老子们玩命,和老子们斗硬气,你可讨得好去?” 说完,抽出一把小勾刀,平插入侯秃头左肋缝隙中,鲜血喷射,勾刀侧转,勾住一根肋骨,猛力一拽,肋骨崩断。侯秃头脸面扭曲,哭嚎如狼,周围的人变了脸色,纷纷后退。张永三并不罢休,勾刀进出,把侯秃头的十二对肋骨全部割断,手法娴熟,干脆利索,如割鸡排。 侯秃头口鼻喷血,上身颤栗瘫软,痛极哭啸,宛如地狱鬼叫,凄厉无边,震得身后的大树也哆嗦起来,树叶簌簌落下。 旁边被捆的警察局长见此情景,心胆俱裂,口吐绿水,头一歪,晕了过去。 张永三又问侯秃头:“姓侯的,可敢再硬气?”侯秃头喘息几口,奄奄欲绝,凶悍气一扫而空,涕泪交流,开始哀求饶命。 张永三生气:“怎么如此软蛋,让我不过瘾,偏不饶你!” 这时,蹒跚走过一老太太,白发散乱,瘦弱憔悴,浑浊的老眼透出刻骨的恨意。老人普通一声跪倒在张永三面前,张永三惊慌,赶紧搀扶:“大娘,您快起来,您这么大岁数,我承受不起!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老太太喊道:“兵爷,我求您,您别杀他!” 张永三愣神。 老太太又说道:“您别杀他求你让我亲手杀死他!” 旁边人对张永三悄声说:“这老太太的独生儿子卖菜为生,因无钱孝敬侯秃头,被侯秃头殴打。气愤之下,抡起扁担打伤侯秃头。侯秃头纠集几个党徒捆了他儿子,塞进茅厕活活溺死!刚娶进门的儿媳王妮子也被侯秃头卖进奢香楼,受不起羞辱,上吊自杀!好好的一家人只剩下这疯疯癫癫的老太太!” 张永三恨得咬牙,跪倒在地,冲老太太磕头:“老太太,年老为尊,我给您老磕头,这个泼徒无赖就交给你处置!”说完,张永三搀起老太太,把小勾刀递到她手中。 老太太逼近侯秃头,哭喊道:“侯秃头,你知道我为啥憋着这口气不死?我就为了等到你遭报应的这一天老天开眼啊!”手起刀落,割开了侯秃头的肚皮,血流如注,五脏垂下,侯秃头口鼻涌出血沫子,晕厥过去,只剩手脚微微颤动。 几十个含冤复仇之人哭喊奔跑而至,扯住侯秃头的肠子乱拽,一人抡起铁斧子朝侯秃头脑袋上狠砸,片刻功夫,侯秃头一命呜呼,脑袋像开了瓢的西瓜,红白乱淌,肚腹大敞,五脏不全,血流成泊!众人兀自不停手,只把他的尸身打砸粉碎! 另一群人奔向警察局长,拳打脚踢棍砸嘴咬,几个警察竟然掺杂其中,看来受这局长欺辱已久,下手更狠。一顿猛打,把那警察局长打得稀烂如泥,头颅也被砍下,丢进河里! 看到这场景,乡绅大户们止不住颤抖,如同三九天掉进冰窖,寒意遍身。 开粗布店的董掌柜惊吓过度,羊癫疯发作,疯跑乱窜,嗷嗷叫唤,俄而,躺地不起,四肢僵直,翻起白眼,口吐白沫! 王仲源对刘克辉低声说道:“兄弟,警察局这一摊子还得有人挑起,这样吧,这新任警察局长的肥缺,先给你吧!” 刘克辉瞧了瞧前任局长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任”之师,心胆居丧,血气翻腾,脑子一阵迷糊,也翻翻白眼,倒地晕厥过去。 王仲源暗骂:“不争气的东西!”,不再理会,招呼众人回到议事厅。 方才那几个对赈灾无动于衷的富户地主丧失胆气,拥挤到华忠良老先生面前,争先恐后地报出捐赠数额。瞧那惶急的样子,谁不让他们捐他跟谁急眼,长青道长提笔一一记下! 老财们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命是什么,命也是王八蛋,分不清形势站错位,愣逞壳硬,一脚踩下,直接稀烂! 警察局长和侯秃头被法办处死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民众兴高采烈,拍手称快,淤积已久的怨气终得舒扬,对县署的作为添了几分信任。 当听说华忠良老先生主持赈灾事务时,一城欢腾,民众雀跃,流离四处的饥民们奔走相告,一张张干苍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在王仲源的默认下,华忠良把赈灾公所设在津门县城东侧的三姑庙中。长青道长帮他整理账目,张永三坐镇其中,率领士兵维持秩序,看守钱粮。 华忠良的小儿子华长丰也来帮忙。华长丰二十五六岁,在省城一所国立大学担任国文助理,性格率直,学识过人,看人做事都有独到见解,此时正赋闲在家。 华长丰门第清高,相貌清秀,读书有成,托媒求姻者络绎不绝。只是这年轻人性格清傲,自视甚高,择偶严苛,一直没有遇到合心的女子,至今独身,让华忠良忧心不已。 华忠良虽守旧,却极有谋略。在他安排下,每个乡镇都设立一个粥厂,把募捐而来的粮食逐一分派各粥厂。挑选出耿直良善之人协助打理,依照户籍分发口粮,成群的灾民扶老携幼从县城回归本乡。活命有望,人心稳实,社会秩序逐渐安定。华忠良托人联系省城各大粮商,购买大批高粱,薯干等低价实惠的杂粮,陆续运到津门县,暂时缓解了饥荒。 晚上,三姑庙正殿内,忙碌一天,众人都有些疲惫。华长丰从家里带来一些饭菜,大家围坐聚餐。一盆炖茄子,两盘咸菜丝,半筐杂面饼子,一壶淡茶,半坛老酒,简单寒酸,缺油少荤,大家伙却吃得顺心得意。 (写者杂记 今儿,回老家帮助父母抗旱。和书中一样,我村也遇到旱灾。麦收以后,滴雨未下,地面干硬得像铁板似的。禾苗全部蔫黄,再不浇水,恐怕熬不到雨来。 其实,今儿的旱灾有点奇怪。离我村二里地的邻村,前几天,下了半个小时的暴雨,土地湿润,禾苗青翠。两村紧邻,那村下大雨,我村只阴了一阵天,半个雨点也没落下。真是怪煞人也!我村人冒着高温安装潜水泵,铺设输水管,掘沟挖土。那村的人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笑语颜开,冲着我村的方向指指点点。那得意的样子,气煞人也。 我还听说,下雨时,邻村人庆祝,鞭炮响个不停。我村百姓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老天爷有点偏心。 不过,去年,也是这个时节,邻村下了雹子。地面上白花花一片,禾苗被砸得稀烂,树叶也全部坠下,铺满地面,像进入深秋一般,惨不忍睹。雹灾后,那村的乡亲到地里一转,全蹲在地头上掉泪。我村倒平安,稀稀拉拉落了几个小雹子。有几个老太太还包饺子上贡,庆祝村庄躲过一劫。 想想这,又觉得老天爷挺公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喜雨夜来 华忠良老先生对张永三抱歉说道:“粗茶淡饭,确实怠慢,让您守着这赈灾金银吃杂面饼子,多多担待!” 张永三连连摇头:“华先生,我识字不多,也不是贪吃图喝的混人。大灾之年,能有这杂面饼子吃,就已经不错了。都在做公事,你经手的钱财无数,却不沾公家一文钱的实惠,反而自家出粮管大家饭吃,老先生的为人,我钦佩!” 张永三又对长青道长说:“道长,那天跟随你来的老汉可不是一般人物,那一声喊,跟撞钟一样,他什么来历?” 长青道长支支吾吾不愿多说,张永三是明白人,也没有继续问。 华忠良老先生递给张永三一碗酒,询问他的出身。张永三慨然长叹,一饮而尽,慢慢诉说。华长丰和高鸦儿也侧耳倾听。 张永三,老家热河。十岁时,家乡也是遇到旱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爹娘还有两个姐姐一同饿死。张永三流落乡野,饥饿欲死,昏倒路边,被一行脚僧救下,带到北京东郊的出云寺。 出云寺内,一藏地僧侣在此修行,行为迥异他人。别的僧人在正堂大殿内礼佛颂经。这藏僧嫌喧闹不静,自己挖了一口两丈深的地窖,整做佛堂,隐匿其中,潜心拜佛。 别的僧人素食淡饭,偶尔想吃荤腥,偷偷摸摸地托人买点肉食,也得躲到僻静无人处享用。而这藏僧毫不避讳,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大咧咧地喝酒吃肉,惟忌惮鱼腥,也不喜蔬菜,嗜茶如命! 众僧对其行径深恶厌绝,出云寺的主持倒坦然对之,向众僧解释:藏地高寒苦绝,五谷难生,藏民以放牧为生,牛羊乳肉为主食,僧侣也只能因地适宜,啖乳肉果腹,不足为奇。而且,藏地气象多变,冷酷多险,生死只在喘息之间,藏民敬畏佛法,僧侣们地位尊崇,礼佛更为虔诚。 张永三到出云寺后,被派去伺候这位藏僧。藏僧所食酒肉也由张永三外出购买。相处日久,情谊渐厚,藏僧喜其憨厚刚直,收为弟子。藏僧粗通汉语,自言原为藏地寺庙中的天葬僧。寺庙周边的民众若有亡故,抬至天葬台,由他粉碎尸身,饲给鹫鸟,取佛祖割肉饲鹰之意。 光绪二十二年,寺中活佛入京为慈禧老佛爷贺寿,天葬僧对内地的向往已久,跟随活佛长途跋涉来到京师。不料活佛不服水土,难耐燥热,染病圆寂,他也流落于此,幸出云寺主持收留。 张永三十六岁那年,藏僧患上重疾,张永三殷切伺候,寻医买药。然而无济于事,藏僧亡故。临终前,藏僧遗留给张永三一小牛皮袋。内装四十九副手掌大小的人皮唐卡佛画。藏僧嘱咐张永三善待珍。这些绘有佛画的人皮分别来自四十九位离世天葬僧人的额头肌肤,由藏寺中的画师精心制作,常年供奉,内含无上佛法。 藏僧遗体火化时,青烟缭绕,升空汇聚,化成一只白鹫,展翅东飞,空中似乎传来喈喈鸣叫声。寺中众人皆感惊异,纷纷膜拜。张永三聚敛骨灰,灰烬中,藏僧的一块盅口大小的头顶骨经历烈火而不化,青润如玉。张永三将这枚顶骨收藏身边,镶上铜箍,制成吊坠,挂在胸前,留为念想。 藏僧去世后,寺中僧人暗中排挤张永三。张永三无奈之下还俗出寺,迫于生计,投身行伍,历经血战,性情日渐暴戾。 张永三叙述完这一切,从脖颈间摘下一串细铁链,底部正坠着那枚藏僧顶骨。华忠良父子和长青道长接过细看,净泽细腻,触手温润,无不嗟叹。 高鸦儿年幼好事,也凑过来摸那顶骨:“我也看看,我看看!”高鸦儿的手刚触到顶骨,顶骨突然间自行震动,散逸出层层白色光泽,高鸦儿一激灵,一股灼灼热气自顶骨传入身上,吓了一跳,赶紧后躲。 众人也是惊诧莫名,张永三暗中疑惑:“日夜佩戴这顶骨吊坠,并无异常,怎么这孩子一碰到就出此奇事!莫非顶骨与他有缘!” 此时,外面风起树摇,吱咯作响。大殿的两扇木门自行转动,缓缓敞开。 “各位,夜宴畅谈,菜肴寡淡,可否要鱼汤喝?”清脆声音传来,殿内昏黄的烛火光亮化作青幽色。一长辫姑娘从漆黑的夜色中走进大殿,圆脸杏眼,碎花红褂,手中捧着瓷盆,鱼香飘出,热气腾腾,惹人馋涎。此姑娘行走间,飘逸无声,犹如鬼魅。 屋内的人都觉诡异,高鸦儿紧紧攥住长青道长的手,颤抖不已。华忠良父子瞪目呆立,张永三收起顶骨,聚气凝力,右手慢慢摸向腰间枪匣。 姑娘神态祥和,轻轻一笑,如暖风抚身。众人察觉无害损之意,方才沉静下心来。华长丰正值青春无羁,见姑娘端庄貌美,气质从容,不觉痴醉。 姑娘把鱼汤放到桌上,说道:“鱼来了,鱼来了!此鱼天上来,倍极鲜美,请诸位慢用!”再不多言,转身就走。众人不敢挽留,只有那华长丰一时迷了心窍,不及多想,追过去,问道:“姑娘,请问家居何处,芳龄几何,敢请留下芳名!” 姑娘冲他笑道:“年轻人,你问我家,岂不知你就在我家中!问我芳龄,哈哈!两千年前就有人问询过!” 华长丰脸色大变,恐惧不已,胸口突突直跳。姑娘俏皮说道:“我姓付,排行老二,你喊我付二姑娘也可,喊我付二老姑也行!”华长丰张口结舌,讷讷难言。 姑娘又对华忠良等人说道:“故乡情深,这鱼我可给大家送来了!”说完渺然无踪。 众人惊诧,长青道长暗想:我们在她家中瞬间明白过来,指着大殿北面供奉的三尊女神像叫道:“仙姑,显灵了,仙姑显灵了!” 三姑庙年代久远,供奉三位本地得道仙姑。相传,汉朝景帝年间,此处有一付姓夫妇,慈善好施,生育三个女儿,长成后皆明丽俊秀,知书达理。登门提亲者络络不绝,三个女儿各自推却。 原来,这三个女儿心思孝纯,见父母膝下无子,争愿留家伺候二老,。付姓夫妇焦急,生恐耽误女儿终身,便让三个女儿各自在院中栽下一棵槐树,声言槐枯者嫁,槐盛者留。三个女儿都暗中用热开水浇灌其他姐妹所种植的槐树,冀望自己留家赡养二老,让姐妹外嫁,去享受夫护子依的天伦之乐。 三棵槐树未显枯萎,枝叶茂盛,越长越旺。三个女子的孝心感动上苍,一天夜里,天空中仙乐缈缈,一家人升天化仙。周边的百姓建庙塑像,祈求佑护。 大殿北侧的三尊女姑像塑于明末,衣带飘散,色彩典丽,娴静端正,甚有神韵。排次第二的神像最为丰润,酷似刚才来的姑娘,嘴唇上翘,好似冲众人微笑。 大家恍惚如梦,难辨虚实,只是那盆鱼汤依旧散发着香气。华长丰舀了一勺,顾不得烫嘴,大口喝下,咋舌品味,称赞道:“好香,好鲜!” 华忠良骂道:“傻瓜子,白读这些年的书,不知礼节,放肆胡为,攀问仙姑,羞不羞人!”华长丰脸红,众人讪笑! 外面的风声愈紧,嗖嗖呜呜,伴随枯枝坠落之声,燥热全消,一股清凉潮气涌到。华忠良老先生嘟囔:“仙姑说,鱼来了,鱼来了鱼,雨,雨来了,天呐,是不是要下雨了!” 大家涌到外面,穹隆晦暗,阴云如同群马自东向西奔涌,飒飒有声。一滴滴水珠自空而降,落在干燥如焦的地面上,砸得尘土飘散。大家兴奋跳跃。不一会,津门县城内外欢腾如雷,黑夜中,人们来不及整好衣服就涌到街头,大哭大笑,对天膜拜,鞭炮声此起彼伏。整整一夜喧闹,喜悦过于除夕。 华长丰对高鸦儿讲:“怪不得仙姑说鱼是天上来,这鱼就是雨啊!” 高鸦儿冲他乐:“哥哥,你的胆子真壮,敢和仙姑套近乎!”华长丰尴尬不语。 天明后,雨依旧不停,雨势不大,却簌簌不休,一连下了五天。焦土滋润,泥泞陷脚,旱情除去。 田地里,已没有多少庄稼可收割。杂草丛生,狗尾草尤多,层层荡荡,随风摇曳,得到雨水的滋养,叶片舒展,迅猛旺长,生出一尺多长的穗头。人们割下穗头,晒干后,筛出墨绿色的草籽,煮粥食用,也能果腹。 华忠良老先生自外地购买的杂粮分发入户,灾荒渐息。 不过,田野间,平添无数坟冢,纸幡如林,四处可闻哀哭声,让人心绪凄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奢香染尘 长青道长高鸦儿告别华忠良老先生,返回天齐庙,依旧嚼草根。土地公送来一担小米和几串铜钱,两人苦熬度日。 张永三率兵归队,不过空闲时常骑着军马到津门县看望华忠良等人,也到天齐庙住过一天。见长青道长和高鸦儿饥一顿饱一顿,贫苦穷极,责怪二人糊涂,救灾也得先救自己,那么多金银捐出去,好歹也须留下一些。长青道长不好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气。张永三临走前,丢下几块银元接济二人。 王仲源兴致甚高,救灾成功,社会秩序日趋平稳,省府通报嘉奖。听说连北京的报纸都刊登他的事迹,称赞他爱民如子,执法严明,为治世能臣。 三月葱肚腹慢慢鼓胀,预计半年后将临盆产子。王仲源志得意满,感叹神灵的话语果然灵验不虚。胸口那三个血空痊愈结疤,再无大碍。 一日,华忠良老先生来找他,提议该隆重表彰一下踊跃捐献钱粮的大善之人。王仲源赞同,统计出贡献卓著的一百八十二人,长青道长名列首位。 霜降这天,中午,日光晴好,长青道长正在晒被褥。新任警察局长刘克辉亲自带着几个警察到天齐庙请长青道长进城接受表彰。 高鸦儿兴奋,问刘克辉:“到城里,管饭吗?”长青道长窘迫,警察们都呵呵大笑,。 刘克辉也乐:“管饭,一定管饭,县知事嘱咐要好好招待你们,咱去津门县最好的地方吃喝,怎样?”高鸦儿催促长青道长:“舅舅,咱快走吧!” 长青道长对这次表彰很看重,寻出八卦帽戴上,道袍早已经破败,不能穿出去丢人现眼,只好拿出那件兰色长衫套在烂棉袄外面。仅存的一双臭鞋前漏脚趾,后露脚跟,仅能勉强趿拉着。正提着鞋犹豫,刘克辉发烦,说道:“道长,快穿上鞋吧,快把我熏死了。等到县城,我给你买一双新棉鞋,再请你到最好的地方洗洗澡理理发,走吧!” 傍晚时分,到了津门县城,刘克辉拐弯抹角把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带进奢香楼。长青道长一看事情不妙,扭头想跑,被几个警察又捉回来了。 刘克辉一声高喊:“花鸡婆子,死哪去了,贵客到了!”花鸡婆慌不迭地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娼妓赶来。刘克辉说道:“这位是冯道爷,你给我伺候好了,明天表彰会他可是贵宾,缺什么你就给补什么,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要是明天道爷有什么缺漏,我姐夫脸上不好看,我砸了你这破鸡窝!” 花鸡婆点头哈腰,连连答应。 长青道长扎挣着往外蹦,花鸡婆冲那些娼妓一递眼色,娼妓们会意,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拽住长青道长,爷长爷短地叫着,直接拖进后堂,长青道长瘦脸涨红,跳脚嚎啕,惨似杀猪,哪里挣脱得出!高鸦儿没见过这场面,不知所措,只好跟着进去。警察们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走了。 风尘女子们连推带搡地簇拥着长青道长进入一间澡堂,长青道长大叫:“放我走吧,我可是清修之人,不能犯戒啊!” 几个女子捂住鼻子,厌恶之色溢于言表,长青道长久未洗澡,泥垢堆积好几层,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容恭维。 花鸡婆训斥道:“你们几个烂妮子,可别狗眼看人低,知道吗?别看这道爷穿得寒酸,手脚可大方。就说赈灾,我亲眼见的,人家直接拉了一车金条银元来,咱津门县哪位大爷能做出这等豪事!” 女子们惊呆,紧盯长青道长不放,犹如鲨鱼嗅到血腥味,恨不得把他吞到肚里,化成金银。 长青道长弯腰想溜,嘴里嘟囔:“咱是正经俢道人,不敢胡来!” 花鸡婆拦住:“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人样鬼心。进了山洞是清修,进了人洞是双修,左右是修,你还羞啥?到了我这奢香楼,腚都捂不住,还要啥脸啊?” 飞起一脚把长青道长蹬进热气蒸腾的水池,再喊一声:“姑娘们,上啊!” 一时间,水池喷腾,莺啼稚呼,长青道长衣衫被一捋而光,赤着身子像水沟的大鲶鱼,在丰臀间钻逃,几十张手掌在他身上又搓又掐又揉又捏又攥 (几十年后,高鸦儿还在暗地追问长青道长是否于奢香楼浴池中。长青道长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自己当时“守身如玉”,“触险不惊”。高鸦儿不信,长青道长拿着绳子去上吊,以死证清白。高鸦儿不理会,长青道长无法,丢掉绳子长叹:“就是死了,到了阴间,那些鬼也不信我说的啊!”) 高鸦儿看得目瞪口呆,兴趣盎然,毕竟年幼,不懂男女之事,只觉的比耍猴戏的还斗趣好玩。花鸡婆拉他走:“小孩子家,看啥看,别学坏了!”把他送到一间豪奢客房,搬来大木桶,倒满温水,喊来搓澡老师傅替他清洗擦身,又带来理发匠给高鸦儿修剪了个小平头。 半个时辰后,水桶搬走,地面打扫干净,高鸦儿换了一身青绸薄棉袍,舒舒服服地坐在圆桌旁吃糖果。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一衣衫光鲜的体面人,高鸦儿惊问:“你谁啊?” 那人也吃惊:“走错地方了,啊,你是哪家的小少爷!” 两人都觉得对方口音耳熟。仔细对看,都大笑起来。高鸦儿说:“舅舅,你怎么扮成这模样了,害得我认不出!” 这人正是长青道长。此时,他改头换面,变得油头粉面。长发被剪掉,理了个时髦的小分头,胡须剃净,下巴刮得发青,脸上还涂了一层油腻腻香喷喷的粉膏。脖颈上的污垢被搓洗数遍,比刮了毛的猪皮还干净,一嘴大黄牙也被刷得锃白发亮。穿一身青灰色洋呢布衣裤,内套粗绒毛衣,脚蹬一双白皮鞋,摇摇晃晃,风流倜傥,好似富家公子哥。 门又被推开,两个小姑娘提着红漆饭盒进来,把酒菜摆在圆桌上。一盘烧鸡,一盘烤鱼,一壶白干酒。一小姑娘伺候桌旁,斟酒倒茶,一小姑娘提着饭盒再去传菜。舅甥两人肚子正饿,甩开腮帮子猛吃猛喝。吃惯草根,猛然面对佳肴,几乎晕厥。 菜肴不断送来,四喜丸子,清蒸乳鸽,酱牛肉两人来者不拒,大嚼不停,撑得翻白眼。 鸦儿嘴里嚼着肉块,就是咽不下去,肚子已经塞满,堵到喉咙上。长青道长抓起筷子,让鸦儿张开嘴,使劲往下捅,嘴里还说:“往下咽,可劲咽,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这可是六百两金子换来的!” 倒茶的小姑娘见状冲外面喊:“千万别上菜了,再上菜,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挺着孕妇一般的肚子躺到床上歇息,高鸦儿闻闻雪白的绸缎被子,说道:“舅舅,这被子挺香的!”长青道长打了几个饱嗝,点头说道:“咱也享受一会,出去后,嘴严实一点,别乱讲啊!” 一入夜,奢香楼的浪声荡语不断传到屋中,长青道长面红耳赤,心惊肉跳,如坐针毡,带着高鸦儿想偷偷溜出去,到华忠良老先生家“避难”一晚。谁知,花鸡婆早就料到这点,客房门口安排人手护卫。四个扛枪的,两个提刀,逡巡盯防,两人只好消消停停地留在屋中休息。 花鸡婆也怕奢香楼的吵闹惊了两位贵客的酣梦。亲自到各处叮嘱警告:“别乱嚷嚷,做事动静小点。今晚,奢香楼来了贵客,就是捐了金条六百两银元七百块的那位大爷,警察局刘局长可说了,谁要是打扰了贵客睡觉,就绑他到牢里喂臭虫!” 这一晚,奢香楼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如同墓地一样寂静消停。 第二天一早,奢香楼雇来一头大红马。长青道长头戴八卦帽,贴身穿着奢香楼所赠的毛衣御寒。外面依旧套着那件当初郑氏所缝制的兰色长衫,不过已经被熨烫平整,脚上蹬着白皮鞋,不伦不类,招招摇摇。 辞别花鸡婆,长青道长骑上马,高鸦儿牵着缰绳,去了县署门口的小广场。 (写者杂记 本书中,长青道长和鸦儿从井中寻出黄金,才引出往后的故事。 其实,谁在孩童时期没有过“寻宝梦”? 我小学时,看过几个有关寻宝的童话故事,也起了寻宝之心。提着铁锨,在自家院里四处挖掘,臆想能寻出前人埋藏的宝贝。弄得院里坑坑洼洼,奶奶眼神不好,晚上出门摔了好几个跟头。 奶奶问我:“大孙子,你这是挖啥呐?” 我就说:“我想瞧瞧,地下有没有宝贝?” 奶奶大笑:“傻小子,这是咱家老宅,咱家穷了七八辈子,人没饿死就不错了,哪有啥宝贝可埋?” 我不甘心,问道:“咱家祖上就没富裕过?” 奶奶想了一会说:“你爷爷的爷爷倒做过买卖!” “发财了吗?”我赶紧问。 奶奶说道:“发啥财啊?就是在集市上卖烧饼。烧饼没卖出几个,人倒被土匪绑走了,家里卖了五亩地,才凑够钱,把人赎回来,一条腿还被人家打折了!” 我彻底绝望,穷家破宅,霉运不断,看来真没宝贝。 奶奶眯着眼睛说:“孩子,别灰心,我对你讲,别埋怨咱家没兴旺过,你爷爷曾经做过‘旅长’!” 我惊喜:“都说爷爷当穷道士,没想到还做过大官,有这光辉经历,家里一定埋着宝贝!”那时候,小孩都下军棋玩,知道旅长比连长和排长官大。 又有些疑惑:“奶奶,我爷爷这旅长是怎么当上的?” 奶奶嘻嘻哈哈地说:“解放后,你爷爷从天齐庙还俗。村里养着十几头驴,让你爷爷当饲养员,不是‘驴长’是啥?” “喔,这么个‘驴长’!”我差点崩溃,丢下铁锨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我听村里人讲,爷爷当这“驴长”还有一些典故。 爷爷喜欢吹“呜啊”——就是唢呐,没人有闲工夫听,寂寞之余,他就给驴吹。 每次,爷爷吹完唢呐,才往石槽里放草料。时间一长,驴都养成习惯,听不见唢呐响,就不吃料。 后来,爷爷被安排去看守果园。新任饲养员没有吹唢呐的毛病。结果,驴不肯吃料。没办法,只好请爷爷回来吹一会唢呐,哄那这些死心眼的驴吃料。 邻村的支书知道后,笑得直不起腰:“奇人怪事就你村多,拉磨驴子也会摆谱,吃口草料,还要先听小曲” 爷爷曾经对奶奶说过:“驴子性情倔,可灵性最足,它们腿上生着一块青斑,这是夜眼,能感触到人所不能察觉的事情。夜深人静时,如果驴子耳朵甩来晃去,而且连打响鼻,前蹄刨地,那就是告诉人们,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朋友们好,如果觉得这些故事有点意思,请多帮忙点击推广。对于推广文章的技巧,我是一窍不通,而且写完每一章,也没时间再做其他。本职工作也挺累,还得应付领导。鲁迅先生说过,他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写作上。我呐,把陪媳妇逛街的时间用在胡写乱编上。不喝咖啡可能无伤大雅,老是不陪媳妇逛街可能出问题,我怕媳妇用不着咱陪,那麻烦就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津门盛典 津门县署前原有一座检阅场,早已用松木搭建了一丈高的主席台,天刚放亮,就挤满人群。热闹的地方从不缺买卖人,提篮子卖早点的,摆豆腐摊的,捏糖人的,挤挤挨挨,吆喝声此起彼伏。 灾荒中捐过巨额钱粮的“贵宾们”早已在县署议事厅内等候,个个神采昂扬,喜气洋洋,打扮得鲜彩照人。 当初那个穿开线裤子来议事厅哭穷的王财主也在此,如今精神抖擞,胖脸绽笑,小眼发亮,一身装扮,比娶姨太太时还考究。这家伙头戴西洋呢布礼帽,穿着细丝马褂,胸口衣兜里还塞了块怀表,镀金表链闪闪发映光。 开布店的郑掌柜看着稀奇,伸手去抓表链。王财主赶紧捂住,连说:”别闹,别闹,这怀表金贵,光表链就两块银元!弄坏了,还没处修理!“ 郑掌柜吃惊:“表链两块,怀表得多少钱?” 王财主得意地伸出三个胖乎乎的手指头,晃了两晃,人们惊呼:”三十块银元!天价啊!“ 郑掌柜骂道:”你小子不地道,老牛吃嫩草,娶了房十八岁的姨太太,才抠索索地给老丈人十块银元,买一块怀表倒能娶上三房姨太太啊!“ 许多人围过去,一起伸手,摸向王财主胸口的怀表。 王财主躲闪,嘴里叫道:”不能摸,不能摸,就是让你们摸我姨太太,也不能摸我的宝贝怀表!“ 郑掌柜撇嘴说道:”老王,真是惜财不惜人。过几日,我送你一块同样的怀表,然后,喊着大伙去你家,不摸麻将,专摸姨太太,怎样?“大家哄笑,王财主也咧嘴乐。 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长青道长旧貌换新颜,大模大样地进入。时髦的小分头抹了霜粉,比脚下的白皮鞋还亮。所有人都吃惊地瞪圆眼,不知所来是何方神圣。 长青道长洋洋得意,把八卦帽戴在头上,冲大家作揖。人们这才认出他,先是震惊,后是爆笑,围拢上去,寒暄斗闹。 只有那俞世伦躲在角落,阴沉着脸不说话。 随着一阵紧促鼓响,无数二踢脚被燃放飞升,砰然巨爆,表彰仪式正式开始。“善人”们在警察的指引下,排成一队,步出县署,来到检阅场的主席台左侧等候。 检阅场中早已人山人海,上万人聚集,接踵摩肩,翘首等待,都想一睹这些慈善人的真容风采。无数乡下的朴实农人也续续不断涌进城来,他们在灾荒中接受救济,心存感激,也想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老人们感慨,这场面多热烈,也就是当初前清犯人砍头示众时万众围观的场景才能比得上。 首先上台的是王仲源,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厚重的皮鞋踱得台上的木板咣当咣当响。他首先示意人群安静,接着讲起这次大灾的惨痛。说到动情时,眼圈发红,摸出手绢摘下眼镜不断拭泪。台下唏嘘不已,也有人想起伤心事,嚎啕哭泣。 王仲源讲起救灾当中那些富户豪绅的贡献,赞扬他们仗义疏财,扶助饥贫,为后世表率,云云。 华忠良老先生走上台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抑扬顿挫地宣读捐赠人的姓名和捐助数额。 “金鸡店乡李怀义先生捐小麦五十石,银元四十块!” “五里顺乡郑宝通先生捐高粱七十石,银元六十二块!” 每宣读一个名字,台下总会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喝彩声,这是诚挚的民众表达自己谢意的特有方式。 念到名字的捐赠人依次走到主席台上,和县知事握手,佩戴上大红绢花,再向台下群众鞠躬致敬。然后走到主席台后面空地站好,排好队等候上街游展。台下人无不踮脚争视,挤挨中,许多人的鞋子都被踩掉。 “郑记布店郑掌柜捐布五十匹,银元五百!”华忠良继续念,随着名单中捐款数额的增加,台下的呼喝声愈加猛烈。走上台来的“贵宾”的身份越来越“贵”,也越觉脸面光彩,一个个昂首挺胸,笑逐颜开。 “高记粮铺高掌柜捐粮五千石,后又追赠银元一千块”!华忠良高声念出。 高掌柜穿着马褂走上台来,鼓声擂响,群众们报以滚雷似的喝彩。高掌柜自觉荣耀无限,戴着红花连连向台下鞠躬,喝彩声更烈,直传入云霄。 送高掌柜走下台去,华忠良顿了顿,看了看台下,高声念道:“天齐庙冯道长捐黄金六百两,银元七百块!” 整个检阅场瞬间安静下来,人人瞠目结舌,寂静得如同七月十五的鬼夜,几条在检阅场窜耍的狗也识趣地趴地上不动了。 长青道长昂着头走上台来,戴上红花,向台下鞠躬。人们先是窃窃私语,如同春蚕嚼叶,沙沙不止,声音越来越高,相互大声探寻长青道长的底细。有人不相信这怪模怪样的道长能拿出如此巨款,也有人言辞凿凿地证实确有此事,也有人感激,有人质疑, 喧哗声越来越大,如同决了口的黄河,巨鸣澎湃,震耳发聩。长青道长见下面混乱,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王仲源冲旁边的击鼓手一递眼色,“咚咚”大鼓骤响,好似崩了炸雷,长青道长淬不及防,唬得趴倒在地,台下一片欢腾,众人笑得颤抖不已。 长青道长狼狈爬起,又鞠了个躬,心惊胆战得走到主席台后面,高鸦儿早已牵马等候。 念完名单,华老先生背着手走下台去,花白的长辫飘摇,羸弱而磊落。王仲源看着他,钦佩不已。名单中独独缺少一人,那就是华老先生自己。为了救灾,他变卖祖传古画,捐献五千银元。县治,人心散乱,暴民集结,局势即将失控。老人家挺身而出,勇挑重任,四处奔走,辛苦谋划,方才使全县民众度过一场灭顶厄难。他,才是救灾第一功臣。如今,在扬名显誉的时刻,悄然隐退,足见高风亮节。 远处一小楼内,刘梅子正端坐窗前,手里举着一架单筒望远镜瞧看热闹。当镜筒套准长青道长时,刘梅子像过电一样止不住颤抖,心中惊骇:“此人不曾见面,怎么如此眼热亲切,一望他,就慌燥不安,好似又爱又恨的亲眷” 检阅场表彰完毕,慈善贵宾们佩戴红花骑马列队在津门县城内巡游。大街小巷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沿街的窗户皆大开,伸出无数脑袋观看巡游队伍,吐沫纷飞,评头论足。连房顶上都坐满人,指指点点。 长青道长骑着马排在队伍前面,无限荣光,一张瘦脸好似绽开的喇叭花,呵呵傻笑,不断向路边的众人拱手,众人报以欢呼声。持续有人拦马敬酒,长青道长不忍拒绝,接连饮下,酒劲上涌,脸红的就像猴屁股。 走到奢香楼,花鸡婆带着一群娼妓拦住去路,还捧着一酒坛子。长青道长半醉,不愿再喝,连连推却。 花鸡婆嬉皮笑脸地凑近马前,对长青道长小声说道:“道长,你这是不给奢香楼面子啊!好了,你不喝,我就把你在澡堂的花哨事说出去!” 长青道长一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摔下,赶紧回声:“别,别价,我喝,我喝!”花鸡婆满满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接过,勉强喝下。 花鸡婆不依不饶,又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摇摇晃晃地接过,肚子发胀,连打饱嗝,碗送到嘴边却喝不下去,那些娼妓围过来哄笑催促:“道长,不能白伺候你一场,赏我们姐妹脸啊!” 长青道长牙一咬,悲壮地说:“不就一点酒水吗,我喝,拼着命我也得喝!”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脸色潮红,醉态可掬。 街边的人纷纷叫好,还有狡猾人大喊:“道长,唱两句”人们拍手响应:“来两句,来两句” 长青道长脑子一热,脖子一挺,大声唱到:“风萧萧秋水寒喝点水酒有啥难?头可断啊血可流,不让姐妹皱眉头好爷们,顶天地,下得厨房,上得刑堂” 娼妓们拍手叫好,长青道长更激动,趁着酒劲,仰头喊唱:“存世间,我命最贱,千金散去谁复还?念此愁断千转肠!快刀来,送我一世清凉!” 高鸦儿惊叫:“舅舅,您乱嚷嚷啥呐?咱不是来砍头示众的,咱是来受表彰的!” 一棺材铺掌柜挤在人群中,见状高喊一声:”午时三刻到,开斩!“手一挥,做出剁砍动作。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满街轰动。一个蹲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人乐得腿脚发软,一不小心,从房顶上滑溜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笑声更浓。 游行队伍继续前进,途经俞家宅院,长青道长在马上瞥见前妻郑氏倚在门口张望,心中得意,不禁多看两眼。此时,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自院中跑出,亲昵地拉住郑氏的手。如同三九暑天被猛泼了一盆冷水,长青道长心里瞬间凉透,耷拉下脑袋,一街喧腾,再也听闻不见,口中嘟囔:“她竟然有孩子了,竟然又和别人生儿子了!” 仪式结束后,将近正午。华老先生邀请长青道长带高鸦儿到家醒酒歇息。华府中,两壶浓茶饮过,长青道长终于稳下心来。 华老先生见长青道长面色沉郁,不见丝毫骄纵喜色,更加佩服自己这位高徒。受到如此隆重表彰,全县颂扬,却能心静如水,毫不造作。真是胸怀阔达,定力坚实,轻欲寡心!泰山崩而不惊,万人捧而不骄,千古奇才也! 老先生哪知道,此时,长青道长满脑子都是前妻郑氏和小男童的身形,满心酸楚,无处诉说,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高鸦儿寻不见华长丰,华忠良说:“你那哥哥去省城教书了,不过净跟一帮学生拉帮胡闹,让人不省心!” 午饭后,高鸦儿见华忠良老先生屡次揉搓右臂,便问道:“爷爷,您的肩膀怎么了!”华忠良笑道:“老了,血气不旺,右边这膀子受了风寒,死硬邦邦的,又酸又痛,连累胳膊高举不起!下针拔罐不见效。” 高鸦儿想了一会,犹豫说道:“爷爷,我会一点行针活血的小伎俩,能不能见效,我不敢说” 华忠良吃惊:“小小年纪,也懂得行针疗病,不简单,孩子,你就给我下下针,治治这老肩膀!怎样?” 高鸦儿迟疑不决,华忠良目光和煦,说道:“孩子,别紧张,我也不是外人,你就放手刺针,避开要害就行!” 高鸦儿慢慢放松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包银针,长短粗细不一,针分九种,分别为:镵针c员针c提针c锋针c铍针c员利针c毫针c长针c大针,各有所用。 长青道长有些沉不住气:“鸦儿,你可得仔细,下手轻一点,这可是我恩师,千万小心。” 华忠良正坐于木凳,半褪上衣,露出膀臂。 高鸦儿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检出九根一寸六分长的毫针 (写者杂记: 这几天,单位放假,在老家抗旱。连续三天,中午气温都超过三十八摄氏度。热得汗流浃背,几乎中暑晕厥。 咬牙坚持,终于,最后一亩地浇完了。 然后,下暴雨了! 然后,去地里排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锋芒初露 高鸦儿第一次亲手行针疗疾,而病人正是自己深敬的华老先生,捏着毫针顾虑重重,不禁手颤。毫针,顾名思义,细如毫毛。最终,咬牙刺向华先生的天宗穴。 初试针术,不敢用力,针刺不稳,直接掉落。长青道长额头冒汗,脸色惭愧。而华老先生却不在意:“孩子,莫慌,用心就行!” 高鸦儿又咬牙,猛地一刺,毫针直入肌肤,血珠冒出。华老先生眉头攒起,微微呻吟,口中却赞道:“好大手劲!” 高鸦儿愧疚:“穴位认准了,就是太深!” 长青道长慌张说道:“鸦儿,慎重,下针看病不是闹着玩的!” “音鹤,别说话,让孩子静下心来扎针。医术和读书一样,都要反复历练。”华老先生却不在意,说道,“孩子,接着来!” 高鸦儿心一横,默念冯运举所授行针心法,稳住心神,手起针落,迅如闪电,刺在冯老先生肩中俞c肩外俞c区恒c乘风c臑俞c肩贞c小海,最后一针落在颅后风府穴。 “好快的针!”,华老先生赞道,“行啊,孩子,老郎中下针也不及如此!” 高鸦儿长吐一口气,额头沁出密密汗珠,慢慢顺捻那九根毫针。华老先生觉得臂膀处先是痒胀,转而生热,再而清凉,僵痹感缓缓消除。不禁点头:“孩子,好手艺!” 长青道长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这孩子的本事是我叔叔冯运举亲手传授,我们冯家的针术很有精妙处!” 华老先生问:“冯家针灸术,久闻大名,音鹤,你的针术一定也不赖吧!” 长青道长面色郝红:“先生,学生惶恐,不是学医的材料!对针术一窍不通!” 华老先生安慰:“音鹤,不必自责,人各有缘,专心道术也是一修身途径!” 长青道长更是惭愧,除了烧香,磕头,道术法门他无一精通,真是百无一用朽书生。 一个时辰后,高鸦儿把毫针一一取下,华老先生的肩膀已经甩转如常,只觉略微滞涩而已。甚是宽慰,对高鸦儿刮目相看。又和长青道长商议:“音鹤,你就在我家多住几天,病去如抽丝,疗治需时日,让孩子多给我下几次针,也好除去这老病根!” 长青道长不好推辞,带着高鸦儿在华府住下。 再说刘梅子,这几日怏怏不乐,她已经得知三月葱有孕在身的事情,一颗心已成为醋葫芦,晃晃荡荡满是酸恨气! 刘梅子的贴身丫鬟无意中碰碎花瓶,刘梅子迁怒于她,把丫鬟打得半死不活,遍体鳞伤。 刘梅子依旧不解气,嫉恨想到,如果几月后,三月葱生下的是女孩,她自不在意,不过是王家又多了个赔钱货,慢慢排挤就可。如果生下的男孩,王仲源的心绝不会留在她身上。都说母以子贵,自己生不下儿子,又年老色衰,王仲源自然冷眼相对。三月葱不是省油灯,仗子欺人,早晚会骑到自己头上。自己凄惨不说,连亲生的四个女儿也会备受歧视,栖栖遑遑。 又思念远在上海的四个女儿,当时政局纷乱,盗匪横行,王仲源夫妻把四个孩子留在上海,由刘梅子娘家照顾。 王仲源见刘梅子郁郁寡欢,心里歉疚,这段时间光顾照料三月葱,忽视于她。猛然想起花鸡婆所说的猫眼绿手镯一事,有了主意。他把俞世伦招来,轻轻一诈,稍微提示,俞世伦乖乖地把郑氏的那对猫眼绿手镯送到王仲源面前。一刻也不耽误,王仲源兴冲冲地把手镯带给刘梅子,以讨欢心。 刘梅子惊喜,两个猫眼绿手镯通透如绿波,质地纯净,无一丝瑕疵,触手暖润不凉。一抹绿色光带环绕其中,似蛟龙般游动。相互碰击,“叮哒”脆响,余音袅袅不绝。又滴了一滴水在玉镯上,水滴凝聚不散,成露珠状,刘梅子已知其珍贵。欢喜几日,又见王仲源依旧迷恋在被百姓私下称为“王记卷饼铺”的小院内,和三月葱整日厮守,不肯回家,心中愤懑:“想拿镯子稳住我,没门!” 一晚,刘梅子孤零零地独睡,做了一个惨梦。梦见三月葱生下儿子,王仲源恩宠这母子。刘梅子与三月葱吵闹,王仲源狰狞无情,把刘梅子打出家门,流离街头。四个女儿落到三月葱手里,日日遭受毒打,穿破衣,还不给饭吃,四个女儿哀哭:“亲娘啊,你在哪?” 刘梅子大叫一声:“我的女儿啊!娘在这!”猛然惊醒,脸上泪痕斑斑。睡不下去,哀凄凄地对镜理妆,细看之下,自己额头皱纹隐现,赶紧擦上油膏。心中苦恨,暗自想到:“为了四个女儿,宁可让王家绝了男嗣,也断不能让三月葱生下这孩子。” 眉头紧锁,眼露寒光,正所谓:无毒不丈夫,更毒怨妇心! 有了算计,心思安稳,刘梅子上床朦胧睡去。 西洋钟哒哒清响,放置在梳妆台的那对镯子悄然泛出涟漪碧光,光华绕转揉合,缓缓聚形,白发苍目,身形据搂,竟是一老太太。老太太轻轻飘到床前,低头审视刘梅子,自言自语:“刘大疤瘌这孙女岁数大点,心思狠点,模样倒还算周正,勉强配得上我那鹤儿!只是可惜了郑氏!” 刘梅子睡梦中叹了口气,老太太怜惜说道:“莫叹气,孙媳妇,你和我那鹤儿几世纠葛,这辈子还有缘分!”身形晃晃,化作万点青光聚拢进那对玉镯。 刘梅子猝然醒转,起身四处张望,察觉无异,又孤单单地躺下睡过去。 (写者杂记亲身经历的惊悚事情 毕业那年,正是六月底。我与单位签订了接受应届毕业生的合同,但迟迟等不到上班通知。 在家闲得无聊,就想找点事情做。父亲有个老战友,姓李,我喊他李叔。李叔在县城开游戏厅和录像厅,生意红火,缺少人手,我就去给他帮忙。(我毕业的时节,网吧还没有兴起,县城有许多家游戏机房。) 临走前,我去奶奶家陪她住了一晚。爷爷去世后,奶奶守在老院内,轻易不出门。知道我要去县城帮人看游戏机房,奶奶十分忧虑。父亲带奶奶去县城看病时,带她在大街上散心,去过李叔的游戏机房。奶奶认定游戏机房就是早前的赌场,不是正经生意,专骗小孩子钱。 晚上吃饺子,韭菜馅的饺子从锅里捞出来。奶奶捡出五个品相最好的饺子放进小碗,碗上横放一双筷子,供到卧室北墙上的土龛里,那里供奉着泰山老奶奶的画像。 奶奶垂首念念有词:“泰山奶奶,保佑我大孙子平安,我家穷了好几辈,可没做过一件恶事” 泰山奶奶就是传说中的泰山碧霞元君,我们这一代的老人都很崇敬这位女神,供奉之虔诚赛过拜观音。画像是我爷爷早年从天齐庙带回的,早前,天齐庙除了供奉天齐大帝,也要在偏殿内安置碧霞元君的神位。 对于奶奶的迂腐迷信,我只是觉得可笑,倒也不阻拦,这么大岁数,让她改习惯难如登天。 第二天,我就去了县城。李叔开设了六处游戏机房,我负责的那个位于中国银行大楼的左侧。工作很清闲,除了防止有人故意破坏游戏机,就是外卖游戏币。晚上十一点左右玩客走光,等李叔收走现金,我就清扫机房,落下卷帘门,睡在里面的一张小钢丝床上。 只要开门,游戏房的玩客络绎不绝,其中大部分是学生。也常来几个混混,稍不如意就撒野打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不招惹他们,直接给李叔打电话,李叔带人来把小混混们撵走,有时殴打一顿。 李叔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每天收走营业金时总给我留下十几元钱。整日守着游戏机,我从来不玩一次,也让李叔惊奇。说实在的,我对屏幕上打打杀杀的东西十分反感。 一个月后,是个周六,晚上十二点左右,送走最后两个玩客,李叔的老婆收走现金——李叔外出旅游了。关闭所有游戏机,拉下卷帘门,躺在小床上看书。 忽然,听见“邦邦”的敲卷帘门声,持续不断。我恼怒,冲外喊了一声:“谁啊?”敲门声暂时停歇。 我又觉浑身发冷,当时正值酷夏,游戏房内开着空调。冻得受不了,索性起身,把空调关闭。依旧冷,感觉就像落进水井,被凉水浸泡的感觉。 外面的敲门声又响起,“邦邦”我有些急眼,跑到门前踹了一脚卷帘门的铁皮,喊道:“滚开,别在这里寻开心!” 敲门声依旧不止,我却不敢开门,真要外面有几个混混等候,我可就吃亏。打电话给李叔和他老婆,一直打不通。李叔在外地,他老婆可能去打麻将,都不在家。(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通信主要依靠电话) 敲门声持续一夜,我心惊胆战,不敢合眼,握着一根凳子腿苦熬,又困又乏。只到清晨五点多,墙壁上方的小窗户里透进亮光,我的心才安定写下来,敲门声也终于停歇。 外面传来行路人的说话声,我壮着胆子推起卷帘门,门外,空无一物。 我急忙去找李叔的老婆,告诉她昨晚的事情。她大咧咧地说,可能是混混来搞事,让我别怕,李叔很快就会回来。 上午,吃了点东西,修理大功率音箱。一夜未睡,头晕脑胀,错把高压火线连接到低压音频电线上,四个音箱全部烧毁。李叔老婆气急败坏,指着我的脸大骂笨蛋。我一怒之下,骑自行车回了老家,一月的工钱抵了音箱修理费。 回家的第二天,我正抑郁,接到单位的上班通知,转怒为喜,兴冲冲地去报到。 第三天,父亲得知一消息,赶紧告诉了我,李叔的那家游戏房出大事了! 原来,我走后,游戏房无人料理。李叔老婆便把她娘家的侄女喊来看管,晚上也住在哪里。 昨日上午,游戏机房迟迟不开门,有玩客给李叔打电话,李叔两口子急忙去查看。推起卷帘门,两人吓得晕厥:李叔老婆的侄女躺在血泊中,肚腹被人割开,肠子淌了一地。 这件惨案,在当地轰动一时,直到今天,县城的老居民还记得这事,谈之色变。 听到这消息,我连擦冷汗,心想真要自己还留在那里,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奶奶知道这事,在泰山奶奶的神像前磕了好长时间头。 两年后,我和派出所的几位朋友在一起饮酒,提起了这件案子。他们告诉我,凶手已经抓住。是两个混社会的歹徒,心狠手辣,因抢劫蹲过监狱,和李叔在生意上有过节,结下大仇。 案发半月前,两个歹徒就想在李叔的游戏厅挑事报复,当时就有杀人的打算,选中的那个游戏厅就在中国银行大楼附近,因为那里生意最红火。 我心惊肉跳,告诉派出所的朋友,案发两天前,是我在管理李叔那所游戏房,吃睡都在里面!因为烧了音箱,被李叔老婆撵走。 那些朋友目瞪口呆,举杯庆祝我捡了一条命。 有时我想,那晚的敲门声就是那两个歹徒捣鼓的,想把我引出去。 不过,又一想,那晚上彻骨的寒冷,可不是人为能做出来的 也许,奶奶的说得对,我命不该绝,是有东西驱赶我离开那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冤魂索命 第二天,刘梅子悄悄唤来刘克辉,低头耳语,又递给刘克辉一粒药丸。刘克辉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刘梅子狠狠拧他的耳朵,骂道:“辉子,别不知好歹,真要三月葱生下儿子,作威作福,再把她的狗兄狐弟招来,你姐夫看在孩子份上,保准厚待那些舅子,好事还有你的份?” 刘克辉点头。刘梅子接着说:“就是出了事,怕啥?大不了咱姐俩回上海,那可是咱老爷子的地盘,谁敢把咱怎样?” 刘克辉咬咬牙:“姐,我干!”刘梅子嘱咐:“小心为上,别漏出马脚!”递给刘克辉一枚黑色小药丸,刘克辉收起。 三月葱自从有孕后,王仲源对她百依百顺,坚信她肚里的孩子就是当初牛头马面许诺的传宗贵子,呵护倍加。“王记卷饼铺”的小院内,喜气融融,整日杀鸡宰鹅,炖粥煮汤,腥荤不断。 三月葱口馋,爱吃刘记饭庄做的一味清蒸乳鸽汤,刘记饭庄专门派一名小伙计每日中午把鸽汤送到“王记卷饼铺”,供其享用。 中午,这伙计提着装鸽汤的食盒,匆匆忙忙往三月葱那里赶。乳鸽汤要趁热吃,香味才浓郁,若稍微凉点,就会散出土腥气。 三月葱挑剔刻薄,上次,这小伙计送得晚一会,鸽汤略凉,三月葱舀出汤一尝,咂咂舌,觉得有腥味,勃然大怒。泼了鸽汤,连打这伙计五六个耳光,半边脸都肿了。王仲源怕三月葱气头上动了胎气,把她劝到一边坐下。自己不顾体面,猛踹这伙计腹部十几脚。伙计滚地求饶,连连磕头,三月葱才消了气,挺着肚子横眉恶脸对伙计说:“下次再要送晚了,扒了你的皮,剁掉你的脚!”伙计哀声答应。 伙计回来后,饭庄的刘掌柜知晓这事,也生气,暗骂王仲源和三月葱这对恶官刻毒,不就送晚点吗?自己热热就行,犯得着对这十几岁的孩子掌扇脚踢吗?生气归生气,官威难犯,忍气吞声而已,只是嘱咐这小伙计腿脚麻利点,早早送去,少生事端。 小伙计提着食盒正急,一叫花子猛然撞来,小伙计趔趄欲倒,被一戴草帽的黑衣农夫伸手扶住。 小伙计定定神,打开食盒,幸喜鸽汤没有倾洒,兀自热气腾腾。赶紧向黑衣农夫道谢。黑衣农夫抽抽鼻子,赞道:“好香,让我看看是啥菜肴,我也去买!” 小伙计忙解释:“这是俺们刘记饭庄的乳鸽汤,出名的很往东拐两个街角就是,您先到饭庄里吃喝。一鸽顶十鸡,大补的东西。等俺回来,让老板给你少算钱!” 黑衣农夫点头:“我这就去尝个鲜!”又有些迟疑,说道:“如今很多地方都拿瘦鸡冒充鸽子,我可得好好辨认!”手伸向盛鸽汤的汤盆,一枚小药丸自指缝中悄然滑入浓汤。 小伙计没注意到这些,心急送鸽汤,拨开黑衣农夫的手,扣死食盒,对黑衣农夫悄声耳语:“俺们老板特厚道,从来不坑熟客,只糊弄糊弄那些生客傻子罢了!小瘦鸡一炖,确实和鸽子差不多。你帮了俺忙,到饭店一定让你吃上纯正鸽子!”说完提着食盒匆匆而去。 黑衣农夫嘿嘿一笑,大步走离,一会功夫,不见踪迹。刘克辉躲在远处观看,见事情已成,赶紧溜走。 当晚,三月葱腹部胀痛,嗷嗷惨叫,满床打滚,下体出血不止。王仲源惊慌失措,喊郎中来救,郎中还未到,三月葱就断了气,王仲源狂躁若疯,指天骂神! 其实,刘梅子还真没想要了三月葱的命。她给刘克辉的那枚黑色药丸只有坠胎之效,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这种药丸忌酒,一沾酒,即成剧毒。 刘梅子以为三月葱身孕在身,必忌讳酒水。谁知三月葱年少轻狂,并不忌口,喝鸽汤,佐以陈酿甜米酒,方才酿成惨剧。 第二天,王仲源冷静下来,觉得事情去蹊跷,把刘克辉喊来侦办。刘克辉瞧了瞧三月葱尸身,七窍流血,面色青黑,推断一定是有人做手脚下毒,是谁呐? 王仲源猛然想起刘记饭庄的小伙计,对,一定是他!那次打得不轻,这是暗中报复啊!昨日,三月葱早上好好的,就中午喝点鸽汤,晚上没吃东西,问题一定出在鸽汤上。刘克辉带着警察去刘记饭庄捉小伙计,谁知这小家伙听得消息,自知大事不妙,一定会牵连自己,逃走了。刘克辉只好把掌柜的带到警察局,关进大牢,狠狠敲诈。 王仲源在外处理三月葱后事,刘梅子心中发虚,不敢去看。三月葱头七这天晚上,刘梅子独自于屋中呆坐,后悔鲁莽,祸害两条性命,幸喜王仲源不疑心于她。 夜已深,外面传来“邦邦”的打更声,北风自屋顶扫过,呜呜作响。刘梅子觉得全身发凉,裹紧衣服,又觉得害怕,多点上两根蜡烛,满屋亮堂,方才松了口气。 忽然,外面狗叫声响起,尖厉恐慌,此起彼伏。刘梅子毛骨悚然,又想到今天是三月葱的头七回魂夜,更是惊怕,双手合十,轻声祈祷:“三月葱啊,啊,不,葱妹妹,咱好歹是一家人,你别记恨我,我没想害你性命!” “姐姐,您终于叫我一声妹了,我高兴的很!”窗外传来幽幽的声音。 刘梅子大惊:“谁,谁” 窗户骤然开启,阴风涌入,三月葱缓缓飘进屋内,脸青眼白,依旧挺着大肚子。 刘梅子手脚冰凉,浑身战栗,几欲昏倒。 三月葱狞恶地看着刘梅子,说道:“大姐啊,您的心真毒啊,我才十六,怀着孩子,死得不甘心啊!”一双惨白的手伸向刘梅子,刘梅子惊吓,浑身无力,瘫软倒地,两眼一闭,任其宰割。 三月葱咬着牙骑在刘梅子身上,猛掐脖颈,刘梅子脸色紫胀,双腿一伸,昏厥过去。三月葱的阴魂怨气冲天,自不肯罢休,气咻咻地掐得更狠,刘梅子命欲不保。 这时,刘梅子手腕上的那对猫眼绿手镯猝然发光,一老太太聚光成形,一脚踹开三月葱。三月葱尖叫一声,吃痛躲闪。 老太太揪住三月葱胳臂,指爪如铁,冷冷说道:“死妮子,离我孙媳妇远点!”三月葱吃惊,她虽初为阴身,却已晓得这老太太不好惹。只奇怪老太太为何称刘梅子为“孙媳妇”。 三月葱畏惧问道:“您是王仲源的奶奶?” 老太太摇头:“非也,我孙子是冯音鹤!” 三月葱一呆,心想:“老鬼是不是疯了,刘梅子何曾是那癫狂道士的媳妇!” 老太太说道:“我孙子和这姓刘的女子有几世缘分,上一辈子他两人没折腾完,这辈子注定纠缠不清,也许下一辈子还不清净,都是命里注定的事情!” 三月葱哭泣:“我不管,我死得苦,死得冤!我要她偿命!” “孩子,你生性刻薄轻浮,早损了阴德,注定早亡!”老太太面露同情之色,说道,“你若放过我儿媳妇,我向阴司判官求个情,让你和孩子投胎去个好人家!” 三月葱活着刁滑,死了也圆滑,暗想:“就是下手,有这老太太挡着,也成不了事,干脆,送个人情,讨个下辈子福运吧!”缓缓点头,又有些不甘心,一双鬼眼瞥着昏迷不醒的刘梅子,满是恨意。 老太太叹口气:“你心中含怨,轮回路上必定走不顺,好好,我这孙媳妇也太歹毒,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孩子,你放手整治她,去去她的傲犟气,也消消你的怨火,不断她的命理就行!” 三月葱惊喜,冲老太太拜了拜,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刘梅子体内。老太太隐去身形,屋内只剩下僵挺于地的刘梅子。 猛然间,刘梅子挺身坐直,披头散发,双眼发直,散乱迷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太太击鼓 再回到沙河,恰逢月夜。柔光流离,秋风徐徐,凉意更浓,丛林间升起淡淡薄雾。 土地祠外,土地公盘腿坐在草垫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木几,正借着月光享用夜餐。 自从灾后,王土地迷恋上两样美食。一种是臭豆腐般的陈年咸鸡蛋,另一种就是陈年咸鸡蛋般的臭豆腐! (这一带,很多人喜欢吃长时间腌制的咸鸡蛋,鸡蛋放进咸卤水里,一泡就是半年多,等散出臭豆腐般的气味时才捞出来食用,鲜臭鲜臭的!) 王土地抄起两张卷饼,一张裹着臭豆腐,一张裹着陈年臭鸡蛋,大口朵颐,不时喝两口酒,嘴里哼哼唱唱,自得其乐,逍遥自在。 冷风森森,树叶乱摇,牛头马面自暗处走出,王土地慌忙起身相迎:“二位大人,光临敝处,不曾远迎,见谅!” 牛头大咧咧地寻了个草垫坐下,说道:“老仙,好悠闲啊!不像我们整日奔波辛苦。”也不客气,抄起一张饼卷臭豆腐吃,津津有味。马面捏着鼻子躲到一边。 王土地和牛头食逢知己,臭味相投,高兴!赶紧剥个臭鸡蛋,替牛头卷饼,马面干呕两口躲得更远了。 牛头嚼着饼赞道:“真臭!臭得爽,臭得妙,臭得神仙天上掉!” 马面扑哧一乐,心想:“就这味,臭气熏天,能把神仙熏晕,不往下栽跟头才怪!” 王土地叹道:“我啊,就上次往县署送金银,让死老鼠熏得开了窍,自此爱上了这口!” 王土地见牛头兴致高,试探问道:“这次救灾,多人有功德,不知阴司如何嘉奖?” 牛头喝口酒,打了个臭嗝,说道:“判官老爷说,王仲源为官不仁,自私阴鸷,虽救灾出力,非其本心。况且先前以米糠代替米粮致死多人,自损阴德!只不过多赏他几年官福罢了!” 王土地追问:“冯音鹤哪?” 牛头说道:“这呆子捐献巨金,心思痴纯,阴司自当奖赏!” “小鸦儿哪?”王土地担心。 牛头摇头:“这孩子命理奇怪,判官老爷也在向上奏请判决!想来必有机缘,或可延命!” 王土地放下心来。 马面强捂着鼻子凑过来,插了一句:“我听判官老爷还说‘王仲源有子而无子,冯音鹤无子而有子’,不知何意?”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 再说津门县。这日下午,天色阴沉,乌云盖顶,光影暗淡,却并不见雨滴落下。三月葱葬事完毕,王仲源沮丧地关闭“王记卷饼铺”,再也不愿迈进这伤心地一步!延续子嗣的希望化作泡影,还赔上三月葱的性命,心中愤愤不平,哀叹这年头荒谬不公,人话不可信,鬼话更不能听。 刘克辉慌里慌张地找到他,大声叫喊:“姐夫,快回家,姐姐出事了!” 王仲源惊恐,来不及多问,跌跌撞撞地往家赶。一群群百姓呼朋引伴,也往县署方向狂奔,有人喊:“快去看啊,知事太太唱大鼓呐,几百年见不到的稀罕事!” 王仲源跑得更急,上气不接下气,巨喘如牛。 一人疯跑而过,叫嚷:“知事太太爬房顶去了,敲着鼓还露大腿呐!大家快瞧瞧!” 王仲源一听,老脸变色。嫌脚上的皮鞋笨重碍事,脱下来丢掉,只穿白袜,深吸几口气,左腿一弓,右腿一蹬,兔子似的直往前窜,携风扬尘,吓得人们纷纷躲避,连菜摊都挤倒,冬瓜滚得到处都是。(这知事大人在东洋学校练过长途奔跑之术) 民众惊悚,津门县又出稀罕事,县知事太太爬房唱大鼓,县知事沿街疯跑,这是唱得哪出西洋镜? 县署周围人群汹涌,嘻嘻嚷嚷,比当初开救灾庆典还热闹。瞧见王仲源跑来,人们都知趣地闪出一条通道。刘克辉随机到场,气恼之下,拔出手枪,叫嚷:“看什么看,再看崩了你们的狗眼!”人们一哄而散,跑到远处,却躲到墙角处探头探脑。 县署后面官宅的高屋脊上传来咚咚鼓声,一凄凉声音唱起:“暗想到自古红颜多薄命,谁似我伶仃孤苦才离襁褓就遭了不幸,椿萱俱丧弃了高堂!” 王仲源抬头看,屋脊上一披头散发的女子端坐敲鼓,疯疯癫癫,絮絮吟唱,旗袍开叉处,雪白的大腿裸露而出,仔细看,知事太太刘梅子无疑! 刘梅子怀中抱着一面红色小秀鼓,双手各捏一根七寸长的木槌,轻敲缓击,鼓声沉闷滞涩,伴随阴幽唱腔,让人骨寒毛竖,心底发凉。 王仲源惊悸,冷汗淋漓,屋顶唱声酷似刚死去的三月葱!唱的正是大鼓戏《哭黛玉》,三月葱正是用这出戏拴住他的心。还有那面秀鼓,本是三月葱的遗物,放置在“王记卷饼铺”内,不知何时到了刘梅子手中。 穆央泉和杜宾赶到,喊来几个粗壮婆娘,进入院内,架上梯子,把刘梅子拖拽而下,送进屋中。 王仲源跟进屋,刘梅子冲他痴痴傻笑,瘆得王仲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仲源走近刘梅子说道:“梅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丢人现眼呀!” 刘梅子眼一瞪:“什么梅子杏子桃子的?她们谁会唱大鼓?” 王仲源心中有数,依旧害怕,明知故问:“你是谁?” 刘梅子叹道:“圆圆(王仲源床上昵称)啊,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葱葱啊!” 穆央泉等人又怕又乐:圆圆c葱葱,整个一对大葱头! 王仲源惊恐说道:“你真是葱葱?我一听腔调就觉得是你!” 刘梅子点点头。 王仲源急道:“葱葱,不在坟里好好躺着,跑出来胡闹啥?” 刘梅子眼一翻:“我死得憋屈,也舍不得你嘛!地下又黑又寂寞,就差你来陪我!”猛扑向王仲源,死死掐住脖子。 大家伙见事情不对,一起上前,七手八脚拉开刘梅子,把王仲源抢到屋外,门栓一插,大锁一挂,把刘梅子独自锁在屋里。 屋中传出刘梅子的唱声:“既无兄弟和姐妹,只剩下一个孤鬼儿受凄凉。可怜奴未出闺门一弱女,我是奔走了多少天涯道路长”依旧是大鼓戏《哭黛玉》中的唱词,阴幽幽,凄惨惨,吓得众人连院子也不敢呆了,直躲到院子外,连大门也掩上。 王仲源又急又怕,六神无主,嘴里骂道:“疯了,真是疯了!” 刘克辉不愿听这话,说道:“姐夫,我姐不是疯,是中邪了,让三月葱的魂魄扑身上!得找高人施法驱邪!” 王仲源跺脚:“还等什么?赶紧去请高人来救!还嫌你姐丢人不够!” 众人慌里慌张地满城寻找能驱鬼辟邪之人! (写者杂记 单位休班,一直呆在老家。 晚上闷热,就去村口小桥头乘凉。小桥两侧的矮栏杆上坐满老人,摇着蒲扇,谈论聊天。 村里的年轻人都已经外出打工,只留下这些老人苦守村中。每晚,在次聚一聚,说说闲话,也是乐事。 他们在矮栏杆上留出一块空地,让我坐,陪他们聊天。 夜风凉爽,蛙鸣叽咕,树影摇曳,人的身心彻底放松。在城里时,遇到烦躁时,我就和朋友们去喝点小酒。在村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在桥头上和这些老人聊聊天,很多郁结就消散了。 老人们经历的风雨多,心态淡然,波澜不惊,对人和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听他们说话,也是一种最大的享受。 来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有人爱带来插卡收音机,播放京剧。有人骑着小三轮车来,车厢上放一把折叠躺椅,搬下躺椅,打开,舒舒服服地仰头躺在上面。也有人爱喝茶,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个大水杯,杯子里放着大把茶叶,又黑又涩 每年夏天夜晚,老人们都会来这桥头聚会。但是,每过一年,总会少一些熟悉的身影缺少的那些人,有的去城里和儿孙团聚,有的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也会问我外面的经济形势,好不好赚钱。 最让我吃惊的是,他们有些期望外面经济糟糕一点!只有经济不景气,打工不好赚钱,他们的远在他乡的儿女们才会回来!) 朋友们好,期盼大家评判这本小书。 这本书的绝大部分的场景设计都在农村,土坯墙,破庙,羊肠小道,野花碎草,家禽牲口,野狐爬蛇,都有说不尽的土腥气。 这样做,我也是想让自己记住一些即将消失的家乡老痕,因为不知何时,我的老家就拆迁,离我老家不远的村庄,已经被推平,化作瓦砾堆。到那时,我就会失掉童年的一切,像患了失忆症的人流浪在城市的人海中,心灵再无归宿。 书中人物走过的地方,蕴含着我的记忆。 老家旧宅中,进了门口,就是一面迎宾墙。夏天爬满牵牛花。冬天,迎宾墙上会留有纵横交错的灰色痕迹。那是腐化后的牵牛花的茎脉留下的印记。 这本书就如同那些印记,证明往昔的繁华与挣扎! 书中,小鸦儿是最主要的角色,但我并不可以描述他。因为小鸦儿就像牵牛花的软茎,延伸向最高最深处。软茎上盛开的花,才是最耀眼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鬼闹津门 还是杜宾利落,一个时辰后,把城西佛印寺的主持请来。这主持确为得道高僧,没有进院,便察觉有异,睁开神眼观看,一白发老太太正堵在门口,其他人皆瞧不见。 老太太冲主持合掌行礼,神态从容,祥和恭敬。主持心机透彻,知道此事必有因果,自己不便多管,也管不了,大袖一甩,走了!众人苦留不住。 大家正失望,却见穆央泉领来城南道观的一帮道士,摇铃扛旗,装模作样,连师父带徒弟将近二十人。这帮道士本无法力,不学无术,整日装神弄鬼糊弄百姓。见县知事派人来请,觉得脸面光彩,也想多蒙酒食钱财,一窝蜂地倾巢而出。 王仲源高兴:人多势众,道士多了仙气也足,此番一定能成。 这群道士刚进院子,正安排法坛,大门轰然自闭。院内阴风怒吼,低哞高嚎,鬼影重重。道士们惊叫乱喊,魂飞魄散,惊了窝的兔子一样,接二连三地跳墙而出,狼狈窜离。只剩下一个道士遗留在院内,身体肥胖,攀爬不出,吓晕在墙角。最后,还是刘克辉等人壮着胆子撞开门,把死猪般的胖道士拖出来。 见到这情景,众人心里发毛,全没了主意。有人推荐城北算卦的王瞎子,王瞎子整日戴着水晶墨镜,神神叨叨,自称能行走阴阳,推断祸福,也会捉鬼降妖之术。 王仲源赶紧让刘克辉去请,一个时辰后,才见刘克辉领着警察把王瞎子五花大绑地抬来。 原来,王瞎子已经知道王知事家闹鬼闹得邪悍,和尚不管,道士跳墙,自己算个啥,就是说说大话,装装瞎子坑俩钱罢了。死活不敢来,逼得刘克辉动了绳子。 众人给王瞎子松绑,强推进院。王瞎子刚过门槛,众人相互一递眼色,向后齐躲,随手紧闭大门。院中只留下王瞎子孤零一人,张皇失措,跳脚拍门,怒骂众人不安好心,送他单个喂鬼! 王瞎子的叫骂声乍然而止。 人们侧着脸贴紧大门细听里面的动静。 呼呼风响,夹杂啪啪的扇耳光声,还有咚咚的脚踹声听得人们胆战心惊。 几声哀嚎,大门被强拉开一条缝,王瞎子硬生生钻出来,一张脸挤得又瘪又细,惊恐惶惶,没命地往远处奔逃,好似有鬼在追。连墨镜都丢掉,双眼瞪得溜圆,跑得煞是利落,逢树就绕,遇坑就跳! 看情景,不瞎了! 人们战战兢兢,恐惧更甚,三月葱活着不简单,做鬼也邪性,连瞎子都整得开眼了,厉害啊! 王仲源摇摇欲昏,刘克辉赶紧扶住。 王仲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这些混账,请来的都是啥玩意啊?高人请不来,净弄一些骗子废物糊弄事!” 众人低着头,羞愧不堪。 杜宾忽然想起一事,悄悄对刘克辉说道:“局长,咱津门县有一奇人,要不找他来试试?” 刘克辉忙问:“谁啊,快说!” “天齐庙的冯道长!如今在华忠良老先生家住着哪!”杜宾犹豫说道! 刘克辉拍拍脑门:“哎,怎么把他忘了?这道爷厉害,平时穷嗦嗦的,不显山不露水,一救灾,大咧咧地拉来一车金银!此人深藏不露,必有大本事,咱快去请!” 穆央泉摇头说道:“我听说,这道爷荒淫淫的不正经?给知事太太驱邪不合适!” 刘克辉一愣:“不正经?怎么说,我看那家伙傻不拉几的,倒没啥歪心!” 穆央泉说道:“这道爷在奢香楼的浴池里和十好几个娘们胡闹,弄得满池子水又腥又臭!” “你说那事啊,我知道啊,那还是我把人家硬逼进奢香楼的,不怪人家!”刘克辉说道。 “局长,这更证明冯道爷厉害,你想啊,十好几个娘们,一群色中饿狼啊,能活着出浴池就是能耐!杜宾对刘克辉说道,“换做我,非得让那群娘们榨干挺尸不可。” 刘克辉点头,连忙向王仲源推荐长青道长。 王仲源头痛,坐在石墩子上直揉太阳穴,他压根瞧不上半疯半傻的长青道长,正常人谁会白白把一车的金银往外送?不过,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就让这道长试试。 此时,天色已晚,夜色慢慢笼罩,东方露出半角月牙,随即被阴云遮盖。各处炊烟袅袅,已到晚饭时刻,街角巷尾,呼唤儿女回家吃饭的喊声此起彼伏。而刘梅子依旧在黑洞洞的屋中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唱声夹杂哭叫,让人恐惧又心酸。 街口一阵喧闹,长青道长被刘克辉硬拽而来。长青道长点头哈腰,连连辩解:“局长啊,我真不会驱鬼啊,没那本事啊,你就饶了我吧!” 刘克辉举手枪对准长青道长的脑袋:“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多说一句,崩了你!” 高鸦儿在后面拉着长青道长的后衣襟呜呜哭:“舅舅啊,舅舅,你可别去,鬼厉害着呐!” 长青道长抱住高鸦儿,老泪纵横:“局长啊,这是让我送命啊!” 刘克辉恶相毕露,一抬手,拉开枪栓,长青道长连连告饶:“局长,别开枪,别开枪,我去,我去!” 当长青道长哆哆嗦嗦地被手枪逼进院子,王仲源连头都不抬,他已经绝望,更对长青道长不抱任何希望。 高鸦儿也想进,被刘克辉一把拽出,刘克辉倒是好心,生怕这孩子去了白白送命。 长青道长迈进门槛,院门被外面的人关闭,对面屋内一团漆黑,黑洞洞的窗户如同魔鬼的眼睛冷冷瞧着这可怜人。 石榴树猛然摇晃,阴风贴地涌起。 写者杂记 朋友们好,欢迎大家还评价这本书。 从性格上来讲,我属于粘液质型,没敢闯敢拼的魄力,做事也瞻前顾后,慢慢吞吞。 写这本书前,我也思考过它的风格。如今很多书籍,霸气十足,胸怀宇宙,与天争与地斗,杀妖灭神,主角独领风骚。因为性格缺陷,我写不出这种套路。 我喜欢的写作方式,就是像老牛一样慢慢拖着犁往前走,故事情节缓缓展开。 书中的主要人物都是人神鬼三界的小角色,如土地公c牛头马面c以及后来的小雷公辛老七,还有长青道长和小鸦儿,地位俾微,法力有限。我就是想把这些小角色写出性格来。大英雄虽然光芒盖世,但离我们太遥远,甚至过于虚幻。小人物虽然琐碎,但这个世界是由无数小角色支撑的,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可以听到他们的喘息声。 这本书的绝大部分的场景设计都在农村,土坯墙,破庙,羊肠小道,野花碎草,家禽牲口,野狐爬蛇,都有说不尽的土腥气。 这样做,也是想让自己记住一些即将消失的家乡老痕。因为不知何时,我的老家就要拆迁。离我老家不远的村庄,已经被推平,化作瓦砾堆。到那时,我就会失掉童年的一切,像患了失忆症的人流浪在城市的人海中,心灵再无归宿。 书中人物走过的地方,蕴含着我的记忆。 老家旧宅中,进了门口,就是一面迎宾墙。夏天爬满牵牛花。冬天,迎宾墙上会留有纵横交错的灰色痕迹。那是腐化后的牵牛花的茎脉留下的印记。 这本书就如同那些印记,证明往昔的繁华与挣扎! 书中,小鸦儿是最主要的角色,但我并不可以描述他。因为小鸦儿就像牵牛花的软茎,延伸向最高最深处。软茎上盛开的花,才是最耀眼的。 感谢坚持看这本书的朋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抡棍砸砖 长青道长扑通跪倒,磕头不止,嘴里喊道:“鬼大姐啊,不,鬼奶奶啊,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是被逼来的,我不吓你,你也别吓我啊,我胆小!” 一细幽声音钻入长青道长耳中,苍老悲切,“鹤儿,我的孙儿,我的鹤鹤!” 长青道长抬头,一白发苍苍的老妇正站在他面前,止不住热泪盈眶,爬上前去抱住:“奶奶,您真是我奶奶?” 老妇的身影冰凉阴寒,却凝重有质,乃是积久修炼的魂魄。 这老妇人正是长青道长的奶奶冯张氏。长青道长自幼由冯张氏抚养,祖孙二人感情深浓。长青道长十岁时,冯张氏重病不治,临终前,拉着孙儿流泪不止,切切难舍。 此时,冯张氏左手望地下一挥,阴风骤起,尘土败叶飘起,急速旋转,呜呜呼呼,尖啸嘈杂,以隔绝外人窃听。 又搂住长青道长悲恸:“孙儿啊,我走时你年少不更事,如今你的头发都白了这么多!” 长青道长恍然如梦,至亲在前,虽是魂魄,却不畏惧,说道:“奶奶,你去世已久,怎么还留在人家?” 冯张氏叹气:“孙儿,咱们冯家行医为生,你可知,咱的医术源自道家,祖宗也传下一些法术,可以使魂魄滞留阳间。” 长青道长想起这些年的辛酸,搂紧奶奶的魂魄,哎哎哭泣:“奶奶,小时候的日子多舒心,有你疼有你护。如今家破人亡,女儿没了,老宅烧了,媳妇去人家做姨太太了,就剩一个叔叔,也不知躲哪去了老天要灭冯家啊!” “鹤鹤,我受列祖列宗所托,甘犯天规,留魂人间,就是为在最危最难时,扶持后人一把,为我们老冯家挽留几条血脉”冯张氏仰头流泪,“也别怪你叔,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容易,守着祖传金条不动分毫,全留给你赈灾,就为祈求苍天怜悯赐恩,为冯家的后人一条活路!” 长青道长说道:“我妹妹还有一个孩子,小名鸦儿,就在院外!” 冯张氏点头,说道:“外甥虽也是骨肉至亲,毕竟不能承接我冯家宗嗣,很多事情还得靠你!” 长青道长惭愧无语。 冯张氏又有些生气,说道:“我也悄悄见过鸦儿这孩子,厚道伶俐,我喜欢!可你们这些长辈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字?你叫鹤儿,总归带点仙气!给孩子起了个‘鸦儿’,老鸹喳喳的,多晦气!真是一辈不如一辈,怪不得咱冯家垮的这样快!让我死了都得从土里往外钻!” 王仲源等人见长青道长进院后,风吼愈急,门窗噼啪乱翻,夜鸟惊飞,黑气攒动,更感恐惧,汗毛倒竖,冷颤不停,头皮阵阵发麻,好似钻进蚁虫。几个人拔腿想溜,王仲源咳嗽一声,如同施下定身咒,几人木头桩子似的停脚僵住。 高鸦儿脸色惨白,心忧如焚,贴在大门处倾听里面动静,杂音絮乱,哪能听得真切。 院内,正堂的屋门不知何时敞开,铁锁落地。刘梅子悠悠走出,右手提一灯笼,青光闪耀。已换掉旗袍,只穿粉色短褂,丰胸半露,紫绸裤紧裹双腿,凹凸有韵。长发油滑,肌肤奶白,乳如巨瓜,眉如细韭,眼如圆杏,唇比桃红,玉臂赛藕。徐娘半老,岁月厚积,荡姿勃发。嫦娥逊之满腴,织女逊之妖娆,一怀春色,十分可餐! 刘梅子冲长青道长媚媚而笑,妖冶撩人,浪荡无忌,犹如败家无数的风尘烟花女,可谓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房,三笑倾光钱囊!勾魂手段堪比牛头马面,直惹得长青道长痴愣! 冯张氏对长青道长说道:“孙儿啊,缘分已到,还不去和新妇温存!咱冯家能不能留后,就看今晚!” 长青道长惊慌:“奶奶,这可是县知事太太,我哪能放肆!” “孙儿啊,命中注定,你和这刘梅子几世瓜葛。我问过月老,月老说,别人的姻缘是用红线牵的,你俩的缘分是用铁链子捆的,挣都挣不脱!要不,猫眼绿镯子怎么会到她手里,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咱家那镯子可只传给长孙之媳!”冯张氏说道。 长青道长哪有胆子去碰知事太太,冯张氏不耐烦,又说道:“不必拘谨,刘梅子他爷爷绰号刘大疤瘌。那年你爷爷去京城买药,刘大疤瘌穷困潦倒,差点饿死路边,还是你爷爷救了他。刘大疤瘌不思报恩,反而打昏你爷爷抢走全部银钱,你爷爷人生地不熟,几乎伤残饿死,幸亏会点医术,凭此活命!她们刘家的债,如今该还了!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说完,举起手,在长青道长的头顶上轻拍一下,长青道长晕晕乎乎,神志朦胧。 冯张氏又刘梅子招手:“葱儿,该你了!”刘梅子的躯体早已被三月葱的魂魄控制,摇摇摆摆拉着长青道长向屋中走去,长青道长木偶一般任其摆布。 黯淡灯光下,两人背后却有三条黑影。 俄而,屋内烛火亮起,窗染红晕 冯张氏长舒一口气,冲院内暗处说道:“老仙,隐身良久,别光瞧热闹,也请帮帮人场!”一矮胖人影现身走出,头带斗笠手提锄头,不是土地公是谁! 土地公嬉皮笑脸,冲冯张氏拱手:“冯家奶奶,耍得好手段,老汉我看得一场好戏!” 冯张氏瞥了一眼,说道:“老仙,你的手段也不赖啊,我冯家祖传的金条被你威逼掠去,强行送出做了赈灾款。你积了阴德,我们冯家可少了几十年富贵!” “冯家奶奶,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见谅!天道不欺,几十年的富贵换来子孙血脉的延续,你这买卖可是大赚!”土地公说道。 冯张氏苦笑,说道:“当年,我身死心难安,煞费苦心留一丝残魂在这玉镯中,就为了不让老冯家断掉根苗。这次机缘,也多亏老仙帮忙!感激不尽!”说完,冲土地公躬身行礼。 土地公赶紧扶住:“莫说外话,先前我听得阴司判决‘王仲源有子而无子,冯音鹤无子而有子’,就觉得蹊跷,百思不解,今日才明白内中意思。你冯家金银毕竟因我而失,还带挈我积了功德,无以为报。如今,我也该出手扶你冯家一把”说着,把锄头和斗笠往院中一丢。 锄头立在地面,晃了晃,扭了扭,竟然化作三月葱的样子,轻佻妖艳。斗笠在空中转动,青光散逸,化作长青道长。土地公一声唿哨,两个身影对视一会,纵身缠打,仰伏转动,怪声迭起。 冯张氏微笑,徐徐隐去。土地公一跃而起,跳上屋顶,津津有味地趴在暗处看好戏。 风吼更烈,扫过屋顶,瓦片震颤,呜呜叫响,似鬼哭如狼嚎。 院外,众人心绪不宁,王仲源也挂念刘梅子安危,让人搬来梯子靠在墙壁上,刘克辉壮着胆子爬上去,伸头往院里窥视!院内晦暗,窗灯映照下,人影绰绰,勉强看出形体。 刘克辉战战兢兢往里瞥了一眼,回头往下喊:“真是三月葱闹的鬼,我瞧见她的鬼魂了,就在院里!我姐姐屋里亮灯了!” 高鸦儿喊:“我舅舅怎样了?” “动手呐!”刘克辉又看一眼,对众人解说。“道长和鬼在院子里打成一团,道长勒鬼脖子,鬼挠道长脸!” 王仲源惊喜,搓手磨掌,陡增信心。众人也骇然,这道爷厉害!都敢和鬼掐架,以后得多多尊敬,千万不能招惹慢待! 又听得院内“乒乓”不休 “动棍子了!”刘克辉翘翘头,又赶紧缩下脖子,瞪大眼继续解说,“道长拿的是顶门杠,鬼拿的是擀面杖!” 众人对长青道长刮目相看,敢和鬼拼大棍,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这可是真本事!连少林寺的和尚也只敢拿棍子朝人比划! 院内又叮咣响 “动上砖头了!”刘克辉站梯子上一脸崇拜地解释!“道长砸鬼的腰,鬼砸道长的腿!” 众人咋舌,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看,别的道士驱鬼捉妖,摆坛画符,烧纸焚香,祷告请神,啰啰嗦嗦一大套,这道爷干脆,直接给鬼上板砖! 高鸦儿狐疑,院内的真是舅舅吗?他哪来的这能耐?平时耗子冲他呲牙,他都害怕,今儿咋了?兔子拔刀踹狗窝,耍得哪门子横啊! 王仲源激动,心想:“都用上砖头了,道长尽心豁命!不容易啊!以后多多感谢!” 忽然,一阵狂风卷起,黑乎乎乱叉叉的巨物从院中直抛而出。众人哭喊逃避,刘克辉身子一晃,也摔下梯子来,鼻血长流。巨物落地,砰然有声。人们哆哆嗦嗦凑近,举着马灯照,竟是一棵石榴树! 有人小声嘟囔:“院里这是真打惨了,连树都拔了!” 王仲源恐慌:“再打下去,房子也得拆了!” 惊魂未定,又是一阵狂风,一圆乎乎的黑影抛出摔落,哗啦一声响,裂成碎片,点点亮光四处滚动! 举马灯照去,人人惊叫:“银元,是银元!”无数张手立刻向地面摸去! (朋友们好,感谢大家来看。 写了这点不成器的文字,发在网站,就如同老庄稼汉推车卖地瓜,三拐两拐,进了县城市场,两眼一抹黑,啥营销手段也不懂。 说实在地,到现在,我连周人气到底是怎么计算都没搞明白。 这个市场,人来人往,书货盈街。我就蹲在这市场最旮旯处,感谢大家在我的陋摊处驻足停留。 只要管书铺子的城管不撵咱,咱就在这里卖上几天。 地瓜不管卖得出去还是卖不出去,咱都不在乎,自己地里长的东西,本身就不值几个钱。到这里,就想混混世面。 过客匆匆,月上柳梢头,繁星落向高阁大宅,那里住着大神。咱这摊前,地瓜呆愣,只有冷风徘徊,几分惶恐,几分凄凉。暮然回首,老客欣然而来,幸甚至哉!烂石作台,青瓦为座,切上几片瓜,摊前把酒,互道寒凉,共话苦夜蝉语磷飞时!) 今日,这本小书点击超过两千,晚上撸点烤串庆祝一下。火炭炙肉,小酒入肚,天下无忧。人生在世,实时行乐,燕雀自有檐下之乐,不羡鸿鹄高飞,檐下草粒能果腹,白云深处不胜寒! 咱这人小肚鸡肠,鼠目寸光。老鼠的小眼睛就看眼前,只有这样才能寻到些残羹冷炙。老鹰飞得高,也是想从地面寻几口食吃。目标一致,方式迥异,在人类中的评价竟然如此天差地别。一个猥琐不耻,一个昂扬励志,世间之事就这样可笑。 不过,这年头真出天才。我发现有的朋友竟然能同时发表两部书!人家写书的速度比咱打字的速度都快。震惊之余,自叹弗如。 长江后浪推前浪,咱还没浪,就被吓死沙滩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长青不清 “你们谁敢动!”一声断喝,大家伙一抬头,王仲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手里赫然握着一只手枪,枪口瞄向众人。 这些银元是王仲源和刘梅子贪敛而来,共一千枚。为避人耳目,防人盗窃,装入瓮中,悄悄深埋在石榴树下,不料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被抛出。 所有人呆若木鸡,王仲源用枪指指杜宾和穆央泉:“把裤子脱下来!” 杜宾和牧羊犬慌神,一起喊:“知事大人,别开枪,这是干啥?不就捡点银元吗?别动肝火,留点薄面,别让我们脱光腚丢人!” 王仲源面无表情,说道:“让你们脱你们就脱,这些银元是我多年积攒的,其他人谁也不准走动,你们两个给我捡起来,装裤子里!” 杜宾和穆央泉无奈,苦着脸脱下裤子,扎紧裤口,光着屁股弯着腰一个一个地摸拾起银元,放进裤中。 王仲源一门心思全在银元上了,众人也紧盯一地白花花的银元,垂涎欲滴,惧于王仲源的手枪,丝毫不敢动。此时,只有那高鸦儿还在留心院中动静。 一只苍凉的手抚摸高鸦儿头顶,高鸦儿抬头,是一慈和的老太太,他不认识,却觉得老人对自己十分亲近。 老太太正是冯张氏,她拉着高鸦儿,趁王仲源稍微松懈,躲到僻静处,把一个猫眼绿手镯戴到高鸦儿左手腕上。 三月葱的魂魄从空中落下,挺着肚子站在冯张氏身边。高鸦儿刚想惊叫,被冯张氏伸手捂住嘴,轻轻说道:“孩子,莫张扬,不会害你!把这镯子藏好,别让外人瞧见!” 说完,冯张氏一拉三月葱,双脚离地,飘向远处。高鸦儿瞧瞧手腕上的镯子,翠光闪闪,赶紧用袖子捂住。 院内屋中,烛光暧昧轻晃。刘梅子躺在床上,半盖被子,微微喘息,脸上红晕未消,手腕上的镯子仅存一个。身旁正是长青道长,裸着身子,舒服得满身冒汗,胸口起起伏伏。 一只小老鼠自梁上跳下,窜到桌上,叼起一块酥饼就走,不意间,碰倒茶杯,茶杯转了几圈,掉到地上,啪地一声清响。 刘梅子猛然睁眼,眼珠转动,仰仰头,神志慢慢恢复。一歪头,瞧见身边的长青道长,惊叫:“你,你怎么在这?” 长青道长也醒转,同样惊叫:“啊呀,我怎么在这里?” 刘梅子急道:“你这疯子,怎么上我床上来了!”又觉身体有异,明白长青道长何止上床!又羞又恼,恨得咬牙切齿,白腿一蹬,把长青道长踹到床下。 长青道长刚欲站起,惊觉不雅,捂着下体赶紧蹲下,羞愧汗颜,惊恐难堪,心脏猛跳,血往上涌,瘦脸染成柿儿红。 两人尴尬对视,脑子还是有点迷糊,屋内死寂。刘梅子揉揉太阳穴,回想起被三月葱鬼魂扑打,长青道长拍拍脑门,也想起在院中遇到故去奶奶。 忽然,外面传来“邦邦”的撞门声。 原来,院外杜宾和穆央泉已经捡净散落银元,两条裤子,四条裤腿,满满鼓鼓。两人把裤子撘在脖子上,裤筒下垂,颤颤巍巍,压得二人垂头吐舌,苦不堪言,宛如上了木枷的重犯。 王仲源松了口气,方才想起长青道长正在院内驱鬼,刘梅子生死未卜。赶紧往院子瞧,早没了动静,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静得诡异。众人也醒过味来,望着黑黝黝的院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到心头。高鸦儿咧咧嘴,差点哭出声来。 刘克辉推门,牢不可动,众人上前一起撞门。 屋内,两人张皇失措。长青道长惊吓过度,差点没了心跳,手脚冰凉,脸色已成豆芽儿黄。关键时刻,还是女人有心智。刘梅子骂:“还等什么,快穿衣服,想让人家捉奸成双!”两人慌不迭当地各寻衣服! 院外的撞门声越来越响。长青道长好不容易穿齐,刘梅子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裤子。 长青道长急道:“你拽我裤子干啥?” 刘梅子更急:“你穿我裤子干啥?” 长青道长低头看,腿上套的是一条紫绸裤,赶紧脱下,寻到自己裤子,蹦跳着套上。惊慌之下,脸皮发胀,已成茄儿紫! 长青道长拔腿往屋外跑,刘梅子低声说道:“到地下多滚几下,多沾些泥土,别让人看出破绽!” 刘梅子收拾利索,往床上一躺,大被一盖,闭眼装睡。 长青道长跑到屋外,来不及多想,在地上连滚几次,满身灰土草屑,比乞丐都狼狈。 “咣当”巨响,大门撞开。王仲源率人冲进,提起马灯一照,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院内巨坑累累,碎砖烂瓦散布一片,犹如遭了炮轰一般惨烈! 正往屋里闯,王仲源脚下一绊,低头看,长青道长正灰头土脸地僵卧于地。高鸦儿跑过去,摇了几摇,长青道长缓缓睁开眼,一见王仲源正盯着他,肝胆欲裂,一脸葱心儿绿。 王仲源面无表情,道了声辛苦,来不及再管,带人奔到屋中。刘梅子仰脸躺在床上,床上没有丝毫土灰,王仲源暗自庆幸,心想:“真错看这道士,不但法力强,做事也厚道,没有趁人之危,做那上床越轨之事。否则床上铺盖早已沾尘惹土!” 他战战兢兢地走近前,坐在床边,摸摸刘梅子鼻孔,呼吸匀称,放下心来,轻轻呼唤:“梅子,梅子” 刘梅子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唇蠕动,说道:“我还活着吗?”王仲源大喜:“活着,活着,你活着,我反倒差点吓死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三清显灵,你可算醒过神来了!” 刘梅子抬头刚要起身,大叫一声,又缩进被子里。王仲源发愣,转头一看,杜宾和穆央泉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光着大腿,脖子上套着鼓囊囊的裤子,贼眉鼠眼地往床上瞧。王仲源大骂:“滚出去,滚,这损样的进来干啥?” 杜宾二人往外跑,王仲源大喝:“把裤子留下!” 两人丢下裤子,旁边的人找来两张桌布,勉强围腰。 刘梅子低声道:“都出去,都出去!”王仲源等人会意,慌忙躲到屋外。刘梅子起身梳理,悄悄把污秽斑斑的床单揭下,藏到隐秘处。 王仲源寻找长青道长,却不见了踪影。有人说,看见道长和那孩子出门径直走了,还挺急,拦也没拦住。 刘克辉赞叹:“出力不求赏,功成即退,真个的高人风范!” 王仲源说道:“得好好谢谢人家,如此费心劳力,断不能慢待于他!” 再说长青道长,趁众人进屋的空隙,拉起高鸦儿就跑,连华老先生家也不敢去,一夜滚爬,逃回天齐庙。高鸦儿奇怪长青道长的惶急,却寻思今天事情诡异绝顶,舅舅如此行事,必然有因,没有多问。 此时,高鸦儿对长青道长崇敬无比。两人日夜相伴,形影不离,竟然不晓得舅舅如此神通广大,如此骁勇雄烈,不禁惭愧自己幼稚浅薄。油然想起一句古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天明后,高鸦儿煮了点饭,端到床前,毕恭毕敬地请舅舅享用。不料长青道长理都不理他,神情怪异,翻着白眼胡言乱语。高鸦儿惊慌,摸摸长青道长的额头,不热啊,这是怎么了? 长青道长猛然起身半坐,神态狰狞,口中大喝:“对,就是我干的!怎了?贱命一条,拿我怎样?”俄而,又重新躺回,忧郁悲切,跪在床上,口中嘟囔:“我干的啥事啊,造孽啊,还有脸活吗?丢人啊!” 神情时忧时怒,阴晴不定。一会暴躁,顿足捶胸,咬牙发狠。一会焦虑,哭泣流泪,怨妇般哀愁,啪啪抽打自己的脸。 高鸦儿大惊,舅舅是不是让鬼吓出毛病,神智失常,对,一定是这样。看这情景,病得还不轻。 民间论述,疯子分文武两类,武疯子狂傲躁急,文疯子抑郁自闭,如今,长青道长已经疯成文武全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神针现世 高鸦儿见长青道长疯癫,神志难以自控,心中害怕。思虑一会,找出银针,欲给长青道长疗治。长青道长在床上起起伏伏,胡滚乱爬,银针难以刺准穴位。 高鸦儿狠狠心,咬咬牙,从屋外找来一根短棒,藏在身后,趁长青道长低头之际,短棒挥出,砸在后脑。长青道长闷哼一声,挺直身子昏了过去。 先以七寸长针深扎长青道长的人中穴,轻轻提动片刻。再以毫针分别刺入间使,神门(主治痴迷),后溪,下巨虚(主治狂躁)等穴位,慢慢捻转。 半个时辰后,又喂下几口清水。长青道长胸口一鼓,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浊气,双眼清明,不再发疯耍泼。等高鸦儿取出针,长青道长觉得肚中饥饿,连喝两碗菜汤,方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高鸦儿终于松了口气,安慰舅舅几句,挑着水桶去打水。长青道长自己烧了点热水,洗把脸,浓浓地泡了一壶茶。苦茶入肚,腹中清爽,额头浸汗,精神一振。不过,回想昨晚的事情,依旧汗颜后怕。 长青道长又摸摸后脑,肿胀疼痛,心里骂道:“臭外甥,下手还真狠,再要重点,脑袋直接开花!” 厢房的门被推开,王土地大咧咧地走进来。长青道长赶紧给他倒茶,王土地不客气,端起茶碗就喝,苦得只咧嘴,说道:“你不过日子了,傻往壶里塞茶叶,茶叶不是用钱买的?” 长青道长说了声:“苦点好,我清清心火!” “哎,也对,昨晚,你先在人家屋里床上翻腾肉搏,又跑到院子里往土里钻,够折腾的!我还奇怪,这道长怎么学起驴子来了,一吃饱喝足就到处打滚撒欢!敢情心里有火啊!”王土地嘲讽道。 长青道长脸色发白:“你,你全知道?” 王土地大笑:“我就在王仲源的院子里看捉鬼戏来着,顺便把他藏银元的坛子丢出去,好让你和知事太太多戏耍一会!” 长青道长脸色剧变,怒气蒸腾,拿起桌上的小铜人,指着王土地质问:“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哪有那本事?你命中有此艳福!我就说过那些金条不会白捐,老天自会赐福!”王土地辩解。 “这老天爷忒不厚道,这是赐福吗?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好人没好报,要不是救灾,我也闹不到这一步!”长青道长恼羞成怒,“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是不是让我身败名裂才甘心!” 王土地不理他,只是喝茶。 长青道长审视王土地一会,忽然客气起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土地公,今天天气真好啊!出门怎么没带锄头吗?” “没带,太累赘,放祠堂里了,哎,你没头没脑地问这做啥?” 长青道长脸色一沉,眼一瞪,牙一呲,阴森森地吼道:“没带锄头?这就好办了!今儿,我得好好收拾你这养马配驴的混账!你坑的我好苦!” 说完,抡起小铜人往王土地身上甩去。王土地歪头一躲,小铜人砸在墙上,砰然落地。长青道长抓起茶壶想再砸,试了两试,又放回桌上。小人是铜铸的,茶壶脆瓷单薄,硬碰就碎,舍不得!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喘气。 王土地倒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自不和长青道长一般见识,没动气,反而安慰长青道长:“道长,若没有这一场因缘,你冯家可真就断了香火。冥冥之中,善恶各有报,福祸相依,自有定数。你奶奶为什么不去投胎转世?她担心你们老冯家断根!” 长青道长想起奶奶,悲喜酸甜,五味俱全。 “津门逢旱祸,你救灾,灾救你,还是那句话,天道皇皇,自不会负你!” 王土地说完,从地上捡起小铜人,却是一声惊叫:“道长,看看,铜人裂了!” 长青道长赶紧接过,铜人乃祖传旧物,平日珍惜,今儿若不是气急,断不会拿它摔砸。此时,这小铜人腹部裂开一条口子,长青道长心痛,责怪自己鲁莽。 王土地面色凝重,说道:“铜人肚里有东西!”长青道长在亮光处细看裂口,里面鼓囊囊的,好像塞了物件,心中狂喜,心想:“莫不是像话本中常说的,祖先在某处藏了财宝,把线索放入隐秘处中让后人寻找!” 长青道长把铜人揣在怀里,板起脸咳嗽一声,两眼直勾勾地瞪着王土地不说话,手臂抬起向屋外指。王土地讪讪而笑,心里明白,这道爷生恐发现宝物,再被自己强借而去,闹个空欢喜!转身出屋,却躲到一边,王土地好奇心重,遇到此蹊跷事,极想看个稀罕,自不愿走离。 长青道长在门口左右瞅瞅,没人影,放下心来,回到屋里,结结实实地插死门栓。拿出铜人,激动得亲了好几口。 寻出一柄小刀,撬开铜皮,从小铜人的肚腹中取出一小卷油布,长青道长心口通通直跳,手发抖,竟然不敢立即打开。 一扇小窗慢慢打开,王土地悄无声息地跳跃而进,屏住呼吸,鼠步蛇行,蹑手蹑脚躲到长青道长身后,鬼鬼祟祟地窥视,见长青道长犹豫,甚是不耐烦。 终于,长青道长缓缓打开油布,四根细针现出!一根漆黑,一根殷红,一根碧绿,一根润白!皆长二寸五分,不知用何料所制!长青道长失望透顶,寻宝希望破灭,只有四根疗病扎穴的针。又不死心,把四针丢到桌上,反复验看油布,瞧不出端倪! “这针不寻常!”背后传来声音,把长青道长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王土地鬼魅一般立在身后,双眼紧盯那四根针。 “怎么进来的!哎呀呀,这世道乱了,连神仙都钻墙跳院了!”长青道长惊骂,捏起一根黑色的针往王土地身上就扎。 王土地淬不及防,左臂被刺中,惨叫一声,震人发聩。脸上黑气涌起,眼睛巨变,眼白消退,眼窝幽暗,大嘴张开,白齿森森。 长青道长吓一跳,拔下针丢到一边,惊呼:“土地公,我给你闹着玩,别吓我!” 王土地狠叫一声,牙齿闭合,咬住舌尖,一口血沫喷出,黑气消退,眼睛复原,神情委顿,瘫坐于地。 这时,传来啪啪的敲门声。长青道长打开门,高鸦儿挑着水桶进来,看见土地公正坐在地上喘息,吓了一跳。心想:“今儿背运,舅舅刚好,这土地爷爷又抽啥风呐?”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扶王土地到床上休息。长青道长把摔裂铜人发现四根针误伤土地公的事情说给高鸦儿。高鸦儿赶紧看那四根针,觉得奇异。 长青道长见土地公面色灰沉,抱歉说道:“土地公,伤了你的仙体,实在有愧。要不让鸦儿拿针给你疏通疏通血脉!” 土地公听见要给他扎针,吓得一激灵,一跃而起,跳下床来,撞开屋门,撒腿就跑,兔子都追不上。 高鸦儿手捧四针,知道这些东西必有神奇之处,连土地公都能扎伤吓跑,绝非凡品。 瞧见外面有几棵树,顿时有了主意 今日,有空闲,多写一章,敬请大家指教,对常来看的朋友,我深表感谢,一点不成器的文字,希望不耽搁大家功夫。 我这人笨拙,没多少写作的灵性,一天也就写个2500多字,就已经达到极限。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写这部小说时竟然感觉不到累。对我来说,随心所欲,流水折曲沿势而下,不再讲什么规则,不再顾虑什么格式,不用揣摩别人的审视的眼光,就把自己心里的故事讲出来。也许,这也是非常快乐的事情。 写这些东西,我没有提前存货,想到那些到哪里,就像地里的蔬菜,随采随吃,保持心情的鲜活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雪夜来客 高鸦儿走近一棵粗大柳树。如今已近初冬,天气转冷。沙河中的榆树c杨树c槐树等早已经落尽叶片,干枯枝杈在寒风中萧索抖动。只有这些柳树,枝条下垂,细叶黄中含绿,依旧保持几分活力。 这棵柳树四尺高处有一硬瘤,高鸦儿拿出那根黑针刺入硬瘤,应手而没,极是锐利。高鸦儿退到旁边,观看动静。 一会功夫,柳树上下抖动,嚓嚓爆响,柳条横伸,末端反卷,树杈聚合曲握犹如鬼爪,黑气笼罩,阴寒透骨,隐约可听见凄绝鬼叫声。 柳树顶上筑有一鸟窝,两只喜鹊拍翅窜飞而出,毛羽零落,于空中啼叫不止,似乎受到极度惊吓。 高鸦儿害怕,赶紧抽出针。黑气消散,柳树枝条缓缓下垂。 高鸦儿定了定神,拿出一根红针,再次刺入硬瘤。柳树颤动,树皮皲裂,噼啪脱落,露出白嫩皮层,长条扬起直竖,一股红光盘绕树身,炽热逼人。不断有叶片落地,散出焦灼气息。 高鸦儿抽出红针,柳树得了重病一般,枝杈酥软,枯叶铺了一地。 等高鸦儿捏起绿针,柳条起起落落,好似惊怕,又无处可躲。绿针刺入硬瘤,柳树又一阵颤动,很快肃静,长条僵垂,再没了动静。 高鸦儿有些失望,正欲拔出绿针。地面猛然生出屡屡白汽,蒸腾上升,犹如浓雾。地下传出“嗤嗤”声响,脚下鼓动,可以觉察出柳树的无数长根在向外延伸。向上看,柳条柳叶慢慢转为深绿色,几处竟然生出嫩芽。 阴冷北风吹来,柳条挥舞,飒飒嗦嗦,好似极为难受。 高鸦儿收好绿针,拿出白针,柳树猛然摇晃,树根抽搐,传出苍老骂声:“你小子忒他娘的狠毒,想折腾死我啊!害得我一阵冷一阵热,大冬天的还往外冒绿叶,你也不瞧瞧时节!” “谁?谁?谁说话!”高鸦儿惊恐,看看四周,并无人影。 “无赖小子,还有脸问?你扎的是谁你不明白吗?”声音从树中响起。 高鸦儿知晓,是柳树开口说话,连连后退,惊惧道歉:“柳树爷爷,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这些针如此凌厉” “没天理啊,沙河中这么多树,偏偏挑我扎针,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那针别光往我自个身上招呼,再扎,我跟你急眼。非要要试针,找别的树嘛!” 声音刚落,沙河中呼呜噼啪乱响,周围的树木得了羊癫疯一样战栗,干枝迸断,看来都是惊恐。 高鸦儿更吃惶恐,收好针,向备受摧残的柳树鞠躬,诚心实意说道:“柳树爷爷,我错了,再也不胡乱扎针,对不住了!” 转身想跑,柳树的声音传出:“小子,还算识礼数。不过,这事不能算完,你得补偿。记住,多给我浇几遍冻水!” 高鸦儿慌不迭当地答应,一路小跑回了天齐庙。把四根针包好藏到枕头底下,不敢轻易拿出。 又想起腕上手镯,赶紧摘给长青道长看。长青道长吃惊,问明来源,摩挲良久,叹口气,让高鸦儿戴回。他知道,奶奶把手镯给鸦儿,必有缘由。 当高鸦儿问那老奶奶是谁时,长青道长慢慢说道:“那是你祖姥姥,我和你母亲的奶奶!” 高鸦儿惊异:“她老人家不是死了吗?你还领我去上过坟!” 长青道长难受:“她老人家不放心我们这些后人,死不瞑目,一直在暗中照顾我们!”说完,泪如雨下,抱着高鸦儿悲恸不已。 又过了十几天,北风呼啸,黑云铺天盖地而来,夜里,高鸦儿觉得外面明亮,走出一看,朵朵雪花飘转而下,不禁兴奋,大喊:“舅舅,下雪了,下雪了!” 天明后,雪花簌簌不绝,下到傍晚时分依旧不止。长青道长寻出两件厚棉衣,翻看之下,不知何时已被老鼠咬开几个洞。抱怨几声,拿出针线盒,找了几块碎布,点起油灯,借着灯光,修补缺损处。 高鸦儿也坐在灯前,看着玉镯,绿光灿灿,耀眼夺目。高鸦儿问:“舅舅,这镯子值钱吗?” 长青道长叹气:“傻孩子,再多的钱也不能卖。等你长大了,送给你媳妇戴!” 高鸦儿害羞,不再言语。 屋门咣当响了几下,两人没有在意,以为是风吹。有人叫喊:“道长,鸦儿,开门!” 高鸦儿觉得声音耳熟,打开门看,惊喜万分,竟然是华长丰!戴绒帽,脖子上缠着花格围巾,穿着厚棉青袍,手里还提着皮箱。后面还有一人,英武粗壮,竟是张永三!背着长枪,肩上扛一件大包裹。 长青道长赶紧放下针线,请华长丰和张永三坐下,让鸦儿去沏茶。鸦儿没动,嘟囔说道:“就一点茶末子早让你喝光了,让你省着喝,你不听。这不,客人来了,怎么办?总不能泡树叶子吧!” 长青道长尴尬,华长丰和张永三相对一笑。张永三打开包裹,掏出一块砖茶,递给高鸦儿。高鸦儿没见过砖茶,翻来覆去地看,不知如何下手。张永三抽出一把尖刀,削下几块,让高鸦儿放到铁壶中熬煮。 长青道长拿出鸡毛掸子,替二人扫净身上的雪沫子。屋内只有一条长凳,张永三和华长丰坐下,长青道长坐到床上。华长丰向长青道长说明了来意。 民国二年,中国局势动荡。当时的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独揽军政大权,暗有称帝野心,倒行逆施,欲恢复帝制。2月,中国举行了历史上第一次国会选举,国民党人得议席最多。袁世凯恼怒,派人刺杀国民党理事长宋教仁。4月,袁世凯借来巨额外债,充做军费,意欲消灭各地革命党。孙中山发起二次革命,讨伐袁贼,然而一败涂地。袁世凯电令各地心腹党徒,让他们施展手段,剪除所辖地区的革命党人,一时间,腥风血雨,仁人志士接连遇害。 华长丰在济南任教期间,加入爱国青年会,被选为副会长,积极参加反袁运动,办演讲,发送传单。结果,引起当地军政府的注意。一天晚上,爱国青年会的会长回家途中,被人乱刀砍死。 华长丰得到消息,军政府要对他这副会长下手,慌忙逃回津门县。然而,军政府所派杀手尾随而至。黄忠良老先生便让儿子到天齐庙暂时躲避,还不放心,又让人到恩平县军营请张永三来护卫。 华忠良老先生没看错人,张永三虽吃政府军粮,却明辨是非,古道热肠,不避危险,仗义前来。 高鸦儿煮好砖茶,拿来几个粗瓷碗,提着铁壶倒出茶水,热气腾腾,涩苦的茶香浸透整屋。张永三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包豆腐干,大家边喝边吃边聊,高鸦儿往火炉中加了几块干柴。不一会,大家身上暖意融融,寒气尽除,甚是畅快。 长青道长痴实,张永三戆直,华长丰书生意气,鸦儿稚气未脱,都是肠直心热,口无遮拦,有啥说啥,或骂或笑,直抒胸襟,痛痛快快地说出心里话。 华长丰宣讲革命大义,激动处,猛然站起,振臂高呼:“维护宪法,打倒袁贼!”他一起身,长凳高翘。长凳那头的张永三猝不及防,趴到在地,爬起来叫喊:“华公子,袁世凯没打倒,你先把我整趴下了!”众人开怀大笑。 外面寒风卷雪,屋内情义沃沃!(几十年后,高鸦儿年近不惑,两鬓已有白发,想起此情此景,不禁热泪盈眶,慨叹万端。) 半夜时分,众人困倦。华长丰和高鸦儿睡在床上。长青道长在地上铺了一卷草苫子,张永三再拿出一张军毯罩在上面,两人席地而睡! (写者杂记 每日空闲,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听着音乐,轻轻敲打文字。这时候世间的一切烦恼都离自己远去。工资被扣,黄瓜涨价,家里缺酱油,胖五火箭发射失利,印度还在犯边,一切暂时抛在脑后。 最爱听的纯音乐是传统乐器协奏《世间始终你最好》,激昂苍劲的旋律入耳中,犹如巨石撞开木门,心中的故事缓缓展开。乡间泥泞的小路,街道上讨饭人的叫喊,颓废的古宅老院,泥墙土龛中的佛像,还有青草中牛哞,雨后小河渠散发出腐臭气一切浸透自己心中最宝贵的记忆。 有人心烦,就去安静的地方独处。我若惆怅,就在电脑前打字,操演过去。 早前,因为学习心理学的一些知识,看过几本有关精神疾病的书。很同情那些被关在小屋中的精神病人,喃喃自语中,满是偏执与狂乱。 对于他们来讲,这个世界太大,大到寻不到理解他们的人。 对于我们来讲,这个世界很小,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眼前的每一步路。 实走一步,赛过狂想万丈,明白这一点,说明我们还正常。 最宝贵的是,我们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狂风暴雨,心中都有一片宁静的家园。这个家园也许很遥远,也许只能在梦里相见,但永远飘散青草香气。 没有钱不可怕,没有房不可怕,最怕是失去心中净土。 世道沦替,情比刀冷,谁也保不准自己哪一天会崩溃。真要有那一天,就把自己心灵大门关闭,永远躲进心中那片满是枯草的荒园。即使疯掉,灵魂也有彷徨之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沙河枪声 天明后,张永三打开包裹,拿出二斤牛肉干,还有几块干粮,高鸦儿煮了点粥,大家吃完早饭。长青道长坐在床上补棉衣,华长丰c张永三和鸦儿外出游玩赏雪。 此时,朝阳自东方升起,红光润照白雪,彩光艳艳。树木披上白装,宛如一座座白塔,不时,枯枝断折,大团雪块簌簌落下。雪在地面上累积半尺有余,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三人走到一土坡之上,转首四看,被这雪景深深迷恋住。张永三啧啧称叹,说道:“我在京师呆的时间长,冬天也常下雪,雪薄,煤烟一熏,脏兮兮的,不似这里的雪干净厚实!” 左侧荆棘丛中一阵晃动,两只灰兔蹦跃而出,积雪厚软陷足,兔子跑跳艰难,失去往日的迅捷。张永三从摘下长枪,半蹲瞄准,趁两只野兔身形交错之际,一勾扳机,砰然枪响,两只兔子血花飞溅,齐齐摔飞。 高鸦儿大叫:“好枪法!”华长丰赞许:“一枪双兔,真为神枪手!” 张永三得意,捡起那两只兔子,挂在树上,用尖刀割开兔唇,拽开豁口,往下一捋,毛皮褪下,掏尽内脏,用白雪擦净兔身。 华长丰建议就地烧烤,张永三大笑赞同。高鸦儿找来一堆干柴,点燃起来。华长丰用树枝分别穿好两只兔子,和高鸦儿凑近火堆,一人一个,转动翻烤。不一会,兔子身上鼓起油泡,油脂滴入火堆,滋滋作响,香气飘出。 高鸦儿记挂长青道长,欲让他也来分享美食。张永三又想起包裹中还有两瓶酒,有肉无酒,太没趣!起身回天齐庙唤长青道长,顺便拿酒。 华长丰喊他:“张兄,再抓把盐沫子来!”张永三答应,不多时,便不见了人影。 热火之中,兔肉黄焦,香气更盛。 远处,一丛荆棘摇荡,嚓嚓作响。华长丰惊喜:“这儿兔子还不少,多打几只” 高鸦儿放眼瞧去,人影伏动,已觉不妙,低呼一声:“是人,不是兔子,别让人家把咱打了!”话音未毕,荆棘丛中火光嘣闪!高鸦儿大叫不好,猛然把华长丰撞倒,枪子尖啸而来,从高鸦儿头顶骨处掠过,骨茬飞溅,高鸦儿翻身倒地,口鼻涌血,流在雪地上,殷红如花。 华长丰爬起身,抱住高鸦儿,才发现高鸦儿的颅骨正中一块盅口大小的骨盖被击飞,残缺处已见灰白色脑浆,微微颤动,摸摸鼻孔,气息幽微。 激愤之下,华长丰冲响枪处高喊:“杂种们,有本事冲我开枪啊!我碍了你们事,可这孩子无辜!” 荆棘丛中站起四人,皆披白色棉氅,手提长枪,疾步走近,枪口对准华长丰。 为首的人身材不高,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疤,自额头延伸到右脸颊,眼中冷光闪射,犹如嗜血野狼。他掏出一张照片比对华长丰,冷笑说道:“华公子,让我们好找!年轻轻的,不好好享福过日子,非要掺和国事。上头不饶你,别怪我心狠!投胎去吧,记住,下辈子做个闲人!”长枪顶住华长丰的额头,华长丰两眼一闭,绝望等死。 “慢动手,慢动手,杀善人是要坠阿鼻地狱的!”话声传来,四人吓一跳,扭头看,一黄发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据搂着腰,左眼盲瞎,手中还提着竹篮。 伤疤脸凶相毕露,恶声骂道:“老不死的,乱管闲事,这么大岁数,也听说过什么是杀人灭口。干我们这行,只求活得痛快,从来不想身后事。如今,我先请你老人家去地府趟趟道,如有机会回来,再与我们说道说道!”抡起枪托砸向老太太的头部。 老太太缩头躲避,右手急伸,插入此人腹部,迅如闪电。红光烁动,篮子中已经多了一颗心脏,热气蒸腾,兀自跳动。 伤疤脸惊叫:“谁的心?” “你的!”老太太说道。 伤疤脸方觉剧痛如割,低头一看,肚腹大敞,肝肠流地,血污喷涌,惊叫一声:“非人也!”仰面躺下。 其他三人惊骇失色,两人转身就跑。剩下一高个子举枪欲打,老太太面色阴沉,右眼中黑光耀耀,抬起手,长甲如刀,血痕斑斑。高个子心胆俱裂,枪丢到一边,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慌不择言:“饶了我吧,我家中上有八十岁孩子,下有三岁老母 黄发老太太捏住他的喉头,冷笑说道:“你家辈分岁数够乱的啊。哎!你也是爹生娘养的肉身血灵,本不想下狠手,可你们不给我恩人活路,我只好断了你的命!”五指一紧,咔嚓一声,喉骨碎裂,高个子头颅歪下,气绝身亡。 华长丰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老太太满身血污,凶神恶煞地走近,华长丰抱着高鸦儿往后退。老太太喝道:“快找干净布,裹住孩子的头,莫染脏毒。”华长丰醒悟,赶紧从棉袍上撕下一条布,捂住高鸦儿头骨残缺处。高鸦儿脸上已没了血色,气息奄奄,老太太难过,右眼流出泪来。 远处一人疯跑而来,正是张永三,他听得枪声,已觉不妙,反身往回奔,终究迟了一步。张永三见华长丰无恙,略微安心。又见高鸦儿气息愈来愈弱,心急如焚。地面两具残尸也让张永三心悸,得知皆为面前的黄发老太太所杀,更觉骇异。 老太太指指远处,对张永三说道:“还余下两人,看你手段了,他们一旦溜走,后患无穷!” 张永三点头,握着长枪追去 华长丰背起高鸦儿往天齐庙急奔,老太太紧紧跟随,时而弹跳,时而四肢着地疾驰,犹如鬼魅。 半路上,长青道长迎来,见到高鸦儿伤势严重,天塌了一般,痛彻心扉,嚎啕哭泣,华长丰面有惭色。 华长丰把高鸦儿背进天齐庙,放置在床上。高鸦儿双眼紧闭,再无知觉,摸摸四肢,已经没了暖意。华长丰悲叹:“都是我连累的,我是祸根,都怪我!”抡起手掌啪啪打自己的脸。 黄发老太太伸手拉住,骂道:“这孩子生死未卜,你就别再添乱了!” 长青道长五内俱焚,心乱如麻,伏在高鸦儿身上哀哀哭泣,黄发老太太又劝慰他:“道长,莫太悲伤,这孩子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大家尽心救助,或可有转机!” 长青道长迟疑问道:“老人家,您是” 黄发老太太指指自己盲瞎的左眼,长青道长心里明白,定是高鸦儿当初所救的黄鼠! 华长丰感激老太太的救命之恩,又忌讳她的狠辣,暗中询问长青道长,打探老太太的身份。长青道长不便明说,含糊答道:“她老人家是在沙河中隐修的高人!” 一个时辰后,张永三返回庙中,对众人说道:“那逃走的两个家伙被我出掉,埋到僻静处,先前两具尸身也处理干净!” 又对老太太深鞠一躬,说道:“老人家,多谢伸手相救。鸦儿重伤,华公子再罹难,我百死莫赎!都怪我,当时不该轻率离开,才给歹人机会。” 老太太止住他,说道:“惭愧,我也去的晚!如果早一步,这孩子也不至于受此摧残!” 张永三说道:“敢问老人家高姓大名!” 老太太回了一句:“我姓郝(耗)!”再不愿多说。张永三知道老太太必非凡人,既不肯多言,也不便多加追问。 半夜时分,高鸦儿脉搏时有时无,胸口冰凉,生机慢慢消退。众人心中绝望悲伤,长青道长几欲癫狂。 张永三坐在床前,攥住高鸦儿的手,悔恨自己疏忽大意。不经意间,张永三胸口泛出耀眼白光,惊异之下,往胸口一摸,掏出那块藏僧顶骨吊坠,那光正是此物发出,兀自震动不休 (写者杂记 今日,回到老家。堂婶肝癌晚期,奄奄一息,我去看望她,希望不是最后一面。 堂婶躺在床上,骨瘦如柴,面如黄蜡,见到我,掉泪不止,说了不少我小时候的事情。在她家坐了一个小时,我起身想走,堂婶阻止:“再说一会话吧,过几天就没机会了。”一听这话,我也心酸。 其实,早前,我家和堂婶一家关系并不好,甚至相互仇视,一年打好几次架。 我爷爷兄弟六人,这堂婶就是我爷爷六兄弟的儿媳。 我家在爷爷那一代很穷,穷到什么程度?上级拨来救灾粮,村里人一般没勇气和我家争! 我爷爷自天齐庙回村后,除了吹唢呐,一无所长,人又疏懒,日子没法过好! 六爷爷一家很阔绰,六爷爷是解放前的党员,担任县组织部干部,家境在村里数一数二。六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叔成年后娶了我这堂婶,堂婶的身份也不一般,她的亲哥哥是省级干部,官高权重。 我家穷,六爷爷家富,堂婶瞧不起我们一家。她这人,自小娇身惯养,嚣张跋扈,骂街的能力十分出色。 但是,穷神只是来我家做客,并没有一直赖着不走。 父亲自部队复员,在乡文化部门工作,和我母亲结婚后,日子一天天变好。 堂叔和堂婶可能心理失衡,时常和我父母吵闹,急了眼就动手厮打。当然,我母亲也不是好脾气,她兄弟姊妹八人,她是老小,没有忍耐的习惯。 我对堂婶也没有好印象。 我考大学那年,堂婶就对别人讲:“这小子尖嘴猴腮,没个稳重样,想上大学,做梦?他家祖坟没冒青烟!”她说的是我! 结果,很让她失望,我考上了,老天保佑,高出分数线半分! 我到单位上班那年,堂婶也嫉妒,又对别人讲:“这小子别看到公家上班,他家积祖的穷根,没当官的命!” 托她吉言,工作许多年,我还和新毕业的大学生一起给领导端茶倒水。 如今,堂婶时日不多,一切不愉快都已经散去。母亲常陪她聊天,也受堂叔委托,悄悄为她准备入殓的衣服。 亲不亲都是一家人,血缘的温度总会融化一切隔阂。 听人说,这几天,堂婶也念叨自己的哥哥,那位带给她无限荣耀的哥哥如今也退休,在省城养老。 一周前,堂婶腹胀的厉害,到省城医院抽腹水。她哥托人送来一万元钱,却没有到医院和病重的亲妹妹见见面。 堂叔愤愤地说:“人家是高级人物,干净惯了,你婶得的是肝病,人家怕传染!” 也许堂叔只是猜测,但,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母同胞的哥哥不见病危的妹妹最后一面?想不出来。 世间的事,就这样可笑。堂婶一辈子以当大干部的哥哥为荣,即将去世,不避脏秽来看望她的却是这些平素看不起的穷亲戚,不知她心中有何感想? 我心想:“婶啊,您真要想见那位干部,活着见不到,过世后就去寻他见面,做了鬼身上是没病菌的,想必那人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妹妹聊天!” 今夜暴雨,辗转难眠,写完一章,即刻发送,书写粗疏,望朋友们见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佛骨盖顶 张永三握着这块藏僧所留的顶骨,光华不断从指缝中倾泻而出,心中思虑:“当初在那三姑庙中,这吊坠被高鸦儿触到,立马发光震动,就觉得蹊跷。这次鸦儿顶骨碎缺,吊坠光芒更胜于前次,莫非这顶骨吊坠和鸦儿有缘,欲救援于他?” 紧握吊坠,张永三心中默念:“师傅,我知道你的英魂未散,神识未灭,若你的神骨与这孩子有缘,就请示意于我!”顶骨吊坠活了一般,震颤不休,清音铮铮。屋内众人惊异,都愣愣地瞧着张永三。 张永三伏身到床上,揭开高鸦儿头上的碎布,伤口露出,头皮翻卷,顶骨缺空处,脑浆显露,触目惊心。张永三去掉吊坠上的铜箍,取出顶骨,摩挲数遍,伤感说道:“师傅,你去后,徒儿只能凭借此骨念想您的音容,一刻不敢离身。徒儿难舍此物,但也知佛法尚缘,神骨如若能在这孩子身上重生,也是天赐福缘!” 说完,把藏僧顶骨放入高鸦儿头顶残缺处,竟然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再把翻卷的头皮小心顺平理正,覆盖住伤口。自包裹中拿出一卷白纱布,自头顶至颚下缠绕数圈。 众人围聚过来,多点上几根蜡烛,留心观看高鸦儿的动静。长青道长紧张,心如撞鹿,那颗脆弱的心脏几欲跳出胸口。 外面阴风呼啸,杂音骚乱。屋内众人敛声屏气,聚精会神地注视高鸦儿。 半个时辰后,高鸦儿僵直不动,气若游丝,屡次断绝,并无奇迹出现。屋内的气氛愈来愈凝重,长青道长失望,几近崩溃,华长丰坐在长凳上唉声叹气,内疚自惭,黄发老太无奈摇头,张永三也坐立不安。 他们没有注意到,鸦儿的太阳穴悄然隆起,好似有力量在向外鼓动 屋外狂风扫来,屋门大开,一股股黑气涌到屋中,昏黄烛光化为诡异青色。两个黑影现出身形,一黑汉,手提钢叉,一白衣女子,脖绕长巾,两人冷眼瞧着屋内众人,自报家门:“地府勾魂阴差,牛头c马面!” 长青道长瘫倒,抖个不停。黄发老太太惊惧欲逃,弓着腰低头四处搜寻。长青道长问:“你找啥呐!” 老太太低声说:“我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长青道长抱歉:“昨日我把屋里的耗子洞全堵死了!” 老太太急眼:“你吃饱撑的,干啥不好,非和耗子洞过去不!” 长青道长嘟囔:“我这不是怕再来耗子咬棉袄吗!”老太太无法,只好贴着墙壁打哆嗦,低眉顺眼,不敢直视牛头与马面。 张永三阴着脸不说话,不过,手背上的青筋蹦蹦直跳。 华长丰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冷汗淋漓。马面夫人瞧了瞧他,轻笑说道:“好俊秀的小伙子,细皮嫩肉,惹人怜爱!” 华长丰听得夸赞,稍微定了定神,见马面夫人脖子上的白色长巾甚为皎洁,壮着胆子称赞道:“夫人,你这长巾又柔又亮,洒洒扬扬,世间绝无,正配你的好身材!” 马面大笑:“好小子,文绉绉的,舌口好甜!我这长巾就送你用用!”长巾挥出,冷风如蛇,正套在华长丰脖子上,华长丰低头一看,长巾已经化作黑粗铁链,惊吓过度,哭叫一声,晕了过去。 马面冷笑:“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皮囊,老虎志气老鼠胆,咋咋呼呼的还玩革命,图惹事端!” 张永三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手枪,拉开枪栓,对准马面,说道:“放了华公子,有本事冲我来!” 牛头挺起钢叉,说道:“莫急,马夫人只是开个玩笑,再说,你那枪子也伤不了我们!” 张永三无奈,把枪收好,依旧提神戒备,马面也收起铁链,依旧化作长巾。 牛头和马面来到床前,看到高鸦儿惨状,俱叹息不已。长青道长害怕,说道:“二位阴差大人,可是要勾走鸦儿魂魄!” 牛头沉默,马面却摇头:“我还真下不去手!可阎王爷的生死薄上已经消去这孩子的生籍,地府要收这孩子的魂魄,我们当差听人管,不能违令,否则,必受重罚,奈何,奈何!” 长青道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二位大人,手下留情啊,鸦儿这孩子心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从小到大也没享过什么福分,就这样死了,天理不公啊!” 牛头马面皱着眉不说话。 长青道长焦急:“您们看,咱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就高抬贵手吧!” 马面一愣:“邻居” 长青道长往西一指:“你俩和判官爷爷不就在西厢房住吗?我在东厢房过日子,咱们是亲亲近近的好邻居!我时常帮你们收拾屋子”天齐庙西厢房中,确实有牛头马面神像,凶神恶煞地护卫在判官爷前面。 牛头轻轻点头:“要照这样说,咱们还真是邻居,不过,你也不厚道,还说帮我们收拾屋子,睁眼说瞎话!那些杂七杂八的破桌乱凳没地方摆,净往我们屋里堆!逢年过节也不送点香火,一点邻居情分也没有!” 长青道长赶紧认错:“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明天我就去给二位收拾屋子,供上三尺高香!” 马面冷哼:“别指望我们抗拒地府法令,区区三尺香火还迷不倒我们?” 长青道长急眼:“三尺香火不够高,那我把房大梁拆下来点燃给你们上烟火阴差爷,可怜可怜这孩子吧,实在不行你把我带走凑数!” 牛头沉默不语,手中的钢叉转动,时快时慢,铮铮作响。 马面说道:“道爷,地府阴司法律严苛,徇私枉法,偷梁换柱,可是我们勾魂阴差的大忌,一旦查实,就会被打残形体,送入寒冰海受苦!” 长青道长焦躁:“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屋外一声惨叫,又传来怒骂声:“哪个没天良的在这挖大坑” 众人慌忙出去看,张永三高举马灯。窗下正有一深坑,一矮胖之人正在坑中灰头土脸地跳脚骂。 仔细看,不是王土地是谁? 马夫人长巾一甩,卷住王土地,把他拽了上来。王土地怒气冲天,一把揪住长青道长:“说,是不是你做的?也就你这狭促人干这损事!” 长青道长承认说道:“是我做的,不是扎了你一针吗?怕你扛锄头来报仇,把门关死又怕你跳窗户,就在窗下挖了个坑,铺上草席子遮盖住,一下雪,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别人请我这土地神,烧香上供,磕头祈愿,又炸果子又包饺子,我还不愿去。你这倒好,专门给我挖坑!”王土地气咻咻说道。 马面夫人说道:“得了,老仙,别吹了,没见多少人给你送香火,你那破祠堂地穷得就剩一点臭豆腐和臭鸡蛋了” 长青道长壮着胆子质问王土地:“你这当神仙的,不做体面事,半夜三更趴人家窗户,不给你挖坑给谁挖坑!” 王土地叹气:“别人挖坑设陷阱,是为捉兔子,捉野猪,你倒好,一门心思坑土地爷!我就是想先从窗户外瞧瞧动静再进屋,算是着了你的道!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去看看鸦儿这孩子。” 王土地进屋后,坐在床上瞧着高鸦儿,不禁眉头紧锁,对长青道长等人说道:“我和两位阴差商量一点事情,其余人先请回避一下!”面色沉重,平时诙谐粗憨的神情一扫而空。 张永三把华长丰背到外面,黄发老太太也拉长青道长走,长青道长不放心,冲王土地喊道:“土地公,别记恨我,救鸦儿一命吧,以后你给我挖坑,我头朝下往里蹦” 王土地挥手:“快滚,没工夫和你扯那咸淡!”长青道长终于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屋内只剩下王土地c牛头c马面,还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高鸦儿 王土地望着牛头马面,轻轻说道:“这事,咱该怎么办呐?” (写者杂记 我这人头脑简单,思维狭隘,习惯坐井观天,所以写不出什么大气的文章,让朋友们见笑。 蜗居小县城,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大城市我倒也去过,最多的是天津。弟弟和弟媳在那里打工,一直租房子住,侄子在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每年暑假,我就会把侄子送到天津,让他们一家团聚几天。把侄子送到,已经傍晚。我就住上一晚,第二天上午从天津杨柳青区坐火车独自回家。 去年,我送侄子到天津。天气闷热,弟弟两口子换了住所,新租住的小阁楼太狭小,只有十几平方米,又没有安装空调,跟小火炉似的,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熬过来的。 晚上,在大排档吃完饭,弟弟塞给我120元钱,让我在附近寻个旅馆,住单间,都有空调。 弟弟和弟媳回了小阁楼,我捏着钱,实在舍不得。我舒服睡一晚,弟弟就得白打一天工——哪里不能凑活迷糊几小时。 转来转去,附近有一座大桥,好像叫什么滦河大桥。桥下大堤上铺着地板砖,好些流浪人睡在那。其中一些人穿着工厂制服,想来也是打工者。我花一块钱,买了两张报纸,铺到地板砖上,枕上两块砖,躺下休息。怕丢掉东西,就把手机和钱塞进内裤中。怕人找咱麻烦,手里握了一块砖,板砖在手,安全感顿增。 村里抗旱浇地,晚上怕沟渠跑水,时常在野地里睡觉,倒没觉出不习惯。天津这条大河挺宽,水流匆匆,就是没有青蛙叫。 大城市的人多,即使到了晚上,也是密密麻麻,好似地里的玉米秸秆。不过这些秸秆都长了脚,四处走动,还会坐车。 大城市的灯也很亮,半夜时分,也是五光十色,烧了大火一般把天空映得通红。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弟弟,把120元前还给他。 弟弟很惊奇:“哥,这一晚你在那里住的?” 我说:“住的挺好,挺舒服!花一块钱,就住上最阔气的宾馆!” 弟弟发愣:“一块钱,还阔气,哪有这宾馆?” 我说:“怎么不阔气,屋顶上都能跑车!” 弟弟追问:“哥,有空调吗?” 我说:“有,还是自然风!” 弟弟又问:“有浴盆吗?” 我说:“有倒是有,就是太深,我怕下去上不来!” 弟弟还糊涂,弟媳听出来了:“咱哥在桥下睡的!” 弟弟一听掉了泪:“哥,在老家,你好歹干坐办公室的体面事,到了我这,钻桥洞子睡觉,都怪我没本事!” 我说:“这有啥啊?在老家帮咱爹咱娘抽水浇庄稼,晚上不都在地里睡?旁边还有坟头哪!天津桥洞也好,夜里上下走动的都是活人,睡觉不害怕!” 弟弟咬牙:“哥,等我打工挣了钱,在这买上一套大房子,几室几厅的,你来了,随便住!” 我说:“兄弟,买房的事别着急。等哥在网上写小说挣了大钱,也在这买一套,白送你!” 都是没影的事,吹牛皮逗大家开心! 天津闹市区房价一平方好几万,一家人拼命劳作也买不半间房。在此打工,薪水微薄,买房只是幻想。 写网文挣钱更是不着边的事,纯粹闹着玩,听朋友说,就我这三脚猫的写作水平,几十万字可能换不来两包烟。 也许,弟弟在天津买下房的时候,我的两包烟钱还没挣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判官缺弦 牛头马面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勾走鸦儿魂魄,易如反掌。见惯生死离别,此时却狠不下心来。不勾魂魄,又没法交差,地府法令森严,他们也没胆子抗拒。王土地连连叹息,屋内一片沉寂。 长青道长心中忐忑,无奈之下,找出几根长香,进入北面庙堂大殿,燃上红烛,跪倒在天齐大帝神像前,焚香祷告,祈求大帝显灵施恩,护佑高鸦儿的性命。 香火缭绕,光影摇曳,不经意间,天齐大帝斑驳的泥脸上隐隐露出笑意。高鸦儿曾经顽皮地在神像手中插了一束鲜花,以代替缺损的笏板,季节轮换,早已枯萎。此时,那束干枯花茎突然转绿,生出红花四朵,冉冉开放,芬芳馥郁,黑暗中烨烨生辉。 长青道长惊异,继而大喜,知道大帝定有灵感。张永三和黄发老太太见此情景,也一起拜倒在大帝神像前。华长丰躺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依旧未醒,能听见微微鼾声,竟然是睡过去了! 暗风吹来,四朵红花一起向西南方向摇晃,嗦嗦清响,似有所示意。 长青道长转首看去,院外,西南方,正是放置判官铁像的西厢房,豁然开朗。 长青道长起身,要过张永三手中的马灯,来到院中,推开西厢房的门,不禁叫了一声:“惭愧!”原来这西厢房杂物堆积,残砖乱瓦,旧衣败絮,破罐子废瓶子,满满当当。崔判官铁像头上顶着一把三条腿的破椅子,不似神灵,倒似玩杂耍的艺人。牛头马面像也好不哪去,歪斜在地,污垢厚积。 长青道长赶紧把椅子取下,用袖口擦擦神像上的灰尘,再把牛头马面像摆正,磕头哀求。 黄发老太太也进西厢房,手举香火,跪拜下来,面对判官神像喃喃自语,希望神灵网开一面,留住鸦儿魂魄。 长青道长跪拜良久,觉得膝盖酸痛,判官铁像没有丝毫感应。正心焦,铁像双唇张合,一粗重刚猛声音传出:“长青,你可知罪!” 长青道长惊喜,终于灵验了,赶紧叩头,说道:“知罪,知罪,不该懒惰,让这屋子脏乱不堪!” 铁像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哪是懒惰?分明看不起我这小判官啊!神帝面前香火不断,我这里整年不见烟火,还让我替你顶破椅子,狗眼看人低,拿我不当回事啊!求着我了,才来磕个头,像话吗?” 长青道长羞愧不堪。 判官越说越气:“上次闹灾,是不是想拿我法身铁像去换烧饼吃?” 长青道长大惊:“这您也知道?我就随便想想,可没真那样做啊!那不是饿极了没办法吗?” 铁像板着脸不再说话,长青道长心死如灰,看来这判官爷小心眼,不肯伸手相助了。 一片红色花瓣飘来,围者判官铁像飞绕不停。铁像终于又开口:“既然神帝为你说情,这个忙我终究要帮的!长青,你张开嘴!” 长青道长赶紧张开嘴,一股黑气从铁像头顶飘出,飞入长青道长口中。长青道长身子一震,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神情大变,威严刚猛,不再有一丝颓唐破落气! “长青道长”站起身,走出西厢房,一步一踱地迈进东厢房,气势沉猛迫人。张永三想跟进,黄发老太太急忙摇手止住。 牛头马面和王土地正愁眉苦脸的想对策,“长青道长”进屋,看看躺在床上的鸦儿,问牛头:“想出法子来了吗?” 牛头晃晃脑袋:“道长,难办啊!” “长青道长”咳嗽两声,慢慢说道:“我觉得这事情啊,啊,应该给判官老爷说一声嘛,当初救灾的七百银元也应算作这孩子的功德,既有善举,地府自当赐给阴德判官老爷可英明的很啊!” 马面夫人眼尖心细,瞧出这“长青道长”神态迥异。再说,王土地提起过,七百银元是高鸦儿瞒着长青道长捐献出的,这位“长青道长”如何知道?还有两声咳嗽,怎么听都像判官老爷腔调。急忙躲到一边,不敢言语,屡屡向牛头递眼色,可怜的牛头浑然不觉。王土地也瞧出端倪,低着头装瞌睡。 牛头对“长青道长”说道:“鸦儿这事可别给判官提,那老家伙脑子缺根弦,分不清好歹!” “长青道长”怒容满面,又很快平息,满脸堆笑地问:“那判官老爷,不,那老家伙脑子怎么个缺弦?你倒说说!” “啊,想起来就生气,我给你说,这老家伙架子大,摆官腔,还爱训话,时不时把我们这些大鬼小鬼喊到一起,啰里啰嗦,胡诌八扯,一讲就是七八个时辰,烦得我们只想掐他脖子揪出舌头。更可恨的是,这家伙专门爱挑我们歇工的时候集合训话。那不,七月十五那天,地府放大假,阳间烧纸送钱的多,我们下去捞点零钱,喝喝小酒,有情人也见见面,多好啊。他偏偏挑这时候把我们整到一起,听他胡扯,一扯就是一天。等他讲完了,阳间的纸钱早被抢空了,灰渣都不剩,情人也跟别的鬼跑了!你们说,这老家伙是脑子缺弦不通人情!”牛头气愤愤地说。 “长青道长”眼中黑光闪动,脖子涨得比脸还粗,说道:“你再说说,这老家伙还有没有别的毛病?” 牛头不吐不快,继续说道:“判官大老爷好大喜功,最爱瞎折腾。上次去天宫观赏歌舞,受到启发,回来以后,就折腾开了,在地府里开展赛歌会!说什么要提高鬼情调,陶冶鬼节操,展现鬼魅力,让鬼话不再骗人,让死亡不再恐怖,让地府不再阴森,黄泉之下,依旧是泱泱乐土” “长青道长”插嘴:“这多好的事啊!” “好啥呀?地府的鬼刚开始都不搭理这茬,自己的丑样自己知道,谁也不愿登台丢脸。就真有一位不嫌自己磕碜的女吊死鬼上台,给判官唱了一首《悬梁之歌》,这样唱的:‘妹妹我吊梁头,哥哥你贴墙走,恩恩爱爱,长舌荡悠悠,荡悠悠你死活爬也走,泪水在我心里流,就盼太阳落西头,让你一次疯个够,疯个够’,判官听得顺耳朵,直接奖赏那女鬼投胎转世去做皇后。地府轰动,大鬼小鬼,男鬼女鬼,啥事也不做了,一窝蜂地望唱台上挤,整日鬼哭狼嚎,群魔乱舞。原先时候,地府里鬼见面,相互问候‘吃了吗’,那段时间,一碰面,都问‘唱了吗?’!结果,地府唱翻了天,闹闹腾腾,都想凭借唱歌飞黄腾达。赛歌会越办越红火,连守卫边疆的阴兵们也不练武艺了,整日扯着嗓子狼嚎。统帅阴兵的将领们不再钻研兵法,反而哼哼唧唧地研究起歌词韵律来。时值魔兵犯境,边境线上嘶喊震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堆尸成丘。地府后方传来消息,‘赛歌会开始了!’消息很快传遍,阴兵们一起呐喊‘赛歌去喽!’城也不守了,旗也不扛了,箭也不放了,扭头就往回跑,生恐误了上台时间。霎那间,几十万阴兵跑得干干净净。魔兵们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累得人仰马翻,连个俘虏都没捉到。见此情景,魔兵统领拍着脑门直迷糊:阴兵脱离如此之快,绝对精兵,不战而逃,绝对有诈。大兵压境,还去唱歌,骗鬼啊?用屁股思考,里面也有问题,对了,定是诱敌深入之策。这魔兵统领深知阴兵狡诈,越想越害怕,急忙下令撤军,魔兵蜂拥后退,互相践踏,死伤惨重。得知消息,阎王爷暗自庆幸,也算明白了,靡靡之音,丧志毁义,再要唱下去,鬼心颓废,地府就得消亡。直接下令:停办赛歌会,谁再唱,罚他转世去做哑巴!令下如山,众鬼悚然闭嘴,地府这才消停。阎王事后痛骂判官爷一顿,差点撤职。你说这判官老爷是不是好大喜功?差点没把地府折腾没了!” 马面捂着脸直跺脚,土地公睡得更香了,呼呼哈哈打起呼噜。 牛头喝口水,清清嗓子,滔滔不绝:“那吊死鬼也倒运,投胎转世后,长大成人,不成想,大清国亡了,皇帝退位,皇后自然也没法当了。女鬼一气之下,重新上吊,到现在还撵着阎王爷的轿子告状呐!” “长青道长”胸口凸起,得了气鼓病一般,粗声说道:“接着讲” 牛头高兴,吐沫纷飞:“别看判官老爷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c吆五喝六的,在家里惧内,惧内什么意思知道吗,就是怕老婆!判官老爷一回家,就得给老婆端洗脚水,老婆若生气,就罚他喝那洗脚水想想,多恶心!” “长青道长”打断:“你这都听谁说的” “马面!”牛头干脆利落地说道! 马面夫人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阴阳相融 附在长青道长身上的判官再也忍耐不住,爆喝一声:“牛犊子,马驹子,你们嚼得好舌头!” 马面早已吓得白脸发黑,踢了牛头一脚,颤声说:“闭嘴吧!面前的是判官爷爷!”牛头醒悟,吓得黑脸发白。两个阴差哆嗦不停。 “长青道长”指着牛头大骂:“还大言不惭地诋毁上司,就说你吧,整天不务正业,胡吃海喝,一喝醉就丢叉子,我问你,地府的钢叉你丢了几会了?” “三次!”牛头伸出三个手指头,见“长青道长”目露凶光,赶紧又加了两个手指,“五次!” “长青道长”又骂马面:“看看你,整天涂脂抹粉,描眉画眼,到处骚情,也不照镜子瞅瞅你那张脸,鬼都能吓死,谁敢看?地府的颜面全让你丢尽了!” 土地公不好再装睡,上前鞠躬:“判官大人,您先消消火,要不,先瞧瞧鸦儿这事如何办?” “长青道长”哼了一声:“还说我脑子缺弦,我看你们脑子里连一根弦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得让本判官亲自出马!地府让你们勾这孩子的魂魄,人有三魂七魄,可以带走一魂一魄去交差,给这孩子留份活路!” 牛头小心翼翼地说:“阎王殿上那些人可不好糊弄” “长青道长”冷笑:“怎么,没胆了?刚才的精神劲哪去了?真是一群废物!算了,我亲自动手吧,反正我脑子缺弦,不会数数,分不清魂有几个魄有几个!” 牛头和马面相对咋舌。 “长青道长”凑近高鸦儿,手一伸,高鸦儿皱起眉头,痛苦难耐。左鼻孔中冒出一股红气,右鼻孔中冒出一股青气,两股气纠缠在一起,落到地面,隐约成形,飘飘渺渺,竟是另一个高鸦儿。然而神情痴傻,愣愣不语。 判官搂住他,轻轻说道:“孩子,你不是常想见你母亲吗,今天,判官爷爷就带你去找她!” 又对牛头马面喝道:“还不快走,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黑风荡起,长青道长仰面躺地,牛头马面搀扶着着高鸦儿一魂一魄化成的虚影走出门口,瞬间消逝。 王土地扶起长青道长,灌下一碗凉水,长青道长悠悠醒转,疲惫不堪,张口问道:“判官爷显灵,鸦儿魂魄留住了吗?” 王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判官爷带走一魂一魄,命保住,可魂魄不全,难免神志不清!” “你说鸦儿会变傻” 王土地沉默。长青道长流泪:“傻就傻吧,只要活着,我情愿照顾他一辈子!” 两人到床前,高鸦儿小脸蜡白,气息微弱却绵绵不绝。张永三和黄发老太太推门进来,王土地告诉他们鸦儿性命无忧,但失掉一魂一魄,神志受损。众人相对唏嘘,又喜又悲。 此时,天色渐亮,晨曦透窗,屋外几只寒雀啾啾鸣叫。王土地和黄发老太太告辞而去。长青道长被判官上过身,头晕乏力,支持不住,歪在床头睡去。华长丰醒来,张永三告诉他鸦儿保住性命,兴奋得手舞足蹈。当得知鸦儿可能变成痴傻之人,又伤感流泪。 张永三坐在床前,抬起高鸦儿的头,打开纱布。创伤处,藏僧的那块顶骨正紧紧覆盖,无一丝空隙,和鸦儿的头骨融合无间。 张永三看着藏僧顶骨,心中忧伤,口中念叨:“师傅,师傅徒儿日夜想你!”忆起往事,热泪盈眶,一颗泪珠滴下,正落在那顶骨上。 突然间,那块顶骨白光闪耀,升起一股热气,盘绕着鸦儿头顶转动几圈,凝成一缕,钻入高鸦儿左鼻孔中。高鸦儿脸色变红,红色愈来愈浓,几乎要迸出血丝来。额头滚烫如火,眼睛时睁时合,痛苦喘息,嘴唇泛起一层白泡。 张永三惊奇,忽然明白,鸦儿缺一魂,魂为阳气。藏僧师傅生前痴心礼佛,佛法阳刚正大,所遗顶骨自有灵识,已经为鸦儿补了一股阳气。鸦儿阳气充足,更盛往昔,然而毕竟缺一魄,魄为阴,阳盛阴弱,必然亢躁。 长青道长也醒来,见鸦儿燥热难受,湿了一块布巾擦拭鸦儿额头,额头火热,水汽蒸腾。华长丰从屋外取几块冰,用布巾包了,放在高鸦儿额头,很快,冰块融化殆尽。高鸦儿依旧高烧不退,呻吟不止,喃喃乱语。 张永三细听,杂言乱句中竟有佛家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不禁惊喜,坚信藏僧师傅的意念已经转入鸦儿体内。 高鸦儿的身体越来越烫,长青道长和张永三束手无策。 高鸦儿手臂上的玉镯此时缓缓转动,射出万点绿光,光点合集,化为一条青色小蛇,浮空扭摆,鳞片闪亮,蛇信吐出,冷气嗖嗖,阴风袭人。俄而,蛇身一弓,闪电般飞入鸦儿右鼻孔中。 鸦儿周身劈啪作响,犹如无数爆竹在体内炸开。长青道长惊惧,华长丰呆愣,只有张永三脸上露出笑意。那镯子决非寻常物,不知何故,化出冷蛇,已经为鸦儿补足阴气,替代失去的一魄。阴阳交汇,如水遇火,自有响动。 高鸦儿红斑消去,额头清凉,渐渐平静,眼睛睁开,空洞痴呆,无丝毫活气。长青道长喊了几声:“鸦儿,鸦儿”高鸦儿平躺,没有丝毫反应。 长青道长哭泣:“这孩子是不是真傻了!” 张永三劝慰:“这孩子虽失去一魂一魄,阴残阳缺。不过看情景,我师傅的顶骨已补来一股阳气,那块镯子也为孩子添了一股阴气,阴阳复全。但,外来气息究非本身所有,若完全融合,总需要一些时日!” 长青道长稳下心来。张永三又说道:“此处已被人留意,华公子于此,再无安宁,反增惊险,不如,我带他去恩平军营,连队中正缺一伙夫,华公子隐姓埋名,顶此职位,暂时栖身,以后再做他图!” 华长丰赞同,长青道长担忧:“军营中鱼蛇混杂,多有暴烈苟且之辈,内外勾结,暗下黑手,华公子反受其害!” “没事,连队中多有我生死弟兄,我也多多陪伴华公子左右,自当无妨。华公子也少出头露面,没事躲在厨房里,少生事端!”张永三说道! 长青道长不好阻拦,张永三说道:“鸦儿你多照顾,我和华公子也多来探看!”拽着华长丰就走,华长丰挣脱,走到床前,看着鸦儿,轻声说道:“兄弟,我欠你一条命,日后若飞黄腾达,必将厚报!” 张永三带华长丰走了,留下那个包裹,里面有银元五十块,另有熏肉,饼干,茶砖,细盐等物,足够他和鸦儿半年的用度。 长青道长又担心华长丰的安危,华长丰年轻莽撞,书生意气,军营如狼窝,稍不留神,必受荼毒。张永三虽忠勇可信,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令长青道长没想到的是,华长丰这斯文先生进了军营,反倒如龙入海,混得风生水起,还拐回一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媳妇! 又到深夜,月照如昼,清冷无风。长青道长煮了点粥,欲喂给鸦儿,鸦儿双唇紧闭,粥水难进。长青道长哭哭啼啼,心力憔悴,歪在床角,慢慢睡去。 高鸦儿昏迷中,朦朦胧胧听得有人喊:“鸦儿,快起来,鸦儿,快些起来!”睁开眼,一白发老太太站在床前凝视他,正是送给自己镯子的祖姥姥。高鸦儿费力起身下床,脚触到地面,却是一软,险些摔倒,被冯张氏扶住。 冯张氏问道:“鸦儿,此前铜人里的那四根针在哪?”高鸦儿指指床头:“在枕头下面!”冯张氏从枕头下拿出放针的布包,揣在怀里。 高鸦儿想要自己站稳,双腿却不听使唤,不断歪倒。冯张氏搂着他,说道:“鸦儿,祖姥姥带你去个清净地方,为你下针疗伤!” 高鸦儿摇头:“祖姥姥,我走不动!”冯张氏笑道:“来,我亲亲的外孙孙,让祖姥姥背你走!” “不,祖姥姥,您都这样大岁数了,不能让您背!”高鸦儿往后缩身子。。 冯张氏不理会,抱住他甩到自己背上,背起就走,嘱咐高鸦儿:“外孙孙,搂紧我脖子,别摔下来,祖姥姥会心疼的!” 高鸦儿想要滑脱下来,却被冯张氏反手紧紧箍住。不再挣扎,老老实实趴在祖姥姥背上,又问:“祖姥姥,还给舅舅说一声吗?” 冯张氏摇头:“别给他说了,他也帮不上啥忙!”背着高鸦儿出门时,长青道长依旧沉睡。 行在雪地上,冯张氏身躯老迈,行走却迅速。鸦儿心疼祖姥姥,说道:“祖姥姥,走慢些,别累着您!” “鸦儿啊,祖姥姥不累,高兴着呐!我十五岁嫁到冯家,生儿养孙,再苦也高兴。这身老骨头,背养过你姥爷兄妹三人,也背过你舅舅兄妹两人,现在又背上你!老天爷,您对我不薄啊!背了冯家三代骨血,天大福分啊!”冯张氏慨叹说道。 高鸦儿伏在祖姥姥身上,温情暖心,伸着鼻子闻了闻,凑在祖姥姥耳边小声说道:“祖姥姥,您身上味道真好闻,是不是摸了香粉子!” 冯张氏嘎嘎大笑:“傻孩子,我这老皮老肉的,抹粉子做啥?孩子,这是血亲的香味,只有至亲之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嗅得出!” 此时,高鸦儿突然发觉,祖姥姥行在雪地上,月光照射下,白雪平整如镜,没有丝毫踩踏痕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祖姥姥,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写者杂记 自幼到今,我也遇到几件灵异事。 村西北面有一片沙坡子,地势高,而且倾斜,难以灌溉。我家的田地恰恰在那里有一块,夏天天旱,就需要架设机器抽水浇地。机器一转,就不停止,晚上也要浇灌。 怕斜坡漏水,夜里就需要有人在那里守着。但,许多人不敢黑灯瞎火地在那呆着。 沙坡子,早前就是荒地,许多老坟埋在那里。田间地头,依旧矗立无数坟丘,长满荒草,如同一座座历史久远的堡垒。 这些老坟有年代不一,有的知道内里安歇的亡者名讳,余下那些则说不清来历。有主没主,清明节那天最好辨别。坟头压着黄纸的,说明有后人祭奠。更多的是些无人理会的坟茔,坟头只有野草疯长。 夏秋季节,即使晴天朗日,沙坡子也是水汽蒙蒙,特别是傍晚,能看见一丝丝的白气团环绕坟茔墓碑间。老人们说,沙坡子阴气重,隔绝阳力,所以会有这么多水雾。 老坟占着地,影响耕种,也没人敢平掉,人死了都得有块歇脚的地,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坟丘好比亡者长眠处的庭院,你把人家的院子毁了,人家一着急,搬到你家院里住,搭伙过日子,那不傻眼了? 也有人说我们迷信,镇政府也搞过平坟阔耕,但实效不大。这些亡者好歹在世间存活过,万事消逝,只剩一点坟头做留念,还是不干扰他们为好。活人能挪动好想办法,死人只能守着这片地。 尊重死者,才是活人最基本的礼仪。若把死人逼得到处乱跑抗议,这个社会平静不下去。 说真的,晚上,呆在这地方,心中障碍很大,总觉得有说不清的东西在这里闲逛。 有朋友问,夜里胆寒,不会白天浇地?在农村呆过的人都知道,抗旱如救火,一刻也不能耽误。如果有人占着机井不抽水,即使是晚上,老百姓也会急眼,吵骂几句还是轻的,真要闹起来,说不定会把浇地机械掀翻砸烂。晚上浇地害怕,那你把机器挪走,让给别人。 父母岁数大了,抗旱浇地是重体力活,逢到这个时候,我就请假回家。轮到浇灌沙坡子,夜里我就呆在那里看水。我家在这里的耕地有二十多亩,要浇灌一遍,需要两天两夜。 有人说我大胆,其实我也是硬撑,大半夜,守着一片老坟,不发怵那是疯子!不过,事先得装备好自己,多带手电筒,用亮光给自己壮胆。一般我带两个大功率手提灯,万一其中一个坏掉,还有备用。这手提灯一摁按钮,和机枪一样,雪白的光柱喷射出来,扫荡一片。还是不安心,我再在裤兜里放了两个迷你小手电,就装一节小电池,发出的光也贼亮,跟利剑似的。 夜里,带着大大小小的手电,全副武装坐在沙坡子的田埂上,幽暗无边,无数的坟茔如同潜伏的野兽,依旧让人惊怕。实在没办法,我把铁掀放到身边,真要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挥舞两下,给自己涨涨气势。 为了浇这块地,我也借过单位的电警棍。这警棍也能当手电筒用,二尺多长,二斤多沉,握在手里,颇有气势。若遇危险,一按开关,电星乱蹦,壮牛都能电晕。 借了两次,都没事。到第三次,看管室的老师傅说啥也不借了,怕我拿出去闯祸,连累他。 这师傅振振有词:“你要拿我这警棍出去抢劫,公安局追查,我跟着受累!” 我解释:“抢劫,你看我有这胆量吗?我就是拿这东西回老家浇地,那里坟多,就是为了壮胆!” 老师傅更有说词:“你小子不地道,不敢抢活人,又跑到坟地抢死人你以为人家纸钱来得容易?” 我心想,我还抢人家,坟里那些大爷们不骚扰我就烧高香了! 人老成精,没法说服他,磨蹭半天,依旧借不出,只好作罢! 不过,连续几年在沙坡子浇地,都没出啥事,我慢慢放松下来,放松警惕,有时还佩服自己的胆气壮。 人一泄劲,就容易出事。 去年,秋天,一个月没下雨,地里的玉米棒槌已经一尺多长,玉米芯上鼓粒子,正需要水份。沙坡子那块地又要浇水,我请了假,半夜,照例由我在地里看水。父母年老体弱,经不住秋寒,在家歇息。 深夜,月明星稀,四处幽昏,阴影摇摇,蟋蟀们躲在草丛中拉着长调谈情说爱,也能听见田地里潺潺的水声。秋雾弥漫,衣服湿漉漉的,冷得哆嗦,一点睡意也没有。 夜里单调寂寞,我带了父亲的插卡收音机,坐在土埂上,播放戏曲听。 收音机里唱得是《刘三姐》,唱声清脆嘹亮,“山顶有花山脚香,桥底有水桥面凉,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 正听的带劲,觉得双腿发麻,想挺身站起,活动活动。然而,肩头沉重,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 蹲坐地上,双肩发凉,好似有手再往下按,我惊悚,心里明白,有东西在身边。 站不起来,手脚还能动,我哆哆嗦嗦地把身边所有手电都打开,光柱晃动,亮光盈目,但肩头依旧沉重,好似压着巨石。 慌乱之下,冷汗津津。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倘若真有阴魂在这,生前也是此地人,或许认识我的爷爷。 想到此,我大喊:“莫扰我,我爷爷是某某某,在天齐庙吹过唢呐” 喊完,肩头轻缓一些。我惊喜,继续喊:“我爷爷我奶奶埋在村西桥头南面” 肩头压迫感缓缓消失,我挺挺腰,毫不费力地站起。环伺四周,夜色沉沉,梁禾深深,也不知隐藏多少窥探的眼睛。 我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插卡收音机丢在地里也不敢管了。把这事对父母讲了以后,他们也吓一跳。 母亲埋怨:“大半夜里,你在老坟场放戏,吵吵闹闹,又哭又叫,不招鬼才怪哪!” 父亲说道:“看来,这次你真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你喊那两嗓子是对了,你爷爷一声懦弱,不争不抢,虽然穷点,但有好人缘。阴东西都是活人化成的,也许就认得你爷爷,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放你一马!” 我喝了一些热水,安定一些。 父亲思索片刻又说道:“一辈子做事,三辈子看,这句老话真是不假!” 第二天一早,我去沙坡子查看。插卡收音机依旧还在播放,咿咿呀呀。四周地界已经被水漫过,只是湿泥中遍布细小的泥窝窝,杯口大小,呈螺圈状,好似有许多团气流驻足旋转过。 我登时明白,收音机播音时,并不是我自己在听! 自此,每次沙坡子浇地,入夜后,我和父亲一起在此看护水渠,再也不敢独自在此滞留,更不敢带收音机播放。此后,也没有发生其他异事。 我曾对一位朋友讲过此事。这朋友担任教师,痴迷道学,他说:“那晚,你确实招来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好像挺爱听戏,就是冲插卡收音机来的!我想,他们按压你的肩头,是想赶你走。毕竟阴气聚集过多,容易伤了活人元气。他们不会害你,只想听戏,同一村水土养育的人,即使死了也不会随意祸害乡亲!” 他说的也有道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瘟神骂坟 冯张氏脚步停顿,回首说道:“孩子,别担心,有祖姥姥在,一定让你活下去!” 说完,继续背着高鸦儿赶路,匆匆行了两个时辰,进入一片槐树林。大树高起,枯枝遮天,月光幽亮,林间垂下千万条清莹光柱。一间小草屋出现在前面,冯张氏背着高鸦儿推门而入,把高鸦儿放在北面的小炕上。 草屋狭窄简陋,有门无窗,炕前放置一张小木桌,木桌上燃着小油灯,幽暗昏黄。土炕靠西墙的地方有一大木箱。冯张氏颤巍巍地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两床红花棉被,盖在高鸦儿身上,又拿出枕头垫在高鸦儿头下。 高鸦儿说道:“祖姥姥,别忙了,您背着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歇歇吧!” 冯张氏摇头:“孩子,你伤得不轻,头骨都被打碎一块,需及早医治。判官爷手下留情,只取走一魂一魄。姓张的恩人把他师傅的灵骨放置到你伤残处,补全头骨,护住脑髓。灵骨用一股佛家阳气替代你失去的一魄,那股阳气还不能完全融合进你的意识当中,必须想方设法让那股阳气和你的魂魄融为一体!” 冯张氏从鸦儿手腕上摘下玉镯,说道:“这镯子乃泰山一位道长所赠,为道家宝物,内含阴柔之气。这镯子被我们冯家视为至宝,只留给长房长媳,已传下十六代,时日既久,咱们冯家先人的气息多留于双镯中。昨夜,你阳盛阴衰,这镯子为你补了一股阴气,替代失去的一魄!这股阴气有咱冯家历代掌家女眷的意念,已经融合进你的神识中。如今,要做的,就是融合那股佛家阳气!” 冯张氏打开布包,取出红绿白三针,黑针小心收起。让高鸦儿躺平,取出白针刺在额头上方的天庭穴,红针扎在左太阳穴,绿针扎在右太阳穴。 一股热流自鸦儿左太阳穴升起,涌向天庭穴。一股寒柔气自右太阳穴升起,亦涌向天庭穴。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在天庭穴相遇,似有阻隔,无法交融相汇。两股气流愈积愈猛,天庭穴高高鼓起。 高鸦儿头痛欲裂,举起双拳击打头部,呜哇痛呼,双腿乱蹬。 冯张氏盘腿坐在旁边,手中多了一只灰白色的陶埙,捧在嘴边,轻轻吹动。埙声朴厚悠长,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独行在古城废墟中,夕阳的余晖下,正吟唱古今兴亡事。 埙声好似池塘中的一涟漪,荡进高鸦儿耳中,高鸦儿闭眼,慢慢放松,头脑空洞,神情迷乱,懵懂中,无数光线时聚时离,所有的意识化入一间白屋当中。 这间屋子宽敞无边,墙壁洁白,正中燃着一堆火,火苗时红时绿,时冷时热,十个小孩子分成两堆,坐在火堆边,竟然都酷似高鸦儿的模样,只是略微矮小。墙壁北面有一土龛,里面放置三盏油灯,灯火如豆,摇摇欲灭,灯油即将枯干。 七个小鸦儿穿绿衣,聚拢在一起,其中一个极怪异,虽是孩童身子,却满头白发,一脸褶皱,这是玉镯送来的那股阴气化成的。人有七魄,分别为喜魄c怒魄c哀魄c惧魄c爱魄c恶魄c欲魄。判官抽走了其中的恶魄,镯中阴气已然顶替了恶魄位置。 喜怒哀惧等魄围在新的恶魄周边,神情极为亲昵。喜魄和爱魄拽着新恶魄的衣襟,叽叽哈哈地逗笑,惧魄垂着头,不言不语。 新恶魄指着怒魄说道:“是不是你欺负惧魄弟弟了!” 怒魄辩解:“姥姥,我没有,他天生就胆小!” 欲魄替怒魄打圆场,说道:“姥姥,不干怒魄的事,原来是那恶魄常欺负他,我们也害怕恶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姥姥,往后我们不受欺负了!” 新恶魄搂住欲魄:“还是我的欲魄外孙嘴巧会说话,以后咱们的肉身主灵要寻媳妇,还得靠你!” 说完,慈笑满面地从怀中掏出糖果分给其余六魄。还丢了几块给火堆对面的三个穿红衣的高鸦儿。其中两个接过糖果,毫不避讳地大口咀嚼,冲新恶魄喊:“谢谢姥姥!”这两个为高鸦儿的天魂和生魂。人有三魂,分别为天魂c地魂c生魂。 天魂和地魂中间还有一个高鸦儿,也穿红衣,却剃着光头,盘腿坐地,低头闭目,合掌念经,孤僻内敛,不与群合。这个高鸦儿为佛家阳气化成,已然顶替被判官带走的地魂。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和其他二魂有些隔阂。天魂和生魂思念原来的地魄,对这个继任者很抗拒。 再说冯张氏,见鸦儿的意识化入虚空之中。嘴唇撮起,急速吹响陶埙。埙声轻快欢悦,如百鸟绕树聚飞鸣叫,又若无数孩童在蓝天碧草间嬉闹玩耍。 白屋内,新恶魄站起身,喊了声:“孩子们,起来,拉手跳舞了!”其余六魄欢声答应,与新恶魄手拉手,围者火堆边走边跳。天魂和生魂也兴高采烈地加入,只有新地魄低头不语。 七魄和两魂欲围成一圆圈,但,这圆缺了一边,正在天魂和生魂之间的地魂位置。 冯张氏的埙吹得越来越急,如奔腾雪水自高山涌下,横冲直泄,势不可挡。 白屋内,新恶魄领着大家围者火堆边走边舞,神情越来越激昂,新地魄也起身跟着转,神情拘谨,不敢抬头。新恶魄冲天魂和生魂递了递眼色,天魂和地魂会意,一起把手伸向新地魄,热情邀请。新地魄犹豫片刻,抬起头,怯生生地生出双手。天魂拉住他的左手,生魂拉住他的右手,三魂七魄手拉手终于化成一个完整的圆。 大家手拉手,绕着火堆齐唱:“一头蒜,十个瓣。十个念想,一颗心。碰碰头,拉拉手,欢欢喜喜一家人”歌声真挚亲和,新地魄放开心胸,与大家牵手共歌舞,脸上汗水涔涔,畅快欢悦,隔阂渐去,与其他二魂七魄融为一体。 中间那堆火,越烧越旺,火苗猛蹿一丈多高。 新恶魄止住歌舞,走进北墙的油灯,从怀中掏出一小壶,为三盏油灯续上新油,嘴中念念有词:“上天见怜,鸦儿无辜受累,命在旦夕。冯家列祖,请为孩子续命!”油灯闪亮,爆出火花,“噗啦”脆响,光照一屋。 草屋内,高鸦儿眼睛猛然睁开,光波明亮,翻身坐起。冯张氏紧紧搂住他,泪水涟涟。 (写者杂记 夜晚的小县城很热闹,街边无数的烧烤摊前吃客成群,喧哗吵闹。呛人的烟气伴随烤肉的香味,成为夏夜特有的味道。 隐约间,还可以听见山羊被宰杀时悲怆的哭喊声。如今,都讲究吃生鲜羊肉,商贩在街道边直接宰杀羊只,现杀现卖。这场景有些吓人,特别是把羊内脏从腹腔中掏出来的那一刻。 讨厌当街杀羊的行为,不过,我也没少吃烤羊肉。 这几年,我参加的聚宴越来越少,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推脱。如今社会,风气虚华不实,造作势利,人情味越来越淡,酒越喝越没意思。如果牵扯不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呆在酒桌上成为一种煎熬,哪怕有满桌滋啦作响的烤羊肉串。 安安静静地独处,或者陪家人逛逛街,也不是为一种洒脱。 有人说,人多的地方就热闹。其实人再多,没有几个知心朋友,也是寂寞。就像银行的钱,堆得再多,你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只有打到工资卡上的那几张才真正关心咱的吃喝。 有个在乡镇担任头头的同学常来拽我去吃烤串喝扎啤,向我诉苦,饭宴太多,不胜其烦。 这同学说:“这些年,我不容易。陪完领导陪下属,陪完男人陪女人,陪完有钱的再陪有权的,陪完孔子学院的,还要去陪开野鸡店的!凡是认识,都在酒桌上碰过杯。吃来喝去,没个清静时候!”言语中也有几分自得。我这个同学做事八面玲珑,最擅长从酒桌上拉关系。 我很同情说道:“有一个人,你也认得,也算有权势,你就从没陪人家喝过酒!” 同学发愣:“谁啊!” 我说:“就是你自己!” 同学发笑:“陪自己喝酒,怎个玩法?” 我说:“夜深人静时,你拿出一面镜子,整几个小菜,开瓶酒,对着镜子喝。镜里一个他,镜外一个你,开喝!” 同学赞同:“也对,这样就能陪自己喝酒,挺新颖,还不用劝酒!” 我说:“镜子里外都是实心哥们,喝酒不耍心眼。你吃,他也吃,你唱,他也唱,你笑,他也笑,你哭,他也哭,你喝,他也喝,他要不喝,你就赶紧跑” 同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我跑什么?” 随机他醒悟:“他娘的闹鬼了!” 我说:“就你这种喝酒应酬法,三教九流,良莠不分,早晚照镜子会照出鬼来!” 同学沉默,又喝进不少酒。 喝到夜半,周围的酒客都已经离去,灯火昏暗,老板娘一脸不耐烦地打哈欠。满地都是污秽的餐巾纸,被夜风吹得乱抖。 同学被司机接走了,我也要骑自行车回家,醉醉醺醺,少不得挨骂。 都说,无情,戏子无义。可是在这世间,谁能自始至终维持住自己心性的忠贞?哭笑迎合,都是演员,无论贵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冯张氏见高鸦儿神志清明,高兴异常,取下三针,和黑针包裹到一起。双手伸出,为高鸦儿轻揉太阳穴。高鸦儿额头微汗,心性安定,神情舒泰,对冯张氏说道:“祖姥姥,这四根针犀利神奇,效力无边,不知什么来历?” 冯张氏把四根针一一摆在面前,对高鸦儿说道:“这四针皆非人间之物,各有神奇之处,定要善待珍藏!” 冯张氏说起这四根针。 这黑针名罗刹!乃罗刹鬼王之指骨所制,极阴至毒,可把纯善之人顷刻间转变为茹毛饮血的凶鬼暴徒。即使神仙被它刺到,也会心生魔意,恶念陡生。这针不可多用。 高鸦儿说道:“祖姥姥,我听舅舅说,他用这罗刹针刺了土地公一下,土地公即刻变成恶鬼一样,眼睛乌黑,獠牙都长出来。土地公咬牙吐血,才恢复神智!” 冯张氏生气:“你那舅舅太小气,心里忘不掉那些赈灾的金条,嫉恨土地公呐。幸亏土地公神性厚重,非常人可比,拼尽全力暂时阻止恶气在血脉中蔓延。这罗刹针拔的也及时,要是稍微晚点,土地公神智崩溃,化身嗜血恶魔,非得啃光你舅舅的骨肉。你舅舅涉险不知,不晓得自个白捡了一条命!” 高鸦儿吐吐舌头,替舅舅庆幸,接着听冯张氏解说。 红针名亢阳,乃用昆仑山中百岁神鸡的椎骨制成,为至阳之物。有温热血脉c升腾神气之用,驱邪扶正,阳力之烈,使用不慎,可使人爆裂血脉,也可使阴鬼形神俱散。 高鸦儿想起当初用这针刺柳树,柳树老皮崩裂开,树叶差点焦糊! 冯张氏抚摸着高鸦儿头顶,说道:“咱冯家能得到罗刹针和亢阳针,还真亏了冯家一位最不成器的酒鬼祖先!” 明朝洪武年间,冯家居住在津门县以北的长河州,也以行医卖药维持生计。家中长子为冯乐陶。冯乐陶嗜酒如命,又好赌,放荡无羁,声名狼藉,亲戚朋友白眼相待,以至于无人为之说媒联姻,三十多岁还独身。一日,把家中珍藏的野参酒偷饮殆尽。药性亢躁,酒劲发作,五脏如焚,神志丧乱,脱光身上衣服,跑到大街上狂喊乱叫。满城沸腾,行人无不唾骂,妇女掩面躲避。县衙捕快将其捕住,以伤风化罪送入牢中。 冯家被这不孝子连累得脸面不存,冯乐陶之父一怒之下,当众发誓,与冯乐陶断绝亲缘,祖籍册中消去名籍。冯乐陶之母心疼儿子,暗中贿赂县衙,县衙以患病疯癫为由将冯乐陶释放出牢。 冯乐陶出狱后,无颜回家,流落到长河州西面荒野中一座废弃寺庙中,衣食无着,贫惨若丐。冯乐陶的四弟于心不忍,在母亲授意下,时常前来赠送钱粮,冯乐陶凭此得活。 一夜,冯乐陶在邻村偷了一条狗,拖到庙中宰杀干净,用破瓦盆煮熟,搬出积存下得两坛老酒,痛饮狂嚼。好酒之人一般贪吃,贪吃之人大多厨艺精。冯乐陶狗肉煮熟烂,香味四溢。 半夜时分,一黑衣人进到庙中。此人身材消瘦,衣裤却肥大,穿着草鞋,腰间系着白色麻绳,脸颊苍白,眼睛泛红,好似得了陈年痨病。他盯着热腾腾的狗肉垂涎不已,逡巡不去。 冯乐陶邀其同食共饮,黑衣人喜悦,蹲到瓦盆前喝酒吃肉,痛快淋漓,自言姓温。 不久,一细矮老者也来就食,自言胡姓,神色倨傲,大块吃肉,大口饮酒,不甚谦让。冯乐陶和黑衣人厌弃此老者,又不好驱逐。 酒酣之际,胡老者提议摇骰赌博助兴,正中冯乐陶下怀,两人下注开赌,猜点数大小定输赢。盅三枚骰子,点数十以下为小,十以上为大。黑衣人负手观看,虽不参与,却兴致盎然,趁胡老者不备,屡次示意冯乐陶点数大小。 冯乐陶依指点,大获全胜。胡老者先输金,后输银,衣兜空空,情急之下把衣服压上,又输。胡老者无奈,脱下所衣服气哼哼地甩给冯乐陶,连短裤也没留。冯乐陶欲罢手,胡老者赌红眼,自不肯罢休,全身精光,再没本钱,对冯乐陶说了句:“再来一把,若输了,我有七女,你自选一个做妻!” 冯乐陶同意,请黑衣人作保,黑衣人点头同意。最后一把,胡老者亲自摇盅,冯乐陶本想猜小,黑衣人暗中踢他一脚,赶紧改口猜大,骰盅打开,三枚骰子点数为一十三,又赢!胡老者起身想溜,被黑衣人拽住,让其践约,胡老者无奈推说明天一早把女儿送来。冯乐陶把衣服和所赢金银还给这光着屁股狼狈不堪的“泰山老丈人”,老者怏怏而去,片刻无踪。 当晚,黑衣人在破庙住下。第二天胡老者不见踪迹,第三天等到天黑还不见人影。冯乐陶灰心丧气,黑衣人说道:“老丈人不认账,咱们去堵他家门口骂!逼她嫁女!” 冯乐陶摇头:“我不知那老头住哪!” “我知,随我来!”黑衣人领着冯乐陶摸黑到了破庙西侧的一座大墓前。 冯乐陶终于明白了,胡老者非人类,两股战战,胆怯欲走。黑衣人拉住,说道:“姓胡的老家伙就是居住在此修行的狐狸,别看他卑赖无德,却有七个貌美闺女,特别是那第七女,容姿更胜仙娥,品行也端正。你就听我的,勿以异类而鄙之!” 冯乐陶孤身多年,欲情如火,听有佳丽,哪管人狐,依照黑衣人安排,以背德违约为由,冲着那大墓大声唾骂。骂了一个时辰,嗓子嘶哑,口干舌燥,大墓无一丝动静。 黑衣人止住:“好了,你且歇歇,我也骂两句!” 黑衣人一跺脚,地面乱晃,再一跺脚,大墓坍塌半边,不断传出惊叫喊声。黑衣人吼道:“贱狐狸,脏狐狸,我乃五方瘟神,既然作保,必然担责。你若失信违约,我让你们全族尽染瘟疫,烂疮流脓,死个干净,一毛不留!” 冯乐陶方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见其对己无恶意,并不惊惧。 大墓轰然打开一缺口,胡姓老者跑出,冲五方瘟神作揖求饶:“大神,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高抬贵手!” 五方瘟神冷笑:“饶你可以,须践行约定,把你的女儿都喊出来,让冯兄弟自己挑选妻子!” 胡老者哪敢不应,把七个女儿领出,排列在冯乐陶面前,让其选择。冯乐陶一眼相中第七女,果真如瘟神所言,风姿卓绝。 冯乐陶把狐女带回破庙,当晚成婚。五方瘟神赠与两针做贺礼,就是罗刹针和亢阳针!五方瘟神临行前嘱咐冯乐陶此地不久将有兵灾,宜早躲避。 婚后,狐女屡屡埋怨冯乐陶:“有你这样当女婿的吗?把老丈人赌得光了身子,不请媒人,不送聘礼,串通外人登门脏骂,逼婚抢人,把屋居也弄塌,太不成体统!”冯乐陶面红讪笑。 狐女贤淑,不嫌冯乐陶潦倒,安心破庙中,纺织刺绣补充家用。在她劝导下,冯乐陶戒掉酒瘾和赌瘾,收敛心性,潜心学医,医术突飞猛进。冯乐陶之母前来探望,见到儿媳,以为神女下凡,欢喜若狂,而不知为狐。冯乐陶之父始终不肯相见长子,偶相遇扭头即走,不与儿子说一语。然而,暗中也是欣喜。 两年后冯乐陶跟随狐女南去修行,临别前把罗刹针和亢阳针赠于四弟,并让四弟劝说家人及早搬离长河镇。冯家人多不听其言,认为是痴人疯语,荒唐无凭,那里肯信?只有四弟识得长兄苦心,带着老母搬到津门县居住。 建文二年,燕王造反,忠于建文帝的朝廷军队和燕军在长河州大战半年,杀屠无算,血流满街,尸骨遍地,民众无一幸免。只有那冯乐陶四弟躲在津门县沙河密林中,为冯家延续下一条血脉。 冯张氏又说道:“冯家还有一脉繁衍于南方,就是冯乐陶的后人,多住于险山峻岭之中,如若有机缘到南方,可以寻找他们!” 高鸦儿说道:“祖姥姥,姓冯的人太多,就是到了南方也认不出谁是咱家的亲脉!” 冯张氏说道:“找他们其实也不难,一者他们依旧是冯姓,在世间行医救人,二者他们无论男女,身上多涂抹香粉!” 高鸦儿一愣:“抹香粉?” “他们身具狐仙血缘,机智多慧,常人难以匹及,然腋下都生恶腺,气味不雅,须用香粉遮蔽其味!” 高鸦儿恍然大悟。 冯张氏拿起绿针,慢慢讲说。 绿针名碧竹,它的来历也颇为神奇。康熙年间,徽州云岳山有一紫云道观。道观厨房中,存有一根使用六十余年的烧火竹棒,整日被炭火炙烤,却依旧翠绿如新,没有丝毫焦灼,道人们都觉奇异。道观的掌坛把这竹棒收去,放入丹炉中烧炼,费了炭薪二百余担,竹棒被烈火融去,却得到一根翠绿细针。这就是碧竹针。十年后,冯家的一位先祖在徽州行医,暂住紫玉观,掌坛敬服冯家先祖的医道和人品,把这碧竹针赠与冯家。 此针生发之气极强,滋润,激发活气,平衡五行,消却亢躁。高鸦儿心想:”怪不得那天这针扎在柳树上,老树冬天长出嫩芽!惹得柳树开口骂人!” 冯张氏最后捏起白针,讲到:“孩子,这根针能安神定魄,清明神识,消除癔症,抑制邪癫!方才我把这针扎在你的天庭穴,就是为了聚拢你的心神,平定魂魄!” 高鸦儿问:“祖姥姥,这针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 冯张氏说道:“此针名玉魄。据说一百年前一块黑石自天儿降,坠到泰山中,裂碎开来,现出一块白玉,夜射洁光,恍惚有人影。白玉辗转落到一道人手中,这道人本想用这玉料碾做玉簪,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以讨欢心。不过,这道人亲手碾磨时力道太重,玉簪做得过细,竟然成了一根玉针。这针机缘巧合被冯家祖先得到,发现其神效,珍藏下来!” 高鸦儿拿过那四根针,一一细看,问道:“祖姥姥,这样的宝贝,为何藏在铜人中!” “这四针过于灵验,冯家先祖怕招来祸端,贻害子孙,就把它们封入铜人中。也传下话来,若子孙后人有缘得之,必须谨慎使用,不可行不端之事!” 冯张氏又说道:“鸦儿,你也是冯家人身体里出来的一块血肉,这四针就送与你!” (写者杂记 这是和同事在一起饮酒闲聊时听来的一个故事,当时笑得我把筷子都掉地上。主要当事人我还认得,只是相交不深。现在我讲讲那故事,博大家一笑,不过,真假难辨。 同事有个朋友,开家庭超市,是个小老板,姓李。平日牛皮哄哄,喜欢吹嘘自己财大气粗,其实银行贷款远超他的资产。李老板这人没啥心机,他刚从农村进入城市,生怕别人瞧不起他,说点大话给自己撑撑门面。从根上来讲,也是好人。 李老板身材高大,皮糙肉厚,绝对的壮汉,戴上墨镜,剃个光头,好似黑社会讨债的。谁初次见他,都唬一跳。朋友们却知道根底,这家伙胆小,还有晕血症,见血就发昏。 有次李老板和几个朋友在公园散步,正值春季干燥,人容易上火,其中一人流起鼻血,一滴滴落到地面上,同伴们忙着找纸巾帮他擦拭。此时,李老板一声尖叫,瘫在地上,脸色发青,扶都扶不起来。 朋友们都笑:“咱交朋友,有个灾难,还盼望你两肋插刀。这倒好,别人流鼻血,你就受不了,没指望了!” 两月前,李老板开着别克车去几百里外的一城市订购蓝莓。那段时间,都传说蓝莓抗衰老抗癌,销售火爆。本地缺货,那城市有蓝莓种植基地,货源充足,价格也便宜。 订完货已经傍晚,街灯亮起,光线模糊。李老板开着车在城里闲逛,寻思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再回家,不经意间车速快了一些。 经过一小区时,地面窜过一小身影,穿着花衣,闯到车前。李老板急忙刹车,已经晚了,“奥唉”一声惨叫,车子猛然颠簸。 李老板慌神:“坏了,压上人了!”惊怕之下,神智崩溃,浑身哆嗦,大脑一片空白。 车窗外,一染着黄发的胖妇女使劲砸车窗:“你这乌龟东西,车开得这样快,压死俺孩子了你给我偿命!”附近也聚过许多人,瞪着眼看热闹。 李老板往车外看,地面上血迹斑斑,登时吓傻,心里叫苦:“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我这一辈子完了!”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和120。 车外的胖女人还在叫骂,越骂越难听,还哭得撕心裂肺。李老板丢掉手机,打开车门,不敢往车轮下看,噗通一声跪倒在女人面前。人家的孩子被自己压死,将心比心,让谁也接受不了?李老板愧恨难当,连连磕头。 女人的叫骂声嘎然而止,围观的人却乱了起来,一起责骂那女人。不过,李老板脑子乱哄哄的,已经听不见别人吵嚷的什么。 女人手足无措,连连拉他:“起来,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见了血,李老板头晕身软,怎么也站不起来。许多人陆续跑来,怒眉狠眼地冲女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亮光闪成一片。也有人开始动手动脚,把菜叶果皮砸向胖女人,胖女人尖叫躲闪。 很快,来了两个交警。胖女人扑向交警,喊叫:“小张小王,你们可来了,按当家的没在,快帮帮我!”看来胖女人和交警挺熟。 两交警分开人群,把几乎晕厥的李老板拖进他自己的那辆别克车。一交警开车,把李老板带回交警队。 在交警队紧急事故处理大厅,李老板喝了两口水,稍微平静一些,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禁不住又哀嚎起来,一边哭一边对交警说:“俺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俺卖楼卖车赔偿人家,实在不行,俺就去卖肾卖肝!” 一交警拿来仪器,塞进李老板嘴中,测了测,说道:“没喝酒,怎么耍起酒疯!” 其余交警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似十分吃惊。有个交警还拿出手机看,说道:“你们瞧,都传网上去了,恶评如潮啊!早就听说那两口子不厚道,你看,为了一个小玩意,把人都逼成啥样了?都要卖肾了!” 一个女协警看着李老板惊慌无措的样子,极为同情,掏出纸巾擦眼泪。 不久,一行人匆匆地跑进大厅,为首的就是那被压死孩子的胖女人。李老板心胆俱丧,又要冲人家下跪,被交警死死按住。 女人见了他也哭:“俺真没有逼你下跪,天地良心,俺就骂了几句!” 女人身边还有一人,四方脸,厚嘴唇,穿着便服,挺有气派,看起来好像是女人的家属。 这人拍着李老板的肩头,好言安慰:“没事,放宽心兄弟,我女人就是嘴贱,她可没想讹你你这么大个子,心眼怎么这么小?” 李老板心想,那孩子他爸来了,更加害怕,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还嘟囔:“我错了,真对不起你们,愿打愿罚!我知道,没了孩子,谁也没法过?” 四方脸见状,急得直转圈,说道:“别闹了,行吧,就算哥求你,这些钱你拿着,给我留点面子吧!”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塞进李老板口袋。 李老板还没缓过神来,一交警过来,对他说:“兄弟,回家吧,再闹谁也收不了场!” 几个人过来,把李老板带回那辆别克车,坐到后排。一年轻人穿着白衬衫,坐在驾驶室,问明李老板家庭住址,开车往回走。 路上,李老板惊魂未定,年轻人批评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为条狗下跪,你想干什么?诚心作践我们领导一家是不?” 李老板吃惊:“狗,我不是压着人了吗?还是小孩!” 年轻人气愤:“你这人,真疯还是装傻?你碾死的是我领导家的泰迪犬!” 李老板不信:“不可能,我看见了,那孩子穿这花衣服!那女人还喊压死她孩子了,怎么会有错?” 年轻人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没好气地说道:“我领导家的那条泰迪常穿花衣服,有时候还立起身子走路,和小孩子差不多!领导两口子很疼这泰迪,当孩子对待!” 李老板终于缓过神来:“啊,压死的是条狗啊,我以为是小孩子!” 到家后,年轻人下车,把李老板送进家门,自己打车走了。 李老板见到媳妇,连哭带叫地说完这事,媳妇将信将疑。李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交给媳妇。媳妇数了数,整整一万元,吃惊说道:“还真有这事!”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两人拿着手机查询那城市的新闻讯息。qq,微薄,微信,都查遍了,没见到李老板为狗下跪的信息。 媳妇奇怪,李老板猜测说道:“可能给屏蔽了!” 媳妇震惊:“这得多大官啊!” 几个星期后,两口子看新闻。一则有关领导视察新农村改的视频引起李老板注意,他指着为首叫喊:“就是他,就是他,他塞给我的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土岗化人 高鸦儿感激,又问道:“祖姥姥,您吹得那是什么乐器,呜呜呦呦得挺清神!” 冯张氏拿出那陶埙,说道:“孩子,这是埙,我们老祖宗流传下最早的乐具,能吹出鸟鸣兽吼风吹雨落之声,是天地间最朴最真的音律,鸣通九泉,为地籁之音。” 冯张氏把陶埙递给高鸦儿,高鸦儿捧在手中轻轻摩挲,蛋壳大小,坚硬似铁,粗糙幽凉,除正上方的吹孔之下,周身遍布九个小洞。放在嘴边吹,噗噗不成音。 高鸦儿自嘲道:“祖姥姥,还是您吹得好听,我吹得有点像放放放气!” 冯张氏大笑,说:“这埙是清朝初年从一周代青铜鼎中寻到,一道人得此物,从屈原所作的《九歌》中获取灵感,创出《九幽》之乐,分别为醮幽c礼魂c浩歌c乐康c潺湲c精鬼c国殇c扬灵c素华等九曲。冯家一先祖为此道人疗治眼盲之疾,不取分文,道人感激,相赠此埙,并传给吹奏之法!此埙如若吹奏熟练,能养神聚气,也可召唤鬼灵!” 高鸦儿小睡一会,醒来后,便求冯张氏教给吹埙之法,冯张氏耐心指点,高鸦儿细心领会,终有小成。 木桌上的那盏小灯一直不熄,高鸦儿觉得奇怪,问冯张氏:“祖姥姥,这一夜过的可真长,也不知道这灯燃了多少时辰!” 冯张氏叹气,抚摸鸦儿头顶,手指颤抖,说道:“孩子,咱们能相聚一场,也是老天赐给的福缘,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该送你回去了!”老眼忧伤,依依不舍,最终又背起高鸦儿,走出小屋,天色依旧漆黑,出得树林,奔向天齐庙。 路上,冯张氏又掏出一个铜铃塞给高鸦儿:“孩子,这是冯家祖先行走江湖做走脚郎中时所用的铜铃,俗名草铃。世代相传,已有三百多年,灵性充足,也送给你吧!”高鸦儿接过,放入怀中,和四针包在一起。 冯张氏说道:“早前,你祖老爷活着的时候,每年七月十五鬼节那晚,就把草铃拿出挂在房檐下,陶埙也放在院内石桌上。子夜时分,鬼影飘渺四游,阴风吹来,草铃叮铃铃响动,陶埙被风灌入,呜呜幽鸣,双音相合,很是悲悯。你祖姥爷给我说,草铃和陶埙非是凡物,在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刻,灵气生发,奏出冥音,安抚游魂,祭拜天地。你祖姥爷一夜不睡,焚烧纸钱送给过路鬼魂,泡上茶水端到门口供他们饮用。” 鸦儿说道:“我真想见见祖姥爷!” 冯张氏悲怆:“他死后转世多次,饮了几次孟婆汤,再也记不住咱们了,只留下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其实我也想他!我铭记他临终前的嘱托,不让冯家血脉断绝,方才留下一份残魂在世间,护佑你们,其间的困苦艰辛,也不是你能明白的。我也算定,冯家盛极而衰,会有无尽的困窘波荡。生恐草铃和陶埙会遗失,所以才让家人把这两物件放入我墓中保存。若寻得恰当时机,再送给冯家后人。如今全部给你,你要珍视!” 天齐庙越来越近,高鸦儿伏在冯张氏背上昏昏欲睡,冯张氏脚一跛,高鸦儿猛然摔下,大叫一声,睁开双眼,白光闪耀,赶紧闭上。旁边传来已经惊喜声音:“鸦儿,你可醒了!” 高鸦儿慢慢又睁开眼,光亮通透,眼睛刺痛酸麻,流下泪来。一身影渐渐清晰,竟是长青道长。转首看看,竟然还在天齐庙东厢房的床上。温煦阳光自南墙窗入,已是中午时分。 长青道长泪眼婆娑,抱住高鸦儿的肩膀摇动不停:“鸦儿啊,鸦儿,你可醒了,吓死舅舅了!” 高鸦儿说道:“舅舅,我睡了多长时间,一天?两天?” 长青道长擦眼拭泪,“你昏了整整一个月!” 高鸦儿奇怪,手往头顶上摸去,伤口处竟然愈合,头皮生长合聚,遮住覆盖脑颅的藏僧顶骨,伤口处的已新生发茬,手指摸去,硬糙糙得扎手! 高鸦儿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祖姥姥夜里带我去疗伤,她那里的油灯一直没熄灭,我还以为还在夜里呐!” 长青道长大惊,摇头不信,认为鸦儿神志未清,胡言乱语。 高鸦儿觉得胸口鼓囊囊的,伸手到怀里,竟然掏出一布包,打开布包,罗刹c亢阳c翠竹c玉魄四针现出,另有陶埙和草铃。 长青道长拿起陶埙和铜铃,脸色大变,这两件物件是冯张氏的陪葬之物,铜铃还是他亲手放入棺中。奶奶生前珍重此铃,时常擦拭,有时对着此铃喃喃自语。奶奶临终前,嘱托过长青道长,死后安葬,要把草铃和陶埙放在她身边。 铜铃在长青道长手心中震动,叮铃脆鸣,好似极活了一般。 “鸦儿,你祖姥姥带你去哪里了?你慢慢说!”长青道长抚摸铜铃,问道。 “好像进了一槐树林,那里有小屋,不过没窗户!” 高鸦儿说道。 长青道长已然明白,冯张氏把鸦儿的魂魄带到自己的长眠之处疗养,冯家祖坟就位于槐林中,冯张氏也葬于此处。 “舅舅,我肚子饿了,做点吃的吧!”高鸦儿央求道。 长青道长高兴:“这就去做,这就去做,想吃东西,伤病就快好了!”把四针陶埙草铃包好,放到一边,蹲到灶前,准备做饭。 “啪啪”房门被轻拍两下。长青道长开门,不见人影,低头一看,门前放着两只野鸡,已经被拧断了脖子。长青道长明白,这是黄发老太太也就是黄鼠仙送来的,鸦儿昏迷这段时间,她时常送来野味。 长青道长烧了锅开水,烫掉鸡毛,去掉内脏,剁成小块,炖熟后端给高鸦儿。高鸦儿大口啃嚼,一会功夫,两只野鸡只剩一堆细碎骨头。 肚中饱满,高鸦儿觉得身体有了力气,起身下床,在长青道长的搀扶下,慢慢行走。推门外出,积雪融化过半,暖阳高悬,冷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傍晚时分,五只宰杀干净的野兔被放置在厢房门口。一连几日,高鸦儿啖肉喝汤,荤腥不断,脸色渐渐红润,身轻体壮,逐渐恢复,眼神较以前更添明亮。 土地公得知高鸦儿康复,欣喜不已,背来一口袋小米,让长青道长熬粥为高鸦儿滋补身体。 土地公返回土地祠,途中,马面夫人正在等候。 马面夫人形容憔悴,白色长巾不见,手里只提着一根烂草绳。土地公明白判官老爷必定重责于她,心中难过,又不见牛头,更觉不妙,赶紧向前询问。 马面夫人叹气:“为了鸦儿这事,我和牛头算是把判官老爷得罪了,都怪牛头眼拙,胡讲乱说,惹得判官老爷恼怒,回了地府就把我的铁链子收去了!” 又扬了扬手中的草绳,继续说道:“就给一根烂绳招魂收魄” “牛头呐!”土地公问道。 “别提了,比我惨,钢叉被收回去,阴差做不成了,如今在地府拉磨做苦役呐!前几天,我去看他,破衣烂衫的,鞋子都漏跟了,肩膀也磨出老茧,见我就哭,说再也无出头之日了,这辈子只能围着磨盘转了!” 土地公着急:“这可怎么办吗?如何是好,总得想法子帮他!” 马面夫人摇头:“不好办啊,判官老爷正在火头上,我想去求个情,连门都不让进!” 土地公低头沉思,哀叹连连。 马面夫人说道:“我这次来,就想告诉你,鸦儿那一魂一魄被判官老爷送去投胎了,总算度过一劫。不过,生死簿上已经消掉高鸦儿名籍,按阴律说,这世上再无高鸦儿此人。鸦儿总归还活着,时日一长,必会被阎罗王察觉,到时必遭天谴,形神俱散” “怎么会这样!”土地公慌乱。 马面摇头,向土地公道别而去。 土地公左思右想,看着远处的天齐庙发呆,猛然间眼睛一亮,跑回土地祠,拿出三根长香,再跑到天齐庙门前,把三根香点燃后插在雪地上,双膝跪地,喃喃祷告:“神帝爷爷,牛头马面因为鸦儿一事受牵连,望神帝爷爷开恩,护佑他们脱离厄难!鸦儿命途坎坷,也望指点生路!” 三根香生出青烟,袅袅上升,汇聚成三只白鹤,振翅飞向碧空。 土地公大喜,知道天齐大帝显灵,接允其求。 几日后,土地祠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到来,土地公迎出,正是牛头马面。马面脖上白巾飘飘,满是喜悦。牛头手提钢叉,黑脸颓唐,一双大眼有些痴呆。 土地公握住牛头的手,连声说道:“恭喜,恭喜,想来官复原职了!” 牛头愣愣地瞧了土地公一眼,大吼一声:“臭豆腐好吃不?” 土地公一愣:“好吃啊!” “你当着我的面吃一块!”牛头高叫。 土地公奇怪,见牛头面色不善,暂且依顺他,到土地祠中寻找,臭豆腐已然吃光。 不得已,走出祠堂说了声:“抱歉,臭豆腐没了” 牛头浑身哆嗦,双膝下垂,低头哈腰地说道:“判官老爷好,判官老爷就是好!” 土地公莫名其妙,说道:“臭豆腐没有了,我吃臭鸡蛋行不?”手里亮出两个鸡子,臭气逼人,剥去壳,几口吞下。 牛头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你真是王土地!判官爷不食此味!” 土地公摸不着头脑。 马面在旁边直抹眼泪,说道:“老仙,别见怪,牛头让上次的事情吓出毛病来了,见了谁都认为是判官爷变化的。你要不吃臭鸡蛋,他保准给你下跪磕头,认为你是判官老爷附身又来套他话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祖孙情深 马面对土地公说道:“这次幸亏天齐大帝向玉帝陈情相助,要不,牛头还拉磨呐!” 原来,天宫之上,天齐大帝向玉帝奏报,详细陈述津门大灾期间,阳间官吏贪暴不仁,不予救援,幸亏地府出面,对县知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县知事感念天威,倾尽全力救灾,避免一场大祸。 玉帝闻听后,大为赞许,颁旨嘉奖地府阎罗王,赏赐阴殿一座。阎罗王无故受奖,觉得蹊跷,连忙招来判官查问实情。判官赶紧上报,大义凛然地讲起自己不忍见津门生灵蒙受涂炭,特派牛头马面对县知事王仲源威逼利诱,王仲源恐惧地府刑罚,才全力救灾。 阎罗王欣喜,奖给判官十箱黄灿灿的金元宝。判官回府后,连忙召见牛头马面,让他们官复原职,增加一级薪酬。 牛头正守着磨盘啃窝窝头,阴差来请,说判官爷召见。牛头吓得丢掉窝头,哭喊着直往磨盘地下钻。阴差死拉硬拽把他拖进判官府,判官爷对牛头好言安慰,表示既往不咎,让牛头安心办差,多行善事。牛头惊魂未定,连连鞠躬,保证一定谨言慎行,不再狂妄胡言。判官爷满意,赏给牛头一柄崭新钢叉。 土地公高兴,马面说道:“还有一事,有关鸦儿。判官爷已经把鸦儿一魂一魄送去投胎” 土地公说道:“你给我说过这事啊。” 马面一脸神秘,说道:“你可知投胎到何处?” 土地公摇头。 “重回鸦儿生身母亲腹中!”马面说道。 土地公大惊:“竟有这事!” 马面说道:“再过十个月,新的鸦儿出世,不过魂魄不全,神识残缺,必然呆痴。判官爷让我告诉你,让鸦儿去找新生鸦儿,到时,三魂七魄聚全,必有奇缘!” 土地公面露难色:“茫茫人海,让鸦儿到哪去寻找母亲!” 马面说道:“判官爷说了,往南走,到两广。还有鸦儿必须在四年之内找到新生的鸦儿。如若再晚,新生鸦儿必会因痴傻而亡故,一魂一魄消散无踪,三魂七魄再无重聚可能。” 土地公点头:“我这就去和鸦儿说一下。” 马面说道:“我觉得,鸦儿这事有判官爷在背后指点,必定无忧!” “判官老爷好,判官老爷就是好!”牛头猛然喊了一嗓子,把马面和土地公吓了一跳。 “我没说判官老爷坏话,牛头啊,怎么吓成这德行了!烦不烦人!”马面生气说道。 马面辞别土地公,带着牛头走了,远远地还能听见牛头的嘟囔声。 “判官老爷好,判官老爷就是好!” 当夜,土地公就去了天齐庙,把马面的话说给长青道长和高鸦儿。高鸦儿得知自己的一魂一魄已在母亲腹中重生,喜出望外,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就走,去两广地区寻到自己的生母。 长青道长也笑逐颜开,他盼望早日见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想带鸦儿到外面走走,见见世面。 土地公顾忌重重,说道:“鸦儿身体没有完全复原,须多等些时日。如果带病勉强前行,路上风餐渴饮,必会重伤身体。不如,春节过后再行!” 长青道长考虑片刻,觉得土地公说得有理,长途跋涉,路程艰难,也应多做准备,依土地公之言,年后再行。 晚上,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在床上商讨许久,对于这次南行,都满是憧憬。三更以后,才觉困乏,渐渐睡去。 高鸦儿睡意正浓,被人推醒,揉眼一看,冯张氏正慈祥地看着他。鸦儿赶紧起身下床,冯张氏拉住他走到屋外,说道:“鸦儿,你即将南行,祖姥姥再教给你一件本事!” 高鸦儿回首往屋中一瞧,床上,依旧躺着长青道长和自己。心里已然明白,被祖姥姥唤出的是自己的魂魄,肉身依旧在床。 冯张氏带着高鸦儿来到一片高岗,四周幽暗,一团团树木的阴影摇摇晃晃,如同无数猛兽潜伏在黑夜中。 高鸦儿心中对于南行还有一丝疑惑,对冯张氏说道:“祖姥姥,上次你说我的阴阳已全,为什么还要去寻找那被判官抽走的一魂一魄?” 冯张氏说道:“孩子,藏僧顶骨带给你阳魂,镯子送你一份阴魄,但毕竟不是你从胎中带出,早晚会离开你的肉身。判官说得对,你必须尽快找到亲身所生的那一魂一魄还有如果我猜的不错,你那一魂一魄所寄托的肉身维持不了多久,新生孩子注定早夭。判官爷想让你去收回那一魂一魄,也顶替那新生孩儿在生死簿上的名籍!判官老爷用心良苦啊!既不违反天道,也能为你延寿续命!” 高鸦儿恍然大悟,说道:“以后,我要常给判官老爷的铁像上香烧纸!” 冯张氏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判官爷面狠心善,会领受你的心意的!” 高鸦儿又问:“祖姥姥,您要教我什么本事?是不是吹埙?” 冯张氏摇摇头,指着前方的一个土岗,说道:“鸦儿,前面那是什么?” 高鸦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说道:“祖姥姥,天这么黑,瞧不清楚!” 冯张氏用手指蘸了一点唾液,抹在高鸦儿眼上,说道:“你再看看!” 高鸦儿觉得双眼冰凉,如敷冰雪,举目远望,四周骤然明亮,景物清晰,树木堆土历历可见,却只有黑白二色。 冯张氏指着前方土岗问道:“你还看那土岗,你能看出什么?” 高鸦儿瞪大眼睛往土岗上看,眼睛酸麻,却瞧不出异常,无奈说道:“祖姥姥,就是一土岗,几棵树而已!” 冯张氏缓缓说道:“孩子,在意识中你认为那是土岗,你也可以变化一种看法,把土岗当做一个人来看。以厚土为肌肉,以草木为毛发,以山峦为骨骼,以道路为通窍,以河流为血脉,以风谷为气道,水聚风旋处为穴,暖热生发处为阳,凄冷萧瑟处为阴。你端详端详这人什么模样?” 高鸦儿坐到地上,依照冯张氏的指点,细瞧那土岗,土岗依旧,并无人形。 过了一个时辰,高鸦儿两眼疲惫,眼皮蹦跳,依旧瞧出端倪。 冯张氏说道:“孩子,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晚,我再带你来这。” 高鸦儿魂魄回到天齐庙,走近床前,长青道长睡得正香,鸦儿肉身忽然一阵颤抖,青光闪绕,将魂魄吸入体内。高鸦儿睁眼,摇手动腿,恍然如梦。长青道长惊醒,含含糊糊说了声:“鸦儿,快睡明儿蒸白菜馅大包子吃。” 第二晚,冯张氏又来,把鸦儿的魂魄带出,还是让他静心观察那土岗。鸦儿依旧看不出所以然。 第三晚上,鸦儿魂魄再次离体,和冯张氏一起再去看土岗。 高鸦儿盯着那土岗,疲惫之际,头顶嗡鸣,佛音绕耳,脑中突然一片清明。土岗慢慢变换形状,高鸦儿大叫一声:“祖姥姥,我看出人形了!” 冯张氏连忙问:“那人形体如何!” “矮矮的,肉墩墩的,有点秃头,岁数还挺大,在那半躺着,我就是看不清他的眼神!” 冯张氏赞许:“看不出你还挺有天分!”带着高鸦儿进入土岗,抓起一把土让高鸦儿嗅闻。高鸦儿轻轻一嗅,腥苦苍凉。冯张氏又让高鸦儿观看四周景物。十几棵老树立在身旁,不止挺立了多少春秋,树皮粗糙皲裂,枝杈指向苍茫夜空。 高鸦儿呆了呆,闭住眼睛,土岗在脑海中已然化作人形,身形矮胖松弛,一双老眼饱含风霜,几分闲淡,几分惆怅。” 高鸦儿说了声:“祖姥姥,我看清他的眼神了!” 冯张氏微笑说道:“鸦儿,既然你看得贴切,那么这人的肚脐在哪?” 高鸦儿左右看了一会,指向土岗中部的一处凹地,积雪厚积,枯草丛生。冯张氏走过去,扒开草丛,一墓碑赫然出现,凹地处竟是一处墓葬! 冯张氏说道:“鸦儿啊,此处北依高岗,下方开阔,阳气温和,阴气柔顺,地面略洼,藏风聚气,正是建阴宅的好地方!” 高鸦儿惊奇,脱口念起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不知建墓也有如此讲究?” 冯张氏一愣,转而明白,藏僧顶骨已然在影响高鸦儿的神识,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鸦儿多了一份佛家情智,忧的是生恐鸦儿日后循入空门,冯家和高家断绝一份血脉。 冯张氏决定试探高鸦儿,看他是否有脱俗入教之心。 (写者杂记 小时候,我是和姥爷姥姥在一起生活,一直到八岁才回的家。 我出生后,父母忙于活计,无暇照料我。爷爷去世后,奶奶体弱,又患上肾病,精神状态不带好,独处一院,自闭惶恐,很少外出,没有能力照顾孙子。家里受穷几十年,欠下不少外债,生活自然十分窘迫。 姥爷挂念母亲,赶着牛车来送烧柴。见到这情况,叹了几口气,就把我带到他家。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已经没了记忆,不过从几个舅舅和舅母口中还是听说很多。 姥爷居住的村子和父母所在的村子只有十几里路,来往十分方便。我刚到姥爷家时,还没有完全断奶。那时候,奶粉对于农村来讲还是稀罕物,有钱也买不到。姥爷家里喂着两只大奶羊,姥姥挤了羊奶,盛在碗中在锅里蒸蒸,用小勺子一点点喂我。我喝剩下的,就倒给猪圈里的猪仔。 姥爷一家生活水准在村里属于上等,母亲兄弟姊妹八人,她是老小,大舅还是村里的支书,说一不二。大舅和姥爷脾气不合,父子两人经常闹别扭。 姥姥是老式家庭主妇,极为慈和。她解放前裹过脚,解放后,提倡新生活,村里的土郎中给她正过脚骨,脚板终于扳直,不过走路一直不利索。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模样:个不高,瘦弱,梳着大发髻,脸上皱纹遍布,窄下颚,眼睛深陷,穿这灰布斜襟大褂,系着布疙瘩长条扣子,大肥裤子,裤角打着绑腿,脚下是方口窄布鞋。她不爱发脾气,脸上总带着一股忧郁神色。 姥爷是村里的护林员,河堤上百十亩林地由他来看守。他个子应该很高,却总是痀偻着腰。也穿灰布大褂,腰里缠着一根粗布条当腰带。夏天戴斗笠,遮阳避雨,冬天戴着一顶破旧的绿色棉帽,是他在公路边捡的,没舍得丢。 每天上午,姥爷就去看护河堤上的林地,顺便赶着家里的十几只羊去放牧。林地里有许多野草,而且落下的树叶也是羊的美食。家里人包括姥姥都去下地做活,没闲人看护我,姥爷就把我带上去河堤。 那时,我可能已经三四岁,已经记事。姥爷先是背着我走,走累了,就把我放到一只大公羊的背上。我叽叽嘎嘎地笑,姥爷也笑。 在林地里,姥爷要各处巡视,看看有没有少木材。这片林地靠着国道,交通便利,经常有人结伴来偷木料,弄到集市上去换钱。带着我各处走不方便,姥爷就寻个僻静地方,找根绳子拴在我腰间,另一头拴在树上,系牢固了,就到周围点数树木。等姥爷回来时,总是发现我津津有味地咀嚼草茎,满嘴都是,绿汁流淌。姥爷便蹲下来,一根根地从我嘴里往外抠那些草。 每年将近过年时,许多没钱过年的人便纷纷打起这片树林的主意。半夜时分,总会有人带着斧子钢锯在林子中鬼鬼祟祟地出没。夜里,姥爷会去那片林子转上好几圈,眼睛熬得通红。这时候巡查已经变得十分危险,姥爷提上一盏马灯,腰里别上一把柴刀,还要带上土枪(当时还没有禁枪这一说)。见有人影晃动,姥爷就朝天开一枪,偷树贼就会吓跑。 树林里也有很多兔子,姥爷从来不打。村里有几人常到这里打猎,如果猎获得多,姥爷就给他们讨要的一只。兔子也不是白给,姥爷要送他们一些干柴。 有了兔子,姥爷就把我喊到树林里。兔子宰剥干净,用斧子在树墩上剁碎,加点盐,放到一个大铁壶里,燃起野火熬炖。兔肉烂熟后,姥爷一点点撕给我吃,腥香腥香的。 有时,我也问他:“姥爷,这兔子怎么不拿回家吃?” 姥爷就笑:“小笨蛋,咱家人口多,肉味一飘出去,就能引来一大群孩子,比过年还热闹。你老实,不会抢夺,这肉就到不你嘴里了!” 回家后,姥姥看我满嘴油花,十分满意,洗净手巾给我擦嘴,并小声嘱咐:“老高,别给你姐姐哥哥说,他们会生气的,说你姥爷偏心眼!” 姥爷姥姥打小就喊我“老高”。因为小时我个子很矮,四五岁了,脑袋还够不到炕沿。姥爷和姥姥十分忧愁,生怕我长成矬子,没法向我母亲交代。村里一个神婆给他俩出了主意,把我的乳名改成“老高”,喊来喊去,就能把个子喊成“老高老高”的。 八岁那年,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回到父母身边,不能再和姥爷姥姥相伴。不过,这时候我已经学会骑自行车,每到周六,我就骑着自行车去姥爷家住一晚。 姥爷姥姥见到我很欢喜,晚上睡觉很晚,说上半夜话。姥爷家的土坯房很潮,院子里也有羊圈。二十几只羊咩咩乱叫,调皮的小羊羔子时不时跑到屋里蹦跳一会。人上了年纪,性子变得疏懒,被褥不大拆洗。屋内,总有一股腥臊味。我讨厌这种味道,但又不好说。 如今,两位老人已经去世多年。每年大年初二早晨,给爷爷奶奶的坟前烧完纸,我就去祭奠姥姥和姥爷。他俩的合葬地在一片麦田里,立着石碑。擦干净石碑上的鸟粪和泥痕,焚烧完纸钱,我就坐在旁边说上一会话。我如今个子已经很高,也许还真是姥爷和姥姥喊我乳名喊得,“老高”真的高了! 有时我也去姥爷和姥姥的那所院子,小院已经分给三舅。三舅自有砖瓦房住,只在这院子里放些农具。十几年没人修葺,土坯房坍塌过半,房梁露在外面,屋顶也满是杂草。 贴近满是裂痕的土墙壁,还能嗅到一股残留的腥臊味。这股味道,能让全身所有细胞变得温暖,泡在热水里一般。 三年前,清明前两天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和姥爷坐在我的床边,都穿着灰布大褂,姥爷头上戴着斗笠。 姥姥盘腿坐着,拍打我的腿,说道:“老高,老高,姥姥给你说,我和你姥爷家里的两个锅都漏了,没法做饭,你给我送一个来!” 姥爷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的棉袄破了,这边冷,你给我送件大衣来,我不要纸糊的,我要棉布做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俩起身开门就走。我爬起来追他们,两条黑狗扑过来咬我的腿,怎么躲也躲不开,惊吓之下,我就醒了。 天明后,我把梦里的情景告诉了母亲,母亲伤心落泪:“你姥爷和姥姥疼你,觉得你亲近,所以才会给你托梦,向别人讨要,他们张不开嘴,他俩生前气性就大,受不了些许轻慢。缺什么你就给他们送去,别让他们凄惶!” 母亲向我讲了一件事情。 姥姥去世后的第五年,姥爷去世。当年的年三十上午,舅舅们按当地风俗,在坟前燃香放鞭炮,接新死亡灵回家供养。舅母们摆好供桌,糊了一个纸做的神位放在上面,神位上写好姥爷的名讳。这个神位是要放在长子家供养,也就是大舅家。 初二一大早,太阳没升起之前,要把神位送到坟前烧掉,表示亡魂归位。亡灵临走,是要供养一碗饺子的。可巧,那天大舅和大舅母起得晚,饺子还没出锅,太阳已快升起。送神位晚了,要被路人耻笑。 其他三位舅舅都已经聚到大舅家,都有些急躁。也不知哪位舅舅嚷了一句:“别供饺子了,快走吧,人死了,就别讲究了,吃不吃就是摆个样子!” 话音刚落,供桌上的一个大瓷碗“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崩了一地。 舅舅们惊呼:“咱爹生气了,咱爹显灵了!”吓得他们脸色发青。 舅母急忙端上饺子放到神位前,众人又磕了头,才战战兢兢地把神位送到坟前烧化。 这件事,还是小舅偷偷告诉母亲的,大舅他们不想张扬出去。 那年清明节,我去扫墓,先烧了一个锡纸做的锅,又烧了一件新买的棉大衣。焚完大堆纸钱,我坐在坟前哭了一场。 这两年清明节,我希望再梦见他们,可是渺茫无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长青饮毒 冯张氏俯下身子,脸上悲切,对鸦儿说道:“孩子,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向你提起?” 高鸦儿见冯张氏郑重,心中慌乱,说道:“祖姥姥,有啥话你就尽管说” “哎,我也不瞒你了,孩子,我替你算过命,你这辈子可能会在寺庙中度过!”冯张氏脸色难看。 高鸦儿大惊:“祖姥姥,您说我会当和尚” 冯张氏说道:“原来我还不信,可刚才你嘟囔一句‘阿弥陀佛’,我就知道你与佛有缘!再说,你头上罩的是佛家人的顶骨,这和尚你是当定了!” 高鸦儿慌乱:“我不想当和尚!不想当!这怎么办呐?” 冯张氏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是不是还挂着娶媳妇的事啊!” 高鸦儿犹豫,害羞地点点头。 冯张氏说道:“娶媳妇有啥好的?等人家进了门,得受人家管,看人家脸色过日子,媳妇生气了,还打骂于你,不如做光棍当和尚逍遥自在!” 高鸦儿赌气说道:“那祖姥爷怎么还娶您呐,祖姥爷怎不去当和尚?” 冯张氏气笑了:“小兔崽子,没大没小啊,你祖姥爷要是不娶我,哪来的你们啊?” “反正我不当和尚!”高鸦儿叫道。 冯张氏高兴,赶紧说道:“好孩子,好好,咱不当和尚。刚才我逗你玩呐,你还真害怕!让你舅舅抓紧攒钱,好给你娶个俊俏媳妇?” 高鸦儿赶紧点头。 冯张氏又说道:“孩子,我给你说,真要娶了媳妇,可不能胡乱宠着她,时不时拿棍棒教训她,她才能安心听话!老话说得好,面团要一把一把地揉,媳妇要一拳一拳地揍!” 高鸦儿反问:“祖姥姥,祖姥爷是不是也常打您?” “这个嘛?”冯张氏一时语塞,低头想了一会说道:“你祖姥爷可是好人,从来舍不得对我动粗!” 高鸦儿说道:“我也做好人,也不打媳妇!” 冯张氏放下心来,这小子嫩瓜秧秧的,年纪小,色心倒不小,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摸到,就心疼起媳妇来了!实实在在的一个花心大萝卜,决不是当和尚的料!就是当了和尚,也是偷腥寻荤的货,守不住清规戒律。冯家和高家传宗有望啊! 冯张氏和高鸦儿走下土岗,冯张氏对高鸦儿说道:“你要南行,免不了过那峻岭高山c深沟大壑,记住每方水土都有各自的灵韵,要细心观察。不管到哪里,莫把山山水水当做无情死物,而要当做有情智有爱恨的天造生灵。方才我让你把土岗看化成人,就是这个意思!” 高鸦儿懵懵懂懂,思虑不清。 冯张氏说道:“你年后才走,这几个月你也莫嫌辛苦,以后每晚我带你出来,教你一些堪舆之术!” 高鸦儿说道:“祖姥姥,不管教什么,只要和您在一起,我就高兴!” 冯张氏搂住高鸦儿,眼中泪花闪动。 高鸦儿敬佩说道:“祖姥姥,你的本事真大,这都跟谁学的?” 冯张氏说道:“你舅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娘家是做啥营生?” 高鸦儿摇头:“舅舅没和我说起过这些!” 冯张氏靠着一棵老树坐下,仰面望天,说道:“我一家原先在津门县城住,老父亲也读过书,却一直没有考中秀才。家境贫寒,缺衣断食,老父亲无奈之下,拜入道门,学得一些法术,以走阴阳看风水谋求一点糊口钱粮,人称张半仙。这种行业以鬼神敛财,多有诈术,人们当面恭敬,背后却是鄙夷不屑。我为家中独女,十四岁那年,在街上卖脂粉赚点亲苦钱补贴家用。你祖姥爷从街上过,盯着我看,眼珠都不转动了。我生气,拿扫帚驱赶他走,他笑嘻嘻地不动” “那年,祖姥爷多大岁数?”鸦儿问道。 “十六岁!”冯张氏说道。 鸦儿说:“我祖姥爷做事不体面,大街上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不成体统!” 冯张氏有点生气:“不能这样说你祖姥爷,他是正经的老实人。虽然唐突一点,也是因那时我生得好看,皮肤白,眼睛亮,话音清脆,把你祖姥爷迷住了!” 高鸦儿看了看满面褶皱的祖姥姥,怎么也猜不出她年少时的模样。 冯张氏继续说:“我以为遇见呆傻人,不想惹事端,收摊走人,你祖姥爷一直跟踪到家门口,被我父亲掂起棍子撵走。不料,第二天,你祖姥爷闯进门来,直接问我父亲招不招上门女婿。我父亲见这傻小子虽然有些痴癫,模样清秀,衣着也华贵,不像寒门孩子。仔细询问,才得知是冯家药铺的大公子,吓了一跳,冯家豪富,在津门县也是头脸人家。我父亲自觉高攀不起,连哄带骗把你祖姥爷送回家。不料,半月后,冯家还真来人提亲。原来,冯家人问明情况后,自然看不起我家,还说什么整日装神弄鬼不是好人家,不肯联姻。你祖姥爷绝食相逼,十几天米水不进,奄奄一息,冯家无法,只好顺着他的性子,托媒求婚。就这样,我就进了冯家大门!刚开始,冯家上下都瞧不起我这神棍之女,我哪,小心谨慎,礼法周全,终获全家敬重。特别是我那公公,对见我伶俐聪慧,赏识有加,把冯家的医术和传家道术传授于我。” 高鸦儿听得入神,问道:“祖姥姥,祖姥爷也去世了,我能见到你,怎么见不到祖姥爷的魂魄?” 冯张氏说道:“孩子,你忘了,我给你说过,你祖姥爷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可他,死得并不心安,记挂我和孩子们。我老父亲曾经给冯家算过一卦,推测冯家津门县一脉会在你舅舅这一代断绝子嗣。你祖姥爷记在心里,临死前拉着我的手,不说话,直流泪。我明白他的意思,冯家绝后,他不甘心!所以,依照冯家一些老人的指点,我生前多行善事,积了一点阴德。死后,把原神潜藏于那对祖传玉镯中,避开地府搜捕,流连人间,希望冯家最艰难时,扶持子孙,把血脉延续下去。” 高鸦儿心酸,已经知道冯张氏的一片苦心。 自此,每天夜里,高鸦儿的魂魄都去那土岗,冯张氏把自己生前死后所有的见识都认真传授于他。而这一切,长青道长都蒙在鼓里。 转眼间,将近春节,又下了几场雪,天气更加阴冷。一日上午,高鸦儿外出砍柴,长青道长在庙中清扫灰尘。 这时,一人鬼鬼祟祟来到天齐庙寻找长青道长,长青道长迎出去,这人穿黑色棉袍,戴黑色礼帽,脸上还捂了一圈黑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四处查看。 长青道长正在疑惑,此人摘下围巾,真容露出,竟是津门警察局长刘克辉。长青道长赶紧请刘大局长屋里坐。刘克辉摆摆手,说道:“道长,有人找你说话,请随我来!” 长青道长打了个寒颤,心想:“来者不善,对,华长丰在此躲避的事情一定泄露出去了,绝对是,那四个杀手都死在这,背后主使之人绝不肯罢休,四条人命呐!坏了,这警察局长来抓去我审讯,说不定大刑伺候!” 刘克辉拉着他的胳膊就走,长青道长拼命挣扎:“局长啊,不事啊,我可没杀人啊!冤枉啊!” 刘克辉鄙夷说道:“就你这胆子,还杀人,宰鸡都费劲。” 长青道长还往后躲,刘克辉不耐烦,掏出一个猫眼绿手镯在他眼前晃了晃。长青道长大嚎:“你们把鸦儿怎么了?”自津门回来后,鸦儿手腕上一直戴着绿镯。 刘克辉一愣:“我没见那孩子啊?” 长青道长突然想起,这镯子鸦儿佩带一只,另一只就在刘梅子手中,而且早就听闻刘克辉是刘梅子的表弟。 刘梅子找来了!长青道长心胆俱裂,老老实实地跟着刘克辉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地仙滴血 一辆带篷马车正停在野林深处,没有他人踪迹,刘克辉这警察局长亲自驾车而来。刘克辉把长青道长带到车前,小声说道:“上去,我把风!” 长青道长心想,又不是做贼,把什么风啊!很快明白,与县知事太太私自见面还真比做贼更需要防备别人瞧见,哆哆嗦嗦地撩开布帘进入车厢。 刘梅子正坐在里面等他,横眉冷眼,披一貂皮大氅,富态臃肿,肚腹微微鼓起。长青道长蹲在车厢角落里,尴尬地低头不语。刘梅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道长啊,我怀孕了!” 长青道长一阵颤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鼓足勇气,小声问道:“几个月了!” “约莫有三个月了!”刘梅子说道。 长青道长嘟囔:“恭喜王知事了!” 刘梅子冷笑:“恭喜他,你给王知事送了顶大绿帽子,还恭喜人家。你脑子没病吧?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给你说,这孩子,我也算过时辰,就是你的种。” 长青道长捂住脸:“这可咋办啊?王知事要知道这事,饶不了你我,也不会放过这孩子!” 刘梅子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堕掉这孩子!” 长青道长脸色大变猛然站起,头撞在顶棚上,哎呦一声又蹲下,嘴里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孩子无辜!” 刘梅子轻蔑地笑了笑,从旁边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小瓷瓶,冲长青道长说道:“那日事情真要穿出去,我就身败名裂,四乡传为笑谈,有何脸面见人,我和这孩子都死了算了!这是一瓶毒液,我喝了吧!” 长青道长惊呆,起身去夺瓷瓶,被刘梅子一脚踹倒。长青道长说道:“你这何苦,你这何苦,你不说,我不说,外面你表弟不说,这事没人知道,你带着孩子安心过富贵日子就行!” 刘梅子苦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人神经兮兮,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事传嚷出去,我和这孩子怎么做人啊!还是死了干净!” 长青道长思考一会,说道:“怎么做你才放心!” 刘梅子说道:“你不再说话我才放心!” “要割掉我舌头!”长青道长害怕。 刘梅子摇头:“割掉舌头没用,你的手还会写字!” “连我的手也要剁掉!”长青道长周身冰冷。 刘梅子笑道:“我没那么残忍,什么割舌头剁手,血淋淋的,多伤感情。老话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留个全尸!” 长青道长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刚跳下车,大棒挥来,正中脑后,长青道长惨叫一声,噗通倒地,晕厥过去。刘克辉丢掉大棒,把刘梅子扶下车,刘梅子把瓷瓶递给他,冷言说道:“给这疯子灌下去!” 刘克辉点点头,蹲下身子,捏开长青道长的口唇,手举瓷瓶,却停住了,犹犹豫豫地对刘梅子说道:“姐,这事真不能这样做,这道长虽然玷污了你的清白,可人家好歹也救过你一命,要不是人家,你的命早被三月葱索去了!要不,吓唬吓唬他算了!” 刘梅子怒骂:“不成器的东西,别婆婆妈妈的,心慈成不了大事。他要不死,我不敢生这孩子。他必须死,也算为了他的孩子!” 刘克辉还是下不去手。这时长青道长悠悠醒来,头晕脑胀,四肢酸软,已然听见两人的对话,心中悲喜交集,张嘴说道:“太太,我问你,你肚中的孩子真是我的?” 刘梅子和刘克辉都吓一跳,刘梅子颤抖说道:“是你的,王仲源肚子下的家伙不争气,没了下种的能耐!当初三月葱怀孕,其实也是那小妮子私通外人,这事我都打听清楚了!” 长青道长大笑:“冯家有后了,冯家有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事大,今儿,我死也瞑目了!”猛然夺过刘克辉手中的瓷瓶,把整瓶毒液倾进口中。 事出突然,刘梅子尖叫一声,花容失色。刘克辉扶住长青道长的头,焦急说道:“何苦呐,何苦呐!” 毒液甚是厉害,片刻之间,长青道长肚腹剧痛,面色发黑,嘴角慢慢涌出血水,抬起手,指着刘梅子说道:“知事太太,我问你一件事,你爷爷是不是被唤作刘大疤瘌?” 刘梅子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当在北京城,我爷爷救了刘大疤瘌一命,刘大疤瘌恩将仇报,用棒子把我爷爷打昏,抢走钱财,害得我爷爷几乎殒命。方才,你们又用棒子将我打昏,你刘家真是使棒的老行家!” 刘梅子和刘克辉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长青道长喘息着说:“记住,无论出了啥事,绝不能堕掉孩子,我用我的命来换孩子的命以前的恩恩怨怨不提了,记住,照顾好你肚中的孩子,他是冯家的骨血,好生抚养。如果你敢堕胎,我带着冯家列祖列宗都来讨份天理公道!” 鲜血大口大口地从长青道长口鼻中流出,眼神飘离,昏昏欲毙。刘梅子惊慌失措,刘克辉把她推上马车,挥起马鞭狠抽几下,马车扬长而去。 长青道长憋住一口气,咬咬牙,抓了把雪塞进口中,冰凉雪水进入腹中,疼痛稍微减轻。他挣扎起身,看准方向,捂住下腹,踉踉跄跄地向南奔去,却不是天齐庙的方向。 北风啸过,乌云南压,几片雪花悠然落下。长青道长艰难前行,几次摔倒,又颤巍巍爬起,继续向南走,身后留下多多朵朵血花。 风声越来越急,雪越下越大,长青道长四肢僵硬,渐渐走不动,匍匐在地向前爬行,脸面扭曲变形,眼睛圆瞪,鲜血把口中牙齿染红,呼呼喘气,手指抓地,向前爬去。 一个时辰后,长青道长面前出现一座铺满积雪的沙土坡子,土坡半腰处矗立着一孤零零的小坟茔。长青道长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爬到近前,双臂伸开,搂住坟茔再不撒手,已经哭不出声,但大滴的眼泪河水一般涌出。 这座坟茔正是长青道长和郑氏的所生女儿的长眠之地。依照乡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祖坟的,况且是女儿。孩子死亡时,正值秋季。长青道长不愿把女儿葬进阴森瘆人的乱坟岗子,亲自进入沙河为女儿挑选墓地。在此土坡停住脚步,这里离叔父的天齐庙不远,遍生野菊,朵朵黄花在秋风中摇曳,清雅素丽,淡香清神,风景安逸。他和郑氏商议后,把女儿葬在此处,长青道长还给这里起了个名字“黄花坡”。 女儿的故去,成为长青道长心中抹不去的伤痕。毒发将亡之际,他硬撑一口气爬到黄花坡女儿坟前,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想和女儿永远待在一起。 雪花不断从空中落下,一层层附在这可怜的父亲身上,长青道长四肢阵阵抽搐,口中的血流在旁边凝结成红色冰片。恍惚间,耳边传来女儿的稚嫩的呼唤声:“父亲,父亲”长青道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身躯逐渐僵硬。 远处蹒跚走来一人影,越走越近,竟是郑氏。穿着素花棉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绣鞋半湿,手中还提着一竹篮,里面放着点心,香烛,烧纸等物。 郑氏已经在两月前离开俞家。俞世伦为了讨好县知事,把郑氏的一对手镯强行索去。郑氏气愤不过,几番与俞世伦争吵,俞世伦的正妻借机排挤郑氏。郑氏在俞家无法立足,无奈之下回了娘家。心中悲苦,无处倾诉,时常到女儿坟前哭泣。有时,站在黄花坡最高处,远远地望一眼天齐庙,那里有她心底最惦记而又不敢面对的人。 郑氏走到坟前,猛然惊觉,雪下有人。丢掉篮子,扒拉掉积雪,那人正面朝下趴着,生死不知,使劲抱住翻转过来,擦掉脸上的雪沫子,悚然惊慌,是长青道长! “音鹤,音鹤,这是咋了?”郑氏呼唤几声,长青道长无一丝反应。郑氏摸摸长青道长鼻孔,已经没了气息,再往心口摸摸,僵硬冰凉。 郑氏如五雷击顶,肝胆俱裂,痛不欲生,把长青道长紧紧抱在怀里,不住亲吻那已经冰凉的面颊。俄而,热泪婆娑,仰天大笑,冲着坟茔说道:“孩子,你爹去找你了!音鹤,慢点走,等等我,等等我,不要留下我一个在世间孤苦你父女俩别嫌弃我这不端不洁之人,我到阴间去伺候你们,去向你们赔罪,咱三口人又能在一起了!” 从发髻上抽出一根尖锐发簪,就往心口刺去。 “勿乱来!”。一声爆喝,一只大手猝然伸来,握住郑氏手腕,夺去发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祖姥当差 郑氏转首看,一矮胖老头正站在面前,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提着锄头。 危急关头,土地公显身,阻止王氏自尽。 王土地把发簪远远抛到一边,对郑氏说道:“你是长青的原配,后嫁到俞家,是不是?”郑氏点头。王土地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长青道长胸口,片刻之后,说道:“心脉还在,只是微弱,或许有救!” 郑氏心口猛跳,惊喜问道:“敢问您老是”王土地说道:“我姓王,是道长的朋友!” 郑氏向王土地深施一礼,哀求道:“请您老人家想方设法救救音鹤,救救他!” 王土地让郑氏扶住长青道长头部,捏开口唇,挥起锄头,在自己腕子上割开一道口子。郑氏惊叫,花容失色。王土地紧皱眉头,忍住痛,把手腕抬起,滴滴鲜血闪烁着七彩光晕,如串串宝珠,落入长青道长口中。 郑氏见状,已知此老非寻常之人,希望顿生。 长青道长人事不省,口舌僵挺,血珠累积在口中,无法入腹。王土地也焦急,摇晃摆动长青道长的下颌,无济于事。一抬头,见郑氏紧盯长青道长,满脸期待,情深意切,顿时有了主意,对郑氏说道:“俞夫人,你是否真心想救这又穷又疯的道长!” 郑氏惨淡说道:“别喊我俞夫人,我此生再不进俞家大门一步。如能救得音鹤一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王土地说道:“不用你粉身碎骨,只需你几口气,把道长口中的血珠吹入腹中就可。我的血能解毒续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不入肠胃,难起作用!” 郑氏面色潮红,羞涩犹豫。 王土地冷笑:“粉身碎骨都不怕,还怕对嘴吹气!” 郑氏心一横,俯下头去,红唇轻启,笼住长青道长的大嘴,一口香气,猛力吹进,血珠终于滑入长青道长腹中。 郑氏抬起头,尴尬地掏出手绢擦摸嘴唇,捏下一根葱叶——长青道长早晨吃得是大葱包子,没漱口,葱叶黏在牙缝中不少,又粘在郑氏嘴上。 长青道长肚中咕噜噜乱响,缓缓鼓动,一股暖热白汽自口中吐出。眼睛睁开,眼珠慢慢转动,口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郑氏欣喜不已。王土地也松了口气,说道:“他这是让人下了剧毒,我要晚来一步,五脏溃烂,不可挽救,可真就要呜呼哀哀了!” 王土地虽然神职卑微,毕竟也在天宫逍遥过几百年,喝过仙酒,吃过仙果,牵驴到御马间蹭草料的张仙人也送过他几粒仙丹服用,一身精血堪比灵丹妙药,解毒活命自不在话下。 郑氏向王土地下拜道谢。王土地摆摆手,背起长青道长向天齐庙走去。郑氏呆立,踌躇不定,也想跟随,却迈不开步。虽然已经离开俞家,但婚约未除,依旧是俞世伦的姨太太,生恐长青道长不记旧情,鄙视驱逐她。 长青道长口舌干涩,说不出话,却用手轻拍王土地。王土地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回首向郑氏招手:“道长想让你也来!”长青道长也回头,频频点头。郑氏泪珠滚下,呜咽几声,终于迈开步子走向二人。 王土地又停住脚,对郑氏说道:“把那发簪寻来,我有用!” 郑氏连忙找到发髻,递给王土地。王土地也不客气,顺手塞到怀里。 郑氏问道:“老人家,这发髻还有啥可用?是不是给音鹤放血排毒?” 王土地舔舔厚嘴唇,说道:“非也,这东西丢了怪可惜的,好歹能换点臭豆腐吃!” 郑氏哭笑不得,长青道长伏在王土地背上,嘴角一撇,露出笑容。 还没到天齐庙,高鸦儿飞奔而来,见长青道长伏在王土地背上,脸上乌黑如铁,吃了一惊。又见郑氏跟随而来,疑惑不解。 长青道长所服毒药过于猛烈,王土地的血液入腹后激发生机,化解掉大部分毒气,但依旧有残存毒素累积脏腑之内,排解不出。 众人把长青道长抬到床上,喂了他几口水,长青道长拉着郑氏的手,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一着急,头一歪,又昏了过去。不过,摸摸胸口,已经暖热,大家放下心来。 高鸦儿急急问道:“土地爷爷,我舅舅怎么了?” 王土地坐在床边歇息,说道:“被人下了毒!” 高鸦儿的眼睛瞄向郑氏,恨意逼人,犹如利刃。郑氏慌忙解释,她到女儿坟前时,长青道长已经趴在那里有些时辰了,身上都覆盖了厚厚的雪。 王土地对高鸦儿说道:“孩子,别胡乱猜测,我查看过,你舅舅是从从北向南去女儿坟前的,吐了一路的血,有痕迹。你这原来的舅母是从西面走来到坟前的,两人之前没有交集。再说,她对你舅舅的尚有情义,断不会下此毒手!” 郑氏握住鸦儿的手,说道:“孩子,我不会害你舅舅,这么多年,每想起他,我总是愧疚难堪,天地可鉴,我没有害他之心啊!” 鸦儿低头思索这事到底是谁干的?看到舅舅惨状,咬牙切齿地想,真要找出这人,一定也灌他几口毒药,让他生不如死! 屋内冷风盘绕,一个人影出现在屋中,白发如雪,脸上皱纹如壑,竟是冯张氏。冯张氏扑到床前,捧着长青道长的脸,泪水流下。 郑氏白昼见鬼,惊得面无人色,她已经认出这老妇为长青道长的祖母。当年长青道长和郑氏结婚时,冯张氏去世已久,但祖堂中悬挂着她的遗像,长青道长时常带着郑氏去祭拜,所以晓得她的容貌。 冯张氏拜谢王土地滴血救命之恩,王土地赶紧搀住,连声说:“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冯张氏说道:“大恩不言谢,此后我冯家后人一定世代供奉您的真身神像!” 王土地高兴,说道:“别这么客气,只要送给我一点臭鸡蛋和臭豆腐就行了,我爱吃这口!” 冯张氏又对高鸦儿说道:“把那四根神针拿出来!” 高鸦儿捧出四针,冯张氏抽出罗刹针,刺进长青道长的头顶的百会穴,捻转几周,瞬间拔出。 长青道长浑身骨骼爆响,翻身坐起,嚎叫几声,眼睛睁开,布满血丝,上颚两侧各生出一根三寸长的獠牙,寒光闪闪,吓得王土地和高鸦儿直往后躲。 说时迟那时快,冯张氏抽出玉魄针,扎在长青道长的神庭穴。长青道长眉头紧皱,眼中血丝退去,神情松弛下来,但獠牙却没有收缩回去。冯张氏问道:“鹤儿,你是否能听清我的话?”长青道长点头。冯张氏说道:“鹤儿,你忍着点,奶奶为你拔掉体内余毒!”长青道长呆呆痴痴,又点了几下头。 冯张氏让高鸦儿找来一把锉刀,亲自动手,慢慢挫掉长青道长那两颗獠牙的尖端,嚓嚓直响。长青道长痛苦不堪,手背上青筋隆起,欲想挣扎。郑氏上前,轻轻搂住长青道长的腰,长青道长紧盯郑氏,眼睛眨动,腮帮抽搐一阵,不再鲁莽。 两颗獠牙搓平后,一滴滴黑色浓液流出,高鸦儿拿一茶盅接着。不一会,茶盅半满,汁液由黑转红。长青道长的脸上黑气褪去,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过一会,獠牙慢慢缩回口中,恢复如初。 冯张氏拔下玉魄针,长舒一口气,对鸦儿说道:“孩子,这罗刹针一定少用,扎在身上,能使人迷失心智,骨骼异化,变为恶鬼罗刹。化身为恶鬼罗刹的人,身上所有的毒质都集中于獠牙之中。我就是让你舅舅短时化为罗刹,再用玉魄针稳住他的心神,从獠牙中祛除毒液。以后,你要记住,倘若遇到恶鬼猛尸,一定别让他们的牙齿咬住,他们的牙齿比毒蛇还毒!” 高鸦儿暗记于心。几年后,高鸦儿与尸妖相斗,冒险打掉它的獠牙方才逃脱性命。 长青道长漱漱口,喝了几杯温水,安定下来,却冲着王土地嗤嗤傻笑。 王土地奇怪,说道:“道长,死里逃生,有啥可笑的?猥猥琐琐的,看样子不怀好意!” 高鸦儿对王土地说道:“土地爷爷,你想多了,这是舅舅心里感激您呐!” 王土地满意:“是应该谢我,要不是我割腕取血救他,他早进地府了!” 长青道长还是盯着王土地傻笑不止,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郑氏疑惑,走过来说道:“音鹤,有什么事情可笑,你倒说说?” “我想出一个挣钱的好法子!”长青道长大喊道! 王土地赶紧过来问:“道长,我可是你的恩人,挣钱的法子赶紧给我说下,有钱一起赚!” “我就是想把你逮住,把你喂得肥肥的,壮壮的,每天抽一碗血到药店去卖,解毒延寿,奇货可居,一定赚大钱。比百年人参更稀罕,更能卖出好价钱,一滴血换一根金条!”长青道长恶狠狠说道。 王土地吓了一跳,跺脚大骂:“疯子,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张氏赶紧上来劝和:“老仙,别动怒,音鹤方才化为罗刹之身,此刻心智还没有完全恢复” 长青道长又冲冯张氏笑,说道:“奶奶,我想让你抱我去集市上买冻梨子吃!” 冯张氏心酸说道:“傻孩子,胡子都一大把了,还让奶奶抱,奶奶已经死了,抱不动你!” 长青道长又看郑氏,眼里冒火,说道:“我想和你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郑氏面红耳赤,低着头躲到一边,不再搭理他。 王土地撇嘴,心中释然,看来这道长脑子确实不正常。 长青道长又看高鸦儿,牙齿咬得嘎嘎响,吓得高鸦儿直哆嗦。长青道长恨恨说道:“鸦儿,以后,舅舅不想当道士了,去做强盗,去做飞贼,杀人越货,抢金夺银,给你娶上一百个媳妇,夜夜笙歌美酒,让你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高鸦儿感动,话语疯癫,可也能看出舅舅对自己的一片心意,说道:“舅舅,你千万别去做坏事,我要不那么多媳妇,好歹有几个就行了!” 冯张氏,王土地,郑氏,一起瞅向高鸦儿,郑氏笑说道:“真是傻小子刷长城,不嫌漆(妻)多” 高鸦儿惊慌,连忙改口:“一个就行,一个就行!” 王土地拍着高鸦儿的脑袋:“小东西,人不大,胃口不小,小心让一屋子媳妇把你榨干分吃了!” 这时,郑氏走向长青道长,说道:“音鹤,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铁像磨牙 长青道长脸色大变,头朝里躺在床上,不再说话。郑氏和高鸦儿十分奇怪,不好再问。王土地隐隐猜到也许和上次为知事太太驱鬼有关。冯张氏心知肚明,一定是刘梅子杀人灭口,暗恨此女的阴毒,却也难以明说。 郑氏暗中向高鸦儿询问王土地的来历。高鸦儿大咧咧说道:“他是土地公爷爷,常来我们这聊天玩耍!” 郑氏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可这传说中的土地公就活生生站在面前,还救过长青道长的命。 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息,乌云散去,太阳露出头来,散射出几缕懒懒的黄光,屋内明亮许多。 冯张氏走近郑氏,郑氏脸色发白,心中害怕。冯张氏轻轻说道:“孩子,莫怕,我虽是鬼身,绝不害你。你可知,我死后,为了躲避追魂的鬼差,藏魂何处?” 郑氏摇头,冯张氏说道:“就藏在那两只猫眼绿手镯中!一躲就是三十多年!” 郑氏大惊失色,那对手镯她随身携带多年,却不知有冯家魂灵潜藏其中,满脸尴尬,张口说道:“奶奶,我对不住冯家!” 冯张氏摇头:“孩子,不怪你,当初冯家也是天劫难逃,自身难保,你虽失足,有辱门风,不过更恨那俞世伦太过狡诈!你改嫁到俞家,夜深人静时,时常抚摸镯子哭泣,我岂不知你的心意。你若想回头,冯家绝不负你!” “奶奶,别逼她了,她在俞家已有孩子了,那次巡街表彰时我看见了,母子俩亲亲热热的在门口,那时我连死的心都有!”长青道长在床上半坐而起。 郑氏大惑不解,说道:“我在俞家哪来的孩子?”又回想一会,说道:“我记起来了,你骑马巡街那天,我娘家的亲侄儿在俞家玩耍!” 长青道长精神一震,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拉住郑氏的手,泪水流下,说道:“回来吧,咱们一起过日子,别把以前的事情放心上,不管做过什么,我都不嫌弃!” 王土地直撇嘴:“道长啊,道长,我看你的脑子有毛病。都穷成这模样了,还嫌弃人家。要钱没钱,要房没房,我好歹还有一间祠堂呐,你哪,住了个破庙还是你叔叔的!” 长青道长羞愧难堪。 郑氏说道:“我不怕穷,不怕苦,只要过得顺心,我宁愿和你一起去讨饭!“ “舅舅,舅母,别落下我,你们去讨饭,我帮你们提篮子,拿打狗棍”高鸦儿生怕舅舅找到旧爱,疏远自己这个外甥,连忙说道。 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 郑氏心中顾虑,说道:“我如今依旧是俞家娶进门的姨太太,俞世伦那人这几年我算看清楚了,阴险歹毒,做事不择手段,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王土地说道:“别怕,俞世伦这家伙我有法子对付,恶人应由恶鬼惩!” “是不是又用得着我们了!”屋门自开,牛头马面迈进屋中。 长青道长紧张,颤巍巍说道:“阴差大人是不是来勾我魂魄?如今我可没死,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壮实!” 马面冷笑:“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学会说鬼话了,疲弱的像淋了冷雨的小鸡子似的,全身没个热乎气,还比任何时候都壮实?哄鬼哪!” 王土地急忙请牛头落座,牛头大咧咧地坐下,说道:“你们别多心,我们此来并非为这道爷,他傻人傻福,还有几十年阳寿!” 长青道长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感激牛头马面在高鸦儿重伤将死之时手下留情倾力相助,连连冲二位阴差作揖道谢。 牛头见长青道长脸色苍白,同情说道:“道长,伤得不轻啊!” 长青道长叹气:“没死就算万幸!” 牛头笑道:“牛头马面不来勾魂,没人能害死你!” 王土地见牛头神态从容,不似之前的狼狈惊恐,心中欣慰。 见这两人形迹诡异,郑氏局促不安。高鸦儿对郑氏小声说道:“舅母,他们是阴差,阳间人都称呼他们牛头马面!别怕,他们心地很善,不祸害好人,还救过我的命!” 郑氏脊背发冷,心想:“音鹤这几年怎么混得?神神鬼鬼都相熟,原先自个走夜路都害怕!一别多年,真是刮目相看!” 墙角处,冯张氏惊慌,想逃已经来不及。 马面走近冯张氏,说道:“冯家奶奶,死后不入地府,魂魄流连人间几十年,让我们寻得好苦!” 冯张氏叹口气:“马夫人,我不躲了。上次,你们为鸦儿开脱留命,大恩难报,二位若锁拿,绝不敢潜逃,地府刑罚我甘心领受!” 长青道长恍然大悟,牛头马面是来锁拿奶奶的魂魄的!惊慌之下,跪倒在牛头面前,磕头不止:“牛大人,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奶奶走吧,奶奶做这些事情,全是为了我们这些不肖孙辈!” 王土地凑到牛头耳边,轻声说道:“老牛,这是做啥啊?冯家奶奶也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家走吧!反正世间游魂野鬼多得是,不多她一个!” 牛头摇头,说道:“老仙,没办法,判官爷亲自下令,让我们来找冯家奶奶的你也知道,判官爷也许心里还记恨我哪,这次要不听他的,我还得去拉磨!” 冯张氏抬头说道:“二位阴差大人,别再为难,我随你们走!” 高鸦儿扑过去,抱住冯张氏:“祖姥姥,别走,我舍不得!” 冯张氏也搂紧高鸦儿:“鸦儿,以后南行,诸事小心,照顾好自己,你舅舅这次中毒,身体大损,不可能陪你去” 屋内众人包括牛头都揪心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马面笑了起来,对冯张氏说道:“冯家奶奶,你也别多心,地府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判官爷一清二楚,只是可怜你的苦心,才没有为难你。临行前,判官爷对我说了,阴司帐房缺人,他知道你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又善于理财,特意请你去做帐房主事,这可是大大的美差!” 牛头吃惊,站起身问马面:“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哄骗人家!” 马面冷笑:“牛头啊,牛头,判官爷倒是想对你说,可你一见了他,溜得比耗子还快,判官爷只好对我说了!” “此事当真?”王土地也问马面。 “天齐大帝作证,我绝无虚言!”马面斩钉截铁。 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冯张氏脸上也露出笑容。 牛头扶住冯张氏,讨好说道:“冯家奶奶,你若当了阴司帐房主事,可别忘记我这小杂差。发薪酬的时候,多给我发成色足的银两,我可不要那些缺边少角的纸钱!” 冯张氏点头应承,说道:“地府之中,还望二位大人多多照顾!” 又问马面:“马夫人,真进了帐房,还能不能回阳间看望亲人!” 马面说道:“冯家奶奶,你放心吧,把守的鬼差也得从阴司帐房领钱花啊,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他们只能张着大嘴喝西北风了!” 牛头催促:“冯家奶奶,咱快走吧,判官爷还等着呐。要是晚了,这肥差就让别人抢去,就太可惜了!” 冯张氏看看长青道长和郑氏,又看看高鸦儿,最后冲王土地深施一礼,说道:“老仙,我这些孩子请你多照顾,以后定当厚报!” 王土地说道:“放心,绝不负托!” 冯张氏恋恋不舍,随着牛头马面走出门,瞬间不见。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悲喜交集。悲的是冯张氏自此进入地府,再无自由之身。喜的是,荣升阴司帐房主事,备受尊崇,无鬼敢欺凌。 阴间和阳世一样,扛算盘的比扛枪的更狠,坐帐房的比看牢房的更横,耍权的也得巴结耍钱的!小算盘珠子噼啪一响,能把你算计的上天无门,入地无缝。 晚上,郑氏生火,把吃剩的几只兔子炖了一锅,大家吃下。长青道长疲乏倦怠,只喝了点汤。 高鸦儿悄悄把王土地拉到一边,问道:“土地爷爷,今晚,我往那里去睡?” 王土地一想,还真是问题,郑氏回来了,高鸦儿老大不小,也不能再往床上挤啊。 郑氏心中明白,对鸦儿说:“孩子,你在床上陪你舅舅睡!”说完提着马灯去把西厢房收拾一下,铺了几张草席,坐在那里不再往东厢房去。 长青道长沮丧,王土地安慰:“道长,别灰心,郑氏不走就是有心回你身边,你们毕竟没了夫妻名分,好些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急躁不得!” 王土地回了土地祠,长青道长和高鸦儿睡在床上,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时分,高鸦儿对长青道长说道:“舅舅,你就别翻腾了,要不我把舅母喊过来,我到那边去睡!” 长青道长不说话,眼睛却眨个不停。 高鸦儿披衣下床,正在找鞋子。外面传来战栗哭声:“音鹤,鸦儿,西厢房闹鬼了!”正是郑氏的声音。 (写者杂记 这部书中,祖姥去阴司当官。现实中,我家也出了官人。 一是老父亲当上村支书,村官再小也是官。 二就是我那小侄,当上了“所长”。他上学前班,班主任委以重任,把教室开门关门的任务交给他,门上的锁由他管理,大家尊称为“所长”,就是“锁”长!小侄整天把那串钥匙系上红绳挂在脖子里,时不时拿出炫耀。 当这个村支书,父亲也是为争一口气。早前,他小时候,家里穷,年年吃救济,没人看得起。如今把村里公章带回家,村里的大喇叭也搬到家里。镇上有任务,他就坐在扩音器前,大声宣讲,声音传遍全村,他觉得扬眉吐气。 但是,当上这小村官才几天,就带无尽的麻烦。第一件事,还是由我惹起。老家的原来有一条狗,活了十七年,上个月寿终正寝。人来人往的没个动静,我就在县城农贸市场买了两个小土狗带回家。养一个怕孤单单喂不活,两个小崽凑在一起,整日争食打闹,好养活。我也怕狗太小吃不下剩饭,回老家前,在夜市里买了十袋子过期但没变质的牛奶,2角钱一袋,一共花了两元钱。 前天,我在狗盆里倒了一袋奶,两个小狗争相,吃得小肚子发鼓。正巧,邻村一老人来家找父亲,看到这一幕,惊叫:“你家阔气,拿牛奶喂狗!”我说过期的,人家不信。 消息很快传开,连镇上的驻村干部都知道,这个村新任支书家不会过日子,用牛奶喂狗。这干部婉转地向父亲提起上几任支书贪污挥霍的情况,让父亲引以为戒,父亲莫名其妙。 回家后,父亲问明情况,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该喂牛奶还是喂。怎的?城里的人家养狗,喂得是狗粮罐头,六元钱一个。咱家的狗就不能喝两毛钱的过期牛奶?没这个道理!咱又不贪公家的钱!” 第二件麻烦事,出在修路上。几年前,村东头小公路被暴雨冲毁,勉强垫平,依旧坑坑洼洼。村村通公交车到这就颠簸,惹得司机大骂。连续三任支书不管,父亲上任后,首先解决这事。 村里的账户都在镇上,平时支不出钱,年底一起结账。父亲自个掏腰包,买来青砖,雇了村里泥瓦匠,把路修葺平整,一共花了两千多元。过往行人赞不绝口,父亲十分高兴。 本身是件好事,却有人告到镇上,说父亲胡乱作为。父亲到镇上,才打听明白人家告状的理由。原来,按照规定,村里项目支出如果超过两千元,必须召开村民大会,共同商讨。 父亲懊恼,他刚上任,还不知道这些规矩,连连感叹干点实事真不容易。镇长也了解父亲,并没有过于责怪,只是说这两千多元修路的钱没有经过村民论证,年底无法报账。 回家后,父亲倒也看得开,对我讲:“早些年,咱家吃救济,如今也该给村里做点事,就当咱自个掏两千元给村里修路老话说,修桥架路,是积德的事!” 村里的人们大多支持父亲,有些人发来微信红包,最多的是三百元,父亲都退了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局长下锅 高鸦儿开门,郑氏一头撞了进来,衣衫不整,喊道:“真闹鬼了,铁像咔嚓咔嚓直磨牙,要吃人了!” 高鸦儿说道:“舅母,你就别害羞了,在这屋睡吧,西屋阴嗖嗖的还真不干净,我去那睡,我胆大,不怕鬼!”说完,走出门去,随手把门带死,把郑氏和长青道长关在一起。 长青道长下床点了一根蜡烛,郑氏坐在桌前,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身子发抖。长青道长伸出手去,握住郑氏的胳膊,说了声:“别怕,我在这呐!”烛光摇动,时明时暗,两人四目相对,恍然如梦。 冬夜寒凉,郑氏连打了几个喷嚏。长青道长小心说道:“到床上睡吧,别着凉!”郑氏点点头 离别十几年,两人终于又睡到一起,郑氏用被子捂着头呜呜哭泣,长青道长回想往事,也心碎,搂着郑氏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都怪我不争气” 再说高鸦儿来到西厢房,坐在判官铁像前,问道:“判官爷爷,是不是你做的好事!”铁像不语,嘴角却上翘,露出笑意。 “判官爷爷,我觉得牛头那家伙说得对啊,‘判官老爷好,判官老爷就是好’!”高鸦儿说道。 判官铁像依旧不语,不过眉头舒展,双眼眯起,好似喜悦。 第二天一早,高鸦儿穿好衣服,往东厢房就闯,撞了几下门没开,这门早被从里面顶住。长青道长床上颤声喊:“臭小子,一边玩去,这就给你做饭!”声音虽不高,却有底气,看来身体复原不少。 高鸦儿嘻嘻一笑,答应一声,轻手轻脚地靠近墙根,贴近窗户听里面动静。 长青道长和郑氏急急忙忙地穿衣服,长青道长说道:“鸦儿这小子,保准是饿了,催咱们给他做早饭,这孩子,饿死鬼投胎,稍微吃晚点就乱吵乱闹!” 郑氏倒理解:“孩子都这样,不是说吗,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应多吃!” 高鸦儿冲里面喊:“舅母,别听他的,他最没出息!上次蒸了十个葱馅包子,他一气吃了七个,只给我留了三个!说什么孩子胃口小,吃多了怕撑坏肚皮!” 长青道长骂道:“兔崽子,我让你偷听!”捡起一只鞋,推开窗户,砸向高鸦儿,窗户随即关闭。高鸦儿一躲,那只鞋却砸到另一人身上,那人刚进天齐庙,猝不及防,哎呦一声。 高鸦儿一看,正是张永三,带着军帽,下巴刮得铁青,披毛呢军氅,扎着一条三寸宽的牛皮腰带,皮靴唰得锃亮,手里拎着一根马鞭,威武干练。 张永三拾起那只鞋,惊讶说道:“女人的绣花鞋!哪来的!” 高鸦儿小声说道:“我舅母在东厢房里呐!” 张永三诧异:“哪个舅母!” 高鸦儿解释:“就是改嫁到俞家的那位舅母,昨天回来的!” 高鸦儿拿过那只鞋,冲东厢房喊:“舅舅,这鞋还要吗?我丢河沟里去了!” “别啊,小崽子,快送进来!行了行了,从窗户里放进来!”长青道长在里面喊道,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高鸦儿一甩手,鞋子从窗户里飞进屋中。只听见里面“哎呦”一声,接着郑氏在里面喊:“鸦儿,你怎么使这大力气?把你舅舅鼻子砸出血来了!” 过一会,长青道长捂着鼻子扶着墙走出来,嘴里还骂:“鸦儿啊,鸦儿,想砸死你舅啊!” 又看见张永三站在院中,赶紧笑脸相迎。 张永三瞧见长青道长脸色发青,身体孱弱,吃惊问道:“道长,你这是是不是昨晚累的?久别重逢,悠着点!” 高鸦儿拽了拽他,小声说道:“不是累的,是让人下毒了!” 张永三脸色一沉,急忙问:“谁干的?谁干的?” 长青道长咳嗽几声,不让高鸦儿再说。张永三皱皱眉头,走向庙外,一棵榆树下,正拴着两匹军马,马背上各放两只口袋。张永三卸下口袋,扛到厢房门口,说道:“道长,快过年了,给你送点年货!” 长青道长感激:“张连长,怎么好意思收你东西!” 张永三不耐烦:“别喊我连长,怪生分的,喊我张三就行!” 这时,郑氏走出,低头对长青道长说道:“快请客人进屋,我这就做饭!” 张永三见郑氏柔顺沉静,暗暗为长青道长高兴。 进屋后,张永三和长青道长坐在桌上闲谈,高鸦儿抱柴烧火,郑氏挽起衣袖,炒了几个菜,又揉了点面,擀做面条。 长青道长问起华长丰的情况,张永三说道:“放心吧,那家伙整天混在伙房里,烟熏火燎的,脸上一层油泥,胡子也不刮,如今,整个一个邋遢伙夫!谁见了也不信还是教书先生!” 张永三追问到底是谁下的毒,长青道长只是叹气,愁眉苦脸,不做回答。 张永三哪肯罢休,说道:“你是不是让人家给吓住了?我给你说,有我在,就能给你讨回公道。就是县知事王仲源干出这事,我也敢卸掉他的人头!” 长青道长一阵惊慌,连连摆手:“别讨什么公道,我做的一些事情也不地道!” 张永三疑惑不解,长青道长指着在灶台边忙碌的郑氏和高鸦儿说道:“兄弟,这事忘了吧,我侥幸没死,也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只想平平安安过点日子!” 长青道长岔开话题,叫过高鸦儿,让张永三看鸦儿头顶,说道:“你看,你给的顶骨和鸦儿的头骨生长在一起,头皮也盖住,头发还挺长,真是奇迹!” 张永三高兴,连说:“缘分,这就是缘分,这是我师傅和鸦儿有缘!”招呼鸦儿打开那两只口袋。 高鸦儿从口袋里取出半个猪头,四只鸡,两条鱼,两包红糖,两包细盐,还有四小包麦粉。 长青道长感动不已,伸手直擦眼泪。郑氏收拾好碗筷,端来饭菜。张永三对长青道长说道:“道长,有这嫂子在,天齐庙有家的味道了!” 长青道长说道:“对,对,再好的宅子,缺了女人就是荒庙,再破的房子,有了女人就是金銮殿!” 郑氏对张永三说道:“兄弟,冯家败落,音鹤穷困潦倒,在这小庙中偷生度日,你也不嫌弃,反而尽心相助,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为他高兴!” 张永三慨叹:“莫嫌兄弟粗鲁,只要嫂子不介意,我时常蹭点酒喝!” 长青道长说道:“尽管来,尽管来,就把这当家!” 趁长青道长外出解手,张永三暗中询问郑氏到底是谁下的毒,郑氏摇头说道:“兄弟,我们也问过,音鹤就不说,我们也奇怪!” 吃完饭,张永三告辞,骑马狂奔。心里有些不痛快,抱怨长青道长的懦弱。差点被毒死,还替凶手遮掩,真他娘的没胆气!《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够窝囊了,被潘金莲和西门庆毒死,人家还知道给兄弟武二郎托梦,要报仇雪恨呐。长青道长连侏儒般的武大郎都比不上,白长这么大个子,一点骨气没有。 这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张连长,停一下,我有话说!”张永三勒住马,回头一看,土地公追了上来,两条小短腿跑得风轮一般飞快,赶紧下马,迎了过去。 土地公气喘吁吁地说道:“张连长,有两个事我想拜托一下!” 张永三说道:“老仙,有事尽管讲! 土地公说道:“长青道长中毒,这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问过几个成精的狐狸,它们说昨天沙河里来过一辆马车,车上有一男一女,把长青道长祸害了。其中一个狐精,时常到县署官宅里里偷鸡,它认得这两人,一个是知事太太,还有一个是新任警察局长!” 张永三大叫:“我杀了这对狗男女!” 自从师傅死后,张永三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时日,和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有缘相见,意气相投,情义深厚。特别是藏僧的顶骨覆盖在在高鸦儿头后,张永三在心底已经把长青道长高鸦儿当做自己的家人。 王土地摇头,说道:“先别动气,不需这样,只要吓唬吓唬他们两个就行,莫让他们再来害人!” 张永三疑惑,王土地小声说起长青道长当初在县署驱鬼的内情。 张永三大惊:“还有这事,怪不得道长死不开口,不说凶手是谁!” 王土地点点头,接着说:“那郑氏你也见了,长青道长离不开她,不过,如今她还是俞家一妾,必须去找俞世伦,让他写出休书。郑氏才能和长青道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过日子!否则,俞世伦可以报官抢人!那时,就麻烦了!” 张永三拍着胸脯说道:“我这就去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老花合蒂 再说刘梅子,从沙河回来后,心神不宁。一会儿害怕长青道长没死,破罐子破摔,说出实情。那就塌天了,自己名臭四方,王仲源心思狠毒,自然也不会饶了她和肚中孩子。一会儿又担心长青道长真的一命呜呼,再加上三月葱,还有她肚中孩子,自己已经有三条人命在身,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老天爷啊!那臭道士真要阴魂不散,缠上自己,没人再会来救! 王仲源近段时日,舒心得意。因为“赈灾有方”,被上面誉为“治世贤才”。北京政府已经派人和他洽谈,想请他到北京任职,仕途一片光明。此时刘梅子又怀孕,更让他欣喜,对刘梅子百依百顺。时时祈祷地府阴司兑现当初诺言,让刘梅子顺利产子。 王仲源越殷勤,刘梅子越心虚。她见丈夫即将飞黄腾达,生恐自己像隔夜剩菜一般被刷掉。 同床多年,她晓得,王仲源这人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翻脸比翻书都快!别看如今道貌岸然,真要得了势,肆意妄为,不会顾及夫妻情义。什么才能拴住王仲源这头野狼?自己姿色渐衰,已是残花败柳,只能靠肚中的孩子,最好是儿子。 刘梅子凭着女人的直觉,断定这未出世的孩子一定是那疯癫道士的种。虽然驱走三月葱的鬼魂后,王仲源确实和自己温存过几天。不过,王仲源被酒色淘空身体,透支过度,囊中羞涩,短了硬通货,老猫舔残羹,润唇而已,几点残腥,于事无补。而那疯癫道士憋了十几年的肥水,倾泻到沙荒地,真可以滋养出壮苗。 为了自己的名誉,也为了这孩子的前途,不能让王仲源起半点疑心,必须让那疯道士闭嘴不能言,刘梅子铤而走险,和表弟刘克辉一起,对长青道长下毒手。 刘克辉从沙河返回后,也是提心吊胆,心惊肉跳,做了坏事,也怕遭到报应。他心里对刘梅子也起了戒心,这女人做事绝不手软,毒辣跋扈,是敢嚼钢板当饭吃的狠主!三月葱碍她的事,一粒药丸,呜呼哀哉,一尸两命。长青道长碍她事,一瓶毒酒,蹬腿升天。两件事情可都是刘梅子借自己的手干的,保不准哪天,表姐猜忌到自己头上,卸磨杀驴,灭口杀人,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保不住。 心思慌乱之下,晚上在警署内借酒浇愁,不觉沉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夜黑风高,警署内悄然无人,几个值班的警察偷跑到奢香楼去喝花酒了。一蒙面人轻手轻脚地翻墙而入,寻到刘克辉的住所,透过窗户向里张望一会,伸出一把尖刀,撬开门栓,闪身进入。刘大局长正睡得香甜,涎水长流,蒙面人冷冷一笑,一拳击在刘克辉脑后,刘克辉闷哼几声,身子瘫软下去。蒙面人从腰间拽出一口袋,把刘克辉装了进去,扛起来就走。来到警署墙边,一人正骑在墙头上接应,合力把装刘克辉的口袋抬出,丢进一辆马车中,蒙面人坐到车前,一甩鞭子,马车疾驰而去。 过了几个时辰,刘克辉醒了过来,晕晕乎乎的有些头疼,慢慢睁开眼睛,登时大惊,吓得三魂出窍。自己已经不在警署,而是赤条条地浸在一口半人深的大锅中,手脚被捆的死死的,锅中的水已经没过胸口。刘克辉心想:“坏了,这是遭报应进地狱,受毒刑呐!” 再往周边看,窗户紧闭,梁头上吊着一盏马灯。墙壁灰黑,水汽蒸腾,进门口的地方排着四个大水瓮,门左边支着案板,案板下堆满白菜萝卜,右墙壁上钉着一横梁,悬挂着两只羊,半片猪肉,十几条鱼瞪着白眼吊在上面晃晃荡荡。刘克辉大喜,这不是地狱,明显一伙房啊!又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跑这来了,还被捆进大锅里。 刘克辉挣扎,无济于事。一条铁链缠绕过他的脖颈,两端锁在大锅的锅耳中,把他牢牢固在锅中。 刘克辉安慰自己:“这是在做梦,对,做梦!”。 两人推门进来,前面的人粗壮凶悍,穿一身军装,腰间扎着黑围裙,手里还提着一把大菜刀,寒光闪闪。这人刘克辉认识,恩平县驻军的张永三张连长,救灾时有过交集,还在一起搓过麻将。后面那人瘦高个,胡子邋遢,也扎个围裙,怀里抱着一堆木柴,有些面熟,可就想不起是谁。 张永三走到锅前,叉着手,右腿蹬在锅台上,问刘克辉:“刘局长,我们军营的这口大锅里可舒服?别处还真找不到这样大的锅!局长,好好享受吧!” 恩平县军营的这口大锅四尺宽,四尺深,两寸厚,用熟铁锻造而成,一顿能煮一百多号人的饭食。 刘克辉在锅里挣扎几下,腿脚被捆得结实,脖颈间铁链横亘,挣脱不出,锅里的水晃晃荡荡,灌了他好几口。 刘克辉喊道:“张连长,我在做梦吧?我记得在警署里睡觉呐,怎么进锅里了。你看,咱两个关系真好,做梦都忘不了你!” 张永三冷笑,伸出菜刀在刘克辉胳膊上狠狠割去,刘克辉尖叫一声,胳膊上鲜血横流,疼痛钻心,这才晓得不是梦。 刘克辉哆嗦说道:“张连长,你这是做啥呐?可不能这样闹着玩啊!” 张永三啐了他一口吐沫,说道:“刘局长,昨晚你真喝多了,人事不省,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弄到这里来醒酒!” “这是干啥?缺钱就说,别耍这损招!”刘克辉明白这是被张永三绑票了,心里暗骂,有把人塞锅里醒酒的吗? 旁边瘦子说道:“刘局长,钱我们当然要要,不过,我们也想问一件事,老实说,为啥害天齐庙的长青道长?” 刘克辉蹬眼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胆子不小,警察局长你们也敢绑,不想活啦,快把我放了!” 张永三冷笑:“我们不但敢绑,还想煮熟,尝尝大局长的肉是酸的还是咸的!永四,上柴火!” 瘦子正是华长丰,在这军营里,为避人耳目,张永三对外宣称华长丰是他堂兄弟,唤作张永四。华长丰自躲到恩平县军营的伙房,整日烟熏火燎,没时间梳洗,连胡子都懒得刮了,脸上脏兮兮的,眼窝深陷,手掌磨出厚茧,老成许多,很多士兵不以为是张永三的兄弟,反而认为是张永三的长兄。 华长丰往灶底塞进一把柴火,使劲拽动风箱,火苗呼呼升起,贪婪地舔着锅底。大锅中的水渐渐温热,一丝丝热气飘散出来。锅底越来越热,烫得刘克辉直翘屁股,依旧紧闭嘴,不吐一句。 张永三骂了一声:“死猪不怕开水烫,加柴!” 华长丰塞进一大捆硬柴,风箱拽的更猛,灶底的火苗喷出一尺多高。 锅里的水逐渐发烫,滋滋啦啦冒泡,刘克辉嗷嗷惨叫,奋力扭摆,水花四溅。几个当兵推开门,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 刘克辉借机大叫:“快来救人啊,兵匪煮活人啦,没人性啊!快来救我啊,我是津门警察局长!” 那几个兵却笑嘻嘻地对张永三说道:“连长,煮的鸡好肥啊,还是带官帽的,别忘了分兄弟们一碗汤喝!” 张永三挥手:“有肉大家吃,有汤大家喝,忘不掉你们,行了,都去搓两把牌,赢了算你们的,输了有这位局长掏钱!“ 那些兵欢喜而去,一人又跑回来,问道:“连长,柴火够吗,不够,我们去给抱。你得多烧火,要不,肥鸡熬不出油!” 张永三不耐烦说道:“滚,再不滚,把你也放锅里炖!”那人一溜烟地跑了。 刘克辉看这情景,毛骨悚然,心惊肉跳。都说警察局是狼窝子,能吃人血肉,这军营可就是阎王殿了,直接捉人下锅,能把你骨头缝里的油都熬干净。 张永三又恶狠狠地问:“你说不说?” 刘克辉刚想张嘴,想起那刘梅子阴狠的面庞,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说道:“不能说,我了我也是死!” 张永三大怒,喊了一声:“盖蒸笼!” 华长丰抱起一个大蒸笼直接盖到锅上,继续在灶底加柴。刘克辉在锅里又闷又热,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头往锅壁上撞,砰砰作响。 等张永三掀开蒸笼,刘克辉全身红通通的像蒸熟的螃蟹。张永三问:“说不说,再不说,直接把你煮熟!” 刘克辉慌不迭当地急喊:“我说,我说” 华长丰拿来纸笔,说道:“既然想说,那就写出来!” 刘克辉心灰如死,趴在锅沿上,哆哆嗦嗦地写出如何去沙河引出长青道长,如何威逼他喝下毒药。写完后,华长丰看了一遍,说道:“按个手印,就放你出来!”刘克辉瞪眼说道:“没印泥啊!” 张永三挥起菜刀在他胳膊上又割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说道:“这不有了!” 刘克辉疼痛难忍,涕泪交流,嘶喊一声:“真敢玩,变态!” 张永三捏起他的右手食指,蘸蘸血,狠狠地在纸上按下手印。 张永三满意说道:“刘局长,看在你外甥面上,先饶了你” 刘克辉一愣:“我外甥?” 华长丰说道:“就是你表姐肚里的孩子!” 刘克辉苦笑:“对,对,我外甥,我外甥!要不是这外甥,我还进不了这锅!” 张永三说道:“刘局长,也给你表姐说一声,要再敢招惹长青道长,我把你写的这东西贴满津门大街小巷,还不解气,我就张贴到北京城门楼上去!让她掂量掂量!” 刘克辉惊恐说道:“那道长没死!” “长青道长自有神灵护佑,区区一瓶毒药能奈他何?”华长丰说道。 刘克辉垂头丧气:“不敢了,不敢了,你们也别乱吵嚷这事,真要我姐夫知道,我这未出世的外甥能不能活,就难说了!” 张永三收起纸张,咧嘴笑道:“这个我们心中有数。对了,局长,为了给你醒酒,可费了不少柴,军营的柴也是花钱买的?” 刘克辉几乎崩溃,说道:“多少钱,我出!” “二百银元!”华长丰说道。 刘克辉气恼,这烧的不是柴啊,是金条啊,二百银元,能买四百车柴火。人在锅中,不得不低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局长,还有一件事你得帮忙!”张永三说道。 谢谢大家赏光捧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花鸡拦路 刘克辉急眼:“你们先把我弄出锅去,再说事,行吗?我都他娘的快烫熟了!你俩也不嫌缺德,别人烧锅涮羊肉,你们鲜炖活人啊,比阎王都狠!” 张永三和华长丰打开铁链,把他拎出锅来,松开绳子。刘克辉要了块毛巾擦干身子,屋内寒气逼人,遍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道:“快把我的衣服拿来,刚才在锅里热的要死,现在又冻得要命!” 华长丰摇头:“不行,给了衣服跑了怎办?我先说事,你答应了我再给你衣服!” 刘克辉着急:“什么事快说,你们诚心想折腾死我啊!” 张永三慢悠悠说道:“津门县的俞世伦你可认识?” 刘克辉点头:“认识,常在一起喝酒!” 华长丰说道:“俞世伦娶过一房姨太太,姓郑,原是长青道长的媳妇,这事你可知道?” 刘克辉点头:“知道,知道!” 张永三接着说:“如今,郑氏不想进俞家的门,愿和长青道长重修旧好,在一起过日子。我们想请你让俞世伦写下休书!” 刘克辉犹豫说道:“这不好办啊,俞世伦对这姨太太痴迷的很,这事棘手” 华长丰咬牙说道:“不好办?想来你是不想办!” 他一转身,把伙房所有的窗户打开,夜风呼啸而进,冰冷刺骨。冻得刘克辉哆嗦不停,脸色乌青,头发上的水珠都凝结成冰,实在熬不住,蜷缩到大锅灶口,借着锅底的灰烬取暖,蹭得满身烟土。还是冷,无奈之下,自己又爬回锅中,泡进热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还是锅里舒服!” 张永三伸手往外拉他:“出来,快出来,天快亮了,这锅还得煮饭呐!” 刘克辉赖在里面,死活不出锅,华长丰说道:“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加柴烧火了!” 刘克辉害怕,说道:“别价,别价,让我暖和一会,郑氏的事我答应,回去就想办法!” 张永三和华长丰相对一笑,华长丰从外面抱来刘克辉的衣服。刘克辉地爬出锅,伸手去抓衣服。张永三拦住:“别急啊,凡事有个期限,你说这事什么时候办成?” 刘克辉说道:“总得两三天吧,俞家不是寻常百姓,势力也大,不能硬来!我也得请人去说和,一来二去,总得耗费几天!” 张永三对华长丰喊道:“把衣服塞锅底下烧了,请局长光屁股回津门县,大街上一遛,津门县可热闹了!” 刘克辉哭叫,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一天,一天总行了吧!” 张永三说道:“这还差不多!” 等刘克辉穿戴好,张永三沉下脸说道:“刘局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不按时办成这事,我和弟兄们拉几门大炮去津门县,轰平了你那破警署,再把俞家连人带房炸成碎块!” 刘克辉早被吓破了胆,连声说:“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张永三赶着马车把刘克辉趁夜送回,等赶回津门,东方已露晨曦。津门县城笼罩在一片薄雾中,街上人影憧憧。早市上的豆腐摊已经开张,老板吆吆喝喝:“老豆腐啦,喝老豆腐啦,鸡汤卤的豆腐,又香又嫩又热乎又麻辣!” 刘克辉下了马车,张永三喊了声:“局长,下次再请你泡澡,先走一步!”驾车扬长而去。 豆腐摊的老板冲刘克辉喊:“局长,清早怪冷的,请喝碗豆腐暖暖身子!” 在大锅里泡了几个时辰,刘克辉肚子还真空了,坐在摊上,连喝五碗豆腐,吃下四个签子馍,拍拍鼓胀的肚子,这才不觉心慌。 老板满脸堆笑地问道:“局长,到哪里泡的澡?这时候才回来。” 刘克辉心想:“我要说在大锅里,你信吗?”板着脸支吾几句不再回答,老板不敢多问。 吃饱喝足,刘克辉伸着懒腰,打了几个饱嗝,起身就走,钱也不付。豆腐摊的老板一边收拾碗,一边暗骂:“这世道,当官的就没正经人,还泡澡?泡窑子去了吧,走道都晃悠了,保准在窑子里折腾一宿,身子虚了!” 刘克辉心急火燎地来到县署官宅,王仲源已经外出跑步,王仲源认定一个理,身体是当官的本钱,应该常锻炼。刘梅子正独自在家,刘克辉比比划划,说明昨晚的经历。 刘梅子一阵心慌,很快平静下来,嘴角一撇,笑了起来。刘克辉摸不着头脑,生气说道:“姐,我都让人丢锅里了,你还笑得出来?” 刘梅子挺着肚子拍拍刘克辉的肩膀,说道:“好兄弟,让你受苦了。不知为啥,一听说那疯道士没死,我就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了,只想好好生下这孩子。” 刘克辉松了一口气:“姐,你这样想就对了,人家救过你的命。虽然玷污了你的清白,让你怀了孩子,不过,这也是好事。我看姐夫得不到儿子是不死心的。三月葱死了,他还会找四月葱五月葱,你防的过来吗?真要你怀的是个男孩,正好收住他的心!” 刘梅子点头,说道:“兄弟,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记住这事不准泄露。真要从你嘴里吐露出去,我就对你姐夫说三月葱是你亲手害死的!” 刘克辉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姐,姐,我绝对不往外说。我只是担心张永三他们用这事情敲诈你!” 刘梅子摇头:“不会的,张永三是恶人,但不是小人,他既然想帮那道士,只要咱们不再追究,他也会守口如瓶!这是传扬出去,对那道士也没好处!” 刘克辉为难说道:“让俞世伦写休书也事也不好办啊,俞世伦家大业大,也不能轻易招惹!” 刘梅子冷笑,低声对刘克辉指点一番。 刘克辉大喜,一刻也不耽误,离开县署,直接到俞府找到俞世伦,把他请到僻静处。 刘局长直截了当地对俞世伦说郑氏旧情复燃,已经去了天齐庙和长青道长待在一起,不愿再回俞家。 俞世伦愤怒,恨不得马上带人抓回郑氏。 刘克辉阻止,说道:“俞兄,这休书你必须写。已经有高人插手这事,而且托我传话给你,如果不写休书,省警察厅就会彻查当年冯家药铺被敲诈一事,也会查清当初冯音鹤蒙冤入狱一案。到那时,俞兄,谁也帮不了你,你的所作所为就传扬天下,就是当年的西门庆手段也不过如此。自此以后,天下虽大,没你容身之处,人人不齿,一族蒙羞!” 俞世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犹豫一会,说道:“也罢,休书我写。局长,只要不再追查那些陈年旧事,别说休了姨太太,就是卖了正房大老婆,我也愿意!” 刘克辉轻轻松松得到俞世伦的休书,又顺势“借”来银元二百。 马不停蹄,刘克辉骑马带着休书和银元来到恩平县军营,交给张永三。 张永三大喜,送走刘克辉后,拿出一百银元让华长丰分给手下兄弟们,自己带着休书和一百银元去了天齐庙。 当看到休书,长青道长和郑氏抱头痛哭,郑氏哭的更惨:“本想清清白白过一生,可阴差阳错,被休了两次,得了两份休书,羞不羞人啊!” 长青道长难过,另一份休书是他当年一时糊涂写下的。 张永三和高鸦儿劝了半个时辰,长青道长和郑氏才止住哭声。 长青道长红着眼对郑氏说道:“当初,是我把你赶出家门,如今,我要热热闹闹地再娶你一次。咱俩这两只老花,二次并蒂连枝,这种缘分,人间难得!” 郑氏说道:“傻子,别闹了,只要咱两人心里再无芥蒂猜忌,穷日子舒心过,不用讲究那些排场!” 长青道长大叫:“不行,好不容易破镜重圆,其能迁就?过几日,我要在这天齐庙大办宴席,庆祝我们复合,也扫扫我们冯家十几年的晦气!” 高鸦儿忧心:“舅舅,咱哪来的钱办宴席啊!” 张永三掏出一沉甸甸的布包,砰地丢在桌上,喊道:“一百银元,够不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刀逼客来 长青道长望着桌上的银元,一颗心如泡进温水般暖热,泪水又落下。 张永三笑起来:“道长,这是作甚?不就一点银元吗?不够我再送来!” 长青道长摇头:“兄弟,这钱我不能用。你能从俞世伦手里逼出休书,我已经感激不尽,不能让你再破费!” 张永三握住他的手说道:“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道长,认识你和鸦儿也是我的缘分,相处虽然不长,却都以真情相交,以肝胆照心,没有掺杂丝毫势利虚伪。你们不嫌弃我粗鲁莽撞,我也不在乎你们穷苦。以后不管谁有厄难,赴汤蹈火不能推辞,舍命不惜。若有真情义,这点银元算什么?” 听得这肺腑之言,长青道长眼睛发酸,泪水流得更欢。自冯家遭难以来,和鸦儿流落小庙,亲戚朋友大多冷眼旁观,形同陌路,无人伸手救济。而这张永三只有几面之缘,却不避艰难,屡屡相助。这年头,锦上添花的势利眼很多,雪中送炭的真朋友没几个。 (二十多年后,张永三不顾年老体弱,在济南与侵华日军殊死相拼,砍死六名日寇。激战中,炮弹飞来,张永三被炸掉双腿。战后,无人收留,流落为丐,全身溃烂生蛆,惨不忍睹。长青道长得知消息,立即前往鲁南,历尽千辛万苦,把他背回津门县,悉心照料,无怨无悔,张永三得以寿终。张永三去世后,葬在冯家祖坟旁侧,冯家子孙年年祭奠,高鸦儿的后人也时常前来扫墓祭拜。其坟墓至今存在,封土丈高。左侧矗立两棵巨大白杨树,挺拔高直,枝叶繁盛,遮荫蔽日。树皮龟裂,生出许多眼状疤痕,静静地看着这一片古河沙土。枝干间架着七八个鸟窝,每日傍晚,飞雀绕树而飞,叽喳吵闹,想来这耿烈之士死后并不寂寞!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需要朋友,谁也不愿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什么是真朋友?就是当你掉进粪坑里,那个不嫌污秽伸手往外拽你的人;什么是生死之交?就是当你陷进淤泥里,那个宁愿陪你死也要来拉你一把的人 活在权力圈的人,掉进钱眼的人,不会有真朋友,因为朋友在他们心里只是一种工具。 酒桌上喝不出相知,床上也翻腾不出纯夫妻,贵贱不弃,心性相吸,俗礼不计,磊落酬情,放有挚友!) 这时,张永三又说道:“眼瞅着快过年了,不知你什么时候办酒宴?” 长青道长静心想了一会,说道:“当年我和媳妇是在腊月二十二办的喜事,现今,我也想在这天办几桌宴席!” 郑氏插口说道:“音鹤,咱们也算老夫妻,很多繁文缛节都可省去。不过,毕竟还需县署开一张婚书,咱们心里才踏实!” 张永三说道:“婚书不用费心,县署里自有人为你们办理。不过,宴席那天,我要带连里的兄弟们来祝贺喝酒,别嫌烦扰!” 长青道长大喜:“太好了,这样才热闹!” 高鸦儿挠头发愁:“舅舅,人多是好,今儿已经腊月十八了,十九,二十,二十一,还有三天准备,可桌椅板凳,锅盆碗筷,一时凑不齐啊,总不能让客人们站院子里喝西北风啊!” 张永三笑说道:“鸦儿,不用担心,一切听我安排,你舅舅憋屈十几年了,这次咱们让他扬眉吐气!” 第二天清晨,长青道长和郑氏正在清扫房屋。六个恩平军营的士兵赶来两辆马车,卸下四口大锅,两捆草席子,还有一百多个搪瓷盆。 这六个士兵岁数都不大,朴实勤快,是张永三在军营中的心腹,张永三让他们这几天就在天齐庙帮忙。 上午,长青道长和高鸦儿赶着着马车到津门县城购买茶酒肉菜。长青道长换掉道服,理了发,刮掉胡须,穿一身藏青色棉袍,头戴八瓣洋纺毡帽,脚蹬牛皮棉鞋(张永三所赠),干净利索,精神焕发。然而身体依旧虚弱,行路长了就要歇息一会,高鸦儿伸手搀扶着他。 (长青道长已经成家,以后我们还是称呼他的俗名“冯音鹤”为妙。) 等到了津门县城西的菜市,集市上的许多人认出这位曾经捐献巨金救灾的名人,纷纷聚拢过来。有人问道:“道长,要买年货?” 冯音鹤笑道:“我应经还俗,这就要复婚成家了,不再修道,请大家别再喊我道号,就叫我音鹤就行!” 众人震惊,追问不休。当得知冯音鹤要与郑氏重新生活在一起时,大家目瞪口呆,惊奇之余,也为冯音鹤高兴,纷纷祝福。 消息传播的很快,一上午时间,津门县几乎人人皆知此事。也有人注意到俞家的铺面关门歇业,俞府的大门也紧紧关闭,冷冷清清,无人进出,只有几只闲散的小麻雀在门口蹦跳啄食。 冯音鹤和高鸦儿转了几家肉铺,买下两扇猪肉,五坛子酒,还有一大堆调料。 中午时分,冯音鹤驾着车往回赶,经过奢香楼时,楼上传来一声叫喊:“道长,等一下!” 冯音鹤勒住马,花鸡婆一步三扭地跑来,老脸上满是笑容,冲冯音鹤说道:“道长,不,冯先生,恭喜,恭喜!” 冯音鹤一见她,心里就发虚,道了声谢就想走,被花鸡婆一把从车上拽了下来:“冯先生,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好歹也请我喝杯喜酒啊!怎么?看不起我这老太婆!” 冯音鹤有点急:“别提喝酒,上次受表彰巡街,就是你灌我酒,让我出尽洋相,我这捐款善人,都成砍头示众的犯人了!” 花鸡婆笑得直不起腰来,笑说道:“冯先生,你还记恨这事哪。七尺高的汉子,心眼却跟针鼻似的,你怎么不提浴池那事?我那十好几个姑娘白伺候你了!我那浴池,换了三遍水才没腥臊味!” 冯音鹤着急:“小点声,小点声,大街上这么多人,别吵嚷!” “冯先生,买这么多肉,是要办喜宴啊,请不请我呀?”花鸡婆问道。 冯音鹤犹豫,大喜的日子请个老鸨子去坐席,让人耻笑。 见他这样子,花鸡婆生气,脸一沉,说道:“不识抬举,看不起我?别忘了,你身上长了几颗痣,我的姑娘们都知道,哪里长哪里短也清楚,什么时候长什么时候短也明白!在我面前装体面,下辈子吧!” 冯音鹤哆嗦,赶紧说道:“哪敢不请你呐” 花鸡婆一瞪眼 冯音鹤赶紧改嘴:“哪能不请你呐!腊月二十二,我在天齐庙办席,恭候光临!” 花鸡婆点点头:“这就对喽!这喜酒我喝定了,你也别小心眼,我可真不白喝你的酒!”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丢给车上的高鸦儿,扭头进了奢香楼,嘴里还哼唱:“天悠悠,地悠悠,一步走错万步愁。恨也笑,哭也笑,卖尽身上肉,留不住半分情,叹,叹,叹,若来世,宁做农妇拽牛尾,不进青楼头!”声音苍老而凄凉,鸦儿看见,花鸡婆垂在脑后的发髻半数变白。 高鸦儿打开包,亮光盈目,大洋二十块! 冯音鹤惊怕说道:“这钱不干净,咱不能收,你给她送回去!” 高鸦儿惊慌:“不去,我可不敢再进那地方,要不你自己送去!” 冯音鹤叹气:“我更不敢啊!满楼的骚娘们,再把我弄那池子里,我可就真臭里面了!”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再迈进奢香楼一步,只得赶着马车慌慌张张地逃离这是非之地。 快出县城时,高鸦儿喊:“舅舅停车!”冯音鹤勒住马。高鸦儿说道:“舅舅,那边有个酱菜铺子,咱去给土地公买些臭豆腐!”冯音鹤拍拍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忘了?王土地可是咱爷俩的救命恩人,来次县城,总得给他买点东西!” 高鸦儿拿了钱跑到酱菜铺子,抱回一大摊子臭豆腐。 回到天齐庙,已经是中午,把东西卸下来,搬到大殿里。六个士兵正在院中忙活,搬砖和泥,垒锅砌灶,郑氏也在东厢房忙碌,扎着围裙,擦桌洗碗,烧水沏茶。 冯音鹤割下几斤肉,交给郑氏去煎炒,又招呼士兵到东厢房里歇息喝茶,高鸦儿抱着那罐子臭豆腐去了土地祠。 午饭丰盛,每个士兵一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沫。冯音鹤打开一坛子酒,每人倒了一大碗,士兵们爽快地举碗畅饮。冯音鹤抱歉说道:“兄弟们,招待不周啊,今年津门县旱灾,粮食绝收,这县城里就只有这狗尾草籽酿的淡酒,多担待!” 一名唤“小五子”的士兵连忙说道:“道长,不,我又称呼错。冯先生,甭客气,这年头不太平,兵荒马乱,天灾又多,谁舍得用粮食酿酒,能喝上这草籽酒就不错了!” 其余的士兵都点头赞同。 津门县旱灾之后,田野间长满狗尾草。狗尾草的草籽既能煮粥充饥,也能酿酒。津门县城的几家酒作坊收买不到粮食,就用草籽酿酒。这种草籽酒颜色淡绿,酒味淡薄略带苦涩,不过,也能使人醺醺一醉。 冯音鹤又说道:“夏秋粮食绝收,喂猪的喂牲口的也少了,津门县菜市场里好些肉铺都关门,找了几圈,才买下两扇猪肉,青菜萝卜也不多,有钱也买不到东西,过两天就办席了,如何是好?” 小五子出主意:“冯先生,长河州离咱这不远,来回也就一天的路程,那里靠近运河,人多,货足,集市也大,咱不如明天到那里去采办,来回也就一天的功夫,如何?” 冯音鹤大喜:“就这么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天齐盛宴 晚上,这六个士兵和高鸦儿挤在西厢房睡。冯音鹤和郑氏依旧在东厢房休息。 郑氏对冯音鹤说道:“音鹤,咱们复合,也需重新从县署办下婚书,白纸黑字,再摁上县太爷的红印,方是正经夫妻!” 冯音鹤眯眼笑道:“都睡在一床上了,还需那一张破纸?” 郑氏愤怒:“奢香楼的男女也睡在一起,难道他们也是正经夫妻?办不下婚书,明儿我就走,不清不白地耗在这里,让人看不起!”掀开被子,披上衣服,起身就要下床。 冯音鹤喊:“你去哪?” 郑氏带着哭声说道:“这片沙河里啥玩意都没有,就是树多,我寻棵歪脖子树吊死明日,看在咱死去孩子的份上,替我收尸,不用买棺,卷上破席子就行,埋到咱孩子身边!” 冯音鹤见郑氏动了真气,也害怕,生怕做出傻事,一把拉住她,说道:“急惶啥?大冷天别冻着,快盖上被子其实,我前天就托张连长去办婚书了,张连长讲,咱们复婚办宴的时候保准有人送到!张连长的人品你也清楚,脾气爆,可言出必行。” 郑氏追问:“你说的可当真?” 冯音鹤郑重地点头:“我和张连长商量这事时,鸦儿就在旁边,不信,明儿你问问他,鸦儿这孩子实心眼,不会说谎!” 郑氏转怒为喜,擦擦眼泪,说道:“你要骗我,我绝不活在世间!这辈子我奈何不了你,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回来踢死你这昧心孬货!” 说完,甩掉衣服,重新钻到被窝里,觉得让长青道长占了便宜,心有不甘,用手指按着冯音鹤额头,说道:“还说我惶急,我看你比我还稳不住气。和我连招呼都不打,就去办婚书,生怕我跑了似的!” 冯音鹤嘻嘻笑了一会,问郑氏:“这次办席,也应请些你娘家的亲戚。” 郑氏犹豫不决,说道:“如今,我家必定吵翻天,不知道怎么骂我呐!我娘家的兄弟们贪恋俞世伦的财势,都与他交好,我和你复婚,他们必然反对,即使请他们,他们不一定来!” 冯音鹤说道:“要不,你回去一趟,给他们说说!” 郑氏摇头:“我若回去,他们必定会扣留,还是不回为妙。我爹心疼我,早就说俞世伦阴险,不是好东西,也有意让我离开他。我娘得了俞世伦的好处,每年都能收到一些金钗银珠的,很中意他!咱摆宴席,我爹必定说不服我娘!郑家的亲族真不一定来捧咱的场!” 冯音鹤叹口气:“即使他们不来,我们也应该去请,否则以后你无法回娘家了,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来几个人。明儿,我到长河州多买些肉食,好好款待他们,也给你长脸面,少让他们说三道四乱嚼舌头!” 郑氏原在心里埋怨冯音鹤办复婚宴铺张浪费,这时才明白冯音鹤的一片苦心,满怀酸楚。又觉冯音鹤双手冰凉,晓得他中毒后体弱身寒,并没有完全复原,在此情况下依旧为自己操心,更加感动。 郑氏侧过身,不避凉寒,紧紧搂住冯音鹤,用自己的身子暖热他的胸膛和肚腹。两人相拥而笑,心意相映,欲火攀升,越搂越紧外面寒风呼啸,天气破庙的东厢房内春意缭绕。 冯音鹤体力不支,勉强温存一番,有心无力,身上已经冒出虚汗,动弹不得,两人并卧歇息。 想起郑氏的娘家,冯音鹤生气:“你娘既然相中俞世伦,叽叽歪歪乱挑事,就让她去俞家补你的空缺!” 郑氏气恼:“有你这样说丈母娘的吗?你这不是作践我郑家吗?再胡说,我现在就走!” 冯音鹤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再说错话,就烂掉舌头!” 郑氏幽幽说道:“音鹤,我是做过错事,可如今铁定心跟你过日子,你若抓这以前的事不放,胡乱贬低我,我就去你冯家祖坟上吊!” 冯音鹤说道:“此生我注定不会负你。我若负你,你上吊之前,先拿绳把我勒死!” 郑氏说道:“别胡说八道了,咱先考虑考虑让谁去送信吧!” 冯音鹤挠头,让谁送信呐?冯家人烟不旺,在津门县没有近亲。冯音鹤考虑再三,想起原在天齐庙打杂的火工道人。这人年近七十,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就在附近住,也是热心肠的人,办事也老成,就让他和鸦儿一起去。 下半夜,冯音鹤猛然肚痛,肠如刀绞,捂着肚子呻吟不止,十指发颤,额头流下冷汗。 郑氏惊醒,后悔不迭:“都怨我,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迁就于你,匆忙行房,惹动病根!”急忙下床,点亮灯烛。冯音鹤脸色青白,浑身哆嗦,摸摸他的肚腹,鼓胀发硬。郑氏惊颤问道:“音鹤,你觉得怎样?” 冯音鹤强忍疼痛,说道:“肚子塞了铁块似的,又寒又硬!” 郑氏猜测,方才翻腾亲热时,肢体露在被子外,冯音鹤一定受了寒气,淤积体内,排泄不出。她慌忙到灶下,燃起柴火,熬了半锅姜汤,喂给冯音鹤。 两大碗浓浓姜汤下肚,五脏升温,冯音鹤腹中一阵咕噜。厄尔,一大股寒气从后窍持续喷出,断断续续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满屋腥臭。 郑氏捂着鼻子,替冯音鹤揉肚子。冯音鹤脸色逐渐红润,肚腹柔软,长舒一口气,摆臂挺胸,自觉身轻体健,气血再无滞涩,中毒后的余症一扫而空。 惊喜之下,冯音鹤欲火又起,一把搂住郑氏,按倒在床上,喘息喊道:“娘子,今晚且看夫君二度雄风。好儿郎,壮怀激烈,纵马统兵,挺枪入关,俺要收复旧河山!” 郑氏担心冯音鹤的身子,坚辞拒绝。 冯音鹤凑到她耳边,骚哄哄地说道:“老和尚挑担识旧路,小秃头攥拳顶天门!” 听到这两句两人当年初婚时的戏虐之语,郑氏心酥身软,再无抗拒力气,任由冯音鹤胡为。冯音鹤兴致暴涨,动如虎豹,嘴里嘟囔:“提壶灭火!” 西厢房内,鸦儿朦胧睡醒,听得舅舅屋中隐约传出吱哇声,大觉怪异。士兵们也醒,侧耳倾听。 鸦儿皱眉说道:“我舅舅和舅母是不是吵架了,声音还挺急,我得去劝劝!舅母好不容易回来,真要被气跑,没法办婚宴了!”起身就要去东厢房。 士兵们嬉笑着把鸦儿按住,说道:“睡你的吧,你舅舅两口子没吵架,他们插肉串玩哪!” 鸦儿愤怒:“这俩馋嘴货,半夜插肉串,怪不得方才大半夜的开灶生火,一定是要背着咱们偷烤着吃” 士兵们憋住笑,用被子盖住鸦儿:“睡吧,明儿还有事。你舅舅两口子久不在一起了,如今偷点腥,人之常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夜宴惊魂 腊月二十大早,冯音鹤和小五子还有两个士兵赶着两辆马车去长河州采买货物。 郑氏梳洗完毕,喊过鸦儿,悄声问道:“鸦儿,舅母对你怎样?” 鸦儿莫名其妙,说道:“对我很好啊,闹灾的时候,还给我烧鸡吃!” 郑氏满意,看看周围没人,问道:“鸦儿,你对我讲实话,你舅舅是不是托张连长办婚书来着!” 鸦儿点头,说道:“有这事,张连长答应了,说县署要不给办,就拉上大炮轰平县署,炸死王仲源这狗杂种!” 郑氏欣喜万分,一块石头落了地。 鸦儿说道:“舅舅还说”言语吞吐,迟疑不决。 郑氏焦急:“你舅说啥了?快给我讲,实话实说!” 鸦儿看着郑氏期盼的眼神,不忍隐瞒,说道:“我舅舅说,办下婚书,就等于给你这没心眼的娘们拴了绳,再也不能被俞家骗走” 郑氏嗔怒,伸手拧鸦儿的脸颊,说道:“小小孩子,全让你舅带坏了,满嘴脏话,你舅舅才是没心眼的软货!” 鸦儿挣脱,叫道:“舅母,你不是让我实话实说嘛?” 郑氏讪笑,终于明白冯音鹤心思,他是真心对己,只是顾虑俞家再来骚扰,唯恐自己再次变心,暗暗发誓:“音鹤,这辈子再不负你,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心中再无芥蒂,郑氏给高鸦儿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利索,让他先去找火工道人,说明因由,一起到自己娘家送信请人。 鸦儿不满说道:“舅母,今天替你去办事,也该犒劳一下,昨晚你和舅舅插的肉串也不知给我留点吃!” 郑氏奇怪,说道:“没插肉串啊?”又瞥见那几个士兵在墙角捂着嘴偷乐,随即醒悟,双颊绽红,催促鸦儿动身快行。 临走前,郑氏往高鸦儿怀里塞了十块银元,并叮嘱他言语要合体。 高鸦儿先找到火工道人,火工道人古道热肠,知道这事棘手,却没有推脱,一老一少去了郑氏娘家。 郑氏的娘家离天齐庙并不太远,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两人还没进郑氏娘家的大门,就听见郑氏的父母在屋中高声争吵。 高鸦儿壮着胆子敲门,郑氏的老爹跑来,认得这孩子为冯音鹤的外甥,脸上露出笑容,摸着高鸦儿的头说道:“孩子,快进屋,外面冷!”又搀扶火工道人,客气说道:“老人家,请到屋中喝茶!” 郑氏的娘堵住门,大声叫嚷:“哪来的俩叫花子,快出去,别让老娘动手!”郑氏的老爹急得直跺脚,往里推她:“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高鸦儿尴尬,火工道人脸色发青,忍住怒气,对郑氏的老爹说道:“冯先生和贵家女儿愿意复婚,腊月二十二在天齐庙办席,想请娘家招呼些亲属赴宴!” 郑氏老娘跳脚大骂:“老东西,还有胆子来送信,告诉那贱妮子,郑家人都是要脸面的,让她死了这份心吧!” 火工道人气得哆嗦,指着郑氏老娘说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老胳膊老腿的走十几里的路,登门送信,还让你辱骂,没天理啊!” 郑氏老爹羞愧道歉,冲郑氏老娘喊:“登门就是客,你还知不知道礼数?” 郑氏老娘横眉怒目,不做退让。 高鸦儿见事情如此,拉着火工道人就走,又想起一事,停住脚,从怀里掏出一摞银元甩给郑氏老爹:“我舅母让我带给你们!”郑氏老爹推让:“拿回去,他们还得置办家当,更需要钱!” 郑氏老娘一把夺过,骂道:“不能白养那赔钱货。” 高鸦儿和火工道人气鼓鼓地返回天齐庙,火工道人板着脸坐在木墩子上歇息。高鸦儿进到东厢房,讲述经历,郑氏忍不住悲恸,坐在床上抽泣。 天齐庙还有三个士兵在留守,聚拢到火工道人身边询问事由。火工道人一五一十地把到郑氏娘家受辱的事情讲出。三个士兵都愤怒,其中一人外号土豹子,小声说道:“老人家,你带路,老子亲自去请他们!” 火工道人迟疑,土豹子往腰里插了一把军刀,拉着他就走。余下两个士兵也想跟着去,土豹子摇摇手指:“切莫声张,我自己去就行,咱是去请客,不是去打群架!” 火工道人带着土豹子到了郑氏娘家。郑家大院内许多人吵吵嚷嚷,土豹子蹲在墙根底下听了一会。 一人说道:“俞家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有钱有势,这妮子是不是疯了,非得跟姓冯的过穷日子!” 一女人叫嚣:“不要脸的东西,这是缺钱了,让我们去送礼,想得美,一个人都不要去。” 还有一老人说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土豹子气炸肺,站起身,飞起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哐当巨响,院内的人都吓一跳,往门口看,一剽悍兵士凶神恶煞地进入院中,腰里还别着亮晃晃的刀子,威慑之下,谁也不敢说话, 郑氏老爹壮着胆子走向前,拱手说道:“这位军爷,不知所来何事?” 土豹子冷眼环视一圈,说道:“人还挺多的,看来,郑家亲族都在这里集会议事,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叫!” 郑氏族人不吱声,一起看向郑氏老爹。 火工道人暗地指点土豹子:“站在前面的那老汉便是冯先生的老丈!” 土豹子整整衣冠,走向前去,对郑氏老爹拱手说道:“勿怪晚辈粗疏不懂礼,老人家勿怪。冯先生和你家女儿复合重婚,天齐庙腊月二十二办席,来请郑家亲眷前去赴宴,请族亲务必光临!否则” 这时,一人凑了过来,乃是郑氏的堂兄郑运河,放高利贷为生,性格强横,最惯于打狗骂鸡逞威风。 郑运河双臂抱在胸前,斜了两眼土豹子,说道:“军爷,我就不去,你能咋样?” 土豹子一笑,说道:“这位兄弟,看来是场面人,津门县城的候秃头知道吗?” 郑运河点头说道:“早前认得!” 土豹子吼道:“你若不去,候秃头咋样你咋样!” 郑运河脸色大变,扭头躲到一边,再不敢现身。院中郑氏亲族惊悚,谁不知道候秃头被绑在树上开了膛,五脏六腑丢得到处都是。 郑氏老娘倚老卖老,撒泼骂道:“那个小贱货,真是黑了心肝,绿了肝肺,硬了腰杆。请当兵的来欺压恐吓亲族,死不要脸啊!” 土豹子抽出军刀,冲郑氏老娘骂道:“老婆子,别给脸不要脸,再要胡搅蛮缠,我把你绑到奢香楼卖了!” 郑氏老娘羞恼,骂道:“小瘪犊子,满口喷粪,我这么大岁数” 土豹子阴狠狠说道:“别嫌自己岁数大,老黄瓜皮硬瓤子嫩,削吧削吧更有嚼头,奢香楼里喜欢啥口味的都有!真要到了那里,放开身子折腾几天,保准让你后悔自己岁数太小!” 郑氏老娘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受此屈辱,却不敢发作——这当兵的手里握着刀子呐! 郑氏的亲族面面相觑,心惊肉跳。火工道人走来,冲他们说道:“冯先生这次费心办席,不需要大家破费,不用多心,只想请大家吃顿饭!”说完拉着土豹子就走,土豹子临出门,手一挥,军刀狠狠插进大门,扬长而去。尖刀在门上兀自颤动,余音刺耳。 院中的人看着门上那把刀,都抽了一口凉气。郑氏老爹无奈说道:“去不去,你们自己做主吧!” 郑运河脑筋转的快,说道:“哪敢不去,我可不愿把肚里的东西让人像猪下水一样往外掏!” 郑氏家族的其他人也愁眉苦脸地赞同:“去吧,好歹露个脸,不能招惹这些兵爷啊!候秃头都敢活剥生宰,咱们算啥?” 土豹子和火工道人行在路上,火工道人觉得扬眉吐气,对土豹子说道:“小兄弟,这真让我解气,那老娘们吓得脸都发绿了,舒坦!” 土豹子也得意:“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他们再要不来,我们带绳去捆!” 火工道人说道:“他们啊,吓破了胆子,保准来,对了,在天齐庙,咱们到郑家的事可不能说,你别言语,让我去跟冯家太太说!” 到了天齐庙,土豹子忙别的活计。火工道人进了东厢房,郑氏还在那里哭。火工道人劝解说道:“太太,别哭了。方才我啊,又腆着老脸去了一趟你娘家,苦口婆心,劝说你娘,你爹也帮着说好话,费尽周折,你娘终于回心转意,会让你族人准时来赴宴!” 郑氏破涕为笑,说道:“有没有说他们来了不用破费随礼,尽情吃喝就行?” 火工道人说道:“都说了,都说了!” 郑氏如释重负,拿出两块银元送给火工道人,火工道人不收,郑氏硬塞给他。 下午,冯音鹤等人赶着马车返回,车上堆满猪肉,又带回十坛子酒,天齐庙内,人人喜悦。 腊月二十一又忙碌一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地府来客 腊月二十二这天,冯音鹤等人早早起来,四处清扫。正殿里的大帝神像被郑氏用软布细细地擦拭一遍,除尽灰尘,还给神像换了一件崭新的红绸披风。冯音鹤带着高鸦儿献上贡品,焚香祷告,跪拜九次。 天齐大帝神像旧貌换新颜,双眉舒展,露出笑意。 冯音鹤又和高鸦儿到西厢房,给判官铁像还有牛头马面上了三柱高香,烧了五串锡箔做的元宝和九叠黄纸。郑氏送来熟肉和烧鸡,两碗饺子,一壶酒,三双筷子,恭恭敬敬摆放在判官铁像面前。高鸦儿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拿来一碟臭豆腐放在牛头像面前。 小五子带着士兵熬了浆糊,吵吵嚷嚷,在正殿门口贴了一副大红喜联,上联:天赐有缘连命鸳鸯雨打不散。下联:佳偶重合心无芥蒂再续前盟。横联:天塌地陷再也不分! 院内紧贴正殿石壁处四口大灶一起生火,肉块放入锅中,撒入调料,加水猛炖。一个时辰后,天齐庙内,蒸气腾腾,肉香缭绕。高鸦儿和几个士兵在院内追逐打闹,喜气洋洋,火工道人坐在灶前不断添柴,喜笑颜开地抽着烟袋锅子,吧嗒吧嗒作响。 冯音鹤和郑氏携手看着这一切,五味杂陈,眼睛湿润。 日头升起,林野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日光就在这雾气中穿行,柔影如纱,飘渺盈绕。野鹌鹑在草丛中穿行,啄食草籽。十几只麻雀坠落在天齐庙房脊处,抖动着蓬松的羽毛,乌黑的小眼睛注视着院中,不时叽叽喳喳交谈一阵。 冯音鹤拉着郑氏,在天齐庙四周的大树上枝干上一一系上红布条。晨风吹来,布条簌簌抖动,鲜红耀目,更添喜庆。 远处响起马蹄声,土豹子眼尖,喊道:“恩平军营的人来了!”大家赶紧出去相迎。 十几个士兵赶着五辆马车到了庙外。一人告诉冯音鹤,张永三连长带其他人晚上来喝酒,让他们先来帮衬人手。 这些人从马车上卸下十五个行军大帐篷,在天齐庙正殿外扫出一片空地,支起木杆,打上木桩,拉紧纤绳,将帐篷搭起。土豹子等人抱出草席,每个帐篷里铺上两张,小五子带着高鸦儿在帐篷门口贴上喜联。 通往天齐庙的一条小路上,郑氏族人正满腹牢骚地走着,男女老少一共来了四十多人,慢吞吞地边走表说。 “这闹得什么事情?强逼人去捧场,不要脸!” “不去没办法,人家有当兵的撑腰,咱就忍忍吧!” “今天早上,你吃的什么” “喝了一碗粥,家里就剩两瓢草籽了!” “天齐庙那破地方能管咱们吃什么饭” “你还别说,天齐庙那穷地方别的东西没有,就是树多,树皮管够。一开席,每人选一棵树,你抱着槐树,我搂着榆树,直接张口啃,连筷子都省了。再喝碗凉水,宴席结束,带着一肚子树皮打道回府!” 等这群人快到天齐庙时,天齐庙已被水汽和炊烟笼罩,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大家吸溜着鼻子,精神一振,都想:“不错啊,不管多少,好歹有肉!”加快了脚步。 天齐庙中,一溜行军帐篷架设整齐,一直排到庙外,煞是气派,宛如军营。 冯音鹤远远地接应郑氏族人,热情寒暄,这群人都板着脸撇着嘴不搭理他,冯音鹤尴尬不已。 郑氏也迎出,千盼万盼,族人终于到来,心情激动,眼圈都红了,热切问候。不管如何,总归是一族的血亲,这些人对郑氏倒是亲近,女人们围住她嘀嘀咕咕,还挤眉弄眼地对着冯音鹤指指点点。 看到这群人来,土豹子冲火工道人吐了吐舌头,躲到一边。 在火工道人的安排下,郑氏族人十人一个帐篷,席地而坐。 有族人怪声说道:“看啊,真是坐席,穷得连个桌凳都凑不齐,直接让娘家人坐草席子!” 也有人理解说道:“天齐庙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哪里去借桌椅,都有难处,凑合凑合吧!” 郑运河挨个警告族人:“都少说话,惹恼当兵的,等着捆树上挨鞭子吧!” 众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都压低了嗓音说话,再不敢张扬,犹如进了监牢的囚徒。 士兵们走进帐篷,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大搪瓷缸子。火工道人带着高鸦儿送来茶水,人们端着搪瓷缸子喝,茶浓苦涩,人们小声议论:“真舍得放茶叶啊!”一士兵解释,这是南方来的砖茶,用开水煮的。 这些人第一次喝砖茶,觉得新鲜,议论道:“咱们北方喝花茶,用开水沏一下就行,这砖茶放锅里煮,稀罕,跟熬粥一样!” 浓茶入肚,消食开胃,郑氏族人更觉饥饿,还没到中午便催促开席。士兵们每个帐篷送进一坛子酒,人们拍手叫好。很多人都是整年没有尝过酒味,此刻,馋虫涌出,不顾还没有上菜,直接倒进搪瓷缸子里,张口猛灌。 火工道人一声喊:“上肉啰!” 士兵们端着搪瓷大盆把肉送进帐篷。大块的肉冒着热气,在盆子里堆得满满的。 紫颤颤的肉片闪着油光,味醇汁浓,强烈的香气击碎了人们所有的矜持。 这一年,自开春旱到初秋,庄稼颗粒无收,大家以草根树皮果腹,就差吃土,肠子早没油水,没饿死就是万幸。凝视盆中肉,郑家人恍惚如梦。 郑运河喊了声:“快吃啊,等啥呐!”人们醒转过来,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肉,筷子都不用,争先恐后地往嘴里填,来不及咀嚼,直接下咽。 几个士兵在外面听见帐篷里嘁哩喀喳的吞咽音,觉得毛骨悚然,心想,帐篷里是人啊还是狼啊,怎么听都不是人吃饭的动静啊! 肉上了一盆有一盆,两个时辰后,这些贵客们吃饱喝足,撑得打嗝,坐都坐不下,直接躺席子上喘粗气。也有人肚子胀得受不了,跑到僻静无人处,上吐下泻,两头往外喷油水! 到了下午,这些人横七竖八地卧在帐篷里闭目养神,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冯音鹤觉得奇怪,让郑氏去探探口风。郑氏去了一会,不好意思地告诉冯音鹤,她的族人听说晚上还有宴席,都愿意再吃一顿。郑氏说不出口的是,这帮子人肚胀得厉害,走不动路了! 冯音鹤高兴,说道:“多好,没拿我当外人,这是他们看得起我这老姑爷,晚上接着给他们上肉,上最肥的肉!” 再说郑氏娘家,等了又等,不见族人回村,惴惴不安。郑氏的两个哥哥在外面经商,都没有回家,郑氏老爹只好请了一个远亲去天齐庙瞅瞅动静。 谁知,那位远亲到了天齐庙,大吃二嚼,抱着肉盆说啥也不挪地方了。 远亲久不回,郑氏老娘焦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猜测说道:“是不是咱的人都让那些当兵的绑票了?那可塌天了!兵匪一家,狠毒如狼,冯音鹤这蠢猪脑子净结交这些恶人,是给咱家挖坑啊!若出意外,咱怎么给族人交代啊?真不让人活了!” 郑氏老爹此时也没了主意,嘟囔:“不可能吧,不可能,咱姑娘和姑爷都在那,总会护着族亲!” 郑氏老娘跺脚吼道:“你这死脑筋,他两人管啥用?能挡得住虎狼兵?也许,那些当兵的早把天齐庙置办成土匪窝,就等着咱们的人入套。” 两人愁肠百结,坐卧不宁,时不时到村口张望,人影渺茫,失望而归。 郑氏一族的老族长也在村中等候去天齐庙的族人回来,左右等不来,焦躁万分,骂咧咧地跑到郑氏家要人。 郑氏的老娘像丢了魂的老鼠在院子里团团转,嘴里乱骂:“死妮子,你可把咱家坑苦了!” 老族长也训斥郑氏的老爹:“我就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咱的人去。此时不回,八成是和那些兵匪起了冲突,让人家扣住,等着咱们去赎人!你家姑娘惹出的祸端,你说怎么办吧?” 郑氏老爹悔恨不已,挥起手啪啪打自己的脸,起身要到天齐庙去“救人”,被郑氏老娘死死拉住:“你去了顶啥用,只不过多陷进一个!” 院门撞开,一人晃悠悠地进来。郑氏老爹瞪眼看,不禁大喜过望,是族里一名叫铁蛋的小伙子,早上跟随众人去天齐庙贺喜。 铁蛋肚腹鼓胀,双手横在腰间托着肚子,不时打个饱嗝,吐出一股酒气。 郑氏老爹赶紧上去问:“铁蛋,你怎么才回来?其他人呐?” 铁蛋肉吃多了,口渴,连喝几碗水,这才喘过气来,说道:“吃撑了,回不来了就我吃得斯文,还能动弹,他们让我回来送信,说晚上再吃一顿,明天回来!” 郑氏的老娘问明情况,知道误会了女儿女婿,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声叫嚷:“还吃得斯文,骗谁呐?肚子圆得像怀胎十月,裤腰带都快崩开了!空着手去,没命地吃,还想多吃几顿,这是要吃穷我姑娘!” 老族长不信,问道:“铁蛋,上了多少个菜啊?让你们吃成这样!” 铁蛋伸出一个手指:“一个!” 老族长奇怪,说道:“一个菜就把你们撑成这样了” 铁蛋又喝碗水,说道:“就一个啊,实打实的全是肉啊!用大盆子上的!一盆接着一盆。” 郑氏族长一听,嘴角直流口水,对郑氏老爹说道:“他们这群贪嘴的家伙,见了肉就不要命,不顾体面,胡吃海喝,真把郑家的脸丢尽了。不行,我得去瞧瞧,好歹管束一下,别让人家看低咱郑家!” 铁蛋带着族长去了天齐庙。 郑氏老爹得意说道:“还是老冯家大方,真是给咱长脸啊!” 郑氏老娘却骂:“好什么好?炖了这么多肉,也不知道给咱俩送点,便宜了那群白眼狼!” 郑氏老爹劝解:“孩子不是给咱送银元了吗?能买好几头猪。过几天,我给你买来一头大肥猪,宰杀干净,整个的烤熟了,让你趴猪身上啃!” 再说天齐庙内,冯音鹤见郑家族长到来,喜出望外,殷勤招待。老族长倒不见外,喝下半碗酒,连嚼带啃,吞下三碗大肥肉。年老体弱,肚腹鼓胀难受,禁不住头晕眼花,闷哼一声,倒地晕厥。 众人哗然惊怕,郑氏也着急,让人把族长抬到屋里,灌了几口浓茶,消解油腻。高鸦儿拿出银针,给这撑晕的族长疗治。 半个时辰后,郑氏族长终于清醒,自觉丢人,羞得老脸赤红,宛如猴屁股。郑氏连连安慰,让族长在此歇息修养,明日再走。 族长躺在床上犹豫一阵,觉得实在磨不开脸面在此留宿,死活要走,众人苦劝不听。 火工道人过来,说道:“您老是族里当家的,暂且听我说,还真不能走。今晚上还要来许多客人,冯先生两口子岁数小,见识短,到时还得靠你撑场面。您好歹留下坐到席面上陪陪来宾,庙里庙外这么多人,谁有你面子大” 族长老眼泛光,对郑氏说道:“你看看,话说到这份上,我都不好意思了,却之不恭啊!” 郑氏欢喜:“老族长,我就等你这句话,你们要走了,留下我一人,孤零零的,今晚谁给我做帮衬!就是有人暗中讥讽,我也不敢声张!” 老族长心酸,点头说道:“对,孩子,今晚不能把你自己留这不管,我就在这守着,谁要冲你使脸色,我和他玩老命。咱族里的人谁也不能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也要帮着招待客人。让所有来客都看看,无论何时何事,你都有娘家人在后撑腰” 其余族人立刻应声:“听老族长的,都不走了!” 士兵们窃笑:“本身就没想走,还记挂着锅里的肉呐!” 老族长又对冯音鹤说道:“老姑爷,我族的姑娘当初可是你的原配,你家遭难,她也犯了错。如今,她回心转意,重回冯家。你可不能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一声“老姑爷”,让冯音鹤长吁一口气,他和郑氏复婚这事已经被郑氏族人认可,半是喜悦半是感伤,转头与郑氏对视一眼,泪水盈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死鬼算命 傍晚时分,日头西落,西方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无数野鸟在林间盘旋,鸣叫回巢。 天齐庙的锅灶已经重新开火,蒸汽烟气绕卷在一起,缓缓上升,天齐庙上空宛如铺了厚厚的云层。 郑家人坐在帐篷内喝砖茶,中午疯吃一顿,丑态百出,此时倒拘谨起来。郑氏相陪谈话,不时提壶续茶。 冯音鹤和高鸦儿站在庙外向东张望,等待张永三到来。冯音鹤急躁,说道:“张兄弟怎还不来,再不到,天就黑了,路上不安全!”高鸦儿笑道:“瞎操心,他们手里有枪,专抢土匪!谁敢拦他们?” 正说着,远处传来嘹亮的军号声,“哒哒哒哒哒”。冯音鹤大喜:“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舅甥二人赶去相迎,张永三带着士兵排队跑来。冯音鹤拉着张永三的手,说道:“兄弟,你可来了!”张永三笑道:“是不是嫌我来晚了,莫怪?兄弟们来的多,马车不够,我带着他们跑步来了。” 冯音鹤见士兵们都气喘吁吁,额头冒汗,更是感动。张永三拍拍他的肩膀:“冯先生,我这些兄弟们跑得累,肚肠里的东西也耗尽了,可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你得管够!” 冯音鹤连说:“这个自然,肉食要不够,你把我放锅里炖了!” 张永三咧嘴乐:“冯先生,你这小身板可没多少肉,光排骨!” 冯音鹤一摊手:“那就请兄弟们啃人排!” 后面的士兵也全笑了起来。张永三带着他们进入天齐庙,十几人分一间帐篷。天齐庙内,欢声笑语,热闹喧哗。 火工道人在正殿神像下安排一桌,请张永三上座,张永三不肯,只坐下位。正在推让,外面走进一老人,精神矍铄,脑后垂着一条长辫,大家起立欢呼,正是华忠良华老先生。 冯音鹤兴奋,他的这位恩师德高望重,能来参加宴席,天大的面子,赶紧请华老先生上座。华老先生摇摇头,只陪坐在侧位,让人把郑氏族长请来,请坐上位。郑氏族长推脱不过,勉强坐下。 华老先生抽空把冯音鹤拽到一边,递给一封银元。冯音鹤坚决不接受,华老先生有点生气:“音鹤,和我就别客气了,鸦儿舍身救了我儿一命,早给酬谢。况且,你新成家,花钱的地方多,这二十块银元你先拿着,过段时日,我再资助一些!” 冯音鹤知道恩师家并不宽裕,这几年,也只是靠变卖祖先留下的书画度日,更是坚决不收,华老先生硬塞到他怀里。冯音鹤无奈,不敢驳恩师面子,心想:“也罢,这些钱先收着,让张永三捎给华长丰!” 冬日天黑的早,夜幕降临后,士兵们四处挂上马灯,天齐庙院中央燃起一堆篝火,亮如白昼。 王土地自黑夜中走出,大喊一声:“冯先生,恭喜了!”冯音鹤与张永三赶紧迎接出来,把这土地公让到大殿内,和郑氏族长一起同坐上位。 郑氏族长见这老头粗俗寒酸,有些瞧不起。 张永三向族长介绍:“这位是津门县第一号大地主,姓王,平时不爱出头露面!冯先生和他交好,不得不来!” 郑氏族长肃然起敬,心想:“怪不得都说真人不露相,有田有地的,还穿破棉袄,连棉帽子都舍不得买,大冬天的,顶个斗笠御寒,真是越富越吝啬!”赶紧和王土地套近乎,拐弯抹角地询问王土地到底有几亩田。 王土地笑嘻嘻说道:“地皮也不多,不过,县中亡去的人都埋在我的地界里!” 郑氏族长惊骇,说道:“光收墓租,你也赚大了!你得积攒多少钱啊!如今儿,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住的地方贵,听说,老皇城那块,墓地贵得人都不敢死了!” 王土地一本正经说道:“钱也不多,平时晚上没事,心一烦,就烧银票玩!” 郑氏族长一听,心疼得直掉眼泪,说道:“老哥啊,太豪气啦!你那票子烧不完,给兄弟留几张!” 王土地摇头:“不行,我的银票子你花不出去!” 郑氏族长着急,说道:“为啥啊?” “数额太大,一张银票十万都是小数!” 郑氏族长几乎晕过去,伸出大拇指:“你不是钱多,你是钱他爹啊!今儿,我算是开眼了!” 张永三捧腹大笑,心想:“这土地公真会逗傻子,光耍嘴皮子,除了高鸦儿,就没见过别人给他送过纸钱!还富豪呐,住的祠堂赶不上鸡窝大!” 华老先生已经知道王土地的身份,不便明说,不过,听得热闹,原本不苟言笑的他也笑开怀! 这时,火工道人站在院中,一声大喊:“开席!上肉!上酒!” 小五子带着十几个干杂活的士兵端起肉盆,捧起酒坛,挨个往帐篷里送。长途奔跑而来的士兵正饥肠辘辘,见肉多酒丰,欢呼阵阵。 恩平军营中,虽然不至于饿肚,然而伙食低劣,普通士兵平时就以高粱杂豆充饥,每月月底才能吃上几片肉。此时,简直是掉进酒池肉林里,敞开肚皮,尽情吃喝,痛快淋漓。 天齐庙外,一阵马铃响,冯音鹤等人急忙外出瞧看。四辆轻便马车停在外面,车篷布帘撩开,花鸡婆穿着崭新的红花大褂,满脸笑意地带着十五个妖艳姑娘下得马车。 冯音鹤原本厌烦惧怕这老鸨子,不过,在自己的喜日,花鸡婆带人奔波而来,亲近感油然而生,赶紧上前迎接。 花鸡婆说道:“冯先生,恭喜,我这老婆子可真来了!” 冯音鹤赶紧说道:“真心盼着你哪!我还埋怨你来迟呐!” 花鸡婆欢喜,褶脸绽花,对姑娘们喊道:“别愣着,快去陪客人!” 姑娘们应了一声,一人去了一间帐篷,花鸡婆又大喊:“今儿是冯先生的喜日,悠着点,都别玩出格!” 帐篷里的男人们见有姑娘相陪,更为喜悦。那些姑娘端茶倒酒,戏谑说笑,却有分寸,不涉。大家兴高采烈,推杯换盏,猛啃狠嚼,欢声如雷。 花鸡婆来捧冯音鹤的场,也有自己的的算计。自从第一次见到冯音鹤,花鸡婆就觉得这人不简单,行事荒唐无稽,却屡出惊人之举。救灾捐金,县署斗鬼,无不让人瞠目结舌。她断定冯音鹤绝非凡夫俗子,暂时潦倒,日后必定腾达,刻意结交,百般奉承。 冯音鹤等人把花鸡婆让到正殿坐下,刚要举杯庆祝,院内冷风阵阵,灯火摇曳,又有两人走进天齐庙,牛头和马面来了! 王土地急忙起身相迎,牛头马面也坐到正殿宴席侧位。高鸦儿端出一大盘油煎臭豆腐,放在席面上,香臭交集。王土地和牛头大乐,拍手相庆。马面夫人皱皱眉头,干呕几声,敬了冯音鹤一杯酒,便起身离开,钻进一间帐篷。 喝了几杯酒后,郑氏族长醉意熏熏,悄悄询问王土地牛头马面的身份。 王土地咽下大块臭豆腐,小声说道:“他俩啊,官府密探!狠着哪,谁都敢抓,皇帝老子也不放过,抓去的人没见一个回来的!”郑氏族长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再多半句话话。 马面夫就近走入一帐篷内,士兵们正和奢香楼的姑娘调笑,以为又来一风尘姑娘想陪,更加开心,连忙招呼马面夫人入座。马面夫人盘腿而坐,吃下几块肉,端起一搪瓷缸子,倒满酒,连喝几大口。 士兵们呆愣片刻,大声叫好,佩服马夫人的酒量。奢香楼的姑娘却有眼力,马面夫人一走进帐篷,这姑娘便觉得浑身发冷,掉进冰窖一般。也觉得哪里不对?思虑一会,看到旁边悬挂的马灯,灯火已变成碧绿色,终于悟出:来者非怪即鬼!不禁花容失色,悄悄躲出。 另有一老兵看出蹊跷,这女人走进时,没一点声响,地上也无脚印痕迹,几乎是飘进来的。老兵低头喝酒,不敢说话,却用眼角斜瞅马面夫人。 一麻脸士兵喝多了,酒壮色胆,见马面夫人貌美,不断挑逗,涎着脸说道:“大姐,你可真勾人!” 马面冷笑:“我可真‘勾人’!” 麻脸喜不自胜,说道:“一见你,我就没魂了!” 马面哼了一声,说道:“见了我,都没魂!” 麻脸晃悠悠挨过来,死咪咪地盯着马面。 马面冷森森说道:“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该给你煮碗汤醒醒酒?” 麻脸士兵说道:“大姐,你还能下得厨房?真真的贤惠,要煮什么汤?” 马面说道:“孟婆汤!” 麻脸士兵大惊失色,随即又大笑:“大姐,真会开玩笑!那玩意不是活人喝的!” 马面说道:“这位小兄弟,不愿喝汤,大姐就陪你到桥边走走,也能醒酒!” 马脸士兵疑惑:“大姐,哪来的桥?” 马面说道:“地府奈何桥!”起身扭头就走,麻脸士兵那里肯放,说道:“别说吓人话,老子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子大能包天,仙姑敢搂,女鬼敢亲!”伸手就要拽她。 马面夫人站起身,背过身,抹了一把脸,已然戴上面具,猛一回头,红眼獠牙,恶相狰狞,阴声说道:“这年头,还真有胆大的,竟然想搂老娘!” 帐篷里的人惊叫惨嚎,颤抖不停,麻脸士兵吓得直挺挺倒地,两眼翻白,两腿乱蹬,吐起白沫 马面冲这些人说道:“怎么,谁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这些人赶紧跪地磕头:“饶了我们吧,再不敢了!” 马面夫人训斥道:“方才,我已经说清了,我真勾人,你们偏不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混日怪胎 人们听见惨叫声,纷纷围拢过来。牛头赶到,小声劝马面:“消消气,人家冯先生大好的日子,不能给人家添堵,真要闹起来,不好收场!冯家奶奶如今在阴司管理帐房,权势大得很,不能招惹!”把马面硬拉到正殿中。 张永三也跑过来,叉着腰把这帐篷里的人大骂一顿,让人端来冷水,浇在这倒霉鬼脸上。 麻脸士兵悠悠醒来,惊恐大叫:“鬼啊,见鬼了!”张永三踹了他两脚:“什么鬼?人家大姐会变戏法,吓你呐。胆子不大,色心不小,发骚也不看地方,再乱来,回去我阉了你!” 人们听得这话,方才放下心来,说到:“原来是变戏法的,太逼真了!” 那老兵也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就是变戏法的!我见过几次,四川人最爱玩这花活,一回头,就能变一张红脸,再回头,又一张黑脸,特利索!还能喷火呐!” 张永三骂道:“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少见多怪,都回去吃酒!” 大家回到帐篷,宴席继续。奢香楼的姑娘们唱曲助兴,大家情绪重新高涨。 冯音鹤等人正喝的高兴,高鸦儿跑到正殿,把冯音鹤拽了出来,小声说道:“舅舅,津门县警察局长来了!非要见你,还不让我声张!” 冯音鹤怒不可遏,暗想:“这兔崽子今儿还真敢来,我去会会他!”,独自走到天齐庙外。刘克辉穿一身便装,正缩头缩脑地在一棵老树后躲着。 冯音鹤上前,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骂道:“卑鄙小人,上次害我不够,今儿又来捣乱,快滚,否则我让人也灌你毒药!” 刘克辉冷笑:“我就不走,你能咋地?” 冯音鹤说道:“那我就喊,灌我毒的就是你,津门警察局长刘克辉!看有没有人在背后打你黑枪——今儿在这吃酒的可不缺玩枪的好手!” 刘克辉有恃无恐,说道:“你喊,我也会喊!” 冯音鹤一愣:“你喊什么?” 刘克辉翻着眼皮,说道:“我就喊,我姐肚里的孩子是你冯音鹤的!我要看郑氏的族人是否会饶得了你!” 冯音鹤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喊,别喊!真要喊了,脸皮撕破,谁也活不了。好了,你说,到这来做啥那?” 刘克辉挣脱,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给你来送婚书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婚书递给冯音鹤。冯音鹤打开,凑近一个马灯,细细瞧,没错,是他和郑氏的婚书,还盖着县署红印呐!不过,很快皱起眉头,说道:“刘局长,这婚书有问题。我们复婚可没请证婚人,可这里写着‘证婚人刘梅子’!” 刘克辉说道:“我姐说了,让你一辈子记住在她身上犯的错!” 冯音鹤尴尬摇头:“女人心思真难猜,原先只想毒死我,如今,又想让我记住那羞事,不知怎么想的?” 刘克辉又说道:“冯先生,还有一件好事,听不听?” 冯音鹤怒道:“自从见了你姐俩,我就没碰过好事,倒霉鬼跟了一溜,甩都甩不掉。别啰嗦,有屁快放?” “我姐说了,沙河往东有一王集村,离你这里也不远。县署决定要在那里建一所新式小学堂,请你到那教授国文,一月十块大洋,愿不愿意!” 冯音鹤大喜过望,说道:“真若这样,我可真谢谢你姐,十块大洋,够我一家人过体面日子了!” 刘克辉抽抽鼻子,贪婪说道:“大锅炖肉真香啊,冯先生,还不请我入席?” 冯音鹤点头:“请,快请,来,小舅子,咱去喝酒吃肉!” 刘克辉瞪眼骂:“谁是你小舅子?你占我姐便宜,不地道!” 冯音鹤摇头晃脑说道:“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姐的破事还没过一百天呐,这小舅子的名号你就先领着吧!” 刘克辉指着冯音鹤,气得说不出话来。冯音鹤拉他:“好了,不和你闹了,局长大人,请!” 刘克辉走进正殿,还没入席,又被张永三拽住,说道:“兄弟,你看这席面上坐的,一个个都是正经体面人,也比你岁数大。今晚,端茶倒酒的事情全交给你了!” 刘克辉着急,说道:“张连长,这不好吧?我好歹是管理一县治安的局长,总不能到这沦落成打杂的!” 花鸡婆赶紧打圆场:“局长,你快坐,桌上的活计我都包了,我这老婆子啊,最爱干这伺候人的活!” 张永三凑近刘克辉耳边,说道:“局长大人,那口你洗过澡大锅就在院内,要不你再洗洗?” 刘克辉哆嗦,脸色发白,心想:“完了,别死要面子了,再要硬挺,兵痞们一发狠,咱就得又入锅,真成了他娘的‘回锅肉’!” 他气呼呼地从花鸡婆手中夺过酒壶,说道:“今儿,我就让你们瞧瞧,我这警察局长是怎么伺候人的,学着点!”举起酒壶,把席上的酒杯一一斟满。 郑氏族长惊骇,心想,还是郑家的老姑爷面子大,警察局长到这都得低三下四,以后决不能慢怠。 半个时辰后,天齐庙中的人大多酒醉,心意畅快,摇摇摆摆走出帐篷,应和着奢香楼姑娘的节拍唱起当地俚歌。 “正月正月正,二妹子俊俏又年轻” “二月龙抬头,二妹子站在大门口” “三月桃花开,二妹子走到大门外” “四月麦子黄,二妹子换了花衣裳” “五月是端阳,二妹子扭腰更漂亮” “六月是暑天,二妹子和我肩并肩” “七月风儿凉,二妹子夜里念着郎” “八月是中秋,二妹子和我头靠头” “九月是重阳,二妹子让我钻闺房” “十月柳叶黄,二妹子铺好红绸床” “十一月雪上霜,二妹子腰粗脸发黄” “哎呀呀,怎么办?怎么办?生米煮成大熟饭!老丈人干瞪眼,干瞪眼!” “十二月一整年,饺子包好一家大团圆!大团圆!” 士兵越唱越兴奋,脱下棉袄,扎在腰里,脸上抹满白面,扮成丑角,还有的往脸上搓了一把黑灰,装成憨傻小子,围着篝火,扭起秧歌郑氏族人也眼热,不断加入秧歌队,欢腾一片。(此处自古盛行秧歌,一到农闲,人们扮成各种逗笑形象,聚在一起,边走边舞,庆祝丰收。) 一阵唢呐声响起,尖厉阴森,宛如夜猫子啼笑。人们毛骨悚然,顿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却判断不出这声响自哪里发出。一会觉得这唢呐声自夜空传来,一会又觉得是从地下发出。 正在恐惧,黑暗中,一行身影悄然出现,慢慢走进天齐庙。灯火中,这些“人”皆穿青衣,身形飘忽,为首的一人捧着唢呐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猛吹,后面五人抬着两口大红木箱。 人们惊惧,慢慢躲到一旁。牛头马面却认得他们,皆是阴司差役,赶紧相迎。 吹唢呐的青衣人走向冯音鹤,鞠了一躬,小声说道:“先生喜喜日,冯家奶奶奶奶事务繁忙,无法抽身身,只好让我们代送贺礼。”说话间,这青衣人口唇下斜,竟是歪嘴。 冯音鹤心里凄苦,奶奶在阴间依旧惦记自己。青衣人把木箱抬进东厢房,高鸦儿打开,里面是崭新的棉被。 歪嘴青衣人说道:“这些棉被都是用阳阳间的布匹和棉絮做成,冯家奶奶啊,忙完公事,也不歇歇息,一针一线缝制这些被褥,极为辛苦,连眼睛都熬红红了!” 冯音鹤双眼酸麻,几乎坠泪,强忍住,招呼郑氏和高鸦儿在东厢房摆了一桌酒肉,款待地府来客。 青衣人们高兴,围坐在一起,大块啃肉,几杯酒下肚,脸红话多,兴致高涨。 歪嘴青衣人说道:“兄弟们,冯家奶奶让咱们来送被褥,这是看得起咱兄弟们,谁叫咱们兄弟们伶俐懂事呐!不过,你们看,方才挺乐呵,咱们一来,人家都怕,畏手缩脚,不敢放胆子歌舞,冷场了!冯家奶奶要是知道了,非得埋怨咱们,咱们也吃了冯先生的酒肉,也得给冯先生撑撑场面,热闹热闹,活跃气氛!” 其他人赞同,一斜眼青衣人说道:“怎么热闹,唱歌吧,就你了,虽然说话磕巴,但会吹唢呐,歌也唱得顺耳,到院子里来上一嗓子,让他们阳间人也听听我们地府的妙音!” 歪嘴青衣人拱拱手:“那我就在阳阳间献献丑!”把牛头喊了过来,说明了想法。牛头连忙跑到外面,对大家说新来的客人想唱曲助兴。 士兵们和郑氏族人纷纷询问青衣人的底细。冯音鹤解释说是山中修仙的世外高人,和冯家祖先交好,前来贺喜。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疑虑重重,半信半疑。 歪嘴青衣人整整衣冠,大步走出厢房,站在木墩子上,冲大家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初来乍到到,献歌助兴,给大家唱一曲新谣《伤风破》,希望大家莫要嫌弃弃!” 人们侧耳倾听 如果有朋友对这小说感兴趣,请多提意见,写者q3406244912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阴差之叉 歪嘴青衣人扭捏作态,嘴唇抽搐,咿呀唱起: “一盏离愁,孤单绳前自伸头 奄奄门后,魂未走 月圆寂寞,头七重游 夜半清醒泪,荧火空留 一纸白幡猎猎随风苍云皱 君去后,焚香思谁瘦 水向东流,三春好命向谁偷 琴弦太细,谁家玉指血殷透 夜幽幽,人幽幽 琵琶割手,伤风破 彼岸红花谁看够 九泉古道曾走 荒烟漫草坟头 分飞后” 歌声幽冷凄切,宛如深夜从凶宅里传出的呻吟声!听者无不汗毛倒竖,直打寒战,捂住耳朵,更不敢说话。 马面夫人着急说道:“这唱的啥玩意啊,惨惨凄凄的,大喜的日子,弄得跟哭丧一样!” 牛头却觉得有韵味,见华老先生也在人群中,得意洋洋地问道:“老先生,这歌唱的怎样?” 华老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吊’梁三日,余音不绝!” 牛头尴尬不已 歪嘴青衣人也自觉无颜,躲回东厢房,再不敢露头。 斜眼青衣人埋怨:“喜日子就该唱点快活的歌,搞砸了吧!回去后,等着挨骂吧!” 歪嘴青衣人羞怒,反唇相讥:“你能耐耐,那你去啊!” 斜眼青衣人拍拍胸脯:“瞧我的吧!”昂首挺胸大步走到院外,冲人们喊道:“今儿是冯先生的喜日,就该玩得尽兴,我啊,有点小本事,也想献丑!” 一士兵害怕问:“是不是又唱歌,可别闹腾了,大晚上的,别吓出人命!” 斜眼青衣人摇摇头:“非也,我的能耐不算大,却能专门推算出人死后能埋在何处?” 土豹子冷笑:“吹牛吧,生死无常,世事难料,谁能有这能耐?那你猜猜,我死后葬身何地?” 斜眼青衣人走近土豹子,拉起他的左手,抚摸一会,土豹子半个肩膀冷得发麻。斜眼青衣人缓缓说道:“你啊,死后葬在离这六百里的地方,向东南方向走,坟地北面有两棵千年大槐树!” 土豹子惊叫:“真是的,我家离这确实是六百里,我的祖坟北面就有两棵古槐!” 人们登时活跃起来,议论纷纷,啧啧称奇,都想询问一下自己的最终归宿,却顾虑重重。 斜眼青衣人得意说道:“怎么样,我耍的可是真本事,可还有人问询嘛?” 刘克辉挤过来,伸出左手,说道:“来,你就猜猜我的葬处!” 斜眼青衣人抚摸了他的左手,一股寒气传入刘克辉身上,冻得他嘴唇发青。斜眼青衣人说道:“你啊,死后就葬在此地,这天齐庙后面有棵榆树,你就葬在这树底下!” 刘克辉生气,说道:“胡说八道,我老家上海的,哪能葬在这鸟不拉屎的沙地!”。 斜眼青衣人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葬在这里有啥不好?清清静静的。我也推算出来了,是你表外甥把你埋在这里的!” 刘克辉脸色大变,满腹狐疑,表外甥?不就是冯音鹤和刘梅子的孩子吗,难道有这机缘? 斜眼青衣人问道:“我算的怎样?” 刘克辉不敢反驳,慌张躲到一边。 人们看到这情景,更是吃惊,无不佩服斜眼青衣人的本领。 郑氏的堂兄郑运河拨开众人,说道:“请为我推算一下?” 斜眼青衣人拉住他的左手,郑运河觉得像掉进冰窖,斜眼青衣人却有些迟疑,嘴里嘟囔:“在这里,不又跑到北面,不对,怎么又去了西面,啊,怎么又跑回来了!” 郑运河急忙说道:“我想问的是死后的事情” 斜眼青衣人说道:“我说的就是你身后事” 郑运河奇怪:“死了还能到处乱爬撒欢?那不成活尸了!” 旁边一尖酸族人说道:“说不定啊,是让野狗拖着尸体到处跑!” 说者无意,斜眼青衣人却郑重地点点头。 郑运河失魂落魄,嚎啕大哭,抱住冯音鹤说道:“姐夫啊,我命不济啊,死了还让野狗糟蹋。姐夫啊,求你件事?” 冯音鹤问道:“什么事?兄弟,咱都是实在亲戚,有话你尽管说!” 郑运河哭泣说道:“趁我还能喘气,麻烦你找堆柴火,把我活烧了吧,化成灰烬。省得让野狗吃进肚里,排泄得到处都是,多恶心啊!” 人们看到郑运河的狼狈相,都忍不住大笑。 斜眼青衣人也笑,说道:“兄弟啊,我和你闹着玩呐,跟你说实话吧,你死后葬在一斜坡处,枣树不少。” 郑运河一愣,又惊又喜,破涕为笑,郑家祖坟就在一土岗南坡枣林中。他抓起一把沙土扬向斜眼青衣人:“这事能开玩笑嘛?这是咒我啊!” 斜眼青衣人哈哈大笑,抽身躲开,并不动怒。人们见这些青衣人滑稽大度,疑虑顿消,再不恐惧。 一鼓肚青衣人又走出来,喊了声:“我也有点小手段,给大家耍耍!” 人们定睛观瞧。只见鼓肚青衣人拿出一杆旱烟袋枪,装上烟丝,点燃后,深深一吸。烟袋锅中烟丝明亮燃烧,瞬间晦暗。这青衣人鼓着腮帮子,口唇开启,一缕青烟缓缓吐出。 烟气翻腾糅合,竟然化成龙形,摇头摆尾,双睛如电,鳞甲光耀,在小庙上空盘旋流连,隐隐间,传来风雷之声。 大家仰面观看,拍手叫好。 鼓肚青衣人又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白烟袅袅,化成一只玉凤,展翅旋飞,长尾飘摇,与青龙相对飞舞。 人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得痴呆。牛头面有得色,马面负手而笑。须臾间,一声脆响,轻烟散去,龙凤消逝。 大家拍掌叫好,赞不绝口。华老先生对冯音鹤说道:“今夜,龙凤献瑞,你和郑氏必定能白头偕老,夫妻和谐。” 一圆鼻子青衣人走出,怀里抱着一大酒坛,扯开嗓子喊道:“我没啥本事,就会喝酒,谁敢和我拼!” 张永三大步向前,昂首说道:“我来!” 圆鼻子说道:“兄弟,别逞能,和我赛酒,可得有好肚量!人生自古谁无死,最好是醉死!我这死鬼酒量可大!” 张永三撇撇嘴:“不就一点酒水吗,能奈我何?” 圆鼻子上下打量张永三,点点头,摆出两个大搪瓷缸子,倒满酒,自己端起缸子,说道:“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喝下不少酒,公平起见,我先喝两缸子,不占你便宜!”说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光。抹抹嘴,又喝下一缸子,摇摇晃晃,鼻子发红。 人们大声喝彩。 圆鼻子又倒满两个搪瓷缸子,张永三伸手拿过一个,一气喝下,额头冒出汗来。圆鼻子说了一声:“爽快!”也举起缸子,一饮而尽。 牛头说道:“都是好酒量!” 马面说道:“都是大酒包!” 张永三和圆鼻子又各自喝四搪瓷缸子酒,肚腹鼓胀。张永三腿脚不稳,口齿含糊,脸红如布。那圆鼻子也前仰后合,东晃几步,西晃几步。 张永三舌头发直,含糊说道:“这位兄弟酒喝的痛快,实在喝不下去了,我认输!” 圆鼻子也醉得神志不清,说道:“对对酒逢知己,输赢算什么?好长时间没喝这样多了,痛快!” 张永三向前搂住圆鼻子,双眼流泪,说道:“兄弟,好实诚的兄弟,我怎么没早遇到你?” 圆鼻子也哭:“大哥啊,相见恨晚啊!都怪小弟走得早,咱哥俩没缘分!今儿碰面,也是老天开眼啊!” 士兵们一看张永三喝多了,拉他到帐篷里休息醒酒。屋里的青衣人也赶出来,拽圆鼻子进东厢房。 张永三回头对圆鼻子说道:“兄弟啊,以后你可得常去恩平军营找我,咱们一醉方休!兄弟你住哪啊?我好去找你!” 圆鼻子感动,冲张永三喊:“大哥啊,我就住地下!来去方便,抽空我爬上去看你们。” 众人惊恐,脊背发凉,士兵们惊炸,一起大喊:“可别来,你安生生地在下面呆着吧,往外爬怪累的!” 斜眼青衣人把圆鼻子推到屋里,和众人解释:“我们老家就住堤下,河堤下面的一个大村,出门就要向上爬坡!” 人们缓过神来,一奢香楼的姑娘直拍胸口,说道:“我的娘啊,吓死我了,有话说明白了,我以为住地下阴曹呐!” 闹剧过后,花鸡婆见众人有些倦怠无聊,走到人群中,喊了一声:“深夜难熬,愿不愿意玩几把麻将!” 小五子惊喜,问道:“带牌来了吗?” 花鸡婆洋洋得意:“咱是干啥的?早给你们准备好了!”几个姑娘从马车上提回十几个包裹,打开后,一包一包的都是崭新的竹制麻将牌。 士兵们嗷嗷叫好,精神振奋,提着麻将钻回帐篷,重新铺好草席子,兴致勃勃,吆五喝六,玩起麻将。 郑家男人们也觉得手痒,拿过一副麻将,回到帐篷,赌耍起来。 郑家女眷们躲到一个帐篷里,和郑氏叽叽嘎嘎笑不停。 北面正殿内,土地公吃尽了盘中的臭豆腐,心满意足,不断喝茶水漱口。华老先生年老体弱,体力不支,歪在一边打盹。 牛头和马面也在正殿歇息。马面从东厢房里偷拿了一瓶郑氏所用的搓脸油,举着镜子,一边照,一边往脸上抹油。牛头躺在草席上,翘着脚,盯着马面看个不停。 马面得意问道:“老家伙,瞪着牛眼看啥?” 牛头慢吞吞说道:“你的脸还真白润,像水豆腐似的!” 马面脸红,嗔骂:“老色牛,贼心不小,怎么着?馋了?想吃我豆腐!” 牛头撇嘴说道:“没胃口,我喜欢的不是稚嫩豆腐,寡淡淡的没滋味。还是经年腌制的臭豆腐好,别看臭,岁月酵酿,虚华尽去,返璞归真。一口咬下,百味丛生,臭中返香,越品越有滋味!” 马面柳眉倒竖:“蠢牛,清白女人看不上,专找臭婆娘。” 土地公正漱口,听得这话,喜极而笑,漱口水直接灌入气嗓,干呕咳嗽,吐出一口白沫 众人喧闹,花鸡婆却悄悄走进东厢房,扑通一声跪倒在斜眼青衣人面前 朋友们,很对不起,今天老家有些事情,更新晚了,敬请原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地公桃花 屋内的六个青衣人吃惊,斜眼青衣人连忙搀扶她,花鸡婆死活不起,只是叩头。歪嘴青衣人说道:“老婆子,你有事可尽管说,不需行此大礼!” 花鸡婆低头说道:“我也想算一下自己的命数,请仙人指点!” 六个青衣人皆为地府阴鬼,闻听花鸡婆称呼自己为仙,都笑了起来。 斜眼青衣人审视花鸡婆一番,缓缓说道:“你啊作孽太多,恐不能寿终正寝!” 花鸡婆哭泣说道:“我自己做的恶,心里有数,天理昭昭,火刑油炸也甘心领受,这都是报应。我想知道死后何处安身?为谁所葬?” 斜眼青衣人沉思一会,说道:“如果推算不错,你为厌世跳水而亡!葬你的人就在此处,年纪尚幼!这孩子把你葬在天齐庙南面,坟前还栽种许多牵牛花,年年扫墓祭奠!” 花鸡婆垂泪叹息,猜测说道:“是鸦儿这孩子,这孩子就是心善,能可怜我这肮脏婆子。如此大德,我可得好好对待他!” 斜眼青衣人摇头,说道:“不是他!” 花鸡婆惊异:“天齐庙内外再无幼子?” 斜眼青衣人说道:“等会,这孩子就会现身,到时看我眼色就行!” 花鸡婆叩头感谢,站起身来,说道:“多谢指点,我一定烧纸报答!” 六个青衣人相互对视,沉下脸来,异口同声说道:“你看出我们底细?” 花鸡婆惊恐地点点头。 歪嘴青衣人紧盯花鸡婆,说道:“纸不是随便烧烧的。既然想酬谢我哥几个,你可在夜深人静静时,在十字路口焚化纸钱,嘴里喊“阴司混天熬日六闲神”,我们就能收到这份孝孝敬!” 花鸡婆谨记在心。 歪嘴青衣人说道:“你去去吧,到院里把高鸦儿喊进来!” 花鸡婆走出,一会功夫,高鸦儿跑进来东厢房。歪嘴青衣人关上门,对高鸦儿说道:“孩子,你的事情,冯家奶奶已经对我们说过过了。南行之路艰险,必要时可呼唤我们!” 高鸦儿赶紧向他们鞠躬:“谢谢伯伯们挂心!” 斜眼青衣人笑道:“既然喊我们伯伯,好,我们不瞒你,明说一下身份!” 歪嘴青衣人撇嘴说道:“我是地府阴腔阳调五音鬼鬼!” 斜眼青衣人眨眨眼,说道:“我,神神叨叨卜算鬼!” 鼓肚青衣人向前一步,呲呲黄牙,说道:“我,烟熏火燎大烟鬼!” 圆鼻子青衣人晕乎说道:“我是迷迷瞪瞪酒糟鬼!” 还有一青衣人,跛脚走来,手里捏着一粒骰子,说道:“我,孤注一掷赌命鬼!” 最后一名青衣人,脸上涂着,挤眉弄眼说道:“我啊,黏黏糊糊风骚鬼!” 高鸦儿一一记住。 歪嘴五音鬼说道:“孩子,若需要我们帮忙,可焚化这些符纸!随烧随到,绝不含糊!”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鹅掌大小的黄纸,递给高鸦儿。 高鸦儿一看,每张黄纸上都画着六个形象各异的小人,拉手环绕,小心收好,说道:“六位好心的伯伯,有你们出手援助,路上我就安心多了!” 斜眼神算鬼说道:“我们啊,生前低贱死后也卑微!冯家奶奶到地府后,对我们哥几个很好,几次送钱财周济我们,我们也感激。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法力小,也没混出好脸面,不过,我们也有别的神鬼没有的东西,就是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我们几个混日子的闲鬼,没人看得起,也没人耗得起!” 高鸦儿重新沏了一壶浓茶,伺候六鬼喝茶解乏,又在屋中点了三只高香,檀香缭绕,六鬼伸着鼻子嗅闻,陶醉不已。 冯张氏到地府后,担任帐房主事,细心核查,几日之内,便厘清所有积压账目,并结算出一大笔结余,供判官爷“打理”。判官欣喜,倍加推崇,冯张氏在阴司的地位水涨船高,无鬼不敬。 冯张氏担心高鸦儿南行的安危,欲寻帮手暗中援助。寻来挑去去,终于选定混日六闲鬼。 这六鬼滞留地府不知多少年,整日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东游西逛,厮打乱混。困倦了就睡在奈何桥头,饿了就和野鬼抢食。人多怕死,这六鬼却是活够了,死皮赖脸不去投胎转世。 他们有自己的算计,做活人有啥好的?天寒就冷,没饭就饿,赡老育儿,交捐纳税,整日奔波劳苦,活比牛累,命比狗贱,哪有做鬼清闲?人一死,再无忌怕,无拘无束,比神仙还逍遥。 判官爷反感这几个鬼混子,下令强制让他们去投胎。十几个阴差拿着刀枪棍棒把这六鬼捉住,捆绑拖走。阴间法律,若要投胎,必先喝孟婆汤,消去前生记忆,方能转世。 奈何桥头,六鬼闭嘴咬牙不肯喝孟婆汤,把阴差逼急了,直接拿刀子撬开嘴,硬灌进去。 别的鬼魂一喝孟婆汤,立刻变得痴呆,再无意识。然而,在这六鬼身上出了意外。孟婆汤进肚,思维不乱,头脑清楚,倍加精神,挤眉瞪眼,摇头晃脑,又唱又笑,连几辈子前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阴司怀疑孟婆熬的汤出了差错,甚至猜测孟婆做汤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省下银子中饱私囊。 一阴差讽刺道:“这是孟婆汤啊,还是健脑药啊?” 孟婆赌咒发誓,无法明辨,羞怒之下,当众端起勺子,亲自喝下一口汤,以身验效。结果,药汤入肚,可怜的孟婆立刻痴傻,记忆全失,医治半年,喂进无数灵药,方才缓过劲来,记得自己姓孟! 阴司这才晓得不是孟婆汤的问题,这六个鬼皆是几万年一遇的怪胎。 灭不掉意识,无法转世,阴差们只好把他们放掉。这六鬼在地府游手好闲,胡吹乱唱,喝酒抽烟,坑蒙赌钱,还时不时的逗逗良家女鬼,弄得四处乌烟瘴气。 判官爷又想把这几个捣蛋鬼送进地府大牢,可这六鬼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不违阴司律条。判官爷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这六鬼闲逛。 冯张氏到地府后,慧眼识珠,发现这六鬼的长处。首先,这六鬼虽然荒诞,却不恶毒,善心不泯。再则,六鬼没大本领,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为鸦儿做事。冯张氏刻意结交六鬼,屡屡宴请,赠送钱财。六鬼对冯张氏感恩戴德,视冯张氏为靠山。 冯张氏禀告判官爷,说阴司账房乃地府重地,应谨防邪魔乱鬼闯入偷窃,必须增加护卫力量。判官爷应允,冯张氏推荐混日六鬼。判官爷觉得不妥,这六鬼荒唐懒散,哪能担此重任? 冯张氏说出自己理由:六鬼到地府后,从没听说过有过偷盗嫌疑,手脚还算干净。另外,六鬼赖在地府,铁了心不去转世,说明对地府还是有真感情的。不像许多鬼魂,一入地府,哭天怆地,整日盘算如何早去投胎,就是变成牲畜也要回阳间过日子。这些鬼或许有本事,能用吗?留得住他们的魂,留不住他们的心!地府权当废物利用,赐给六鬼一份公差,他们必定感激滴零,认真做事,也省得他们胡游乱混,有碍地府观瞻。 判官爷犹豫,但见冯张氏坚决,也只好同意。这六鬼自此穿上阴司青衣,吃上公家饭,收敛许多,生怕丢掉这来之不易的体面差事。他们对冯张氏真心感激,视作再生父母,一有差遣,麻溜去做,不敢稍有违抗。 冯张氏趁冯音鹤重婚的喜日,派六鬼送被褥,也让他们认识一下自己多灾多难的重外孙鸦儿。 再说,冯音鹤正在院中和几个士兵谈笑,觉得肚子胀,到僻静处小解。 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天齐庙外漆黑一团。冯音鹤刚系上腰带。猛然间前方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并有一团小小的黑影蠕动,不由得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往前细看,竟是一五六岁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在啃一块骨头。 这小孩见冯音鹤站在面前,惊慌失措,丢掉骨头,颤抖说道:“别打我,我没吃肉,我只吃剩骨头!” 冯音鹤见这孩子说的可怜,隐恻顿生,把这孩子拉到天齐庙院内。灯火之下,这孩子瘦小单薄脸上涂满泥垢,双眼忧郁,衣衫褴褛,没穿鞋,小脚冻得乌青。 冯音鹤问道:“孩子,别怕,你怎么来这里的?” 孩子指着帐篷说道:“我跟族里的叔叔婶婶一起来的!” 冯音鹤明白了,这是郑氏一族的孩子。又有些奇怪,问道:“你躲在外面啃骨头,怎么不进帐篷吃肉?” 孩子胆怯说道:“我不敢!怕大人往外撵我,他们嫌我脏,嫌我身上长虱子!” 冯音鹤伤心,又问道:“你父母呐?” 孩子低下头:“闹灾的时候,他们舍不得吃粮食,全留给我,我活了,他们饿死了!” 冯音鹤忍住泪水,小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抬头说道:“我叫郑小碗,我爹说过,粮食能换命,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浪费,要用小碗吃,细水长流,才能过好日子,所以喊我‘小碗’!” 东厢房内的卜算鬼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对高鸦儿说道:“孩子,去吧奢香楼的老婆子喊来,她的机缘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戏子大帝 冯音鹤看到郑小碗的惨况,回想起这些年自己的凄苦狼狈,感同身受。领着小碗来到一未熄火的大锅前,舀出一大碗热腾腾的肉块,递给郑小碗:“来,咱吃肥肉,别啃骨头!”郑小碗狼吞虎咽。 冯音鹤心疼,叠声说道:“孩子,慢点吃,别烫着!” 郑氏听见声音,和几个族中人走了过来。郑氏待小碗吃完肉,拿出一块毛巾为他擦拭手脸,见这孩子手背肿胀,全是冻疮,泛出斑驳脓水,触目惊心,伤感不已,其他族人也摇头叹息。 一族人对郑氏说道:“这孩子爹娘死后,就跟着他叔过日子,叔叔倒是好心,疼爱亲侄,可他媳妇泼辣蛮横,嫌弃小碗年幼体弱白吃粮食,连打带骂,把这孩子赶出家门。叔叔也是怕媳妇的怂货,不敢再收留,只是背后偷送吃食给他,族人也尽量帮衬,孩子才没饿死!” 花鸡婆扭扭摆摆从东厢房走来,她已经得到六鬼的提示。此时,装模作样地捧住郑小碗的脸看了一会,说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没了爹娘,以后日子怎么过啊,让人揪心!”眼里挤出几滴泪,掏出手绢擦拭。 此时,更多的人听到动静,从帐篷内出来,围在周围看。 花鸡婆又瞅了冯音鹤一眼,见他面露不忍之色,便凑近郑小碗的耳边小声嘟囔几句。 郑小碗大眼圆睁,慢慢走向冯音鹤,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姑父,我给你磕头了,你就留下我吧,我给你当儿子!” 冯音鹤惊慌失措,拉郑小碗起来,郑小碗挣扎不起。众人全瞧向冯音鹤,郑氏也咬着嘴唇盯着他,冯音鹤叹口气说道:“孩子,你若不嫌弃我穷苦,就留下吧!” 人们笑逐颜开,郑氏更喜悦,无论如何,小碗也是她娘家亲族的骨血,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体弱,已无再生育的可能,留下小碗,日后年老也是依靠。 郑小碗悲喜交集,冲冯音鹤和郑氏磕头说道:“爹,娘,我长大了一会会好好孝敬你们!” “慢着!”冯音鹤喊了一声,众人骤然紧张,花鸡婆也吓了一跳,以为冯音鹤悔改。 “要认我做爹,我可有个条件,孩子,你可答应”冯音鹤说道。 郑小碗惊怕说道:“爹,你说!” “我给你改个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冯大碗,你若答应,我们就是一家人!大碗,大碗你爹我就是再穷再苦,也让你用上大碗吃饭!”冯音鹤说道。 郑小碗听得这话,泪水涌出,连连说道:“爹,我答应,以后我就是冯大碗!” 郑氏族人拍掌欢庆,其余人也觉开心,接连祝福。 花鸡婆对冯音鹤说道:“冯先生,收养孤儿,最是善举。不过,你的日子也不宽裕,再增加一口,更加艰难。我愿出钱扶助,只要这孩子在你家生活,我情愿每月赠送银元两块。” 冯音鹤皱眉犹豫,自己日后做教书先生,一个月也有十块银元的收入,不愁一家人吃喝,不愿再让花鸡婆这老鸨子掺合儿子的事。 花鸡婆何等机巧,早就猜透冯音鹤心思,头一低,吧嗒吧嗒掉下泪来,说道:“你是嫌弃我这老婆子下贱,不收我的钱啊!冯先生,当初我要是有活路,会进脏窝子混饭吃吗?哪个女人不想体体面面地相夫教子?也不瞒你,十四岁我就瞒着父母进了青楼,没人卖我,是我把自己卖了,就为换三袋黑豆。那年,也是大旱灾,我家里的粮食又被土匪抢光。一进娼门,我没了回头路,可那三袋黑豆好歹让我父母和两个饿的站不起来的弟弟活下来!” 听完此话,天齐庙内的士兵们眼睛也湿润,他们也想起自己父母家人。当兵打仗,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命贱如土,谁要有活下去的路子,也不做这拿命换军饷的事情。离家别亲时,父母弟妹的哭嚎声让他们心胆俱碎。 奢香楼的姑娘们听到花鸡婆这话,伤心裂肺,搂在一起哽咽流泪。俄而站立一排,一人搂过一个士兵,轻轻唱起: “五月收麦,家中不入粮。 九月割梁,檐下空着仓。 丰年喝粥饥吞糠, 灾祸来了肚皮慌。 人吃人,狗咬狗, 老鼠啃砖当硬糖, 穷人割草煮稀汤。 户户无炊烟, 家家愁难眠, 夜半弟妹亡, 晨起疯了俺爹娘。 为了斗米饱肚肠, 男儿舍命去扛枪, 女儿断脸来陪床! 莫笑兵痞狂, 人前耍刀 身后背阎王; 莫嫌窑姐脏, 床头脱衣, 床尾宿鬼猖 今夕纵歌酒, 明朝抛乱岗, 骨肉零丁喂了狼 喂了狼 天齐庙内,夜风寒凉,灯火明暗,人人默立倾听,渐渐地,抽泣声连成一片。 牛头马面站在正殿门口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光。王土地坐在天齐神像下,想起人间灾祸惨景,也长吁短叹。 华忠良老先生走到冯音鹤面前,说道:“音鹤,身处乱世,天道淆浊,战祸饥灾重叠,人人苟且求活其情也悯不要以业贱而鄙之!” 冯音鹤苦笑,不好再拒绝,拱手对花鸡婆说:“你这份情谊我领了,你送来的钱财,我一定全数用在大碗身上,不让他再受半分饥困他长大后,我定会让他报答于你!” 花鸡婆眉开眼笑,擦着眼眶抚摸大碗头顶。 大碗抬起头,天真说道:“婆婆,我长大后,努力做事,一定能挣下金银回报你!” 花鸡婆摇头:“我不要你的金银,日后,我只想求赏一把土!” “一把土?!”众人疑惑,不解其意。 这时,几个士兵冲花鸡婆喊:“老婆子,原先看错了你,掏钱帮别人养儿子,只求一把土。瞧来,还有些良心!” 花鸡婆哼了一声说道:“野鸡窝里也藏着金凤凰呐,就是你们眼拙,瞧不出来罢了!” 一士兵说道:“哎呦,这么说来,那奢香楼就是凤凰窝啊!” 花鸡婆高兴:“这兄弟嘴甜,会说话!” 那士兵又说道:“不过,奢香楼的凤凰见了公鸡就抱窝啊,不怕串种啊?” 花鸡婆大骂:“狗嘴吐不出象牙,看我撕你的嘴!”揪住那士兵就打,士兵连连求饶,人们开心大笑。 哭哭闹闹,长夜过去,东方见亮,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牛头马面不见踪影,混日六鬼也告辞,酒糟鬼沉醉不能行路,五音鬼寻到一个箩筐,把酒糟鬼塞进去,大烟鬼和风骚鬼抬起箩筐,呼喊一声,六鬼奔向远方。不一会,便消逝在野林中。 华老先生和冯音鹤说了几句话,没吃早饭,便匆匆离开。 土豹子和小五子带人热了热昨晚的剩肉,熬了一锅米粥。郑氏族人又吃了一顿,满嘴油花,心满意足,陆续辞别。 老族长临走前,还把冯大碗拽到一旁嘱咐:“孩子,以后在这新家多留心眼,说话要小心,别惹你新爹生气,心里不痛快,就和你这新认的娘说,不管如何,她也是郑家的人,会替你说话。逢年过节,别忘了回老家住几天,会会族中亲人,也给你亲爹亲娘上坟烧纸!”越说越伤感,泪水流下,冯大碗也哭,一直把郑氏族人送出老远。 张永三依旧沉醉,大睡不醒,众人把他抬到一辆马车上,小五子赶车拉着他先回军营点卯。余下的人各自忙碌,卸下帐篷,拆掉锅灶,卷好草席,统统装到马车上。 花鸡婆带着奢香楼的姑娘们清洗铁锅盆碗,交给士兵,又把天齐庙里外细细清扫一遍。 士兵们和那些姑娘秩序井然,勤快麻利,无人偷懒。 冯音鹤心中暗叹张永三领兵有方,花鸡婆统“妓”有道。 土豹子带着士兵辞别离去,花鸡婆等人也坐车离开。喧闹了几天的天齐庙终于安静下来,冯音鹤这才感到浑身酸麻疲惫,回到东厢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郑氏坐在床头,搂着大碗打盹。 只有那土地公躲在天齐庙的正殿里没有走,鬼鬼祟祟,隔着窗户小声招呼高鸦儿:“鸦儿,快来,给你看一件厉害东西!” 高鸦儿赶紧跑去,土地公从天齐大帝神像的后面拎出一柄钢叉,黑气腾腾,寒气逼人,高鸦儿认得,这是牛头的随身兵器。 土地公说道:“牛头这家伙,又喝多了,脑子发混,叉子都忘带走了。鸦儿,你先耍耍看,趁不趁手!”高鸦儿欣喜接过,发觉这钢叉并不沉重,顺手舞动,阴风怒吼,隐隐传出鬼魅尖啸之声。 土地公点头,说道:“鸦儿,过几就要南行,路途凶险,这叉子你就拿去护身!” 高鸦儿摇头,说道:“不能要,这样做,不实诚,是偷窃,对不起朋友。牛大人丢叉,要受阴司责罚,咱最好尽快归还他。土地爷爷,亏你还是牛大人的朋友,这不是坑害他吗!” 土地公笑嘻嘻说道:“鸦儿,我哪能害牛头呐,我是知道他的底细。他好酒贪杯,丢了好几次叉子,每次都能从阴司库房里领回新叉,阴司不会难为他。” 高鸦儿还是摇头:“绝不能要,不能要,我若拿了这叉子不归还,就成卑鄙小人了!” 土地公点头说道:“小子,倒是赤诚人。好吧,咱们就先询问一下牛头,看他愿不愿意借叉子给你用!” 土地公拖着钢叉,带着高鸦儿进入西厢房,关上门窗。判官爷铁像端坐,牛头像立在旁边,正鼓着眼睛看着二人。土地公先找了一块布,把判官铁像蒙住,伸手在嘴里蘸了一点唾液,涂抹到牛头像的耳朵上和嘴唇上,小声说道:“牛头,牛头,能听见我说话吗?” 牛头像晃动,传出声音:“能听见,也能闻到,一嘴的臭豆腐味!”语声空洞而遥远。 高鸦儿惊诧欣喜,土地公说道:“牛头,鸦儿南行,总的有个防身的东西,我啊,把你的叉子藏起来给他了!” 牛头像嘴唇开合,嚷了起来:“老仙,不地道啊,太损啦,偷我的东西送人情!” 王土地面有愧色,高鸦儿慌忙说道:“牛大人,别生气,土地爷爷和你开玩笑啦,昨晚见你喝醉,就替你保管一下,叉子在这,你随时可以来取!” 牛头像说道:“鸦儿,你也别替他遮掩,他是什么货色,我心里透亮。想要叉子,直接和我说就行,犯得着做贼吗?好了,这叉子我不要了,送给你了!” 王土地和高鸦儿又惊又喜。王土地说道:“牛头,你还真是大方爽快,我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 牛头像说道:“老仙,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会藏,我也会偷,我且问你,你的锄头呐?” 王土地一拍脑门,脸色大变,蹦了起来大叫:“坏了,光顾偷叉子,忘了自己锄头放哪!我这贼做的,太寒碜,偷了别人驴,丢了自己骑的马!” 牛头像传出笑声:“老仙,你的锄头我拿了!” 高鸦儿咧嘴直乐,这两位真是好对头,泥瓦匠遇烧炭工,谁的手脚也不干净。 王土地额头冒汗,好言哀求:“牛大人啊,你大人大量,就把锄头还给我吧,这锄头可是天庭赐给的差职凭证,没了这东西,我这土地公只能替人放驴去了!” 牛头像说道:“老仙,这时候知道后悔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我的东西。昨晚上,你蹑手蹑脚地藏叉子,我装睡都瞧得一清二楚,顺手就把你的锄头压身子底下了!” 王土地面红耳赤,连连作揖:“牛大人,是我有错在先我这是干的啥事啊?偷鸡不成蚀把米!” 牛头像说道:“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也是为了鸦儿这孩子,可以体谅,锄头在判官像后面!” 王土地赶紧到判官像后面寻找,掀开一麻袋,锄头现出,王土地伸手抄起,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惊叫起来:“我的锄把怎么少了一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黄旗黑蝉 王土地浑身颤抖,上下抚摸锄把,对牛头像吼道:“我的锄把少了小半尺,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牛头像说道:“老仙,我早想把叉子送给鸦儿了,不过又一想,叉杆太长,不好携带,就从你那锄把上截下半尺来,装上叉头,长短正好!哎哎,不就一点木杆吗,犯得着发火吗?” 王土地拍腿跺脚,老泪纵横:“你害我啊,锄头乃天庭所赐,可这锄把却是我自己更换的!用的是我心上人送我的蟠桃木。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却让你截断,心疼死我了!” 牛头像瞪大眼睛,高鸦儿也吃了一惊,王土地又矮又胖,一贫如洗,祠堂如鸡窝,吃顿臭豆腐就当过年,还有女子会看上他? 牛头像出声问道:“老仙,你别是骗我们吧?” 王土地灰着脸说道:“我那心上人在天庭蟠桃园内,做除草施肥的杂活。我在天庭御马间时,时常往蟠桃园里送马粪,一来二去我们就相熟了她救过我。” 当初王土地在天宫管理御马间,除了饲养马匹之外,还负责为蟠桃园运送酵好的天马粪充当养料。每天天没亮,王土地就赶着马车把粪肥送进蟠桃园,堆放到园子西北角。 离粪堆不远,有间小木屋,住着一位服杂役的女吏,名叫桃花。名字挺美,容貌难以恭维,身形和土地公相仿,圆脖短腿,粗粗胖胖。容貌不雅,却有一副慈悲心肠。她见土地公辛苦奔波,连早饭都来不及吃,空着肚子忙碌,很是不忍。等土地公卸完马粪,桃花就招呼他到小木屋中歇息一会,喝水吃饭。 桃花做得一手好豆腐汤,滑润爽口,清香无比,土地公越吃越上瘾。每日早晨到桃花那里喝上一碗豆腐,成了他的习惯。王土地脸皮再厚,也不能经年累月地白蹭吃喝,就时常送给桃花喂天马的黄豆,也好做豆腐。两人越来越亲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日早晨,王土地因事耽搁,去的稍晚,几位仙人已经进入蟠桃园喝茶下棋,游览风景。一碧眼仙人仪态逍遥,摇头吟诗:“烟外屐,水边山,纶巾羽扇桃花间,自怜性比青山高,来与晨风想对闲!” 还有一红衣仙女傲立其间,云鬓高耸,肤白如霜,风姿卓绝,怀中抱着卷毛犬,神情冷漠。其他仙人围绕她身边,含情脉脉,极尽挑逗献媚之能。 马车经过这几个人身边时,仙人们捂着鼻子直骂:“肮脏蠢材,弄来这些污秽之物,大煞仙境风雅!走开!”红衣仙女皱眉,低头抚摸怀中卷毛犬。 碧眼仙人暴躁,连连喊:“滚,快滚,再要不滚,就砸你的粪车,宰了你的破马!” 王土地见势不妙,甩了几下马鞭,催马快走。谁知天宫之马虽是畜生之身,但极为通灵。一听骂它是破马,还要宰杀,极为愤怒,摇头晃脖,马耳后抿,鼻孔喷粗气,四蹄踏地,死活不动,成心就是要用一车的大粪恶心这几个仙人。 仙人更气恼,破口叫骂。王土地着急,连连催马,可那马比驴还倔强,就是不挪地方。 王土地没法,提着鞭子,却舍不得打它。无奈之下,卸下车,自己拖着粪车往前走。 碧眼仙人气恼,见那倔马瞪着大眼恶狠狠地盯着他,怒火中烧,跑到马身后,猛擂它的后臀:“没教养的畜生,快滚!再不挪地方,直接放血宰杀,马肉剁碎,塞到肠子里做熏马肠吃!” 天马更忿,喷着响鼻,一尥蹶子,后蹄猛蹬出,踹在碧眼仙人的胸口。碧眼仙人惨叫一声,飞出十几丈远。天马得意地嘶鸣一声,飞奔而去。 红衣仙女惊叫,怀中的卷毛犬跳跃飞出,贴地狂窜,吠叫着阻拦天马。天马甩动鬃毛,前蹄踢出,卷毛犬惨叫,滚入草丛。红衣仙女花容失色,跑过去抱起卷毛犬长哭短嚎。 王土地慌忙丢掉车,前来搀扶碧眼仙人。碧眼仙人嘴角流血,气得碧眼成了红眼。翻身爬起来,天马不见踪迹,便寻到一根绳子,把王土地绑在一棵蟠桃树上,拾起马鞭,下死手抽打,嘴里还骂:“低贱小吏,狗胆包天,纵马行凶,顶撞上仙,打死你!” 红衣仙女把卷毛犬放到一边,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木,挽起袖子,气咻咻地上前也要打,为爱犬出气,被其他仙人拦住。 王土地被抽得血痕累累,连声惨叫,碧眼仙人却越打越猛,血花溅到蟠桃树上。 一矮胖女吏跑来,惊恐大叫:“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王母娘娘的蟠桃树毁了,这可咋办啊!” 仙人们闻听此话,都是一惊,连碧眼仙人也停下鞭子。 这女吏就是是桃花,慌张说道:“蟠桃树娇嫩柔弱,最怕见血气,腥血入树,树即枯萎,如何是好?王母可最爱吃这棵蟠桃树上的桃子,一定会追查,王母娘娘的脾气你们可都知道的!” 仙人们面面相觑,都变了脸色,碧眼仙人惊吓,几乎晕厥,再无狂傲之气,手脚颤抖,鞭子落地。红衣仙女捂住胸口,悄悄把枯枝丢到一边。 天宫的人都知道,蟠桃园中的每棵树,皆为生长万年的灵根,极其珍贵,王母视为心头之肉。真要树死,王母非得让这些仙人偿命。 红衣仙子惶惶恐恐,对桃花行礼说道:“妹子,不,大妈啊,不是,姑奶奶啊,这事千万别上报啊!” 桃花冷言说道:“不行,事关重大,必须报给王母娘娘,真要树无故而枯,王母可要处罚我!” 仙人们心胆皆碎,没了仙风道骨,作揖打拱,苦苦哀求桃花。 桃花安慰他们:“别担心,一千多年前,也有神仙闹过蟠桃园,打折了不知多少树。天宫暴怒,狠手处罚,刀砍火炼,人家都挺住了。历经磨难,最后还修成了佛身。你们可以学学人家吗!” 碧眼仙人差点跪下,颤声说道:“天上地下谁不知道这事,不就是孙大圣吗?孙大圣多大的本领,钢筋铁骨铜脑壳,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连他的皮毛都赶不上,他能在老君的八卦炉里熬七七四十九天,我们啊,进了炉子立马灰飞烟灭了,连点渣都不剩!” 桃花叹口气,说道:“你们这些人媚上欺下,本事不大,脾气却大,最是可恨不过,看你们也够可怜,得道升天也不容易。好了,我暂且不上报,这树我尽心照料,或可旺盛无恙。你们走吧!” 仙人们抱头鼠窜,红衣仙女连卷毛犬也不管了,任其在地上呻吟爬行。 桃花又喊了一声:“站住!”像喊了定身咒一样,仙人们立刻停住脚。 碧眼仙人跺脚悲叹:“这事看来不能善了干脆,我自己向王母奏报这事。王母若心疼仙树不肯罢休,就给她说,这蟠桃树不用上什么马粪了,直接把我勒死,埋在树下做肥料算了!好歹是修炼过的,即使腐烂,身上灵气强过马粪!” 桃花冷笑说道:“狗眼瞧人低,王母才没有你这般小心眼!记住,做人要谦和,做神仙更要知道体恤别人。若飞扬跋扈,专横不良,借势欺负卑微之人,天怨人怒,迟早会得报应。” 仙人们低眉顺眼,点头称是,桃花方才让他们走开。卷毛犬伏地悲号,红衣仙女只顾逃离这是非之地,毫不理睬。 桃花冲仙女喊:“把你的狗带走” 红衣仙女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声:“反正这狗被踢废,送你了!” 待桃花把王土地从树上解下来,王土地满腹辛酸,张开臂膀搂住桃花呜呜痛哭,鼻涕眼泪溅了桃花一脸,桃花劝慰,把他扶进小屋。 桃花拿出止血药粉,让王土地脱上衣涂抹药粉。王土地昏头胀脑,一听脱衣,很是干脆,哪管什么上衣下衣全数脱掉褪下!桃花尖叫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定下来了。 卷毛犬被红花收留,腿骨有几处断裂。红花用木棍固定裂骨,敷以灵药。半月后,卷毛犬痊愈,俯首抿耳,和红花亲近。 后来,御马间生出骡崽,王土地受罚,下界做了津门土地。桃花带着卷毛犬哭泣相送,把一根蟠桃木棍送于王土地做纪念,王土地便用这桃木棍做了锄把。 王土地到了津门县,也是孤苦,每当思念桃花,就抚摸这桃木棍,回忆与桃花相处的美好光阴。 如今这桃木棒被牛头截取一段,岂能不怒! 高鸦儿觉得奇怪:“土地爷爷,天上的仙桃也要用大粪养?” 王土地瞥了他一眼:“桃子上了天也是桃,粪水足了就茂盛,有啥可奇怪的?别把天宫看得太过虚幻。就像人登天成仙,道貌岸然,羽衣蹁跹,都宣称自己通灵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吃饱喝足后照样往茅厕跑。就是仙女吸风饮露,也不能只进不出啊!本质使然!” 牛头像开口说道:“老仙,你可别哄我,蟠桃园的神树岂能随便砍伐,王母要知道你那心上人折了桃枝送你做锄把,岂能绕过你俩?” 王土地叹气说道:“当年孙大圣大闹天宫,把蟠桃园也砸了个七零八落,桃花趁机偷偷藏起一段掉落在地的十万年蟠桃树的枝干。我被罚离开天宫时,她送于了我,我做成锄把。看到锄把,就想起她!” 牛头像小声嘟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截断这锄把了,当时只想戏弄一下你!” 高鸦儿愧疚拉着王土地说道:“土地爷爷,你和牛大人都是好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的恩情?” 王土地拍着高鸦儿的肩膀说道:“孩子,相聚就是缘,我和牛头喜欢你的诚挚,真心帮你,不是贪图什么回报。以后,你要走的路还要很长,记住,再难再苦也要胸襟磊落,堂堂正正,不愧天地,不改赤子本心!只有这样,才能处处有朋友!” 高鸦儿默记在心。 牛头像再次开口:“老仙,我说件事,这地府叉子虽不是厉害法器,可天上地下都知道这是阴司派发的勾魂兵器。鸦儿若公然拿着叉子四处行走,必有鬼怪告到阴司。公器私送,阴司重责于我,也会为鸦儿招来祸端。咱们需想个办法,把这叉子锻造改动一下,打造成刀剑什么的,形体变了,威力不减!也好让别的鬼怪辨认不出!” 王土地点点头:“这事我去办,对了,截下来的那段锄把在哪?” 牛头像说道:“在我身子下面!” 王土地搬动牛头像,从下面抽出半尺长的桃木棒,说道:“牛头啊,这事我不和你计较了。你说的也对,不能光拿你的东西送给鸦儿,如今,我就把这段蟠桃木棒送给他!” 牛头像说了声:“老仙,我还有事要办,暂且不聊了,有事再唤我!”说完,牛头像呆立不动。 王土地摩挲这那小段桃木棒,对鸦儿说道:“孩子,你可知这蟠桃木棒的神奇?” 《草铃醮幽》这部书的第一卷《沙河天齐》即将落幕,也不知为何,自己有点伤感。鸦儿即将南行,津门土地公,长青道长,警察局长刘克辉,县知事太太刘梅子,还有花鸡婆,等等,这些人物都留在津门,即将隐退到书中的次要地位。辛辛苦苦塑造出的角色,竟然有些难以割舍。 然而,留恋旧土,无法开拓崭新天地。《草铃醮幽》第二部《叠山尺女》即将展开,又有无数性格鲜明的人物陆续登场,鼠仙尺女,小雷公辛老七,狐妖明睐,唐家历代豪杰等等。而且还有大家的旧相识华长丰,沙场恶斗,抱得洋女归 我有一个老师,当过我三年班主任,毕业十年后,和他在街道上相遇,我能认出他,他已经忘了我的名字! 几天后,我到老师家拜访,畅谈往事,老师很抱歉相遇时想不起学生的名字。他伤感地说道:“做老师的,学生一茬又一茬。如果只把心思流连在老学生身上,就无法接纳新学生。想做好班主任,必需学会忘记这也是悲哀!” 如今,我也体会到我老师的心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浮山灵脉 王土地缓缓说道:“桃者,万木之精。桃木本身就为辟邪之物,而这十万年蟠桃木,阳气清正隽永,能养神安魂,泻火除燥。携带在身,邪祟难以近身,也可杀鬼降妖。神仙脑壳硬,不惧雷劈,但被蟠桃木砸中,阳气冲击,也能让他们晕厥一阵!世间隐藏的灵兽更视之为宝,它们喝上几口蟠桃木煮出的水,即使修为再低,也可以幻化出几日人形!” (后来,高鸦儿南行,受祖姥姥冯张氏所托,到牛角河边的田家湾吊唁。 田家湾的田书阁乃冯张氏表侄,与同祖堂兄弟田书亮有世仇。田书阁去世,丧事被田书亮的儿子蛮横阻绊,无人登门祭奠,村民也袖手旁观。田书阁的儿子羞恼之下,上吊自杀,被人救下。 鸦儿登门后,气愤不平。在鼠仙尺女和蛇妖常子的帮助下,召集田家湾附近所有灵蛇仙狐,给他们灌下“蟠桃木水”,幻化出人形,成群结队地去祭拜田书阁,并抬棺送灵,轰动一时。田书阁体面下葬,田书亮家人颜面扫地。 此情详见《草铃醮幽》第二部《叠山尺女》!) 高鸦儿兴奋不已,接过那短棒审视,色泽淡黄,坚硬光滑,散出一股浓浓的药香,让人精神一振。 王土地说道:“我这就去找人把地府钢叉重新打炼,按上桃木棒,就是一件上好法器,你可用此防身!几日后,我给你送来!” 说完王土地要过短木棒,放进怀里,拿过钢叉,低头耷脑地提着锄头,辞别而去。 中午时分,冯音鹤还在酣睡。郑氏让高鸦儿挑来一担水,为冯大碗洗澡。高鸦儿在西厢房内点燃两个柴火盆,又把一大木桶搬进去,倒进热水,又掺了些凉水。郑氏试试水温,正合适。冯大碗脱掉破烂衣服,跳入水桶中,郑氏细心揉搓,不一会,桶中的水变得乌黑酸臭。郑氏可怜说到:“这孩子,大人死了没人管,不知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泥垢都结成硬盖了!” 冯大碗几个月来备受欺凌,孤苦伶仃,见此时郑氏和蔼照料他,被感温暖,嘴唇蠕动,冲郑氏喊了一声:“娘,你是我的亲娘!”郑氏应了一声,泪水潸然而下。 高鸦儿蹲在木桶边问道:“大碗,你怎么称呼我啊?” 大碗腼腆喊道:“哥哥,你是我哥哥!” 高鸦儿高兴,答应一声,换掉桶中的污水,兑好干净温水,倒进去。郑氏拿毛巾又为大碗清洗一遍身体,剪短头发,搽拭干净,换上高鸦儿的旧棉衣。 大碗改头换面,小脸白润,眼睛清澈,郑氏夸赞道:“咱家大碗,真是俊朗孩子!” 高鸦儿见大碗的那堆破旧衣服堆在一边,问郑氏:“舅母,这些破衣服还要不?” 郑氏摇头:“鸦儿,抱出去烧掉吧!” 高鸦儿把这堆衣服抱到天齐庙外,引火点燃,火苗生起,成群的虱子往外逃窜,被火烧得劈啪作响。高鸦儿摇头,心想:“真不知大碗兄弟这几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下午时分,冯音鹤醒来,起身下床,大碗跑过去替他拿鞋子。冯音鹤惊异:“哎哎,这是哪家的孩子!”大碗挺挺胸口:“爹,我是大碗!” 冯音鹤上下打量,良久方才认出,拍着大腿说道:“天啊,一梳洗我认不出来了,好儿子,以后啊,每天都要打扮利索,别人看了舒服,长大后好给你说媳妇!” 郑氏笑了起来:“大碗才多大啊,娶媳妇还得等十几年!” 冯音鹤洗了把脸说道:“不一定啊,我以后就是教书先生了,也是体面人。子以父贵,大碗不缺媳妇。要是心急,就先给大碗找个童养媳养着你要知道,自小养大的儿媳,和咱们贴心” 郑氏烧火,下了一碗面,炒了一盘肉,端给冯音鹤。冯音鹤吃饱喝足,郑氏收拾好碗筷,又泡了一壶茶热茶送过来。 冯音鹤惬意,握着镜子梳理头发,翘起脚,摇头晃脑说道:“老天赐福啊,我冯音鹤以后有妻有子,也有体面的事情做,要过舒心日子了!” 高鸦儿插口说道:“舅舅,还有我呐!” 冯音鹤赶紧说道:“对对,还有我的好外甥” 腊月二十八那天,冯音鹤提着两个硕大猪头,带着郑氏和大碗去郑氏娘家送年货,高鸦儿留在天齐庙看家。看着三人亲密远去的背影,高鸦儿怅然若失。 天齐庙内冷冷清清,高鸦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想起舅舅此时正在丈人家开怀畅饮,心中悲愤,倍感失落。坐在正殿内,敲碗大唱:“我的亲娘舅啊,娶回媳妇胳膊往外拐啊!我的不成器的舅舅啊,有了儿就忘外甥啊家门不幸啊,让我摊上这么一个破舅可怜我孤零零寻不到父母!” 这时,土地公兴兴冲冲跑进来,听得鸦儿的唱调,哑然失笑。安慰鸦儿说到:“孩子,别难过,你舅舅心里还是有你的!”从背后挥出一件事物,说道:“鸦儿,看看,这是什么?” 鸦儿接过一看,竟是一把半尺多长的小锄头! 土地公洋洋得意:“我啊,把牛头钢叉的叉头卸下来,放进炭炉,锻打成锄头,再按上那一小节蟠桃木,就成了这小号的神锄!” 高鸦儿提着小锄头,哭笑不得,说道:“土地爷爷,别人护身都用短刀,利剑,最不体面的还拎把斧头。挺好的叉头让你做成小锄头,还护身呐,锄草都嫌短,砸核桃,倒正合适!” 土地公急眼,弯腰搬来一块大石头,说道:“孩子,莫小看我打造的神器,你砸石头试试!” 高鸦儿站定,紧了紧腰,双手握住锄头,高高举起,奋力劈下。只听得“咣当”一声,锄头被震飞,高鸦儿双手发麻。再看看石头,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土地公失望,说道:“看来白费气力了,连个石头都砸不开,可惜了我的蟠桃木!” 高鸦儿寻找飞出手的锄头,左右找不到,好似凭空消失,惊疑不已。 天齐大帝神像后面晃悠悠走出一人,头顶虎头吞云盔,身披金甲,玉脸凤眼,颌下长须飘飘。这人手里正攥着那柄小锄头,喊了一声:“高鸦儿,你做的好事,砸着我头了,害我头晕,该当何罪!” 土地公吓一跳,已然知道金甲人的身份,翻身跪倒。 高鸦儿慌乱,说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的!” 土地公拉他:“鸦儿,快跪下!” 鸦儿懵懂不解,拽土地公起来,说道:“我是用锄头砸着他了,可也是无心的,看起来他也没啥大伤。道歉可以,下跪赔罪太过了吧,土地爷爷你快起来!”土地公依旧跪地不起。 金甲人哼了一声,眉头皱起。 土地公胆寒,小声说道:“鸦儿,快跪下,你可知道他是谁?” 鸦儿愣了一愣,瞪眼观瞧金甲人。 金甲人双臂抱胸,高昂起头,神态威严倨傲。 鸦儿拍掌说道:“我啊,一看就知,他是唱戏的!南边几个村子请来戏班唱年戏,他一定是从戏班跑来讨粮的!” 土地公又怕又乐,张口结舌。金甲人也一时呆愣,尴尬说道:“我我怎么成戏子了?” 旧时,逢年过节,各村都会去请草头戏班唱戏。这些草头戏班都是临时组建,十几个民间艺人凑一起,锣鼓一响,便能唱上几出戏。即使戏台上跑腔走调,百姓们也不在乎,就图个喜庆热闹。这些草头班子事前并不收费,唱完戏,戏子们穿着戏袍端着饭碗提着口袋挨家讨粮。村里都不富裕,穷人家里没钱,钱是讨不到的。村民厚道,好歹端出半碗杂豆薯干,倒进口袋,不让人家空手回去。 鸦儿认定这金甲人就是从草头戏班来的讨粮人,他大咧咧地说道:“别穿戏袍装凶样,吓唬小孩子玩呐?我可看过戏,戏台上的武生都这样打扮,红红绿绿的,最会翻跟头。对了,人家头盔上面还插着公鸡尾巴上的长羽呐,你连这个都没有!太寒酸!哎,我说,你怎么进来的,也不和主家说一声,是不是想偷东西?” 金甲人被气笑,说道:“好好,过几天,我也找几根鸡毛插脑袋上,跑到戏台上翻跟头,那样更威风!” 土地公惊悚,凑到高鸦儿耳边说道:“什么戏子,他是东岳泰山仁圣天齐大帝。” 高鸦儿一惊,看看天齐大帝神像,又看看金甲人,两者衣装不同,但面目酷似!不禁惊慌失色,晓得站在面前的是尊真神,翻身跪地,磕头说道:“神帝爷爷,我有眼无珠,亵渎神帝,万望宽恕!” 天齐大帝倒也大度,微笑道:“孩子,没见过我的真容,难免错认,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土地公和高鸦儿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天齐大帝不耐烦,伸手把他们两个提了起来。 天齐大帝对高鸦儿说道:“孩子,你南行寻找母亲和那一魂一魄化作的新孩儿,途中,可否为我做一件事情?” 土地公对鸦儿讲到:“上次,你重伤欲毙,多亏大帝出手帮助,判官爷才留下你一条性命!” 高鸦儿点点头,望着天齐大帝说道:“救命之恩,誓死必报,只是,我年少体弱,不知能为大帝做何事?” 天齐大帝慢声说道:“我想让你寻找一面杏黄旗!” 高鸦儿愣神:“杏黄旗?” 天齐大帝说道:“你可知我封神之前的作为?” 高鸦儿突然想起,说道:“您是伐纣之战的周军主将黄飞虎!” 土地公拍了高鸦儿一掌:“孩子,不知礼节,神帝的尊名岂是你能提的?” 天齐大帝却并无怪罪意思,做到一木墩上,招呼高鸦儿:“孩子,我让你帮助寻找的杏黄旗非同小可,就是伐纣时武王大军主帅姜太公手中的那面令旗。杏黄旗展开,瑞气干云,万朵莲花飞绕,能封神逐鬼,号令三界” 土地公迟疑说道:“小人听说,封神之后,那面旗子就失去踪迹,不知为何又要寻它?” 天齐大帝看着鸦儿说道:“我给你讲一段神界往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纸钱为己而焚 天齐大帝缓缓说道:“三千年前的武王伐纣之战,也就是人间流传的封神之战,参战对立的不仅是人间势力,也有神c仙c鬼c妖参与其中,厮杀斗法,死伤狼藉” 高鸦儿和土地公盘腿坐地,静静倾听。 那次远古大战中,人间分成商纣和周武两派,学法修道的神仙鬼怪分别依附阐教和截教两大派。 阐教顺应天意,扶助周武王。截教逆天而为,为商纣出力献命。两教徒众,浴血攻伐,伤亡惨重。 历经血战,周武王依托阐教夺得天下,商纣王而死。法界争斗中,阐教也完全击败截教,掌握天庭大权。 战后封神,天庭倒不敢完全轻视截教。既赐给阐教战殁者神职,也提拔了不少截教亡魂,两教勉强和解。 然而,这次封神,重新分配了天庭职权,健全天规律条,开创出天庭少有的平和盛世,人间也受益良多。然而,也埋下重重隐患。阐教依权借势,教中徒众赏赐恩厚,职高权重。连姜子牙的不贤之妻也被升天做了星宿,虽是扫帚星,名声不雅,但也位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列。 截教教徒也有封赏,同等辈分,同样法力,职位却低浅。如闻太师法术高强,证修大道,三界盛名,贞烈守正,弟子遍及天下,只被封为雷神。闻太师盛怒之下,不愿受封。姜子牙执起打神鞭,当众威逼胁迫,闻太师无奈领职,心中怨恨,几千年难以消解,最终离任而去,不知所踪。 截教人认定阐教携私报复,最让他们耿耿于怀的还是三仙岛云霄娘娘,碧霄娘娘,琼宵娘娘的遭遇。封神前的大战中,三位娘娘虽隐居海外仙界,也未能置身事外,为给兄长报仇,与阐教厮斗。法术通天,罕逢敌手。黄河阵中,耍得金吒c木吒团团转,打得二郎神杨戬也没了脾气,拿住文殊c普贤c慈航等十二天仙,吓得燃灯法师土遁而逃。最终,逼得道教祖师爷老子亲自出手,方才杀灭三位娘娘。 阐教上下,对三位娘娘恨之入骨。封神时,把她们封为坑三姑娘之神,说白了就是茅厕神,三位娘娘的法宝混元金斗也成了专盛污秽之物的马桶。此等报复可谓损人入骨,恶心至极。 直到如今,三位娘娘依旧寻不到如意郎君,只能搭伙过日子。 想想也是,别说天界,就是人间,谁家小伙愿找个看茅房的姑娘谈情说爱!姑娘生得再漂亮,打扮的再洁净,一提职业,小伙心理也有障碍啊! 阐教对截教也处处限制,尽力压缩截教在天庭的实力。阐教中多是人身得道成仙。截教徒众,有教无类,广揽博收,既有人身修炼者,也有许多飞禽,走兽,鳞介等修炼入道者。 天庭规定,凡是非人身修炼者,若得道飞升,必须经历层层劫难。五百年一次小劫,一千年一次大劫,三千年一次天雷爆劫。这样一来,鸟兽鱼鳖等修炼成仙的机会大大降低,极大削弱了截教势力。 人间的修道者,并没有这些限制,只要修炼得法,再有仙人引荐,即可升天受职。 对于这些天规,无论是天庭的截教仙人还是混迹人间的妖魔怪兽都大为不满,极端怨恨,对天庭已生反抗之心。 其实对于限制兽类成仙的规矩,天庭也有自己的考量。鸟兽鱼虫等生灵,性格阴鸷,行事无常,即使修道有成,本性难移。一旦失控,往往荼毒生灵。 如白娘子水漫金山一案,法海藏匿许仙,白娘子狂怒之下,驾驭洪水淹没金山寺,犯下滔天大恶。金山城化为一片汪洋,几十万民众无辜溺亡,浮尸塞河,化作许仙与白娘子爱情的殉葬品。 最近一百年,天庭内斗日益激烈。神仙打架,瑞气失和,人间遭殃,战火不断,生灵涂炭。仅长毛之乱(天平天国起义),死者数百万人,江南繁华之地,血流漂杵,尽为废墟。 天庭中的有识之神忧心忡忡,竭尽全力弥合两教几千年的龃龉。天齐大帝面对此局面,也是忧心忡忡,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请当初封神的姜太公出面调停两教争端。然而姜太公已经神游人间几千年,不见踪迹,若想召唤他的灵识,必须用那面姜太公伐纣时指挥千军万马冲杀的杏黄旗。另外,杏黄旗上绘有天庭所在的龙源浮山的灵脉图,极为珍贵。 封神之后,姜太公无官一身轻,大袖一挥,混迹人间潇洒去了,杏黄旗随之失踪。不料三百年前,杏黄旗出现在江南一尸妖手中。消息传来,三界震动。天齐大帝尽发徒众搜寻,却是徒劳无功。 十年前,一夜游神来报,奏报说在江南遇见那尸妖。天齐大帝派四名天将前去擒拿,尸妖而死,杏黄旗却一直不见下落。 天齐大帝说完这些往事,高鸦儿犹豫说道:“神帝殿下,我年幼体弱,才疏学浅,无一丝法术,恐于事无补!” 天齐大帝说道:“此前,我也派出多路神将去南方搜寻,他们倒是法术高强,均无果而终,反而平添许多烦恼!” 第一次,天齐大帝派铁臂战神去南方寻找杏黄旗。铁臂战神自持为天庭正道,战力强横,只知蛮干,不知退让。到江南之后,狂傲不可一世,四处惹是生非,见妖杀妖,遇鬼灭鬼。结果,江南一地的鬼妖联合起来,乱拥而上,把铁臂战神打得骨折筋断,神志破散。好在那群妖鬼恐惧天齐大帝的神威,没有下死手,否则,铁臂战神连命也保不住。等天齐大帝派人找到他,堂堂战神已经沦为残疾叫花,衣不蔽体,蜷缩在乱菜堆里,见了人,就哭喊:“大爷,大娘,给口饭吃吧,我是泰山神帝手下战神大将,会报答你们的!” 周围的人摇头叹息:“哎,这人真是疯的不轻,快饿死了,竟然冒充神仙!” 第二次,天齐大帝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杏花仙女去寻找,仙女性情平和,断不会招惹事端。杏花仙子领命而去,见妖就躲,遇鬼就闪,南方的鬼怪妖邪也不敢难为她,一切顺利,杏黄旗的下落总算有了点眉目。没想到,途中生变,杏花仙子遇到比鬼怪更厉害的角色,一去不归。 江南地区,人文昌盛,男子也生得雅致。杏花仙女偶然遇到一卖画书生,两人一见钟情,躲到偏僻乡间,卿卿我我,男耕女织,过起了小日子。 天齐大帝等得焦急,派人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仙子,仙子已沦为人母,身后领着两个女儿,背上还背着一个吃奶的儿子。蓬头垢面,拔草喂猪,嘴里还唠叨,嫌猪太瘦,卖不上价钱。 曾经云髻峨峨,翩若惊鸿的仙子如今已是地道农妇。 杏花仙子见到神使前来问责,倒也不躲避,热情招待,让孩子的爹杀鸡买酒置办酒席。吃饭时,小儿子又拉又尿,弄得满屋酸臭,神使连连干呕,吃的还没吐的多,落荒而逃。 天齐大帝又气又急,一筹莫展。这时,手下一神将毛遂自荐,愿为大帝分忧。天齐大帝抬眼瞧去,乃是铁石佛,不禁大喜。铁石佛修得一身佛术,平易近人,与世无争,而且心如铁石,不近,正为合适人选。几经叮嘱,铁石佛飘然南去。 铁石佛越江南渡,不争不斗,尽心办事,江南娇丽女子无数,他都不正眼看一看。几经打探,铁石佛传来消息,杏黄旗在尸妖的弟子手中,那弟子乃是一人身幼女,非是妖物,躲藏在深山中。大帝甚悦,派人传信褒奖,让铁石佛继续搜寻。 然而,一年后,噩耗又传来,铁石佛中毒身亡。大帝吃惊,连忙让人询查详情。江南人心精巧,食物也做得雅致多滋。铁石佛乃贪吃之人,放开肚腹,胡吃海喝,饕餮狼吞。一日,在江边见有人售卖河豚汤,味极鲜美,铁石佛馋涎难耐,连吃八盆。不想,两条河豚没有清理干净,汤中含有剧毒,毒性猛烈,神灵难挡,铁石佛肠胃溃烂,一命呜呼。临死前还赞叹:“太鲜了,河豚汤下死,做鬼也不屈!”大帝恨其不争,连连怒骂:“不是爱喝汤吗,那就让孟婆子给你熬,让他喝个够!” (后,高鸦儿来到江南蛮鸿山,在杏花仙子协助下,掘出铁石佛的尸骸,用陶埙召出其魂魄,查实出死亡真相。鸦儿也寻出幕后黑手——藏身仙界的魔妖蚀月君子,趁其不备,用量心甲杀之。消息传出,三界骇然,连天齐大帝也惊诧,纵横天下狂傲凶佞的蚀月君子竟然死在魂残力弱名不见经传的高鸦儿手中!) 几次挫折,大帝痛定思痛,慎重挑选南行人选。几经考量,高鸦儿进得他的视野。 高鸦儿担心自己难以完成此重任。神帝笑说道:“孩子,能不能找到杏黄旗,全看缘分。其实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有几份长处?” 高鸦儿疑虑:“长处?神将办不到的事情,我一个孩子有啥能力?” 神帝说道:“你魂魄不全,按理应该亡命,此时你已经是半死之身,既能以人身滞留人间,若非意外,阴鬼也无法害你。你久处天齐庙,身上已有道家清修正气,遇到劫难,道家仙人自会助你。再说,你头顶的有一块佛家灵骨,佛性入身,佛家弟子自会给你几分薄面。你也又几份妖仙缘分,妖界必然帮衬于你!” 神帝说得玄奥,高鸦儿听不懂,说道:“妖,我和他们可没瓜葛!” 神帝只是笑笑:“到时,你自会明白!” 高鸦儿还是迟疑:“神帝殿下,你吩咐的事情,我一定去做,只是,杏黄旗我没见过,不知模样,难以找寻!” 神帝点头,伸出左手掌,掌心出正有一黑蝉俯卧,吱吱鸣叫。高鸦儿惊奇:“呵呵,大冬天的,还能找出蝉!” 神帝猛然扬手,左掌在高鸦儿额头一拍,那只蝉虫已然消逝。高鸦儿连连摸头,惊说道:“蝉呐?是不是飞走了!” 神帝微笑说道:“孩子,这是黑玉游云蝉,已化入你头颅中。这黑蝉和杏黄旗神性相通,能相互感应,若黑蝉在你脑颅中鸣叫,这就印证杏黄旗已在你周边十里地之内!如果杏黄旗近在百步,黑蝉自会飞出,盘踞其上!” 高鸦儿站起,挺胸抬头说道:“神帝殿下,承蒙厚爱。此去南方,原为寻母凑全魂魄,只图活命。如今,我一定把寻找杏黄旗做首要大事,即使寻母不到,丧命南方,我的一点魂魄也绝不北返,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寻到这面旗子送还大帝,为人间的做一份善事!尽一份力!” 神帝审视高鸦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孩子,如果发觉杏黄旗踪迹,无论在谁手中,都不要贸然动手,只需在附近静候监看。你脑中黑蝉一旦鸣叫,我自会知晓,也会推演出你身处何地,自会派人前来夺旗!” 这几天,在家浇地。虽然下了几场雨,但玉米正处在用水高峰期,这点雨水还是不够。潜水井的水位已经比去年下降十多米,而且水量还小,浇一亩地需要半天时间。 踩踩玉米地面,死硬死硬的,铁板一般,今年还真有点旱。天气预报上报的雨水,都下到别出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辞故园 伤别离 天齐神帝又挥手,让鸦儿暂时外出回避,只留下王土地。 神帝面色沉重,对王土地说道:“你也在天庭神宫呆过数百年,现今虽在人间,但仙性不溃,应该也能觉察出天界异样!” 王土地不敢隐瞒,毕恭毕敬说道:“神帝,贱吏本领粗疏,但仰头看天象,确实觉出有些怪异。天庭所在,星光黯淡不稳,清气散乱不是好兆头!” 神帝点头,说道:“我也不瞒你,龙源浮山的灵脉即将枯竭!” 王土地脸色剧变,犹如遭到雷击,惊恐说道:“什么,灵脉枯竭要变天了!” 群仙聚集的天庭神宫建在龙源浮山,悬于九天之上。龙源浮山乃天地灵脉之源,灵气盈动,化作白气,环绕山间,洁白温润,犹如长河飘荡,浩翰无穷尽。 龙源浮山天庭仙苑中数不尽的的仙草神药多靠这股灵气滋养才能生长,神仙们凭此炼丹养性,维持不灭之身,享受无上福份。玉帝设神宫于龙源浮山灵气最盛处,统帅仙神,制定天宫律法,封神派将,总管天地间万物循环运行的规则秩序。 如今,灵脉即将枯竭,众仙忧惧,人心散乱,天庭威严日渐消损。 近年,魔族实力大增,盘踞西冥尽头的苦儿海,招募恶魔罗刹编练队伍,屡屡派人窥探天庭虚实。 十几年间,人间政局动荡,战乱不息,灾荒蔓延,死伤狼藉,民不聊生。一场灾祸下来,死者少则上万,多则数十万。尸骸露野,毒气蔓延,死者更众。民众哀恨,怨念沸腾,戾气冲天。冤魂太多,地府阴差锁拿不及,孤魂野鬼游荡,聚结成群,白昼现形,夜成鬼市。许多地界,阴鬼逞威,竟然围殴勾魂阴差,谋害修真道人,驱逐天宫所派维持一方安定的土地公。还有胆大的鬼怪,肆意妄为,竟然公然拆毁城隍祠,捆绑城隍神像游街,弄得人心日渐恐慌,民众白日不敢外出。 地府阎罗王无奈之下,联合人间仙吏上奏玉帝,玉帝派出一百三十五路天将进入人间铲除妖鬼,匡扶正气。然而,阴鬼邪妖已成气候,如野草逢雨,遍地而起,结成同盟对抗天威。天将们顾此失彼,铩羽而归。陆续返回天庭后,清点人员,死亡过半。 这些败将带回更可怕的消息,几名封神大战时潜逃的妖灵已经开始抛头露面,召集各地灵兽,指派头领管辖,积攒实力,意欲在人间重建妖域。这些妖灵以白狼王常戈为首,皆苦修五千余年,恶气昭彰,战力不输真仙。 更让天庭揪心的是,龙源浮山灵气日益减弱,维持天庭旧有仙众修炼尚且不足,再也无法容纳新增修行者。一连十余年,人间修道者即使修为卓绝,也无法获得飞升天庭的名份,难以摆脱生死轮回。为求长生,一些修道人愤懑之下,竟然藐视天规,以幼童血液补充生气,修炼邪术。 面对危局,龙源浮山众仙依旧分帮结派,党同伐异,敷衍政事,乱象丛生。天庭内忧外患,玉帝独力难支。浮山灵脉又将枯绝,大祸不远,必将波及人间,到时天翻地覆,万劫不复。有识之士见此,皆忧心忡忡。 天齐大帝盯着王土地说道:“我听说,蟠桃园中的仙树因为灵气不足,已经开始落叶” 王土地心中一紧,为桃花担心不已。 神帝说道:“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启龙源浮山的另一处灵脉,释放灵气。而灵脉延布图就隐藏在那面封神杏黄旗上!龙源浮山悬于九天宙宇已经亿万年,山体内蕴积无尽灵气,各股灵气属性不明,有阴有阳,一旦开启不当,阴阳相撞失衡,灵火激荡,势必狂喷炸裂,到时,玉石俱焚,天地不存!没有杏黄旗上的灵脉延布图,没人敢开启灵脉!” 王土地终于明白寻找杏黄旗的紧迫性,只是忧心鸦儿幼稚,无法完成重任。 神帝说道:“不仅鸦儿去寻找,还有十四路神差在南方搜寻鸦儿最大的好处就是无人相识,可以避开魔妖恶鬼的耳目!” 王土地又向神帝奏报:“幽冥界鬼尊罗长远的魂魄目前依旧锁在冯音鹤体内,暂无意外!” 神帝赞许,说道:“昨日九幽谷又有鬼灵潜入,寻找罗长远的下落。他们不会想到,我并没有把罗长远的魂魄锁那里,而是箍上神锁,封在此处冯音鹤体内!” 普通人死后,魂魄下沉聚到地府。神仙寂灭后,归于泰山地下寂魂渊,天齐神帝受玉帝所托,负责看护这众仙长眠之地。寂灵渊隐蔽处有一九幽谷,专门监禁凶神恶鬼,戒备森严。 天齐神帝唯恐九幽谷难以束缚住这些凶神恶鬼,向天庭请示后,把在与魔军大战中死去一千一百八十位的金身雷公魂魄安置在九幽谷。一旦凶鬼作乱,即刻召唤出雷公魂魄,电闪雷鸣,无情剿灭。 王土地迟疑说道:“罗长远凶厉毒辣,嗜血如狂,原以为即使箍上神锁,也会在冯音鹤体内会翻腾冲撞,影响冯音鹤的神智。没想到如今依旧老老实实呆在冯音鹤体内,好像被一股力量压制,畏畏缩缩,不敢稍有放肆,那股力量绝不是来自神锁!” 天齐神帝也有些意外,闭目思索。 凶鬼罗长远原是龙源浮山神宫侍卫统领,武艺高强,谦和稳实,深受玉帝器重。不料,罗长远奉旨巡查地府时,被一女鬼蛊惑引诱,陷入情网。两情相悦,女鬼受孕。为获取血食育化鬼胎,女鬼瞒着罗长远潜入人间,杀人取心嚼食,滋补身体,前后共害十七条人命。 神鬼相恋,草菅无辜,触犯天规,天庭震怒,派出雷将,把女鬼擒住,捆于杀妖台,放出雷电,化作灰烬。然而,女鬼受刑时,腹部平平,还没有发育完整的胎儿不知所踪。 罗长远被囚于天牢,得知女鬼被灭杀的消息,狂躁悖乱,嚼碎自己双手拇指吞入肚中。罗长远的几个部属念及旧恩,苦苦向天宫众仙求情。玉帝慈厚,不忍诛杀这曾经的爱将,又念及其不知女鬼杀人食心的内情,将他流放西冥苦寒之地,盼望其改过自新。 罗长远进入西冥之地,依旧冥顽不化,在一无名鬼师的指点下,竟然修起鬼术。最终,在铁钵峰撞碎自己的肉身,魂魄化作厉鬼,为祸四方。曾经一夜之间屠灭数千盗匪巨寇,血肉铺地,碎烂如泥。自此,罗长远威震西冥,被西冥游魂野鬼奉为“掩日尊主”! 天庭得知消息,前后派出十几路神将,西天佛陀也派弟子相助,费尽周折,方才将其擒住。天庭刑部本想将罗长远诛灭,玉帝翻看卷宗,发觉罗长远所杀之辈,无一良善,皆是恶行昭彰,心又软下来。最终,罗长远被送到天齐大帝处囚禁。 罗长远被囚在泰山底下,陆续有不知来路的鬼灵前来营救,其中还有魔族高手的身影。罗长远久在龙源浮山,熟知天宫防卫,其中很多机关还是他亲手设计,一旦落入魔族手中,非同小可。天齐大帝也明白,外来轻易进入九幽谷,必有内应,只是一时盘查不出内奸。慎重思量下,十年前,天齐神帝将鬼尊罗长远打上捆神锁,封掩神识,带出九幽谷,来到津门沙河天齐庙,趁长青道长熟睡,封入其体内,并叮嘱王土地监护。 而对这一切,长青道长也就是如今的冯音鹤好似懵懂不知,整日带着鸦儿奔波求食,挖到两块白薯就能兴奋几天。 当得知罗长远的魂魄在冯音鹤体内被压制住,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天齐神帝喃喃自语:“这许这穷酸道长也非简单人物,我倒小看他了!” 王土地不相信,说道:“我在此和他整日交往,看不出这家伙有半点神通!” 天齐大帝微笑:“大道至简,至圣则朴,这家伙天性纯真,也许还真窥得一些厉害的道家法门。你也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叔叔,冯运举,那可是人间修道者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最后,天齐大帝说道:“无论是请出姜太公弥合天庭截教阐教的怨隙,还是开启龙源浮山的新灵脉,都需寻到那面杏黄旗。比起其他南行寻找杏黄旗的神使,鸦儿最弱小,但也是一个最隐蔽的力量,也最能突破心怀叵测的妖鬼邪魔的阻拦。是否能成功,就看机缘了!”说完,天齐神帝走向塑像后面,消逝踪迹。 王土地思量天地间的纷乱,禁不住哀叹:“天乱地乱,百姓最苦,这乱局可有救数?” 正殿中的天齐神像口唇开合,一缕清音传到王土地耳边:“寻到杏黄旗,开启灵脉,以燃灯古神之血,复活那沉睡千年的一千一百八十位金身雷公,重塑神躯,烈雷爆闪之下,邪祟难当,宇宙清明,重振天庭威严!” 王土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跪拜九次,起身走出正殿。鸦儿正在院中等候,脚下正放着那柄锄头。 鸦儿对王土地说道:“土地爷爷,今儿我终于见到天齐神帝的真身,他一点架子也没有,和我们说话,还‘我’啊‘我’的。戏台上的皇帝一出场,都自称‘朕’连咱县里警察局刘局长咋咋呼呼,动不动拔枪吓唬老百姓,一说话就自称‘本局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权势!” 王土地点头说道:“天齐大帝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随和,身处高位,从不以势压人,忧心天地的圣者,不会在意繁琐小节!” 鸦儿激动,庆幸自己有缘领略到神帝风采。天齐神帝犹如高山,深不可测,庇护万物,风来雨去,岿然沉静。他所见的县知事王仲源,警察局长刘克辉这些人间小官,个个权欲熏心,飞扬跋扈,整日装模作样威吓百姓,犹如山下挺着脖子歪脚走路的喧闹鸭子,看似高傲不可一世,却永远到不了山巅。 (写者杂记 朋友们大家好,谢谢大家来捧场。 这些时日,我酒喝的有点多,脑子发昏,小说的许多地方出现疏漏,深表歉意。赶上大学新生摆入学宴,同学的孩子,同事的孩子,亲戚的孩子,加在一起足有四十多人,都得去赴宴。 整日沉迷酒桌,觉得自己就像纣王的大臣,被赶进酒池肉林,胡吃海喝,就差在酒店大厅里竖根烧红的铜柱子搂搂了。 如今,人家摆宴,你只把钱托人捎去,份子钱再多,这也失礼,说明关系不铁!现在,每家饭店都是旺季,生意红火,往往好几家人同时在一个饭店摆场。孩子面前,哪个家长也愿意把自家的宴席布置的隆重一些,互相比拼,暗地较劲,看谁家来的客人多。一个饭店,你摆了十桌,人家摆了二十桌,在家长看来很丢份,也让孩子有怨言。 前几日,一个亲戚,一个同学,都办升学宴,都送来请帖,还都在一个饭店,还在同一个中午。我一进饭店,两拨人都来拽,我是受宠若惊,先在这边喝一会,再到那边喝一会。 还有一同学,铁哥们,孩子上大学在饭店摆酒。结果送钱得多,人来的少,场面冷清,比不上对面同样办升学席的兴旺热闹,孩子撅着嘴不高兴。 和酒店交涉,多订的五六桌酒菜退不掉,同学急眼,躲到一边急咧咧打电话求援拉人撑场面。结果,那天不但我去了,还有我媳妇我孩子外加两个到我家串门的亲戚。同学还不满意,又把我撵出来拽人。大中午的,天又热,往哪里寻闲人?没办法,我只好给父亲的几个老同事打电话,他们退休在家没事,也图热闹,过来白吃一顿。 最难受的是领导的孩子上大学,有政策限制,不敢明目张胆办宴席。十几个人躲在包间里庆祝,心惊胆战,那感觉就像做贼得手后开分赃宴似的,时刻防备官府盘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一尺之女 土地公缓缓说道:“鸦儿,此次南行,寻找杏黄旗必定艰难,但必须尽力而为!” 高鸦儿紧盯着正殿中天齐大帝像说道:“土地爷爷,神帝救过我的命,不嫌我卑微,殷切呵护,寄托厚望,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再说,这杏黄旗关系重大,粉身碎骨也要寻到它!” 土地公忽然想起一事,见那小锄头正放在旁边,赶紧捡起,炫耀说道:“孩子,这锄头真奇妙,砸不动石头,却能把神帝打晕乎!” 高鸦儿吐吐舌头,接过锄头,珍藏到一边。热了两盘肉,加上一小碟臭豆腐,请土地公吃午饭。饭毕,土地公喝了几杯茶,闲谈一会,忧心忡忡地辞别而去。 高鸦儿寻出一些薄木条,找出锤子,钉子,忙碌一下午,制成一个两尺高的木条箱,再系上两根布条,背到肩上,大小轻重正合适。高鸦儿把背箱放到天齐神像的后面,找出几件衣物放置进去,又把罗刹玉魄等四针包好藏在最底下。 傍晚时分,西方彩霞流离,东面天色幽青,几颗寒星闪烁浮现,冯音鹤和郑氏还有大碗依旧未回。高鸦儿坐在正殿的门口等候,心中孤寂,拿出祖姥姥冯张氏所送的陶埙捧送到嘴边,轻轻吹起。 埙声幽幽,舒缓飘柔,层层荡荡,向四野扩散而去。十几只寒鸦飞来,围绕天齐庙喳喳嘎嘎鸣叫,啼声时紧时缓,似乎在应和陶埙之声。高鸦儿惊觉,闭口停吹,乌鸦又绕飞一会,振翅远去。 掌灯时分,天齐庙来了一马车,郑氏和大碗搀扶着醉醺醺的冯音鹤下来,赶车的郑氏族人告辞而去。高鸦儿赶紧帮手,把舅舅抬到床上。冯音鹤醉得人事不省,几次呕吐,污秽遍地。高鸦儿捏着鼻子清理干净,郑氏又倒了几勺子陈醋给冯音鹤灌下去,方才安静一些,呼呼沉睡。 原来今日一大早,冯音鹤夫妻二人和大碗到了郑氏娘家。冯音鹤见到郑氏双亲,俱是心酸感慨,郑氏老爹更激动。早先,郑氏在俞家只是一姨太太,没多少体面,年节时,俞世伦自不肯屈尊登门拜见。他只去正妻娘家探望,对于郑家,厚赠礼品应付而已。偶尔,郑氏老爹去津门办事,碰到俞世伦,俞世伦也只冷冷地称呼一声“老叔!”,郑氏老爹对此耿耿于怀。 如今,冯音鹤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爹!”郑氏老爹身子酥了半边,眼泪都淌出来了。 老丈人遇到老姑爷,如同老头子遇到老情人,感情瞬间点燃。郑氏和老娘煮熟猪头,冯音鹤与郑氏老爹酣畅痛饮,诉说这些年的思念之情。两人越喝越亲近,一起痛骂俞世伦的阴险狡诈。 陪着姑爷饮下半斤老酒,酒劲上涌,郑氏老爹情绪失控,恨俞及榆,抄起斧头,要砍掉村里所有的榆树,被家人死活拉住,郑氏一村的榆树才免去无妄之灾。 郑氏家的族人得知冯音鹤到来,纷纷前来看望。上次天齐庙的盛情招待,让他们感激,而冯音鹤收留大碗的之举,更是打动他们,他们在心里已然接纳冯音鹤。 这些族人大多穷困,有的带来几个鸡蛋,有的端来一碗豆皮,还有人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就在腋下夹了两根木柴,好歹没空手来。 大家帮着烧水煮菜,热热闹闹,说说笑笑。也不见外,一起动手,连撕带拽,把蒸笼中没有上桌的一个猪头全都消灭干净。猪脑壳用斧头砸开,人们争先恐后地伸进勺子,舀里面熟豆腐一般的吃。 郑氏老娘心疼猪头,生起闷气,嘴噘得比猪嘴都长,背地里乱骂:“吃吃吃,都吃成猪脑子!”郑氏见状,偷偷塞给她四块银元,她才笑逐颜开,寻出一包旧棉絮要送给大碗做棉衣穿。 大碗乖巧,冲着郑氏老娘亲亲地喊了一声:“姥姥!”。郑氏老娘眼圈发红,搂着大碗亲个不停,还不住地嘱咐:“碗啊,你可要懂事。长大后,要孝敬你娘,她和你可是一族的血亲!骨头碎了还连着筋呐,她没生你,可她会疼你养你,这是天大的恩情。”大碗连连答应。 这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天黑,郑氏老爹在炕上又蹦又跳,兴高采烈地抖着花被单扭秧歌,胡言乱唱。冯音鹤也踉踉跄跄,站立不稳。郑氏老娘原想留女儿和女婿在家住一晚,不过当地风俗,年前年后,女婿不能在老丈人家留宿。几个族人套上车,把他们三人送回天齐庙。 郑氏湿了毛巾给丈夫擦拭,高鸦儿欲回东厢房歇息。郑氏喊住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递给他:“鸦儿,明日县城赶最后一次年集,你去玩玩吧!”高鸦儿谢过舅母,把钱收好。 第二日清晨,冯音鹤夫妻还在酣睡,高鸦儿穿戴整齐,独自去了津门县城。 正是最后一个年集,津门县城人头涌动,热闹非凡,鞭炮声此起彼伏。高鸦儿先在豆腐摊上喝了一碗豆腐汤,又给大碗买了两串糖葫芦。闲逛时,不知不觉走到奢香楼门口,花鸡婆眼尖,一眼从人群中瞧出高鸦儿,上前扯住,不由分说,塞给鸦儿两块银元:“孩子,过年了,想买什么就买,别省着!” 鸦儿感激,抬头看着花鸡婆,老脸上依旧涂脂抹粉,挽在脑后的头发却已经过半灰白,轻轻说了声:“婆婆,你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别太操劳,提早也过过省心的日子!” 花鸡婆心中发热,拍拍高鸦儿的肩头,说道:“我倒是想歇着,可楼里的姑娘们也得有饭吃啊!”说完,走回奢香楼,依着门口吆喝,招揽生意。寒风袭来,花鸡婆紧裹衣服,一阵哆嗦,自怜自叹:“老了,真的老了,老身骨不挡风了!” 握着两块银元,高鸦儿觉得自己突然变成有钱人。沿着集市,先买了一顶毡帽,又买下一大包烧纸和锡纸元宝,再往前走,在鞋铺里买下四双布鞋。 走进沙河,高鸦儿先去土地祠,把毡帽放到祠堂门口,磕了个头,冲土地像说道:“土地爷爷,过年了,我给你买了个毡帽避寒,大冬天的,就别带那斗笠了!” 到了天齐庙,鸦儿把糖葫芦交给大碗,大碗兴奋跳跃,一手举着一串,跑到东厢房里喊:“爹,娘,哥哥给我卖糖葫芦了!” 冯音鹤走出来,酒已经醒了,说道:“鸦儿,在集市上吃饭了吗?大冷天,别饿肚子!”鸦儿笑说道:“舅舅,吃了,喝了豆腐汤!” 鸦儿拿出两双布鞋递给冯音鹤,冯音鹤惊喜:“给我买的?”鸦儿点点头,冯音鹤做到木墩上,试了试鞋,连声说道:“正和脚,正合脚!”拍着外甥的脑袋,轻声说道:“我的鸦儿心疼我!” 郑氏站在东厢房门口,静静看着舅甥二人,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鸦儿把剩下的两双鞋悄悄塞进正殿里的背箱内,而后坐在天齐大帝神像下面发了一会呆。 晚上,鸦儿在西厢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东厢房隐约传来话语声。鸦儿披上衣服,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躲到东厢房窗底下偷听。 冯音鹤在说话:“鸦儿年纪小,南去路远,世道又乱,我不放心,我得陪他去,路上好歹是个照应!” 又听得郑氏说道:“音鹤,我也心疼鸦儿,可是你一走,我和大碗怎么办呐?” “你和大碗先到你娘家住几年,咱还剩七十块银元,我带三十块路上用,剩下四十块留给你娘俩,也能够你娘俩用度几年”冯音鹤说道。 “那你教书的差事怎么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争不来的!”郑氏说话。 冯音鹤叹气:“只好放弃了,差事再好也没我外甥的性命重要!” 屋内传出郑氏幽幽的哭泣声,冯音鹤也唉声叹气。 高鸦儿轻轻走回西厢房,眼中满是泪水,看着黑暗中的判官铁像,心中暗念:“再也不能连累舅舅了,让他享受几年清福吧,我自己的路自己走,是福是祸,一身承担!” 大年三十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饺子,俱是心事重重。午夜时分,高鸦儿悄悄带着烧纸和锡箔元宝走到沙河里的一片空地。跪在地上,先烧了一叠纸和几串元宝,这是送给阴间的冯家和高家先祖。又烧了一份,送给混日六鬼。 最后,还剩几张纸和两个元宝,高鸦儿也点燃,这是他烧给自己的!前路茫茫,生死难卜,提前给自己预备一点阴间的钱。 夜风吹来,灰烬半明半灭,火星飞天旋转,想起要离开相依为命的舅舅,又想起渺无音讯的父母,高鸦儿酸楚难忍,放声痛哭。 这时,一据搂身影走来,满脸褶皱,一只独眼闪闪发光。高鸦儿看去,原是黄鼠变化的老太太。 黄发老太太走近高鸦儿,盘腿坐下来。 高鸦儿擦擦眼泪,说道:“老奶奶,是您啊!” 黄发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孩子,别难受,苦尽才能甘来,你一家人早晚会团圆!” 高鸦儿低头说道:“希望这样!过几天我就南去,寻找父母!” 黄发老太太说道:“你独身上路,注定艰辛,这样吧,我送你一个伴,路上可以免去孤单之苦,也或可以帮衬于你!”左手攥拳伸向高鸦儿。 高鸦儿疑惑,黄发老太太的左手猛地张开,一只小黄鼠赫然出现在掌心。 小黄鼠鸭蛋大小,通身金灿灿的长毛,四只小爪却是白色,细长的尾巴左右扫动,一双黑漆漆的圆眼正盯着高鸦儿。 高鸦儿见黄鼠可爱,心中喜欢,连忙从黄发老太太手中接过,捧在手中,视若珍宝。 黄发老太太说道:“孩子,这小鼠乃是我的重孙女,修炼也有些年头,极其伶俐,就是娇养惯了,性情有几分乖张,以后,你多多包涵于她!” 高鸦儿连连道谢,黄发老太太摸摸高鸦儿手中的小黄鼠,说道:“孩子,一路上你可别乱发脾气欺负人,少招惹事端,外面可不比家里!” 高鸦儿忙说道:“老奶奶,放心吧,我一定宽厚待人,和气做事” 黄发老太太摇头,指着小黄鼠:“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她!” 高鸦儿一愣:“它它这样小的东西,怎么会欺负人” 黄发老太太大笑:“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起身就走,高鸦儿手中的小黄鼠吱吱尖叫,黄发老太太回头说道:“小崽崽,照顾好恩公,恩公若出事,我饶不了你!”那只小黄鼠方才止住叫声,伏在高鸦儿手中不再动弹。 回到天齐庙,高鸦儿把黄鼠放到天齐大帝神像后面的背箱里。兴冲冲地寻出点棉絮,给它做了一个舒适的小窝。 (写者杂记 读者朋友们,让我猜猜你们是谁? 每天写完新的章节,我就存在网站草稿箱内,设定时间发送,一般是早晨四点二十左右发表。这个技术,还是一个读者朋友告诉我的。 我发觉,从四点半到七点左右,点击率是最高的,一般是九十左右次。此后,一天中余下时间点击只有四十左右。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做了一些猜想。四点到七点,网站其他小说没有更新,我这部小说能维持在开头位置,比较显眼,所以点击量相对高一些,这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我是这样猜想的,这和读者朋友的工作安排有关系。每天,我小说的点击率一般维持在一百三十多个左右,两周来一直如此。这就表明,有固定的热心朋友一直坚持看这部小说。 再依照我发表新章节的时间,猜想一下朋友们的身份。四点到七点,这个时间点,多数人还在梦乡或者在做早饭。 在这个时间点用网络看小说,大部分有两种可能,一熬夜班,二,早起坐地铁上班,大部分城市的地铁早晨是六点发车。 是不是这样?希望朋友们替我解答。 这部小说过于随意,也过于土气,我又不懂经营,不会串联,不会请粉丝什么的,写好后,网站上一发,不多做打理,连个封面也做不好,前途并不光明。 但有朋友们支持,会有信心写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狐妖长哭 正月初二,冯音鹤和郑氏去郑氏娘家拜年,大碗跟随。冯音鹤也想让高鸦儿去,高鸦儿推脱,说大年节的,家里好歹也要留个人,否则,来了亲戚怎么办?” 冯音鹤苦笑,说道:“鸦儿,在这天齐庙十几年了,咱穷得叮当响,年节哪有亲戚登门。” 鸦儿摇头说道:“舅舅,今年不比往年,没亲戚也有朋友,土地爷爷,张连长,华长丰哥哥,他们可能会来,咱要锁了门,他们就白来了!” 冯音鹤抓抓脑袋,觉得是这么回事,带着老婆儿子走了,临行前嘱咐:“鸦儿,锅里还有两碗饺子,中午,若是没有人来,你就自己热热吃!” 高鸦儿心中酸苦,强颜欢笑,说道:“舅舅,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 冯音鹤三人离开天齐庙,高鸦儿站在一棵榆树下相送,冯音鹤走出老远,一回头,看见外甥依旧站在榆树下。便喊道:“鸦儿,回去吧,别冻着!” 鸦儿也高喊:“舅舅,我能照顾自己,我能照顾自己你也看护好自己,晚上起夜要披衣服,有客人别多喝酒”语声震颤,隐隐有悲戚之声。 冯音鹤奇怪:“鸦儿今儿这是怎么了!” 郑氏劝慰:“音鹤,别多想,鸦儿是怕你像上次一样喝多了,伤身体!” 冯音鹤释怀:“鸦儿,这孩子就是心细,也会心疼人!” 看这三人慢慢远去,高鸦儿瘫软在地,倚着榆树,低声抽泣。小黄鼠窜来,趴在高鸦儿面前,静静看着他。 高鸦儿正哭泣,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唉!”叹声。高鸦儿急忙抬头,四处查看,渺无人迹,只有黄鼠伏在身边,以为自己过于悲伤,听错了音。 他擦擦眼泪,站起身,把小黄鼠捧到手中,说道:“小鼠啊,今日咱们就走吧,不能再连累舅舅。我是真心想让他陪我去,可他一走,舅母和大碗就没法过日子。咱悄悄地走,别和他说。以后再苦再难,咱们一起面对!” 小黄鼠立起身,黑眼闪亮,频频点头。高鸦儿惊喜:“你能听得懂?”小黄鼠又点头,高鸦儿如获重宝:“神了,你这小老鼠还真通灵性!一路上,我有伴了!” 走回庙中,高鸦儿把背箱拿出,又检查一遍里面的物品。四神针,陶埙,铜铃,衣物,两双鞋子,一包针线,还有六鬼所送的黄纸。高鸦儿自言自语:“都在这,还缺不缺东西?” 这时,耳边又传来声音:“缺钱!”声音尖细,好似女孩的口音。 高鸦儿惊恐:“谁,谁”左右看看,还是没有人。 “见鬼了,这又是谁在说话?要不然,就是我耳朵出毛病了!”高鸦儿狐疑想到。 不过,一考虑,也对!穷家富路,是应该多少带点钱,就去舅舅屋中找找。 进了东厢房,枕头底下,床底下,衣箱中,一一翻遍,却不见一个铜板。高鸦儿惊慌:“我这舅舅没心机,是不是把钱全给了老丈人?真要那样,一路上就要真喝西北风了。” 小黄鼠窜进,冲着一咸菜坛子吱吱叫,小尾巴竖起,摆动不停。 高鸦儿问道:“那是装老腌咸菜的,你想吃块咸菜?” 小黄鼠张嘴做呕吐状,尾巴却摇得更欢。 高鸦儿心中一动,凑过去,揭开坛子盖,伸进手去,仔细摸索。摸到个黏糊糊的圆东西,掏出看,是根大咸菜疙瘩,乃大白萝卜腌制而成,大失所望。 正想放进去,黄鼠吱吱高叫,又蹦又跳,龇牙咧嘴,表情怪异。高鸦儿奇怪,再次查看咸菜疙瘩,终于发现端倪,这咸菜疙瘩过于沉手,好似比铁条还重。再瞧瞧,咸菜疙瘩的底部一小块是被细线缝合上去的。拿出小刀,把线割开,哗啦啦一阵响,几十枚银元掉了出来,咸菜疙瘩里面竟然被掏成中空。 高鸦儿大笑,舅舅和舅母还真会藏钱,竟然藏到咸菜疙瘩里面,再精明的小偷也不会算计到这一点。 高鸦儿捡起银元,塞回咸菜疙瘩,胡乱缝合一下,重新放入坛子中,只留下五块揣进怀中。 小黄鼠又跳到枕头上,吱吱叫。高鸦儿明白,这枕头里保准有货。他摇摇头,冲小黄鼠说道:“够了,五块银元够咱们吃喝一阵,舅舅和舅母还要过日子,也要抚养大碗,他们更需要钱!” 小黄鼠似有有些不甘心,高鸦儿把它拎出东厢房。他捧着黄鼠,站在院中,把这天齐庙角角落落重新审视一番。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残砖烂瓦,枯草朽木,都是那样的亲切,如今离别,心中刀割一般难受。 跺跺脚,高鸦儿终于背起背箱,就要走。耳边又传来声音,“锄头,锄头!” 高鸦儿惊呼:“怎么把这茬忘了呐!”赶紧跑回正殿,在一角落中拿出那把小锄头,横放在背箱上。 突然,想起一事:“刚才是谁在说话?”天齐庙内此时静悄悄的,连只野鸟都没有,是谁在提醒。沉静中,鸦儿觉出一丝诡异。 闭目思索一会,高鸦儿的目光终于落在脚边的小黄鼠身上,小黄鼠低头伏地,似乎在表示不关己事。高鸦儿心中已有主意:“小样,想哄我?是不是你在说话,我一定找机会试试!” 高鸦儿把小黄鼠捧起,放进背箱中,躬身背起,迈开步子,走出天齐庙。然而,越往前走,步子越沉重,半个时辰后,身后的天齐庙已经远远隐没在老树的遮掩中。高鸦儿再也迈不动步,转过身,跪在地上,冲天齐庙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十几个头,辞拜此处的一切生灵。 此时,已过正午,日头西斜,清冷无风,几朵淡云流连在沙河上空。一颗颗古树沉寂不动,枝杈低垂,树痕斑斑,如同送别儿孙远行的老人,心事重重,苍凉难舍。 高鸦儿拭干眼泪,转身欲行,身后传来一声“孩子,等等!”土地公匆匆跑来,头上没有斗笠,戴着高鸦儿相送的那顶毡帽。 来到高鸦儿跟前,土地公气喘吁吁说道:“鸦儿,太心狠,走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高鸦儿满含歉意,说道:“土地爷爷,对不起,我是怕见了你的面,再耽搁几天,狠不下心来再走!” 土地公眼圈发红,明白鸦儿今日南行,也是心中熬炼,依依难舍这沙河故乡。他看着鸦儿说道:“孩子,初次离家,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常去看护你!” 高鸦儿大喜,说道:“太好了,土地爷爷,我忘了你是神仙,可以日行万里,不管我走到哪里,你扭扭腰就能找到我!” 土地公苦笑:“孩子,你当我是孙行者哪?人家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我哪,一个跟头从炕上摔到炕下。再说,天规森严,职位缠身,我也不能擅自离开津门县界一步!” 高鸦儿疑惑:“那咱们怎么见面?” 土地公得意说道:“我好歹也是小神,也有法术,可以给你托梦,咱们啊,在梦里相见!” 高鸦儿连连说道:“这也好,我要想你了,赶紧睡觉,咱们梦里见!” 跪在地上,给土地公磕了一个头,说道:“土地爷爷,给你拜年了。我走了,麻烦您给舅舅说一声,我舅舅一家往您多照料!” 土地公扶起他,说道:“孩子,你放心吧,你舅舅我自会护佑他。如若有人欺凌他和你舅母,我的锄头也不是吃素的!” 高鸦儿放心,转身大步前行,双眼酸麻,却再不敢回头。 土地公喊道:“孩子,梦里见!” 鸦儿两行热泪流下,站住身,向天喊了一声:“土地公,梦里见!”大步向前,无丝毫犹豫。 天地辽阔,高鸦儿越走越远,逐渐不见。土地公垂首摇头,慢慢会走,自言自语说道:“这孩子走了,偌大个沙河还有什么意思!” 晚上,冯音鹤带着郑氏和大碗回到天齐庙,这次,他倒是听鸦儿的话,没有喝多,还给外甥带回两只烧鸡腿。夜色中,天齐庙静悄悄的,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火。冯音鹤奇怪,抹黑走到东厢房,点燃马灯,提在手中,寻找鸦儿,嘴里喊着:“鸦儿,鸦儿,舅舅回来了,给你带鸡腿回来了!” 寻来寻去,不见人影,又想起临走前鸦儿的话语,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冯音鹤心中,禁不住手脚冰凉。郑氏见冯音鹤焦急,说道:“也许,鸦儿烦闷,自己出去玩,也许到土地公那里了!” 此时,土地公走进来,慢慢对冯音鹤说道:“鸦儿下午自己走了,他去南方寻找父母!” 冯音鹤如五雷轰顶,浑身颤抖,揪住土地公喝道:“你怎么不拦住他,他这么小,怎么能独身上路!亏他整日喊你爷爷,你怎么不阻止,等我回来一起陪他去” 土地公挣脱,说道:“你别急眼,鸦儿就是为不连累你,才自己上路的” 冯音鹤跺脚,喊道:“不行,我得去追他!”抬腿要走,郑氏慌忙拉住他:“你走了,我们娘俩咋办?”大碗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不撒手,哀哀哭泣:“爹,你别走,我不想再过没爹没娘的苦日子爹” 土地公劝慰:“你也别过于担心,冯家奶奶已经作了安排,上次来送贺礼的六个阴差会随时保护鸦儿” 冯音鹤颓然坐地,捧着脸嚎啕大哭:“鸦儿啊,鸦儿,十几年咱们相依为命,如今,我这做亲娘舅的,却帮不了你” 郑氏和土地公把他扶到东厢房内,冯音鹤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眼发呆。 郑氏突然发现藏银元的坛子好似翻动过,赶紧查看,摸出咸菜疙瘩:“快看,银元被动过,缝的线被拆开过!” 冯音鹤一跃而起,喜悦说道:“好好,一定是鸦儿带了银元走的!一路上,没钱不行啊!好好,全带去最好!” 郑氏一一点数银元:“一二二十二十八!”清点完毕,郑氏伤心说道:“一共三十块,如今还剩二十五块,鸦儿只带走五块” 冯音鹤急得撞墙,哭嚎道:“鸦儿啊鸦儿,傻孩子,五块银元够做什么,我的傻外甥啊!我知道,你留下银元给我过日子,你不知道,我枕头里还有四十块” 土地公说道:“别急,有一件事,我也得给你说一下我啊,能时不时的给鸦儿托梦” 冯音鹤一把拉住他:“快,快,赶紧给鸦儿托梦,让他回来,南行的事情重新谋划,必须多带钱!” 土地公说道:“托梦这事,我得施法,十分耗费体力,还得请夜游神帮助才行!过几日,夜游神才到咱津门县来” 冯音鹤垂头丧气,叹气说道:“过几天,鸦儿走远了,一切都晚了” 郑氏说道:“音鹤,你应该高兴才是,土地公能给鸦儿托梦,这样我们就知道鸦儿走哪了,境况如何,他若有危险,咱们再去寻找也不迟!到时,我和大碗陪你一起去!” 冯音鹤登时兴奋,冲土地公鞠躬:“王土地,不,土地公,一切拜托你了!” 土地公板着脸眼皮上翻,说道:“托梦,啊!很费法力,很费法力” 冯音鹤一时没明白:“耗费法力” 土地公见冯音鹤不开窍,气急说道:“就是请邮差寄信也得给点辛苦费啊!” 冯音鹤恍然大悟,说道:“土地公啊,不能白辛苦,这样吧,每个月我送你一坛子臭豆腐,怎样?” 土地公不依不饶:“外加三十个腌制臭鸡蛋!” 冯音鹤气笑了,骂道:“好好,都答应,你也不怕被臭死!” 再说高鸦儿,此时,他正蜷缩在一破桥洞内,夜风阴寒,冻得他直哆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黑鸡泥塘 沙河西面有一条小河,此时河面已经封冻,一座七拱桥横跨东西两岸,高鸦儿就在离河岸最近的桥洞内。夜色浓沉,北风横扫过树梢,呜呼作响。几只夜鸟喳喳惊叫,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叫,更让高鸦儿觉得毛骨悚然。 自小到大,每晚都有舅舅陪伴入睡。第一次在野外露宿,高鸦儿冷饿孤单,又惊又怕,蹲坐在桥洞的角落中,不敢向外张望,黑夜中,仿佛有无数的野兽猛鬼在潜伏。 高鸦儿此时才想起自己忘记带一件最重要的东西——火镰刀。当时,火柴这东西在津门县已经有人售卖,五十根一包,装在精致的小锡盒里,使用方便,一擦就燃,可价值高昂,一般人家用不起,依旧使用火镰刀取火。火镰刀笨重难用,往往敲打十几次才能引燃夹在铁片中的绒絮,不过,成本低廉,可以反复使用,农村人家一般使用它生火做饭。如果有火镰刀,可以生堆火,驱寒暖身,也能在这黑夜中壮壮胆气。 高鸦儿裹紧身上的棉衣,野风撩面,更是寒冷。猛然间,两个晶莹的亮点从冰面上窜来,慢慢逼进高鸦儿栖身的桥洞。 高鸦儿恐惧,头皮发麻,胸口起伏,心砰砰跳,从背箱上取下小锄头,紧紧攥在手中。亮点晃动,很快西窜消失,高鸦儿模糊看出,好似一只黄鼠狼,那亮点就是黄鼠狼的眼睛,不禁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此时,高鸦儿无限怀念天齐庙东厢房的那张破床。十几年了,自己和舅舅每晚睡在上面,温暖舒适。舅舅一旦睡着,呼噜整天响,半夜里还爱说梦话,屡屡打断高鸦儿的酣梦。如今独宿荒郊野外,舅舅的呼噜声想起来竟如此亲切。 高鸦儿隐隐已经有悔意,真想拔腿返回天齐庙。原先把南行设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只是一次旅行。现今,独自面对黑夜冷风,已经明白前路的艰难。 一阵蠕动,小黄鼠逡巡爬到高鸦儿怀中,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盯着高鸦儿。高鸦儿抚摸着它,细毛柔顺,一股暖意自心中升起,高鸦儿看着它说道:“小鼠啊,以后,一路上咱两个就相依为命了。你要是能说话多好啊,我有心事就可以对你说了!” 黄鼠歪歪头,伸出舌头舔着鸦儿的手掌,鸦儿觉得,不禁一笑。 慢慢的,高鸦儿觉得困倦,两眼合上,朦胧睡去。黎明时分,天色将亮,田野间铺了一层寒霜。河岸边,一只野鸡引颈高啼,“喔咯咯哒!” 高鸦儿一激灵,猛然醒来,睁开眼,大吃一惊,一个一尺高的小女孩蹲在自己面前,黑发梳在额头两边,挽成两个圆髻,穿着红花棉袄,正低着头打瞌睡。高鸦儿惊呼:“鬼啊,见鬼了!”猛然站起,随手抄起小锄头欲砸,小女孩已经消逝不见,地面上竟伏着那只小鼠,肚腹急速鼓动,好似紧张。 高鸦儿揉揉眼睛,疑惑说道:“我看错了,是不是睡糊涂了?小女鬼明明就在眼前!”小黄鼠摇摇摆摆爬进背箱,再不露头。 高鸦儿觉出蹊跷,联想昨天几次莫名其妙传来的话语声,猜测一定是黄鼠搞的鬼。如何让它现出形?思考一会,便有了注意。他背起背箱,来到河岸边,挥起锄头,砸碎冰面,捧起水洗脸,河水冰凉,冻得他直颤抖,脑子清醒。 高举背箱,高鸦儿假装趔趄失足,把背箱摔在冰面上,同时用锄头搅动碎冰处的河水,哗哗作响,惊呼一声:“坏了,坏了,箱子沉水里了,则么办?” 一小身影自箱中飞快窜出,尖叫连连:“臭乌鸦,倒霉蛋,你想淹死我啊!” 高鸦儿一伸手,把它握在手中,定眼看,正是方才那一尺高的小女孩。小女孩面色微黄,圆眼翘鼻,下巴尖削,稚气未脱,上身裹着着红花小袄,下身穿青色百褶棉裙,袖珍玲珑,宛如西洋布娃娃,怒气冲冲地挥拳蹬腿:“放开我,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啊!” 高鸦儿赶紧松手,小女孩掉在地上,爬起来,惊恐未定,转头看看,箱子正稳当当放在冰面上,大骂:“不要脸的乌鸦,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高鸦儿惊奇问道:“你真是小黄鼠?” 小女孩整理散乱的头发,抖掉身上的土屑,恨恨说道:“对,本姑娘就是小黄鼠精!你救过我祖奶奶,祖奶奶感恩,让我陪你南去。我也是命苦,祖奶奶有许多子孙,非拿我报恩,我招谁惹谁了?” 高鸦儿又问:“你有名字吗?” 小女孩叹口气,坐在一块砖头上,翘着脚说道:“我啊,修炼不得法,变化出的人形只有一尺高,姐姐们耻笑我,都叫我‘尺女’!” 高鸦儿挠挠头皮,说道:“尺女啊,虽然你只有一尺高,可也是女孩子身。咱们一同南行,太不方便,要不,你回去吧,给你祖奶奶说,就说是我感谢她的好意,不过,我会照顾自己!” 尺女摇头说道:“我这样回去,太没面子,好像让你看不上眼,被赶回去的。祖奶奶生气,姐妹们也会看低我。” 高鸦儿内心中也渴望南行有伴,试探说道:“尺女,一路上,可要受很多苦,一步走错,还会丧命,你可得想清楚!” 尺女骂道:“别激我,我身子不高,胆气可是有的,别废话,走吧!”说完,身子一晃,化成黄鼠,钻入背箱之中。 高鸦儿背起箱子,迈步向西走去,尺女在背后问道:“乌鸦,南边有路千万条,你想先去哪?” 高鸦儿辩解:“我不叫乌鸦,我是鸦儿。咱们啊,先去恩平县!” 尺女冷笑:“鸦儿鸦儿,就是乌鸦儿,我说,你爹娘怎么给你起了这晦气的名字?” 高鸦儿边走边说:“听我舅舅说,我出生的时候,院子里飞来很多乌鸦,轰也轰不走,我爹就给我起了这名字!我舅也赞同,他说,乌鸦相貌丑陋,叫声嘶哑,到处招人嫌弃,却是很孝顺的一种鸟。有个词,乌鸦反哺,就是夸赞乌鸦有孝心。漂亮的鸟很多,有孝心良知的鸟只有乌鸦一种!” 尺女又问:“咱去恩平县做什么?” 高鸦儿说道:“我想去买些路上用的东西,也想到恩平军营去看看张连长和华长丰哥哥!” 高鸦儿与尺女说着话,心中不再郁闷,脚步轻快许多。途中有伴,也是一大乐事。中午时分,已经快到恩平县城,高鸦儿又累又饿,浑身乏力,渐渐走不动了。 土路西边有一小村,四五十户人家,土屋矮墙,炊烟袅袅,几只狗见生人路过,汪汪乱叫。高鸦儿走过去,坐在槐树下的磨盘上休息。 磨盘对面的院子内走出一老汉,头发灰白,宽脸细眼,脸皮褶皱,据搂着腰,披着土灰色破棉袄,手里还提着两尺长的烟袋锅子,走近高鸦儿,和蔼问道:“孩子,到这走亲戚?” 高鸦儿摇摇头,说道:“不,我是路过” 老汉也坐到磨盘上,吧嗒吧嗒抽着烟,攀谈道:“孩子,你是哪人啊?” 高鸦儿说道:“爷爷,我家在津门沙河里。”肚子饥饿,咕噜咕噜一阵响。 老汉微笑,说道:“沙河离这不近,孩子,走这么远路,是不是还没吃饭?肚子空了?” 高鸦儿羞涩,点了点头。老汉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孩子,到我家先吃点饭,热乎热乎肚子!” 高鸦儿犹豫,老汉说道:“孩子,莫客气,走吧,大过年的,来者都是客,走,我那还有饺子呐!” 推辞不过,高鸦儿只好跟着老汉进了院子。院内不大,北面三间茅草土坯房,西墙根底下还拴着一头小毛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不时低头嚼几口干秫秸。 正屋北墙挂着一幅祖谱家堂,纸质已经发黄,两边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先祖功德流芳百世;下联,孝义家风延泽千秋;横联,裔衣绵长。家堂下面摆着小方桌,燃着三炷香,供着一小盘猪肉,一尾半尺长的腌鱼,还有两盘炸果子,仅此而已。 高鸦儿放下背箱,整了整衣服,跪在家堂下拜了一拜,以示对老汉祖先恭敬。老汉见此,十分欢喜,说道:“孩子,既然拜了我家祖堂,就不是外人,快请里屋坐,我给你热饭菜!” 老汉把鸦儿让到西屋,自己抱来柴火,到正屋灶下生火做饭。风箱鼓动,屋内黑烟腾腾,熏得高鸦儿咳嗽。忙乱一阵,老汉在炕上放了饭桌,端来一盘猪肉炖萝卜,两碗饺子,还有两碗鸡蛋汤。 两人坐炕上边吃边谈,老汉拿出一酒葫芦,请高鸦儿喝。高鸦儿接过葫芦,推说自己不会饮酒,只给老汉倒了一杯。 谈话中,高鸦儿得知这小村名唤“李家店”,村中人皆李姓,都为一祖流传的宗亲。此老汉一直鳏居,喜欢养驴,村里人都称他为老驴头。院中的那头驴,老驴头视若珍宝,白天在外晒太阳,晚上牵到东屋里避寒,宁肯自己没饭吃,也要驴槽里有料。老驴头还有一侄,平日里帮衬这侄子做些农活,叔侄两人关系融洽。 吃完饭,肚腹饱满,走了一上午路,鸦儿疲倦,打起瞌睡。老驴头见状,拿出枕头,让鸦儿休息,鸦儿躺好,老驴头又给他盖上被子,土炕暖热,高鸦儿沉沉睡去。 这一觉,高鸦儿睡得香甜,四肢舒泰。等睁开眼,日头西垂,已是傍晚时分。高鸦儿起身,欲告辞。老驴头连忙拦住,说道:“孩子,天将黑了,要不嫌弃我这里脏乱,先住一晚,明天再走,咱爷俩晚上再聊一聊!”见老驴头热情,高鸦儿不好再走。 天一擦黑,老驴头把那头驴牵到东屋,关上院门,和高鸦儿在西屋炕上吃饭闲聊,年老话多,东拉西扯,话语滔滔不绝。这老人平日也寂寞,此时,有鸦儿相陪,极为兴奋,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屋里烟气腾腾。 东屋里传来驴子哒哒的踩踏声,老驴头对鸦儿说道:“孩子,你听啊,我闺女饿了!”鸦儿惊异:“爷爷,你还有闺女?” 老驴头眉开眼笑,说道:“我闺女啊,就是那头驴,可通人性了,一饿了,就乱踢!”逗得鸦儿哈哈大笑。 老驴头去喂“闺女”,高鸦儿帮着举油灯。老驴头从院中抱来干草,用铡刀切碎,筛去土屑,倒进食槽。那驴闺女打了几个响鼻,好似满意,嘁嘁喳喳咀嚼。 高鸦儿正看得高兴,外面起风了。这风起得猛,打着尖厉的唿哨,在屋顶上横暴扫过,外面,陆续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嚓声。屋内,悄然冷了许多,高鸦儿寒战不止。那头驴停止吃食,摇头摆尾,四蹄乱蹬,直往墙角躲,极度恐惧。 老驴头慌乱,寻到一张铁锹,握在手里,高声对高鸦儿喊道:“孩子,外面出事了。你呆在屋里,千万别出去,会丢命的。我出去挡挡!你把屋门插死。”扛着铁锹大步跑了出去。 高鸦儿莫名其妙,只好依言关上屋门,插死门栓。外面的风更猛烈,四处咣当乱响,夹杂着人们的惊恐喊叫声。 坐在西屋炕上,高鸦儿疑虑不定。黄鼠自背箱中钻出,化作尺女,凑近饭桌,吃了几个饺子,喝了口水,对鸦儿说道:“乌鸦,想知道外面怎么回事吗?我给你问问!” 高鸦儿疑惑:“你问谁,此地有熟人!”尺女点点头,跳下炕,四处寻看一番,走近墙角处的一处小洞,撮起嘴唇,吹了几声唿哨,尖厉短促,又冲洞里喊:“有活的吗,出来一个,姑奶奶来了,问个事!” 话音刚落,一只小老鼠探出头,尺女把它揪出,放到炕上。高鸦儿恍然大悟:“这就是你的熟人!” 小老鼠摇着尾巴,冲尺女吱吱一阵叫,尺女笑笑:“该死的,问个事也要吃食,真是馋鬼托生,不讲同类道义。”从碗里拿出一个饺子递给小老鼠。小老鼠用前爪捧住几口吃下,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小眼睛瞪着高鸦儿。 尺女说道:“无妨,不是外人,赶紧说吧,不能白吃饺子。” 高鸦儿诧异问尺女:“老鼠也能听得懂人话?” 尺女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鼠族与人类相处万年,其中伶俐者能听懂你们话意,有啥可怪的?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别小看我们,聪明得很。反而是你们人类,狂妄自大,不求下问,到如今无人能听懂鼠语。”高鸦儿半信半疑。 尺女又解释说道:“鼠族和人类口舌相异,虽能听懂人语,但若说出人话,却也艰难,需要修炼!这位鼠兄弟,还没有说人话的本事。” 小老鼠半蹲着身子,两只前爪比比划划,吱吱叫嚷。尺女连连点头,嘴里也发出吱吱鼠语声。高鸦儿看得目瞪口呆,不敢言语。 过了一会,小老鼠停住叫声,身子一纵,跳上饭桌,从碗中叼出一个饺子,钻进鼠洞。 尺女面色沉重,对高鸦儿说道:“乌鸦,这村子闹妖!” 第一部完 第二部《叠山尺女》即将展开,请大家多捧场,在此拱手致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野狐人音 沙河西面有一条小河,此时河面已经封冻,一座七拱桥横跨东西两岸,高鸦儿就在离河岸最近的桥洞内。夜色浓沉,北风横扫过树梢,呜呼作响。几只夜鸟喳喳惊叫,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叫,更让高鸦儿觉得毛骨悚然。 自小到大,每晚都有舅舅陪伴入睡。第一次在野外露宿,高鸦儿冷饿孤单,又惊又怕,蹲坐在桥洞的角落中,不敢向外张望,黑夜中,仿佛有无数的野兽猛鬼在潜伏。 高鸦儿此时才想起自己忘记带一件最重要的东西——火镰刀。当时,火柴这东西在津门县已经有人售卖,五十根一包,装在精致的小锡盒里,使用方便,一擦就燃,可价值高昂,一般人家用不起,依旧使用火镰刀取火。火镰刀笨重难用,往往敲打十几次才能引燃夹在铁片中的绒絮,不过,成本低廉,可以反复使用,农村人家一般使用它生火做饭。如果有火镰刀,可以生堆火,驱寒暖身,也能在这黑夜中壮壮胆气。 高鸦儿裹紧身上的棉衣,野风撩面,更是寒冷。猛然间,两个晶莹的亮点从冰面上窜来,慢慢逼进高鸦儿栖身的桥洞。 高鸦儿恐惧,头皮发麻,胸口起伏,心砰砰跳,从背箱上取下小锄头,紧紧攥在手中。亮点晃动,很快西窜消失,高鸦儿模糊看出,好似一只黄鼠狼,那亮点就是黄鼠狼的眼睛,不禁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此时,高鸦儿无限怀念天齐庙东厢房的那张破床。十几年了,自己和舅舅每晚睡在上面,温暖舒适。舅舅一旦睡着,呼噜整天响,半夜里还爱说梦话,屡屡打断高鸦儿的酣梦。如今独宿荒郊野外,舅舅的呼噜声想起来竟如此亲切。 高鸦儿隐隐已经有悔意,真想拔腿返回天齐庙。原先把南行设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只是一次旅行。现今,独自面对黑夜冷风,已经明白前路的艰难。 一阵蠕动,小黄鼠逡巡爬到高鸦儿怀中,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盯着高鸦儿。高鸦儿抚摸着它,细毛柔顺,一股暖意自心中升起,高鸦儿看着它说道:“小鼠啊,以后,一路上咱两个就相依为命了。你要是能说话多好啊,我有心事就可以对你说了!” 黄鼠歪歪头,伸出舌头舔着鸦儿的手掌,鸦儿觉得,不禁一笑。 慢慢的,高鸦儿觉得困倦,两眼合上,朦胧睡去。黎明时分,天色将亮,田野间铺了一层寒霜。河岸边,一只野鸡引颈高啼,“喔咯咯哒!” 高鸦儿一激灵,猛然醒来,睁开眼,大吃一惊,一个一尺高的小女孩蹲在自己面前,黑发梳在额头两边,挽成两个圆髻,穿着红花棉袄,正低着头打瞌睡。高鸦儿惊呼:“鬼啊,见鬼了!”猛然站起,随手抄起小锄头欲砸,小女孩已经消逝不见,地面上竟伏着那只小鼠,肚腹急速鼓动,好似紧张。 高鸦儿揉揉眼睛,疑惑说道:“我看错了,是不是睡糊涂了?小女鬼明明就在眼前!”小黄鼠摇摇摆摆爬进背箱,再不露头。 高鸦儿觉出蹊跷,联想昨天几次莫名其妙传来的话语声,猜测一定是黄鼠搞的鬼。如何让它现出形?思考一会,便有了注意。他背起背箱,来到河岸边,挥起锄头,砸碎冰面,捧起水洗脸,河水冰凉,冻得他直颤抖,脑子清醒。 高举背箱,高鸦儿假装趔趄失足,把背箱摔在冰面上,同时用锄头搅动碎冰处的河水,哗哗作响,惊呼一声:“坏了,坏了,箱子沉水里了,则么办?” 一小身影自箱中飞快窜出,尖叫连连:“臭乌鸦,倒霉蛋,你想淹死我啊!” 高鸦儿一伸手,把它握在手中,定眼看,正是方才那一尺高的小女孩。小女孩面色微黄,圆眼翘鼻,下巴尖削,稚气未脱,上身裹着着红花小袄,下身穿青色百褶棉裙,袖珍玲珑,宛如西洋布娃娃,怒气冲冲地挥拳蹬腿:“放开我,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啊!” 高鸦儿赶紧松手,小女孩掉在地上,爬起来,惊恐未定,转头看看,箱子正稳当当放在冰面上,大骂:“不要脸的乌鸦,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高鸦儿惊奇问道:“你真是小黄鼠?” 小女孩整理散乱的头发,抖掉身上的土屑,恨恨说道:“对,本姑娘就是小黄鼠精!你救过我祖奶奶,祖奶奶感恩,让我陪你南去。我也是命苦,祖奶奶有许多子孙,非拿我报恩,我招谁惹谁了?” 高鸦儿又问:“你有名字吗?” 小女孩叹口气,坐在一块砖头上,翘着脚说道:“我啊,修炼不得法,变化出的人形只有一尺高,姐姐们耻笑我,都叫我‘尺女’!” 高鸦儿挠挠头皮,说道:“尺女啊,虽然你只有一尺高,可也是女孩子身。咱们一同南行,太不方便,要不,你回去吧,给你祖奶奶说,就说是我感谢她的好意,不过,我会照顾自己!” 尺女摇头说道:“我这样回去,太没面子,好像让你看不上眼,被赶回去的。祖奶奶生气,姐妹们也会看低我。” 高鸦儿内心中也渴望南行有伴,试探说道:“尺女,一路上,可要受很多苦,一步走错,还会丧命,你可得想清楚!” 尺女骂道:“别激我,我身子不高,胆气可是有的,别废话,走吧!”说完,身子一晃,化成黄鼠,钻入背箱之中。 高鸦儿背起箱子,迈步向西走去,尺女在背后问道:“乌鸦,南边有路千万条,你想先去哪?” 高鸦儿辩解:“我不叫乌鸦,我是鸦儿。咱们啊,先去恩平县!” 尺女冷笑:“鸦儿鸦儿,就是乌鸦儿,我说,你爹娘怎么给你起了这晦气的名字?” 高鸦儿边走边说:“听我舅舅说,我出生的时候,院子里飞来很多乌鸦,轰也轰不走,我爹就给我起了这名字!我舅也赞同,他说,乌鸦相貌丑陋,叫声嘶哑,到处招人嫌弃,却是很孝顺的一种鸟。有个词,乌鸦反哺,就是夸赞乌鸦有孝心。漂亮的鸟很多,有孝心良知的鸟只有乌鸦一种!” 尺女又问:“咱去恩平县做什么?” 高鸦儿说道:“我想去买些路上用的东西,也想到恩平军营去看看张连长和华长丰哥哥!” 高鸦儿与尺女说着话,心中不再郁闷,脚步轻快许多。途中有伴,也是一大乐事。中午时分,已经快到恩平县城,高鸦儿又累又饿,浑身乏力,渐渐走不动了。 土路西边有一小村,四五十户人家,土屋矮墙,炊烟袅袅,几只狗见生人路过,汪汪乱叫。高鸦儿走过去,坐在槐树下的磨盘上休息。 磨盘对面的院子内走出一老汉,头发灰白,宽脸细眼,脸皮褶皱,据搂着腰,披着土灰色破棉袄,手里还提着两尺长的烟袋锅子,走近高鸦儿,和蔼问道:“孩子,到这走亲戚?” 高鸦儿摇摇头,说道:“不,我是路过” 老汉也坐到磨盘上,吧嗒吧嗒抽着烟,攀谈道:“孩子,你是哪人啊?” 高鸦儿说道:“爷爷,我家在津门沙河里。”肚子饥饿,咕噜咕噜一阵响。 老汉微笑,说道:“沙河离这不近,孩子,走这么远路,是不是还没吃饭?肚子空了?” 高鸦儿羞涩,点了点头。老汉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孩子,到我家先吃点饭,热乎热乎肚子!” 高鸦儿犹豫,老汉说道:“孩子,莫客气,走吧,大过年的,来者都是客,走,我那还有饺子呐!” 推辞不过,高鸦儿只好跟着老汉进了院子。院内不大,北面三间茅草土坯房,西墙根底下还拴着一头小毛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不时低头嚼几口干秫秸。 正屋北墙挂着一幅祖谱家堂,纸质已经发黄,两边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先祖功德流芳百世;下联,孝义家风延泽千秋;横联,裔衣绵长。家堂下面摆着小方桌,燃着三炷香,供着一小盘猪肉,一尾半尺长的腌鱼,还有两盘炸果子,仅此而已。 高鸦儿放下背箱,整了整衣服,跪在家堂下拜了一拜,以示对老汉祖先恭敬。老汉见此,十分欢喜,说道:“孩子,既然拜了我家祖堂,就不是外人,快请里屋坐,我给你热饭菜!” 老汉把鸦儿让到西屋,自己抱来柴火,到正屋灶下生火做饭。风箱鼓动,屋内黑烟腾腾,熏得高鸦儿咳嗽。忙乱一阵,老汉在炕上放了饭桌,端来一盘猪肉炖萝卜,两碗饺子,还有两碗鸡蛋汤。 两人坐炕上边吃边谈,老汉拿出一酒葫芦,请高鸦儿喝。高鸦儿接过葫芦,推说自己不会饮酒,只给老汉倒了一杯。 谈话中,高鸦儿得知这小村名唤“李家店”,村中人皆李姓,都为一祖流传的宗亲。此老汉一直鳏居,喜欢养驴,村里人都称他为老驴头。院中的那头驴,老驴头视若珍宝,白天在外晒太阳,晚上牵到东屋里避寒,宁肯自己没饭吃,也要驴槽里有料。老驴头还有一侄,平日里帮衬这侄子做些农活,叔侄两人关系融洽。 吃完饭,肚腹饱满,走了一上午路,鸦儿疲倦,打起瞌睡。老驴头见状,拿出枕头,让鸦儿休息,鸦儿躺好,老驴头又给他盖上被子,土炕暖热,高鸦儿沉沉睡去。 这一觉,高鸦儿睡得香甜,四肢舒泰。等睁开眼,日头西垂,已是傍晚时分。高鸦儿起身,欲告辞。老驴头连忙拦住,说道:“孩子,天将黑了,要不嫌弃我这里脏乱,先住一晚,明天再走,咱爷俩晚上再聊一聊!”见老驴头热情,高鸦儿不好再走。 天一擦黑,老驴头把那头驴牵到东屋,关上院门,和高鸦儿在西屋炕上吃饭闲聊,年老话多,东拉西扯,话语滔滔不绝。这老人平日也寂寞,此时,有鸦儿相陪,极为兴奋,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屋里烟气腾腾。 东屋里传来驴子哒哒的踩踏声,老驴头对鸦儿说道:“孩子,你听啊,我闺女饿了!”鸦儿惊异:“爷爷,你还有闺女?” 老驴头眉开眼笑,说道:“我闺女啊,就是那头驴,可通人性了,一饿了,就乱踢!”逗得鸦儿哈哈大笑。 老驴头去喂“闺女”,高鸦儿帮着举油灯。老驴头从院中抱来干草,用铡刀切碎,筛去土屑,倒进食槽。那驴闺女打了几个响鼻,好似满意,嘁嘁喳喳咀嚼。 高鸦儿正看得高兴,外面起风了。这风起得猛,打着尖厉的唿哨,在屋顶上横暴扫过,外面,陆续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嚓声。屋内,悄然冷了许多,高鸦儿寒战不止。那头驴停止吃食,摇头摆尾,四蹄乱蹬,直往墙角躲,极度恐惧。 老驴头慌乱,寻到一张铁锹,握在手里,高声对高鸦儿喊道:“孩子,外面出事了。你呆在屋里,千万别出去,会丢命的。我出去挡挡!你把屋门插死。”扛着铁锹大步跑了出去。 高鸦儿莫名其妙,只好依言关上屋门,插死门栓。外面的风更猛烈,四处咣当乱响,夹杂着人们的惊恐喊叫声。 坐在西屋炕上,高鸦儿疑虑不定。黄鼠自背箱中钻出,化作尺女,凑近饭桌,吃了几个饺子,喝了口水,对鸦儿说道:“乌鸦,想知道外面怎么回事吗?我给你问问!” 高鸦儿疑惑:“你问谁,此地有熟人!”尺女点点头,跳下炕,四处寻看一番,走近墙角处的一处小洞,撮起嘴唇,吹了几声唿哨,尖厉短促,又冲洞里喊:“有活的吗,出来一个,姑奶奶来了,问个事!” 话音刚落,一只小老鼠探出头,尺女把它揪出,放到炕上。高鸦儿恍然大悟:“这就是你的熟人!” 小老鼠摇着尾巴,冲尺女吱吱一阵叫,尺女笑笑:“该死的,问个事也要吃食,真是馋鬼托生,不讲同类道义。”从碗里拿出一个饺子递给小老鼠。小老鼠用前爪捧住几口吃下,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小眼睛瞪着高鸦儿。 尺女说道:“无妨,不是外人,赶紧说吧,不能白吃饺子。” 高鸦儿诧异问尺女:“老鼠也能听得懂人话?” 尺女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鼠族与人类相处万年,其中伶俐者能听懂你们话意,有啥可怪的?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别小看我们,聪明得很。反而是你们人类,狂妄自大,不求下问,到如今无人能听懂鼠语。”高鸦儿半信半疑。 尺女又解释说道:“鼠族和人类口舌相异,虽能听懂人语,但若说出人话,却也艰难,需要修炼!这位鼠兄弟,还没有说人话的本事。” 小老鼠半蹲着身子,两只前爪比比划划,吱吱叫嚷。尺女连连点头,嘴里也发出吱吱鼠语声。高鸦儿看得目瞪口呆,不敢言语。 过了一会,小老鼠停住叫声,身子一纵,跳上饭桌,从碗中叼出一个饺子,钻进鼠洞。 尺女面色沉重,对高鸦儿说道:“乌鸦,这村子闹妖!” 第一部完 第二部《叠山尺女》即将展开,请大家多捧场,在此拱手致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上篇 雄鸡大帅 高鸦儿变了脸色,惊恐说道:“妖?吃人不?”尺女咯咯一笑,说道:“当然吃人,吸血食肉,还不吐骨头!” 高鸦儿吓一跳,关紧门窗,又从背箱中取出锄头,紧盯外面,提神戒备,对尺女说道:“你赶快躲背箱里去,妖怪来了,你这小身体,人家一口吞掉!” 尺女靠近高鸦儿,伸出双手,呲牙吐舌,说道:“乌鸦,你忘了,我就是黄鼠化作的人身,我也是妖,我要吃了你” 高鸦儿也乐,张牙舞爪,挥动锄头,恐吓说道:“我乃天神大将,专门除妖,吃我锄头!” 尺女嘻嘻躲避:“你这破锄头,刨粪都嫌短,要想护身,不如去外面寻个草叉趁手!” 两人少年心性,正斗闹,远处黑夜中传来嘈杂犬吠,夹杂着多人的哭叫声,诡异恐怖。高鸦儿和尺女对视一眼,都觉心惊。 尺女对高鸦儿说道:“我的同类讲,那妖是一只母狐,住在村东南的古墓里,已经在这个村折腾三个月了!咬死许多的鸡,还有两只羊。” 高鸦儿问:“狐妖害过人命吗?” 尺女摇头:“这倒没说!” 外面的犬吠声越来越急,还可以听见儿童惊惧的嚎哭。 高鸦儿忐忑不安,记挂老驴头的安危,说道:“这位爷爷好心留我吃饭住宿,出此等事,不能袖手旁观,我得去看看!” 尺女摇头:“不要贸然涉险,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高鸦儿不管她,提着锄头,快步走出屋,刚要打开院门,尺女一把拉住,尖声说道:“傻子,你不要命啦?” 高鸦儿昂然说道:“滴水之恩,涌泉当报,一饭之恩,舍命不息!”拨开大门,走到街上。 尺女跺脚暗骂:“我怎么跟了这么一个蠢货?吃一顿饭,就为人家拼命,要是多吃几顿,保不准把媳妇也得送给人家。缺心傻蛋,愣充江湖好汉!”骂归骂,犹豫一会,化作黄鼠,窜到高鸦儿头顶,举首四下查看。 夜色晦暗,狂风卷荡。隐约看到街东头人影栋栋,灯火晃动,喧闹声也是从那传来。高鸦儿急忙奔过去。街东的一处独院,大门紧闭。围了男女老幼五六十人,举着火把马灯,挥舞铁锹粪叉,冲院内喊叫怒骂,却没有一人进院。五六条大狗竖耳摇尾,冲院内呜呜吠叫。 尺女见人多,溜到高鸦儿棉袄的口袋里,躲起来。 老驴头正提着铁锹站在人群中,见到高鸦儿,焦急说道:“孩子,你怎不在家躲着?这里凶险,伤了好几人了,没热闹可看!” 高鸦儿说道:“爷爷,我知道,有狐妖,我怕你出事!” 老驴头一愣,说道:“你也知道这事?”高鸦儿点头。老驴头来不及细问,嘱咐:“孩子,眼神活泛一点,等会,狐妖出来,你就躲在我身后,记住!” “吱吱嘎嘎”,独院大门缓缓自开,一窈窕身影走出,灯火照耀下,竟是年轻女子。长发披散,长眉尖脸,五指修长,穿青白长衣,额头缠绕白巾,嘴边鲜血淋漓,狰狞可怕。 人们恐慌,纷纷举起铁锹锄头,呼喝大喊,却没人敢上前一步。几条狗夹着尾巴,不断吠叫,却躲在人身后。 女子轻蔑地看看众人,舔舔嘴唇,自言自语说道:“这村的鸡好香啊,肉嫩血滑,我得多来几次,吃个干净!” 人群中一小脚老太太骂道:“骚狐狸,人家养鸡容易吗?一把谷一把糠地养大,就为收鸡蛋换点油盐,你这是断人生路!” 女子冷笑:“断生路?你们可断了我家男人的命。吃完你们的鸡,我就吃你们的牛羊,吃完牛羊,我就要吃人了!” 一年轻人提着斧子骂道:“狐狸,那公狐狸是我打死的,有本事冲我来?别祸害村子!” 女子狂笑,说道:“小子,打死我男人有你的份,可我男人的尸身却是被你们全村人一口一口吃掉的,我也会一口一口把你们一村的人咽进肚里,方能化掉心头之恨!” 年轻人双手攥住斧子,咆哮道:“你不让我们一村人活,我和你这骚狐狸拼了!”奔上前去,举斧向女子砍去。 见有人领头,人们壮起胆子,相随拥去,锹锄齐舞,怒喊:“拼了,打死这妖狐狸!” 女子一个跨步冲到年轻人身边,捏住他的左臂,猛地一拧,咔嚓脆响。年轻人左臂断裂,惨叫连连,斧头脱手,滚地乱爬。人们惊恐万状,齐齐后退。 女子纵身跳起,跃到独院的矮墙边的一棵大榆树上,横坐树叉,冷眼下瞧着恐惧失措的人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姑奶奶修炼五百年,还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巨尾下垂。 尺女在口袋中小声说道:“乌鸦,这狐妖还没修炼到家,虽是人身,尾巴没有化去。不用太怕它,没多少法力,只是身子灵便手劲大罢了不过,修炼五百年,也快要度第一次雷劫了!” 高鸦儿暗中询问:“如何逼走它?” 尺女说道:“先别莽撞,我观瞧一会!” 年轻人躺地,右手托着断臂,疼得浑身颤抖。老驴头扑到他身边,紧紧搂住。 年轻人喊嚷:“老叔,老叔,疼死我了,我的胳膊废了!”原来,这年轻人乃老驴头唯一的亲侄,官名李铁虎,叔侄连心,老驴头怎能心疼。 老驴头低头抽泣一番,把铁虎放下,站起身,抄起铁锹,奔向大榆树,手臂猛然挥动,呼呼风响,铁锹飞向蹲坐榆树上的狐妖。狐妖冷笑,上身不动,左脚一挑,铁锹滑到一边。 老驴头回头冲人们喊:“砸她,别愣着,人家都不让咱们活了,还怕什么?” 人们醒悟,赶紧动手,砖头,瓦块,木棒,碎石砸向狐妖,狐妖晃动身形,一一躲开。方才和狐妖对骂的小脚老太太慌乱中也掷出一物件,被狐妖伸手抄住。 狐妖大笑:“老东西,还是你对我好,别人送我砖头,你送我簪子!等我回去,洗了头梳整头发,一定戴上!” 老太太惊叫:“我的簪子,我的银簪子!”小脚踮起,晃晃荡荡,跑到榆树下,抬头冲狐妖叫嚷:“还给我,还给我!” 狐妖拿着那根银簪比划说道:“你若爬上树,我就给你!” 老太太跳脚骂道:“遭天杀的,欺负裹脚老寡妇,不是人!” 狐妖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狐狸!” 老太太泪眼婆娑,抬头祈求道:“狐仙大人,看在咱们都是一类的份上,还给我簪子吧!” 狐妖愣了:“一类?你又不是狐狸,怎可是一类?” 老太太抹泪说道:“不管人狐,咱们都是母的。你死了汉子,我也没了男人,咱们都为可怜寡妇!同病相怜,秃子不耍和尚,瘸子挑担跛脚的帮,你就别戏弄我了!” 狐妖苦笑:“这样说,倒也几分有理!” 老太太絮絮叨叨:“这簪子是我那亡去的汉子留给我的念想,这是他给人做了半年苦工才给我买下的,为了这簪子,他人也累瘦你就还我吧!” 狐妖在树上苦叹:“你的汉子你心疼,我的汉子我也心疼。我修炼需要血食,不会饲养,没钱买,我的汉子就去偷,他身子笨重,手脚不利索,每次偷鸡都带点伤回来偷来鸡,我吃肉,他啃点骨头!” 狐妖突然愤怒,骂道:“我的可怜的汉子,被你们剥了皮,吃了肉,连骨髓都吸干。我要复仇,我要你们也尝受我经历的痛苦!”把银簪一捏,咔嚓断成两截,丢下树来。 老太太捧着断簪,嚎啕大哭,喊了一声:“我不活了!”一头撞向榆树,额头流血昏过去。 人们赶紧跑到树下,把老太太抬到一旁。狐妖仰头大笑,势若癫狂:“我心里痛,我要一点点熬死这村里的人,方能解恨!” 尺女在口袋中低喊一声:“出手,用锄头砸她!” 高鸦儿跑到树下,锄头飞出,砸向狐妖。狐妖神志丧乱,猝不及防,被锄头砸到胸口。惨呼一声,口中鲜血喷出,跌下树来,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人们兴奋高叫,聚拢前去,老驴头举起铁锹就砸,砰然响动,砂石四溅,铁锹却落在在狐妖身旁。 尺女小声说道:“这老头是有意的,他不想下死手!” 猛然间,狐妖睁眼,喊了一声:“好凶的锄头”口中吐出一口黑气,恶气熏天,又骚又臭,人们头晕目眩,窒息憋闷,陆续跌倒,高鸦儿也被熏得蹲地呕吐,尺女也缩在鸦儿衣兜里没了动静。 等臭气散去,人们稍稍清醒,这才发现那狐妖已经不见踪影,顿足捶胸,哀叹功亏一篑。高鸦儿跑到树边,收起锄头。 有人惊怕说道:“没除掉这祸根,这狐妖必定发狠,咱们一村都要受其荼毒!” 也有人建言:“咱们啊,该请法师来除妖了” 多人叹息:“请法师需要大价钱,咱村拿不出来啊!” 一苍老声音响起:“砸锅卖铁也要请,狐妖这是要断咱老李家的血脉啊!舍不得花银子,咱就断根了!”人们一起看去,一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须发皆白,枯瘦干细。有人告诉高鸦儿,这位是李家族长李宝根,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九十六年,德高望重,在李家店一言九鼎。 众人纷纷点头,老驴头擦了一把眼泪,说道:“若能请来法师,驱走狐妖,保住我侄子和全村人的命,我情愿卖掉家里那头驴!” 李宝根慨叹:“老驴头啊,你一辈子视驴如命,你养的十几条驴没卖过一条,驴死了你埋到地里,竖上木牌,逢年过节还给它们烧纸。如今能说出这话,不容易啊!” 人们见老驴头忍痛割爱,心中也惨然,一起表示尽其所有,凑出钱财去请法师除妖。 李宝根端详高鸦儿说道:“孩子,多亏你出手,方能驱走狐妖,我看你很面生,你是哪家的亲戚?我老了,脑子糊涂,记不清楚!” 老驴头向前介绍:“这孩子路过咱这,肚子饿了,我留他吃饭住宿。没想到这孩子真帮上忙了!” 李宝根叮嘱说道:“得好好犒劳这孩子,我那里还有几个鸡蛋,明天你拿去,给孩子炒了吃!” 老驴头赶紧答应。高鸦儿连连说道:“不需客气,不需客气!”老驴头说道:“你一锄头把狐妖砸落,这是大功劳,吃几个鸡蛋算什么!” 李宝根对众人说道:“都回去休息吧,明日再商议。狐妖虽然惊走,保不准还会返回报复,今晚,睡觉都别脱衣,也别熄灯,枕头边上放把菜刀斧头,提神戒备!” 众人答应,慢慢散去。老驴头和高鸦儿扶起铁虎,去了老驴头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下篇 土丘狐鸣 中午时分,庄子周边的田地里刮起阵阵旋风,呼啸着横扫入村,吹到身上,虽是盛夏,却觉阴寒,禁不住颤栗。 村中一老人外出寻找走失的羊羔,模糊瞧见一只巨大白狐伏在村南的土丘顶部,紧盯李家店,咻咻鸣叫,长尾甩动。 老人惊呼失色,白狐警觉,化作人形,立身站起,纱衣缠身,体貌似女子。 老人魂飞魄散,四肢酸然,跌倒在地。 狐女长发及腰,额头系着白布,宛如新寡之妇,盯看老人几眼,眼露凶光,拍胸哀嚎,随即向东走了。行走间,旋风卷动,枯草乱晃,沿途荆棘自行分向两侧。 消息传开,李家店所有民众悬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杀死一只公狐,没想到附近还潜伏着一只母狐妖! 人们猜想,两只狐狸,一公一母,想来是一对。公狐刚被打死吃掉,母狐化出的女子头缠白布,这是哀悼亡夫。 偷鸡公狐只会喊出人音,而母狐已经能化出女人形体,道行更深,更难对付。狐性狡诈狠毒,睚眦必报,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女狐妖定会报复。 傍晚,村子幽暗,村外野地中,隐隐传来女人凄凉的哭声。众人惊觉不妙,皆闭门不出,早早熄灯睡觉。 李家店,即将陷入灭顶之灾。 深夜,李宝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祥的预感盘绕在他的心头。屋门“啪啪”响了两声,李宝根以为是风吹,没有在意。 又是“啪啪”两声,李宝根爬起身,摸索着点燃一根蜡烛,冲外面喊了两声:“谁啊!”没有人应声,依旧是持续不断的“啪啪”声。 李宝根呆愣片刻,叹口气,自言自语说道:“该来的就逃不掉,这么大岁数,也活够了,没什么可怕的!”披着衣服,拄着拐杖,举着蜡烛,打开屋门。 阴风吹过,蜡烛熄灭。李宝根老眼昏花,隐约看见一白衣身影立在门外。李宝根胆怯,退回屋子。白影紧随而进,身形窈窕,却有一条粗大毛尾拖于地面。 李宝根瘫坐在地上,抬着头,绝望地看着白影,已然明白,这是女狐妖来寻仇。 将近百岁,他对死亡已然没有多少恐惧,最多的,是对满村族人的记挂。 白影开口:“老不死的,我丈夫的皮囊在何处?”语音尖厉哀怨。李宝根颤巍巍爬起,白影俯身拾起蜡烛,轻轻摇动,灯芯自燃,青光满屋。 李宝根打开炕头的一个木柜,捧出狐皮。白影急速接过,反复抚摸,幽幽啜泣。李宝根已然看清这不速之客,额头缠绕孝布,青丝长垂,淡眉如烟,一双明眸荧光粲然,玉面瘦消,五官清秀,四肢完备,胸口鼓胀双峰高耸,披着白纱衣,俏美多姿。若不是身后那条毛尾,更似天降仙娥,而非妖灵。 女狐妖手捧狐皮,满脸愤恨,大地眼泪落到狐皮,旋即,又滑落地面,啪嗒作响。 李宝根心生恻隐,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默默地看着女狐妖。女狐妖牙关紧咬,玉齿外露,让人不寒而栗。 这老族长暗想,自己这条老命是活到头了。只是,临死前,还想为家族多承担一份责任。 女狐妖却只冷冷地瞥了李宝根几眼,转身欲走。 李宝根喊了一声:“等等,你该杀了我再走,打死你丈夫的火枪是我借来的,所有仇怨我一身担起!” 狐妖停住,缓缓说道:“这场恩怨你担不起。我男人做贼偷你们的鸡,该打,打个腿折胳膊断,我也无怨,好歹给我留个能喘气的丈夫。没想到,你们竟然下死手用火枪轰击,打死后还分尸煮食,做得过头了!我们狐族天生低人一等,修炼到能说出人类话语,经过多少熬炼啊?灵窍既开,就不能以懵懂野畜对之!可怜我的男人,费尽千辛万苦,没有机会飞升,却进了你们族人肚肠中。我要把你这村子化为废墟,方能解除我心中之痛!” 李宝根哀泣下拜:“杀我吧,不要牵扯我的族人!” 狐妖语声稍作缓和:“杀我丈夫的火枪是你借来的,该杀。不过,你保存我丈夫的皮囊,没有食用他的骨肉,还敬过几炷香。看在这上面,暂且饶你几日。” 李宝根哀愁,明白这场灾祸已经无法避免。 狐妖仰天嚎叫:“上天好德,修炼至今,我还没有伤过人命往后,破戒了!”说完,狂风乱啸,身形不见。 与此同时,铁虎等几个年轻人依旧守在独院中,保护剩余鸡群,摸不清女狐妖底细,心中忐忑不安。 关紧北屋的门,火枪握手,依旧惊怕不已。风声鹤唳,院中稍有动静,他们便急忙窥探。 屋内悬掉一盏马灯,昏光下,鸡群一改往日的喧闹。一只只老老实实地蹲伏角落中,敛翅收足,不出半点声响,好似它们已经知道即将大祸临头。 夜色更暗,诡异的风声响起,比公狐来时的强风更烈,屋顶轰轰作响,犹如海浪拍击堤坝,力道沉猛,层层不绝。紧闭的屋门砰然打开,一人形白影影闯入。 铁虎等人惊恐万状,正要举枪。白影急速窜动,只一瞬间,已把那四只火枪夺下,甩向墙壁,枪管断裂。 铁虎等人缩成一堆,闭目等死,白影却迟迟不出手,好似犹豫。 良久,铁虎等人耳边传来女人冰冷的话语声:“你们想痛快死掉,休想,我要慢慢煎熬折磨你们,让你们的家人也体会一下我的苦痛”说完,屋内再无动静。 等铁虎他们睁开眼,女狐妖已走,几个人毫发无伤。只是,屋里的鸡少了十只。 自此以后,女狐妖每隔几天便到小李庄祸害一次,打伤数人,鸡群被几乎捉杀殆尽,还杀掉两只羊,村里人心惶惶。 惊恐之下,人们恨意勃发。就在昨日晚上,有村民发现女狐妖进了那所独院,急忙召集众人,要与那狐妖拼命。幸亏,高鸦儿出手,甩出锄头打中狐妖,将其惊走。 老驴头讲述完毕,高鸦儿点头:“爷爷,看来,村里人下定决心要除掉它了” 老驴头摇摇头:“孩子,错了,我们都不想杀掉它,我们只想把它驱走,其实,这女狐妖并非穷凶极恶,也是善心未泯!” 高鸦儿一愣,随即想起女狐妖坠落树下时,昏迷不醒,老驴头挥锨猛砸,力道虽狠,铁掀却落到狐妖身旁。 小鼠妖尺女说得对,这老人不想下死手,只是恐吓而已。 鸦儿和老驴头在屋中攀谈,他们不知道,此时,村外已生异象。 村南土丘,月色晦暗,猛然飙起狂风,把一白色人影卷到半空。白影长发散乱,仰面吟呼,双眼中射出青光,两条光柱穿透黑夜,直冲云霄。 半个时辰后,李家店四周野地间,簌簌杂响,雪沫扬起,无数光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一直涌到土丘边。黑影跳跃,支吾鸣叫,竟是数百条狐狸,眼中光芒烁动。土丘下,荧光璨璨。狐狸们交头接耳,犬齿外露,呜呜咆哮,好似激愤。 狂风消退,白影落下,冲狐群跪拜。狐狸们人立而起,尾根撑地,头部低垂,尖耳后抿,两只前爪按在胸前,好似还礼。 白影面向李家店,一团黑气从口中喷出,薄纱似的起伏波动。狐狸们相互对视一番,一起伏在地下,撅起后臀,毛尾高翘,从后窍也喷出缕缕黑气。黑气条条汇集,越聚越浓,与地面升起的水汽黏连融合,形成流雾,犹如决堤洪水般恣意翻滚。白影双臂挥舞,夜风骤起,推动黑雾围向李家店 鸦儿和老驴头依旧坐在炕头谈论,对外面的一切茫然不知。墙角孔洞内,一只小鼠向外张望,急躁地抓耳挠腮,正是尺女早前唤出的小鼠。看样子,有急事要相告。不过,畏惧有人在屋,它不敢显露形迹,又探看一会,屋内的人依旧没有睡意,便无奈地隐匿踪迹。 夜色笼罩下的李家店,伸手不见五指,散养在外的土狗们沿街乱窜,尖声狂吠,却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人们侥幸地认为,狐妖已经遭到重创,一时半会不会再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疯女红花 老驴头见高鸦儿疑惑,讲了一件事情。 李姓族中有一壮年男子,三十多岁,名唤铁头,左眼失明,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娶妻,和老母相依为命。铁头侍母至孝,荒年之中,家中米粮几乎全做给母亲吃,若是饥饿,就到野外寻些野菜杂草果腹。实在饿狠了,就撕下几块树皮充饥,也绝不触动母亲的口粮。 一月前,狐妖闹得正欢。惊慌之下,铁头老母患病,日渐沉重,铁头忧心忡忡,却无计可施。那天,铁头母亲昏死数次,朦胧中,口中嘟囔,要吃几个饺子。 铁头心痛如绞,到族人家中讨了半小碗地瓜面,还有一小截萝卜。晚上,燃上油灯,和面剁馅,为老母亲包饺子。炕头上,母亲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铁头心急如火,粗手笨脚地忙活,生恐母亲吃不上最后一口饭食。慌乱之下,饺子根本捏不成形。地瓜面本来粘性就差,擀成的饺子皮无法合拢。铁头一个大男人,擅长农活,不会做这精细面食。捏来攥去,饺子没做成,成了几个小菜团子。 正值深夜,村子不太平,无人愿意出门,也不好喊人来帮忙。眼看无法完成母亲最后的愿望,羞愧之下,铁头放声痛哭,惊得夜鸟振翅飞窜。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哎,伤心人不止我一个!”屋门推开,长发女子走进,冷面如霜,白衣飘扬。她一言不发,走到包饺子的案板前,俯身坐下。十指飞速攒动,拆开已经成型的菜团子,面皮重新压成一排薄片,夹上菜馅,略微挤压,十五个饺子瞬间成形,精美异常,状似月牙,褶皱如花。 铁头目瞪口呆,盯着女子说不出话,他明白这女子正是为祸一村的狐妖。 包完饺子,狐妖转头对铁头说道:“把饺子煮了,喂你母亲吃吧!”顿了顿,又说道:“给我留三个,也算忙活一场的酬劳。” 铁头惊异:“你也爱吃人间的饺子!” 狐妖坐在一矮凳上,摇头轻声说道:“不,我不喜欢烟火气过浓的食物。我拿饺子去祭奠被你们吃掉的丈夫。我一门心思修炼,梦想飞升入天,逍遥随云,赏阆苑宿琼楼。他资质愚钝,与仙界注定无缘。他啊,最羡慕你们人类的生活,做梦都想化成人身,盖上一间屋子和我定居,日出耕田,日落同眠,光明正大地坐在饭桌前吃饺子!” 说话间,狐妖青发遮面,垂头抱膝,身躯微微颤抖,孱弱可怜,好似人间丧夫的女子般孤单无助,内心积压无数愁怨要向别人倾诉。 铁头心生怜悯,从炕头角落中搜出一叠纸钱,递给狐妖,说道:“烧给你丈夫吧,他是狐身,也不知在阴间能不能用上!” 狐妖伸手接过,揣在怀中,说道:“谢了,煮饺子吧!” 铁头哆嗦着生火。 狐妖依旧自言自语:“若时光能够重来,我不再想入非非,就和他踏踏实实过人间的日子。草屋前面修上鸡窝,养上许多鸡,再也不用偷!” 铁头已经烧开水,煮熟饺子捞出,盛在木盘上。 狐妖站起,拿了三个,也不嫌烫,小心捧在手中,慢慢向外走。 铁头长舒一口气,望着狐妖背影,嘟囔:“狐狸也有人心肠!” 狐妖身影停滞,一拧身,返了回来,急奔向炕头的铁头老母。 铁头大急,挺身阻拦:“别害我母,杀我吧!” 狐妖把他推到一边,哼了一声,说道:“杀了你,你母亲也没法活!”低下头,撩开长发,从口中吐出一枚红光四射的珠子,在铁头母亲胸口擦磨几下。铁头母亲长长吐了一口气,醒转过来,狐妖把珠子收回嘴里,扬长而去。 铁头母亲趴在炕沿边上巨声咳嗽,铁头帮着捶背,腥臭的粘痰接连吐出。铁头母亲眼睛明亮,喘息平稳,呼吸顺畅,又喝了几口水,身上有了力气,精神愈加健旺,大病渐愈。 铁头母亲吃了五个饺子,听铁头说完今晚的经历,缓缓对铁头说道:“孩子,这母狐妖没犯大恶,对咱也有恩。以后,不管村里人怎样,咱娘俩要敬着人家,要杀要剐就由她决定吧!”铁头点头应承。 剩下的几个饺子老母亲坚决不再食用,强迫儿子吃下。 村里人闻听此事,半信半疑,不过心里却对这守寡狐妖多了一丝好感。有人建议请法师杀掉狐妖,但更多的人主张只要驱除她就可以,莫要害她性命。 老驴头讲完这些,高鸦儿也明白事情的缘由,忙碌一夜,身体也有些倦怠,趴在炕上呼呼睡去,老驴头给他盖上一床补丁摞补丁的厚棉被。 清晨,晨曦初露,高鸦儿和老驴头便被外面的喧哗声惊醒,两人急忙穿上衣服,外出探看,铁虎也醒来,托着胳膊蹒跚而出。 三人被外面的景象惊呆。此时,红日浮于东方,小小的李家庄铺满阳光,光亮温暖。村子四周,却被浓浓的黑雾笼罩,黑雾翻卷流动,如同一条恶龙围拢村子,呜呼作响,肆意逞威。 整个李家店好似汪洋中的孤岛,危在旦夕。 村里人顿足捶胸,哭喊嚎啕,失魂落魄。村里的几条狗嗷嗷狂吠,在一条老狗的带领下,冲向村外,意图钻过黑雾,逃离村子。然而,刚接近黑雾,立刻倒下,四肢抽搐,呜嗷惨叫。 村民脸色惨白,黑雾有毒! 狐妖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我男人偷了你们几只鸡,你们用火枪打死他,还把他分食干净。昨晚,我到独院悼念丈夫,你们聚众下死手打伤我,斧劈锄砸,毫不手软。今儿,我再不顾什么天理道德,就是遭雷劈进幽冥地狱,也要抹掉你们李家店!” 大家明白,狐妖已经被激怒,再无丝毫顾忌。 村子里的一疯女子披头乱发,拍手跺脚,四处喊叫:“大祸了,大祸了,咱们村子要灭了!”闻听此言,人心更为恐慌。几个女人实在忍受不住这喊叫声,撵上疯女子,连连扇她耳光,意图让她闭嘴。疯女子丝毫不惧,嘴角流血,依旧嚷叫。 疯女子三十多岁,小名红花,也是本村明媒正娶来的媳妇。夫妻恩爱,日子过得美满。然而,连孕四次,皆是死胎,红花精神抑郁,躲在家中不愿出门,丈夫心疼她,好言安慰,丈夫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愧疚。 三年前,丈夫去河边洗澡,不幸溺水而亡。惊痛之下,红花精神崩溃,满村乱转,哭喊疯叫。多亏族人救济,才没有饿死。 李宝根坐在一堆秫秸上,拐棍丢在一旁,拍腿叹息:“血脉要断了,几百年传下的血脉要断了,对不起祖宗啊,对不起祖宗啊!明年,祖宗的坟头上没人烧纸啰” 人们更加绝望,不再慌乱,聚在一起,静静等待厄运的降临。 一人小声说道:“被狐妖一口口咬死的滋味太难受,反正要死,留个全尸,咱自个上吊吧” 旁边的人脸色煞白,哭了起来:“上吊,上吊,活活憋死,舌头都伸出来,太难受,还不如抹脖子痛快!” 另一人大义凛然,昂首说到:“上吊抹脖子都是女人的做派,小气,大老爷们,不死则已,一死就得砰砰作响这才对得起腰下面那条硬根!” 众人连忙问:“怎么个响声?是要和狐妖拼命吗?” 那人拍拍脑袋:“咱撞墙土墙太软,就撞石碾子,像戏文里杨令公撞李陵,来个轰轰烈烈!” 众人哑然失笑,女人们搂紧自己的孩子,哀哀哭泣,难舍难弃。 高鸦儿惶恐无策,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乌鸦,快把我带到那疯女人身边!” 高鸦儿知道这是尺女在说话,她正潜伏在上衣的口袋中,不禁一喜——尺女本为鼠妖,或可有办法应付当前的险境。 趁人不备,高鸦儿慢慢走近红花。离红花几步远,一条细小黄影从高鸦儿身上落下,极速爬到疯女子脚下,顺着裤管往上飞窜。 疯女子一阵颤抖,扑倒在地,旁边的人赶紧过来搀扶。她却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咳嗽几声,拍拍身上的尘土,神态傲然,眼睛明亮,疯癫之态尽除。 高鸦儿呆愣。红花开口说话:“乌鸦,去打一盆水来,我洗洗脸,这脸上的油腻三寸厚,黏糊糊的难受!” 高鸦儿知道,尺女的神识已经上了红花的身。急忙跑去老驴头家,不一会,捧来瓷盆,碧水盈盈。 众人察觉怪异,聚过来观看。 红花洗脸搓手,泥痕下褪,盆中水变得乌黑。换了次水,红花揉洗长发。又让高鸦儿端来一杯净水,漱了漱口。 梳洗完毕,众人再看,都觉眼前一亮。红花衣服依旧褴褛不堪,然而脸白手净,长发柔顺飘逸,明目转动,比患病前更添妩媚。 人们皆瞧出端倪,疯女子神思已转清明。大家怪异咋舌,横祸当前,命欲不保,人人惊恐,难以自控,几乎发癫狂乱。这疯女子反而恢复神智,比众人更镇定,还有心思洗手擦脸。 这世界真是颠了个,其中缘由,却都猜测不透。 杏花丈夫看得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红花,喉头鼓动,宛如见了鱼腥的猫儿。 杏花按耐住妒火,轻声询问:“疯女子好看吗?” 杏花丈夫回答:“好看!” 杏花再问:“比我好看?” 杏花丈夫点头:“你这枯褶子脸有啥好看的!” 杏花暴发,脱下鞋,用鞋底猛扇丈夫:“骚猪公,见了疯女人走不动,连媳妇都嫌弃,我打死你!” 杏花丈夫醒悟,抱头鼠窜。杏花举着鞋子在后面边追边骂。村里的人看到这情景,忍俊不住,皆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周边的凶险。老族长李宝根摇头苦笑:“这对冤家,死到临头还撕扯不休!” 尺女附在红花身上,也是得意,操纵红花躯体,扭着腰走近高鸦儿,细声说道:“真料不到,我还挺迷人!” 高鸦儿哼了一声,小声说:“又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可炫耀的!” “红花”揉揉胸口,说道:“女人啊,美不美,就看有没有精神气!吸引男人,光凭脸蛋是不行的!” 高鸦儿有些生气:“别说没用的,就你这模样,骚里妖气的,只能勾引几只公老鼠。咱们得想一下,狐妖如何驱走!” “红花”变了脸色,眼如寒霜,手指如勾,欲发作,见周围的人都瞧向她和高鸦儿,赶紧收敛,心想:“哼,乌鸦嘴叫不出好腔调,看我晚上不挠烂你的脸!” 李宝根人老多智,他已经瞧了红花一段时间,心里已然有数,拄着拐杖走近红花,慢慢说道:“孙媳妇,疯痴几年,难为你了。瞧来,如今头脑清楚了!” “红花”不言语。 李宝根靠近红花,端详数次,小声说道:“你不是红花!” “红花”微微点头。 高鸦儿悄悄拽了拽李宝根,轻声说:“爷爷,随我来” 李宝根随高鸦儿走到一旁,红花跟在后面。有几个村人过来瞧热闹,被李宝根挥舞拐杖驱走。 高鸦儿对李保根说道:“爷爷,红花的事情,我不能和您多说,我只希望你老明白,红花是被灵物附身,这灵物没有恶意,还要出力驱走狐妖!” 李宝根攥住高鸦儿的手:“孩子,我村子连累你了老驴头留你吃饭,倒是好心,却把你带进这祸事中!” 高鸦儿笑道:“爷爷,我没什么抱怨的心思。只是,狐妖已经发狠,黑雾围村,我也不知如何解脱此难!” 红花插话说道:“黑雾乃狐狸喷出的瘟毒融合水汽化成,人一接近,即刻化为死尸,事到如今,必须隔绝黑雾,莫让雾气进村” 高鸦儿急忙问:“如何隔绝?” 红花说道:“只有以气御气,要请出本村李姓一族的亡灵残魂帮忙!” 此时,浓雾已经离村口越来越近,村子周边的树木禁不住毒气腐蚀,枝干摇晃断裂,啪啪落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上篇 古埙招魂 “红花”解释道:“这黑雾乃毒气化成,躲无可躲,只能以气御气。历代先人死后,三魂七魄进入轮回,但总会留下几丝残魄余息存于葬身之地,这些残魄也为气状,而且带有些许灵识,若能召唤,必能阻止毒雾!” 李宝根心里一动。农村庄子周围,每当清晨和傍晚,总会有淡淡的雾气环绕,氤氤氲氲,凝结不散,远看有形,近观无影。有人说是水汽,但也有老人相传,这是祖先的残存的魂气,留恋故土,眷顾子孙,不肯散逸。 高鸦儿和老驴头面露喜色。 “红花”犹豫说道:“先人残魂余魄属阴,最怕日光,如今村子上空日光正盛,即使强行召唤残魂,日光暴晒下,也会消散” 李宝根跺脚:“难道相传数百年的村子就此灭绝老天爷啊,帮帮我们吧!” 话音刚落,天色黯淡下来。众人举头观看,东面涌来乌云,急速流动,遮住了日光。 村民见此,更加绝望,以为天谴难挡,灰心若死。 一村民说道:“我家炕洞里还藏着两块熏猪肉,过年都没舍得吃,现在就吃掉,黄泉路上腆着肚子做个饱死鬼!” 也有女人哭泣道:“我也回家,穿戴利索,体体面面,黄泉路上别让鬼笑话!” 另一女人叹息:“做女人真难啊,活着抹油擦粉,死了也得顾忌脸面,哪像这些蠢男人,光知道吃” 趁此时节,村民铁豹的媳妇逼问丈夫:“都快死了,给我说句实话,让我也敞亮敞亮。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那个她?就是邻村那个卖红糖的骚娘们!” 铁豹敞开心扉,不再隐瞒:“怎么不急挂她?她家男人不中用,偏房塌了,我还没去修呐!” 铁豹媳妇也不动怒,只是叹息:“怪不得这几天你老找瓦刀呐,敢情为这事。算了,我也给你说点实话,我也有心上人!” 铁豹目瞪口呆,攥拳大吼:“是谁,哪个兔崽子想占我的炕?” 铁豹媳妇说道:“就是那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小伙!” 铁豹恍然大悟:“怪不得门口整天有人敲梆子叫卖!” 两人你抓我扯,回家厮打。人们苦笑摇头,步履蹒跚,走回家中。大街上空空荡荡,只剩“红花”c高鸦儿c李宝根c老驴头,还有铁虎。 “红花”却仰天大笑,说道:“天不绝人啊,老天有情啊!” 高鸦儿说道:“如今乌云蔽日,阳气萎靡,只是如何召唤残魂?” “红花”说道:“你自己有招魂宝物,还问我做啥?” 高鸦儿心中一动,从衣服下面拿出陶埙:“就用这个?” “红花”点头:“对,我家老祖见过你在沙河吹埙,给我说过,这埙乃远古神物,声通冥幽,能都召唤亡灵!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暂且试试,就看李家祖先亡灵是否还有神识,能不能出头为后人抵挡灾祸!” 高鸦儿神色凝重,走向村口。村边的浓雾愈加黑沉,缓缓靠近,如同大山来,已经隐隐嗅闻到血腥恶臭之气。高鸦儿盘腿坐下,把埙送到嘴边,轻轻吹起。 低沉的呜鸣声穿越四方,呜咽涩苦,宛若无数伤心亡人幽幽长泣。几片枯叶无风飞起,在空中飒飒盘旋。闻听埙声,人人心悴肝伤,止不住落泪,村中的所有母亲把孩子搂得更紧了。此乃《醮幽》之曲,此曲以悲苦之音沟通天地,连接阴阳,唤醒幽冥中沉睡的灵识。 铁虎眼角发红,对老驴头说:“叔,这声响太伤人。让我直想死去的老爹,他一辈子勤谨辛苦,没享受什么福分!” 音律波动下,老驴头泪水纵横,说道:“侄子啊,我心里也发堵,想你奶奶了!我的老娘啊,临死都没闭眼,我没娶上媳妇,她不甘心” 李宝根站直身子,据搂着身子,向远处哭喊:“老伙计们,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在世间受罪,活着真难熬啊!我也想去陪你们,可放心不下这些儿孙啊!” 黑雾中,传出狐妖的叫声:“小东西,别吹了!我的心都裂了!”浓雾卷动更急,呜呜作响,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逼近村庄,恰似翻天浊浪,即将淹没一切。 李宝根腿脚颤抖,面如死灰。铁虎和老驴头搂在一起,闭目等死。 “红花”悲叹:“想来,李家一族的魂气已经消散殆尽,无法护佑后代!” 浓雾离高鸦儿越来越近,高鸦儿自觉难以幸免,他想起了舅舅,舅母,大碗。更让他伤心的是,临死,也不能见到生身父母一面。想到此,懊丧之情无以复加。面对毒雾,不加躲避,闭上眼睛,埙声更加哀怨。空中浮叶哗哗飘抖,更添悲情。 高鸦儿又忆起慈爱的祖姥姥,心中感叹,死后返回祖姥姥怀抱,也是一大幸事。嘴角露出微笑,埙音缓舒阴幽,充满柔情依恋,略带淡淡的苦怅,宛如稚子追忆亡亲,竟是《礼魂》一曲。 隐隐间,村子四周地面微微颤动,隆隆轰鸣。犹如一口大锅在地下熬煮沸汤,团团白汽从各处升起,坟丘间,草窠下,沟壑中,连绵不绝,凝结成人形,四肢略微可辨,但面目模糊不清。白汽向高鸦儿吹埙处飘动聚拢,越来越多,连成白色气团,呼啸声此起彼伏,似在联络。 “红花”高叫:“李家祖先的魄气来了!咱们有救了!” 李宝根跳脚嚎啕:“快出来,老祖宗们救命来了!” 村民闻讯惊喜,从家中跑到大街上,诧异地看着一切,说不出话来。 白汽中,有一团最为高大,模模糊糊可以瞧出是一挑着扁担的人形,眉眼清晰,四肢分明。 这挑担的魄气缓缓升高,其他白汽团垂首低头,做恭拜状。挑担魄气啾啾鸣叫,似在指挥。俄而,所有白汽连成一圈,形成白色雾墙,高约三丈,向即将入村的黑雾涌去,黑白两雾交汇处,噼啪巨响,宛如雷击,震得人的耳朵发麻。 黑雾好似力有不支,缓缓后退,离村子越来越远。人们正拍掌相庆。 黑雾中传出恶狠的狐狸吠叫声,癫狂凶戾。 尺女附身的“红花”皱眉,对高鸦儿说:“这次,狐妖彻底拼命了,几百年的修为聚成一力,强行驾驭毒雾恐怕魂气抵抗不住!” 黑雾已经反扑,雾中透出猩红之色,重新逼向白汽团。一阵爆响,白汽团死力支持,僵持一会,缓缓倒退,吓得人们惊呼连连。 挑担白汽飘得更高,呜呜呼叫,声音哀惨,好似向远方祈求什么。不多一会,大地再次震颤,群鸦惊叫高飞,更多的白汽团从远处飘来,加入白雾阵营。白雾士气大增,汹涌澎湃,持续压迫黑雾。 黑雾终于支持不住,散乱不堪,急速退去。有几处地方,竟然露出空隙,光影清明。 “红花”对高鸦儿说道:“乌鸦,看来,李家的祖先把四周村子沾亲带故的亡魂全部招来帮忙了,是亲三分情,死后也是如此!” 白色气团愈加振奋,翻腾尖啸,一遍遍冲撞黑雾,半个时辰后,黑雾凋零,不再聚团,慢慢消散,一缕缕飘散在空气中。早初的凶狠的压迫感一扫而空,人们的呼吸舒畅,脸色轻松。 高鸦儿已经收好埙,提着小锄头巡视四周,提防狐妖的偷袭。李宝根仰望挑担白气团,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红花”问道:“你识得这魂气?这魂气也怪啊,死了还挑担子,不嫌累啊!” 李宝根嘴角抽搐:“这是我李家的祖先,讳名李科,一族的血脉皆缘于他!” 李宝根简略讲了李家一族的族源。 第六章下篇《滚油惩凶》预计在12点25分更新,祈望大家继续捧场! 感谢朋友们对这部不成器的小说不离不弃,在此拱手致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下篇 滚油惩凶 老驴头见高鸦儿疑惑,讲了一件事情。 李姓族中有一壮年男子,三十多岁,名唤铁头,左眼失明,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娶妻,和老母相依为命。铁头侍母至孝,荒年之中,家中米粮几乎全做给母亲吃,若是饥饿,就到野外寻些野菜杂草果腹。实在饿狠了,就撕下几块树皮充饥,也绝不触动母亲的口粮。 一月前,狐妖闹得正欢。惊慌之下,铁头老母患病,日渐沉重,铁头忧心忡忡,却无计可施。那天,铁头母亲昏死数次,朦胧中,口中嘟囔,要吃几个饺子。 铁头心痛如绞,到族人家中讨了半小碗地瓜面,还有一小截萝卜。晚上,燃上油灯,和面剁馅,为老母亲包饺子。炕头上,母亲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铁头心急如火,粗手笨脚地忙活,生恐母亲吃不上最后一口饭食。慌乱之下,饺子根本捏不成形。地瓜面本来粘性就差,擀成的饺子皮无法合拢。铁头一个大男人,擅长农活,不会做这精细面食。捏来攥去,饺子没做成,成了几个小菜团子。 正值深夜,村子不太平,无人愿意出门,也不好喊人来帮忙。眼看无法完成母亲最后的愿望,羞愧之下,铁头放声痛哭,惊得夜鸟振翅飞窜。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哎,伤心人不止我一个!”屋门推开,长发女子走进,冷面如霜,白衣飘扬。她一言不发,走到包饺子的案板前,俯身坐下。十指飞速攒动,拆开已经成型的菜团子,面皮重新压成一排薄片,夹上菜馅,略微挤压,十五个饺子瞬间成形,精美异常,状似月牙,褶皱如花。 铁头目瞪口呆,盯着女子说不出话,他明白这女子正是为祸一村的狐妖。 包完饺子,狐妖转头对铁头说道:“把饺子煮了,喂你母亲吃吧!”顿了顿,又说道:“给我留三个,也算忙活一场的酬劳。” 铁头惊异:“你也爱吃人间的饺子!” 狐妖坐在一矮凳上,摇头轻声说道:“不,我不喜欢烟火气过浓的食物。我拿饺子去祭奠被你们吃掉的丈夫。我一门心思修炼,梦想飞升入天,逍遥随云,赏阆苑宿琼楼。他资质愚钝,与仙界注定无缘。他啊,最羡慕你们人类的生活,做梦都想化成人身,盖上一间屋子和我定居,日出耕田,日落同眠,光明正大地坐在饭桌前吃饺子!” 说话间,狐妖青发遮面,垂头抱膝,身躯微微颤抖,孱弱可怜,好似人间丧夫的女子般孤单无助,内心积压无数愁怨要向别人倾诉。 铁头心生怜悯,从炕头角落中搜出一叠纸钱,递给狐妖,说道:“烧给你丈夫吧,他是狐身,也不知在阴间能不能用上!” 狐妖伸手接过,揣在怀中,说道:“谢了,煮饺子吧!” 铁头哆嗦着生火。 狐妖依旧自言自语:“若时光能够重来,我不再想入非非,就和他踏踏实实过人间的日子。草屋前面修上鸡窝,养上许多鸡,再也不用偷!” 铁头已经烧开水,煮熟饺子捞出,盛在木盘上。 狐妖站起,拿了三个,也不嫌烫,小心捧在手中,慢慢向外走。 铁头长舒一口气,望着狐妖背影,嘟囔:“狐狸也有人心肠!” 狐妖身影停滞,一拧身,返了回来,急奔向炕头的铁头老母。 铁头大急,挺身阻拦:“别害我母,杀我吧!” 狐妖把他推到一边,哼了一声,说道:“杀了你,你母亲也没法活!”低下头,撩开长发,从口中吐出一枚红光四射的珠子,在铁头母亲胸口擦磨几下。铁头母亲长长吐了一口气,醒转过来,狐妖把珠子收回嘴里,扬长而去。 铁头母亲趴在炕沿边上巨声咳嗽,铁头帮着捶背,腥臭的粘痰接连吐出。铁头母亲眼睛明亮,喘息平稳,呼吸顺畅,又喝了几口水,身上有了力气,精神愈加健旺,大病渐愈。 铁头母亲吃了五个饺子,听铁头说完今晚的经历,缓缓对铁头说道:“孩子,这母狐妖没犯大恶,对咱也有恩。以后,不管村里人怎样,咱娘俩要敬着人家,要杀要剐就由她决定吧!”铁头点头应承。 剩下的几个饺子老母亲坚决不再食用,强迫儿子吃下。 村里人闻听此事,半信半疑,不过心里却对这守寡狐妖多了一丝好感。有人建议请法师杀掉狐妖,但更多的人主张只要驱除她就可以,莫要害她性命。 老驴头讲完这些,高鸦儿也明白事情的缘由,忙碌一夜,身体也有些倦怠,趴在炕上呼呼睡去,老驴头给他盖上一床补丁摞补丁的厚棉被。 清晨,晨曦初露,高鸦儿和老驴头便被外面的喧哗声惊醒,两人急忙穿上衣服,外出探看,铁虎也醒来,托着胳膊蹒跚而出。 三人被外面的景象惊呆。此时,红日浮于东方,小小的李家庄铺满阳光,光亮温暖。村子四周,却被浓浓的黑雾笼罩,黑雾翻卷流动,如同一条恶龙围拢村子,呜呼作响,肆意逞威。 整个李家店好似汪洋中的孤岛,危在旦夕。 村里人顿足捶胸,哭喊嚎啕,失魂落魄。村里的几条狗嗷嗷狂吠,在一条老狗的带领下,冲向村外,意图钻过黑雾,逃离村子。然而,刚接近黑雾,立刻倒下,四肢抽搐,呜嗷惨叫。 村民脸色惨白,黑雾有毒! 狐妖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我男人偷了你们几只鸡,你们用火枪打死他,还把他分食干净。昨晚,我到独院悼念丈夫,你们聚众下死手打伤我,斧劈锄砸,毫不手软。今儿,我再不顾什么天理道德,就是遭雷劈进幽冥地狱,也要抹掉你们李家店!” 大家明白,狐妖已经被激怒,再无丝毫顾忌。 村子里的一疯女子披头乱发,拍手跺脚,四处喊叫:“大祸了,大祸了,咱们村子要灭了!”闻听此言,人心更为恐慌。几个女人实在忍受不住这喊叫声,撵上疯女子,连连扇她耳光,意图让她闭嘴。疯女子丝毫不惧,嘴角流血,依旧嚷叫。 疯女子三十多岁,小名红花,也是本村明媒正娶来的媳妇。夫妻恩爱,日子过得美满。然而,连孕四次,皆是死胎,红花精神抑郁,躲在家中不愿出门,丈夫心疼她,好言安慰,丈夫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愧疚。 三年前,丈夫去河边洗澡,不幸溺水而亡。惊痛之下,红花精神崩溃,满村乱转,哭喊疯叫。多亏族人救济,才没有饿死。 李宝根坐在一堆秫秸上,拐棍丢在一旁,拍腿叹息:“血脉要断了,几百年传下的血脉要断了,对不起祖宗啊,对不起祖宗啊!明年,祖宗的坟头上没人烧纸啰” 人们更加绝望,不再慌乱,聚在一起,静静等待厄运的降临。 一人小声说道:“被狐妖一口口咬死的滋味太难受,反正要死,留个全尸,咱自个上吊吧” 旁边的人脸色煞白,哭了起来:“上吊,上吊,活活憋死,舌头都伸出来,太难受,还不如抹脖子痛快!” 另一人大义凛然,昂首说到:“上吊抹脖子都是女人的做派,小气,大老爷们,不死则已,一死就得砰砰作响这才对得起腰下面那条硬根!” 众人连忙问:“怎么个响声?是要和狐妖拼命吗?” 那人拍拍脑袋:“咱撞墙土墙太软,就撞石碾子,像戏文里杨令公撞李陵,来个轰轰烈烈!” 众人哑然失笑,女人们搂紧自己的孩子,哀哀哭泣,难舍难弃。 高鸦儿惶恐无策,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乌鸦,快把我带到那疯女人身边!” 高鸦儿知道这是尺女在说话,她正潜伏在上衣的口袋中,不禁一喜——尺女本为鼠妖,或可有办法应付当前的险境。 趁人不备,高鸦儿慢慢走近红花。离红花几步远,一条细小黄影从高鸦儿身上落下,极速爬到疯女子脚下,顺着裤管往上飞窜。 疯女子一阵颤抖,扑倒在地,旁边的人赶紧过来搀扶。她却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咳嗽几声,拍拍身上的尘土,神态傲然,眼睛明亮,疯癫之态尽除。 高鸦儿呆愣。红花开口说话:“乌鸦,去打一盆水来,我洗洗脸,这脸上的油腻三寸厚,黏糊糊的难受!” 高鸦儿知道,尺女的神识已经上了红花的身。急忙跑去老驴头家,不一会,捧来瓷盆,碧水盈盈。 众人察觉怪异,聚过来观看。 红花洗脸搓手,泥痕下褪,盆中水变得乌黑。换了次水,红花揉洗长发。又让高鸦儿端来一杯净水,漱了漱口。 梳洗完毕,众人再看,都觉眼前一亮。红花衣服依旧褴褛不堪,然而脸白手净,长发柔顺飘逸,明目转动,比患病前更添妩媚。 人们皆瞧出端倪,疯女子神思已转清明。大家怪异咋舌,横祸当前,命欲不保,人人惊恐,难以自控,几乎发癫狂乱。这疯女子反而恢复神智,比众人更镇定,还有心思洗手擦脸。 这世界真是颠了个,其中缘由,却都猜测不透。 杏花丈夫看得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红花,喉头鼓动,宛如见了鱼腥的猫儿。 杏花按耐住妒火,轻声询问:“疯女子好看吗?” 杏花丈夫回答:“好看!” 杏花再问:“比我好看?” 杏花丈夫点头:“你这枯褶子脸有啥好看的!” 杏花暴发,脱下鞋,用鞋底猛扇丈夫:“骚猪公,见了疯女人走不动,连媳妇都嫌弃,我打死你!” 杏花丈夫醒悟,抱头鼠窜。杏花举着鞋子在后面边追边骂。村里的人看到这情景,忍俊不住,皆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周边的凶险。老族长李宝根摇头苦笑:“这对冤家,死到临头还撕扯不休!” 尺女附在红花身上,也是得意,操纵红花躯体,扭着腰走近高鸦儿,细声说道:“真料不到,我还挺迷人!” 高鸦儿哼了一声,小声说:“又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可炫耀的!” “红花”揉揉胸口,说道:“女人啊,美不美,就看有没有精神气!吸引男人,光凭脸蛋是不行的!” 高鸦儿有些生气:“别说没用的,就你这模样,骚里妖气的,只能勾引几只公老鼠。咱们得想一下,狐妖如何驱走!” “红花”变了脸色,眼如寒霜,手指如勾,欲发作,见周围的人都瞧向她和高鸦儿,赶紧收敛,心想:“哼,乌鸦嘴叫不出好腔调,看我晚上不挠烂你的脸!” 李宝根人老多智,他已经瞧了红花一段时间,心里已然有数,拄着拐杖走近红花,慢慢说道:“孙媳妇,疯痴几年,难为你了。瞧来,如今头脑清楚了!” “红花”不言语。 李宝根靠近红花,端详数次,小声说道:“你不是红花!” “红花”微微点头。 高鸦儿悄悄拽了拽李宝根,轻声说:“爷爷,随我来” 李宝根随高鸦儿走到一旁,红花跟在后面。有几个村人过来瞧热闹,被李宝根挥舞拐杖驱走。 高鸦儿对李保根说道:“爷爷,红花的事情,我不能和您多说,我只希望你老明白,红花是被灵物附身,这灵物没有恶意,还要出力驱走狐妖!” 李宝根攥住高鸦儿的手:“孩子,我村子连累你了老驴头留你吃饭,倒是好心,却把你带进这祸事中!” 高鸦儿笑道:“爷爷,我没什么抱怨的心思。只是,狐妖已经发狠,黑雾围村,我也不知如何解脱此难!” 红花插话说道:“黑雾乃狐狸喷出的瘟毒融合水汽化成,人一接近,即刻化为死尸,事到如今,必须隔绝黑雾,莫让雾气进村” 高鸦儿急忙问:“如何隔绝?” 红花说道:“只有以气御气,要请出本村李姓一族的亡灵残魂帮忙!” 此时,浓雾已经离村口越来越近,村子周边的树木禁不住毒气腐蚀,枝干摇晃断裂,啪啪落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上篇 鼠夺狐宝 “红花”解释道:“这黑雾乃毒气化成,躲无可躲,只能以气御气。历代先人死后,三魂七魄进入轮回,但总会留下几丝残魄余息存于葬身之地,这些残魄也为气状,而且带有些许灵识,若能召唤,必能阻止毒雾!” 李宝根心里一动。农村庄子周围,每当清晨和傍晚,总会有淡淡的雾气环绕,氤氤氲氲,凝结不散,远看有形,近观无影。有人说是水汽,但也有老人相传,这是祖先的残存的魂气,留恋故土,眷顾子孙,不肯散逸。 高鸦儿和老驴头面露喜色。 “红花”犹豫说道:“先人残魂余魄属阴,最怕日光,如今村子上空日光正盛,即使强行召唤残魂,日光暴晒下,也会消散” 李宝根跺脚:“难道相传数百年的村子就此灭绝老天爷啊,帮帮我们吧!” 话音刚落,天色黯淡下来。众人举头观看,东面涌来乌云,急速流动,遮住了日光。 村民见此,更加绝望,以为天谴难挡,灰心若死。 一村民说道:“我家炕洞里还藏着两块熏猪肉,过年都没舍得吃,现在就吃掉,黄泉路上腆着肚子做个饱死鬼!” 也有女人哭泣道:“我也回家,穿戴利索,体体面面,黄泉路上别让鬼笑话!” 另一女人叹息:“做女人真难啊,活着抹油擦粉,死了也得顾忌脸面,哪像这些蠢男人,光知道吃” 趁此时节,村民铁豹的媳妇逼问丈夫:“都快死了,给我说句实话,让我也敞亮敞亮。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那个她?就是邻村那个卖红糖的骚娘们!” 铁豹敞开心扉,不再隐瞒:“怎么不急挂她?她家男人不中用,偏房塌了,我还没去修呐!” 铁豹媳妇也不动怒,只是叹息:“怪不得这几天你老找瓦刀呐,敢情为这事。算了,我也给你说点实话,我也有心上人!” 铁豹目瞪口呆,攥拳大吼:“是谁,哪个兔崽子想占我的炕?” 铁豹媳妇说道:“就是那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小伙!” 铁豹恍然大悟:“怪不得门口整天有人敲梆子叫卖!” 两人你抓我扯,回家厮打。人们苦笑摇头,步履蹒跚,走回家中。大街上空空荡荡,只剩“红花”c高鸦儿c李宝根c老驴头,还有铁虎。 “红花”却仰天大笑,说道:“天不绝人啊,老天有情啊!” 高鸦儿说道:“如今乌云蔽日,阳气萎靡,只是如何召唤残魂?” “红花”说道:“你自己有招魂宝物,还问我做啥?” 高鸦儿心中一动,从衣服下面拿出陶埙:“就用这个?” “红花”点头:“对,我家老祖见过你在沙河吹埙,给我说过,这埙乃远古神物,声通冥幽,能都召唤亡灵!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暂且试试,就看李家祖先亡灵是否还有神识,能不能出头为后人抵挡灾祸!” 高鸦儿神色凝重,走向村口。村边的浓雾愈加黑沉,缓缓靠近,如同大山来,已经隐隐嗅闻到血腥恶臭之气。高鸦儿盘腿坐下,把埙送到嘴边,轻轻吹起。 低沉的呜鸣声穿越四方,呜咽涩苦,宛若无数伤心亡人幽幽长泣。几片枯叶无风飞起,在空中飒飒盘旋。闻听埙声,人人心悴肝伤,止不住落泪,村中的所有母亲把孩子搂得更紧了。此乃《醮幽》之曲,此曲以悲苦之音沟通天地,连接阴阳,唤醒幽冥中沉睡的灵识。 铁虎眼角发红,对老驴头说:“叔,这声响太伤人。让我直想死去的老爹,他一辈子勤谨辛苦,没享受什么福分!” 音律波动下,老驴头泪水纵横,说道:“侄子啊,我心里也发堵,想你奶奶了!我的老娘啊,临死都没闭眼,我没娶上媳妇,她不甘心” 李宝根站直身子,据搂着身子,向远处哭喊:“老伙计们,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在世间受罪,活着真难熬啊!我也想去陪你们,可放心不下这些儿孙啊!” 黑雾中,传出狐妖的叫声:“小东西,别吹了!我的心都裂了!”浓雾卷动更急,呜呜作响,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逼近村庄,恰似翻天浊浪,即将淹没一切。 李宝根腿脚颤抖,面如死灰。铁虎和老驴头搂在一起,闭目等死。 “红花”悲叹:“想来,李家一族的魂气已经消散殆尽,无法护佑后代!” 浓雾离高鸦儿越来越近,高鸦儿自觉难以幸免,他想起了舅舅,舅母,大碗。更让他伤心的是,临死,也不能见到生身父母一面。想到此,懊丧之情无以复加。面对毒雾,不加躲避,闭上眼睛,埙声更加哀怨。空中浮叶哗哗飘抖,更添悲情。 高鸦儿又忆起慈爱的祖姥姥,心中感叹,死后返回祖姥姥怀抱,也是一大幸事。嘴角露出微笑,埙音缓舒阴幽,充满柔情依恋,略带淡淡的苦怅,宛如稚子追忆亡亲,竟是《礼魂》一曲。 隐隐间,村子四周地面微微颤动,隆隆轰鸣。犹如一口大锅在地下熬煮沸汤,团团白汽从各处升起,坟丘间,草窠下,沟壑中,连绵不绝,凝结成人形,四肢略微可辨,但面目模糊不清。白汽向高鸦儿吹埙处飘动聚拢,越来越多,连成白色气团,呼啸声此起彼伏,似在联络。 “红花”高叫:“李家祖先的魄气来了!咱们有救了!” 李宝根跳脚嚎啕:“快出来,老祖宗们救命来了!” 村民闻讯惊喜,从家中跑到大街上,诧异地看着一切,说不出话来。 白汽中,有一团最为高大,模模糊糊可以瞧出是一挑着扁担的人形,眉眼清晰,四肢分明。 这挑担的魄气缓缓升高,其他白汽团垂首低头,做恭拜状。挑担魄气啾啾鸣叫,似在指挥。俄而,所有白汽连成一圈,形成白色雾墙,高约三丈,向即将入村的黑雾涌去,黑白两雾交汇处,噼啪巨响,宛如雷击,震得人的耳朵发麻。 黑雾好似力有不支,缓缓后退,离村子越来越远。人们正拍掌相庆。 黑雾中传出恶狠的狐狸吠叫声,癫狂凶戾。 尺女附身的“红花”皱眉,对高鸦儿说:“这次,狐妖彻底拼命了,几百年的修为聚成一力,强行驾驭毒雾恐怕魂气抵抗不住!” 黑雾已经反扑,雾中透出猩红之色,重新逼向白汽团。一阵爆响,白汽团死力支持,僵持一会,缓缓倒退,吓得人们惊呼连连。 挑担白汽飘得更高,呜呜呼叫,声音哀惨,好似向远方祈求什么。不多一会,大地再次震颤,群鸦惊叫高飞,更多的白汽团从远处飘来,加入白雾阵营。白雾士气大增,汹涌澎湃,持续压迫黑雾。 黑雾终于支持不住,散乱不堪,急速退去。有几处地方,竟然露出空隙,光影清明。 “红花”对高鸦儿说道:“乌鸦,看来,李家的祖先把四周村子沾亲带故的亡魂全部招来帮忙了,是亲三分情,死后也是如此!” 白色气团愈加振奋,翻腾尖啸,一遍遍冲撞黑雾,半个时辰后,黑雾凋零,不再聚团,慢慢消散,一缕缕飘散在空气中。早初的凶狠的压迫感一扫而空,人们的呼吸舒畅,脸色轻松。 高鸦儿已经收好埙,提着小锄头巡视四周,提防狐妖的偷袭。李宝根仰望挑担白气团,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红花”问道:“你识得这魂气?这魂气也怪啊,死了还挑担子,不嫌累啊!” 李宝根嘴角抽搐:“这是我李家的祖先,讳名李科,一族的血脉皆缘于他!” 李宝根简略讲了李家一族的族源。 第六章下篇《滚油惩凶》预计在12点25分更新,祈望大家继续捧场! 感谢朋友们对这部不成器的小说不离不弃,在此拱手致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下篇 残魂善缘 明朝靖难之役,乱兵反复屠杀下,山东民众死亡惨重,横尸遍野,人口凋零。战后,齐鲁大地满目苍夷,不见人烟。山东一新任知县为勘验辖区剩余人口,把一大锭白银放在乡间十字路口。三天后去看,银子赫然呆在原地。知县大哭,上奏朝廷。 朝廷商议后,从人烟稠密的山西调集移民迁居山东。李家一族的宗祖来自山西洪洞,在家排行老二,官名李科,被官府选中,强行迁往山东。李科父母无法抗拒,含泪送别爱子。 临行前,父母打理好两个大包裹,李科找了一根扁担挑着,依依惜别,去洪洞县官衙前的大槐树下集合。自此再也没能见相见,成为李科心中最大遗憾。 李科跟随移民队伍,风餐露宿,艰难跋涉。路程遥远,沿途尽是荒岭野坡,草深林密,暗无天日,野兽寻机噬人。粮食短缺,水土不服,病患蔓延,死者狼藉。为好管辖,五十人编为一伙。晚上一伙人睡在路边,早晨只有半数能摇晃站起。死去的人们来不及掩埋,被野狼拖走啃嚼,沿路两侧,骨肉凌乱,血痕斑斑。离家愈远,人人悲切哭嚎,几步一回头,陆续有人逃离。 官差发狠,把所有人双手绑住,捆在背后,连接成串,如若赶尸,驱打前行。 直到今日,山东多地民众把上茅厕称为去“解手”!人们相传,老祖宗从山西迁徙来的时候,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若是内急,只好恳求官差解开手腕上绳索。“解手”这个词汇就流传下来。 这些地方,人们也喜欢把双手拢在后腰处走路,俗称“倒背手”!为何如此,听老人们解说,这习惯也来源于那场大迁徙。自山西到山东,一路上,老祖宗们双手捆于背后。日久成习,到达终途,解开绳索,也自然而然地把双手往背后拢。这种习惯子孙们耳濡目染,模仿效尤,也传下来。 迁徙大军历经坎坷,劫后残存的人们终于到达山东地界,蓬首垢面,凄惨若丐。官府在东昌府集合队伍,依照名册,指派居住地,每人赠铜钱十串,棉布半匹,免除十年赋税劳役。 自山西统领李科一伙来此的官差名唤杜泽,恶行昭彰,肆无忌惮。途中移民中的农妇,农妇羞愤自尽,吊死路旁。农妇的丈夫和弟弟也在队伍中,杜泽狰狞恐吓,他们隐恨不敢言,生恐遭到毒手。 到达东昌府后,农妇的丈夫和弟弟聚集李科等见证人,一起到东昌府衙擂鼓鸣冤。消息传出,移民愤恨,群情汹汹,涌向府衙跪拜,要求惩处恶差。 移民聚众哄乱,官府不敢包庇杜泽。知府亲自审问李科等人,查明事由,拘捕杜泽,派差役骑快马上报朝廷。 永乐帝刚坐上龙椅,百废待兴,生恐此事扰乱移民大计,很快下诏,严惩杜泽,以平民愤。 东昌知府命人将杜泽捆到东昌北面的环城湖边,召集民众,宣读朝廷旨意后,惩处杜泽。湖边架起铁锅,熬滚猪油,一勺勺泼向杜泽。杜泽惨叫,惊得湖中鱼儿乱蹦,热油无情泼浇下,肉烂骨酥。移民们先是拍掌叫好,继见刑罚惨烈,又是惊惧,骨颤胆寒,畏惧朝廷威严。 处死杜泽后,朝廷依旧不罢休,追索其家中五族亲眷。族中男子发配边关服苦役,所有家产变卖后折合成银两布匹归于告状苦主。杜泽族中年轻女子十九人也被锁来,送给遇害农妇的丈夫和弟弟为奴婢。 朝廷又在移民迁徙途径中设立十四块“惩恶碑”,记叙此事,告诫沿途官差务必善待移民。(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块惩恶碑残片在太行山下农户的猪圈中被游客发现,那地正是永乐年间山西移民南迁的必经之处!) 东昌府褒奖李科等证人,颁给凭证,允许其可自由选择无主膏沃之地居住。 李科挑着扁担迤逦行走,选择宜居之地。一日,行到李家店附近,荒草中,惊飞两只大野鸡,冠红羽亮,长尾摇曳,俊彩如凤。李科觉得此为吉兆,便放下扁担,不走了。 几天后李科带着东昌府的凭证,上告县衙,县衙编造户籍,发给地契,让其定居于此。后来,李科与一孤女婚配,育有四子一女,皆壮硕聪慧,日子过得和气美满,李家血脉在这片土地上延伸。 李科死后,孩子们按照他的意愿,把扁担和那两个包裹放入棺材中陪葬。然而,李科生前思念父母,死后也无法安息。每当月圆之夜,李家的儿孙们发觉李科的魂魄立在坟头,宛如来的时候,挑着扁担,两头系着包裹,面向山西老家的方向哭泣。 李家儿孙不得安宁,明晓李科的心思,几经商议,决定派小儿子李柱去山西老家探望一次,以了结李科的心愿。当时,李家家境富裕,钱财宽裕。李柱赶着马车,带着礼品,雇了两个伙计,依照老父描述路径,去山西探亲。路途顺利,一年后,李柱返回。李科父母早已去世,李柱便从爷奶坟前带回一坛黄土,洒在李科墓前。自此,李科魂魄方才隐匿。 此时,李家店周边黑雾溃退,人们明白,统领指挥祖先灵气的挑担魂魄正为李科的余息——老祖宗出来拯救后世儿孙了,俱感恩戴德,向先祖跪拜行礼。 猛然间,南面有人喊叫:“快看,狐妖在老柳树下现身了!”人们急忙奔向村口观看,黑雾已经淡薄,隐隐约约,一长发女子斜躺在远处的一棵老树下,嘴角淌血,白衣污浊,正是狐妖。 祈望大家能够赏赐一些评论!评论如同镜子,能够让写者发觉自己的不足,在以后的写作中加以改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上篇 佛顶天雷 李科的魂气冲狐妖摇头:“我的后人做事过绝,害你男人的性命,分食骨肉,对不起了!” 狐妖愧疚:“饥荒之年,偷你子孙的鸡吃,我们也极不应该啊!” 正说间,一条巨闪划过天际,击向狐妖。李科落地,猛然拽开狐妖。电闪击中老柳树,咔嚓一声,柳树断成两截,焦枯发黑。 狐妖脸色惨淡,躺卧在地,悲伤说道:“没用的,你走吧,莫要再管,我躲不过这天劫的!放心,我的同类不会伤害你的子孙的!” 雷声轰动,好似震怒。天地间绽开亮光,刺目妁眼,又一条巨闪劈下。魂气属阴,最怕电闪的炙热阳气,李科魂气一阵抖动,白气变淡,已然拖拽不动狐妖,抽身闪躲。 危急关头,高鸦儿滚爬几步,拉住狐妖妖的脚,欲把她推到半截树干后。 空中闪亮,“红花”哭喊:“躲开!”电光炸射,原野震撼,巨闪正高鸦儿头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红花”绝望:“乌鸦,乌鸦,傻子!” 村口的人们心惊胆战,老驴头哆嗦:“孩子,可怜的孩子,留他吃了顿饭,却害了这孩子,活生生让雷劈了!” 李宝根难过流泪,却是有些不解,自己的祖先和这孩子维护一只狐妖做啥?让天雷轰灭,岂不干净?如今倒好,赔上了孩子一条命。 山坡上狐狸们紧伏在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脖颈上硬毛直竖!有几只想逃走,见大部分狐狸趴伏不动,又返了回来。 修炼的精怪都晓得天劫雷电的厉害,横劈直下,气势狂狠,无可逃避,一旦击中,纵是铁头铜身,也得化为齑粉。 等灰尘落下,村口一片欢呼,远处的狐狸也纷纷站起。“红花”呆愣,狐妖安然无恙,依旧躺卧。高鸦儿趴伏在地,躯体完好,衣服已经化为碎片,幸好内裤还算完整,不至于暴露“底细”。面目焦黑,浑身颤抖,犹如筛糠,还活着。 红花惊喜:“乌鸦,你好硬的头颅!”跃过来,刚触摸到高鸦儿的肩膀,崩出一串电花,红花被弹出一丈多远,昏了过去。 李科的魂气仰视乌云,心感怪异,莫非掌管雷电的雷公手下留情 阴云密布的空中响起一串炸雷,余音袅袅,好似雷公自己也在震惊! 狐妖挣扎跪地,扶住高鸦儿,愧疚说道:“孩子,早就瞧出,你非凡人,为我避灾,这是何苦!” 高鸦儿眼皮下垂,面无表情,神智若失。恍惚中,高鸦儿自觉飞身飘升,越来越高,天色湛蓝,雪峰耸立,白云盘绕,鹫鸟展翅滑翔。一座白石庙赫然出现在面前,金顶辉煌,经幡迎风抖动,诵经声响彻天地。庙中走出一红衣藏僧,微笑着向他招手。 高鸦儿落下,红衣臧僧抚摸他的顶骨,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连骨之缘,化魂为一,同体轮回,三生有幸!” 高鸦儿看着喇嘛,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臧僧已知他的心思,说道:“你是我,我是你,你佛法尚浅,能看见别人,却看不见你自己。” 高鸦儿不解其意,喇嘛笑说道:“孩子,这次狐妖之事你做得对,佛法崇缘,不弃一善,不畏万险。和你连骨,我之幸事!今日,我替你挡住天雷!” 臧僧伸出左手食指,在高鸦儿头顶弹了三次。“咚”,“咚”,“咚”,犹如佛堂巨钟震响,醍醐灌顶,高鸦儿惊醒,发觉自己衣不蔽体,躺在狐妖怀中,大惊失色,挣脱而出。 狐妖苦笑:“你这么点孩子,黄口白牙,毛都没有生全,有啥可害羞的?”说话间,狐妖的脸色也微微变红。 空中传来叫骂声:“这是哪来的小傻瓜,替狐妖挡灾,真是不要命了,头还挺硬,没有劈碎,好,我再劈一次,让你粉身碎骨!看看你的头硬,还是我的闪电犀利!” 狐妖长发披散,冲天喊:“雷公爷,莫伤害这孩子,我情愿碎身散魂!” 乌云旋转,炸雷爆裂,蛮横霸道,似是不允。 狐妖惨然,闭目思虑,猛然睁开,光华闪出,一脸决绝。猛然抱住高鸦儿,俯首一吻,高鸦儿淬不及防,正要躲避,一粒红丸悄然送入高鸦儿口中。 高鸦儿摸摸嘴唇,似有清甜之味,面红耳赤,望着狐妖,说道:“你把内丹送我了?” 狐妖脸色苍白如纸,虚汗浸湿长发,悠悠说道:“孩子,快走吧,别为我陪葬,不值得!”喘息片刻,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高鸦儿肚腹暖热,一股热流自腹中直冲天庭穴,精神大震。村口的几个年轻人看到这一切,不自觉地抿动嘴唇,啧啧有声,暗中羡慕这孩子的艳福,却不知是狐妖暗送内丹。 狐妖内丹历经五百年淬炼,吸取日月精华,聚集狐妖五百年的心血,灵气充盈。得道之人食用,可提高数百年修为。但尺女这般小妖,修为尚浅,贸然吞服,内外感应,交汇碰撞,灵气臌胀,杂乱涌动,无法归附,以至筋脉断裂,血崩而亡。如小水坝强行容纳巨川大河,必然崩溃。高鸦儿非修道之人,内丹入腹,并不吸纳,灵气内敛并不外溢,反而无害,滋神润气,调和阴阳,强健魂魄。 乌云间,怪笑声响起:“狐妖,小孩子甘受荼毒,可叹可叹!天不留邪,一同领命受死吧!”一条亮光环绕,起伏游动,盘旋如龙,即将冲下。 高鸦儿脑子一阵迷糊,脑中佛号声再起,不自觉地紧闭双目,双掌合拢,口唇微微开启,念出佛家六字真言,头顶处光华四射,烁烁生辉,竟比电闪更加耀眼。 狐妖伏在高鸦儿身后,眼睛一亮,似乎感到生的希望,嘴中讷讷而语:“孩子,你到底是何人,难道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 李科魂气见鸦儿头部生出佛光,禁不住念了声佛号,嘟囔道:“真人不露相,小小孩子竟有如此佛性,大悲之心,才是佛家真性!” 远处,老驴头冲村里人撇嘴说道:“当初,你们要去请王半仙李神婆来除妖。哼,别看他们平时咋呼,阴阴阳阳,鬼鬼神神的,倒挺唬人。真要他们来了,见到这场面,非得吓得拉裤子,哪点比得上这孩子?” 一小缕微弱雷电射下,伸缩吞吐,如毒蛇长信在鸦儿头顶一番,随机隐没。 空中云浓处传来长叹:“原是佛家弟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修为,难怪能扛住天雷巨闪。我不伤你性命,免的得罪你家佛祖,那些老和尚啰里啰唆,得理不饶人啊!不过,这狐妖的劫难你是挡不住的!看我雷公手段!” 空中乌云旋动,越转越快,似有万匹烈马狂奔绕窜 (第八章下篇《天齐鬼影》预计在12点25分更新,望大家点击捧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下篇 天齐鬼影 李家店附近云滚地颤,雷公逞威,鬼妖齐聚,杀机重重,鸦儿为救渡劫狐妖抗拒天雷,生死只在一瞬间。 咱们再回到津门沙河天齐庙,日光和煦,光华璀璨,鸟雀立在房脊出自在地梳理羽毛,安乐祥和。 冯音鹤把仅有的一把木椅搬到院中,穿着郑氏新缝制的藏青棉袍,舒舒服服地倚坐上面晒太阳。双手笼在袖中,瞌睡连绵,半昏半睡。脖颈间缠绕着方格羊绒围脖,厚实保暖,洋气时髦。 这家伙棉袍胸口处左右两边各缝着一个小衣兜。右胸口的衣兜上方三寸处钉着大铜扣,铜扣上缠着亮晶晶的银链子,正垂进下方的衣兜中,兜里鼓鼓囊囊,喳喳微响——是块怀表。 民国时,怀表在农村可是稀罕物,五头大耕牛换不来。 当初津门县富甲一方的王财主救灾有功,到县署接受表彰,牛皮哄哄地戴着一块怀表,三十块银元买的!人们艳羡围观,王财主得意洋洋,百般炫耀,却惜若性命,坚决不让别人触摸。还扬言宁肯让人摸他新娶的姨太太,也不能动他宝贝怀表一指。 怀表之珍稀,可见一斑。 如今,冯音鹤这曾经的穷道士竟然也配上此物,回想往昔困窘,恍如隔世。 怀表是津门县警察局长刘克辉送来的。昨日傍晚时分,他摸进天齐庙,见郑氏和大碗也在,冲冯音鹤眨眨眼,放下表就走了。 冯音鹤追出去,两人在树林中低声交谈。 刘克辉告诉冯音鹤这表是表姐刘梅子托他送与的,刘梅子希望冯音鹤不要记恨当初被强灌毒药的事情。 冯音鹤慨叹,左脚不住地踏磨地下的沙土,说道:“这事我有错在先,有辱你姐清白能看得开!” 刘克辉放下心来,又说道:“日后你就是教书先生,穿衣说话须得稳重体面,不能冒失随意。我姐可不希望肚里孩子的亲爹像过去一样疯疯癫癫,惹人耻笑瞥白眼!把怀表佩在身上,劣马配好鞍,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冯音鹤尴尬不已,刘克辉辞别,走了没几步,回头吞吞吐吐说道:”冯先生,你复婚那晚,我来喝喜酒。你还记得,那穿青衣的算命人说过,我死后会葬在沙河这天气庙附近,还是我外甥送我入土。当时我就想,真若如此,我外甥就只会是表姐肚中的孩子我懦弱无能,但为虎作伥,做下许多坏事,命终时也想入土为安,不愿暴尸荒野,狼吞狗嚼到时也许还需你和鸦儿相帮衬,那孩子毕竟是你的亲骨血!“ 冯音鹤惶恐,送刘克辉离开。 回到天齐庙,郑氏和大碗凑在油灯前,小心翼翼地捧着怀表观赏,轮流捧到耳边倾听指针走动的脆响声。 大碗问郑氏:”娘,这表值多少钱?“ 冯音鹤坐到一边,接话说道:”值少钱不知道,不过拿到县城,保准能给俺孩子换一个小媳妇来!“ 郑氏惊喜之余还有些疑惑,不知为何这警察局长送来如此珍贵的物品。 冯音鹤向妻子解释:“你这傻婆子,忘了当初我给县知事太太驱过鬼吗?刘局长是知事太太的亲表兄弟,人家是来答谢的!” 郑氏释怀,连夜在丈夫棉袍的胸口缝上两个衣兜,右胸兜放怀表,左胸兜插钢笔。妻以夫贵,冯音鹤人前体面,她脸上也有光彩。 此时,冯音鹤晒着太阳打盹,暖意融融,惬意无比,犹如老猫一样伸着懒腰打哈欠。 大碗正在附近踢球囊玩耍,满脸汗渍,稚声喊笑。这球囊乃猪膘制成,内塞毛发线团,轻软圆鼓。大碗一脚能踢出十几丈远,碰到墙上又弹回,玩得不亦乐乎! 大碗来天齐庙后,冯音鹤随和心宽,对这孩子无丝毫苛责,饭同食,睡同眠,情若亲父。而郑氏视大碗为日后依靠,更是倍加呵护。这苦命的孤儿心胸舒展,不再拘束,整日欢快跳跃,时时围绕冯音鹤夫妇撒娇求宠。 郑氏坐在东厢房的门槛上,膝盖上放置针线簸箩,捏着针为大碗缝补一顶瓜皮帽,不时把针尖放到头发上摩擦几下。她抬头望着院中的丈夫和儿子,嘴角上翘,露出满足的笑意。 大碗奔跑中,触碰砖石,哎吆一声,扑身倒地。 冯音鹤惊呼:“鸦儿,小心些!”上前把大碗扶起。郑氏也紧忙赶过来,为大碗拍打身上的尘土。 大碗抬头望着冯音鹤,惊异说道:“爹,我是大碗,不是鸦儿哥哥!” 冯音鹤抱歉:“对,爹喊错了!”变得忧郁,心事重重,坐回椅子上,歪斜着身子,袖着手缩着脖子,不再言语。 郑氏拉了拉大碗,小声说道:“儿子,你爹想他‘外甥’了,心里有些烦,来咱出去走走,让你爹自个呆一会!”,说“外甥”两字时,郑氏有意无意加重语气。 冯音鹤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 大碗拉着郑氏的手,说道:“娘,昨天我听见庙后的林子里有小狗叫,咱寻到它,养在庙里玩!” 郑氏答应,带着大碗向外走。 冯音鹤睁开眼,说道:“外面野物多,莫要走远寻到小狗,千万看分明,尾巴下垂的是狼崽,尾巴上翘的才是狗子,别莽莽撞撞地抱回狼崽子来!” 母子相拥走了,冯音鹤扫视天齐庙,各处满是鸦儿的身影,披着褴褛衣服,或蹲或坐,正在喊叫:“舅舅,舅舅” 冯音鹤嘴角颤抖,眼泪簌簌落下,哽咽自语:“鸦儿,不能陪你南行,舅舅对不住你!” 哭泣一番,身体乏累,冯音鹤又昏昏睡去。 朦胧间,一条人影骤然出现在冯音鹤面前,冯音鹤惊觉,迷眼细看,大吃一惊。 此人体材高大,双肩宽厚,高额大眼,乃一雄壮男儿。浑身无寸缕,肌肤乌青,再瞧,这人眼中无眼白,只有黑瞳,犹如深井,阴寒迫人。 冯音鹤惊叫:“你是谁?你是谁? 这人逼视冯音鹤,恨恨说道:“我是西冥鬼王掩日尊主罗长远!” 冯音鹤更怕,扶着椅子上的握把,颤声说道:“罗长远?你是鬼还是鬼王” 罗长远仰面哀号:“对,曾经御前神将,如今的凶鬼之王!” 冯音鹤胆战心寒,喊道:“走开,走开,我与你无冤仇,别伤我性命!” 罗长远摇头:“道长,我走不了,走不了,我的心被天齐帝尊锁住,离不开你的身躯。你背后刻有寐初巫咒,也压制住我的魂灵魄气,我无法动弹分毫!” 冯音鹤诧异,不知何为寐初巫咒。 罗长远说道:“那是混沌之初,人类第一代通幽巫祝留下的束魂请神的咒语,共六十四字!” 冯音鹤猛然想起,天齐庙中曾有一黑石火炉,重五百余斤,自黄河沙土中挖掘而出,周身刻满符咒,刻有青龙白虎等神物,古朴拙陋,不知雕凿于何代,龙有鳞而无角,虎生双翅。叔叔冯运举曾审视火炉,从火炉底部抄得六十四个符字,形似蝌蚪,点线环绕,奇形怪状,似符又似画,晦涩难懂。冯运举研习数年,孜孜不倦,查阅道家典籍,总算窥出些微端倪。 后来,冯运举外出远游,临行前,强迫冯音鹤趴伏于床,把这六十四个符字用银针刺刻在侄儿后背之上。 针刺之下,冯音鹤背后血渍殷沃,疼痛难忍,斥责叔叔此举荒谬残忍。 冯运举安抚说道:“音鹤,别焦躁。这六十四符字可不简单,乃远古巫咒,如果完整诵出,通古神镇恶鬼,妙处无尽。暂时不得其详,但研习透彻,受益无穷。留在你背上,血肉相应,形影生威,即使无法诵读,也能稳固心智,任何鬼祟阴魄不敢张狂!” 冯运举走后不久,沙河内,一只黄鼠雨夜躲避雷劫,逃到石炉下面,雷电狂暴击下,石炉碎裂成片。自此,石炉上的符字只留于冯音鹤背上。那只黄鼠被鸦儿救下,侥幸活命,只是瞎了一只眼。 冯音鹤正痴愣失神,棉袍敞开,刺啦啦巨响,一条铁链自肚脐猛然飞出,团团锁住罗长远,拖向冯音鹤的肉身。 罗长远挣扎高叫:“放了我吧,让我走吧,我要去寻找我那鬼妻生下的孩儿!”话音未落,绳索回收,身形已经融进冯音鹤身体。 冯音鹤捂着肚皮疯癫狂乱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肚脐里往外跑锁链,还把凶鬼锁进身子!” 有人啪啪抽打冯音鹤双颊:“老冯,醒醒,做噩梦了!” 冯音鹤睁眼,日光凉灼刺眼,视线明亮,自己躺卧在木椅上,原是一梦!身前,一矮胖人提锄而立,正是王土地。 王土地瞪眼问道:“做梦了,张牙舞爪的!” 冯音鹤惊骇点头:“对,我梦见有鬼显形在我面前,自称罗长远,还是什么鬼王后来,我肚脐里飞出铁链,把这鬼拽进我的身子,这鬼可怜,哭喊着要去寻孩子!” 王土地紧盯冯音鹤,惊虑不已,良久才说道:“冯先生,你先在此安歇。莫荒乱,只是一梦而已。我去南边看看,南边地界雷声扰动,不知何事!” 说完,王土地把锄头扛在肩头,跑出天齐庙,向南跑去,瞬间,踪迹皆无。 冯音鹤惊魂未定,摸摸额头,冷汗涔涔。 “呜啊”几声稚嫩吠叫,大碗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乐呵呵地跑进天齐庙,郑氏在后跟从,脸上笑意盈盈。 大碗兴冲冲喊:“爹,有小狗崽,翘尾巴的,不是狼崽崽!”随手把狗放到地上,奶狗四处爬窜嗅闻,两只乌黑的小眼睛偷偷瞥看冯音鹤。 郑氏拍着丈夫的肩头,说道:“音鹤,也不知谁把小狗丢进沙河,幸亏被大碗寻到,否则非得饿死。要不咱留下吧,大碗也好有个玩伴!” 冯音鹤有气无力地说道:“养着吧,也好看家!” 这几天在单位加班,抽出时间,写出几千字的文字实在不容易,还得反复修改,十分辛苦,望大家帮忙捧场宣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上篇 金身烈魂 李家店上空,雷公操纵下,层云飞绕,闪电暂时隐匿,但轰鸣声越来越激烈。 骤然间,平地刮起一阵狂风,盘卷如蟒,飞沙走石,扫向高鸦儿。佛光消失,高鸦儿清醒,抵挡不住强横的风力,嘴歪眼斜,内裤险些被吹掉。空中怪笑声响起,风势更烈,卷起高鸦儿,丢弃到一旁,狐妖面前再无遮拦。 一串惊雷裂开,乌云间犹如热水沸腾,电闪蓄势待发,又将劈下。李科的魂气飘飞,左摇右晃,已然自身难保,连连扼叹:“完了,完了,狐狸的命保不住。” 狐妖流泪,翻滚一番,化成原形。五尺多长,尖耳瘦颊,长尾僵直,双眼微睁萎靡不振,雪白的长毛蓬松散乱,伏地等死。 高鸦儿摇摇摆摆,奋力站起。脚边,四条细光闪动。高鸦儿低头一看。正是四神针。昨夜为铁虎疗伤完毕,高鸦儿顺手把放针的小包放入胸口珍藏。方才电闪把衣服烧灼殆尽,四针散落在地。高鸦儿俯身拾起四针,正在此时,巨闪再次击下,高鸦儿挪动身形,挡在狐妖面前。 闪电来势迅疾,犹如狂龙扑下。慌乱中,高鸦儿抽出了亢阳针,迎击天雷。红光闪烁,犹如朝阳之光。天际间,猛然一声鸡鸣。电闪极速偏转,击在一旁,轰出一个十尺深的大坑。 “啊呀”一阵惨叫。 红花醒转,连忙喊道:“乌鸦,你怎么了?” 高鸦儿摇摇头:“没事啊!” 红花气恼:“没事你乱喊啥,想吓死我啊!” 高鸦儿疑惑:“我没乱叫啊!” 空中传来骂声:“该死的,是我扭伤了腰!” 李科魂气惊疑不定说:“瞧来,是雷公受伤了,孩子的针如此犀利?连天神也能伤?” 乌云中,叫骂声不断:“你这疯孩子,到底是何来历?怎么会有道家神针法器!如此宝物,可不是用来遮雷挡电的!” 一条黑色身影悄然从天空中飘落,雷公捂着腰亲自下界,黑脸黑衣裤,腰间束着黑围布,尖耳瘦腮,双耳高竖,黑眼明灭闪烁,下得地面,想仔细辨析一下这孩子的端倪。 掌管天劫的雷公也是源于道家,对道家法器的气息极为熟悉,辨出亢阳针为道家修炼出的法宝。恐伤道门的下界弟子,急忙扭转电闪方向,力道过于急促,竟然闪了腰。 道家门派众多,飞升化仙的高人数不胜数。道门中,无论何门何派,都是极其看重门派尊严,护犊之心极强。打狗看主人,揍个小道士,也得看看他师傅是谁,更得看看他师傅的师傅是谁!捏死一只小马蜂容易,可往往会招惹出一整马蜂群,铺天盖地,无缝不钻,把你扎的体无完肤。 雷公如此谨慎,也怪不得他,天庭之中,已有前车之鉴。 最显著的教训出在勇冠天界的海波龙王身上。提起海波龙王,仙众们都会想起那次天霸山仙魔血战。 两千年前,魔界兵起西冥苦儿海,兵锋直指龙源浮山西北关隘天霸城。魔族凶兵十四万,在魔头四瞳修者率领下,夺城掠阵,所向披靡,分成三路,相互掩护,陆续东进到天霸城下,把天霸城围得水泄不通。 魔兵头戴上兽皮面罩,身披重甲,皆骑西冥怪兽飞天獠,手中甩动镔铁长链锤,狰狞凶狂,穿云钻雾,如若鹰隼,呼喝震天,奔袭急速。 魔兵胯下飞天獠原本野生于西冥丘壑中,体大如牛,形似飞蝉,声如狼啸,背生双层革翅,腹下六条长腿,粗硬带鳞,趾端利爪如刀。此物性情凶猛蛮横,嗜血成性,惯于在荒野中扑捉野兽。魔人捕捉幼獠,饲以肉食,逐渐驯化。魔人骑着飞天獠旋转高飞,视野开阔,借以射猎群兽果腹。 魔兵犯关,飞天獠已成其制胜法宝。 天霸城也非一般城池,由绵延数百里的浮动山丘组成,仙树成荫,碧草丰美,无数仙人隐居其中。天庭在此部署重兵,架设强弩,专射来袭飞敌,成为拱卫龙源浮山西北边界的至关重要的堡垒,关系天庭众仙的生死存亡。 天霸城有三万天庭驻兵,分散个个浮山,发弩射击,拼死抵抗。这些兵士修行不高,只能勉强踏云飘动,行动缓慢,不敢升空鏖战。死守地面待援,难以抵挡其锋芒。 天庭原有仙马供兵卒骑乘空战,马生双翅,飞翔若鸟,驮人追云逐雾,能与飞天獠匹敌。 不过,天马数量寡少,饲喂繁琐精细,繁殖不易。天庭视若珍宝,全部圈养于龙源浮山中的御马监中。 早前,王土地在天庭管理御马监。张大仙人送驴到御马监蹭吃草料,这骚驴吃饱喝足后,竟然和天马耳厮鬓磨。开春后,御马监诞下骡崽七匹,一时传为笑谈。玉帝羞怒,把王土地贬到凡间。 龙源浮山乃天庭所在,仙神众多,地窄人众。稍微开阔点的地方皆修建琼楼华府,连空中也悬浮无数仙人私建仙屋,挤挤挨挨,无有多余空间供天马驰聘。 天马久囚御马监,养尊处优,吃草嚼豆,饮食无忧,失去野性,良善怯懦,偶尔逼急发脾气,也只是尥尥蹶子踢人。这些马儿虚胖怯懦,双翅萎缩无力,已经难以上阵厮杀,只供仙官们乘骑游玩,成为胯下玩物。 魔兵围困攻击天霸城,依仗飞天獠之利,在空中钻来穿去,肆意闯荡,无所顾忌,尖啸骇人。 天兵无飞马乘骑,只得据守浮山,扳动巨型弩机,箭矢攒射,数百飞天獠陆续惨叫跌落地面,被天兵们砍杀。 魔头四瞳修者见状,收缩兵力,强攻一点,分割单个浮山,逐一剿杀。魔兵铺天盖地而来,飞天獠横行飞纵,链锤如冰雹般往下猛砸。 天兵相互间难以支援,独力难支,伤亡掺重,浮山陆续失守,日渐不支,天庭震动。 许多机巧天仙见势不妙,已经偷偷收拾家私,准备逃离。 危急时刻,海波龙王挺身而出,率领天庭调集的一千一百八十位金身雷公前往救援。 天庭雷公平日分散各地,做些布云行雨的力气活,偶尔降到人间扫除妖孽。金身雷公乃万千雷公中的佼佼者,遍身黄毛,肋生双翅,惯于飞行云雾中,迅疾如电。他们粗野不文,职微薪低,不入仙流,常被低看。 天庭有难,平日趾高气扬的仙官们畏缩不前,这些低仙一等的烈汉却义无反顾地奔赴生死场。 临行前,雷公们在仙吏指引下从军械库依次领出盾牌和铁锥等战器。他们向守库仙吏索要硫磺火石,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可以纵火烧敌。仙吏不耐烦地连连摇手,表示已无库存。雷公们无可奈何,跟随海波龙王飞向霸天城。 这些金身雷公飞翔轻快,比魔兵所骑飞天獠更灵巧。霸天城战阵中,金身雷公左手持盾,右手持铁锤,携电带闪,天地晃动,从高空扑杀魔兵。魔兵惊慌失措,飞天獠惨叫,如蝇虫般坠落。 局势瞬间转变,天霸城残存的天兵仙众兴奋嚎啕。 四瞳修者并不慌乱,挥动帅旗,魔兵训练已久,精于战法,寻机而动,快速变换阵型。他们化整为零,选起精悍勇士,十人一队,催动飞天獠,自挑一个对手,以众敌寡,捉杀单个雷公。 金身雷公各自为战,沥血搏击,至死不退,毫无怯意。浮山上的人们只见空中雷电纵横交错,雷轰震耳。战亡者残尸散肢从不断抛落,腥血如骤雨撒泼。魔兵死者甚众,也不断有金身雷公跌落云头,敛翅坠亡浮山之上。天兵们小心收敛雷公尸骸,包上红绸,暂存隐蔽处。 海波龙王身披黑龙战甲,飞升高处,高声叫阵,挑战魔头四瞳修者。四瞳修者飞出战阵,迎战海波龙王。 四瞳修者潜伏西冥,苦修四千年,双目中个生两瞳,形态诡异,魔气如洪,手指扫过,山石崩裂。海波龙王肌肤上鳞片密集,坚韧如铁,又有宝甲护身,毫不畏惧,与四瞳修者抵近肉搏。 两强争斗,双方残余兵卒皆击鼓助威,鼓声更甚雷声! 混战一天,日已迟暮。魔兵精锐俱丧,余下士兵胆寒,骑着飞天獠逐渐远离天霸城。四瞳修者伤痕累累,污血遍身,右眼被打盲,只剩左眼还有两枚眼瞳,勉强迫退海波龙王后,见兵势颓废,呼啸一声,带兵败走。经此一役,魔族元气大伤,几千年不敢再侵犯天庭边界。 天仙们欢呼,涌向海波龙王,海波龙王力脱晕厥,颓然倒地。仙医查检后发现,海波龙王胸前肋骨已经全数折断,全身鳞片只残存一半。仙众咋舌惊叹,钦服不已。 浮山上的天庭兵卒们又搜寻那些金身雷公下落,陆续发现一千一百八十具尸骸,雷公全数战亡,无一存活。 一位天兵打扫战场,拾得金身雷公御敌之盾,盾牌碎裂,内部赫然露出木屑。天兵反复验看,愈加骇然。原本应为百炼精钢制成的盾牌竟然是木质,外面蒙了一层铁皮而已。可怜的雷公们竟然拿着这个抵挡凶魔的链锤,怪不得全军覆没。 消息传出,一连几天,天霸城哭声不绝。 战后,天霸城守卫把此事上报天庭,天庭震怒,严惩守卫军械库的仙吏。但明眼人都知道,更换上千面盾牌,不是几个小吏敢为的,背后另有主使。然而,天庭顾虑重重,没有深究下去。 后来,天庭派人把金身雷公的尸骸运往泰山,交由天齐大帝安葬,又提携这些雷公的后人入雷宫任职。 自此天地间再无金身雷公,人们所能见到的只有黑面雷公,肤色漆黑如墨,例如辛老七,也能展翅飞翔,但战力远逊金身雷公。黑面雷公行事飘忽不定,然而,内心依旧承袭金身雷公那份无畏傲气,劈出雷电,正意浩然。 金身雷公生前雄烈,死后英魂不灭,帮扶镇守囚禁于泰山下九幽谷中的凶鬼猛妖。三千年后,一千一百八十位金身雷公的魂魄汇聚成一体,自成意识,时时在幽谷中轰鸣雷声,震慑群凶。相传,金身雷公魂魄能被他们后人的鲜血招引出九幽谷,强雷巨闪下,天翻地覆,纵然历练万年的神仙也难招架,崩溃化尘。 海波龙王居功甚伟,玉帝颁旨,赐予仙宫四座,官升巡海天督,管辖四方海域。 几千年后,承平已久,天仙们已经渐渐忘记那次血战,丧志于歌舞乐曲中,日渐萎靡。他们多数人懒于修炼,潜心争权,惯于排除异己,各自依附高官显爵,派系渐生。 海波龙王战功赫赫,但狂妄强横,睚疵必报,又贪恋女色,逐渐被天庭仙众厌弃。 (第九章下篇《海龙盘瓮》预计12点25分更新,望朋友们继续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下篇 海龙盘瓮 十几年前,海波龙王微服外出巡游。途中,道路狭窄,一小道童挑柴担而过,枯柴不慎刮破龙王衣服。 海波龙王勃然大怒,大声喝骂。道童害怕,磕头求饶。海波龙王跋扈惯了,岂肯善罢甘休,让侍卫把小道童吊在树上,打了个半死,方才扬长而去,临走前,侍卫又从地上捡起驴粪蛋子塞进道童口中。 恰有路人经过,把道童解救下来。小道童皮青脸肿,浑身血痕,逃回道观,满嘴臭气,向师傅哭诉。门中师兄们经过详查,才知道是海波龙王下的重手。 道童的师傅怒火中烧,带好兵器家伙,去寻海波龙王“评理”,没说几句,便和龙王侍卫动上手。一阵尘土飞扬之后,海波龙王带人大笑而去。道童的师傅鼻歪眼斜,牙齿被打掉十几个,连师门祖传的拂尘也被龙王掠去,说这拂尘是好东西,可以擦澡挠痒痒用。 道童师傅羞愤欲死,自知本领低微,难以与龙王匹敌,便去本派掌门处陈情。在掌门面前,哭天抢地,痛不欲生,自愧丢了本门脸面。道童师傅越说越伤心,拿剑抹脖子,弟子们一拥而上抢去宝剑,道童师傅又提绳上吊,师兄弟们搂胳膊抱腿,苦苦劝住。 掌门素来刚愎自傲,按耐性子,详细询问,大为光火,掀桌踹墙。觉的龙王狂妄无礼,不把自己门派放在眼里,这是满门之耻。恨怒之下,烧符祷告,把此事上告飞升天界列入仙班的祖师爷。 下界弟子被殴,关系一门荣辱,祖师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铁了心要为本门讨回公道,并发出誓言,扳不倒海波龙王,争不回这口气,没脸在天界混,干脆回乡摇铃摆摊,卖狗皮膏药去。祖师爷有一师妹,伺候王母,祖师爷便去寻她协助。 这师妹时常伺候王母梳洗打扮,自此,海波龙王污行劣迹不断传入王母耳中:海波龙王持功自傲,目无法纪,色心,调戏南海美人鱼,吓得美人鱼不敢在海里呆了,竟然游到臭水沟里躲避;还有,海波龙王贪得无压,连龙宫舞女的脂粉钱都克扣林林总总,真真假假,把海波龙王描述的一无是处。女人最懂女人,这师妹知道如何挑起王母对龙王的憎恶之心。 王母的枕边风一吹,海波龙王的种种不堪行迹便进了玉帝耳中。玉帝气恼,几次巡游南海,连个美人鱼的影子都见不到,没能大饱眼福,深感遗憾。海中美人鱼风姿卓绝,臀柔腰顺,歌声甜美,连玉帝看着都眼热。 要不是王母虎视眈眈地守在身边,玉帝早去寻几个美人鱼做红颜知己。海波龙王倒是近海楼台先得月啊,黑手乱伸啊!一想起美人鱼可怜兮兮地躲在臭水沟里的样子,玉帝就觉得心疼。 还有更可气的,堂堂龙王连女人的脂粉钱都克扣,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不敢扣的?天庭拨发入龙宫的护海公费,想必也进了龙王的私家宝库。玉帝恨恨地想:“这是一定的!” 没过几日,天庭颁旨,以贪污腐化不遵法纪之罪将海波龙王降职为湖龙王。半月后,湖龙王又降为河龙王。玉帝依旧不消气,几个月后,河龙王又被降为井龙王。曾经威风无限横行四海的龙王沦落到专职管理一口臭水井,周边的顽童不时往里撒尿! 天庭的仙人们议论纷纷,或同情,或拍手称快。不料,宫廷内传出消息,海波井龙王又要被降职了。仙人们纳闷,都惨到这地步了,还能怎么降! 几年后,有仙人无意中发现原来的海波龙王踪迹,正盘卧在泰山下破庙的一口大瓮上,缺角少鳞,狼狈落魄,成了瓮龙王。还好,瓮里有水,游着几条泥鳅,与龙王爷相依相伴。 出了这事以后,仙人们引以为戒,做事越加小心,生恐重蹈海波龙王的遭遇。 也有仙官新生恻隐,上奏玉帝,期望玉帝看在海波龙王在霸天城的战功上,予以宽恕,被玉帝怒骂驳回。 (后来,鸦儿在蛮鸿山诛杀魔妖蚀月君子时,辛老七和海波龙王一起出手相助。辛老七才获知,玉帝表面惩罚海波龙王,其实是派他在人间守护天庭重宝天心石。天心石已经失去灵力,玉帝嘱托海波龙王潜心揣摩天心石奥秘,并想方设法重新唤醒天心石!) 天庭自此有这么一条名言:不要欺负兔子,你得想想月宫嫦娥怀里抱的是什么;不要抽打老牛,你的想想太上老君屁股底下骑的是什么。 五岛仙翁喜好书法,借着龙王这事,写下几个大字:“吃藕摸根,寻人看门!”贴在仙堂正中,劝诫门徒做事要谨慎,尊重别人的门第,切莫招惹是非,免得以小失大。 雷神宫里做事的雷公们粗鲁少文,不过他们也私下总结出至理名言:宁做乌龟缩头,不学疯狗呲牙。 这次执行天劫的雷公,姓辛,在家排行第七,被天庭的仙吏们喊做“辛老七”。辛老七做事倒勤谨,患得患失,自己没有什么主见,不受雷宫大统领雷神爷的待见。 此时,辛老七露出本相,一黑瘦汉子拖烟带尘,下到地界,走近高鸦儿,板着脸询问:“孩子,阻碍天庭施法,胆子不小啊,快说,你师从何门何派何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上篇 驴粪救急 高鸦儿见这突然现身的黑汉凸嘴猴腮,两耳尖削,颧骨高耸,嘴唇干薄,瘦的皮包骨头,宛如一辈子没吃过饱饭的饿死鬼。小眼靛黑,好似没有眼白,黑洞洞的吸人魂魄。最吓人的是那两双手,干硬细长,指甲下曲,宛如鹰爪,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硫磺味,凭借这种气味,高鸦儿猜测出这人乃是施放雷劫的雷公。 高鸦儿支支吾吾:“雷公爷,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辛老七冷笑:“你小子,眼睛倒不浊,既然能看出我的身份,就应该如实告诉我你的渊源出身!是谁教给你的法术?是谁送于你的法器?你吹埙的时候我就在东天角瞧看了,这埙可不一般!” 高鸦儿发愣,法术?没人教他啊。天齐庙内,无人授他任何佛法道术,只给天齐大帝敬过几柱香。二老爷冯鹏举教给他行针之法,看病用的。 祖姥姥教给他吹埙,也不见得是什么法术,顶多能召唤阴灵罢了。 舅舅冯音鹤听过鸦儿吹埙,还挺高兴,夸赞鸦儿有本事,说什么以后真要是穷得混不下去,可以去葬礼上吹埙谋生。埙声呜悠凄惶,吹起来,天怨地愁,喜事都能变成丧事。葬礼上,孝子贤孙们听这埙声腔调,哭的稀里哗啦,保准多赏钱。有这埙,鸦儿就不愁没饭吃。 见高鸦儿疑虑不定,辛老七稍稍收敛,脸色缓和,丑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温声说道:“孩子,你能连挡住几次天雷,本事不小,你的师傅绝非泛泛之辈。不要害怕,说出来师尊名号就行。没准和你师傅还相熟,有些事情,咱们可以互相帮衬!” 辛老七在天庭无权无势,也不会巴结奉承拉帮结派。小心办事,辛苦施雷,薪酬微薄,勉强糊口,而且时时担心失掉这施雷放电的生计。 天庭里,曾经传出消息,要裁撤冗员。雷神爷也吐露过风声,雷神宫人浮于事,也要减员。不过天庭仁善,并不绝情。裁撤下来的雷公若无活做,可以去天街做更夫。当前打雷,日后可能要半夜三更沿街敲打木梆子,警示各户仙家,焚炭炼丹时要注意防范,莫瞌睡,小心失火烧了天街。 这些消息让辛老七心惊胆战,时常在梦中惊醒。他到现如今还单身,没娶到媳妇。雷公这职位实惠不多,但也是体面活。电闪雷鸣,咋咋呼呼,好歹能骗住几个不长眼的仙娥。若变成更夫,再无出头之日,这辈子只能搂着木梆子打光棍。或者一横心,把自己阉掉,一了百了,真个不受那灵肉欲壑之罪,可谁愿意走那一步啊? 在此情况下,辛老七不敢得罪任何权势门派,两千年前挽救天庭于危难中的海波龙王爷被罚去守瓮。他这个小小雷公闯下祸事,没人帮衬,也许更惨。连更夫也做不成,只能去人间顶缸玩杂耍,爷爷奶奶地叫着,换几个赏钱买杂粮饼子吃!。 面对雷公逼问,高鸦儿思来想去,也没能理清谁是自己的传法师傅。方才他也晓得是头顶上的藏僧头骨帮忙挡住天雷,可他算不上佛家弟子,和尚都没见几个,佛经都没摸过,佛祖也没受过他的一炷香,更谈不上有什么佛家师傅。 高鸦儿越是迟疑,辛老七越是恼怒。除妖不成,办事不利,天庭降责雷宫,雷宫也轻饶不了他。 终于,雷公忍耐不住,咬牙暴怒,黑眼泛红,狠声说道:“小孩子,你这是蔑视天威!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既然不透露你的师渊门阀,那就不怪我了。即使日后有人为你追责与我,也与我无关,我是奉天行职,身不由己。你逆天救妖,罪不可恕!被怪我赶尽杀绝!”雷宫之人整日射电发雷,脾气大多暴躁。 辛老七双手伸出,两个黑色火球在双手掌心跳跃,电闪环绕,分劈向高鸦儿和“红花”,疾若流星,“红花”伏地闪开,高鸦儿无法躲避。 聚在村口的人们一起惊叫:“黑鬼要杀人了!”老驴头等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早前已有几人意想援助高鸦儿和疯媳妇“红花”,但田野中残留的毒雾让他们不敢妄动。 正在此时,高鸦儿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狐飞身掠过,挡住火球。刺啦啦两声震响,狐尾甩动,翻腾出五六丈远,毛皮焦黑,好似炭烤,胸口裂出血口,鲜血泛着沫子喷涌而出,仰天抽搐,微微惨嚎。 山坡处的狐狸们一起仰首尖叫,呜呼声此起彼伏。 高鸦儿见状愤恨,锄头丢在远处已经来不及寻找,双手各抽出一针,左手罗刹,右手亢阳,紧紧捏住,意欲拼命。 “红花”爬起,纵身向前掩住高鸦儿,怒目辛老七:“打雷的丑鬼,若干再伤害乌鸦,姑奶奶挠死你!”十指张开,利爪森然。 辛老七爆笑:“打翻狐妖,又来一只老鼠精,妈的,今日掉妖精窝了。好啊,今日,我这小雷公也痛快杀一场!在雷宫里畏首畏尾,憋屈太甚,如今我要酣畅搏击,让雷锤也粘粘血,让你们也知道知道雷公的烈性!” 左手袖口一翻,亮出一柄八棱铁锥,漆黑幽亮,缠绕火星,深吸一口气,用足力气,砸向“红花”和高鸦儿,力道威猛,携雷带闪。 附身“红花”的尺女知道厉害,拽着高鸦儿向后就躲。辛老七得意,步步紧逼,铁锥抡得更加欢快。 猛然间,两团黑乎乎的物件从空落下,砸在辛老七头顶。怦然散开,恶臭扑鼻。辛老七惊叫:“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李科的魂气飘荡于半空,说道:“雷公爷爷,我这死人无以孝敬,送你两包驴粪!” 辛老七大惊,铁锥丢到一旁,抽羊癫疯一般,身体抖动,双手上下乱拍,然而驴粪松散如粉末,沾染各处。辛老七连连干呕,惨叫不断。 原来,雷公最怕污浊,一旦沾染粪便污秽,法力尽失,全身如万重噬钻般剧痛难捱。 辛老七大叫:“污我神躯,看我不打散你这死鬼残魂!” 李科魂气惨然笑到:“后人惹祸,这个孩子无辜受牵连,我决不让你伤他!纵使魂飞魄散,我也在所不惜!” 辛老七高叫:“今儿,沾染污秽,无颜再回天庭,我与你们拼了!”脸目狰狞,双目流血,扑向“红花”,“红花”惊怕,往后一退,踩在一沙坑中,扑倒在地。 高鸦儿焦急,拼力阻挡辛老七。左手撩出,指尖捏着罗刹针,幽光烁动,扎中辛老七胸口,发觉不妙,旋即拔下。 辛老七呆愣,伸手抚摸胸口,好似被毒蜂蜇刺,疼痛难忍,全身酸麻,歪歪斜斜走到柳树下,扶着树干喘息,黑眼翻动。 鸦儿低头悄悄罗刹针,再看看扶着柳树发抖的雷公,松了一口气,暗觉侥幸,赶紧收起此针。雷公若在罗刹针的刺激下,化身凶魔猖神,骤狂雷暴下,此地再无人烟。如今瞧来,天庭雷公凶烈,神智顽强,竟然能抵抗住罗刹针的魔力。 鸦儿俯身去搀扶“红花”,“红花”焦虑:“你怎么用罗刹针扎这打雷的,若逼出凶性,必然害死此地所有人,你罪过大了!” 鸦儿说道:“无妨,想来这雷公不怕针扎!人家可能皮厚,针尖没进血肉!” “红花”松口气,说道:“这真以后少用,你祖姥姥应该叮嘱过!” 正在此时,一声暴吼“咿呀”大柳树轰然倒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下篇 地公来此 天庭雷公辛老七昂首挺站,眼睛鼓出,遍布血丝,大嘴张开,利齿如锯,骨骼劈啪作响。身子一摇,背后噗嗤作声,竟然绽出一双翅膀,挥动如巨扇。 天上的黑云缓缓转动,出现一巨大漩涡,把地面上的草屑杂枝高高吸向起。雷声骤起,铿锵跋扈,如万马狂奔,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血红的电闪横飞斜曳,如群蛇狂舞。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自天而降,又过一会,大片雪花簌簌落下。 村口的人惊骇,面面相觑:“还没到惊蛰,打雷刮风下雨又掉雹子,还落雪,节气都乱套了!” 坡上的狐狸们不再坚持,一窝蜂地逃窜。 辛老七黑气缠身,恶狠狠地向天狂嚎:“憋耐许久,受尽欺凌,如今我要灭掉这方天地,我要享受腥血的祭奠!”神智丧乱,癫狂乱舞,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巨雷炸响,闪电如林,雨点如麻,冰雹狂泻,雪片横扫,似在呼应。 高鸦儿方才晓得小看了罗刹针的厉害,一刺之下,雷公恶识爆发,已然变成嗜血凶神。后悔不迭,愤恨自己不长记性,闯下天大的祸事。 李科魂气冲村里人呜呼喊叫:“孩子们,别傻看了,快躲起来,能活下一个是一个,老李家不能断根!”村里人如梦初醒,一哄而散。 李宝根拄着拐杖,哆哆嗦嗦地往回挪步,不小心,滑倒在地,泥水满脸,拐杖折断。 村中一小伙子从身边跑过,李宝根拉扯住他,大喊:“铁锁,扶我一把!” 铁锁挣脱,叫道:“祖爷爷,你这么大岁数,活够本了。我还年轻,没娶上媳妇,我先逃命,回头给你烧香!“一溜烟地跑了。 李宝根老泪纵横:“大难临头各自逃,自个顾自个啊!” 最后,还是老驴头跑来,背起李宝根,钻进远处屋中躲避。 “红花”和高鸦儿对视一眼,明白在劫难逃。“红花”说道:“乌鸦,我这矮小鼠妖,处处受人嘲讽,做梦都想长高,唉,下辈子,我希望能托生成高个女子,哪怕丑点也行!” 高鸦儿苦笑:“尺女,我知道你的心思,身材小怕啥?善心做人就行。嫁不出去,可以伴我过日子,只要不嫌我穷!” “红花”眼睛一亮,随机黯淡:“乌鸦,真不嫌害臊,到这时候还勾引我” 辛老七神情愈来愈狂,翅膀扇动越急,双眼血红,嗷嗷怪叫,暴戾凶残。身子一纵,电闪雷鸣,如饥鹰饿隼,振翅向鸦儿两人疾扑而来。 “红花”和高鸦儿紧闭双眼,手拉在一起,站立在雨雪冰雹中,任凭周边哐当咔嚓乱响 “红花”闭眼说道:“乌鸦,咱要死了” 高鸦儿也不敢睁眼,说道:“死了咱去找祖姥姥,让她帮你投胎做高个女人!” “红花”说道:“她不肯帮我,怎办?” 高鸦儿说道:“你就说生前是我媳妇” “红花”呸了一口,眼眉抽动,嘴角上翘,莞尔一笑,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夹杂着泪水。 良久,觉不出动静。 “红花”闭眼揣测道:“到地府了吗?一定是的,也没觉得疼啊!死亡原来这么轻巧。唉,对了,你祖姥姥嫌弃我怎办?如今老人选儿孙媳妇,先看个头!” 没人出声,“红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瞪口呆。 凶狂的雷公已经倒地,蜷缩在泥水中,昏迷不醒。一矮胖老头站在面前,头戴斗笠,手中提着锄头,比高鸦儿的锄头足足大一号。 高鸦儿冲那老头傻笑,老头憨态可掬,用锄头顶着下巴,眯着眼紧盯鸦儿。 俄而,一老一少拥抱在一起。 高鸦儿哭起来:“土地爷爷,你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老七入坑 王土地搂着高鸦儿笑到:“孩子,我能不来吗?这天雷震得方圆数百里颤抖,我最爱凑热闹,也来瞧瞧出了何事,没想到正好救你!” 沙河土地庙离这里不远,李家店这场天劫已然惊动王土地。虽然在恩平县地界,但护土佑民职责在身,何受边界局限?急忙赶来瞧看端倪。正赶上雷公辛老七化身双翅恶魔鬼扑向高鸦儿和“红花”。 王土地来不及多想,甩出锄头,砸中辛老七。辛老七淬不及防,头部中锄,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昏倒在地。雷公的身躯乃千锤百炼而成,寻常兵器并不能伤到他半分。 然而,王土地的锄头貌似丑陋粗卑,也是天赐神兵,威力凶猛,可以威慑阴魂精怪。锄把乃万年蟠桃木制成,阳气充沛,最能打妖除鬼。辛老七被罗刹针刺中,狂生妖邪之气,正为蟠桃木克制。 高鸦儿几乎赤身,泥水斑驳,浑身被冰雹打的乌青。王土地心疼:“孩子,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打得只剩下裤衩了,再要南行,更加艰难,恐怕只能光屁股了!” 高鸦儿比比划划,向他诉说这段祸事的来龙去脉。 这时,李科的魂气飘来,连连冲王土地跪拜。王土地呵呵笑到:“你是希望我帮助你的后人度过这次劫难?”李科魂气跪拜更频。 王土地搀扶起他,叹惋说道:“可怜天下祖先心,都死了,还得为后辈操心!好,这一次,我帮你!”李科魂气欢喜跳跃,再次拜谢。 王土地又看着狐妖躯体说道:“修炼一场,其心也苦,能不能渡劫飞升,也看你自己的缘分了。还好,毒雾围村,你能适可而止,没有犯下过多杀孽,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王土地让高鸦儿把狐妖抱到一边的草丛中,用枯草遮掩住。 “红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妖狐。王土地说道:“小老鼠,别惦记人家的内丹了,修道看缘,强取豪夺不可能提升修为,反而会祸害自身!” “红花”说道:“土地公,我若不取丹,雷劫再来,狐妖粉身碎骨,五百年神丹化为齑粉,岂不可惜!” 王土地看了看高鸦儿,对“红花”说道:“宝物自由归处,何来你担心?小老鼠,我也瞧出,你是真心护佑鸦儿。不过贪心太重,手段狠辣,做事急躁,急功好利” “红花”撇撇嘴:“行了,别说了,土地公,我本来就是老鼠。鼠目寸光,看不长远。但我也有好处,从不记仇,我们鼠族记性差,撂爪就忘!你怎么说我,我也不在乎!” 王土地冲鸦儿笑到:“孩子,你若娶上这媳妇,我看这辈子就別想消停!” “红花”焦急:“土地老头,别乱说,我可不愿意嫁给他,穷酸憨傻的,没个灵通气。别的男人与心上人见面,文邹邹的,不是吹箫就是吹笛子,最不济的,还拉个二胡,多有情调。你看他,只会吹埙,呜呜呀呀,哭丧似的拉长调,烦闷死人了!” 高鸦儿发愣:“方才,你可没这样说!” “红花”叉腰冷笑:“此一时彼一时,刚才都快死了,好歹拉个倒霉鬼垫背充数罢了” 高鸦儿被激怒,说道:“小老鼠,你以为我看上你,还挺自恋,就你那个子,踩着高跷也没人看重你!” 附身“红花”的尺女怒不可遏,心中暗骂:“呆子,跟个女人争什么志气?脑子一根筋,分不清真假话!”忍住性子,不再理会高鸦儿。 王土地被逗乐,憋着笑说道:“好了,孩子们,别你撕我打的。你们看,雷公还在地上趴着那,半死不活,天庭知晓这事情,饶不了咱们!” “红花”神色有些慌张,说道:“也是啊,这雷公好歹也是天庭神差,平日威风凛凛,雷电轰轰的。今日被先被泼驴粪,又被针扎,再被锄头砸。他真要醒转过来,返回天庭,上报此事。我看,天庭必定震怒,非得把这村子炸成深湖不可。咱们几个也逃不了干系,定会被捉去拷打,雷劈电烤,生不如死。” 王土地沉思一会,脸上露出坏笑,说道:“如今,只能这么办了!”“红花”和高鸦儿凑过去倾听,王土地和他两个嘀嘀咕咕,李科的魂气飘来,闻听详情。 王土地越说表情越猥琐,“红花”的脸花朵一般红艳,伸手拧王土地的胳膊:“老头,你这心眼太坏了,怎么想出的馊主意,这是拿我开涮啊!” 王土地挤眉弄眼说道:“小老鼠,事关生死,你做还是不做?可别像人间女子那样扭捏作态,只顾小节,不知大义!” “红花”叹气:“我们鼠族,没人间女子那般拘谨。什么三从四德,礼仪气节,都是骗傻子的。脸面固然重要,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活马不能让缰绳栓死,活人不能让让那个憋死!”顿了顿又说道:“这事总归不雅,咱们几个谁也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江湖群怪皆知,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没法做人了!” 王土地插嘴:“你本来就不是人” “红花”气得脸色发黄,直想撕烂王土地那张大厚嘴。事情紧急,只好先放过他,日后在做理会。 高鸦儿心有不甘:“非得这样做吗,非得这样做吗?” “红花”见此,心中一乐,劝慰道:“没事,反正这身子不是我的!”高鸦儿不再说话。 王土地俯身拖起辛老七,剥光衣服,丢进天雷炸开的一个大坑中。辛老七的翅膀微微颤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泥汤带水,宛如褪掉毛的老母鸡,哪还有雷公的神气威严。 若是当初雄烈天下的金身雷公知道自己的后任如此不堪,非得从九幽谷长眠地爬出,把这不肖东西撕个粉碎。 高鸦儿抽出翠竹针扎在雷公的天庭穴,捻转片刻,一束碧光如清水般从天庭穴扩散而出,笼罩全身。辛老七的翅膀收起,徐徐隐入身躯中。眉头舒展,眼窝中的猩红色褪去,张口呻吟几声。 高鸦儿喊了声:“好了,恶气已出!”。把针拔下,小心收好。 李科的魂气飘向村口,几声啸叫,李宝根等人哆嗦嗦地走出。李科魂气啾啾鸣叫,似在安排什么。 寒风吹来,高鸦儿抱着膀子抖个不停,嘴唇乌青。王土地见状,拾起雷公辛老七的衣服,这套黑衣已经湿透。王土地皱皱眉头,把黑衣挂在锄把上,转圈舞动。 “红花”惊诧:“这坏老头是不是吓傻抽风,舞弄个啥?学戏台的丑角卷袖子?” 几经挥动,黑衣散出丝丝水汽,被蟠桃木锄把的阳气灼干。万年蟠桃于九天之上接受太阳精光的熬炼,所蓄积的热力非同小可。这连神仙也垂涎三尺的蟠桃宝物竟然被用来风干衣物,若被天宫之人知道,必定惊掉下巴。 王土地把衣服丢给高鸦儿:“穿上,别冻着!” 高鸦儿迟疑:“雷公醒来穿什么?” “红花”气恼:“笨蛋玩意,叫你穿你就穿,管这么多做啥?光着屁股逞好汉,你不嫌磕碜啊!” 高鸦儿正冷的难受,听得此话,急忙穿上这套黑衣,兴奋叫道:“这衣服挺合身,别看薄,挺暖和,比大棉袄还抗寒!” 王土地得意说道:“傻孩子,天庭衣物岂能是人间可比,你就享受享受吧,这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红花”伸手替高鸦儿整了整衣领,说道:“臭乌鸦,嫌我矮,你多高?这雷公猴子似的个头,他的衣服你穿着正合身。你这模样,脸上涂点灰,再沾上几根毛,能让人当猴耍!” 高鸦儿气愤:“你这尺一阵晴一阵,就不能说点好话。怪不得个子矮,心眼太多压瓷实了!” “红花”咬牙:“别猖狂,我这是看在土地公的面上不和你计较!” 王土地劝解:“别吵闹,咱们抓紧办正事!”“红花”和高鸦儿点头赞同。 辛老七悠悠醒来,眨巴着眼四处瞧看,一声怪叫:“天啊,这是咋了,这是咋了!” 辛老七发现自己正在一大坑中,身上精光,寸缕皆无,盖着一席草苫子,紧靠着他的,竟是一女子,头发蓬松,衣领大敞,半露,杏眼圆瞪,正怒视着他。 辛老七又要喊,那女子高叫:“这是咋了,这是咋了,方才我被人砸晕,怎么进坑了?我的衣服啊!怎么旁边还有人?“ 辛老七焦急:“这是我想说的话,全让你说了!“ 坑边一矮胖老汉顿足捶胸,痛心疾首,喊的声音比雷公还高:“众目睽睽啊,众目睽睽啊,恬不知耻啊!” 辛老七吼道:“你是谁?” 矮胖老汉扭扭腰,一条毛尾闪出,说道:“我是当然是狐妖你看,有尾巴的!” 朋友们对不住,今日工作过多,只能更新一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上篇 苫下风流 矮胖老头正是王土地,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根狗尾巴,系在裤腰带上,摇摇摆摆冒充狐妖,倒还像模像样。别人狗尾续貂,他狗尾装妖。 辛老七焦急:“这是咋回事?这是咋回事?” 王土地冷笑:“咋回事?你这雷公,荒淫无耻,肆无忌惮,趁着降雷除妖,把一农妇击昏,强行非礼!” 辛老七脸上青筋崩起,咆哮说道:“污蔑,污蔑,我没做这事情,这女的被鼠妖附身,陷害我中套!”跃身而起,猛然惊觉自己还光着身子,赶紧又捂着命根钻草苫子下,和“红花“并排躺下。 “红花”哭嚎:“天哪,地啊!没法活了,让这黑鬼玷污清白,我还有啥脸活在世上!” 辛老七破口大骂:“你这泼鼠,凭空赖人,还不走开,躺在一起丢人啊!” “红花”紧拽草苫子:“恶鬼,玷污人家清白,你还凶狂啥?我能走吗,衣不遮身,露胸露腿的,丢死人了!” 辛老七明知身旁这女人被鼠妖附身,但玉体横陈,同卧草苫下,登时乱了方寸。 辛老七在雷宫之中职低位浅,薪酬微薄,相貌黑丑。天上的仙娥都自视极高,整日缠着大仙大神的转,莺声燕语,讨要仙丹灵草,对这穷敝小雷公自然瞧不上眼。辛老七一直单身,倒不是愿意守身如“玉”,只是这块破玉没人看得上,被当成土砖烂瓦。 可怜的小雷公天庭供职也有数百年,白天推雷打闪,咚咚咣咣,煞是威风,夜里却寂寞孤单,凉风冷床,挺枪而卧,有杵无臼,欲火空烧,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偶尔,一位粗心的仙娥丢下一方手帕,被辛老七捡到,视若珍宝,每晚嗅闻,浮想联翩,以至于失眠半年。几次办公失利,被雷神爷爷训斥责骂。 那段时日,辛老七神魂颠倒,做事也敷衍。 前年夏天,他领命去云华山布雷行雨。时至深夜,晦暗不明,加之神思恍惚,一串劈雷滚下,偏离方向,直接炸进云华山松仙老祖神庙。几声巨响,火光四起,神庙崩塌。 松仙老祖白体奔出,头发被烧掉一半,灰烬满身,衣服烧灼殆尽,黑脸红眼白牙,鼻青脸肿,冲天怒吼。 辛老七惊醒,赶紧落下云头,跑到松仙老祖面前作揖致歉。松仙老祖咬牙切齿,揪住辛老七,要去天宫玉帝面前评理。辛老七极尽哀求,表示尽力赔偿,切莫上诉天庭。 松仙老祖气焰更加高涨,揪着辛老七的耳朵痛骂。 正在这时,悉悉索索,几声细响,五只玉面小狐狸从废墟中窜出,毛焦尾短,身上套着支离破碎的绣花内衣,快急纵跃,不见踪迹。 辛老七见此,登时挺直腰杆,眼睛瞪起,眉头紧皱,一副“道义公然”模样。心里暗自庆幸,这松仙老祖平日道貌岸然,好似清心无欲,私下却好淫背德,违反天律,召唤狐妖鬼混,被自己撞个正着。 峰回路转,劫后余生! 松仙老祖尴尬,火气顿消,光着身子,满脸谗笑,搂着辛老七称兄道弟。辛老七板着脸拉住松仙老祖,请他一同上天庭陈情,让天宫众仙官详查,好惩治自己雷劈神庙之罪。 松仙老祖死活不去,求饶不止。他明白,真要天庭追究下来,这糊涂雷公顶多玩忽职守,打雷错了准头损人财物,丢掉差事服上几年苦役罢了。雷宫再求求情,很快官复原职。而自己与狐妖鬼混之事若被天庭查实,可真要去天牢喂虫子,永世不见日头,生不如死。 辛老七坚持要带松仙老祖去天庭上报,松仙老祖惊怕丧胆,涕泪交流。 最后,松仙老祖钻进废墟中,摸砖翻瓦,寻出一锦盒,恭恭敬敬送与辛老七。辛老七“勉强”收下,打开后,一枚九转神丹赫然在目。心中窃喜,大咧咧地训斥松仙老祖几句,得意洋洋地返回雷宫,只剩下松仙老祖光着屁股趴在瓦砾堆中上嚎啕。 辛老七回到雷宫住处,反复把玩仙丹。掂量再三,狠心舍财,把这九转神丹孝敬给雷神爷爷,以求升迁。 雷神爷知道此物珍贵,满心欢喜,提拔辛老七官升一级,不再去打雷行雨,专管齐鲁地界灭妖选仙的第一层天劫。 地面妖兽修行五百年,若功德圆满,神息外溢,白气如虹缠绕周身,天庭必有感应。天庭即刻昭告雷宫,雷宫派辛老七等雷公追寻到这些妖兽藏身之地,劈出天雷轰击其身,择优去劣。 若妖兽道根坚实,福缘泽厚,抗击天雷后,侥幸活命,自有天灵之光沐浴其身。这些撞了大运的灵兽妖气尽除,脱胎换骨,成为低等地仙,自此在天庭有了名籍。低等地仙没有资格飞升上天,继续留在人间历练悟道。天庭会时时派人来考核修行成果,并点拨传授仙门心法。若再修炼五百年,经受住第二层天劫巨雷的锤炼,就可飞升进入天庭,领受仙职。 若妖兽修为肤浅,或者戾气过重,天雷必将其轰个粉碎,免得祸害人间。这些倒霉兽类灰飞烟灭,白白修炼五百年。 天雷骤烈,刚猛无比,渡劫妖兽十不存一。对于天劫,妖兽们就怕又惧。执行天劫的雷公更被妖兽们所深深忌惮,称之为“劫命天官”! 辛老七荣升“劫命天官”,兴奋难言,感激涕零,摸手擦掌,准备大捞油水。夜里睡觉都笑醒,好似无数仙娥花枝招展地向他奔来,争相献宠。 然而,命运又给辛老七开了个玩笑。 辛老七赴任后才晓得,掌管天劫看似场面活,却真正没啥实惠!有仙官护佑的所谓灵兽他自然不敢动,天庭已经内定让部分灵兽加入低等地仙队列。这些关系户良莠不齐,但谁敢惹?辛老七打几声雷做做样子,直接让人家过关。 剩下的渡劫妖兽皆是穷赖,凶恶蛮横,一遇天雷,拼死抵抗,哪肯孝敬。 例如,李家店这只渡劫狐妖,穷得吃鸡都得去偷,还搭上丈夫一条性命,哪有钱财宝物贿赂辛老七这“劫命天官”? 早先行雨时,龙王爷推云降水,人家是主角。辛老七这些雷宫外派人员乃副手陪衬,放雷打闪,宣示上天威严罢了。职位低贱,好似敲鼓苦力,牛皮打得哄哄响,没人看得起。然而,一遇大旱,老百姓们冲天烧香祷告,贡品丰盛。龙王爷拿了大头,辛老七也能分点辛苦钱。 如今当了“劫命天官”,只能咋呼呼威慑下界那些无权势可依靠的可怜妖兽,内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穷官。 天庭也有能人指点这些穷官。渡劫妖兽即使穷卑,也是身怀异宝,就是他们体内的灵丹。历经五百年修炼,妖兽内丹蕴含充沛灵气。天仙们把妖兽内丹净化后服食,妙用无穷。雷公们可先把渡劫妖兽劈昏,活剖灵丹,而后毁尸灭迹。再把灵丹悄悄带至天庭售卖,奇货可居,购者云集,自然获利丰厚。到时,锦衣玉食,修豪宅筑花楼,三妻四妾,享受真正的神仙日子。 然而,包括辛老七在内,所有雷公断然拒绝。妖兽辛苦五百年,渡劫失败,身死命灭,化为灰烬,已是悲惨。活摘人家内丹的行当,雷公们下不去手,也不屑去做。 出这馊主意的天庭能人跳脚怒骂雷公们顽固不化,守着金子堆做乞丐,活该受穷。雷公们不为所动,咬紧牙关熬着穷日子。 这位“劫命天官”辛老七辛大人,忙乱一场,刚从穷窝爬出,一翻身,又掉进穷坑,再也爬不出来。 辛老七彻底绝望,他也想明白了,即使娶上仙娥,自己也养不起。天庭上的女人娇贵奢侈,光脂粉钱一年就得几十万钱,他穷家破业。哪那能承受!就是自己钻进天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练成丹药,也只能卖个几万钱。 这些年月,辛老七孤单度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憋得难受时,恨不得把自己阉割掉。 如今,一白皙女赫然面前,贴身而卧,乳肥肩圆,长发散荡,辛老七登时面红心跳,手足无措,骚根乱蹦。 (第十二章下篇《辣舌戏天官》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支持! 飒风愁雨,寒窗伶仃,秋夜孤灯,残卷苦茶,凉心写良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下篇 辣舌戏天官 坑边陆续走来二十多位裹脚老婆子,冲着坑里撇嘴瞪眼,辱骂不断。 一老太婆跳脚骂:“红花,你这不知羞耻的,疯颠颠的不知人伦,男人死了几年,你就勾搭上人了,丢尽祖宗的脸面!寻男人还得也得找个顺眼的,竟然饥不择食,寻个黑丑鬼,尖嘴猴腮,呲牙咧嘴,连个人不样都没有!” “红花”捂着脸呜呜大哭:“我是被强迫的!” 辛老七辩解:“我们没做那事,没做那事!她是妖精,被附身了!我虽然丑,但是清白!” 另一老太婆伸手拍自己的脸:“妖精,哎呦,笑死我了,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是妖精?也对,不守规矩的女人都是妖精!哎呀,我都替你们害臊,都堵草苫子下面了,光身露腚的,还说自己清白,捉贼拿赃捉奸成双,这么多眼睛看着,还嘴硬,是不是让我们给你俩奸夫立个牌坊!” 老婆子们们围着坑指指点点,比比划划,顿足捶胸,口中污言秽语如瀑布般倾泄而出,辛老七羞怒难堪,只觉一盆盆污水迎面泼来。此刻,即使有一堆驴粪在他面前,他也愿意钻进去躲避。 有人高喊一声:“杏儿来了!” 婆子们纷纷躲避,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道路。 杏儿登场亮相,脸带寒霜,眼冒恶火,薄唇赛刀,右手提着一把菜刀,左臂夹着菜板子,后面一老太太帮她提着一草垫,还有一老太太在左边殷勤打伞,遮蔽雨雪。 经历去年给鸡起名的风波,还有杀死公狐后与丈夫吵闹,举枪威吓幸灾乐祸的围观者,杏儿泼辣凶狠已经震慑住村中的老婆子们,隐约已成为李家店女中领袖。 杏儿抖抖衣服,盘腿坐在草垫上,菜板放于面前,挥刀剁起,砍砸菜板,咚咚震响,好似鼓点。这女子正襟危坐,气势凛然,犹如梁红玉在击鼓抗金,也好似穆桂英坐在军帐中指点军情。 辛老七莫名其妙,“红花”也瞪眼观瞧,不知王土地等人耍的啥名堂。 猛然间,杏儿高喝一声:“呔!”尖锐高亢,宛如瓷片划动铁皮,吓得坑中两人一哆嗦。 杏儿剁着菜板,咚咚做调,口唇开合,昂然唱起。第一出是民间艳调《淫王荡狐》,描绘纣王与妲己的形迹。什么红帐暧影,床摇烛晃,不一而足。绘声绘色,逼真煽情,好像那纣王和妲己行房事时,杏儿站在床边亲目观赏过一样。每唱到纣王时,手指辛老七,唱到妲己时,眼瞪“红花”。 辛老七被臊的血气上涌,黑脸发紫。附身“红花”的尺女虽然不拘小节,毕竟,也听得面红耳赤,心中暗骂王土地刁钻阴损,伤俗毁人无节操。 杏儿停顿,清了清嗓子。旁边有人递过一杯清水,杏儿润润喉咙,兴致盎然,唱声更高,冲天而起,撕云裂山,震得几个平时耳背的老婆子也直捂耳朵。 杏儿唱的第二出,乃是艳调《狮子楼》,讲的是西门庆和潘金莲的风流韵事。什么狗伏犬卧,推磨杵药,等等,词语更加不堪。惟妙惟肖,迭出,好像西门庆和潘金莲行房,杏儿在旁边亲身指挥似的!一边唱,一边指着辛老七骂:“你这个西门庆!” 杏儿抬手,又要指点“红花”。 “红花”气恼,心中叫苦:“我乃修道小妖,男人的手都没拉过,竟成了潘金莲!”实在听不下去了,“红花”身子抖动,一条黑影溜出,急速跳跃,尺女终于离开“红花”,回到鸦儿身上。 坑边的几个老太太心神摇荡,老脸褶皱绽开,宛似霜染老秋花。 稍远处,高鸦儿听得津津有味,王土地往远处撵他:“走远点,小孩子别脏了耳朵!” 李科的魂气也尴尬飘走,“红花”虽被鼠精附身,身不由己,但毕竟还是李家一族的媳妇,他这老祖宗跑远点,免得尴尬。 辛老七羞愧难当,杏儿的尖酸薄语犹如一把小刀,一片片削他的肉,凌迟难有其痛。 杏儿略略停顿,喝了几口水,说道:“上两出都是小意思,下面我再唱一段《黑雷公风流泻火记》” 辛老七黑脸惨白,眼睛喷火,高叫一声:“别唱了!我命苦贱,天上受人作践,人间又被人损垢,活不下去!实在受不了!”左手伸出,雷球闪动,往自己头顶砸去,“劫命天官”意欲劫了自己的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上篇 雷爷草衣 一把锄头飞来,砸走火球,王土地冲着辛老七叫到:“你若死了,天庭必定追查,到时候,此事传扬天下,雷宫为之蒙羞。你也知道,天庭正在裁撤冗员,整合衙司。出了此等丑事,雷宫非得关门歇业,雷公们丢掉饭碗,非得把你从九幽地府拽出来痛揍!” 辛老七眼中喷火:“活又活不下去,死又不能死,我该咋办?” 王土地把老太太们赶到一边,也请杏儿回避,笑容满面,循循善诱:“雷公爷,这好办啊,你不说,我不说,这村里人的老祖宗也在这,量他们也不敢胡言乱语天地间再无别人知道此事” 辛老七半信半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王土地躬身说道:“请雷公爷原谅我们唐突失礼之罪,也请放过狐妖,让她躲过这一劫,日后必有报答!” 辛老七迟疑一会,终于点点头:“算了,我是被你们害惨了,狐妖我放过,回天庭受罚吧这事情我认栽,不过,你们要守口如瓶,绝不能泄露半句,否则,我活不下去,也得炸平这个村子!” 王土地连连答应。红花睁眼乱瞧,见自己身边躺着一裸身黑男,嘻嘻笑到:“猴子,猴子,脱毛的猴子!”尺女的神识已经离开红花身体,红花依旧神志错乱,辛老七上下黝黑,耳尖嘴凸,被认作猴子。 辛老七气恼,冲王土地骂道:“你们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么个疯女人陷害我,癫癫狂狂,还不如鼠妖附身哪!” 红花傻笑:“我不疯,我不疯”站起来拽着草苫子就要走。辛老七惊吓,一拳把她击倒,夺过草苫子盖在两人身上。 高鸦儿走过来,探头往坑里瞧,黑衣耀眼。 辛老七怒叫:“臭小子,敢穿天庭雷公衣物,狗胆包天,快,把衣服还我,我饶你一命!” 王土地依旧嬉皮笑脸,推开高鸦儿让他走远,对辛老七说道:“你这衣服归孩子了!你投掷下的天雷劈中这孩子,人家差点亡命,衣服也被你烧焦。大冬天,冷飕飕的,节气也乱了,雨雪冰雹一起往下砸,只能穿你的衣服御寒了,权当补偿!” 辛老七嚎叫:“那我穿什么?总不能让我光着身子回雷宫!” 王土地指指草苫子:“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人穷,衣物都不够穿,往哪里去给你找?你先上来,我带你去西面沙河找件衣服——先围上草苫子,凑合一下的,遮住要害就行!”说完,伸手递过一领草苫子。 辛老七气得嘴角抽筋:“这草苫子怎么穿,挡住前面露出后面!” 红花翘起身子,俯身要搂抱辛老七:“乖,小猴子,黑巴巴的挺招人疼,来,我抱抱,等会给你拴上链子,你就跑不了,跟我过日子吧!” 辛老七惊叫:“滚开,疯婆子,谁是猴子,老子是雷公!”不再犹豫,拽过王土地手中草苫子围住下身,挺身站起。土地公考虑周全,又好心寻来一根草绳。辛老七当作腰带扎在腰里,捆住草苫,好歹不往下掉,身子一纵,蹦出大坑。 村中几个老婆子下到坑中,用白床布围住杏花身子。 这雷公,精瘦漆黑,躬身缩背,低头垂脑,赤膊光腿,腰间围着草苫子,还真像耍把戏的猴子。 高鸦儿还有远处的村民们看到雷公这形象,忍俊不止,呵呵大笑。红花身缠白布,更是拍手笑:“猴子,我的猴子”几个老婆子又怕又乐。 辛老七暴跳如雷:“我不是猴子,我是雷公,再要说我是那毛爪畜生,我劈死你们!”震耳欲聋,吓得人们再也不敢言语。 辛老七又逼近王土地,凶相毕露:“说实话,你到底是谁?如若隐瞒,就等着享受天雷吧!” 王土地连忙胡诌:“我是沙河中修炼的老妖狐,与这女狐妖也有几分情面,见她渡劫,就过来帮忙” 辛老七脸更黑了,恶声骂道:“编,接着编!” 王土地支吾说道:“我这老狐妖好不容易修成人身,请雷公大人宽宏”老脸翻红,却也说不下去了。 辛老七手中晃荡一物,正是那条狗尾。趁王土地附身递草绳的时机,辛老七悄然把那条狗尾给拽了下来。 辛老七揪住王土地的脖领:“快说,你到底啥人?不说实话,我与你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王土地无法抵赖,只好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 辛老七哇哇大叫:“同为天宫当差,你如此戏弄于我,看我不拆了你的土地庙!” 王土地陪着笑脸说道:“雷公大人啊,你说得对,等会我带你去土地庙换衣,顺便把我这老窝砸了,好让你消消气!” 鸦儿咧嘴乐,心想:“雷公爷,王土地那破庙还没有鸡窝体面,到了那,保准你连砸的心情都没有!” 辛老七见村口处村民正喜笑颜开地冲他指指点点,怒火又起,愤恨难挡,拍胸说道:“土地,受此屈辱,心头之恨难消。我要炸平这村子,免得泄露消息。你也知道,什么叫杀人灭口!”说话间,眼中冷光射出,让人颤栗。 王土地心惊,知道雷公喜怒无常,性格暴戾,什么狠招都能使出。真要失去理智放出天雷,此地周围百里再无人烟,玉石俱焚。 辛老七又奔向高鸦儿:“小子,把衣服还我看我不杀掉你,让你魂魄化烟!” 尺女已经化作小鼠钻入高鸦儿怀中,见事态紧急,高声提醒:“乌鸦,快跑!”高鸦儿撒腿就跑。辛老七身形快急,几步追上,一脚踹翻,摁在地上,就要往下扒衣。 高鸦儿大喊救命,王土地短腿紧跑,赶上来,阻拦辛老七。辛老七疯狗一般,呵呵呼呼,冲王土地呲牙,吓得王土地倒退几步。 辛老七左手扼住高鸦儿的喉咙,叫到:“好小子,要不是你,我也落不到如此地步,先前,我手下留情,打偏天雷,饶你性命。你不晓事理,恩将仇报,用怪针扎我,让我神智迷乱,陷于坑中遭受屈辱。现今,我要掐死你!” 辛老七铁腕收紧,高鸦儿憋的头脸紫涨。吱吱一声,胸口处窜出小鼠,趴在辛老七手腕上啃咬。辛老七右手一扫,小鼠飞出几丈远。辛老七骂道:“臭老鼠,附在疯女身上诬赖我,我等会用脚碾死你!” 王土地撕扯不开,见高鸦儿的小锄头丢在一旁,急中生智,慌忙捡起,亮向辛老七:“雷公爷,你早先不是询问着孩子的来历吗,你看锄头,咱都是在天庭混差事的,应该识货!” 辛老七瞅了瞅锄头,确实吃惊,这锄的铁头黑幽沉实,隐隐散出阴寒之气,如同千年不化的冰片,让人不寒而栗。辛老七心动:“这是地府之物,这小子定和地府有牵扯。常言道神仙好骗,小鬼难缠,我若杀了这孩子,地府不会罢休”嘴里哼了一声,手稍微放松,高鸦儿咳咳喘气,缓过神来。 王土地把锄把伸到辛老七鼻子下,说道:“你再嗅嗅,能猜出木柄的来历!” 辛老七皱着眉头,伸着鼻子闻了闻,一股暖热奇香涌入鼻孔,脸色大变,赶紧松开手,放过高鸦儿,跳到一边,面色凝重。 高鸦儿翻滚爬起,大口吸气,脸色渐渐红润。 辛老七敬畏说道:“土地,这是十万年神木,王母亲自管辖的蟠桃园中才有” (第十三章《天灵之光》预计12点25分更新,恳请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下篇 天灵之光 王土地故作深沉,止住辛老七:“嘘,有眼力,当官做差的,口风要严实,别多说,心里明白就行!” 早先,雷宫派辛老七去蟠桃园布雷行雨,浇沃桃树。正值桃花盛开,满园姹紫嫣红,宛若云霞,灵气飘渺。辛老七趁人不备,溜到园中游览一番,还趴在十万年蟠桃树嗅了几嗅,爽得他连打十几个喷嚏,浑身舒泰。所以,他这小小的雷公知道蟠桃木的气息。 见王土地高深莫测的样子,辛老七惊疑不定,这孩子手中怎会有天宫神物! 天庭皆知,十万年蟠桃树珍稀无比,王母娘娘视若性命,连玉帝都不能碰一手指。当初,玉帝珍爱的一柄宝扇断了根木条,就让人从十万年蟠桃木上截下筷子长的一段,削成木片,装在扇子上。王母知道后,怒不可遏,和玉帝吵闹。怎么吵的不知道,只晓得玉帝罢朝五天。仙官们猜测,一定是玉帝脸上出了点问题,无颜召见臣子。 如今,这孩子手中竟然有半尺长的万年蟠桃木,定是与王母有些牵扯,否则王母不会忍痛割爱。 反复盯看那柄小锄头,辛老七豁然开朗,怪不得这小小孩子能顶住天雷,来头不小啊!幸亏自己没有打残他,否则天上地下再也无容身之地。 辛老七哪知道,锄上的铁头是王土地偷地府牛头的勾魂铁叉打造的,蟠桃木柄是王土地的相好红花趁孙大圣闹蟠桃园时藏起来的。辛老七要静下心来再看看王土地的大锄头,更会心跳,王土地的锄把二尺多长,也是十万年蟠桃木做成。 这时,雨雪止住,乌云褪去,日头露出,暖热之光照射四野。 辛老七吃惊,自己还没有推开乌云,云朵怎么自己跑了? 一束金黄的光线自天而降,射入草丛中。狐妖身影冉冉升起。 王土地高喊:“天灵之光!” 大家一起仰头望,惊呼:“狐狸,狐狸升天成仙了!”白狐身姿升起,浮在光影中,四肢伸开,眼睛微睁,慵懒而妩媚,白毛洁亮,在天灵之光的滋润下,伤痕全消。 天灵之光乃天地间至纯至善至真的光线,能消除妖物身上的邪恶之气,也能修复损伤提升修为。妖物心性明智醇善,又经受住天雷轰击,渡劫成功,自有天灵之光照射,脱胎换骨,身上再无腥恶妖气。 天灵之光清正刚贞,自带神识,能辨正邪。恶妖凶怪投机取巧躲过天劫,名列仙籍,却无法求得天灵之光的净化。 某些妖类有缘拜会天庭仙官,投入门下,倚为靠山,修行满五百年,面对天劫,有持无恐。雷公早已得到上面嘱托,只放空雷,不许毁伤其性命。背后有权贵做依托的妖兽悠悠然走走过场,平安度过劫难,名列仙籍。 然而,神仙好骗,天道难欺。遇有蒙混过关的妖兽,天灵之光或远遁或隐匿不发,不肯眷顾降临其身。此等妖兽名为地仙,身有兽骨,不伦不类! 许多由兽身名列天籍的地仙冠冕堂皇登堂入室,讲经授业,教诲众生,身后依旧拖着一条长尾巴,只是隐藏较密,难以察觉罢了。 更有甚者,某些雌狐荡兽依靠床上功夫得到仙官庇护,打通层层关节,安然度过雷劫。此等无贞不洁之流,天灵之光更无法降临其身,即使荡兽已经名正言顺列入地仙之籍。 近些年,天庭人心贪乱,朝政萎靡,党争不断。权臣通融放纵之下,越来越多的奸诈妖兽混过雷劫,成为“带尾地仙”,各处招摇撞骗,纵欲敛财。 奸佞横行嚣张,清者寒心,天庭威严日渐崩溃。 只是苦了那些无依托的寡妖孤兽,升入天籍的名额被投机者强占,保命成仙的几率日益减少,雷劫愈加爆烈。它们寒贫无助,天雷之下,稍有不慎,皮肉焦烂,血肉淋漓,性命无存。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幸运儿,凭借自身修为,以血肉之躯扛住天雷轰击,引出天灵之光,但有这种福泽的妖兽少之又少。 仰望天灵之光,辛老七明白,李家店的狐狸真正渡劫成!不再是妖,而成狐仙。不过,她也是最低等的地仙,需留在人间历练修道,没有资格进入天庭行走。 一声脆响,狐狸身躯摇动,光彩闪烁,化成白衣女,长发飘飞,白衣如雪,双眸流光,毛尾已经消失无踪。 白狐女落地,冲天叩拜九次,天灵之光缓缓散逸。 李家店的人们亲眼目睹狐妖渡劫升仙,震惊得张口结舌。红花满脸污垢,浑身泥水淋淋,拍手大笑:“狐狸,狐狸变成人了!” 白狐女冲红花微笑,款款走近这疯女子,掏出一方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泥垢。而后一低头,从口中吐出一枚青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上篇 红花如花 白狐女手捏青丸,轻轻咬下一小半,含在嘴里嚼碎,捏开红花的口唇。红花疼痛,皱眉瞪眼,呜呜哭叫。 (女狐妖已经度过雷劫,脱胎换骨,或许以后我们应该称其为“狐女”或者“狐仙”。就像身边的同事荣升后,我们就不能“小李子”或“大老张”地胡乱喊人家,应该尊称“李主任”或“张助理”等等。 “官”这东西很有魔力,许多人只要带上官帽,爹娘起的名字就没了,主任长主任短地被人称呼。官人们还得意洋洋,以此为荣。如今小区内看车库的保安,职责表上都写着“安全部主任”。有事相求,恭恭敬敬喊上一声“某主任”,啥事都好办!你要喊人家本名,人家不理你,认为你不懂事理! 当然,稳重的女狐性情平和,历经磨难,看透世事,不会像人间的官员一样虚荣跋扈,睚眦必究。称呼她狐仙有点生分,就把她称作“狐女”!) 狐女凑近红花,口中吐出一缕清光,如水波般缓缓流入红花口中。 红花眼眉舒展,神态渐渐安详,捂着肚子蹲伏在地,腹部鼓动,胸口剧烈起伏,张开口,一股黑痰吐出,丝丝连连,粘稠发臭。狐女轻拍其背,红花闭眼咳嗽,杏儿上前,替红花擦净嘴角污秽,再看地下,红花吐出的唾液已经洁清稀白,不复浑浊。。 狐女说道:“妹子,你也是苦命人,为情而痴,今日,我助你安魂收魄,恢复神智,以后,寻个如意郎君,好生过日子!” 红花睁开眼,眼瞳湛清,疯态全无,裹紧围身白布,站起身,冲狐女躬身致谢,落落大方。当初尺女附身红花,红花娇媚造作,时而扭捏时而凶厉。如今,尽显贤淑本色。 早前,红花丈夫活在人世时,红花恬静端庄,美貌又和气,极受村人称道。丈夫突然溺亡,红花悲痛之余又深觉愧疚,自己体弱,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夫家血脉自此无法传承。伤情淤积于心,难以排解,以致崩溃发癫。 如今,已升入仙籍的狐女催动内丹神气,滋润红花血脉,打通淤积处,同时稳固心魄,恢复其神智。 方才渡劫命危之际,狐女把本身内丹吐于高鸦儿。其实,她还留藏一颗,这颗是她丈夫章儿修炼而出。 狐女丈夫资质愚笨,修炼久无长进,但对妻子极为爱恋。狐女潜修到紧要关头,急于求成,焦躁之下,邪气入心,血气倒流,即将魔化崩溃。章儿不及多想,吐出自己的内丹塞入狐女口中,帮助狐女度过一劫。这颗丹丸熬炼欠佳,灵气不足,呈现青色。失掉内丹,狐女丈夫现出原形,东奔西窜为妻子寻找血食补充体力。 在所有血液中,人血就最具灵气。许多雌妖修炼道术,往往化成美女,勾引壮男,吸血精血,法力提升最快。狐女心存善念,屡屡告诫丈夫切莫如此,非不得已,不得妄杀。恶孽过多,心魔难抑,即使修炼有成,也会震惊上天,天雷难逃。 狐女即将渡劫,体内灵气窜动,阴阳失衡,毫无防护之力。 周边灵兽也知此情,早已潜藏附近,伺机杀死狐女夺取内丹。狐妖丈夫小心护持,不敢远离。无奈之下,进入临近的李家店偷窃肥鸡,以至丧命被煮! 丈夫惨死,狐女愤恨之下,气血翻涌,狠狂交加,心头魔起,屡屡入村骚扰。但此狐女善念厚重,百般犹豫,最终扛住心魔恶念,没有造下过多杀孽。 鸦儿说得对,狐女操纵毒雾围村,只是为了宣泄恐吓,压根没想伤人性命。 天灵之光明辨是非,自天降来,净化其身,让这饱受挫难的小狐妖化身成仙。 村中人围过来,红花一一喊出:“二爷爷,五奶奶,七叔,六婶”辈分不乱,名号分明。大家晓得红花真正恢复神智,欢欣不已。 几个老婆子拉着红花的手直掉眼泪,红花呜咽说道:“大娘,婶子们,这些年我闹疯病,癫狂不清,扰闹村庄,娘家无人过问。能活到现在,多亏咱李家一族的亲人,才没有冻死饿死。年前大灾,缺粮少食,你们不嫌弃,照旧留我一口饭吃。此等恩情,至死不敢忘!” 李家店附近此刻天晴云散,黑雾皆散得干干净净,日光渐强,亡灵魂气大多也已各归其长眠处。李科没走,一团魂气挑着担子躲在墙角避光处,抓耳挠腮,咳咳长喘,好似难受。 在王土地指点下,李宝根老人指挥几个壮汉搭建起一座小帐篷,铺上苇席,遮蔽阳光。正中挂起族谱,桌子上摆好贡品,点燃清香,依次放置一些桌椅板凳。老驴头举着一把大黑伞,守到先祖李科的魂气身边,替他遮挡住强光。 李科晃晃悠悠飘进帐篷,端坐供桌旁,啾啾人语,让李宝根亲自去请女狐仙c雷公c王土地c高鸦儿入帐。李宝根冲祖先魂气磕了几个头,赶紧去办。 辛老七倨傲,双臂抱胸,抬头看天,不理睬李宝根的邀请。 狐女冷哼一声,说道:“雷公爷,为了劈碎我,你也忙碌半日,也该到帐篷中歇歇脚,饮足茶水,方有力气返回雷宫!” 辛老七怒火又生,欲发作,但见狐女仙气环身,不敢狂悖,哼了几声,勉强入帐。狐女几经生死,渡过浩劫,沐浴天赐灵光,修为更上一层,足可以抵御辛老七。再加上王土地,还有高鸦儿以及尺女,辛老七难有胜算。 李科的魂气见众人进来,虔诚道谢。后人免除血光自在,血脉不断,他自然高兴。 李家庄的人们在帐篷外依照辈分排列,一一进来跪拜,又小心退出。 李科更加喜悦,啾啾呼唤,高鸦儿听出这是嘱咐后人要忠厚为本,行善积福,诚心待人,少作杀孽!李家店的人们激动不已,铭记在心。 最后,李科冲李宝根比划,意思是要好好招待高鸦儿c王土地c辛老七和狐女,李宝根赶紧答应,让人去把村里仅剩的一只羊宰掉。 听到宰羊,老驴头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族长兴奋之下要杀掉他那驴闺女来待客。 辛老七见村民杀羊招待,心里的气消了不少,除妖没成,捞顿饭吃也凑活。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 这时,红花端着茶壶过来给众人添水。 方才,杏儿把红花领自己家中,简单洗浴一番,把自己出嫁时的一套深红棉衣送给红花穿上,胸口还绣着几朵梅花儿。 打扮完毕,杏儿咋舌称奇,竟然有几分嫉妒。 狐丹滋下,红花不仅神智清明,眼明耳聪,谈吐贤雅,而且肌肤白嫩,宛如乳脂,让人垂涎。再配上这身红色绣花棉袄,人如其名,真似一朵带露绽放的“红花”。 杏儿想,幸亏红花是女儿身,若是男儿有这般容貌,自己早扑过去抱住了啃几口了,即使蠢笨的丈夫守在旁边,她也不顾忌。 (各位朋友们好,第十四章下篇《明目善睐》预计12点25分更新,继续恳请大家点击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下篇 明目善睐 红花进得帐篷,先给老祖先李科斟茶。李科咳咳吐气摇头,好似感慨自己的后人也就是红花的丈夫有福娶得如此美妻,却无缘终身相伴。 红花又给女狐妖斟茶,狐女一饮而尽,叹道:“我一只打洞宿穴的小兽,终于能安心品尝人间茶水了!只是可惜我那短福的丈夫没能挨到这一天!” 红花拜谢狐仙赐丹之恩,狐仙赶紧把她搀起,上下瞧看红花,夸赞道:“妹子,好俊的容貌,好水嫩的脸蛋,我虽升仙,却也自愧不如!” 红花羞红脸,轻声说道:“上仙,我哪能与您相比,你是星月,我只是人间一粒凡尘!” 听得此话,狐女舒心一笑。五百年苦修,终成正果,被人敬称“上仙”,自然受用。美中不足的是,丈夫遇难,无缘同享,想起此事,心中一酸。 见狐女脸上阴晴不定,王土地明白她的心思,悄悄凑近她,低声说道:“你那丈夫虽是狐身,但也修出灵识,死后魂魄自然归于地府。我这小土地粗陋寡闻,职位低微,但在阴司中也有几个朋友。我去通融一下,让你那丈夫转世成人,投胎到好人家,我再告诉你投胎去处,你也好时时眷顾,同享人间欢乐!” 狐女闻听此言,喜悦难抑,起身便向王土地下拜,王土地倒也不谦让,大大方方地接受狐女的敬意。 狐女更加高兴,她坚信王土地一定会办成此事。 高鸦儿走近狐女,狐女摸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恩公,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再也不辞!” 高鸦儿见狐女郑重,急忙说道:“你喊我鸦儿就行,若嫌麻烦,直接喊我乌鸦” 狐女说道:“好,以后我就称呼您鸦儿,还是那句话,若有差遣,绝不延误推脱” 高鸦儿摆手:“不用,不用” 胸口却传出细细微声,酸溜溜地传入狐女和鸦儿耳中:“哼,这毛狐狸,成了仙嘴巴发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是这乌鸦夜里寂寞,招你伴睡,你也愿意?” 狐女自然知道这是尺女的声音,其余人皆听不见。她受此羞辱,并不动怒,知晓尺女吃醋,不禁替高鸦儿担忧。 一则,尺女伶俐也看重鸦儿,但心胸狭小,贪功近利,喜怒跋扈,敏感易怒。倘若这小鼠女长期跟随鸦儿,非鸦儿之福。 二则,人和妖身体禀赋不同,难以婚配。天庭有令,人妖不能通婚,生恐错乱人妖界限。若强行相恋,必受天谴。鸦儿忠厚无谋,尺女心机缜密,手段阴辣无忌。日后,鸦儿若被蛊惑,人妖相亲,终生受害。 鸦儿又想起一事,急忙低声对狐女说道:“上仙,你赐我内丹,我也不会修炼,我还给你吧!” 刚说完,高鸦儿胸口一痛,这是尺女在咬他,细声传出:“还怎么还?难道把肚子剖开” 狐女拉着鸦儿小声说道:“鸦儿,我已渡劫,不需内丹。此物珍贵,含聚灵气,滋养体魄,受益无穷。千万莫乱宣扬,一旦走漏消息,妖中恶徒会寻迹而来,裂腹取宝,反而害了你!” 鸦儿记住,女狐仙轻启玉唇,微声细语,对高鸦儿胸口处的尺女说道:“小鼠,我也知你会对鸦儿尽心。不过你性情多变,我究竟难以放心小恩公的安危。你且记住,日后逢有变故,你若祸害这孩子,我会让你碎尸万段,魂魄锁入铁蒺藜牢笼,受尽水煮火烤之苦。即使你能侥幸逃脱,我也会召唤狐族,搜窟撅穴,杀尽你所有族人,有一千杀一千,有十万杀十万!” 高鸦儿胸口再无声音,只是,高鸦儿觉得贴胸小鼠的腹部咚咚鼓动,看来吓得不轻! 高鸦儿问狐女:“上仙,以后我怎么称呼您!” 狐女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那死去的丈夫说我的眼睛明亮,像人类所说的‘明目善睐’,他喊我‘明睐’,你也这样喊我就行!” 说话间,吹气如兰,几缕长发垂到高鸦儿脖颈间,高鸦儿一阵痒麻,说道:“哦,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您修炼五百年,岁数大,我是晚辈。以后,我就称你‘明睐’奶奶!” 狐仙不悦,说道:“我没这么老!” 高鸦儿醒悟,女人都不服老,称奶奶确实不雅,连忙说道:“明睐大婶!” 狐仙几乎晕厥:“孩子,这大婶我可当不起,你看我的面相,白润润的,人间的小姑娘才这样!” 高鸦儿终于明白了,忙说道:“明睐姐” 狐仙高兴,媚态尽显,眼波闪动,还真是明目善睐! 尺女终于忍耐不住,在高鸦儿胸口爬搔,尖声骂道:“有这样自降辈分的吗?想干嘛?倚老卖老,勾搭幼童,不要脸!” 狐仙明睐和高鸦儿说话间,李科和王土地攀谈正欢,李科非得让王土地上座,王土地推脱:“不行,你是主,我是客,不能乱了礼节!” 李科指着地面,叹惋说道:“土地公啊,这片老土老地才是主,我们都是过客!” 而此时,红花捧着茶壶为雷公斟茶,雷公一双小黑眼直勾勾地盯着红花,嘴角流下涎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上篇 忍辱攀亲 给这围着草苫的雷公倒水,红花本来就羞涩难堪,见雷公如此垂涎失态,红花低头走开。方才换衣服时,杏儿已经把同卧坑中的风流韵事告诉红花。 红花知道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为了降住这凶神,大家才出此下策。袒胸露乳,和此男同卧一坑,虽然是神灵(尺女)附身所为,但毕竟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大损名节。 不过,能够帮助李氏一族度过劫难,她也心甘情愿。丈夫身亡,自己疯癫,衣食难以自理,全靠李氏一族的殷勤照顾方才能活下来。倘若在别的村子,死亡丈夫的寡妇即使没有疯癫,也会被族人欺凌赶走,以便抢夺家产。 李家族人的仁厚让清醒后的红花感激涕零,暗中发誓,余生一定报答族人。 雷公辛老七见红花走开,觉出失态,赶紧喝水,遮掩尴尬。过于紧张,水杯抖晃,半杯子水撒到腰间的草苫子上,正烫着要害处,热气腾腾,疼得他黑脸泛红,咬牙瞪眼,却不敢言语。 杏儿眼尖,瞧到这一切,不禁扑哧一笑。辛老七的黑脸越发涨红,宛似猴屁股,额头冒汗,坐立不安。此等窘态,让杏儿更忍不住,哈哈笑起。 帐篷中人们止住话声,一起看向杏花,莫名其妙。 辛老七最怕这女人,嘴唇薄的像刀片一样,一张嘴,带着寒光的话语飞射四方,能够杀人灭命啊。方才坑边那顿唱骂,让他心有余悸。 事到如今,怕也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辛老七把水杯放到一边,紧了紧腰间的草绳,站起来,走近杏花,瞪眼呲牙,狠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还笑的出来。早前,你可曾在坑边骂我和这倒水的妹子是‘奸夫’?” 见这雷公凶悍,杏儿害怕,不敢再笑,赶紧服软:“雷公爷爷,别生气,我的舌头天生就贱” 辛老七却变了神态,低眉顺眼,扭扭捏捏,驯良的像只小绵羊,慢慢说道:“‘奸夫’这个词我觉得不顺耳朵!” 杏儿害怕,慢慢后退:“你想怎样?” 土地公悄悄抄起锄头,明睐半眯着眼睛,指尖青气环绕 辛老七脖子一挺,歪着脑袋说道:“应该改成‘猛男娇娘’方才合适!”随机又冲杏儿挤挤眼睛,杏儿心机透彻,立即明白这雷公的心思。 闻听此语,大家全愣神,旋即明白过来,一起大笑。辛老七团团转,冲众人拱手:“多帮忙,多帮忙!” 杏儿挺了挺腰杆,擦去脸上的虚汗,冲辛老七骂道:“丑鬼,是不是看上我那红花妹子了?” 帐篷内登时鸦雀无声,大家焦急,暗暗责怪杏儿鲁莽,竟敢嘲讽雷公为丑鬼,真要再激起这雷公怒火,冲动之下,非得闹个天翻地覆。 谁知,辛老七不怒反喜,愈加恭顺,在杏儿面前点头哈腰,好似哈巴狗讨好主人,嘿嘿笑着点头。 辛老七孤身多年,如壑,猛然见到焕然一新的红花,立刻倾心。 红花白嫩的肌肤,如同刚出锅的水豆腐,让他怦然心动。他平日最恨自己的一身糙皮,乌黑透亮,认识的人知道他是雷公,不认识的还以为是挖煤烧炭的。因为自己黑得太瓷实,时常梦想寻到一位白肤女子做媳妇。他明白自己无法高攀天上的仙娥,琢磨着在人间寻找一位终生伴侣,而红花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 杏儿冷笑,继续说:“你啊,又黑又矮又丑,门牙又大,恐怕入不了我那妹子的法眼!” 辛老七急忙辩解:“大姐啊,别看我黑丑,我也有几件好处” 杏儿搬了个凳子坐下,翘着脚,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侧着头掏耳朵,大模大样地地说道:“好,那你就说说有啥好处!” 辛老七毕恭毕敬立在杏儿面前,板着手指头一一点数:“第一点啊,我虽是小差,可毕竟为天庭做事,也算体面差事,你们人间的县太爷见到我也哆哆嗦嗦地不敢放肆!” 王土地对高鸦儿说道:“这雷公,只会放雷,替天庭撑撑场面,好比好比对,就是玉帝坐轿,他敲锣,闹出点动静,吓吓老百姓罢了!” 辛老七瞪了王土地一眼,王土地赶紧闭嘴,辛老七接着说:“第二,你看,红花嫁给我也不算亏。我还是新男,红花总归有过男人!” 王土地哼了一声,又对高鸦儿说道:“什么新男,几百年的老光棍罢了!” 众人哄笑不停,辛老七尴尬,冲王土地喊道:“有完没完,再不闭嘴,我踹断你的锄头!” 这边,杏儿也变了脸色,厉声骂辛老七:“你这个家伙,还嫌弃我妹子嫁过人,呵呵,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按人间算,你也得有个几百岁了吧。我妹子才多大,二十刚出头,你这是老太太吃豆芽,捡嫩的挑啊!还嫌三怪四的,打雷打到自己脑袋上了!” 辛老七猴急,急忙辩解:“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这意思!对,对,上次不小心,放雷的时候炸到自己了,脑袋到如今还有点迷糊,净说错话!”急躁过甚,额头又冒出汗来。 杏儿见火候已到,悠然说道:“好了,看你也算诚心,你和我那妹子毕竟‘同坑一场’,我尽量撮合。不过,妹子的事我也不能做主。这样吧,我带你到我家,你自己和我那妹子聊聊!” 辛老七喜不自胜,连连向杏儿作揖。杏儿起身,向外走去,雷公辛老七围着草苫子在后面跟随不舍。 王土地冲辛老七喊:“打雷的,把腰里的草绳系紧点,相亲见面的,心里骚情就行,别掉出棒槌来!” 帐篷内又是一片笑声,辛老七回过头骂:“你这土地,再要耍无赖,我把你的草帽子撕烂!” 杏儿带着辛老七去找红花 第十五章下篇《家居下界》预计12点25分更新,劳烦大家点击阅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下篇家居下界 李科的魂气双臂比划,让李宝根等人离开帐篷,他是怕自己的阴气太重,损伤后人的阳身。 狐仙明睐对王土地说道:“土地公,雷公好歹也是天差,让他披着草苫子乱逛,确实太寒碜。要不,咱给他找见衣服遮遮羞!” 王土地摇头:“不行,这些天差,平日依权弄势,跋扈惯了,来到人间,就让他穿草苫!一旦给他衣服,他穿戴整齐,转脸就把自己当爷,光着身子还能有点人味,脑子也能清楚一会!” 一个时辰后,李宝根带着人抬来八仙桌,端来一大盆羊肉,香气逼人,热气四溢,请祖先和客人们享用。大家还没动筷子,辛老七匆匆闯进,喊了一声:“饿死我了!”蹲在凳子上,抄起一根羊肋骨就啃,嘴里嘟囔:“鲜嫩嫩的,好滋味,比天上的羊肉好吃多了!” 王土地试探问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样子红花应诺了?” 辛老七咧嘴笑:“你这老家伙脑子快,有眼力!” 大家为辛老七感到高兴,也衷心祝福红花。 曾经的疯女子,如今能嫁给雷公,也是否极泰来。可以看得出,辛老七暴躁,但对红花极为珍视,否则不可能如此俯首帖耳,任人戏弄。 老驴头进到帐篷,左臂抱着一酒坛,右手端着几个木碗,放到桌上,给大家倒满酒,退身而出。 李科的魂气坐在主座,并不动筷,只是伸长鼻子嗅闻酒气肉香,可以看出,心满意足。想当初,离家别母,孤身来到此处。现今,后世子孙血脉传承不断,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日渐昌盛,怎能不高兴! 明睐渡劫以后,对血食没有兴趣,只是饮了几杯酒。高鸦儿人小饭量大,刚吃一口,就见帐篷边上挤进几个小脑袋,是李家店的几个小孩子。一个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垂涎欲滴地望着盆中的羊肉。高鸦儿心中一痛,再也吃不下去,从盆中挑出几根肥嫩的羊肋骨递给那些孩子,孩子们欢呼而去。 王土地对辛老七说道:“雷公,啊,别光顾高兴,也得想想以后日子怎么过,你是想把红花带到天庭居住?” 辛老七迟疑,说道:“天庭房屋稀少,价格高昂,我这雷公辛苦打雷几百年,连一间小棚子都买不到。那些大仙大神的,薪酬丰厚,孝敬不断,楼阁连片,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小杂役,我如今还在雷宫睡大通铺,和几十个穷兄弟们挤着睡,红花去了也没地方住!” 王土地点头:“那就让红花在李家店住,你的薪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省点钱,可以在下界买上几百亩地,随便盖房,广厦宽间,小日子红红火火,让天上的神仙都羡慕!” 辛老七还是犹豫:“在下界居住也好,只是将来有了孩子,籍贯在下界,再也回不得天庭!” 王土地冷笑:“你舍得让孩子留在天庭?天庭虽好,可也不是我们这些杂役们的安乐之所。你我都无权无势,孩子即使在天庭生活,也只能为那些神仙们端茶倒水,跑腿打下手,终究贱人一等,不如让孩子们活在下界,自由自在,也是福分!” 辛老七眼睛一亮:“对,那我就在这李家店安家,做个土财主!省得在天上受憋屈!” 王土地又说道:“雷公爷,等会我带你到土地庙寻件衣服穿,临走了,你也得给红花留点钱,也好置办点嫁妆!” 一听此言,辛老七面红耳赤,用手挠了挠光屁股,低声说道:“我现在身上就剩下一件草苫子了,哪来的钱,过几再送来” 刚说完,帐篷外一声咳嗽,正是杏儿的声音,辛老七冷汗直流,心想今儿不留点东西还真走不了,找谁借点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上篇 鸦儿舍钱 辛老七冲王土地一抱拳:“地仙,可曾带有银钱,借我一些,好渡过难关!” 王土地面露难色:“别叫我地仙,还是喊土地吧,实在对不住。你看我这棉裤,都打了好几个补丁了,都没钱买新的,真没钱!” 辛老七啐了一口:“你这土地怎么当的,别人当土地,卖地收租,腰缠万贯。你倒好,破衣烂裤,快混到叫花子份上了!” 王土地尴尬,连连道歉。 辛老七又看向狐仙明睐,明睐急忙说道:“你别看我啊,我一个妖精哪有钱?要有钱的话,我男人也不会去偷鸡!” 辛老七气得掉泪:“我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糊弄到媳妇,连个钱都借不出来,怎么让我碰到你们这两个穷神!” 李科的魂气冲雷公直摆手,意思是让辛老七别急别恼,无论啥事,他这老祖先都可以出面说合。 辛老七更加不自在,黑脸发青,肉也不吃,酒也不喝,蹲到角落处生闷气,宛如输光了钱的赌徒,又急又赖。 高鸦儿走到辛老七面前,轻声说道:“雷公爷,我那还有五块银元,送给你救急!” 辛老七不信:“一个孩子家哪来银钱,不要再哄我玩,我今儿够倒霉的了。别人相亲,绸衣缎褂,油头粉面,还带个文明帽,我倒好,围着草苫子见媳妇,就差光屁股了。好在媳妇贤惠,不嫌弃。如今又拿不出钱给媳妇留作私房,借又借不来,活着还有啥意思,弄点雷劈自己头上死了算了!” 高鸦儿也替辛老七难过,转身跑出帐篷,奔到老驴头家,从背箱中取出五块银元。 此时,胸口传出骂声:“乌鸦,傻蛋瓜瓜,钱送给别人,咱们一路上喝西北风啊!” 高鸦儿说道:“尺女,雷公熬了几百年才寻到媳妇,挺不容易的,不拿点钱,婚事吹了,还不知再等多少年,咱先借给他,他会还咱的!” 尺女更愤怒:“等那穷雷公还钱,咱早饿死了。我祖奶奶真是瞎了眼,让我跟随你这傻蛋!” 高鸦儿一愣神:“你祖奶奶本身就瞎了一只眼!” 尺女一时语塞,忍了一会,终于恨恨说道:“我也不管了,就这一点钱,愿意给谁就给谁,真是穷根穷命,只能过愁惶日子!” 高鸦儿不愿意了:“谁家穷根?我姥姥家曾经是大财主” 尺女再不说话,看来真生气了。 高鸦儿不理她,返回帐篷,把五块银元递到辛老七手中。 辛老七捧着五块亮闪闪的银元,眼含热泪,感激涕零,搂着高鸦儿说道:“小哥,你放心,以后我会还钱,等我回到雷宫,提一箱子钱还你!” 高鸦儿摆手说道:“雷公爷,不用着急还钱!也不用还这么多,还是五块就行,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胸口一阵痛,看来尺女又在发疯。 两人的对话惹得王土地直乐,对明睐说道:“你看他两,一个喊哥,一个称爷,乱辈分了!要说这钱,甚是厉害,能使鬼推磨,也能使神喊哥!” 辛老七尴尬,对鸦儿说道:“孩子,以后别爷啊爷啊地叫,太生分,以后你就喊我叔就行!”鸦儿点头。辛老七拿着银元送给杏儿,让她转交红花,扯点红布,缝制衣被,生怕杏儿嫌钱少,急忙说道:“过几日,我再回李家店,多带钱财,买地盖房,体体面面地迎娶红花!” 杏儿说道:“你要是不来怎办?难道让我妹子重新守寡!” 辛老七焦急:“一定不食言,若有异心,天打雷劈!” 杏儿斜着眼说道:“说这没用,你就是打雷的,能劈自个!” 王土地说道:“妹子,我给你出个主意,若是这雷公不守信,你们啊,就到灶王爷神像前告他,告他个民女之罪!” 辛老七惊叫:“可别在灶王爷面前乱说,他的嘴碎,时常在玉帝面前走动,没事嚼舌根能翻起三尺浪。真要被他抓住把柄,此事必然上达天庭,我非得被丢进八卦炉里炼丹药。我一定来,一定来,让我媳妇放心!” 杏儿满意地走了,辛老七只擦冷汗。 王土地起身,说道:“雷公,亲事也定下了,咱们该走了,去沙河土地庙换身衣服,别在这里光着屁股丢脸了!” 明睐也起身向李科辞别:“我在此处已经显露行踪,不利清修,也去沙河,那里人烟少,僻静。” 高鸦儿拉着王土地依依不舍,泪水流下,王土地劝慰:“孩子,你且南行,过几给你托梦,咱爷俩在梦里见!”高鸦儿这才破涕为笑。 一阵清风吹来,尘土眯眼。等大家睁眼四看,王土地c雷公c狐仙皆不见了踪迹。 李科的魂气立在帐篷内,后人们聚拢过来,磕头敬香。李科魂气抖动片刻,一声长鸣,化作白气沉入地下。 此时,已到下午,日光西斜,金光铺地。想起这场风波,大家面面相觑,恍然如梦。帐篷内的羊肉正香,大家一起分享,吃得津津有味,如卸重担。李宝根嘱咐大家,莫向外人泄漏今日之事,大家齐声应承。 突然外面传来喊声:“大家快去看啊,铁豹和她媳妇打起来了,砸盆砸碗,不过日子要散伙啊!” 大家吃饱喝足正要寻个热闹,赶紧前去围观。李宝根气得跳着脚骂:“祖宗刚走,就要打闹,这才真个笨夫愚妇,不晓情理!” 高鸦儿问老驴头:“他两真要分家散伙?” 老驴头大笑:“傻孩子,明媒正娶,过了这么多年,孩子一大帮,哪能说散就散!” 这时,李宝根大喝一声:“铁锁,你小子给我站住!” 铁锁听见叫声,赶紧站住。心中像揣着一个小兔子,咚咚直跳,哆嗦着返回,冲李宝根磕头:“祖爷爷,我知错了,不该丢下你不管,我错了!” 李宝根抡起拐杖就打:“臭小子,雷公爷发怒那会,大家逃避,我滑倒在地,你小子光顾自己逃命,也不扶我一把,还说我这么大岁数,活够本了我告诉你,再活一百岁,我也没够!” 铁锁还是磕头,弄得一脸泥水,宛如唱戏的大花脸。李宝根这才消了气,皱着眉头说道:“锁啊,这次我先饶了你。这几日,我要出去走动走动,会会亲戚,趁着还有口气,和老哥们老姐们见见面。这老寒腿啊,走不动路。锁啊,你看,该怎么办?” 朋友们好,第十六章下篇《老祖慈心》预计12点25分更新,恳请大家点击,在此谢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下篇 老祖慈心 铁锁如蒙赦令,赶紧说道:“祖爷爷,不管你到哪,我套车拉你去!” 李宝根摇头:“坐车太颠,还没到亲戚家,我的骨头先散架了!” 铁锁站起,扶着李宝根讨好说道:“那也不难,咱村不是有一顶小轿子吗,我带人抬你去!” 李宝根叹气:“轿子太闷,不透风,一坐里面我就喘不过气来,你小子没安好心,是不是想憋死我啊!” 铁锁焦急:“祖爷爷,不坐车,不坐轿,咱怎么去亲戚家!你这么大岁数,老胳膊老腿的,不能走远路啊!” 李宝根一瞪眼:“你不会背我去?” 铁锁犹豫,李宝根又要抡拐杖,铁锁赶紧答应:“好,祖爷爷,背你去,我是你的一头小驴子!” 李宝根高兴:“这才是好孩子,来,先背我到铁豹家劝劝架!” 铁锁蹲下,李宝根伏在他身上,铁锁背着这年迈的祖爷爷往前走。李宝根咳嗽几声,说道:“锁啊,我家院子里有几棵树!” 铁锁一愣:“祖爷爷,问这做啥?你那院子里,有两棵杏树,四棵枣树,一棵枇杷树!” 李宝根说道:“有这么多树,我一年到头,杏啊,枣啊,一点都吃不到!” 铁锁心中发酸,说道:“果子全让我们吃了,我从小爱吃枇杷,您常给我留一大篮子!” 李宝根拧住铁锁耳朵:“打小心疼你这家伙,一遇祸事,你光想娶媳妇,丢下老祖宗不管!” 铁锁愧疚自责:“祖爷爷,我错了,我错了!” 李宝根这才满意地笑了,伏在铁锁背上,思考如何给铁锁说门亲事,孩子大了,没个媳妇无法安心过日子。还有老驴头的侄儿铁虎,莽莽撞撞的,也该寻个女子约束他。 高鸦儿回到老驴头家,收拾好背箱,就欲离开。老驴头阻止:“孩子,你救下李家一族,我们感激不尽,多留几天,我们也好报答恩情!” 高鸦儿摇头说道:“阻止这场天灾,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爷爷,助人避难,这是做人的本分,不要太过于记挂此事!” 老驴头无奈,只得为高鸦儿准备路上的吃食。 这时,铁锁背着李宝根走进,铁锁伏下身子,李宝根颤巍巍站到地面。李宝根对高鸦儿说道:“孩子,我也听说了,你要去恩平县城。我也瞧出,你是有大本事的孩子,急着走,不敢耽搁你。不过,暂且在这住一晚。明日,让老驴头套车送你去!” 高鸦儿急忙说道:“爷爷,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走就行!” 李宝根微笑说道:“真是实心眼的孩子,有啥麻烦,不要客气了,明天,杏儿带着红花也去恩平县城扯布买衣,一同坐车去!” 铁虎也托着胳膊过来劝:“兄弟,委屈留一晚,你再给我行行针你也知道,我可请不起郎中!” 鸦儿犹豫一番,只好同意。 晚上,高鸦儿宿在老驴头家,李宝根相陪闲谈。村人陆续送来一盘羊肉,两盘饺子,一大盘豆腐,还有两碗鱼汤,摆了半桌。 高鸦儿知道,东西不多,全村已经倾其所有,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没有多少余粮,置办一桌这样的饭食,已经不容易。下午宰杀的那只羊如今只剩一堆骨头,孩子们久未见肉食,哪能按奈得住?早已分吃干净。 吃完饭,李宝根没有回家,也睡在老驴头这里。忙碌一天的两个老人禁不住疲倦,躺于炕上,沉沉睡去,呼噜声此起彼伏,涎水沾满胡须。 鸦儿为铁虎扎针疗治,铁虎被狐女捏断的左臂已经能略微转动,对鸦儿敬服不已。道了几声谢,铁虎悄悄退出,让鸦儿休息。 黑矮的草屋,昏黄的油灯,暖热的土炕,熟睡老人,屋顶上传来鸟雀的爬搔声,一切都让让高鸦儿感到温馨安实。屋中的气味并不好,掺杂着柴草的焦糊气,还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这是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有人不愿意进老人的屋子,就是害怕这种味道,觉得恶心作呕。而高鸦儿却觉得这味道最暖心,饱含温情,身在其中,心中油然升起踏实的归属感。津门县的奢香楼倒是净爽奢华,可那脂粉味让人心惊肉跳,直坠深渊。 再说王土地等人,傍晚时分,已到沙河。日光斜照,树影婆娑。辛老七提着腰间的草苫子,气咻咻地说道:“土地,你今儿让我赤身露体丢人,颜面无存,我要砸了你的土地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上篇 铁锥砸庙 狐仙明睐好心相劝:“雷公爷,土地公虽然做事欠妥当,可也成就你的亲事,别再追究了。” 辛老七倔强说道:“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得砸他的土地庙出气,我心里堵得慌。要不,你光着身子到人群中转一圈,就知道这羞辱滋味了!” 明睐愤怒,白脸涨红,骂道:“臭雷公,说的啥话?我出身狐兽,可如今好歹是女身” 辛老七知道说错话,赶紧向明睐道歉,明睐扭头走到一边,不再理会他。 土地公腆着肚子笑说道:“雷公啊,对,我的破庙就该砸,我早就看着不顺眼,就是你不砸我自个也得拆了,也好换新庙!” 辛老七点头:“你这老小子到挺知趣,你说一下,你的庙在哪?”伸手就往腰间掏。 明睐花容失色:“做啥哪?做啥哪!上茅厕也得找个僻静地方!” 辛老七却从草苫子底下摸出那柄八棱铁锥,说道:“慌啥?我拿铁锥呐!” 明睐躲得更远了,嘴里骂:“粗俗玩意,怪不得几百年单身” 王土地恍然大悟,说道:“早前看你腰间鼓鼓囊囊,以为你是天生伟男,没料到裤裆里真藏了硬家伙!” 辛老七紧了紧腰间的草绳,黑脸狰狞,白牙呲出唇外,挥起八棱锥,呜呼带风,冲王土地脑门上晃了几晃,厉声说道:“少费话,说,你的庙在哪?再要不识相,我不砸庙,专砸你脑袋!” 明睐见辛老七面色凶狠,暗中戒备。王土地却不在意,嬉笑着说道:“就在这啊,自己找?” 辛老七抬头扫看一圈,哪有庙宇踪迹?气愤说道:“老土地,你又想骗我?” 王土地往松树下一指:“在那!” 辛老七扭头四顾,还是看不到,焦躁喊道:“在哪?” 王土地只得走到松树下矮小的土地庙前,说道:“你眼瞎啊,这么大的一座庙都看不见!” 辛老七气笑,这是庙啊?方才误认为是鸡窝!暗中想到,土地老儿诡计多端,八成是骗自己。趴到庙门前往里瞅了瞅,里面还真有土地公神像,这才明白,此是土地庙无疑,连个土地婆塑像都没有,简陋到家了。站起身来,手中大铁椎举起,就要往下砸。又有些犹豫,转头冲王土地大喊:“我砸了” 王土地拄着锄头,毫不在意地说道:“砸吧!” 辛老七把大锤举高:“我可真砸!” 明睐向前欲劝说,王土地阻拦住她,对辛老七说道:“想砸就砸,利利索索的,还腻歪啥!” 辛老七又看看破庙,黑眼眨巴几下,一跺脚,把铁锥收起来,冲王土地骂道:“这破庙,鸡窝似的,我砸它都嫌磕碜!” 明睐松了一口气,王土地也暗暗欢喜,庙虽破,总归是自己的窝,住了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辛老七气呼呼坐到一边的树根上,骂道:“快给我找件衣服穿,要不我就赖在你这破庙不走了!” 王土地赶紧应承,弓着身子钻进破庙,掏出一小包袱,一层层解开,从里面拿出一套黑棉衣,捧给辛老七,嘴里还说着:“雷公啊,这套棉衣珍藏多年,一直没舍得穿,今天,送你了!你可别嫌弃!” 明睐躲到树后,辛老七夺过棉衣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草苫子丢到一边。 等明睐走出瞧看,乐得大笑,腰都直不起来。 土地公身材矮胖,衣服也粗短。辛老七穿身上,极不合体。棉袄倒是肥大,不过短一截,露着肚皮,宛如百年后流行的露脐装。棉裤太短,都遮不住小腿。辛老七细脸尖耳,肤色漆黑,走路扭拐,配上这套衣服,宛似玩杂耍的猴子,再端个破碗,都能上街挣钱了。 辛老七暴跳如雷,抖抖衣服,自觉寒碜,吱吱尖叫,伸手掐住王土地的脖子:“死土地,你成心戏弄我,把我当猴耍,这是人穿的衣服吗?给我再换一身!” 王土地辩解:“雷公啊,几百年我省吃俭用,就攒下这一套衣服,再也没了!” 辛老七愤怒:“我不管,若不找身合适衣服,我没脸回雷宫。再要蓄意推托,我把你脱干净了挂树上示众!” 一听此话,王土地倒真害怕了,雷公暴烈脾气,脑筋一热,真不知能干出啥事,连忙说道:“好好,我带你去找衣服!” 辛老七松开手,王土地带着他往天齐庙走,说道:“我带你去见个朋友,他或许有多余的衣服!” 明睐在后面跟随,她怕辛老七发起性子伤害王土地。 天齐庙外,冯音鹤正带着儿子大碗劈柴,远远看见王土地带着人走来,赶紧相迎。大碗兴奋喊道:“爹,土地爷爷带了一只猴子来,还穿衣服呐!”一只小花狗紧随大碗,见来了生人,呜啊吠叫,奶声稚气。 辛老七羞怒,大吼:“谁是猴子,老子是雷公,打雷劈妖精的!”声如霹雳,四周树木乱颤,吓得大碗哭嚎,跑到东厢房,钻进郑氏怀中,再也不敢出来。郑氏放下手中的针线,连连安慰。小花狗也尖叫窜进来,趴在郑氏脚面上发抖。 冯音鹤看着辛老七也害怕,王土地赶紧介绍说道:“冯先生,这位是天庭的雷公爷,到此找件衣服穿!” 冯音鹤吓了一跳,急忙向辛老七打躬作揖:“雷公爷驾到,有失远迎,见谅!” 辛老七阴着脸说道:“我就是雷宫的小差役,称不起爷,姓辛,喊我老七就行!” 冯音鹤又看向明睐,见她风姿卓越,眼如墨星,心中一荡,不禁多看几眼。王土地介绍:“这位是刚渡劫的狐仙,名叫明睐!” 明睐见冯音鹤清瘦文雅,衣衫虽旧,却自有一股遮挡不住的书生气度,不禁大生好感。 冯音鹤与郑氏复合后,又谋了个教书职位,心情愉悦,精神焕发,脱去道袍,穿起洋布棉衫,颓唐荒谬之气尽除,整个人焕然一新。 第十七章下篇《有朋地下来》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继续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下篇 有朋地下来 冯音鹤把他们几位请到庙中正殿坐下,端水倒茶伺候。原本颓败的正殿经过郑氏的收拾,窗明几亮,天齐神像上积存的蛛网灰尘清扫干净,更显威严。冯音鹤就把正殿权当客厅,招待客人,也谋划过几日寻几个工匠把墙壁重新粉刷一遍。 这时,天色渐黑,冯音鹤赶紧安排郑氏整治酒菜,招待客人。 王土地催促冯音鹤寻找几件旧衣,冯音鹤还真有些犯难。他倒有几件棉衣,可补丁摞补丁,哪能送给天庭下凡的雷公,思考良久才说:“土地公,不是我小气,只是棉衣太破,拿不出手,不过,我存着一件做秀才时的兰衫,只是单衣!” 王土地急忙说道:“单衣就单衣,反正雷公不怕冷,九霄之上更寒,粗皮黑肉的,都冻惯了!” 冯音鹤捧出兰衫,抱歉说道:“太单薄,不成敬意!” 辛老七大为欢喜:“我老辛,粗手笨脚,打了一辈子雷,今儿,混上长衫穿了,咱也装装书生,斯文一回!” 急忙寻到僻静处,丢掉王土地相送的棉衣,换上兰衫,扭扭摆摆走回正殿,冲王土地喊:“瞧,我像不像读书人!” 大碗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喊了一声:“这猴子没尾巴,真是奇怪!” 辛老七气恼,骂道:“小兔崽子,给你说了,我是雷公,哪来的尾巴!”迈开步就要追打大碗,兰衫太长,绊住脚,扑通倒地。 王土地大笑:“猴子就是猴子,穿上长衫也没个人样!” 入夜,正殿内燃起灯烛。郑氏把酒菜端到天齐神像下的供桌上,大家围坐。郑氏已经知道这猴子似的黑家伙乃是天庭雷公,惊恐不已,倾其所有招待,哪敢有半点怠慢?真要雷公发起脾气,一串天雷炸烂天齐庙,她一家三口就无家可归了! 饭菜丰盛,两盘炒鸡蛋,一大盆炖猪肉,一盘冷撕酱兔,一盘葱香鱼,另有菜蔬六碟。冯音鹤抱出复婚喜宴时剩下的两坛子酒,放到桌旁,又给王土地端出一盘臭豆腐。 王土地和辛老七看着满桌酒菜,摩拳擦掌,满心欢喜。渡劫之后,明睐口味清淡,望见墙角处有几根绿缨红萝卜,拿来一根放到桌上,指甲轻轻挥动,萝卜已成一堆薄片。她挑起一片,放到嘴中咀嚼,脆甜多汁,吃得津津有味。 大碗坐到正殿的门槛上托着腮帮子看热闹,被郑氏拉走。郑氏心里忐忑,不明白丈夫结交为何如此广泛,天神c地仙c狐精娶在一堂,真是吓人。 供桌中央摆着一盆猪头肉,肉厚汁肥,辛老七按耐不住,伸出筷子夹肉,大口吞嚼,嘴里说着:“这世间的肉就属猪肉最香,咬一口,油汪汪的,不像羊肉,腥臊土气的!” 王土地吃着臭豆腐向冯音鹤讲起鸦儿在李家店的经历,绘声绘色,波荡起伏,把冯音鹤吓得一惊一乍。当讲到雷公和村妇同卧一坑时,冯音鹤乐得只拍大腿。 辛老七气愤:“土地,你讲这些做啥?羞辱我不成?”还想再吵嚷,王土地夹了一大块肥膘放入他的碗中,辛老七急忙抄入口中,嚼得汁水四溢,滋啧有声。 冯音鹤挂念鸦儿,想去恩平县寻找。王土地说道:“冯先生,莫再阻拦鸦儿南行。这孩子魂魄不全,缺失的一魂一魄即将投胎重生,如果不尽快查询到新生胎儿的下落,聚全魂魄,鸦儿必将遭天罚!你想陪鸦儿南行,也是不妥,你一个酸腐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啥忙,徒增累赘。在家陪好老婆孩子,才是正业!” 冯音鹤无可奈何,垂泪不止,哀求王土地多多打听鸦儿的行踪,王土地答应。 明睐和辛老七细问高鸦儿的经历,冯音鹤慢慢讲述,当听说鸦儿缺失的一魂一魄即将投胎进入鸦儿亲生母亲腹中,明睐和辛老七相视称奇。 辛老七说道:“新儿只有一魂一魄,神智不全,必定呆痴。鸦儿可以等候新儿断掉性命,收回魂魄,取代新儿在地府的生籍,延续性命!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冯音鹤点头:“地府的人也这样说过!” 正说话,殿外吹起一阵旋风,现出三个人影,冯音鹤看去,正是黑衣牛头c白衣马面,后面跟随着上次送礼来的歪嘴青衣人——五音鬼。 五音鬼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交给冯音鹤,里面放着几件新缝制的衣物,乃是冯音鹤的奶奶冯张氏为大碗赶制的。 冯张氏托歪嘴五音鬼传话给冯音鹤:“大碗既然进了冯家门,就是冯家骨肉,要真心对待。孩子还小,莽撞无知,若闯下祸事,不要过于苛责。更不要冲孩子乱发脾气,若把孩子的胆子吓破,长大后畏畏缩缩没了脾性火气!” 冯音鹤谨记在心,连忙请这三位地府来客入座,介绍辛老七和狐仙明睐。 大家坐在一起,饮下几杯酒,微有醉意,不再拘谨,谈笑风生,烛火轻摇,影照窗上。 (这段时日,单位职位调整,部分心思机巧的年轻人已经走向领导岗位,也有了单间办公室。 本文写者还是老样子,工作也算努力。不过性格上有点缺陷,属于比较呆板的那种,和领导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不会套近乎拉关系。 上周,在工作安排中,颇受部门新领导的冷遇,气愤难耐,也只能无奈接受。 其实说起来,新领导还和我是同级同学,只是人家会做事也会管事。我呐,脑筋比较迟钝,呆在原位不动,还差点让人家往下撸。 不过,也有让人高兴的地方。办公地点楼道拐角处附近有一间展览室,40多平方,里面放置一些机器人,遥控飞行器之类的高科技产品,应付上级领导检查用的。平时锁着门,偶尔才打扫一次灰尘。 经过和领导沟通,这间展览室由我负责打扫清理。我十分兴奋,闲暇时打开门在里面坐一会,落下窗帘,反关上门,读读书,喝喝茶水,或者写写东西,清清静静的,没人打扰。外面人情纷纷,你争我吵,这里幽幽寂寥,宛如世外桃源。 我把这展览室当作书斋,起了个名字“守心斋”!寂静角落中,寻得心情的片刻宁静。以后写文中若有注释,就自称为“守心斋主人”,望大家别见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歪嘴说财 辛老七问牛头现居地府何处,牛头乃实诚人,也不遮掩,唉声叹气说道:“讲起这事就羞人,勾魂捉鬼几百年,挣得薪酬买不起地府半间房,如今,在判官府男舍住,和几十个弟兄挤着睡大板床!” 牛头又指了指马面夫人:“她的薪酬和我一般,多出几分洗刷钱罢了。每个月买完脂粉也剩不几个钱。整天脱脂抹粉的,也勾搭不到有钱男人。有房的看不上她,没房的不敢要她,在判官府女舍住,和几十个女光棍合伙过日子!” 马面夫人愤怒:“谁没人要啦?本夫人眼界高,宁缺毋滥,一般男人也入不了本夫人的法眼!” 牛头撇嘴说道:“哼,别做白日梦了,哪个男人相中你?别的女子温柔体贴,相夫教子,煮粥熬饭,缝衣补袄。你会干什么?整天白脸恶相,提着铁链子勾魂,就是有不长眼的男人把你娶进门,也得吓掉魂!” 马面眉毛倒竖,张开十指就要抓扯牛头,大家赶紧拦住,马面气呼呼地骂道:“牛头,你还好意思说我,几百岁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穷得连个女鬼都没娶上,衣服破了,还得找我缝。唉,我就是心软啊!下回再要找我帮忙,我拿针线锥子扎你!” 牛头苦笑:“别提缝衣服了,上次我的裤子破了个小洞,让你一补,直接把裤腿缝死,害得我两条大腿挤到一个裤腿里,只能蹦着走,别人还以为我是独脚大仙!” 闻听此言,大家哈哈大笑,连马面夫人自己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明睐小声说了一句:“两位阴差,阴阳般配,整日同行,何不搭伙过日子!” 殿内气氛登时凝重。牛头和马面互相瞧瞧,一起喊叫。 马面捂脸尖啼:“让我嫁给他,不如把铁链子挂梁头上吊!” 牛头发抖害怕:“让我娶这母夜叉,我宁肯躲进十八层地狱不出来!” 大家劝慰良久,牛头马面才平静下来,互相不理睬。 五音鬼歪了歪斜嘴,嘟囔:“不是冤家不聚聚头!,打是情分,骂是恩义!”这阴鬼有些口吃的毛病,说话不连贯。 辛老七问五音鬼现居何处。五音鬼昂首说道:“我啊,住的地方靠河近水,通风爽气,鬼来鬼鬼往,最是热闹!” “一定是临河闹市房,价格可不便宜!”王土地和辛老七一脸羡慕。 五音鬼摇头:“不需花钱,不需花花钱!” 辛老七更加佩服:“一定是公家套房,免费住!” 牛头实在忍不住,揭穿说道:“歪嘴鬼不说正话,他啊,就住在奈何桥的桥洞里!” 辛老七大乐:“这么个临河房,真有福气,睡懵了一翻身就能跳水洗澡!” 马面靠近明睐坐着,小声询问明睐的居处。明睐如实回答:“没地方可去!渡劫之前,和丈夫刨土洞钻,冬暖夏凉,就是有些憋气,跳蚤也多,还怕下雨,雨水倒灌,就成水洞!丈夫死了,孤身一人,目前没有居所!” 马面心里同情:“也是个穷妖!” 冯音鹤觉得地府狭窄,房价高昂,或可理解,青天无垠,天庭宽阔,房价一定低廉。辛老七一脸苦相:“天庭所在龙源浮山地界大,都属于公有,私家不能随便盖房,仙多屋少,价格更高的离谱!有权势的神佛无法无天,胡搭乱建,阁楼连栋,没人敢管!一般小仙小差就是搭个窝棚,也得给天庭巡查差官给拆了。大家伙只能挤公家馆舍住宿,我也挤大通铺睡呐!” 王土地洋洋得意,拿着馒头蘸臭豆腐汁,说道:“还是我舒服,能有单间房住!” 大家骂他:“再矫情,滚回你那破鸡窝!” 看着桌前的穷神穷鬼穷仙穷妖,冯音鹤暗自庆幸,自己固然穷卑,可有妻有子,虽居破庙,也宽敞遮风。 辛老七又喝几杯,心中惆怅,说道:“我们啊,能耐也不小,扛叉提链,拿锤带锄的,怎么混的如此潦倒?咱们也得想个法子,开拓财路,把腰包鼓起来。大家合计合计,怎么多弄钱花!” 歪嘴五音鬼对王土地说道:“地地仙,我觉得你捞钱的门路最多!” 王土地侧耳倾听:“麻烦指点一二,如有收获,一定重重酬谢!” 五音鬼翘着腿,慢悠悠说道:“你是谁谁,土地爷啊,手里有地,有地就能生财。以后别光等着别人孝敬,你得主动点。在你的地界里,谁不送你香火,你放把火,把他地里的庄稼烧烧了,让他饿死。就是死了,也不能轻饶,他的后代也必须送你钱,若是一毛不拔,你就把死死人从地里翻出来,送回他家去。如此行事,几年下来,财运亨通,你就是财神爷了,可以把土地庙翻盖成皇宫!” 王土地冷笑几声,说道:“纵火行凶的狠事咱下不了手!再说,人死一了百了,穷人活着受罪,死了好歹入土能睡个安稳觉。为了几个钱,把人家从地里抛出来,弄得一家不安生,我这土地也太缺德了!” 五音鬼拍着桌子说道:“无毒不丈夫,不狠难生财。放火抛尸你做做不了,我再教你个法子。你虽然名义上是土地爷,可是地契不在你手中,只有空名头。怎么办,你得夺地,把你地界所有的土地牢牢抓在手中!你啊,施点法术,弄得这里旱涝叠加,播下种子没收成,百姓饿饿急眼,保准便宜卖地,你就趁机圈地。若是法术不灵,此地风调雨顺,五谷盈仓,也有办法。你可以串通官府,压低粮价,来个丰产不丰收,让老百姓觉得种地无力可图,只能贱卖,跑到城里谋谋生。若有那不识相的老农,死活不卖地,更有办法,你可以请牛头马面两位阴差把他捉到阴曹地府。如此几年下来,你就是真正的土地爷了!” 王土地疑惑:“我要那么多地做啥?” 五音鬼说道:“卖卖啊!你看,天庭和地府这么多鬼神没有房子住,你可以把地卖给他们修建私家庄园,人间的地价再高,也高不过天庭和地府吧?就这么一倒手,几百倍的利利钱就出来了!” 王土地摇头:“土地乃农人根脉,这断人命根c绝人门户的事情我做不来!” 五音鬼慨叹:“好法子不用,活该受穷穷吧。你听我说,方才这法子,你不做,早晚会有人做做!” 越说越兴奋,五音鬼又冲牛头马面说道:“你两这死男女,太不开窍窍,放着现成的钱财不拿,穷穷死没人心疼!” (第十八章下篇《地府几日游》预计12点25分更新,敬请大家点击阅读,守心斋主人在此谢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下篇 地府有人游 牛头赶紧凑过去,恭敬说道:“你讲,真要挣到钱,分你一份!” 五音鬼摇头晃脑:“你们太太死心眼,你们干啥的,勾魂的!谁死了也得从你俩手底过,只要死人就有买卖。你们啊,穷人富人死了一视同仁,聚在一起撵着跑,赶羊似的。不行,得差别对待!” 马面夫人惊奇,问道:“怎个差别对待?” 五音鬼说道:“富人活着舒服,死了更受不得苦,黄泉路上,就让他们坐坐轿,既体面也惬意。地府的轿子能白坐?一里地五两银子,一趟下来就是几百两。要是愣充铁公鸡,你们就给他上镣铐,鞋子不许穿,专挑荆棘路走,熬炼熬炼他们,到时哭着喊着给你送钱钱!” 牛头摸摸脑袋,问道:“那谁抬轿子?难道让我俩抬!” 五音鬼愤怒:“铁脑壳,地府官差怎可如此低贱低贱?黄泉路上,穷鬼最多,他们没钱孝敬,绝不能轻饶,就让他们抬抬轿!” 牛头和马面对视一眼,马面嘀咕:“穷人真可怜啊,活着受苦,死了还得给富人抬轿。” 明睐过来凑热闹,问道:“鬼仙,你也给我出个主意,让我也有点钱买脂粉!” 五音鬼端详明睐,点头说道:“好面相,风姿妖娆不该缺钱钱啊?人间的风人只是挂名的狐狸精,你啊,真个血统纯正的狐狸精,迷惑男人都是小技艺。你就去人间勾引富户商贾,做不了正妻妻,就做小妾。要想来钱快,专门嫁给风浊残年的老财主,施展媚术,控制住他们的神识,掏空他们的家财财。” 明睐羞恼:“真是馊主意,快死的人了,苟延残喘,还能记挂娶新妇?” “嗨,小命不决,色色心不死,临死之人都想快活一把。八十一岁的老梆子专爱一十八的小娇娘。你嫁过去,熬不几年,老家伙死了,财产权归你,多好的事情。你若等不及,可以请牛头马面提前把他提走!这买卖合合算!” 明睐徐徐说道:“这自污清白的钱财我不敢取,楼台亭阁虽好,不如洞窟住着安心!” 五音鬼见众人执迷不悟,叹了几口,转头看向冯音鹤。王土地见状,笑说道:“歪嘴鬼啊,你也出不了正经主意。我知道,你是想劝冯先生从学生身上捞钱。这种邪门歪道的事,他也干不了!” 马面对五音鬼说道:“我说,你有这么多捞钱的主意,你自个怎么不用?穷得住桥洞子!” 五音鬼悲叹:“我无权无势,闲鬼一个个,哪里也不受待见,何来财运?空过嘴瘾罢罢了!” 王土地一拍掌,说道:“我给你出个致富主意,可想听!” 五音鬼心悦,洗耳恭听。 “你啊,地府混了几百年,没钱没势,可是道熟啊!“ 五音鬼赞同:“你还别说,地府的角角落落咱都门清清,就是判官府的大墙上有几个狗洞咱也知道!“ 王土地继续说:“这就是本钱,你可以拉人到地府游览!“ 五音鬼明白了:“你想让我我搞个‘地府几日游’!” 王土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五音鬼气笑了:“人都活的不耐耐烦了,地府是逛着玩的地方吗?就是有门路,也没人敢去去!” “此言差矣,一般人不愿意去,可也有例外啊。你看啊,每个村寨都有神婆,半仙,专门以鬼神骗钱,嘴上说的再好,地府没去过,老百姓也不好哄弄。你就给这些神婆半仙托梦,带他们去地府逛逛,让他们亲眼见见地府的阵势,返回阳间更好骗钱!”王土地摇头晃脑说道。 五音鬼不置可否,王土地说得口渴,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奈何桥乃地府关隘,活人魂魄难过,你有办法啊!奈何桥洞里住了这么多年,桥面不让过,你就带着人从桥下趟水过去。一过奈何桥,你就向这帮半仙神婆收钱,谁不给钱,就不带他回去,也省的牛头马面去勾。这时候,你要多少钱就能收多少钱,没人敢在阴曹地府讲价钱,除非不想活!你也不用担心阳间人在地府胡写乱刻,活人一到地府最守规矩,哪敢泄露名号?不会乱写‘某某到此一游’——这话刻在地府可真招鬼啊!” 五音鬼愤恨说道:“我此生最恨那些装神弄鬼骗钱的家家伙,专骗病人之钱,坑的人家倾家荡产,有人样没人心心,助纣为虐的事情,我不做做!” 其余人都大笑:“你也是白干蜡枪头,光说不练得主!” 五音鬼却郑重其事,一脸严肃地说道:“挣钱的法子摆在这这,财运和善心不可两全,你们要钱钱,还是要脸?” 大家异口同声:“要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上篇 十代爹娘 牛头说道:“我穷,但也不挣那卑劣无道之钱,我穷,穷得自在!” 马面说道:“我穷,但穷得清白!” 王土地说道:“我穷,但穷得舒服!” 辛老七说道:“我穷,但穷得坦荡!” 明睐说道:“我穷,但穷得安分!” 冯音鹤说道:“我穷,但穷得倜傥!” 最后,歪嘴五音鬼补充说道:“我也也穷,穷得没心没肺,但是,就是穷到卖裤子,我也不卖良良心!” 大殿内一阵欢呼,大家心意相通,彼此惺惺相惜,互相敬酒,融洽愉快,再无隔阂。 郑氏在外面偷听,觉得好笑,一群穷家伙,不思进取,还穷得理直气壮。 辛老七忽然想起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对众人说道:“雷宫的房子少,没有我住的地方,可以理解。不过,最让我窝心的是,有的家伙明明外面有私房大宅,还霸占雷宫的房子不归还。就说雷宫的司帐官梅飞,明明在天街有两座楼房,却贪心不足,仗着自己是雷神爷爷的拐弯亲戚,占了雷宫角落的一间小仓房,不让我们这些穷雷公们住!” 王土地问道:“这仓房多大?” 辛老七说道:“也就两张床的地方!” 明睐鄙夷说道:“这点地方你也惦记,还不如刨坑钻洞住!” 辛老七不满,心想:“你以为我是四蹄狐狸呐!钻个坑就能住!爷好歹是天上雷差!再说,天界能刨坑吗?一不小心把天刨漏了,掉下个不长眼的神仙摔死,我还得偿命!”又一想,这狐精没见过大场面,眼界短浅,也怪不得她! 辛老七继续说道:“我琢磨着,和红花结婚后,我就在李家店安家,不过天庭也得有个落脚的小地方。说不定哪天红花烦闷了,要到天庭转转,我们可以在小仓房歇息。天庭的客舍太贵,住不起。再说,我从家里带点好吃的回天庭,什么饺子,熏肉,时令瓜果的,也好有个地方放置!” 牛头出主意:“你不会把这些吃食放到男舍!” “可不敢往那放,雷宫男舍狼窝似的!我那帮穷兄弟食量贼大,整天肚饿,晚上睡着还磨牙。从下界带来的吃食要是进了男舍,算是进了狼口。他们贪吃,鼻子也灵,我就是把东西藏进老鼠洞,他们也能寻味掏出来!”辛老七摇头说道。 歪嘴五音鬼说道:“看来你相中那间小仓房了,先得把梅飞赶走!” 辛老七点头。 冯音鹤插嘴说道:“梅飞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梅新!” 辛老七惊奇:“真有个哥哥,就叫梅新,唉,你怎么知道的?” 冯音鹤解说:“谁认识他们我只是觉得梅新加梅飞,整个的‘没心没肺’!” 明睐和马面夫人嗤嗤而笑。 歪嘴五音鬼奋然而起,拍着桌子说道:“我这就耍耍这没心没肺的东东西!”又问梅飞的父母身世。 辛老七摇头:“没听说过,可能都已经去世!” 五音鬼高兴:“死了就好办,落到阴司地府手里咱就有门道!对了,这家伙媳妇的性情怎么样?” 辛老七说道:“跋扈着呐,眼里不容沙子,梅飞稍微有错,他媳妇拳脚相加,打得他直往床底下钻!” 五音鬼酒劲上涌,脸色涨红,说道:“怕媳妇的家伙最好整治。我啊,这就回地府一趟,把梅飞爹娘的魂魄给你清查出来。你就告诉他,不让屋子,你就把他爹娘从阴司地府请出来,送到他家,让他媳妇打闹个够!” 王土地挠脑袋说道:“不行啊,咱把人家爹娘的鬼魂送去,梅飞媳妇若是稍有孝心,接纳公婆,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便宜了这小子!” “只要是人身入仙,总会轮轮回几次,这样吧,梅飞要执迷不悟,我把他上一辈子爹娘的鬼魂也找出来,两对爹娘一起送去你争我夺的,有喊有骂,看他家不吵翻天!”五音鬼说道。 牛头不放心:“真要是梅飞媳妇面狠心善,两对公婆全部容留,咱更成全了人家孝心!” 五音鬼急眼,说道:“生命不息息,轮回不止,梅飞在人间至少生死十次,哪一次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样,我好人做到底,若梅飞死霸小仓房不放手,我搜遍地府角角落落,把他十辈子的爹娘全翻出来,投胎入世的也给拽回,凑上一马车给他送去” 明睐和马面夫人相顾骇然,这五音鬼而真够损的,平常媳妇入家,一公一婆还嫌累赘,这下倒好,十对公婆排队进家,不吵翻天才怪呐,家居如战场,整日你死我活,打滚撒泼,还不如十八层地狱清静。 冯音鹤觉得不妥:“那梅飞心硬,不接纳转世爹娘怎么办?” 辛老七说道:“他敢!天庭是什么地方,好歹也是神仙呆的地方,最讲究伦理道德,他要连爹娘都不要,别想在天庭混了,直接陪着爹娘去地府!” 五音鬼站起来,说了声:“我这就去办!”把脚一跺,化作一缕青烟沉下地面,消失无踪。 牛头骂道:“这家伙,做这缺德事还挺心急!看来梅飞不让房不行了!” 大家继续吃喝,不觉都已醉态熏熏。冯大碗不知何时悄悄摸了进来,蹲在辛老七身后,瞪大眼睛上下左右扫看。王土地以为这孩子眼馋桌上的肉食,急忙从盘中撕了一块猪耳朵,递给大碗。大碗接过来,吃得津津有味。 马面夫人见大碗目不转睛地盯着辛老七后身,有些奇怪,问道:“大碗,你看什么呐!” 大碗小声说:“姨母,我就想看看这猴子为何没有尾巴,他藏哪了!” 众人被逗乐,辛老七狼狈,站起身来冲大碗作揖:“我的小哥唉,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猴子,我是天上打雷的!” 冯音鹤赶走儿子,向辛老七赔礼,辛老七并不在意,连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此时,夜空中几声清鸣,一只白鹤飞进大殿,嘴里还叼着竹篮。落地后,翅膀舞动,光点斑驳,化作白衣童子。 事出突然,大家悚然而惊。白衣童子走到桌前,倒也不客气,伸手捏了几片肉丢到嘴里,抓了酒壶连喝几口。冯音鹤请白衣童子入座,白衣童子摇头,把篮子递给辛老七,说道:“雷公,天齐大帝送你一身黑衣,也好体面回雷公。若雷神爷责怪你除妖不利,你可以推说天齐大帝指点过这狐女,你顾及情面,不愿赶尽杀绝,雷神爷自然明白,不会再苛责于你。” 辛老七又惊又喜,恭敬接过,还有点不敢相信:“真是天齐爷爷送我的!” 白衣童子指了指供桌后面的天齐大帝神像,神像笑意盈盈,辛老七已知不谬,上前跪拜,感激涕零:“天齐爷爷,你何等尊贵,竟然眷顾我这小雷差。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白衣童子把他拉起,拽到一边,小声说道:“雷公啊,你还记得那提锄孩子?” 辛老七连连点头:“我们不打不成交,他还借我五块银元哪!” 白衣童子说道:“孩子南行,既追踪自己丧失的魂魄,也在为天齐神帝搜寻一物!” 辛老七害怕,敢情还有这层渊源。幸亏当时手下留情,没有下死手施雷轰毙高鸦儿,否则,天齐大帝也放不过他。又疑惑问道:“搜寻何物!“ 白衣童子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规矩你懂!” 辛老七吓得不敢言语。 白衣童子又说道:“这少年虽然有几件东西护身,但毕竟不会法术,一路上,也请雷公多施援手!” 辛老七挺胸说道:“鸦儿若遇艰险,我必舍身援助,回雷宫后,我把这孩子的相貌说给我那些兄弟们,让他们也多加留心这孩子的行踪!若有妖精阴鬼阻拦,我带几个哥们放雷劈碎他。” 白衣童子满意,又冲狐仙明睐点点头,化作白鹤,振翅飞出。 (守心斋主人向各位朋友问好,十九章下篇《转世奇缘》12点25分更新,望大家继续支持。) 这部小说酸里土气的,承蒙大家照顾,多谢了。如果觉得这小说有点意思,烦请各位在自己的朋友圈推荐一下,提升提升点击率。 就目前状况看,辛苦写出的这小说入不了创世编辑的法眼,签约的可能性不大,没办法,只能图个热闹了! 也有朋友告诉我,写网文五分靠写,五分靠推广。我确实没有时间过多耗费那精力,本职工作也挺劳累,若有点闲暇,把文章多修改几次,争取少出现纰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下篇 转世奇缘 马面夫人拍了拍明睐,羡慕说道:“你真有福气,竟然能得到大帝爷爷的庇佑,大帝爷爷神位尊崇,可不是随便替人开脱的!” 明睐醒悟,跪倒神像前,俯首说道:“神帝在上,受卑狐一拜,日后我就居此修行,拱卫神尊之像,日日敬香礼拜!” 神像胸前光华闪烁,一朵黄花冉冉飞出,香气沁人,黏在明睐额角发髻处。黄光奕奕,明睐更添神采。 冯音鹤看得发呆,胸口突突直跳,竟被明睐美色摄去魂魄。 王土地踢了冯音鹤一脚,他方才缓过神来,心中窃喜,听这话音,明睐也要居住在这,近水楼台先得月,靠着美人能嗅香,可以大饱艳福了。 辛老七已在僻静处换上天齐大帝所赐的黑衣,这套黑衣乌光油亮,布料厚实,纽扣皆用墨玉制成,袖口缠绕金丝,煞是精致,辛老七黑人配黑衣,更显精干。 众人一起喝彩,辛老七兴奋,长啸不止,天齐庙外,风吹树摇,呼呼哗哗,好似响应。 牛头说道:“雷公,咱们都穿黑衣。我这阴差穿黑衣,方便潜身黑夜,勾鬼吓人。你们怎么也穿黑衣” 辛老七苦笑:“我们雷宫是穷衙门,没钱置办多余衣物。我们生得黑,整天打雷劈闪的,稍不留神,衣服烧灼,窟窿连窟窿,穿黑衣能多少遮掩点。黑衣破洞里是黑肌肤,一抹的黑,离远了看不出来!好歹能给雷宫留点体面!” 地面微微一震,青烟升起,歪嘴五音鬼现出身形,手握一张青纸,兴冲冲地递给辛老七:“办妥了,梅飞这小子十代爹娘魂魄的姓名,生辰八字,还有归隐之地都记在上面了!”又奇怪问道:“你小子从哪里弄来的黑衣,穿上还挺精神!” 众人七嘴八舌告诉他方才之事,五音鬼替辛老七和明睐高兴。 五音鬼冲王土地眨眨眼,王土地会意,两人瞧瞧走到一旁,五音鬼轻声说道:“地仙,您不是托我打听女狐仙男人魂魄的去处吗?我给你说”凑近王土地的耳朵一阵嘀咕,王土地咋舌称奇。 王土地又走进明睐,瞧瞧说了几句话,明睐如同电击一般,痴呆惊讶,脸色阴晴不定,五味杂陈,看着扭着身子显摆衣服的辛老七,惊喜羞涩,嘴里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睐终于忍住不住,走近辛老七,深施一礼,说道:“雷公,你要多辛苦了!” 辛老七莫名其妙:“辛苦?啥意思!” 王土地向辛老七说道:“嗨,人家这是感谢你过雷劫时手下留情哪!以后继续修炼,还需要你帮忙!” 辛老七急忙对明睐说道:“咱们不打不成交,相识就是有缘。如后若有难处,尽管说来,我绝不推辞!谁要欺负你,我就去他家打雷放火,干别的咱不行,放火咱是行家!” 明睐却焦急,问道:“你啥时要孩子?要趁早!” 众人哄笑,辛老七狼狈,手足无措,婚还没有结,如何考虑孩子?难道不成先行野合再后成婚礼?真把自己和红花当成奸夫了!心中嘀咕,明睐虽已经渡劫成仙,毕竟狐狸化身,不识人间礼数,哪有当庭广众下问这事的? 王土地和五音鬼把明睐搀到一边,小声叮嘱:“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定天谴!” 辛老七不知道,五音鬼打听来的消息是,判官账簿上写明,李家店死去的公狐魂魄未散,即将重新入世,投胎到李家店妇人红花腹中,父亲天庭人士,姓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上篇 你叔我婶 马面夫人被逗得笑个不停,对明睐说道:“妹子,你初到人间,说话不要太随意。人家有喜,你得先问啥时结婚,可别先问人家何时要孩子,次序不能颠倒,否则,好夫妻都成野鸳鸯了!” 辛老七点头称是,说道:“狐仙妹子,我和红花可不是随便人。在李家店我们赤身露体,同卧一坑,惹人耻笑,可那是遭人算计你可真不能看扁我俩!” 明睐恐慌说道:“雷公大叔我不是那意思!” 明睐心思慌乱,自己死去的男人即将成为这雷公的儿子,称呼雷公什么?喊公爹,绝对不行,既泄司底细,也太羞人,喊不出口。算了,就把他当作自己长辈,喊叔算了。 辛老七吓一跳,心中琢磨,自己怎么忽然变成大叔了?凭空长了一辈!对了,这狐仙不是把内丹咬下一部分喂给红花了吗?内丹残缺,脑子必定出问题。亏有狐丹滋润,红花恢复神智,容貌倍增洁美,狐仙反而疯癫,说话颠三倒四的。 (辛老七并不知情,喂给红花的青色灵丹来自公狐狸章儿!在李家店,大柳树下,天雷即将轰身,命欲不保,明睐万籁俱灰,强吻鸦儿,把自己的那颗红色内丹吐入鸦儿腹中。其实,明睐体内还有一颗青色内丹,乃丈夫的遗物,不忍舍弃。 此前,明睐修炼到紧要关头,血食不足,烦躁难耐,心头魔起,气血逆转,即将崩溃。章儿见势不妙,吐出自己内丹塞入明睐口中。明睐转危为安,章儿失去内丹护侍,灵气大减,蜕成狐身本相,最终偷鸡被人打死分食。 天劫来临,鸦儿拼死护助,明睐侥幸过关,沐浴天灵之光,终获仙籍。明睐既感激红花白身卧坑降服“劫命天官”辛老七,又同情她为情痴颠,遂以青丹疗治红花。咬下灵丹的一点边角嚼碎后喂给红花,红花神识复苏。 当时,附在青色灵丹上的章儿残识已经进入红花身内。 如今,章儿魂魄将投胎入红花腹中!天道冥冥,循环不惘,所有恩怨面前,总有一份前缘!) 辛老七又寻思,疗治红花之举,真是天大的恩德,绝不能亏待人家。自己打雷把明睐劈个半死,人家不记仇怨,对自己还尊崇有加,自己算什么,小小雷公而已,何德何能当人家长辈?想到此,更加不安。心中思量,人家称呼自己为大叔,真真的受不起啊!可不能妄自尊大,怎么办?人家给咱长一辈,咱也给人家长一辈! 王土地见局面尴尬,赶紧劝解,对辛老七说道:“不要多心,明睐敬仰于你,也盼早日喝你的喜酒,生恐你们办喜事不邀请她!以后有孩子过满月,她也想贺喜!” 辛老七面朝明睐,抱拳诚恳说道:“狐仙大婶大恩不言谢。我办喜事,一定不可缺你,你不来我不结婚!”话音刚落,这粗莽雷公已知自己说错话,脸红如关公。 众人哑然,面面相觑。 冯音鹤惊奇,询问王土地:“这雷公和狐仙怎么说话云里雾里的,辈分乱套,你大叔我大婶的,相互恭敬得肉麻。还有什么明睐不去,辛雷公不结婚,到底雷公跟谁办喜事?难道他们背后有一腿!” 王土地窃笑,说道:“别乱说,他俩说话不走心,关系清白着呐!要有私情,就乱了伦理,真得天打雷劈!” 冯音鹤害怕,坏了,怎么王土地脑子也出毛病!雷公和狐仙又不是亲眷,即使私通,也非。从李家店回来的这些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说话行事颠三倒四。 辛老七和明睐窘迫,不敢再乱说。殿中众人都看着他俩,目光如炬,满是揶揄。辛老七脸颊发烫,实在呆不下去,揣着五音鬼带来的黑纸,向众人告辞,急匆匆溜走。出得大殿,一声霹雳,雷光爆射,辛老七背生双翅,腾空而起。 明睐立在大殿门口,切盼见到即将转世的男人,冲天喊了一声:“辛大叔,你可得早要孩子!” 扑通一声,辛老七坠地,四脚朝天,赶紧爬起,又纵身升空,落荒而逃。 大碗看到这情景,拍手跳笑:“看啊,猴子还会飞!” 天边传来辛老七的惨叫:“天地良心啊,俺真不是猴子!” 众人仰首大笑,牛头马面还有五音鬼也陆续辞离,王土地死缠烂磨,就是不走。熬得冯音鹤与郑氏哈欠连天,冯音鹤没法,苦着脸从床底下抱出一罐臭豆腐,王土地欢喜,夺过罐子扬长而去。 明睐没地方可去,郑氏心善,让她和自己同住东厢房,抱出崭新的结婚被褥让明睐铺盖。明睐第一次睡在人家床上,棉被松软熟悉,感慨颇深,劳累之下,闭眼睡去。 冯音鹤在正殿铺了几张草席,与儿子大碗打地铺睡。 午夜时分,大碗被尿憋醒,爬到外面方便,回来时。冯音鹤正嚼牙说梦话:“鸦儿,我的鸦儿,我的心肝肉啊你若出事,舅舅也不独活!” 几日后,冯音鹤夫妻二人唤来几个木匠,在天齐庙右边搭建两间木屋。明睐居住于此,每日在天齐大帝神像前祷拜三次,一边修行,一边静候公狐章儿投胎入世,期盼再续前缘。 (第二十章下篇《嚣张司账》预计12点25分更新,期盼大家继续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下篇《嚣张司账》 再说辛老七,返回雷宫,向雷公爷爷禀告此行经过。 辛老七陈述,李家店惹动天劫的狐妖来历非同一般,乃受天齐大帝指点过功法,自己不好下重手,只好放过狐妖,助其升仙。天齐大帝欣慰,赏赐一身黑衣。 雷神爷爷连连称赞辛老七会办事,真要劈死狐妖,雷宫和天齐大帝结下仇怨,争斗一起,难免两败俱伤。饶过狐妖,天齐大帝欠雷宫一份情面,以后见面也好说话! 拜别雷神爷,辛老七便去找雷宫司账梅飞。 梅飞正在小仓房旁,冲着雷公合住房舍跳脚痛骂。这家伙眼小嘴厚,手长脚长,肚子圆大,又蹦又跳,真像一只瘌蛤蟆。 辛老七奇怪,几经询问,才得知详情。 原来,小仓房前面有一小土堆。梅飞这家伙倒是挺有情调,在土堆上种下昙花,仙菊,花朵绽开,娇滴艳梅,极为可观。梅飞又从别处搬来几块美石,堆积在土堆上,更加别致,连雷公爷也常来赏花观石。 土堆右面有一条水沟,时常泛滥。梅飞生恐有人从土堆取土,填埋挡水,破坏花石,便在土堆上立了一块小牌,上面写着“梅飞之土,闲人莫动!” 也不知哪个促狭人在“土”字上面给加了一个“莫”字! 昨日,雷神爷爷前来赏花,见到木牌,大笑不止,派人找来梅飞,嘲讽道:“你小子还真有心,活着赖在雷宫里,死了还想在这占地方,连坟头都提前修好!栽花埋石的,还担心别人翻动,立个破牌子!三岁孩童似得幼稚,笑煞人了!” 梅飞莫名其妙,凑到木牌前一看,目瞪口呆,上面赫然写着:梅飞之墓,闲人莫动!雷神爷走后,梅飞怒气难出,猜测是穷雷公们所为,破口大骂。雷公们不愿正面招惹他,躲在屋内嘻哈偷乐。 辛老七向前劝解:“梅司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消消气,晚上我请客,咱喝酒吃肉去!” 梅飞一愣,心想:这小子历来吝啬,今儿怎么大方起来了,也好,就狠吃他一顿!” 他止住骂声,说道:“那就多谢辛老弟,咱去哪吃啊?” 辛老七说道:“就去‘天蓬食府’,那里菜量大!” 天蓬食府乃是佛家净坛使者猪刚鬣所开,地方宽敞,饭菜价低量足,很受穷天差们的欢迎,从早到晚,食客络绎不绝。唯一不足的就是蔬菜老洗不干净,净带土渣,让人多少嫌弃。 梅飞火气又起,嚣张说道:“不去,那是人吃饭的地方吗?那是喂猪场!” 一听此话,辛老七愤恨,好心请客,他却挑三拣四。又看看小仓房,勉强掩住火气,温言说道:“梅司帐莫急,我和你开玩笑,请你这贵人吃饭,能去天蓬食府这等低俗地方?今晚,咱去‘玉环酒家’!” 玉环酒家乃是唐朝妃子杨玉环升天后开设,菜肴精美,娇娘伴舞,豪华奢侈,天神大仙们常去享受,一般差吏不敢问津。 梅飞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辛老七暗中咬牙,捏了捏兜中的阴司黑纸,上面写着梅飞十代父母的名讳和安身处,心想:“小子,今晚这顿酒肉可不好消化别嚣张,不让出仓房,我让你家鸡飞狗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上篇 爹娘成帮来 两人到玉环酒家,选了个雅间。梅飞倒是没多点菜,只要了四一汤,一盘油焖熊掌,一盘酱烧豹胎,一盘爆炒象鼻,一盘清炖猩唇,外加猪婆龙汤,再要两瓶千年太白醉。 梅飞连吃带喝,嘴角流油,辛老七摸着钱袋子,如坐针毡,额头冒汗。 杨玉环盛装走来,袅袅婷婷,杏眼朦胧,丰姿肥润,把梅飞逗引得欲火蹿升,脸上肥肉哆嗦,喉头蠕动,直想把玉环汆成肉丸吞到肚中。 在杨玉环媚声推荐下,梅飞又要了一盘糖醋荔枝,这是玉环酒家的招牌菜,外酥里嫩,清香甜雅。价格高点,辛老七打一个月的雷只能买上半盘!杨玉环娇滴滴地又想推荐,梅飞痴呆呆,只剩下点头,辛老七黑脸变得苍白,翻着眼,站在窗口,只想跳楼。 杨玉环轻笑一声,心中明了,晓得雷公穷索,不能宰尽杀绝,摇摆走出。美人虽去,余香满室。 辛老七松口气,夹了一片象鼻吃,味同嚼蜡,心中流泪,太贵了! 梅飞吃得尽兴,他是这的熟客,不过,从来没花过自己一文钱。 他有一句名言,别人的菜,吃到自己嘴里,最爽! 辛老七静静神,恭维说道:“雷公之中,论地位抡威望,除了雷神爷爷,就是司帐大人了!” 梅新眉开眼笑,说道:“只是自然,谁不敬我,我就不给他发钱,让他干打雷没薪水!” 辛老七试探说道:“大人如此福威,定是祖先有灵,恩德荫护。不知令尊令堂可安好!” 梅新叹着气说道:“父母之恩,终身难报。想当年,我在人间苦学修道,父母砸锅卖铁,竭力支持。没想到,我入仙之后,双亲亡去,不能孝敬,子欲养而亲不在,人间之悲,莫过如此,夜静思来,痛若锥心!”说完,脸色沉痛,倒也挤下几滴泪水。 “大人,时时感念父母之恩,绝对孝子。”辛老七说道,“生于天地间,免不了轮回转世,循环难止,大人不知还能记得几世的父母双亲?” 梅飞举杯饮酒,思索说道:“不瞒你说,修道数百年,头脑清明,孟婆汤的效力减弱,倒能记起七八世的事情,历代父母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想起他们,更添惆怅!” 辛老七拍腿说道:“大人啊,我就知道你孝顺。这次去布雷除妖,我去了趟地府,找几个朋友叙旧,顺便打听了你十世父母魂魄的详情” 梅飞惊呆,椅子晃动,差点摔倒,指着辛老七说道:“你小子,想做什么?打扰我父母亡魂,是何居心!询问我一世父母罢了,你还刨根掘底,挖我十代底细,你到底想做什么?”语音颤抖,难以自持。 辛老七呵呵一笑:“大人,别紧张,我历来敬重大人的品性,知道大人孝心重,盼望阖家团圆。我给阴司说好了,他们同意聚集您十世父母的魂魄,送到您身边!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您还有啥遗憾?” 梅飞战战兢兢,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哪有这本事?逗我玩吧?你可知,朋友妻不可欺,朋友亲不可戏!” 辛老七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纸丢给他:“诺,这是您历代父母的名册,仔细瞧,是不是真的?” 黑纸入手冰凉,阴气散逸,梅飞一激灵,心中明白,这定是地府专用纸张,否则不能如此阴寒。握着纸张,一一审阅,不禁心惊肉跳,真是历代父母的详情,姓名,生辰,存身何处,事无巨细,一一记录。 梅飞又觉不对,连忙对辛老七说道:“你看,我轮回十次,十个娘亲倒是凑数,可怎会有十二的爹?多出两个!” 辛老七垂头嘿嘿乐,并不答语。 梅飞明白了,敢情有两世自己是野种,一母二爹!汗流浃背,不知所措!真要把自己这群爹娘接到家中,媳妇非得气炸,说不定会拿菜刀把自己和爹娘们劈杀干净。媳妇手辣心更狠,一定做的出来。再说,就是媳妇不闹,自己做野种的两世最尴尬,养父和亲爹一碰头,非得打成一团,拼个你死我活!若是不接养这群爹娘魂魄,天庭人人鄙夷,没法混了,说不定会以忤逆不孝之罪抓进天牢,生不如死。即使媳妇不闹,这么多爹娘也养不起啊,天庭物价高昂,过不几年,自己只能领着一帮爹娘沿街乞讨,围着垃圾桶找食吃。 梅飞明白了,辛老七在给自己下绊子,只是不知他有何目的,对了,这小子一直想要雷宫那间小仓房,拿爹娘鬼魂要挟自己。 想到此,梅飞冲辛老七咬牙切齿说道:“小子,长本事了,地府有门路,你就跟我玩阴的!” 辛老七连喊冤枉:“大人啊,我这是真心帮您啊,我在地府求爷爷告奶奶才获得这份名册。您别心急,过几就套车把你的爹娘们一同拉来,这么多亲人见面,多喜庆!多少人都得感动哭!” 梅飞站起身,操起板凳,骂道:“狗东西,这是帮我吗?这是坑我,别人爹娘成双,我爹娘一帮!日子怎么过?你出心害我家破人亡!说,做这事意欲何为?” “把小仓房让给我!”辛老七利索说道。 梅飞把板凳高举:“我要不同意哪?爹娘不要我也不给你仓房!” 辛老七冷笑:“我就领着您这群爹娘满大街找您,再找个瞎子拉个二胡,大街上就热闹了,您也名闻四野!” 梅飞板凳落地,又气又急,哀求道:“兄弟,有话好商量,这耳屋不是我的,乃雷宫公产,我做不了主!” 辛老七撇嘴:“要是你那群爹娘非要找你哪?我也做不了主啊!” 梅飞惊惶万状,说道:“兄弟,打住,咱哪说哪了。我去找雷神爷说,把房子转给你住!” 辛老七心中暗喜,说道:“好,我就静候佳音。不过,我地府辛苦一趟,这客算谁请?” (各位朋友好,二十一章下篇《美人舌瓜子》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美人舌瓜子 梅飞早已吓破胆,连连答应:“我结账,兄弟辛苦,算我请客!” 梅飞心中叫苦:“真要让辛老七瞎折腾,自己保准身败名裂。别人不孝,一辈子抬不起头,自己不孝,十辈子骂名。这家伙太他妈歹毒了!” 辛老七点头:“这还差不多!”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象鼻,慢慢品味,赞叹道:“又脆又嫩,还滑润,真是好滋味!”犹觉不足,喊来玉环,又添了两个菜,醋溜龙肝片,清蒸凤脑丸。辛老七放开喉咙,大吃大嚼,嘟囔:“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咱老辛也阔气一次!” 看着辛老七贪婪的吃相,梅飞的心肝被沸油泼了一般哆嗦——坑爹啊,每一口都是钱啊!杨玉环心机剔透,见此情景,猜出大概,心想,主宾易位,风水轮流转,只是不知穷雷公用什么法子治住梅司帐? 梅飞知道辛老七肚量大,生恐再点菜,干脆自己不吃了,眼巴巴看着辛老七胡吃海喝。闲坐气闷,梅飞让杨玉环上盘葵瓜子,嗑着玩消遣时间。 杨玉环赔笑说道:“司帐大人,您多尊贵,这瓜子哪能烦劳你磕?” 梅飞奇怪:“瓜子不磕,我怎么吃啊?难道带皮囫囵下咽?” 杨玉环扭扭腰,说道:“我这的瓜子已经让姑娘们给您磕好了,去掉皮壳,光吃瓜子仁就成!” 梅飞满意:“还是你这里周到,连这点都想好,不像天蓬食府,大白菜整颗的炖,连菜根都不除。好,来两盘瓜子仁,唉,对了,多钱?” 杨玉环一挥手:“不贵,八十钱!” 梅飞暗骂:“还不贵呐,八十钱够买半车萝卜!” 等梅飞吃完瓜子仁,辛老七已经腹满肚圆,意犹未尽,站起身,跳了两跳,好让胃中美食往下坠坠,省出空闲地方,再装新食。梅飞见状,眉头紧皱,拽着辛老七就走。 柜台前,梅飞看着账单只迷糊,问杨玉环:“我说,葵瓜子价格不对啊,算错帐了,我只吃两盘瓜子仁,没吃十亩地的向日葵!” 杨玉环撅嘴说道:“没算错,我们这是‘美人舌瓜子’,一个一个磕出来的!价格就稍微贵点!” 梅飞咆哮:“谁家的瓜子不是一个一个磕,难道整把嚼出来!” 杨玉环拉下脸来,面若冰霜,说道:“你说的那是平常吃法,我这的瓜子,一个姑娘只能磕一粒,十粒瓜子十个姑娘磕,一百粒瓜子我得请一百个姑娘美人舌头卷出来的东西,就叫‘美人舌瓜子’!” 梅飞发愣,眨眼睛嘟囔:“还有这说法!” 杨玉环又露笑脸,柔媚说道:“司帐大人,您看啊,每颗瓜子上面都浸满姑娘的口浆玉液,吃一粒,就相当于和一个姑娘接吻,吃十粒就好比于和十个姑娘亲过嘴。吃两盘瓜子,司帐大人,您赚大发了开天辟地采花啜蜜第一人啊!” 梅飞没心思再想那情调,恨恨说到:“方才咱可是说好了,一盘八十!” 杨玉环轻笑:“那是一粒的价!可不是一盘!我给你算算,两盘多少粒!” 杨玉环低头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珠子,抬头一看,梅司帐不见踪影,紧忙大叫:“快追,逮住这小子,想跑掉赖账,没门!” 旁边人告诉她,梅司帐没逃,惊吓过度,此刻正躺在柜台下抽搐哪!半昏半醒,嘴里还嘟嘟囔囔:“天呐,这里比阴曹地府还狠哪!” 辛老七倒高兴,缠着杨玉环套近乎,拍着肚皮说道:“好姐姐,我还没吃足,再赏两盘天鹅肉夹饼吃吧” 杨玉环也乐:“好啊,趁梅司帐此刻脑子糊涂,该吃就吃,反正帐算他身上!” 再说高鸦儿,在李家店住过一晚,第二天,老驴头套上车,拉着高鸦儿c红花c杏儿直奔恩平县城,军营就在县城东南。一路上,大家欢喜谈笑,杏儿薄唇乱动难停,俚语笑话不断吐出,驴车上唱戏一样热闹。 替李家店解脱危难,又助狐妖升仙,高鸦儿心情舒畅,也被杏儿逗得嘿嘿直笑。这时,胸口传来细微骂:“傻瓜蛋蛋,分文不剩,一穷如洗,有啥可开心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上篇 小妖哭丧 杏儿耳朵尖,模模糊糊听见有陌生女人尖声抱怨,惊奇说道:“谁,有生人在说话,还是小姑娘的腔调!”高鸦儿遮掩:“没听见啊,可能风刮声音!” 杏儿皱了皱眉头,似信非信。一个疑惑她始终没有解开,当初到底是谁附身红花?她在坑边唱骂时,隐约瞅见一只小鼠从红花身上悄然溜出,窜进这孩子身上,其中必有缘由。 几经思量,这个狡黠泼辣的女人猜出大概,孩子身上定有蹊跷,只是不好点破。 驴车颠簸,两个时辰后便至恩平县城。高鸦儿下车,与众人一一惜别。老驴头拉着高鸦儿的手掉泪:“孩子,大恩不言谢。如有机会,回李家店住住,自今往后,李家店就是你的家!” 高鸦儿连连答应,背好背箱,就要走。 红花止住他:“孩子,我恢复神智,也有你的功劳。我也知道,我那黑鬼(辛老七)说亲时,身上没带钱,从你那借的五块银元,这钱我不能要你的,今日我们不买东西,散散心就回去!”说完递过一纸包。 高鸦儿推却:“大姐,这钱你先用着,过几日辛雷公会还我的!东西该买就买,否则雷公会不高兴的!”背着背箱大步走远。 杏儿把红花拽上驴车,老驴头赶着车先去李宝根重孙女的婆家,串串亲戚,歇歇脚。 恩平县历史久远,相传,秦始皇最后一次巡游,在此县停留过,不巧患上重疾,勉强赶路,不久驾崩,古书上都有记载。 当年,刘备刘皇叔也在此担任过县令,受到督邮刁难,张飞暴躁,吊打督邮。刘备无奈,惊怕上司惩治,带着关羽张飞离开此地。史书记载,刘备离开时,百姓依依不舍,十里相送。 其实,这事情民间野史也有传说。鞭打督邮的并非张飞,而是刘备自己。起因也并非督邮刁难,而是督邮奉朝廷旨意解除刘备的县令职务。 刘备丢官,怒气不出,夜宴时酒醉不能自持,殴打督邮。惹下祸端后,三人趁夜逃窜,正是鸡不鸣狗不叫的时刻,无人知晓。城门已经关闭,刘备带着关张二人便从城角狗洞中爬出,投奔公孙瓒。几经搏杀,最终入川称帝,修得正果。后人为纪念刘备在平原城的事迹,便雕刻一石碑,上书“龙门”二字,一笔挥就,似龙腾跃,气势磅礴。 立碑的地方,恰巧就是当年三人逃生狗洞,此碑至今尚存。 恩平大街上,行人往来,叫卖声络绎不绝,煞是热闹。 高鸦儿行走间,忽然一阵恶心,顿觉天晕地旋,浑身冰冷,歪倒在地,气息微弱。行人一起惊叫,围拢过来。 高鸦儿怀中的尺女惊觉不妙,焦躁万分,却不敢现行。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尺女以鼠身爬出,定会被满大街的人踩得稀烂。 有人看着鸦儿,同情说道:“真是苦孩子,天寒地冻的,只穿一件黑单衣,定是冻坏了!”人们点头叹息。他们却不知道,鸦儿身上这件黑衣来自雷宫,冬暖夏凉,水火不侵,高鸦儿并非因寒冷而晕厥。 街道旁边有一家老汤豆腐店,掌柜的年近五十,中等身材,头发灰白,面相慈善,穿水青棉袄,左肩处加了两块补丁。此人姓杨,因卖豆腐为生,人们都称他为“杨豆腐”。 杨豆腐见高鸦儿可怜,喊了几个人,把他抬到豆腐店西间的卧房内。这家临街豆腐店面积狭小,只有两间房,东间摆着桌凳支着汤锅卖豆腐脑,西间权当卧室。 杨豆腐还有一老娘,眼盲已久,盘腿坐在炕头上小睡。 杨豆腐等人把高鸦儿抬到土炕上,盖上厚棉被。高鸦儿气息若有若无,嘴唇发青,双目紧闭。杨豆腐舀来一碗热腾腾的老汤,撬开高鸦儿口齿,一点点灌了进去,高鸦儿依旧不省人事,浑身冰凉。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建议请郎中,也有人建议赶紧把高鸦儿抛出,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杨豆腐老娘惊醒,侧着耳朵倾听人们的谈话,伸手摸了摸高鸦儿的头,登时大惊,怒骂杨豆腐:“孩子,傻孩子,你弄个死人放炕上,这是做什么!” 杨豆腐急忙解释:“娘,这孩子还有气,没死。他昏倒在咱门前,咱不能不管,若是救活也是咱的功德。若是亡故,这么多邻居作证,县府也不能冤枉咱们!” 他的老娘急得拍腿,说道:“你晓得啥?我眼瞎心不盲,这人魂魄不全,生气减弱,注定要亡。孩子,你就听娘一句话,把他送出去吧。我不想让咱的炕上死别家的人!你若不送,我就不在这炕上住!” 杨豆腐于心不忍,又不愿惹老娘生气,只好招呼人把高鸦儿往外抬,放置到门口。高鸦儿奄奄一息,再没有丝毫动静。杨豆腐心软,坐在门坎上想:“这孩子若是躺在这,地面冰冷,病不死也得冻死!不行,不能见死不救!”招呼几人,轻手慢脚地把高鸦儿抬到豆腐店后面的草堆下,盖上几层干草,希望这孩子自己能缓过来,顺手把这孩子的背箱放到旁边,怕人行窃,用杂草掩埋住。人们围观一阵,渐渐散去。 这些年,灾害连连,时常可见流浪苦人冻饿而死,卧尸街头,人们习以为常。豆腐店食客不断,杨豆腐也去忙生意。 冬日时短,日头逐渐西斜,西北风吹起,鱼鳞般的铅云层层涌来,天黑后,竟然下起雪来。杨豆腐记挂孩子的生死,几次稻草堆前探看,高鸦儿身体僵硬,双眼紧闭,已无多少活气。杨豆腐哀叹,思谋明日带几个人用草席子裹了这孩子,埋到西面的乱葬坡上。 杨豆腐失望地回了豆腐店。高鸦儿胸口一阵蠕动,小黄鼠钻出,立起身子晃了几晃,尺女现出身形,焦急万分,蹲伏在高鸦儿面前哭泣。尺女摸摸高鸦儿心口,微微跳动,知道高鸦儿没有死透,却不晓得如何解救医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 雪越下越大,草堆上盖了厚厚一层。尺女再摸高鸦儿胸口,冰冷发硬,触手生寒,已无心脏搏动的迹象 尺女悲从心来,嚎啕哭泣。相伴时日不多,但高鸦儿的诚挚磊落,已经深深打动尺女。本来希望一起南行,助鸦儿寻回一魂一魄保住本命,报答他救助祖奶奶渡劫的恩情,自己也能历练修行,如今一切成空! 尺女越哭越伤心,想到人间相送亡人,总会有人披麻戴孝,高鸦儿年幼孤单,死去无人礼敬,真是凄惨。她从背箱中翻出一条白布,系在自己额头,趴在高鸦儿身上唉唉长泣。 街道上已无灯火,黝黑一片。杨豆腐正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隐隐听见外面有哭声,夹杂在狂风呼啸中,不甚分明,觉得奇怪,披上衣服,欲到后面看看。 杨豆腐老娘一直没睡,阻止说道:“别去,妖精哭丧,有啥看头?” 第二十二章下篇《野鬼夺舍》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下篇 野鬼夺舍 杨豆腐大惊,觉得诡异,自己老娘虽然眼盲,辨事却极为精准,从无妄言。周围邻居的孩子若有惊魂,或被邪鬼迷惑,请杨豆腐老娘去,念叨几句就没事了。邻居们都说,别看这老太太眼瞎,身上带着神气呐,能驱魔辟邪,通晓阴阳!杨豆腐不敢外出,躺在老娘身旁,只见窗户纸被风吹得收缩鼓动,哗哗作响,直觉的心惊肉跳。 再说高鸦儿,神智空明,恍惚间进入一所白屋中。屋子北面龛洞内三盏油灯已然熄灭,只剩缕缕青烟。屋子正中有一火塘,篝火亦灭,只余灰烬。七个绿衣鸦儿和三个红衣鸦儿相对而坐,正是高鸦儿的七魂三魄。 白屋子顶部破开一个大洞,冷风吹进,十个鸦儿皆冻得瑟瑟发抖。当中,有一满脸皱纹的绿衣鸦儿,头发灰白,衰老体弱,正是由玉镯中阴气化作的新恶魄。新恶魄面色愁淡,忧心忡忡。 哀魄哭哭啼啼:“原来的兄弟恶魄和地魂已经在重新化胎入体,阎王生死薄上再也没有高鸦儿的名字,生籍已消,这具身体注定是行尸走肉,生机渐衰,就要不保,咱们怎么办啊?” 对面的红衣天魂犹豫不决:“要不,咱们也去投奔恶魄和地魂两兄弟,合体成活,否则,这具一旦消亡,咱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再无依附!” 绿衣怒魄愤恨说道:“要是咱们走了,世间再无高鸦儿,我不忍心,要走你们走,反正我就留在这里,与这同生共灭!” 藏僧头骨化出的新地魂闭目吟唱几句佛号,说道:“大家莫慌,生死有缘,当初,判官爷只抽走一魂一魄,就是想让这肉身活下去。再说,咱们所居的肉身捐钱救灾,活人无数,积攒下莫大功德。天地尚善,不会绝情,定给这肉身一线生机!” 其余魂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哀魄从背后拎出一小包袱,坚决要走,他的理由很简单,鸦儿肉身已无生籍,即使苟延残喘,也名不正言不顺,天地间难以存留。 天魂赞同,极力主张大家离开肉身,一起去寻找重新入世的本家兄弟恶魄和地魂。 地魄动摇,说道:“咱们若不走,血热之气已消,躯体冰冷,咱们无法抵御严寒,非得冻死,不如出走,与早先的恶魄与地魂汇合,重铸新命!” 新恶魄和新地魂对视一眼,叹息摇头。 新恶魄骂道:“你们这群小东西,大难来头各自飞,还有没有仁义同德之心” 屋顶的破洞冷风涌进,寒气刺骨,隐隐传来恶狠呼喊声:“出来吧,这躯体不是你们的了,投胎去吧,把肉身让给我们!如若不听劝,别怪我们心狠,把你们打灭!” 新恶魄惊叫:“不好,野鬼夺舍,孩子们,抄家伙!无论如何不能让这肉身落到恶鬼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上篇 草铃动,老祖来 哀魄哭天抢地:“咱们走吧,肉身注定要死,咱们就不要陪葬,野鬼们厉害着哪,能把咱们撕成碎片!” 怒魄上前,一个耳光把哀魄打倒在地,骂道:“软蛋子货,孬种,没点汉子气,下辈子该让你投到女儿身上!” 此时,一直没有言语的红衣生魂挺身站出,手中挥舞一根木棒,呼喝道:“弟兄们,听祖姥姥的话,这具肉身就是咱的家,同生死共患难。当初,咱们是依托这而生,今日谁也别想把他夺走!”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c地魂c生魂。鸦儿三魂中,生魂沉默寡言,但行事决绝,无畏勇悍。 哀魄揉脸哭泣,爬在地上寻找东西。 喜魄问道:“胆小鬼,你找什么呐!” 哀魄哭说:“我找包袱!” 欲魄鄙夷,把包袱踢给他:“在这呐,带上你的东西,滚蛋!” 哀魄抽泣着打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剪刀。 惧魄惊慌:“兄弟,你可别想不开,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哀魄举着剪刀说道:“谁想自杀?我拿剪刀当武器,女鬼进来,我剪她头发,让她做丑鬼,没脸见人。男鬼进来,我绞他命根,让他不雌不雄,去当太监” 大家会心一笑,手持棍棒刀剑,看住屋顶破洞。 再说草堆旁,尺女头缠白布,伤心欲绝。突然,身后涌出无数黑影,嗷嗷怪叫。尺女心觉不妙,知道恶鬼夺舍,欲侵占鸦儿肉身。站直身体,怒目黑影,喝到:“滚开,姑奶奶在此,你们这些残魂野鬼少打这肉身主意!” 黑影们窃窃私语,一独臂黑影调笑说道:“小娘子,守寡不易,不如跟我快活,我可不嫌弃你个矮!” 另一黑影猥琐说道:“小鼠,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人妖恋,不怕天谴?咱们玩玩,鬼妖同床,这才风流!” 尺女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野鬼势众,自己力不能敌,守着高鸦儿不退。 野鬼步步紧逼,呼喊:“让开,让开!”尺女焦急,十指张开,指甲伸长,欲拼死搏杀。突然灵光一闪,翻开草丛,拎出背箱,抽出锄头。锄头现出,众鬼惊叫,滚爬后退。 铁锄头上的冰寒暴戾之气,立刻让凶顽野鬼们明白,这铁锄头来自地府!他们面面相觑,顾虑重重,不敢再向前。蟠桃木锄把上散出的刚正阳气,也让他们不敢造次,鬼属阴,最怕此桃木,况且是十万年蟠桃木。 然而,高鸦儿那具肉身让他们垂涎欲滴,孤魂无依,潜藏黑夜,凄苦万端,时时躲避地府勾魂使者的擒拿。若能侵占,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人间行走,享受无尽欢乐。 野鬼们凑在一起,商讨一番,纷纷飘到屋顶,嗷嗷嚎叫,一同抄起瓦片砸向尺女。尺女挥舞锄头拨打瓦片,没过一会,虚汗淋漓,难以支撑。 独臂鬼影残存的左臂猛甩,青砖带风,砸向尺女,尺女躲闪不及,胸口中砖,气血翻涌,剧痛难忍,瘫倒在地,呼吸迟滞。 趁此机会,独臂鬼影猛然扑倒高鸦儿身上。尺女惊恐,却手脚酥软,难以起身。“呜嗷”一声,鬼影从高鸦儿身上弹开,浑身火星,跳脚嚎啕,转瞬消融。 空气中飘荡起浓重的硫磺气,一只绿眼老鬼惊叫:“雷公黑衣,阳气霸道,快快躲避!”众鬼急忙后退,胆战心惊。 绿眼老鬼乃流连世间数百年的孤魂,见多识广,在田野中漂游,时常闻听狐妖兔精议论雷公之事。凭借黑衣上的硫磺气,判别出乃是传说中的雷公衣,也知道破解之法。 绿眼鬼在空中盘旋几圈,阴笑几声,冲野鬼们喊道:“大家莫慌,雷公衣最怕污秽,大家上前撒尿,灭掉神气,就可无妨!”野鬼听令,聚成一团,飘到高鸦儿上空,尿气淋下,臭气熏天,黑衣劈啪作响,腾起白雾,过一会,再无动静,众鬼欢呼。 一鬼急不可耐,扑倒高鸦儿身上。又是“呜嗷”地一声,这鬼捂着脸跳开,疼痛难忍,躺地翻滚。众鬼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绿眼鬼也纳闷:“破了雷公衣,还有何阻碍?” 此时,高鸦儿神识中的那所白房内,在新恶魄的指挥下,大家把木棍绑在一起,顶端安上哀魄的剪刀,做成双刃长枪。见有野鬼欲从屋顶破洞内钻入,大家举起长枪就扎,刺跑野鬼,暂时护住高鸦儿的灵识神堂。 然而,屋子内越来越冷,大家脸面蒙霜,手脚抖颤,几乎拿捏不住长枪。 草堆周围,又一野鬼忍耐不住,扑向高鸦儿,方钻入白屋破洞,尖刃刺来,双眼被扎,惨叫连连:“神堂里,有残魂余魄守着!”。 绿眼鬼沉思:“命数消尽,魂魄不散,肉身不僵,定是神躯,若得之可修成不死之身!我等势单力薄,可召唤同类,鬼多势大,或可夺来!谁若有缘占此神舍,我等奉他为‘野鬼王’!” 在绿眼鬼带领下,野鬼们围着高鸦儿仰面呼啸,空中阴风旋起,雪花横扫,无数黑影跳跃而来。 霎那间,恩平县所有幼儿一起啼哭,嘶哑惊恐,犬吠声此起彼伏,嗷嗷若狼嚎。 一鬼凶悍,欲做“野鬼王”,利欲熏心,不避伤残,窜向高鸦儿。见有领头的,众鬼争先恐后,一起涌来,生恐稍一松懈,肉身被别鬼占去,层层叠叠的黑影罩住高鸦儿。 尺女愤恨,牙关紧咬,拄着锄头蹒跚站起,欲抓扯鸦儿身上的鬼影。绿眼老鬼抄起一根木棒,猛击尺女后背,尺女痛呼,重新跌倒,嘴角流出血来。 神堂白屋内,上方破洞挤满鬼头,张牙舞爪,狰狞可怕。高鸦儿的魂魄们举枪扎刺,众鬼宁死不退,即将挤进屋内,狂呼乱喊,气势迫人。 高鸦儿的魂魄冷冻惊吓,十指僵硬,逐渐没了力气。 哀魄哭泣:“早劝你们,就是不走,可会可好,想逃也逃不掉了!“ 新恶魄也绝望:“难道我们冯家这根血脉就要断了吗?”伤心之下,呜呜哭泣,哽咽哭声,凄惨哀怨,震荡天地。 新恶魄本身为冯家历代长媳的一点残灵集合化出,原来汇聚于玉镯中,后进入高鸦儿体内,弥补他残缺的恶魄阴气。如今,恶鬼趁危侵占鸦儿肉身,束手无策,难过至极。 “叮铃叮铃”铃声响起,草堆外,高鸦儿的背箱内那冯家祖传草铃无风自响,铃声清越郎正,草堆周围的野鬼们捂耳蹲下,瞪眼呲牙,似乎极为难受。 一敦厚声音传入白屋内:“老婆子,莫哭,莫哭,天塌下来,有你的汉子顶着!你哭,我也难受!” 高鸦儿天魂喊道:“是谁,是谁!” 新恶魄已经泪流满面:“孩子们,你们的祖姥爷们显灵了!” (朋友们好,二十三章下篇《狐丹燃火》预计12点25分更新,盼望大家点击阅读。 本书第二卷《黑雾明睐》即将结束,请大家关注第三卷《沙场罗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下篇 狐丹燃火 白屋正中的灰烬突然复燃,热浪腾起,寒气尽除。一枚红丸漂浮在火堆上空,光华四射,正是狐仙明睐相赠的内丹。高鸦儿的三魂七魄顿觉四肢温暖,精神大振,喊着号子,抬着长枪,合力攒刺,劲道更猛,扎得破洞处的恶鬼们惨叫不止。 白屋火堆旁,忽增一老人。灰衣布鞋,清瘦文雅,细眉长须,眼光精灼,神采逍遥,右手提着一铜铃,晃动间,波音缭绕,众鬼惊恐失措,避之不及。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瓷碗,舀了火炭,泼向破洞处拥挤的恶鬼们,嘴中骂道:“男人不在家,你们欺负老妇稚子,真真不要脸!”炭火如星瀑,众鬼脸上沾满灰烬,灼痛难忍,一起逃窜。 这老人乃冯家历代掌家男丁的残灵化成,依附于草铃,被新恶魄的哭声惊醒,见子孙有难,当即出手,召唤出鸦儿体内的狐仙内丹,重燃生命之火,驱走夺舍恶鬼。 老人擦去新恶魄眼角的泪痕,感慨说道:“此外孙命体亏你维持,苦了你!” 新恶魄欣慰:“莫说外话,这是咱们长辈该做的,死都不怕了,有啥苦不苦的!冯家的女人活着操心,死了也难省心!”又招呼其余魂魄拜见老人。 老人看着这些高鸦儿模样的魂魄,徐徐说道:“孩子们,虽然祸福在天,但善能改命!鸦儿仁厚,命不该绝,上天也留了一线生机,大家安心居此,魂魄一心,定能度过厄运!” 鸦儿魂魄点头。此时,屋顶的破洞在狐丹的照射下逐渐缩小。老人知道不能久留,嘱咐一句:“孩子们,以后要听祖姥姥的话!”说完,化作一缕清光飞出破洞,飘入背箱中,铃声止住。 新恶魄面含微笑,冲其余魂魄喊了一声:“孩子们,大家拉手,跳个齐心舞!”三魂七魄手拉着手,围成一圈,绕着火堆高唱:“一颗蒜,十个瓣,十个念想一颗心欢欢喜喜一家人” 草堆周围,野鬼仍然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房顶上挤挤挨挨,连树梢上也有野鬼倒悬。绿眼鬼呼喊:“弟兄们,大家被这活肉身引来,如今这肉身已经聚了魂魄,不好下手。大家相聚不容易,岂能白来?鬼多阴气重,咱们闹出动静,吓吓其他人,若有胆小活人,一起恐吓,逼出魂魄,咱们就可夺取肉身,重新复活!” 风雪中,众鬼振臂相迎,鬼叫震天。 尺女已经清醒,晓得众鬼已然放过鸦儿,庆幸不已。抚摸鸦儿脸庞,虽然暂时没有知觉,依然能感受到鸦儿肌肤逐渐升温,尺女大乐。 此时,无数黑影在恩平县城屋顶跳跃飞奔,啸声凄厉,鬼火如萤,宛如人间地狱,让人颤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上篇 夜扭秧歌 恩平县城的人皆被惊醒,不知发生何事,惊恐万端。外面鬼哭风啸,吓得人头皮发炸,魂不附体,纷纷点亮灯烛,却不敢出门瞧看。 杨豆腐也惊恐万端,紧紧依偎老娘,缩在炕角。老太太沉着脸,倾听一会,说道:“去年大灾,死的人太多,地府勾不过来,孤魂野鬼四散逃逸。如今聚合为祸,必须驱散请离!死魂不去,活人难安!” 杨豆腐只是害怕:“娘,怎么办?怎么办?” 老太太沉思说道:“孩子,起来,快穿上衣服,到你卖水的杨大叔家去,让他把家里那条大黄狗解开缰绳,放出来” “娘,放狗做啥,这是闹鬼,不是闹土匪”杨豆腐惊奇。 老太太急躁:“让你去你就去,对了,拿上家里那面锣,一边走一边敲,锣声能驱鬼。” 外面诡异嘈杂,杨豆腐哪敢动?逼得老娘拿着鸡毛掸子打了几下,方才心惊胆战地穿上衣服,敲着锣外出。 老太太又喊道:“孩子,你让街坊邻居们往门外泼些泔水剩饭,鬼魂吃饱了,就能少折腾!” 杨豆腐听从老娘的吩咐,提着铜锣,猛力敲打,咣当巨响,走出门外。 大街上,雪已经没过脚踝,杨豆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声喊嚷:“大爷大娘们,兄弟姐妹们,泼点剩饭菜汤出来,让野鬼填饱肚子,就能消停一些!” 十几只鬼影欲袭击杨豆腐,却被锣声惊走。铜锣之音,刚正霸道,铿锵威武,最能祛除邪祟。 街坊四邻听到这喊声,立刻辨出杨豆腐的嗓音,明白这是杨豆腐的老娘在指挥大家驱灾除难。大家连忙搜寻出残羹冷炙,泼到门前,祭飨野鬼。 野鬼久无人供奉,早已饥肠辘辘,见人赏食,扑向前去,伏在地上,舔吃痛饮。 恩平县西街的王记棺材铺的掌柜也极有见识,瞧见阴气环城,邪影憧憧,知道不妙,急忙唤醒店铺内所有的伙计,带着他们来到大街上。 王掌柜吹起唢呐,一首“百鸟朝凤”冲天响起,犹如无数雀鸟腾跃在暖春明光之中,生气勃勃,欢快无垠。喜悦祥和之气,压抑住蔓延肆虐的鬼气。 几个小伙计扭扭摆摆,跟着唢呐声,喊着号子,甩胳膊晃腿,走起秧歌步。这秧歌本身就由远古社戏演化而来,庆祝丰收祭祀天地,对污浊邪气有极强的震慑力。 杨豆腐好不容易走到卖水的杨叔房前,大声招呼解开黄狗的锁链。这只大黄狗性情凶猛,体躯庞大,宛如小牛。杨大叔怕它伤人,用粗铁链拴在粗木桩上。 此时,那只大黄狗正趴在地上,颈毛直竖,巨齿外露,四处扫视,两只眼睛在黑夜中莹莹闪光,宛如绿色灯笼。 杨大叔听见杨豆腐的喊声,披衣跑出,解开铁链,大黄狗纵身越墙而出,跑到大街中央,蹲坐在地,一声猛吼:“呜汪” 恩平县城所有的狗一起吠叫,似在回应,响彻云霄,犹如千万将士呐喊示威。狗眼能视鬼,又忠心护主,尖牙利爪可以撕碎幽魂,野鬼对其极其忌惮。一些野鬼见狗群通声合力,护佑人群,怯意顿生,不敢放肆。 很快十几只狗从角落处跑来,聚拢在大黄狗身旁。大黄狗昂首踱步,狗尾高翘,颇有大将风度。在它率领下,狗群巡视街道,见有黑影聚集,便扑咬冲散。野鬼们仍不甘心,漂浮到空中,躲避狗群,并不离去,静待时机。 草堆旁,尺女掏出一块白巾,浸了雪水,擦拭高鸦儿的脸颊。绿眼鬼逡巡不去,围着草堆转圈,它觉得这半死不活的孩子煞是神秘,既有鼠妖护体,身边宝物层出不穷,想趁机夺点东西,几次靠近那背箱,都被尺女用锄头驱走,转身又返回,好似绕肉而飞的苍蝇。 这时,沙哑歌声响起,“夜猫子睡在老树梢,穷大爷庙里伸懒腰。整天挨门把饭讨,日月不缺缺肉包。天寒地冻没棉袄,最恨生来不长毛。别人娶亲晃悠床,咱钻草堆睡黄梁” 一褴褛乞丐哼唱着走近草堆。尺女瞧看,这乞丐年纪不大,十几岁左右,身粗体胖,肚腹高凸,大脸小眼厚嘴唇,憨笑满面,看来是神智不全之人,怀中还抱着一只大红公鸡,不知从哪里偷来,爬搔不止。 这乞丐也看见尺女,也吓了一跳,跺脚惊叫:“我的娘啊,戏台上唱过‘小寡妇上坟’,这个寡妇可真正‘小’,还没板凳高!” 尺女大骂:“疯子,谁是寡妇,我男人没死” 乞丐也是凿死理之人,反驳:“你男人没死,头上缠白布做啥?哭丧哪!” 尺女愤怒:“我缠白布为好看,你管得着吗?我再和你说一次,我男人没死!” 旁边传来声音:“唉,尺女,你还有男人?是谁啊?” 尺女侧头看,高鸦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瞪着眼看她,不禁又喜又气,骂道:“我哭你呐,我还以为你死了呐!” 高鸦儿咧嘴笑:“看来我就是你男人了?”挣扎想坐起,不料身体酸软,又重新躺下。鸦儿心里感动,自己频临死亡,这尺女不离不弃,为自己哭丧,可谓患难有真情。 尺女含羞,扯去头上白布,见鸦儿眼睛清明,知道他神智已复,又摸了摸他的胸口,心脏跳动有力,不禁大乐,心想:“大病一场,总需要修养一番,得给他补补身子”想到此,不禁看向小乞丐怀中得大红公鸡。 小乞丐见这小女人盯着公鸡,有些惊慌:“别打这鸡的主意,我食量大,自己烧着吃还不够!” 尺女心中算计,鸦儿大病初愈,需要人照顾,自己的身形难以在人群中行走,正好可以借这乞丐的躯骸!冲小乞丐一笑,说道:“这位大哥,我真需要这只鸡,这样吧,我可以拿东西换?” 乞丐高兴,凑过来:“你有什么东西,好玩的还是好吃的?” 尺女伸出手去,手掌紧握:“你猜?” 乞丐低头看尺女的手掌,尺女身形一晃,化作绿光钻入乞丐额头。乞丐尖叫一声,倒于地上。 高鸦儿焦急:“尺女,你戏耍这可怜人做啥?” (第二十四章下篇《凤鸣恩平》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关注点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下篇 凤鸣恩平 乞丐坐起,说道:“鸦儿,我暂时借他的身体一用,就为好照顾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声音尖脆,是尺女声音。乞丐怀中那只大公鸡惊慌失措,蹬腿闪翅,急欲逃离。尺女操纵乞丐的躯体,把它仅仅抱住,说道:“鸦儿,等会我把它裹上泥烧熟,你吃了补补身子!” 高鸦儿不忍:“咱抢人家乞丐的东西吃,也太不体面了!” 两人正说话,绿眼鬼悄悄趴到草堆后,伸手去摸背箱。尺女眼尖,已然瞧见,俯身拾起小锄头,用力砸去,锄头正中绿眼鬼头顶。绿眼鬼惨叫,化作青烟,飘散开来,已经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正可谓聪明过头,反误了自己一点生机。 尺女附身乞丐,把鸦儿扶起。高鸦儿举目张望,见鬼影四窜,远处隐约传来惊恐的哭泣声,不禁焦急。心中也明白,正是因为自己魂魄摇荡不稳,野鬼聚群抢夺肉身,才为恩平县招来如此祸事。 如何平息这场灾难,高鸦儿苦苦思索,尺女怀中的公鸡低鸣几声,鸦儿眼中一亮,想出一法,不知管不管用。 鸦儿从背箱中翻出亢阳针,雪夜中,亢阳针红艳似火,泛出阵阵光芒,惊得公鸡毛羽竖起,“格格”鸣叫。高鸦儿让尺女把公鸡抱牢,捏着亢阳针,在公鸡头顶刺下,慢慢捻转,一缕缕红光没入公鸡身中。等高鸦儿把针拔下,公鸡猝然生变。 公鸡仰头甩尾,双腿猛蹬,黑眼生光。鸡冠竖起,好似皇冠,红羽闪亮,如同片片金色鳞甲,笼罩瑞霞。五彩尾羽已然伸长,飘摇如凤。神采异常,雄俊无匹。 在高鸦儿示意下,尺女猛然把公鸡往空中一抛,“喔喔”清鸣,公鸡振翅腾空,盘旋空中,彩光流离,好似凤舞九天。又是一声啼鸣,响彻云霄。 恩平县城所有公鸡一起名叫,喔喔声震动四野。 阴鬼擅于潜藏黑夜,最惧日光,也最害怕公鸡鸣叫。公鸡啼晓,阳气充足,预示晨光将至。一霎间,所有野鬼惨叫不止,捂耳逃窜,恩平县鬼影荡然一空,只剩下雪花依然簌簌飘落,窗灯映照下,红白相映,更添祥和。 高鸦儿和尺女都松了一口气,鸦儿见尺女附身的乞丐头顶覆盖雪花,伸手扫落,说道:“谢谢!要不是你护持,我已经魂飞魄散,被恶鬼夺取肉身还好没让你守寡!”尺女脸一红,踢了他一脚:“刚活过来,又胡说八道,想媳妇想疯了!” 此时,杨豆腐踯躅走来,手里捧着一碗热汤。这人心地善良,瞧见鬼影远遁,挂念病卧草堆的鸦儿,赶紧前来探望。他瞧见鸦儿已然站起,虽然萎顿,但已无大恙,十分兴奋。又瞧见一乞丐正搀扶他,惊奇喊道:“拍肚,你在这里?” 原来,尺女附身的小乞丐被人称作“拍肚”!“拍肚”自幼孤单,父母早亡,乞讨度日,又痴呆憨傻,无人收养。春天啃麦苗,夏天偷瓜果,秋天刨白薯,冬天捡菜叶,好歹活了下来。时常拍肚皮取乐,“崩崩”作响,所以恩平县的人们都称呼他为“拍肚”! 拍肚把热汤接过,扶着鸦儿坐下,喂下汤去,鸦儿肚中暖热,脸色转红,精神一震。 杨豆腐说道:“孩子,雪地天冷,走吧,去豆腐店暖和暖和”。和拍肚一起把鸦儿扶进豆腐店。 杨豆腐小声嘀咕:“老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人家是死人,大冷天的赶出来,这不,人家好好的,缓过劲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上篇 活人死气 这时已是后半夜,杨豆腐把鸦儿扶到豆腐店外间的一张小躺椅上,盖上一床棉被。小店门口的一口大缸内,黄豆已经泡好。杨豆腐一勺一勺把黄豆舀到小石磨的凹洞中,推动磨杆,细细研磨,雪白的浆汁徐徐流下,清香满屋。 待到豆浆满桶,滤去豆渣,倒入大锅中,生火熬煮。不一会,锅内白沫沸腾,杨豆腐又浇了一瓢凉水,撤去锅底柴火,把热浆舀入一木桶中。等热浆变温,加入卤水,尽力搅拌后,盖上白布,放置到灶旁暖热处。 屋内热气腾腾,高鸦儿和拍肚看得津津有味,鸦儿说道:“吃了这些年的豆腐,才知做法!” 拍肚连说:“豆腐好香!” 杨豆腐得意:“恩平城内,我的豆腐最好吃,滑滑润润的,不苦不涩,没有半点豆腥味!” 掀开木桶上的白布,豆花已经凝结,白嫩光泽,微微颤动,宛如乳酪。杨豆腐舀出一碗,配上老汤,上面撒了层香菜葱花,端给鸦儿。 拍肚接过碗,道声谢,一点一点喂给鸦儿,怕他烫着,一口一口吹气,细致体贴。 杨豆腐震惊,心想,这拍肚平日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说话吱呀乱叫,怎么今日大变样?语音清脆,神态委婉,像个小女子,真是见活鬼了! 鸦儿对杨豆腐抱歉说道:“大叔,豆腐好香,只是我身上没钱!“ 杨豆腐呸了一口,眼眉竖起,说道:“孩子,你以为我把你带进屋是为了卖几碗豆腐,看低人了!” 鸦儿见惹恼这位好心人,连连道歉,杨豆腐沉着脸不理他。 卧室传来话声:“把那孩子送里屋来吧,这里暖和!”乃是杨豆腐老娘的声音。 杨豆腐应了一声,把鸦儿抱到里屋炕上,这老太太低着头,用心感受鸦儿的气息,眉头紧缩。她觉察出鸦儿周身泛出淡紫冷光,这是死人才有的色泽,然而头部与胸口暖热如阳,灵气充沛。老人惊诧,她一生历尽磨难,见识不凡,却猜不透这孩子为何半生半死。 老太太把鸦儿让到炕头,抽了抽鼻子,说道:“你这衣服上带着鬼骚气!” 拍肚解释:“老人家,你说的没错,方才有许多鬼朝他身上便溺。” 老太太摸摸鸦儿黑衣,手指一震,带出一串火星,噼啪作响,惊叫道:“这衣服阳气强横,野鬼们才会用污秽破解这衣服非人间的东西!”屋内暖热,沾染在衣物上的野鬼尿液散去不少,黑衣神力渐渐恢复。 鸦儿看着老太太空洞的眼眶,有点害怕,点了点头。 老太太神色缓和不少,衣服气息暴烈,阳刚磊落,孩子既然敢穿在身上,必非邪门歪道,说道:“孩子,把衣服换下来,在火上烤一烤,便能去掉邪恶浊气!” 高鸦儿依言把黑衣脱下,拍肚拿去炙烤。老太太嘱咐:“孩子,这衣服非凡物,哪能大咧咧的穿身上招摇过市,一旦被识货的恶人盯上,必然抢夺。你把这衣服收好,我送你一件棉衣!” 高鸦儿过意不去,又想推脱,见杨豆腐正冷眼瞧他,赶紧不做声。杨豆腐从炕头柜中,找出一身青布棉衣,让鸦儿穿上。这套棉衣原本想送给杨豆腐的小侄子,如今,穿在鸦儿身上,肥瘦合适,大小合体,好似为他做的一般。 老太太问道:“孩子,你从哪来?叫什么名字?” 高鸦儿恭敬回答:“奶奶,我叫鸦儿,家在沙河天齐庙” 老太太身子一震,说道:“你可识冯运举” 鸦儿吃惊,说道:“他是我姥爷的弟弟,我喊他二姥爷!” 老太太喜不自禁,拍着腿说道:“孩子,冯运举是我在泰山修行时的师弟!”怕鸦儿不信,又说道:“冯师弟针术精妙,不过右手拇指受伤骨折过,虽有恢复,但感识迟钝,一般用左手行针!” 鸦儿已知老太太所言不谬,连忙下炕,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头。杨豆腐也高兴,对老娘说道:“娘,这孩子就和咱们有缘,发病不早不晚,正好倒在咱家门口,让我看见你又把人家赶出去,幸亏没冻死,要不怎么向你师弟交代!” 老太太挥手让杨豆腐出去:“你先去外面忙,快天亮了,熬好老汤,食客这就登门,不要亏了今日的生意!” 杨豆腐拉着拍肚就要走,拍肚却做到椅子上不动,杨豆腐生气:“拍肚,傻瓜瓜的,别不识相,你婶子和这孩子有话说!走,我给你舀豆腐吃!” 在这恩平街道上,积祖相熟,若按辈分,拍肚得称呼老太太为婶子。 老太太指着儿子说道:“让拍肚留这里,有些话我还要嘱咐他!” 杨豆腐疑惑,老娘与一个小傻瓜有何可说的?满腹疑虑,挑开门帘出去。不一会,外面灶下风箱的呱哒声响起。 老太太拍拍炕角,示意鸦儿坐下。 鸦儿看着老太太的空眼眶,说道:“姑姥姥,你的眼睛”老太太与冯运举同辈,所以敬称“姑姥姥”! 老太太叹气:“初探道门,心浮气躁,行事不周,屡泄天机,遭受天谴,毁掉双目,也是罪有应得!” 高鸦儿心生恻隐,却不好多问。 老太太脸色凝重,问道:“孩子,你初次被抬来时,身上已无多少生人气息,即使如今,你喘息如常,气血畅通,但周身环绕死气,不知为何?” (二十五章下篇《三灯之光》预计12点25分更新,恳请大家支持! 这几天气温变化快,冷热不均,守心斋主人病了,晕晕沉沉,老是咳嗽,文字写得粗疏,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下篇 三灯之光 面对二姥爷的同门师姐,高鸦儿不再隐瞒,诉说自己的遭遇。天齐庙外扑救华长丰被枪弹击碎顶骨,张永三用藏僧遗骨盖住脑髓,判官爷开恩只抽走一魂一魄,藏僧遗骨补充阳气替代一魂,祖传玉镯生出阴气补充一魄,祖姥姥带领自己的神识在冯家祖坟修养,使魂魄重新交融,那抽走的一魂一魄在判官安排下投入母亲体中,自己去南方寻找母亲,凑全魂魄,借以保命。在李家店援救渡劫狐妖,狐妖相赠内丹。结识雷公辛老七,巧得黑衣。原原本本,只是省去了天齐大帝派自己寻找杏黄旗得事情。 老太太听得目瞪口呆,?魉档溃骸澳阍蔚姑徘埃残碚悄隳且换暌黄峭短コ商逯保u说娜昶咂潜疚惶澹嘁老喔剑且换暌黄侵鼗?,必然召唤剩余的魂魄,吸走全部生机。幸亏狐妖赠送的内丹,生发活气,稳住剩余魂魄,方能度过一劫!不过,阴司生死簿上再无你的名分,三光已灭。也就是说,你有活气,却无生籍,身上泛着死气,就因如此!” 鸦儿疑惑:“三光灭?什么是三光?” 老太太解释:“人自出生,就带来三盏油灯,分别位于头顶和双肩,燃烧时,赐予肉身阳热之气,滋养魂魄。一旦生死薄上去除生籍,三灯皆灭,身体便泛出紫色死光,冷寒如冰,再无热力。此时灯才灭,已是有高人暗中帮忙。不过,等到你那一魂一魄有了躯壳,这三盏灯必须被移到那里,你却失去活气!” 鸦儿凄惶,原来自己已是不死不活的怪物,惆怅不安。此时,肚中胀痛,便外出便溺。外间小店,水汽蒸腾,杨豆腐又做好一锅豆腐,正在碎剁秋日时晾干的香菜丝。 鸦儿推开店门,猛然一惊。此时天色幽暗,雪片扑簌,门口处绿火莹莹。定睛一看,几十条大狗盘踞门口,狗眼闪烁碧光,见鸦儿出来,一个个伏身咆哮,尖牙外露,意欲扑咬。鸦儿惊叫,赶紧返回,关死木门。狗群焦躁,抓挠木门,嗤嗤作响。 杨豆腐见此,举着木棒开门驱赶狗群,这些狗却周旋不散,守着门口不退。杨豆腐无奈,只好寻了个破瓷盆,拿到屋角,让鸦儿权当尿罐。鸦儿尿毕,一身轻松。 老太太把鸦儿唤内屋,附身拍肚的尺女替他整了整衣领,埋怨道:“外面冷,也不知把领口捂紧!”又觉得奇怪,这狗围着守着店门不走,凶相毕露,攻击鸦儿,不知为何。 老太太知道缘由,说道:“狗眼通灵,能辨出鸦儿身上的死光,它们的鼻子敏锐,也能嗅出阴气。狗儿们认定鸦儿不是活人,而是死身,所以聚群扑咬。如果我猜得不错,野鬼逃逸后,这些狗嗅到豆腐店内隐含阴气味道,认定有鬼,早已经在外等候时机!” 鸦儿哀叹:“我这半死之人,活着有啥意思?不如死透更利索,免得到各处被野狗追赶!” 老太太摇头:“上天有德,既然给你留下一份生机,你就不要放弃,你身上的死光阴气可想法遮蔽!” 老太太忽然又盯向那拍肚身旁的背箱,轻轻嗅了嗅,说道:“好香,春天的果木香味,灵气充盈,阳力四溢,不知何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上篇 鸦儿浴身 鸦儿已知道老太太所指,连忙从背箱中拿出那柄小锄头,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枯手上下摸索,震撼不已。锄的铁头阴寒煞人,而木柄暖热?螅煜闫吮牵呷诵钠3赵谑种校攘饔慷硎嫣鐾u鹑绱u谂喝拢nビ簦扪舾哒眨那橛湓谩?br /> 鸦儿向老太太解释这锄头的来历,老太太吃惊:“锄子的铁头炼自地府利器,已属罕见,这十万年蟠桃木连仙界都尊为重宝!孩子你好福气,有这蟠桃木,就可以让你除去阴气,消减死光,甚至脱胎换骨!” 老太太让杨豆腐烧了一锅热水,倒进大木盆,把锄头木柄放置在热水中浸泡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拿出擦拭干净,小心收好。一股桃花香气自木盆中升起,氤氲不散,众人深吸几口,皆觉得心胸清明,四肢升温,惬意轻快。 老太太让鸦儿洗浴,鸦儿扭捏不动。“拍肚”不由自主红了脸。 杨豆腐瞧见鸦儿的窘态,笑了几声便到外间店铺继续忙碌活计。 拍肚起身也想走,却被老太太喊住:“小老鼠,哪也别去,帮这孩子洗一洗,搓搓后背,我眼瞎,不能帮他!” 拍肚瞪大双眼:“您您看出来了!” 老太太抬起脸,空洞的眼眶更加吓人:“我眼瞎,可心里明白。拍肚肮脏,带一股臭味,如今多了一股腥气,步伐变轻,话音有女声,定是女妖附体你在草堆旁哭泣时,掺杂鼠辈的吱吱声。还有你的双手骚动不静,即使按在桌面上也不停刮擦,这是老鼠习性,四爪爬挠,无休无止!我看,你是鼠精!” 高鸦儿惊喜,说道:“姑姥姥,你眼盲,可胜过我这明眼人。她这习惯我就没看出来!” 拍肚恶声道:“老太太,这孩子救过我的祖奶奶,为报恩,我祖奶奶让我护卫这孩子南行,绝不是卖身于他,做搓澡擦洗的杂役!再说,我虽是妖,可总归是女身,男女授受不亲!”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道:“小老鼠,话是不错,不过,方才鸦儿垂死之时,我听见草堆旁的野鬼都喊你‘小寡妇’你还和拍肚本人辩解说自己的男人没死,头缠白布为了好看” 拍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鸦儿见状,说道:“我自己洗就行了!” 老太太摇头:“孩子,你刚脱离死劫,身子弱,哪能擦洗透彻?擦洗不透,身上死气难除,你若出门,恶犬自会把你撕成碎片!” 拍肚一跺脚,骂道:“乌鸦,服”又凄惨说道:“我上辈子没行善,这辈子投胎做老鼠,苦苦修炼。就为了有朝一日养尊处优,享尽富贵,没料想,到头来,还得给人做使唤丫鬟,真是命苦!” 鸦儿羞涩,迟疑不定,拍肚急躁:“你还真当自己是爷,装样作态!”伸手拽住他,不由分说,剥去鸦儿衣物,煞是利索。在木盆?帕寺碓蜒欢醋厦妫妹碚鹤朋刺夷九莩龅娜人潦们靶睾蟊场?br /> 鸦儿心口通通直跳,任由尺女白布。尺女力道狠猛,鸦儿忍不住呻吟。 老太太不满:“小老鼠,你这是替人擦澡,还是刮猪皮?自己的男人心疼着点!” 尺女又愤怒:“我不是他媳妇他又穷又酸又憨,整个一头蠢牛,和他同行几天,就厌烦死人,躲还来不及!” 老太太倚在被子上,慢悠悠说道:“小鼠精,眼界太浅,怪不得?的忝鞘竽看绻狻n沂Φ艿耐馑镌趿耍磕闶怯醒鄄皇督鹣庥瘢夂19哟缺纳疲窆砘び樱菔绷实梗蘸蟊亟诖铩一衷谀闼藕蛩馐悄愕母f桓咝耍梢陨湍愀鲆烫觯 ?br /> 尺女附身的拍肚怒眼圆睁:“我就这么卑贱,嫁个穷小子还不能做正房?” 老太太眉头眯着眼,乐呵说道:“谁说我师弟的外孙穷?那才瞎了眼!你看他身上带的东西,雷公衣,地府锄,天庭蟠桃木,世所罕见,拿一件拿出来卖,遇到识货的人,能换得万两白银,一辈子衣食无忧,桌前吃香喝辣,床上三妻四妾。这年头,五两银子能买一个丫头,百两银子能娶上一门好亲,有钱人也许缺德但是不缺媳妇。等这孩子发达,就是你想做他的姨太太都排不上号。现今多献点殷勤,伺候好这孩子,他一动心,好歹赏你个名份!” 鸦儿急忙说道:“姑姥姥,这些东西都不能卖” 老太太说道:“对,宝物岂能轻易出手,即使穷得要死,也得珍藏。实在没活路,就把这老鼠媳妇插上草标卖了,也不能贱卖宝物,亏本啊!只要有钱,媳妇可以再娶!” 鸦儿嘟囔:“这是啥话,媳妇随便换,家里都成窑子了!” 尺女被讥讽的有气无处撒,又不敢忤逆这老太太,她心里明白,老太太虽然眼盲,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自己和她掐架,那是小兔子斗老虎,赢了志气输了小命。又觉的心有不甘,手中发劲,扭得鸦儿肉皮发紫。鸦儿实在忍不住,哀叫连连。 老太太听得鸦儿的呼痛声,冷笑说道:“小鼠精,你莫不是想做正房,别做白日梦了,人间婚配,都得讲究门当户对。鸦儿面相富贵,绝非穷贱之人。他的正妻定是名门闺秀,这才般配。再看你的出身,积祖钻地洞,上不得台面,做个姨太太也是高看你!” 尺女再也忍不住,把手巾往盆里一甩,水花四溅,冲老太太喊道:“我们鼠族隐身地下,可也知道廉耻,也是要脸面的。我虽低贱,也有硬骨,绝不攀龙附凤。低三下四求人怜悯的事,我做不来。宁守孤身,不做伺妾;宁躲地穴,不受白眼!” 老太太大笑:“好好,好志气的小老鼠,有自知之明。在这我告诫你,对鸦儿可以动心,绝不能动情!人妖相恋,必受天谴!” 鸦儿心生恻隐,低头不语。狐仙明睐曾经说过,人妖殊途,不能匹配,可是一想到尺女若寻个公鼠做夫君,整日窜行屋角洞窟,又觉不忍。 (二十六章下篇《盲眼指路》预计12点25分更新,请大家关注 守心斋主人说:写了将近30万字,也有朋友问我,这部小说到底在写什么?主旨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笔锋到哪,心思就到哪。不过有一点很明确,所有故事情节都在乡野农村展开,顶多在小镇流连几天,绝不会迈进大都市一步,这部不成器的小说在描绘日渐远去的乡村景象,黄土,老农,草舍,牲口,厚实的历史,还有那光怪陆离的鬼怪传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下篇 盲眼指路 老太太招呼尺女:“过来,我有话对你讲!”尺女愤怒难堪,但见老太太诚恳,不似有诈,慢慢靠近。 老太太凑到尺女耳边小声说道:“我眼瞎,但是最能给别人指路。小鼠,方才我是试探于你,说几句玩笑话,莫要动真气。其实,妖类若要与人相恋,也有一途,就是设法沐浴天灵之光,去除妖气,脱胎换骨。” 尺女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老太太,天灵之光可遇不可求,修炼数百年,渡过雷劫,九死一生,方能沐浴,那时,臭乌鸦的骨头都烂成泥了!” 老太太郑重说道:“天灵之光会被雷劫激发,但是若行得大善,感动苍天,即使道行浅薄,也会恩赐此光另外,雷宫若能相助,机会更多!” 尺女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低着头回到鸦儿身边,捞出毛巾,蘸水揉擦鸦儿胸口,?嵯钢隆?br /> 平时鸦儿在天齐庙,极少洗浴,舅舅疏懒,更不会替他烧水擦洗,若是身上泥垢多了,就到河沟里洗浴,冰凉刺骨,污泥熏臭。此时有人伺候,温水白巾,轻擦慢揉,舒坦无比,周身毛孔全部张开,摇头晃脑说道:“有人搓澡,太舒坦了,就像在奢香楼一样”发觉说错,赶紧止住。 尺女用手勒住他的脖子:“臭乌鸦,还真把我当成下九流的窑姐了!” 鸦儿连连求饶,尺女这才放过他。最后,尺女又要擦拭下面,鸦儿捂住不放手,也不起身。尺女气咻咻地把毛巾掷到水中,说道:“谁还愿意擦你那脏东西,你真以为我是奢香楼的雌老鼠!” 鸦儿手忙脚乱地自己擦拭一番,赶紧穿上衣服。浑身暖热,轻松无比,脸颊通红,不只是烫的还是羞的。又闻了闻身上,高兴说道:“真香,比奢香楼的脂粉还香!自自然然的桃花味!” 老太太惊异:“孩子,你这小小年纪,还真逛过那窑子!” 拍肚撇撇厚嘴唇:“老太太,你可别小看他,他不但去过,还在那里住过一夜!” 鸦儿惊恐:“尺女,这事你也知道?” 拍肚得意:“津门县的人事瞒不过鼠族,墙角,梁头,窗台,都有我们的眼线!无论事情多么隐秘,瞒不过天,天上有神眼,瞒不过地,地下有鼠耳!” 鸦儿只好如实把自己和舅舅被警察局长逼进奢香楼住宿的事情讲给老太太。并且再三声明,舅舅冯音鹤做过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洗完澡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没有什么不轨之举。 老太太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孩子,你再到外面试试,瞧瞧那群狗是否还扑咬你!” (守心斋主人说:《叠山尺女》第二季《夜啸罗刹》即将登场,情节更加跌宕,华长丰秀才变兵痞,沙场斗狠,笑料更多!请大家多关注点击,再次拱手致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上篇 妖精行乞 高鸦儿依言走出室外,尺女不放心,提着锄头防范。蹲坐的狗群立刻站起,为首的大黄狗围着高鸦儿转圈,嗅来嗅去,双耳直竖,怒目圆瞪,时而狂躁咆哮,时而温顺低吠,好似疑惑。高鸦儿提心吊胆,手心汗水殷殷,生恐狗群发现真相,一拥而上,把自己撕成碎饭。 最终,黄狗摇了摇尾巴,一声吼叫,带着狗群离去。高鸦儿松口气,身体酥麻,几乎瘫软。 回到里屋,又和老太太闲谈一会。东方晨曦渐露,雪光映射日光,天地间清光一片。几个早起的食客陆续走进豆腐店,喝着豆腐脑,议论昨晚的恐怖。也有人到里屋询问老太太,老太太推脱不知情,并不多言。 日上三竿,豆腐店已然挤满人,熙攘热闹。高鸦儿见杨豆腐忙不过来,也帮着刷洗碗筷,传递热汤。人们见鸦儿干净利索,手脚勤快,纷纷夸赞。有人向杨豆腐打听鸦儿的来历,杨豆腐解释是自己远房亲戚来做客。另有人觉得面熟,却绝不相信鸦儿就是昨天垂死的少年, 尺女附身的拍肚也想帮忙洗碗,被鸦儿止住。拍肚身上肮脏,食客哪敢用他洗的碗就餐?“拍肚”冷笑,摇着身子走出豆腐店,坐在一木墩子上晒太阳。看着一店的祥和,回想昨夜的凶险,恍如隔世。 尺女附身的“拍肚”没注意,木墩子?抛乓晃构返男∑仆搿p腥思馍底勇郴夷啵┨赊洌路凭桑潜非畋郑滞椋追资┥帷65币徽笙欤仆肜锫渎芭亩恰本觳灰选?br /> 一戴着毡帽的老先生给他端来一碗豆腐,还热心地招呼众人:“街坊们,俗话说,老天不饿死瞎眼雀,何况是人?这天寒地冻的,咱也不能忍心看这傻子冻死饿死。来,有钱的给点钱,没钱的给他点窝头,好歹让他熬到春天!” 豆腐店旁边的王记鞋铺的掌柜更好心,送来一根木棍:“拍肚,拿着,防狗用!” “拍肚“又气又乐:“还真把我当叫花了!” 钉马掌的李匠人也端着豆腐来凑热闹,一边呼噜噜喝豆腐,一边指点:“拍肚,叫花这行不简单。嘴要甜,见了人就称呼‘大爷大娘’,给钱多的还要磕头谢礼。还要装孙扮苦像,越惨越好,见着面善的人你就缠住,哭啼讨要,诉说自己的饥饿,他不给钱,你就喊他爹,他宁肯掏两钱,也得摆脱你这叫花‘儿子‘” 有人惊奇:“唉,老李,对这行挺熟啊!” 李匠人大咧咧说道:“当年我走关东,就是混在叫花群中,才没有而死,这年头,硬骨头饿死,贱骨头撑死!和天斗和地斗,就是不能和自己肚皮斗!” 人们一阵哄笑。 李匠人傲气说道:“别看不起叫花,当年朱元璋也是讨饭出身,哼,人家做了皇帝!” “拍肚”心想:“世间有做过叫花的皇帝,可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讨饭的妖精!” 这时,几个穿灰军装的士兵骑着马也来喝豆腐脑。进得店中,其中一人盯着鸦儿看个不停。鸦儿仔细一瞧,大喜过望,正是年前在天齐庙吃过喜宴的土豹子,喊了一声:“豹子哥!” 土豹子惊喜:“还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呐!”说完,抱起鸦儿抡了几个圈,亲昵无比。 另一士兵也认得鸦儿,说道:“鸦儿,你怎么上这来当伙计了?是不是你舅舅娶回媳妇嫌弃你,把你赶出来了?” 鸦儿赶紧说道:“不是,我去南方寻父母,临走前,想和张永三大哥还有‘张永四’大哥见见面。昨天到恩平,在这住了一晚。豆腐店是我的世交老亲开的,今早我给他帮忙!”鸦儿知道华长丰已经化名“张永四”,大庭广众之下,岂敢泄密。 土豹子兴奋,豆腐也不吃了,带着鸦儿就要走。鸦儿进的里屋,和杨豆腐老娘告辞,老太太依依不舍,嘱咐鸦儿一路小心。鸦儿应诺,冲老太太磕了一个头,背起背箱,走出店外。 杨豆腐追出,塞给鸦儿一把铜钱。 “拍肚”站起身也随着鸦儿要走,土豹子暴躁,驱赶这“叫花”。 鸦儿阻止,小声对土豹子说道:“大哥,让他和我一起去,他是我‘兄弟’” 土豹子心想,天齐庙的人行事不可以常理待之。上次婚礼,人来鬼往,诡异万端,如今,鸦儿竟然认这叫花做兄弟,也许事出有因,便也捎带“拍肚”同去。 “拍肚”临走前,把破碗里的铜钱倒进口袋中,惹得高鸦儿直撇眉头。 “拍肚”嘀咕:“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兜里有钱总归踏实些!” 恩平军营离县城不远,驻扎在一个唤作“拴马店”的小村。军营新建了十几栋直筒土坯房,房子后面紧挨练兵场。整日人喊马嘶,枪响炮鸣,惹得一村不安生,鸡飞狗跳。 进了军营,土豹子兴冲冲地去找张永三,不料,张永三已经去接运军火,便带着鸦儿去找华长丰。 一间别致的小厨房内,大厨正哼着小曲烹制菜肴,锅内的热油刺啦作响。 土豹子打了声报告,把鸦儿带进,“拍肚”在外等候。大厨见到鸦儿兴奋不已,丢掉菜勺,让鸦儿坐。高鸦儿端详好长时间才认出是华长丰。 华长丰容貌大变,歪戴军帽,腰系围裙,嘴里叼着烟卷,脸上涂满油腻,腮边生出胡须,走道扭摆,若开口说话,烟味冲鼻,一嘴黄渍牙灿烂闪出。活脱脱的一个兵痞,哪还有当初清秀耿爽的书生气质? (朋友们好,第一章下篇《一把洋豆》预计12点25分更新,敬请大家关注!) 第一卷《沙河天齐》被屏蔽了五章,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反复看了看,没有涉及到什么东西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