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医生李先道》 正文 第一卷 1 平凡生活 渝西,自古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古有蜀地的繁荣,今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而在这里,却是渝西一个偏远的山区,没有繁华重镇的喧嚣。不过,在这里仍然重复着那种古老的恒古不变的农耕生活,享受着世外桃源般宁静的生活。 这里住着一户人家,简陋的茅草屋在群翠环抱之中。这家的主人姓李,名先道,人称草药先生,还颇具名望。他除了桑农之外,就是行医施药,钱财与名利看得淡泊。 晚霞烧红了宏伟起伏的群山,伟岸秀丽的山峦像姑娘样越发妩媚娟秀。 李先道和他的爱女凤姑正沐浴着这温暖瑰丽的暮霞,负着沉甸甸的柴火正沿着平缓而翠滴的山脊健步往家赶。他们清楚地看见在晚霞的尽头和群山的环抱中像繁星样有规矩地座落有致,并且往往在这时星点的房屋也袅绕秀出炊烟来,没有霞光的浸染,轻幽缥缈,像撩扰心扉女儿的纱巾。就连鸟儿们也欢快地蹦跳着欢唱着鼓噪得乱了营。 崎岖的山路在奋发人的脚下也不再高低不平了。李先道与女儿正兴起往家赶,背篓上如山丘般的柴火在单薄的脊背上也不再沉重,轻盈得像托起稍微用力就会飞起的棉花片。凤姑嘴里还哼哼有词着邓丽君的歌,她似乎身体里流淌着一股热烈的清泉。如果你有幸聆听到她的歌声,你会在心底里说画眉不如她唱得悠扬,山雀不如她唱得婉转,就连歌后的百灵也不及她深厚感情的淋漓表现。 唱着歌儿回家,凤姑快乐得像一支歌! 劳作的山号子已经唱到尾声在渝西今天仍然保持着唱山歌孝歌和山号子的传承习惯,况且在那个不发达的年代,唱歌,不简单地归结于娱乐,更是一种营养精神的粮食从那个年代走来的人,心里会更加清楚那是个亢奋的年代,在摆脱一切的压迫与束缚的羁绊,以一种当家做主的新形式热情豪迈地投入到生产建设中来没有富贵与贫贱之别,没有男尊女卑之分,同样没有三六九等之说就如同当时时代赋予人民同胞的齐声大合唱——祖国河山一片激情沸扬。竟管遥远僻塞的山村在感受到历史变迁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沉痛苦难所带来的灾难但这里仍然还是一个僻静的港湾 粗茶淡饭在凤姑的娘亲手上精心烹制下,盛上了堂屋的方桌上勿须细说,那时候能吃上什么尚好的东西,丰盛着的不是饭菜,而是那种能敷衍饱肚皮的精神委实丰满虽说是如此这般境地,可是在李先道的那片掌心天地里,也因为有了这个贤惠的人儿,这个勤快的孩子的母亲,生活的色彩才变得富丽起来,着实平常的一餐果腹,也因此而变得细致丰富和美味起来因此,在安河有人眼羡,有人讥诮,看着人家吃葡萄而说酸的,无非两个字心里不平衡,嫉妒的 ''妈妈,我回来了!‘凤姑笑盈盈地像往常一样,一腔甜蜜的口音呼喊她的娘亲。 ‘’嗯。洗手吃饭。还有孩子她爹,你也快点儿来。李洪饿得快咽下舌头吃了。‘’一个温柔的,充满魅力磁性的声音从那略微沙哑的喉咙里传递出来。 李洪向她做了个鬼脸,天真的,狡黠的,满脸的稚气。他的哥哥斜着白睛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倒是慈祥的爷爷怜爱着注视他,那浩洁的胡子在习习的晚风中抖动。 四腿的方桌上面摆上了晚餐。这个方桌置放的位置已经由来很久了,从有了方桌那天起就被固定下来,在这里生了根。决定它的最终因素恐怕只有风俗习惯。东安河这个地方有颇多的风俗讲究,要说得清楚真得很费口舌。这个丁点大的地方却居住着从天南海北来的人,各有各的习俗和讲究,久而久之,也无法考证谁是正宗,谁是外来文化。堂屋是房子的正屋,好比人的脸面。既然是正面人的脸面讲究些是可以的,没有不想让人露脸的道理;所以露脸的物什就得放置显眼露脸的位置。显眼和露脸是同等的大事,风俗习惯也颇俱匠心地体现出了这方面的成就。堂屋的正面堂皇地放置方桌是绝佳地方和绝佳的慧眼选择。一样毫不例外,规定俗成地李家的大方桌也体面地放置在了那个让人体面的位置上了。体面是需要不余余力装扮的,像女人的脸上需要擦脂抹粉,妖娆的面容更倶吸引力,呈现出来的精气神来,让看到它的人兀地眼瞳大放光彩。李家的房屋虽然是老而旧的茅草屋,但也不失它体面的一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堂屋是粉刷一新,浓浆石灰精心涂刷过的墙壁褶褶生辉,虽然墙体的泥巴高低不平,像满嘴突兀不齐错了缝的牙齿,让视觉上不堪满意;但在墙体制造时筑板师傅就已埋下伏笔,板缝与板缝之间淋漓尽致地彰显了板师傅的才华。木已成舟,已是无能为力改变其原有的设计和制作方案了。更或者说是建筑师傅给时代贴的一剂膏药。现在唯一可行的措施就是粉刷,一俊能隐百丑。跟日常里看到一个并不漂亮的姑娘,我们还夸其俊俏,面子嘛是没有人深究刨根问底的,和这是异曲同工之妙。堂屋被涂抹上厚实的山石灰浆糊,晃白晃白的美着眼哩。当然谁要是硬往鸡蛋里挑骨头,那就自找没趣儿没涵养了。再说这方桌确实挺匹配,方方正正有棱有角,严丝合缝地紧凑,推断应该是出了阁的鲁班嫡传的接班人精心打造而成。桌子里外都刷上了天然生漆,黑黝黝的像镜子能映出人和杯碗瓢筷的影子来。这真是一件好东西,让人露脸出彩的好东西。要围了在样的桌子吃饭,先甭说饭菜的好与孬,就单单往这里一坐一瞅,就是一种享受,眼睛就吃饱了。 今天的晚饭依然不例外,全家围坐着方桌吃。进屋的侧面,也就是左侧顺时针方向的长凳是凤姑的哥哥李琛和弟弟李洪的位置,往前移接下来便是正堂属长辈的位置,爷爷和爸爸便比肩而坐;实则在那乡俗儿子是不可以同父亲平齐平坐的。但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况且那时叫嚣着改革的风气多着哩,没人在乎在些,没谱这也是被改革禁锢的一项呢。接下来顺了数就是操持家里第一把手的女人阿卓,她与凤姑娘儿俩总是同坐一凳吃饭。这已经是习惯了的位子和习惯了的做法。最后还剩下足足的一面,也就是迈进脚大门的一方,这里没有搁置黑黝黝的长凳,取而代之的是一架两辙木轮支立起来的简易轮椅。车架上是一副旧病的瘫子,形如朽木,枝枯叶凋。孩子们以姑姑相称,从小时候就这样叫惯了,她便是李先道的嫡妹。 一家人围了桌子吃饭,人多了吃什么也香甜。一阵叮叮当当和唏哩呼噜,一不小心,险些没把舌头咽下吃了。最后只剩下空洞洞的一只黑铁锅和空空如也的盛菜大搪瓷盆在那里冷落着,以及一桌满脸的狼藉。 ‘’小祖宗们,去帮你妈妈拾掇,别都翘着二郎腿瞎嗑唠了!‘’李先道语气诙谐地说,那种取得某种满足后的恬静和安详,使得他心情舒展而愉悦。 ‘’我才不用她们呢,毛手毛脚的,上次就打烂我一只碗,好不心疼啊。还是我自己来,靠得住些。‘’ 最后一丝猩红的霞光已沉淀窗棂,落入尘埃不见了踪影。影影绰绰的黑幕吞噬着原本并不阔达的视野。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乘着天穹下朦胧的星光去大队部做完一天还未完成的事情。‘’我去去就回。‘’说着阔步迈出了堂屋昏黄豆点般油灯照亮的门槛。 ‘’带着些松油火把,沟壑黑着嘞!‘’妻子在里间的厨房里大声叮嘱,可是并没有回答她,当她追出来时,再看已不见人影,消逝在苍茫的黑幕之中了。回转来时用食指轻触了李琛的脑门儿,没有言语。李琛也只管看他的《三国演义》。那年月,书籍也算得上是紧俏的物资之一,尤其在山乡,能看上一本好书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了。显然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本好书,从那邹巴巴脏兮兮的模样可以窥见他对罗贯中字里行间人物的喜欢程度。的确如此,他已经身临其境徜徉在书中的世界里。 在黑夜静谧的山村,围着一盏煤油灯,妇人收拾着家务,孩子们则快乐着玩耍,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山乡农家画啊! 凤姑在那张油亮亮的桌子跟前,借着灯光,摊开了手工缝制的花布书包。取出皱褶了的书和线订本子,开始写作业。粗糙的白纸在铅笔头下瑟瑟地发出嘶嘶响声来。闪动着的灯光,幽暗的厅堂,凤姑模糊的背影在墙壁上拉得老长。李洪不慌不忙握了小刀,小心严禁地修整一支初俱雏形的木头小枪。男孩子天生喜欢些极具挑战和刺激的东西不难理解的,就像哥哥热衷于《三国演义》般地虔诚。只有傻姑是闲暇着,无所事事的,她的生命除了闲暇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让她去投身拭足的了。可是,她的思维并没有停止过一刻不运动,只是没有人理解和读懂她的语言罢了。含糊不清的咿呀伴随着激情的哈喇子,每每在人们沉浸在欢娱之中时便产生了,脸上也流溢出憨憨的孩子般无邪的笑意。试想只有在这个时候,在没有刻意思维和行为做作下的精神,才可谓返璞归真,无邪天成,人如能活到这般境地,真是修行到了极致和极乐,能不快活! 门外倚墙的木凳上,静坐着一位白守浩染的老者。神情矍铄,在依稀的忽明忽暗忽清楚忽而模糊的灯光跳跃中的影子,仍可见老人的慈祥与安宁。老头是这家最长者,便是阿卓的公爹李宗玉老先生了。他虽然已古稀之年,但身板硬朗,腰不陀眼不花,牙口不缺耳朵不聋,在白发皓髯的点衬下满脸的鸡爪纹更陡增了几许岁月的沧桑,曾经的沧海桑田已豁然写在脸上。看家的半大狗儿依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老者,绿波闪动着的眸子像萤火虫在夜色里散发的光亮。张开了獠牙森森的大嘴,那一条快要从口中脱落的舌头,红润润地修长,滢滢的似乎有潮湿滴落。狗儿温顺,安静地像在沉思。蓦地远处传来狗儿的吠声,不急不慢,打破了宁静。它并没有随之附和,望了望远处,又看了看主人,终于没发出声音来。想必灵性的狗儿读懂了老头全神贯注的眼神。 堂屋里,灯光散落的地上堆满了日里间采回来的猪草。凤姑的母亲不慌不忙地给偌大一口锅添了半桶水,又揉了细柴火哧地划燃了火柴。同时也映燃了她那恬静而又白皙的脸庞。刹那间那种美便成为过去时了,因为灶火渐地旺盛起来,红红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白皙的宁静被红扑扑的光彩所替代,容光焕发的像燃烧的火。遂又添了足够的硬质柴火,松松的满满一灶膛。然后转身,拧了偌大一把大片的黑铁刀,拿了块木板垫地上,也就是我们常说起的砧板。木板也饱受过摧残,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漫身是密密麻麻的刀痕。中间的有一小部分索性被利刀吞噬掉了,只留下一个偌大的凹 陷下去的沟壑。这就如同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们。 生活能磨去掉一切有棱角的东西! 阿卓麻利地掐着大把的猪草,咔擦咔擦地就给剁成了整齐的均匀有度的碎段子。手儿轻盈的向后推移,大刀就一刀接连一刀地斩下去。真担心那个手儿运动不灵,抑或是那刀儿不听使唤,可想那么沉重的一把锋利的大刀会闯下怎样的祸端,后果可能是不敢想象的可怕。但莫须担心,只那麻利的动作,那昏黄的煤油灯和那纤纤的玉手,刀儿也就不忍心更是舍不得那样地残忍。况且那种动作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持续,如此这般地熟悉锻炼成就的,没人拿它当把戏耍。可是话说到在茬上,又不得不说。不几日前,确凿地说是两三天前的一个早上,刚下过雨有蒙蒙的雾气铺面笼罩着,上河坝姓汪的女人起得床来不知是觉未睡醒,呵欠连天地干这活路,还是光线真的不够清楚,一刀下将去竟然给手活脱脱地剁下来了。你说这多玄乎,多后怕啊,多吓死人哩!李先道给治的伤,是千真万确。多么可怜的女人啊! 这一切都是这样井然有序。在一个农民家庭真实而朴素地默默进行着,宛如平缓的流水慢慢流淌的生活。在这个偏远的贫瘠的似乎被人遗忘的角落,与世无争,别有洞天地任其自生自长。难怪乎有人不远千里来此定居,寻找这个心灵宁静的住所。可是现在这里的生活环境真的不是很乐观,现在正值七月,山洪c冰雹c野兽c飓风,无时无刻不揪着人们的心。一年的耕耘,一年的守候,一年的希望都在这七月4燃烧着的日日夜夜。虔诚的庄稼人都梦寐着一个好收成。万岁,我们的庄稼万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邻居 当星星还在瞌睡的时候,雄鸡扯了嗓子便把睡梦中的人儿惊醒了。天空泛着鱼肚白,几颗高远的星星渐的羞怯着隐去。沉睡的人们也陆续起床,一天的工作就从这时候开始了。 这个山坳里升起了炊烟,那道山梁子的也附和着奔来,那个傍河的沙滩又响应着,这一朵那一朵像花儿在盛开,这一簇那一簇像旌旗在飘摇。这也有,如同老农乱散也似的豆种遍地里呈现,遍地里开花。因此在山区里的农户就如同棋盘上和了一手乱布着的棋子。勤勉的人们在这群山环绕着的农夫身上并不比那个闻鸡起舞的那个先哲逊色。那个前人留下了赞颂的美名,可是在这里却留不下任何名声。因为这里居住的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勤劳的习惯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阿卓照例像往常一样迎着鸡鸣推开了两扇厚实的木门。揉着眼睛慵懒着。哈欠就差那么一点没给喷发出来。脑子里回忆着,昨晚上让李先道把我的身体整振奋了,差点失眠。迈开轻盈的步伐还偶尔听见窸窸窣窣虫子的响声,向厕所的方向行去,想必但凡沉睡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的人,清晨里第一件事就是快乐的奔向那个肮脏的去所。我想连神仙也不外乎如此,更何况凡夫草芥呢。不提这肮脏的去处也罢,免得引起恶心呕吐的人一辈子不再去厕所那地方可就罪过大了。 在说话那当,凤姑也起床了。她依旧像往日一样,帮妈妈做些家务。单说阿卓已洗漱完毕,生了火忙于给一家人做早餐。响干的柴在灶堂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声响,呼啦啦的火苗子歪歪斜斜的有一下无一下地舔着锅底。 ‘’妈妈,我想吃煮苞玉了。‘’凤姑望着母亲用恳切的眼光说话。 ‘’哪能吃呢,苞谷正再挂毛胡胡哩,耐了性子等些日子再说吧。哪颗牙馋了看好喽别不留神溜出来了。‘’漫不经心的话让凤姑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身体僵硬在那里,倏地扭转过脸来对了妈妈,想跳舞蛇者样突地伸长了勃颈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噜嘴做了个孩子样滑稽可爱的鬼脸。转瞬间接下来就是恬静的笑。母亲也扑哧的笑了,那笑是怜爱有佳,是高兴充满愉悦,是兴高采烈,是母性灿烂的阳光,更是或多或少难以喻意的语言都在这无言的情感中。凤姑要把猪潲加热,还要扫地扫院子,以及整理姑姑的被窝衣物等,还得把洗脸水端上送及跟前,零零落落的琐事一应由她来伺候,除了上下床由家中男劳力承担外。所以凤姑不外乎经手的最多,因此在傻傻的姑姑眼里也有她明镜的一面,这一点出乎人的意料,也许就是她最优秀的一面。每次吃饭的时候傻姑总是咿呀着示意凤姑多吃些饭菜,这种简单的算不上语言的话在餐桌上每人都能读得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对于这个家庭也不例外,上有老下有小,另外还掺杂着一个只能吃而不能劳作的残废人,更是连一应小事都得由他人料理,这和活僵尸或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无疑是给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漏屋又逢连阴雨。傻姑的父亲也就是凤姑的爷爷,虽然已年过七旬,但仍然不肯歇息下来吃闲饭,每天里只要无风雨和霜雪都要上山去打柴,也只能干干拾些柴禾的活计而已。这也是他乐意干的,得益于他漫长的挑工生涯,磨砺出一副钢铸的铮铮铁骨,所以有了现在的结实腰板。 李先道踏着晶莹的露珠赶回了家,乐呵呵的有说不完的话和讲不完的故事要告诉给孩子们听。可是眉宇间和面颊上热仍抖脱不掉没能睡眠所爬上来的倦怠和困意。要娃儿们用心学习,讲了昨夜间她们看山闲扯过的家常,目的也只有一个——父母没有不盼望孩子成龙成凤飞黄腾达的。故事在人们争相传递中成为了一则爆炸式的新闻。 ‘’先道,别呱唧啦!洗洗脸该干啥干啥去!‘’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人吭吭地咳嗽了两声,显然吐痰的动静要大于说话的气息,李先道的父亲悠了气息在说。 ‘’晓得。‘’李先道应喏着,似乎也没当回事, ‘’有事说啊,说哇。‘’哥哥耐不了性子,余下的话只能在肚子里转了弯留下了。 ‘’懒得说。‘’因为他发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那眼神透过热气腾腾的大锅,所带的柴火的温度,能灼伤他的心灵。 ‘’咳,当家的,给你说个事儿。你那宝贝徒弟最近有些不对劲,感觉有事情发生似的。‘’阿卓说。 ‘’能有啥事。女人家心眼忒多,别听见风就是雨的。‘李先道打心眼里有些不愉快。他认为但凡活人在社会上有点动静是正常的。人们说三道四还少吗,我就是个例子。‘’ ‘跟你不一样,他和女人搅和在一起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把人都想得那么糟糕。‘’‘’以前我偶尔听说过,但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李先道肯定地说。‘’我心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真实的,啊,但愿不是真实的,要么就真的出乱子了。‘’ 饭已经上了桌子,屋里便出现了短暂的活跃。桌子上便顿时热闹起来。难免有些叮当的碗筷声和嘴巴的呼噜声不谐调着传出来。这样并不奇怪,况且农村山野之人大咧惯了,没那许多繁缛的礼节讲究。那日月能喝上稀溜溜的玉米糊糊,就要命的知足。桌子上唯有少许椒盐和萝卜缨子淛熟的菜以供佐饭,所以呼咧咧的响也就正常了,因为响和喝粥都是正常不过的事了。 所以桌子跟前的人儿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就有了食不言语的由来! 日上三竿,天空湛蓝得如同传说中的钧瓷天青釉撩眼靓丽。李先道正美滋滋的做着梦。一夜的看山煎熬身体快要散架的难受。太阳的光辉金光万丈,从窗隙中直射睡床的纱帐。窗外,远山明丽,满目青翠,葱葱郁郁,淋漓可见。山巅偶尔几缕白鹅绒似的絮云在游荡。儍妹妹依然重复着她单调的生活,歪歪斜斜的身子架满了木轮车,眯缝着眼睛流着口水在茅草的屋檐下纳凉。如果能给太阳个偷懒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躲进树荫里小憩会儿。它的热烈的光线要灼伤久持的激情。 ‘’傻姑——傻姑——'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亢奋地传来,却不见人。分明声音近在咫尺,瘫子早已辩清来人。她虽哑但不聋。但这脆生得像钹儿鼓得山响的声音,纵使聋子也会听清。哑巴乜着豆荚般的眼巡声搜索,不久,果然从阴面的墙角,隐了视线的小路上探出一颗头来。那颗头颅像是脱离了身子偷着跑出来似的,只见了头颅没见着身子,这一点傻气的傻姑的眼睛可以很诚实地作证。那是墙遮隐了身子没让视线看见,但这逻辑就错了。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或许要归咎于来人自己,一看你便明了。她走路的姿势委实不敢恭维,吧个身子倾斜得几乎要倒下,脊背弯弯地隆起,所以就导出了前一幕——只有头颅的行人。 哑巴咯咯地兴奋起来。嘴巴里咿呀呜咙的声音响了一串,俨然炸响了串鞭炮,只有响声却没搞懂放鞭炮的意义。 这位中年妇女便是李先道的堂嫂,这个堂嫂真是有颇多的故事,一茶半盏总难讲得清楚。因为住处相去不足一百米,自然声音谙熟,就连看家狗儿都熟悉得不屑一顾。这个鞠着身子的女人很利索地就将身子弓到了屋檐的阴凉下。询问着傻姑,并投予灿烂的微笑。右手腋窝夹着只撇口的粗瓷大碗,手指下意识地指了指虚掩着的板门。她想知道的答案得到了肯定。但没有急着立刻就闯了进去,望着傻姑乐呵呵地笑,兴许是天热停留下来纳个小凉的缘故,或者兴许什么也不是,就是为了弓着的腰停留下来,总之是停下来了,这对傻姑同样是件好事。 ‘’老幺!老幺!‘’推门便进。 ‘’嗯,大嫂,你找我有事?‘’李先道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睑有黄色的眼屎浆糊着。 ‘’你大哥鬼日的打摆子哩!说啥想喝口米粥,这不我就来了。‘’ 李先道揉着眼睛,好像从睫毛上搙下一坨好大的眼屎。‘’家里还有些米,我这就去给你取。‘’在泥灶台的背面角落里,摸索出一只盛过生漆的椭圆形木桶,顺势舀了满碗的米。‘’他要紧吗?我看看去。‘’ “挨千刀的,死不了,还悠着气儿哩。劳烦得人要命“她还想说,被他制止住了。‘’大嫂,你想当寡妇,那我就甭去了,成全你!‘’他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不!不是的,兄弟!你还不知道我这张嘴吗?烦得我难受。‘’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是堂哥有病,不懂事的堂客竟说出这等话来。要是在往日里难免地要揶揄她几句,最起码也得小叔子取笑嫂子一番,说笑着掷她满脸的屎尿,让她独自去细细品味吧。可是今天他没那样做,感觉真的好乏力,像掏空了血脉的身体。 “给幺婶说一声,有米了我就还。‘’ ‘’你就别操心了,问起来就说我给大哥弄的。‘’ ‘’那怎么能行!不行,不可以的!‘’嫂子满脸笑容地说。 ‘’少扯犊子。回吧。把你老头伺候好点儿!‘’把她送了出来。 脚还没迈出门槛,就又折了回来。‘’你稍停一下,给你点东西。‘’伸手在竹篾编织成的筛子上拿出几条鱼来,烟火色的鱼干。‘’这个拿回去烤了下粥吃。‘’ ‘’这怎么要得——怎么要得!‘’嫂子嘴里说着,手早就伸将过去接了鱼干。她的快嘴比起来要比手的利索程度可差远了。还是幺叔好,说着乐呵呵地走了。 隆起的屁股和弯曲的脊梁直指向天空的太阳。 李先道站在太阳底下,拖了短细的影子,活像一条晒干了的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香獐子的疑惑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李先道在守夜看护庄稼的不眠长夜里,冥思苦想糟蹋庄稼的野物儿来龙去脉,并设想着如何将其捕获。窝棚里的想法有时候也搅得他心绪不宁。杀生是他生命中极其不愿意的事情,出于生计,他总是徘徊在两难的煎熬之中。 ‘’幺叔,下决心吧,弄了这牲口。‘’侄儿唐辉映着满脸火光说。窝棚里很热,满脸汗涔涔的。 ‘’弄了?于心不忍,我不愿意杀生。我是医生,从来都是拯救生命,哪有屠害生命的道理。‘’李先道蹙着眉头说。‘’咳,这个世道,人抢食,牲口也抢食,日子都不好过。水旱交加,天灾连连,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完呢?‘’他陷入一片痛苦之中。 ‘’难道就任其祸害吗?这不是办法,我们如此辛苦地防着,能管用吗畜生跟人一样也不至于饿死吧,饿急了它们也不防冒险。你看,庄稼还是屡屡被它们偷吃。更何况,你不打,有的是人打猎,哪天山上不是猎狗沸腾,枪炮连天。你仁慈,你怜悯,你心眼特好,可是谁可怜了我们一下,又有谁接济了你一下。没有,你总是在帮助别人,救济别人,叔叔,这是我晓得的。‘’ ‘’住嘴,人要有海量之心,同情之心,正义之心。不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常挂在嘴上,帮助人,接济人,是一件高尚的事。年成不好,但不能人心不好;宽裕一点的要帮助有困难的,齐心协力,这样才能共渡难关。我曾经也接受过别人的帮助,所以,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面对父老乡亲;至于打猎,是生活也是长期以来固有的习惯。‘’他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月亮的光亮依然清冷;没有动静,庄稼仍然完好,篝火能驱逐夜里潜行的野兽。‘’快,多加些柴火。‘’吩咐侄儿唐辉。他担心庄稼的安危,因为这个困乏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一处锣鼓的声响。 ‘’你不搞,我搞。这畜生的行迹我大概也摸得七七八八了。让别人抢了先就后悔死了。‘’ ‘’你去吧,我还是决定不去。如果只是为了单纯改善一下生活为目的,而不能收到长远的效果,为之无意,只会使我的心蒙受痛苦。‘’他凝视着火堆,用指尖像小刀一样地戳着他的胸部。‘’这是信仰,你不懂!‘’ ‘’是的,叔叔!我尊重你,就像你尊重你的信仰一样。我不光是为了吃肉时的快活,同时也是在追求打猎时的刺激。我和你不一样,没有思想,天生好动,尤其打枪的感觉着实过瘾。‘’ ‘’那就按自己的意愿办吧!‘’ 李先道倒头便睡,晌午十分又去唐哥家。 唐福德正坐在堂屋的板凳上瞌睡。他披着件黑中泛灰灰中泛蓝的棉袄。袖口和下摆因为时间的原因不自觉地露出了张扬的棉花,像唐福德从没刷过的牙齿,泛着白灰黑黄,更像他的眼神没有色彩。 这里,机敏的人可能发现了一个问题。兄弟姓李而哥又姓唐呢?这其中自有说法,不值得大惊小怪。其缘由还得追溯到上一辈人,说来话长,难免就扯远了。 嫂子见了弟弟又来看望丈夫,心里高兴自然不在话下。‘’兄弟来啦!‘’满脸堆笑的女人献出殷勤来。‘’快屋里坐!‘’ ‘’嗯,来看看。‘’也没顾及看嫂子脸上的阴晴圆缺的表情。 ‘’哥哥,你好些了吗?‘’稍微高涨的嗓音惊醒了唐福德。 ‘’好些了!好些了!来,兄弟坐。‘’他眼神游离着说,显得有些兴奋。‘’还好,你的药挺奏效的。‘’ 李先道在哥哥的同一条长凳上坐下,端详着哥哥的气色。在他的眼里,搜集着鲜为人知的信息,这也许就是中国古老中医学玄妙之处的一部分吧。可是在我们的眼里捕捉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说话的嘴有些苍陷,淡淡的微笑扯弯了额头沟壑般的皱纹;微笑中的亲昵是发自肺腑的,深深浅浅c粗粗细细年轮的刻刀生动地描绘了微笑的全过程。眼窝深陷,目光茫然。就连头发也无精打采地平压在皴地连天的头皮上。 ‘’哎——让你操心了!‘’酸甜苦辣与五味杂陈在叹息的轻描淡写中轻轻地坠入尘埃。 ‘’唉——唉——堵住了——獐子!——嗨——獐子——!‘’声音高昂着划破长空,像利剑直刺人们的耳膜。声音从阳坡的山上传到了阴坡的山巅。 ‘’哥我们走,晒坝上看孩儿们打猎!‘’李先道对哥哥说,‘’看来今天有收获。‘’他颤颤微微地扶着唐福德到了晒坝上。声音还在彼此传递着,响切东安河的两岸。 ‘’爷爷的头啊!獐子,好东西!要是摊上个雄的,割下大大的卵包就发财了。‘’唐福德兴奋地说。他憧憬着美好的愿望,因为在东安河打到獐子取得麝香的大有人在,他们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但愿吧!菩萨保佑!‘’李先道望着因高兴似乎病痊愈的哥哥说。他的心里既高兴,向往,但愿梦境成真,又有些失落,想到猩红的血腥触目惊心。他不愿意看到杀戮,同时还希望哥哥的生活从现在好起来。愿望与现实起着冲突,纠结在矛盾的心里。 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遍每个角落。那狩猎者能够穿破山石的声音就是源于麝的力量,在他们的胸腔里澎湃着激昂的反应的结果。就连追山的狗儿像主人样精神激动地狂吠c奔驰,欢快的声音洒遍山涧,沟壑,每一片草丛。山的脚下是条汹涌激流的河,是巫山河的上游,也可以说是源头。河的两岸是两片平铺着的修长的柳叶形田地。叶子舒展开去,随着河流流出一片逶迤;叶子的经络网状分布,恰似那些或明或暗或隆起不规则的田埂。在阴面山的脚背上有一条初俱雏形的公路,像河流的脐带结伴着迂回而行,向西延伸到百里外的山谷涧壑。 ‘’啊!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就像回到年轻时代的我,让我浑身充满力量!‘’唐福德深情地说。 ‘’高兴就好。‘’李先道回答说。‘’高兴就好!为我们的兴致而活吧!'' 幺哥。有人呐喊。这声音从阴坡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高音,如同极具穿透力的子弹,以每秒三百六十公里的速度传递他的惊喜。那是唐辉的声音,李先道的心也为之一颤。他发现哥哥的眼睛比先前要明亮多了。 他们的思想也在一片喧嚣声中追捕。 视线中没有很难觅得猎人或是狗儿的影子。那个被人追赶c被狗儿追逐,被声音恐吓的物儿恐怕早已成惊弓之鸟,魂飞魄散了。在围追堵截中,以及在黑森森火枪口下没有不怯惧的。生存是多么地艰难和曲折呵,为了生存獐子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反过来作为人的动物活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为了糊口,为着举家好活些,不得不荷起猎枪和鲜活的生命较劲儿。血腥的屠杀虽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但现在哪里顾及得那么多安危的想法。眼下猎人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集中到了那个奔跑着的獐子身上。说獐子这物儿很邪乎,灵性得很,脑子活转得很,传说得神乎其神。猎人遇上这等动物是福分,既高兴又辣手,是个力量与智慧的大比拼。智商用在这等低等的獐子身上掂量着有欠妥帖,请诸君谅解,本人腹中已山穷水尽,不得已用下这个字眼。因为我无法润色猎人口中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口授经验。 獐子似乎也憎恨人类的贪婪与巧夺——皮囊下的卵包——麝是一样极好的东西。做梦时也想着割取下自己这稀罕的玩意儿,来治疗人类野蛮c自私c暴利c愚钝c贪婪以及无知以外的疾病。既然人类有这么多的疾病和缺点需要治疗,所以獐子就想不能让其阴谋得逞。所以,獐子在绝望和走投无路之时,毅然决然地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挠破自己的麝囊,让麝液流失于大地。所以猎人们都说香獐子是它妈的怪物儿。还说雄香獐子叫麝,雌性的唤名獐子。 ‘’但愿是头雄獐子!‘’李先道说。 ‘’但愿吧,菩萨保佑!‘’ 李先道迫不及待地燃上一状粗硕的叶子烟,品味起来。 所以是麝还是獐子现在不得分晓,要等猎取顺利和成功的前提下才可见得。因此猎捕还在激烈进行中,所以无休止地角逐。 所以生命在逼迫中进化。我的思想是否也该进化了?李先道怅然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起死回生 “你为什么要救活我为什么,你说啊,李医生!“武俊秀幽怨着说,心情除了激动还有更多的是悲伤 “你听我说,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李先道说''我哪能不救你呢知道吗,你这样做很愚蠢,你看,多少人在为你担心!'' ''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担心?谁啊?难道是你吗?你担心我''哈哈,一声苦笑。脸扭曲得眉头紧锁。 李先道心里一颤,明白她的心理,含沙射影地说给他听,他没有关怀她。''我你知道的,不会说话,请原谅!“心里说:你明白我的苦衷,我虽然爱着你,很爱你,但只能像贼一样见不得光明。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我们的爱见不得光明,注定在黑暗中痛苦。 ''妈妈!你一一一不能这样!''女儿哭泣着说,哽噎着声音十分痛苦 ''对,你无权这样做,你的生命还有一部分属于你的女儿的你不能不管她,你是毌亲,我想你会有慈毌之心的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都很关心你,在乎你''李先道深情地说,其实也是在暗表他的心意。这种说辞只有他们彼此明白。 ''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关于你家耕牛,我也不买了,就隨你意吧!整出这等事儿来,不是我们大家都愿意的我虽是个生意人,但还是懂得情理二字,我们一向都有交情,不应为这事伤了和气你说是吧!表妹!李先道贤弟,你说是吧‘’彭自清说。他也极力想给自己一个好听的理由。 ‘’我不想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是治病救人。再者说,说了真话就得讨一个人不高兴。与其这样我还是不说的为好,免得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你这话就不爱听了,也是你看上了我家牛,劝我那该死的男人买了,殊不知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就着道了。“‘ ‘’没给你商量吗?‘’彭自清问。 ''没有这个挨千刀的东西!''越说她心里越恨,简直要火冒三丈。平日里对他的不满就越发激起她内心的愤懑。 ''真相以大明,可以还我一个清白。我是一个正直的生意人,这一点有目共睹,我是凭良心吃饭的。这一下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良心?你摸摸,还有吗正直?你的花花肠子还少吗黄家的肥猪你给短斤少两,麻山的张孤老的母鸡你给压低价格,西山懂家的香菇你给皰。‘’ “好啦!“李先道阻止说。“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何必苦苦相逼呢?进一步利刃穿心,退一步海阔天空,何苦呢?“ ''你也不是好东西,尿裤子包的,骚着哩!‘’把个李先道呛得下不来台,彭自清脸上也红一块紫一块,电闪雷劈样地僵硬着不知所措。‘’骚着哩!''这句话真是经典,对于李先道来说。就像她俩的肌肤之亲胜过夫妻的亲密接触。所以她敢顶撞李先道,她不认为过火。况且,她不屑于避讳彭自清,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本身就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对不起,两位叔叔。妈妈由于刚受到刺激,语言甚是过激,我向两位叔叔请罪,原谅她吧!‘’她的女儿胡凤兰恳切地说,眼里仍有没洒下来的泪花。她依偎着妈妈,像是守候着一只凤凰,生怕一不小心就飞走了。 武俊秀刚从鬼门关回来,着实吓坏了家人和李先道。庆幸发现得及时,农药没被扩散,李先道的催吐瓜蒂散起效迅猛,加上涤胃肥皂水,很快把个胃哕吐得干干净净,一场悲剧到此收手。 ‘’要命,真不顺利。我看我还是离开的好,这里空气太闷了。‘’彭自清似乎很识趣地说。他真的感到很尴尬,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飞出去。 ‘’也好,等我那死鬼回来找你去。‘’武俊秀半闭着眼睛说,是打心里不喜欢他,还是真的乏透了,只有他心里最明白。 ‘’狗儿的吠声送走了正经的生意人。李先道注视着武俊秀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幸好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四目相碰火花四溅:一个满怀幽怨和悲伤,一个充满爱怜和无奈:一个柔肠千媚,一个唉声叹气。一切的语言都在无言中,无声胜有声。我想这不是语言的沟通,而是灵魂的交流,一个有着特殊关系的人彼此意见的交换。 当女儿回来时,看到她们彼此都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像是想事情。 ‘’一切都过去了,妈妈!我们会好的。让我们相信美丽的明天吧!‘’胡凤兰望着妈妈的眼睛,像有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李先道重复着说。这也是他想告诉武俊秀的一句话。不过,他心里现在真的很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微波初显 安河,大巴山脉的一条血管。而安河就哺育着她的儿女,李先道就居住在这片宁静的渚地上。在这里筑一个安乐窝,那真是有陶渊明的桃花源般的重要意义。要说李先道的父辈确实有智慧的眼光,即使逃难也奔了这里来。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不但舒心而且坦然。更间之李先道有一手耀眼的手艺,也算上个人物,纵使算不得响当当,那也得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孟秋的风暖人心怀。突然一阵激烈的狗吠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早晨。闯入一个人来,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神情十分庄严,简直是冷静和坚强的化身。但是一迈进门槛,蹒跚着没挪到堂屋里方桌旁的几凳上,便象溶化了根部的雪人瘫痪在地。魁梧的身材匍匐在地,失去了知觉。 李先道惊怵得眼睛不会转动了,默默盯着这具庞大的身躯,显然,来客是在他人生的海洋上遇到了突如其来的致命的风暴。李先道忙俯下身用手托起他的头颅,他的孩子们都骇得满脸的惊愕。他那阴沉而又苍白的脸上满布着忧愁凝结成的皱纹眼睛紧闭着,眼窝塌陷发着黑,嘴角松弛而下陷,只有那不曾修剪的胡须参差着抖擞精神,头发也凌乱着蓬松,全身有驰骋万里的风尘仆仆的气息。 “快,取些水来。你这是怎么了?‘’手扣着他的脉搏,一边说,感到他的生命像一线游丝。 水徐徐灌下。那双紧闭的眼睑动了动,赤红呆滞的眼睛望着李先道。随后,他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窘迫得满脸绯红。 ‘’李医生,请原谅我的虚弱,我有些疲劳过度。请恕我直言,最好能给我些填饱肚子的东西。谢谢,李兄弟。我亲自火速赶来,是恳请你和我一同前往。十分迫急。‘’ ‘’等你恢复过来了‘’ ‘’我已经恢复了真想不到我竟如此虚弱。李医生,我那可怜的幼儿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我们却无能为力。李医生请你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我听过你的名声,这让我放心,但我总觉得冒昧。不过,我得到武俊秀的荐举,她说过你们之间的友谊,并让我相信,我代表了她的心声,这样,我定会不枉此行。‘’ ‘’我不明白,她和你又有啥瓜葛?那你又是谁?‘’他打量着这位陌生的男人,掂量着他的话的分量。疑惑与惊诧,难道此人与她的关系还比自己和武俊秀的关系更亲密吗?他坚信,他不但俘虏了她的身体,而且还俘掳了她的心。 ‘’我叫斡古诺,康河黑木崖的。至于我与武俊秀的往来还得和她父亲说起,事情就扯得远了,我看不必要,就拣现在紧要的说——孩子中毒了,原因是吃了武俊秀做的豆腐。 ‘’停,稍停。你说武俊秀,那个西施豆腐‘’李先道急忙制止了他的谈话。‘’你确定是西施豆腐中的毒吗?武俊秀呢?那我问你:难道你们都逃脱了,这似乎不大可能。‘’ ;是的。武俊秀还在我家。我们都没有食用过。而且,是我们亲眼所见。‘’ ;你没弄错?‘’ ;绝对没有。‘’ 李先道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盯着这位彪悍的男子目不转睛,像是被一个笑话镇住了。他的眼睛是有波光的,粼光闪闪,犹如一把利剑直逼来人的要害。对方霎时也怔住了,从没有过一双眼睛能打动他的心,如此之深,如此之利,感觉是在审视他的灵魂。‘’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李先道自己对自己说,才把那双犀利的眼睛从对方身上游移开去。 ‘’李家兄弟,如果你能救我的儿子,我愿意给你很多的钱,即使我的全部家产也在所不惜,我有很多的钱。‘’ ‘’呃?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那么你如实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这将是事情的关键,也是治病的良方,我必须知道。‘’ ‘’我是开磷矿的。‘’ ‘’这就对了。这么说来你就是号称磷肥王的斡古诺——兼篾王神和擂鼓王的斡古诺。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你,只因为你的名字太特殊,其实你的名声很响亮,不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下好了,请带路吧!‘’ 斡古诺露出感激的神情。 ‘’说好了,我不是冲着你的钱财去的,那样我们就没得谈了。我一半是为了武俊秀,另一半是为了我那可恶的好奇心去的。‘’ 李先道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呢?他的语言思想中到底又反映出了什么呢?斡古诺可能无瑕去细思量,此时,他已经体力被掏空,思维也僵死地狱之门,魔鬼的狰狞恐惧的幻影正一步步把他逼向可怕的深渊。他不敢想,后果的境地使他战栗。再看来,李先道一反常态,他是真的不尽人意了吗?真的奢钱如命吗?非也,但也不尽然,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这得看他的心情来定。他一向不是温和而恭谦的吗?是的。但有时也像六月的天空说变风暴就变,简直让人无法揣测和掌握。说喜怒无常,也对也不对;说孤僻怪洁,也不全对。在人性的探讨方面真有百口难辩,在此,我们姑且称他为爱憎分明或嫉恶如仇方面的,抑或君子主义思想使然。这或许也不全对或全面。但凡有技艺和思想境界的人多有不尽的相同之处,这在书籍的载记毕皆有之。他的话很分明:不为钱财,为女人,很俗,但不全是;为好奇心,这一点不难理解。可是,什么样的事件能逗起他如此强烈的好奇的呢?又是什么动机使他非去不可呢答案一半在斡古诺身上,人们对他也是个迷,更多的是一个传说。 斡古诺,这个字眼引起了李先道的注意。他分不清这是一个姓还是名,或许是一个部落的名称,这在中国姓氏或者民族名称记载史上都不曾有过的。在他尘封的记忆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祥的信号:一个被人遗忘了的,濒临灭绝民族的后裔的传说——斡尔塔部落。为了验证曾经不经意间听到的一个传说,他决定满足这个好奇心。再者,女人的面子不能拨,况且,还有那么一点心思不能说,是装着他们两个人才拥有的秘密。两周全的事情不用考虑,所以他当即就拍了板。 ‘’斡古诺,你不感到这事情蹊跷,很不一般吗?‘’ ‘’是的,医生。我感觉我的世界都要塌了!有某种不祥的预感,更大的祸事将要来临。‘’ 沉默了,心事与寂静并行在路上。与脚步一样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李先道一上斡尔塔 康河与东安河相交,形成两种不同风格的风景。东安河的恬静与温柔,与康河的狂暴与野蛮;东安河两岸的风景温婉与静秀,与康河沿岸风景的陡狂与峻险都格格不同。川剧中有变脸艺术,那么这里就是四川卡斯特变脸的鼻祖。李先道紧随斡古诺后,不停地赶着路程。 山路在悬崖峭壁中仄穿,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康河,怒吼着,拍打着狭窄山壑间的河床,与其说是河床,不如说是拍打比邻山之间的山脚。更多时候则是在独木桥上行走。水势聩耳欲聋,水花飞溅,雾霖,凌沁沁,冷意钻心入骨,不觉令人战栗不止。李先道感觉阴煞之气太重,隐约透着杀气,一个寒噤抽来,脊梁直冒冷汗。山岬之间树木倾斜,山尖欲碰着山尖,怪树遮天蔽日,阴森森,凉幽幽,凶险气象历历可见。‘’这是什么地方好生害怕。‘’ ‘’鬼跳峡。又叫鬼惊魂。再往前行就要到一窝天了。‘’斡古诺回头,李先道望见他平静的脸。他想和他说说话,赶走心里头的恐惧。 ‘’这天造之物太可怖了,我们在它们面前只有瑟瑟发抖的分了。‘’ ‘’是的,物竞天择,我们太渺小了。你看,有猴子在向我们张望。它们的乐园多平静和安逸,我们的祖先为什么偏要把我们变成人呢。狗熊‘’他跌倒了,是在哀婉和惊慌中倒下的。李先道认为他是在急速隐蔽,吓出一身冷汗。熊,让他陡然紧张,心一下子蹦到了梗嗓。当他意识到是熊祸害留下新鲜狼藉的时候,心才松弛下来。不过,回过头来发现斡古诺真的很狼狈,突然感觉到他的相貌特征和猿猴是那么的相像。山谷里压抑的空气,让人触目惊心的景象,都昭示着莫不可测的灾祸即将发生的迹象。李先道只想离开这鬼地方,越快越好。 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斡古诺说的一窝天。真有其实而过言之。天是圆的,真像深井里上面的那片天。山犹如井壁,斧凿刀切一般,阴森森裸露,连个鸟雀也无法靠近有立足之地。四面环山合拢来,露出一窝天一窝地。面积也是出奇的小,站在中央,掷一石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投到石壁之上。李先道伫立其间,真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落入井底的青蛙,那种感觉真让人伤怀。康河顺势一绕,回出一个滚滚旋涡,能吞噬一切的险恶气势。往下,酝酿成一碧泓潭,阴郁幽蓝,像魔鬼张望着的眼睛。李先道的心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惶惑和紧张起来,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怅然。李先道望着斡古诺默不作声,被他的举动震惊了——犹如一头雄狮匍匐在地,虔诚的身体长长的拉伸开,双手亲捂着大地,好像要擎起地球样的架势。在他的头前,是一排白骨森森的牛头颅,被虔诚的红绳束缚在一棵大树的腰身上。庄严的头颅,在疤结累连,树皮怒张的衬托下,让人引发对图腾的崇敬。李先道面色凝重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不停地叩头,脑子里有一种思想在警告自己,对待此人一定要小心。再进几步,有凌乱的荒冢包裹着的满目疮痍的擎柱大石,奇异怪特十分。还有土木工事的遗迹,这一切都表明:一个古老的遗址,并且有一种文明在这里停留过。 斡古诺和这片文明又是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膜拜?以及他儿子的中毒事件又说明了什么?这一切都困惑着李先道,里面有关联吗?以及眼前男人的所作所为,他似乎很不理解,在自己的看病生涯中从没有过的。因此,他决定从这个男人身上找一些东西,即使和看病无关也好。他天生就是一个热爱探索和猎奇的人。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很是怪诞,是否能够成立,不敢向人说;不过,他想用抽丝剥茧的方法和事实的逻辑来解释,这也是好玩的一个原因。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斡古诺似乎增强了不少的信心,脚步也加快了。他很有把握,相信头上三尺有神灵,相信祖先的庇佑,更相信自己终生不渝的虔诚所发挥的作用。 ‘’斡古诺先生,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请问吧,不必客气。‘’ ‘’或许与医药无关的,不过,打发我的寂寞而已。‘’ ‘’都没有关系。你是有见地的人,我很乐意与你说话。‘’ ‘’你是哪个种族的?‘’ ‘’斡尔塔族,一个很古老的民族。‘’ ‘’啊哦,我说嘞。那斡古诺是姓呢还是名呢?这让我很难分得清楚。‘’ ‘’既是姓也是名。我们的姓名没有你们汉人的那样复杂,把区分开来;斡古诺就是阳光的意思,好比汉语中一个汉字的声母与韵母的组合,分开来就没了实际意义了。‘’ ‘’斡尔塔又怎么讲?‘’ ‘’向着太阳的意思。太阳是我们的神。‘’ ‘’嗯,有意思。那你叩头又是什么意义?李先道真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不过,斡古诺都很详细地作解释。他出于对医生的尊重,同样除了他之外,不再是个公开的秘密。 ‘’牛是我们的先祖,我们生生不息的长辈。‘’ ‘’这下好了,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李先道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为什么乐?是因为好奇吗,还是另有原因?一半掺一半,都有。那其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又是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外人来说仍是个迷。‘’啊,好陡的路。‘’ ‘’是,你当心些。这就是黑木崖。‘’ 李先道才从纷扰的思绪中解脱出来。黑木崖,斡古诺以前提起过,没想到竟是如此的险要。除了有前面的河谷之险外,还有几分秀。但这里的险与前面的还有差别:路,没有,似乎只在斡古诺的记忆里。在矗立的凌乱的山石罅隙里开拓,九曲回肠,像阵中的迷宫,每座立石似一样,细看又不一样,不一样还一样,真是悱恻难辨。行人摸索着行进,堪比蚂蚁在象蹄边缘爬行那么艰难和渺小。小小的躯体在庞大汇成的石海里简直是砂砾掉进了大海里,再也找不回一丁点影子。李先道很迷惑,他们干嘛要挑选如此折磨自己的去处隐居生活呢?黑木崖的黑,不是通往黑暗目的的曲径吧。我看差不离,这个黑是人们总结的中心思想。李先道感到一阵不安,自己竟稀里糊涂地走在了通往黑暗的路上,前面的路是否有天井,陷阱,他不敢想,但愿吧,听天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天外来人 ‘’斡古诺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李先道睁大眼睛,旱烟吮吸得嘘嘘作响,像是叹息,要把烟雾全部咽下肚里的样子。 ‘’族人在祈福。为我那可怜的儿子。‘’阳光里他寒心的样子让人揪心。可惜天是那么的高远和湛蓝,一点悲怀的样子也没有。‘’如果可以,我可以做一切的牺牲。‘’说这句话的样子又凸显了他的亢奋,坚定的决心。 ‘’可以理解。‘’李先道说,眼睛却盯着那场面,脚步并没有因此放慢。‘’斡古诺先生,恕我直言,依你今天在社会上的成就和地位,你如何看待这种情况——我的意思是说它与医药的价值哪一个更高一些。我郑重声明,没有丝毫的褒贬成分和不良企图。也许我压根就不该问,我真后悔我刚才欠缺大脑的问话。‘’ ‘’没有关系,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这丝毫不影响你的声誉和我们之间情感的和谐。你的意思是——我说的明白些,这并不影响,真的。封建的与现代的,这也并不矛盾,分开来看,就像一棵树上的两个果子——祖宗遗留下的与现代科学的,各有它的辉煌,分开来对待还会有抗逆吗,岂不更好。就像现在这样,家里弄的是老祖宗的一番,而我又请的科学的一面。总之,我们的心被左右着,期盼着,两方面任意一个有一个好的结果,都是我们十分渴望的结果。‘’ ‘’喔。‘’李先道觉得很乏味,有人猪油蒙心,再说也是扯淡。 把孩子安躺在繁花似锦的睡床上,顶着太阳,光辉照耀着他,可能那光照里面就有他们祈求来的福佑吧。但愿如此,李先道想,尽管是连自己都骗的话。看那高高架起的床,战战兢兢地立着,跟人的心情一样抖动不止。这种高高悬空的架势,想必是刻意拉近与太阳之间的距离,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更近些,所接受到的福祉更浓更快捷些。男男女女围绕着它焚香烧纸,又吹又打,又祷又念;跌跌闯闯,连滚带爬,嘴里咿咿呜呜,八拜九叩,真能感动天地。不过,李先道看着此情此景,联想到的是另一个场景,甚至比那更逼真——简直是一个隆重的悼别仪式,他依稀是在哪里见过,或许是书里,都不记得了。他感到一阵悲哀。 斡古诺打发李医生在屋檐下的圆凳上坐下,很快奉上一盅茶来,这时天祷也进入尾声。该李先道上场了。 有人用担架椅把病者抬到他的跟前。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患儿被五花大绑捆扎得结结实实,比一个暴徒所受到的待遇还要优厚。他面目狰狞,脸上仍然保持着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那种扭曲恐怖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李先道大着胆子努力接近他的眼睛,被一种剑一样的光芒刺伤他的神经,他相信发这种光的不是魔鬼也是魔鬼。观察他的面色焦枯蜡黄,没有血色,没有一点生机,僵硬得如同棺材板。并且连头发稍都是挺拔直立的。他从未见过有如此症状的疾病,他想除此以外一生也不会遇见,就连浩瀚的书海也不曾见过有记载。望诊让他大失所望。那么切诊呢,这是他的硬功夫,从大风大浪里闯荡出来的。 李先道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难免涟漪,并不是对他来说切诊有多难,只是余悸未消,没能心平浪静,在他的技艺里绝不允许有丝毫的搪涂成为日后的借口。于是,他喝下一口茶,细细地品味,既是品茶也是在品心思。但是,他意外发现茶真是非同寻常一般的好,这是自己一天来所遇到的事情中唯一能高兴起来的事情。李先道轻盈的指腹准确地落在患儿右手的寸关尺部,同时一道醒目的麻绳勒过的深沟跃入眼睛,他无奈地轻微摇了摇头。手指挨着肌肤又似乎不挨——有轻微的脉的浮象,如蝇翅羽滑过,如独根绸丝头被微风抚过,他谨记在心。旋即他用一毫力探了下去,结果不同凡响:脉象弦急,如弓之弦,震颤回荡之力;再细细品味,又间杂着一反常态的征向,恰如发丝一般地纤细,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李先道微微双眉颦蹙,似乎有难言之隐,但这种微妙的表情变化没有人察觉到,同时在他心里做了个危险的暗记。眼睛圆瞪,搜索着,像扫描仪在认真地工作,面色凝重,从没有过的神情异常庄严。他继续向前推进,小心翼翼地;一丝不苟地向那个神秘的谷底探去。指腹在意念中力道又有所加大——直逼幽暗谷底。脉沉深渊,急速而湍急,犹如瀑布喷薄而泄千里之势,浪花飞溅,激起无数劲雨拍碎山岩。李先道又是一惊,慌忙三指松开,旋即又急速下探。这一回他深信不疑,他的感觉没错,判断也没错,脉象更没错,这是他不曾见过的脉象。李先道心中的疑云一团一团地升起,一团比一团沉重,一团比一团黑暗,简直没有光亮,不给他一丝光明的希望。李先道顿时变得颓废起来,百汇心结不得其解,这需要时间去思索,去揣摩。 李医生遇到的是一个大难题,从没有遇到过的大难题。抽一支烟,我想烟草会帮我忙的,他想。‘’斡古诺先生,我想诚实的告诉你,你有权知道我真实的想法。这很有必要。这比我想象中的要辣手得多,这绝非是一桩非同寻常的普通病例。我只能用稀有来形容他的罕见,我恐怕‘’余音未落,一个女人就噗通一声跪在李先道面前。 ‘’医生,恳请您救救我的儿子,我给你磕头了!‘’嘭嘭,声音响亮。呜咽着哭了。 ‘’起来!快起来,夫人!‘’急忙上前搀扶,口里在说‘’我尽力,我尽力吧!起来!‘’视线相撞的瞬间他不由得立马松开了手,手却僵硬在空中。他被电击中了,发了呆,电流是顺着一种表情流过来的。那张脸积累了人世间的所有的沧海桑田,无不像刻刀一样雕琢得淋漓尽致,一种是悲苍,一种是人类原始面貌的复原。他立马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出了洋相,脸有些发热。‘’啊,夫人,你太让我感动了!‘’他给自己的难堪谋求了一个顺势的台阶下。‘’先生,夫人,我想起了一件致关重要的事情,也是我诊断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环节——我们的当事人呢?我没有看见她,我想她是乐意见我的,只是你们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听到这话,走出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贼眉鼠眼,看起来让人不快活。他在斡古诺耳边叽咕了几句,斡古诺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瞪了他一眼,一努嘴,他会意地一溜烟跑了。 ‘’情况不妙!这帮愚蠢的天外来人,我们竟落入他们的魔掌!‘’李先道独自对自己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力挽狂澜 武俊秀被绳索捆绑着押解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讨厌鬼。李先道紧锁双眉,心里很是不痛快。 ‘’李医生,救我!‘’语气哀怜,有相见的惊喜和无可奈何的哀告。眼睛里划过一丝光亮,但瞬间就熄灭了。 ‘’这——这是犯了什么罪?斡古诺先生!‘’李先道语气冷冷地质问。 斡古诺沉默不语,眼睛游移,在寻找合适的理由。 ‘’我说。‘’他的女人愤愤地,‘’她就是魔鬼,魔鬼!给我们带来灾难的魔鬼。‘’心情非常激动。 周围的人都面露凶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是你们请我来的,况且我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天地良心作证。‘’泪水滚落下来,打湿了憔悴的脸庞。 李先道的心也被打湿了。失落的心是为一个流泪的女人,也是为一群野蛮而糊涂的人。 ‘’夫人,先生,可否听我一句话——肺腑良言。先生和夫人都是聪明人,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比拯救孩子更重要更迫切的呢?‘’ 话落到他们的心坎里,都沉默了。 ‘’听你的。‘’斡古诺说。 ‘’那好,我连这桩闲事正事都管了。谢谢你们的信任。——‘’ ‘’我欣赏你的人格和天性。‘’斡古诺说。 ‘’那是人家给戴的高帽子。言归正传,当务之急不能怠慢,孩子要紧。呃,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来担保,一切将趋向好转。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各位能支持和理解——把这位女士绑给松开,我有话问她。‘’ ‘’不。你们是一条船上的。松了绑跑了怎么办?‘’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摇着大头,望着他的主人。 夫妻二人没做声,显然在犹豫中。 ‘’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淌这浑水了,我不更讨个快活自在。那就——‘’李先道立起身来。 夫妻二人相视无语。 ‘’慢——‘’斡古诺说。‘’李医生请留步——我们依了你。‘’他趋步上前,‘’但,还请李医生说话算数。‘’ ‘’当然。‘’ 李先道不懈努力发挥了一点作用,虽然不大,但也值。可是,他却把自己一步步地推向了火坑,要玩一把火。 “那回到我们正题上来吧!武俊秀,我来问你——请如实回答,事关你的安危,你得看清形势。还有,当着大家的面,本着公正起见,让光明立竿见影。你使用过卑鄙手段了吗?或者说不良企图什么的?‘’李先道目光冷峻,言语不含一点温度的色彩,俨然一个威严的法官的口气。 ‘’没有。我对天发誓,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我们既无冤仇,也无积恨,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呢?不,绝对不会,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人而已,天哪——‘’ ‘’女人,难道就没有坏人的一类吗?这不能说明问题,没有说服力,这世道坏女人着实不少。回到你的问题上来,你保证没使用过毒吗?‘’语调柔和了一些问道。 “没有,我以人头担保。‘’ 李先道环视着人群,目光炯炯,最后停留在斡古诺夫妇脸上——逼视的,提醒的,坚决的,更是肯定的。他要斡古诺夫妇也包括所有的人都明白,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这是他心里潜藏的目标,他实现了。‘’那好,——‘’语气变得很温柔了。‘’我最后问你,你用石膏还是卤水点的豆腐?完了!‘’ ‘’石膏。‘’ ‘’好了,一切都将会变好的。我的望闻问切也已诊断完成,只是把弓拉得太满了——箭在弦不得不发。我先拟一方子,诸位请安静一下。随即掏出纸笔,神情庄重,一丝不苟的记录下来:麝香,菖蒲,远志,合欢,钩藤,猪胆每一味药材都在他心中来回的推敲,四气五味,阴阳搭配,以及君臣佐使无不严格谨慎。他心里暗讨:脉象里实外虚,标急本缓,治则培元固本,竣药治其标。于是,思量再三,推敲再推敲直到自己感觉满意为止。 “斡古诺先生,我急需一味珍贵的药材——你有麝香吗?它是醒神开脑良药,必不可少事关全盘。“ ‘’没有,李先生。那将如何是好难道我命中注定在劫难逃吗‘’直晃伤心的老壳。 ‘’天不灭曹,你还有希望。我早已备下了,但也是绝无仅有的。看来,老天也在帮我们。嗷,先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虽不构成成熟,但我已酝酿很久了。前提是如果达不到我们的理想效果,我准备大胆一试。所以,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有个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需要你的帮助,事不宜迟,你决断吧。‘’ ‘’依你。如今,我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希望了。不过,你得告诉我有多大胜算?我如何帮你?你快说。‘’ ‘’把握六成,‘’李先道点头,征询的目光闪烁。 ‘’是的,我没得选择。‘’ ‘’不好了,先生!不好了‘’来人惊慌失措地报告‘’少爷又发作了!'' “走,随我来。‘’李先道说。 都往屋里赶。绕道随木板楼梯来到孩子的房间,宽阔明亮,可是被紧张的气氛搅得人心慌惑,连气息都是凝滞不前,在孩子鼓惑的风暴面前人们都变得目瞪口呆了:孩子的力量大得出奇地惊人,没有人能够相信是真的,李先道也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被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椅子在他奋发的力量下变得吱扭扭乱响,几乎瞬间就要变成支离破碎的废墟。相貌更是吓人,看一眼就魂飞着闭上双眼:眼睛暴突得像牛脖子上裂口的铜铃,猩红的舌头在龇牙咧嘴的豁口里露出来,长长的,鲜活得如同狼狗垂悬下的火舌;再看整副面容,再也找不到一副比这更完美更生动的猫脸了。 ‘’啊,这——‘李先道一声惊嘘。‘’快,摁住他!我来施针灸。‘’一股突然的勇气爆发出来。 一顿凌空飞针。再看,额头已是涔涔汗下。片刻之后,患儿慢慢趋向缓和,还不能平静,但见有汗汩汩地冒出来。 ‘’去人,赶快铺上暖和的被窝。我敢说,一会儿将有更大的汗出。情况会更不妙——我们要有所准备。天哪。我在浪尖上行走了!怪明堂,阳亢阴泄,阴泄阳竭,最终阴阳俱虚俱绝‘’他像说给自己听,声音颤抖,这时候,房间里安静下来,即使隐隐绰绰的声音也足以使寂静的空间震荡得余音三匝。‘’快!‘’他突然惊醒。‘’快,我忘了件大事——麻利些,派人给我采集些新鲜的闹羊花来,我急用。如果再有妇人的胞衣就再好不过了。‘’ 斡古诺转身走了,忙着操办紧急事务去了。屋里剩着一帮闲人。李先道挥手‘’都散了吧,病人和我都需要安静环境,有事我再叫你们,好吗。夫人留下,啊,紧绷的弦可以有短暂的休息了。武俊秀,来——过来些,到我跟前来。‘’ 武俊秀蹑着性子从板壁屋里的旮旯里走出来。借着屋里射进来的太阳的光柱,她的身体亮了,可是他才忽然发现她呈现的是另一种美。幽幽凄凄,哀哀怜怜,又还楚楚动人。心里流淌一股无名的暖流,他也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怜悯。 ‘’夫人,‘’李先道吩咐道‘’给松了绑,搁床上,掖好被子,别让伤了风。来,你也过来帮忙,美丽的豆腐西施c。我们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良久,消停下来。李先道问武俊秀这几天过得好吗?她满脸茫然,摇了一下头,望着夫人的脸,又点着头。真让李先道一头雾水,摸不清是好还是坏。正在这时,屋外一片杂乱的嘈杂声,听不懂是何种语言,叫嚣着让人烦乱。‘’ ‘’野人。可恶的野人!‘’夫人愤怒地说,‘’我要挖他的心来祭奠神灵!‘’ 李先道打了个寒噤,武俊秀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危机四伏 ‘’秀妹,你的话可当真?‘’李先道反问道。 ‘’是的,我何时骗过你。难道依我们的情谊还不够相信的吗?妈啊!我受够了,这个邋遢的野人窝!这一群野兽,这是一群吃人的恶魔!‘’ ‘’那你细说一遍,埋怨的话是背地里伤人的暗箭。让我有理由相信你的话不虚假,至少要让我明白真相。再说,现在房间里只有你和我,当然躺着的那位只能算作没有灵魂的人了。还有什么呢,亲爱的!“眼里有温存的光波。 武俊秀撅起下唇,眯缝着眼,做了个嗔怒的狡黠动作。‘’啧——啧,你专捅我的要害。我被他们囚禁,那个长着蝎子心的男人,还有,一个长相可怖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头成精的狮妖精。这还不算,那潮湿的阴冷的魔窟,阴风飒飒,从骨髓里感到直冒凉气;到了入夜,更是惶恐——总是有揣不透的声音就在身边传来。是那么真切,又那么地陌生,是毒蛇吐信子的声音,又不像;是猫头鹰扇翅的动静,也不像;又簌簌地地皮的响声,还是辨不清,可是一股骚骚腥腥的味道十分作呕;这还不算,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啊,到现在,我都余悸不消,给吓疯了。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望着我,莹莹蓝光,像喷洒着火苗。怪兽,食人的怪兽,我心里想。可是,我失去了知觉‘’她哆嗦着,像打摆子,不能自已。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李先道说。双手安抚在她的肩上。‘’你看着我的眼睛。‘’他重复着说。 良久,相对无语。武俊秀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在主人的怀抱里温情的留恋。她感到一丝的幸福,可是,他的心里却感到无比的伤痛感,后悔,怜悯,珍爱,以及悄然升起的茫然。他呐呐道:可怜的女人!无辜的娘们儿!我一定要使她脱离虎口! ‘’除了这些,他们没再伤害你吧?如果有,我会给他们算这笔账的。‘’ ‘’没有了。可是,这还不够吗?已经压垮我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力量,居然哽咽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样子很悲,很可怜。除了凄楚,还有无奈。 ‘’不要怕,还有我呢!坚强,我们一定要坚强。放心,我绝不遗弃,也绝不放弃,对你的忠心,直至到你平安无事‘’手臂搂得更紧了,心潮澎湃了,语言却骞涩了。他一个劲地盯着床上那头古怪的生物,目的是紧紧抓住现实,免得脚完全不踏实。在这想象的太空中飘忽,夹杂着女人的影子,现在全靠这根线来维系了。那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洇染鲜花的山岗上,追逐美丽绿蜻蜓或红蜻蜓的少女,翩跹飞舞——那美丽的精灵,飘忽得难以捉摸,满眼是薄纱长翼,斑斓长袍,迷蒙的眼睛,模模糊糊勾勒出来的轻飘飘的物象,是蜻蜓是姑娘,还有绵绵情意。在你看来,仿佛是一种幻觉,纯属想象。可是,在一个男人纯真美好的世界里,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我们能够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并加以环境的因素,就不难理解此时李先道的心情了。想到过去,他更加压抑,更加难过。 这是李先道来到的第二天的上午。孩子的病情有所控制,却正如他先前所说,并不理想。李先道煞费苦心,不折余力地折腾,就连他所独创的他称之为冬眠疗法也用上了。疗效在孩子的睡床上得到了体现,是有目共睹的。让他揪心的是每当孩子醒来仍然烦躁不安,沉重的心理阴影无法抹灭,担心时间的流逝会形成痼疾。一旦形成,他想纵使他有回天之术,也无法与天抗衡。所以,他焦虑,心绪不宁。武俊秀的一切梦想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线渺茫的方剂之上,沉重,使他从没有感觉过的压力透不过气来。懊恼自己猪头一样简单的大脑欠缺应有的思考,就连荒唐的嘴巴也附和着信口开河,话是说得多顺溜,多有面子。可是如今以后呢?没有底,没有能够使他兜底的活计帮他。除了焦灼,他还绞尽了脑汁在酝酿。 ‘’李先生,请吃饭。还有武女士。‘’是斡古诺的声音。 旋即,他们下得旋梯来,来到我们称之为正堂的房间。李先道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一怔,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白长勇,乡长大人白长勇先生。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蛮人部落?为什么是在这个时间? ‘’尊贵的草药郎中你好吗?你的脚会飞,比起你的名声可美妙得多了!‘’ ‘’乡长大人好!会飞的还有你。这不,天之涯你都来了,敬佩。‘’他感到他的话有尖锐的刺,但出于礼貌,他回敬的话不可能棱角过于分明,还因为地位的关系,李先道隐忍下去,对这位一向出言不逊的家伙怀有不是很好的看法。 ‘’坐,来。投机的先生!这个上座真有些不配你的德性。但主人是个大大的例外,我就不消说了。‘’目光,面带微笑,比将起来他的话跟他的容貌开了个大玩笑,严重的笑里藏刀。斡古诺有意打破僵局,满脸赔笑。 ‘’你们都是我尊贵的客人。招待不周请海涵。‘’忙着给斟酒,手显得有些慌,可能心里更慌。‘’一个是我的合伙人,一个是我孩子的医生。‘’ ‘’并不关你事,我们开玩笑,他脸皮厚着的哩!哦,这个娘儿就不一样了,细皮嫩肉,你不会想吃荤了吧。哈哈‘’ 武俊秀一阵窘迫,脸绯红。嘴卡了壳,头低了下来。 李先道憋着气,对自己无礼还可强力忍受,可是,对女人的无的放肆实在忍不住,是可忍孰不可忍。脸渐渐暗下来。 ‘’先生,恕我直言,你的话有些过重,或者说欠妥,尤其在女人面前,你的颜面是有落到鞋底子下面的危险。我为你着想,不会怪罪吧。‘’他盯着他的脸,仿佛有字迹,眼睛不停地眨巴,像是很受惊。 ‘’阿哈,你担忧得是,不过,为这句话干杯。前提是多余的。‘’手捋了一下杂草丛生的下巴,寓意未尽。‘’来,请——多谢主人的美酒。家伙,你知道这鹿血酒的意义吗?来,女士,尽情享用吧,你多情的眼除了看人外还可以用来吃东西,是吗?呃,跑题了,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说你并不坏,不过有那么一点点。小儿科的东西还是给师娘学的?不,跟你的武俊秀妹子学的吧,要不,她走到哪把你牵到哪,没错吧,李医生!多好啊!‘’ ‘’白乡长大人!你是针对我的吗?我榆木脑壳,我想不是,如果有一丝丝的话,难免有些让你失望。我无所谓,我只是为热忱的主人斡古诺先生惋惜——他的盛情,我这头愚蠢的猪不知道感谢,我是多么地愚笨啊;相反,我的无理,无知加上臭浊污秽的话,污染了空气,更是污染了食物。罪过,你能原谅我吗,父母官大人?我的话是针对我自己说的,请不要有歪的念想。‘’李先道露出满脸的虔诚,是那么地恭谦,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地温和。 ‘’嗯,有意思!‘’白长勇抑扬顿挫地说,如同回味美味。‘’好得很。不过,我得告诉你,乡巴佬。有一片天空你飞不出去,它连着你的根。你看看,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收起你的牛鬼蛇神那套把戏。科学,知道吗?龌龊的人,你那一套把戏已经过时了!没有科学的死耗子,还满世界乱窜。在这里我还有说话的权力,我警告你,不要捅出漏子来,记住,不要让我来帮你收场,那你就惨了!‘’眼睛里流淌着诡秘的光,微笑拧到了一块儿,一脸的凶恶掩不住假惺惺的讪笑。 李先道感觉很不妙。在场的人都明白,温和的气氛里涌动着暗流,貌似不着边际的话里含沙射影,蕴含着芸芸杀气。 ‘’喔,诸位先生,听我一言:都是在下的错,谁让我摊上这等不幸的事呢?医生是我厚着脸皮请来的;而白乡长,我生意的合伙人,出于友善的关心,亲临寒舍,我同样感激不尽。可是,尽管你们言语的不愉快,都像你们对我的慷慨一样抛到脑后,好吗?为此我感谢你们!我以对神的礼节恭敬大家一杯,就算对此画上句号。来,先干为敬!‘’ 斡古诺一扬脖子就倒进去了。一时均无语,气氛得到松缓。可是,白长勇并不甘心寂寞,给人的感觉是有点故卖风骚的韵味。 ‘’我说呐,斡古诺先生,不管你们恶作剧也罢,种族关系也好,还是什么狗屁部落习俗也好,通通扯淡——一句话,别给老子搞出人命来,野人的命也是命,是国家明令保护的物种——大熊猫,知道吗?跟它们同一类受保护的物种。‘’白长勇乜斜着眼,胡子像猫须样地翘起来说。 ‘’是,我们是有苦衷的。‘’斡古诺回答。 ‘’凭我们的交情,我想有必要说。你是知道的,我重感情,当然,我的权力也赋予我这样做。‘’ 李先道旁若无人地挑着白米饭,很是木然。武俊秀也是一样。桌子上带着血丝的烧肉已经凉了,跟李先道的心一样感觉不到人间的温暖。炖的野猪肉汤上蒙上了一层白油,像猪油蒙住了心窍,既看不清世道,也看不清人情,李先道这样想。心中窝火,这难道就是他所需要的自尊和平等吗?那谁又能告诉我白长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又油又滑,又专横又嚣张,还蛮不讲理。他为什么能这样?是丰碑,是榜样吗?李先道说不出来,可能今天在场的所有的人连想也想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野人婚礼 李先道焦头难额地冥思苦想,似乎有一种新的方法或者药剂这是他迫切需要的,没有比这更着急和揪心的了。“斡尔塔的神圣的太阳之神,睁开你的睡眼吧——”他有些颓废了,有无望的祈求上苍的孤缘无助。“李先道啊李先道,你这是为了哪班子事做了孽,应验了有的人唾骂为封建伎俩的险恶口实。”心里抹不开这个节,更是有一种倔强性格的驱使不肯罢休。犹如千年的青藤缠绕着心灵抽得身心俱碎。武俊秀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窝里。 “李哥,我看这样困着不是法子,就算治好了病人,可是你也累垮了,我心疼啊,于心不忍。这样好吗,我们出去走走,兴许心情一放松,脑子一来灵光,一切迎刃而解,或许奇迹的事情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们呢!”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李先道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他用谨慎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把手有意从她的温暖的手心挣脱出来。 “斡古诺先生,我想透透风,太憋闷啦。” “好哇!我陪你。这两天太让你费神了。”旋即吩咐女人留神些楼上,也尾随着出了门。 “喂,斡古诺先生,你们这事儿真不少哇,前两天要剐活人,今天这个阵势又要干啥呢?”武俊秀问。 “好戏,有得看。要不见识一番。”说着朝人多的地方走去。有几个人高兴着来迎接斡古诺。 “嗨,尊敬的斡古诺先生!这个盛会不能没有你,你说是嘛,翰古诺,我的伙计!” “是的。智慧的斡古诺先生。我完全赞同你的意见,衲玛塔。他是我们的勇士。” 他们很快活,心花路放,开在阳光下,逼得阳光褪了色。 “我有客人,恐怕难遂大家心愿了!”斡古诺满脸僵笑着说。 “喔,漂亮的汉族朋友!我恨不能亲她一口。”眼睛留着彩,望着武俊秀看。 武俊秀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能感觉得到那既雄纠又色相的眼神,心里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一个开阔的形状参差不齐的空地。有斑驳的石柱,在杂乱的不堪面目的禽兽怪石间耸立;还有点缀着冢穴枯墓般的土丘。这儿那儿,火光闪烁,周围聚着一堆堆怪诞的人。飘忽不定,纷攘聒噪。只听见一阵阵淫荡的奸笑声,孩子的啼哭声,女人的说话声。这一窝蜂的手臂和脑袋,衬托着阳光,黑黝黝的,显现出万千奇异动作的剪影。中间,丑陋的石柱上同样一个丑陋不堪的人像牛一样拴着,铁索放得老长。看装束,不像本部落的人,或者说不是本名族的人。地上,映着火光的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犹如群魔张牙舞爪变幻着可怖的嘴脸。武俊秀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毛孔骤开,睁大着惊恐的眼睛,直往李先道身上凑。 “唔,魔鬼的脚丫!看,那晃来晃去的东西,我确信我是看见的一条与人无二的狗,或与狗无二的人。”李先道说。“这窠穴里的生物,在魔殿里舞蹈,没有种族的界限,没有物种的界限;也没有性别的界限,混生混养的。” “我的神,我确信他是一头公猴。”坐在高处显著位置上的紫脸膛说。“依我们的规矩干脆把他吊死了一了百了,对一只猴我们所能做到的仁慈最大莫过于此了。”脚下使劲地踢着石块。 “不,好心的族公大长,你的注意虽不错,但过于老一套了。他既然是从天上飘来的,那就还让他回到空气中去吧——油锅会使他消失得很利索,没有一点影子就让他回到了老家,这是一个好主意吧,伙计们,那就快执行吧!”坐在他旁边朽木桩上的一位接茬道,虎头豹眼的,还裸露着狮子大獠牙。 许多人高声尖叫着好,摩拳擦掌,群魔奋舞,疯狂地往油锅底下加柴,油锅噼里啪啦直响。有人去拖拽铁链,往锅边拽。可怜的人,拼了命地抗拒,尽量不让身体被越来越紧的铁链拖走。可是,手被勒得青筋暴露,铁环直往肉里钻,草鞋烂了,脚掌被锋利的石头划破了,鲜血殷红了石子。无赖的人嘴里嘟嘟噜噜说个不停,可惜我们的看官医生先生和武俊秀女生并不能听懂丁点儿他的语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美妙的语言,从他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告诉了我们答案。忽然,他一声咆哮,犹如青天霹雳,震得油锅差点都从支着的三角木桩上滚落下来。 “咦!”几个为首的一惊,随即又哈哈大笑,“阿,看来不假,他的抗议正说明了他的害怕,他是一条贪生怕死的可怜虫。我得去看看。”这回说话的是他们为首的三位中唯一没开过腔的一位。可是,我得强调一句,他是没开过腔,一点不错,但他那诡秘的隐笑,以及滴溜乱转的小鼠眼睛分明比说话还明显,还让人猜测不透莫变的心思。 拉拽铁索的也惊了,怔着,举棋不定。想来,我们有必要转换一下镜头,强调一下呼吸一定要匀,要不然有血压骤升高的危险,欣赏一下捕获来的外星球的生物。关注他,首先我们抛开一切陈见的偏念,收起谨慎的怜悯,这会使你眼睛更雪亮,思想更中立,更客观。跟野人打交道切记莫冲动,用做贼的方式就对了。你看,疯狂的人终于爆发了兽性,被另一群野兽激起的。眼里充满狂暴和愤怒,像火焰洒满一地,熊熊地燃烧。血灌瞳仁,仇恨·愤怒·野性,能表现的一切都有,是人的行为,也是困兽厮杀时的行为。脸膛紫黑,充盈的血液暴涨,加上伤心阴郁的心情,要有多激动有多激动,多难看有多难看。头发都凌乱得参差倒立,可要比怒发冲冠要壮观得多,狂怒与狂放,无所畏惧的豪放是无法描绘和形容的。再看一看整体,好一座东方文明古建筑的不朽杰作,两根圆柱般的腿,托立着摇摇晃晃的塔身。荒唐的铁链以及面目可憎的石柱都是它的陪衬,与他无干,却又死死地缠绕着他。 “啊,可怜的公牛,你的鼻子被拴着,顽抗是徒劳的,你就慷慨些吧,成全我们这些先生们的想法吧。”围绕着他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瞅瞅,近距离地欣赏。“呸,你个不识相的家伙,你知道吗,你的长相影响了我的心情。你不是喜欢动吗?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成全你的贪婪,又能好满足大家的心愿——嗨,孤老先生哪去了?该你现身手的时候到了!”他神色飞舞地说,声音很响亮。 人群里冒出一个老叟来,趿拉着破鞋从人群里出来,乐呵呵的,绕来绕去避开散乱的人堆,那姿势包括形象活脱一个再世济公。嘴里嘟咙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没有人听得懂。 “您找我,尊贵的法老先生,我愿意为你效劳。”身体微向前倾,目光仰视,迎接着法老冷峻而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只能多句嘴,亲爱的观众朋友,依我笨拙的脑袋瓜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缘由来,更何况别人呢。表面上的逗着滑稽,实则抖着心机和智慧,有种不言而喻,心领神会的韵味。响鼓怎用得重锤敲呢!“我们的毒物老怪!”法老口吻亲切地说。 “戏语,戏语。我虽老不怪,只是玩点小毒而已,小丑跳梁之计。”他顿了顿,环视着四周。“法老先生,您是我们的活法典,你的话就是我们部落的法侓,您的旨意我只有无条件服从的份儿喽。” 这时,周遭沸腾了。有嘘着口哨的,兴奋不已;有交头私语的,目光惊恐,有大限临头时的紧张与绝望;有摩拳擦掌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快活;有双手擎天的,在做临死前的祈祷,祈求上天的宽恕,这与他是完全无关的,他只是无辜的观看者而已。 “那你就让他在毒物中殉情吧!向老毒物致敬吧,瞥货!” “不!”柱上的人惊恐万分地嚷道,这一次是那么没有底气,嘶哑的声音虚弱极了,像是从坟墓里冒出来的飘渺之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 “是,好嘞!”在可怜的异族人悲哀地嚷着不的时候,毒王欣然授命。他做了个怪异的动作,突然有风掠过,送到李先道的耳际,隐约着裹携着丝弦之声。这下可不得了了,成千上万的毒蛇从西南豁口方向向石柱奔来。五颜六色,大大小小,如同千年古藤枝枝菀菀铺满了地,信子嘶嘶地飞舞,汇成鬼手弦音;有的怒张猩红大口,露出森森獠牙,有吞魂蚀骨的可怕气势。 先前叽吵的场景陡然变得异常安静,连掉下一颗绣花针的声音都会惊了魂。孩子吓得哭了,女人惊骇得张嘴结舌,不会眨眼睛了;胆子大的也无不惊魂不止,安静得像没有知觉的木桩。再看我们孤身一人的牺牲品,转瞬间就会被毒液融化成脓液,或者被吞噬成遗留下一滩白骨。想来,在死神面前,有思想的活生物都有脆弱的一面,即使这位胆大包天的人也不例外,尽管一分钟以前还铁嘴钢牙蒸不烂煮不熟的。可是,看看现在,狼狈填充了心灵,不再有清醒的理智,猥琐爬上了面颊,狞狰得面目全非。是可怕的灾难让它变成的,使他害怕,还有心不甘,垂死边缘挣扎着的一线贪生欲。人,真是最可悲的一种生物,生由不得自己,死也由不得自己,最终还是化成灰尘,空留下一腔悲惨的思想而去。 群蛇要抱着吞噬世界的决心来的。动作之快难以使人想象,就像毒王在人们心目中除了畏惧之外,他的魔鬼之术高深莫测的地步也使人无法想象。他操控着毒蛇,不去攻击他人,而是向着这个专一的目标而来的,快如闪电。在我们进入惊骇的梦靥之中的瞬间,蛇群就到了石柱跟前。武俊秀吓得魂不守舍,闭了眼睛直想往李先道的怀里钻。 这个神态高傲的魔鬼的化身,目光闪烁,犹如电光火石。心里泰然,堪比岩石还冷酷和坚硬,有姜太公施魔降咒的大义凛然,让人遐想不已。就是这么一个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死神柱上等待把性命交出来的人面前,看着瑟瑟战抖,魂不附体的灵魂,居然还能微笑着面对大家。在人们提心吊胆,群蛇疯狂着窜到可怜人的跟前时,毒王又一个怪异的动作,群蛇嘎然而止,像是被钉住一样,真是又一个奇迹发生,让人大开眼界。 “嗷,毒王先生,我有个请求”很洒脱,踱着方步接近他们跟前。“不防我问个问题吗?” “当然,先生。” 他转脸向拴着的人。“可笑的年轻人,你看看,看看都吓得尿裤子了!就这点出息,怎能不是个大笑话。告诉我,你最后的遗言——上天怜爱你,快说,是什么“ 可怜的人如梦初醒,楠楠地说“遗言”发现自己竟还没有死,可是气息已如游丝,头脑懵懂得不听使唤。“问我吗?我的遗言——是的,您是这样说的。善良的先生,你听我有话说——我并不是一个怕死之徒,我能有选择的权利吗?” “没有。严格地说,这是你活着的最后的几分钟。” “您听我说”他有最后的争取的意思,寸金不让。“我是个无辜的人,先生,我还很年轻,连家室都还没有成立。你们这样做妥吗?看在头上这片蓝天的份上,看在神灵的好生之德上——” “你的话太多啦!”他打断他的话,很不满意。“给他点颜色看看,长长记性,这就是多说话的下场。” 一声口哨响。音还在空气中流淌,他还没有弄清楚是怎的一回事。一条蛇像从天而降,只见一道黑影一晃,在手臂上落下,与此同时,可恶的毒牙啮到了的胳膊,像旋风一样又落到了原来的地方。他睁大眼睛,等反应过来,一切都早已结束了。惊恐的瞪着血淋淋的伤口,心立马就融化了——这回真的完蛋了,他想。命休已,想不到就这么轻易地让这帮猪狗不如的家伙夺取了生命。既然横竖是一死,那还有什么可怕的,索性以解心头之恨,泼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生,还有你这个疯癫的凸馿,以及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独角蜈蚣,都统统下地狱去吧!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永世不得翻身,包括你的子孙十八代和祖上十八代。”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越来越急,简直无法遏制竟一时找不到最恶毒最辛辣言辞来一解心头之恨。可是,他的亢奋心情加速了血液的循环,他感觉到呼吸困难,心悸,有点头晕目眩,毒液发挥了作用。 可是,眼前两个丑陋的人却嗤嗤地笑,显着无比的快乐。 “我再问你,识相点,家伙!”他叉着腰问“你把我们也痛骂了,我看事情更难办了;不过,我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有容人的雅量,话说回来,忍耐也是有底线的,已经到了极限。有什么最后的希望,或者说遗言?” “弄死他,还磨蹭什么呢?我的油锅等得不耐烦了!” “是啊,我早说过,智慧的石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好的问题,偏要拖延这么长的时间。” “我得按规定办事,即使他浪费了我们一些时间。说吧,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很快就有结果了。” “我不想死。” “好吧,救他。” 老毒物驱身近前,一声轻咳,一口黏稠的腥痰啐到流血的伤口上。“好了,幸运的小伙子。” 李先道看到眼里,叹为观止,虽是邋遢了些,有悖医学的伦理,但确叫他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包罗万象,万象又都在包罗之中。 “你愿意成为我们部落的永久居民吗?”站在毒王身边的人问道。听到这话,离得远的几位威望高的人聚拢了过来,就是急不可耐的那几位想尽一切损招死法的人。人们也围拢过来,一看究竟。 “先生,我得搞明白,话分两头说,是又如何,不又如何?我能捞到什么好处,我觉得有些不大可能,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是一线希望让他重新点燃信心的火焰。所以,他说话精神了,思维也活跃了,而且有了底气。 “好吧,让你晓得。其一,就是生根于斡尔塔部落,背叛你以前的一切,包括思想,信仰以及情亲爱情,以致一切中的一切;第二种,不用说你也会明白的,送你去见阎王。这是迫于无奈,你能理解的。但我相信这是最公平最民主的做法了,二者必有其一,不能说过分吧。” “不!我反对。”有声音抗议,随即附和着一大片,七嘴八舌。“天哪,一个异教徒,要钻进我们的被窝!还要和我们抢食物吃。不能,干脆送他上西天!” “您没搞错吧,我们什么时候弄出这么一条法规来?”有人质问。 “没错!昨夜睡梦中族神告诉我的。” “先生,这么说来,我有权利找姑娘告别单身了?!”他举着铁索反问道。 “是的。一切的女人,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也包括说族长大人,或者说你的女儿和夫人?恕我好奇,放肆了些。” “是的。” “太诱人了!”他在想,或者说命运还挺照顾自己的,一个单身汉,没闯进鬼门关,说不定一脚迈进天堂了哩,没得准的事儿。遂急向人群里搜索,像是在发掘,为着某个目标而发现,这种诡异的心事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心里是清楚的,但也是模糊的,就如同他的眼光一样盲目,既没有预定目标,同时也没有发现新的目标,这让他很失望,很沮丧。“啊,不会这样吧!先生,我是说如果有一种可能”他不敢表明他的意图,或许他的意图就不明显,一旦有一种不该阐明的话被捅破,他战栗了一下,不敢想下去。可是他的思想总是让他抛锚,又忍不住不去想,一时如覆薄冰,进退唯艰。沉默了。 “先生,我看出来了——不能说我们没有诚意吧,对狼我们都能包容,甚至奉献上我们最珍贵的献礼,那么,你远不如一头狼,这确实令我们很失望!” “我有办法。”毒王说。“这种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要让他倒霉到我的手里,是天意的安排,天意让他在劫难逃。我谨奉天命!” “慢,我有话说” 可是,他的话被打断了。毒王强有力的手势扼杀了他的意愿,不容他说下去。既聪敏而又世故的人,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这也不能不说他矢志不渝,是条汉子,有情有义,即便是色心了点,那也是人之常情。虽不如几个老狐狸圆滑世故,但聪明和沉着冷静是有的,为此,李先道还是很看好他的,他认为,他可以般配他们族里的所有女人。因为在他的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不入流的,他善于从她们的眼神和面目情况捕捉到信息,并能有效地用于实践。他深情地望了武俊秀一眼,百般无奈,晃着脑袋。他不忍心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一幕。 可是,事情瞬间就变了。这一次可不比前一次,来的是飞行之物。还是同一个方向,黑压压的一片,遮满了天空,连大地都黑暗了。像鹰可是分明不是,浑身漆黑,翅膀张开来比鹰还大,更雄劲。眼睛在太阳光线下散发着森森绿光,像宝石褶闪人们的眼睛。带着空气的呼啸声,如潮水般涌来。 “妈呀!”武俊秀一声惊叫。 老怪物一个手势,群魔围绕着奄奄一息的男人盘旋。啊,原来是蝙蝠,家伙,旷世难见的悍然大物。它们吱吱的撕裂声虽然低频,可是连群蛇在它面前都瘫痪了,蜷缩着,惊恐得烦躁不安。这一回,可怜的人紧闭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弓着腰,没让身体溶到地上去。可是,悲惨的尿液却洇湿了裤子,这是他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了的。 “嗨,怪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唯一的,我先声明,看你如何把握了。”法老又说。 “行,我答应。真心真意的。”他不加思索地说,他心里很明白,这绝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上一次,天性使他吃了大亏,这一回,可绝不能导前车之辙,绝不可以。这是一棵非同一般的救命稻草,别无选择,考虑也是无意的,甚至有大害。 “我还没有说你就答应了,不怕有陷阱,这一次你倒是学乖了。”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老毒物显得更是自豪。“你可以回家,但得留下你的一样东西,不受苦不受累,还很享受呢!乐意吗?” “乐意,真的。”身体有些不支,开始打晃。一次次历险,已经心力枯竭,力不从心。 “把你的种留下!先得说好,你可以不从,我们部落的女人也可以选不上你,但也有另外的一个结果——你被选中的话,只能怨你的命不好,上天堂享福去吧。知道了吗?” “就这些吗?可以。依我看,我选择的希望几乎为零,偏偏要她们来做主。那就这样吧,全凭运气,把我全部交出去,任她们发落吧!”他真的全豁出去了,女人对他来说也无了。 “那好。部落的娘儿注意了,今天白送你们一个大活人,身体强健,思维活跃,是个不错的货色。你们谁愿意留下他的种,尽管来领。期限一天,过期无效。庵古,莫立,花儿,斡古丽你们未婚的优先;可是,我也不可抹杀了已婚女子的权益,你们同样可以行使你们的特权。都尽情地来吧,这头处公牛等得不耐烦了!”这位古怪的法典先生提高了嗓门,大声宣布,并且对他的戏剧化的结果很满意。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个五短三粗的女人。她身材短,脖子,四肢,头发,衣服俱短;可是,腰围,脖子,手脚都粗。这只可怜的雌猪来到他跟前,左右地看。可怜的男人心里发慌,他在想,别让她选中,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和她交尾。胖女人最后用手指头戳了他的腹部,摇摇头走了。大概是嫌他太瘦吧,干巴巴的,保不准被她身子一压,就成了肉饼了。第二位倒是身材不矮,也不胖,大大咧咧就到了他的面前。冷不丁撰了一把他的裤裆私处,疼得他直呲牙。这还不完,下手就脱他的裤子。急坏了他,天哪,这个骚娘儿要干什么?极不可待欲行强奸之事,似乎不可能,道理说不通;那就是看上我这条寒伧的单裤了,那麻烦就大了——这块仅有的遮羞布,像灵魂一样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体,没有了它,他就失去了一切。他努力挣扎,最终还是没让她得逞。第三位来了,嗅嗅走了。第四位,第五位 最后安静下来,他依然留在石桩上。他也慌了,没想到自己在心目中的地位在这堆烂人的眼目中竟践踏到这般田地,连一个即便是下三滥的女人也没被看上,真是糟蹋头顶了。这一点他生点小气就算了,连毫毛都不关紧要。马上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有话在先,况且他丝毫不怀疑恶人的话有半点水分。想到此,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任命吧!彻底灰心了,失望透了。认定小命儿今天丢在这儿是铁定的事儿了。 “哈哈,狂徒!有何怨言,顺应天意吧,天堂有仙女陪伴你,自以为是的家伙!西方极乐世界路途遥远,让我们送你一程吧!哈哈” “慢,还有我。”有人大声说话。这简直是屠刀下救人一命,比造七级佛涂可神圣远了。石柱上已魂归阴朝的人豁然睁开眼睛,极力要看这救命的恩人。人们都给她让开一条道来,看着这只快乐的蝴蝶,飞到惊魂甫定的人儿面前。可怜的人儿眨巴着眼睛,怀疑自己是死了或是眼睛有了问题——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美女来,出污泥的芙蓉,含苞待放。十岁,除了清秀,还有无邪的稚气。那仅有的一点穿戴真是红花中的绿叶点缀,不是妖冶,不是华贵,是一点点朴素和养眼的元素综合起来的简单直接的美。太妙了,他想。就是有了她,让他死也愿意,还有何求呢! “你是我的了,跟我走吧。” 突然,响起狂烈的掌声,算是一种两全其美的祝福吧。这时,天也大雨倾盆而下,太阳反而格外明媚。 “小伙子,你洪福齐天,又喜降甘霖!送入洞房吧!”法老宣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天降奇方 李先道拉着武俊秀的手火速赶回家,样子很兴奋,一改常态,这让武俊秀很奇怪。自迈出斡古诺的家门,到揪心的斡尔塔婚礼场面,直到可悲的人喜结伉俪,算是喜出望外的结果,也没有高兴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是愁眉苦脸,不苟言笑的表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武俊秀忍不住想问,因为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是没有可以隐瞒的秘密的必要。 “咋地了,幺哥?心事好甜蜜,能告诉妹儿我知道吗?”眼里一定要的嗔嗔的目光,脸上洋溢着明朗的微笑。 “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绝美的方案,这得有助于你的帮助,我得谢谢你!这一趟太值,真没白闲逛了。” “我什么也没有对你做呀,为什么要谢我?” “你让我找到了灵感,迈出了束缚我的死胡同。冥思苦想,迂回也罢,直接也好,总没有这个法子可靠。哈哈,我想,我们又要出门了,这回是你陪我,你高兴吗?我的烟,谢天谢地,瘾发作了。亏得你,还有那个老毒物也功不可没。”手也异常利落,铜烟袋锅子一壮叶子烟嘘嘘冒着青烟。 “我倒是乐意奉陪,只是搞不懂,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拐弯抹角,还是直说了吧——我可搞不透你的心思。没准儿我还说不呢?” “以毒攻毒。这是老毒物给的启示,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过,医疗宝典里是有过很明确的记载的。都是这一塌糊涂的乱弹琴搅乱了我的脑子,我想一切都会晴天的,前途依然美好。你说过,你在一个可怕的地方度过了你生平最难忘的日子,我相信那里一定是一个有奇迹产生的地方。一定不会有错,这一点老毒物已经证实过了。你乐意再陪我走一遭吗?我想一看究竟,有哪些名堂,我可以拿来用。嗯,你意下如何? “你不要造孽好吗?我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魂还没归窍,又让我去!天哪,那鬼地方是人的都不想去,请原谅我的想法,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有天生的胆小的毛病,我还是个小女人,很小气的女人!”顿了顿,看着李先道的反应。不过,她说的是真的,斡尔塔族人很不礼貌地对待她,她说这番话的目的之一是影射着对斡尔塔人的不满。“不过,你为人可以两肋插刀,我很感激,我就是你其中的一位,也是牵连你的人。我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但话是要说的,事情嘛可以不按这样办就行了。你能豁出去为了我,我怎么就不能舍了命地陪你呢,更何况你是为我的事情而劳碌的。有你在我身边,我想我不会害怕的,你能使我感到很安全。假如有危险,你会保护我的,是吗?”她的眼里流露出渴盼,温柔的,像一包清澈的水。 “是的,我想我们不会遇到危险的,以防万一,我会叫上斡古诺先生的。他是本族人,而且有一定的威望,可以化险为夷,一切事情将会发展得很顺利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好。” 李先道在斡古诺的引头下,开始了他的探险之旅。路途上经过那丑陋不堪的石柱,走近一看,才真正领略它生存的真谛——它的灵魂是依附着脓血和破衣烂衫苟活的,并不很光彩。粗糙的表面,千疮百孔,不一定是岁月侵蚀了它,反倒是它侵蚀了罪恶的或无辜人的性命,斑驳的血沁无时无刻不在揭露它的罪行。同样,让他也想起了才不久发生的荒谬的婚礼。从心底里产生一种鄙视和厌恶的感觉。他回眸看了看武俊秀,心里话说,我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气息,除了你我还是想看你。沿途的一切与他想象的相差不甚太远,只不过更荒僻更野蛮些。处处可见人为而又怀疑非人为的荒诞不经的景象,不用心思真的无从下手,荒诞的与大自然巧妙地结合得无处可寻。李先道还特意地查了一下蛇群经过时留下的丝毫的蛛丝马迹,这是他印象中生刻的一笔,与他的计划有关紧要的一步。武俊秀含情脉脉的眼留连在他的眼际,他的心颤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恍惚的,心慌意乱的,却又有点甜蜜的感觉。此时此刻,仿佛有一种天意的,心与愿为的契机融合贯通心经,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心境的默契。不防亲爱的观众朋友,我不防告诉你一句,在没有这一档子事之前,这两位的渊源就颇为流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回到我们现在的轨道上来。可是,他们现在脚下的路越来越迂回,乱石林立,简直无法迈步,幽深的暗谷,即使是响晴的天依然烟雾缭绕,蒙蒙的,虚渺的感觉。石壁压笼来,只是一线天的处境,有风透过,阴森森的凉意。 “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像这样的险势环境,你们为何独爱有衷呢?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 喔,是这样的,我们名族原本属于原始部落名族,这是其一,还因为社会的不断变迁,其扩展程度就像蚕猎食桑叶一样,不断地扩张,肆无忌惮,从富饶的河湾到贫瘠的山谷,以至于我们就从桑树根部一步步地挪到树之巅部,好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是一个孤僻的名族,怎么努力融入社会,都好像脱节的甲壳虫,充满的竟是悲哀。正因为这样,我们的人口急剧减少,以往只限于本部落通婚,畸形,智商,体魄无论各方面都急剧下降,这一点我得承认科学。所以不得以,我们以自己部落的女子引进优秀名族的人种,今天你已经见识过来的。李医生,怎么说呢,这不光是我本门的不幸,同样也是我们本民族的不幸,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的事情,真是多事之秋啊!您看,我们民族的气数还远吗?唉” “不好说,我毕竟是外人,不敢干言你们的私事。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容不得我轻率莽言。” “不怪你。真的,我认为你可交,所以不给你隐瞒。你的谨慎是对的,我之所以钦佩你。几代人以来,我们的民族愈发低迷,每况直线下降,有逆水行舟的紧迫危机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低迷,有大病初愈样的奄息。如果融入到他的思想恐怕不难过都难办到。李先道想到他的儿子还在病床上躺着,病情颇为迷朔。他满怀狐疑,有许多疑点,从各个方面都表明非同一般,只是个人猜测而已,不敢外露。武俊秀是导火索,这是其一,紧跟着孩子患怪病这是其二,更令人蹊跷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乡长大人兼合作伙伴的白长勇大驾光临,态度之顽劣,超乎人的想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为什么恰恰是这个时候,不是别的时候,这样凑巧呢。除了看病,他还特别留心一切的现象,这种洞察先机的能力,其实与看病的机理颇有许多相同之处,不外乎逻辑与推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斡古诺先生?你觉得白长勇的为人怎么样?”李先道佯装着漫无目的地问。 “先生这话是怀有个人感情的吗呃,他对你很不敬,在酒席桌上我们都看见了。我相信你的肚量能容纳下这等小事,不过,他确实有些过火。我知道他的脾性,一向以个人为中心,放荡不羁,往往还出言不逊。我以中间人的立场看待的话,除了傲慢,官架子十足,有摆谱的模样;如果以朋友和合伙人的身份看待的话,他抠门儿,小气,除了拍马溜须的好角儿外,还是个嗜钱如命的拜金主义者。请原谅我的话太直白,我不会拐弯抹角,一向直肠子直抵喉咙。” “喔,知道了。精辟,我只能说。” 路途突然一转,变得十分难走。因此,他们的谈话也就中断了。 “当心些。”斡古诺叮嘱道。“这就是我们的后山,是禁山,又叫毒龙洞。毒物法老所钟爱的地方,他的法力所依附的地方和心血所浇灌的毒怪栖息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我们族里少数人也是德性高尚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进的来,记住了,千万要紧跟着我,危险无时无刻且无时无地无不存在。”武俊秀回眸看了一眼李先道,颔首示意。危险是肯定的,可是内心的瑟缩也是肯定的,李先道能感觉得到她的恐惧。 一座孤山脱离了任何的磕畔,突兀地从地平线上隆起,膘满的像丰腴的少妇的上长满杂茅与四季常青的八角枫树,形成一个天然的乳罩。咋看景致还很润眼的,没人能够想得到,美丽的外衣下裹着一颗歹毒的心。他们现在正到了山根下,往下走就直通往心脏的地方。武俊秀并不陌生这个地方,几日前还孤身一人在这里餐风饮露。放眼看,一切无疑样,跟别的山没有别的区别。蹊跷就在山根下,沿着此地形突然凹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天坑样的陷坑。久而久之,垂直的石壁表面长满了翠绿的地衣和褐色的地骨皮。洞口掩映着婆娑的毛竹以及零星的山蕨。李先道瞅了瞅天坑,在他的记忆里有许多的印象闪耀,比这更古怪的也见过不少,都有自己离奇的传说和奇闻异事。“记住了,进去后千万要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轻举妄动,尤其不能跑动,否则一旦危险来临,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斡古诺再次叮嘱说。他率先就下去了,蕨草下露出两节湿润而腐朽的木头来,一手拽住一棵柔韧的毛竹,一手揪住一垄翠蕨。当李先道最后一个下去时,心里有点悸动,不知道为什么。斡古诺已经点燃了油松节火把,照亮了一方空间。李先道回头看了一眼梯子,头顶露出小小的天空和亮光。脚下的枯枝腐叶散发着潮湿的霉气。武俊秀冷不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身体挨得很近,伴随着倾斜向下的洞延伸走去。没走几步,李先道便感觉到空气压抑,不流通这是肯定的,他想。而且很糟糕,除了憋闷,却还很腥骚,气味很重;还潮湿黏滞的,加上黑乎乎的一片,高一脚矮一脚的,有漫步幽灵地府的感觉。“喂,东家,能等我们一下好吗,光线太暗了。你知道的,陌生人行动是有所缓慢的。”李先道要求着说。 “好的,先生。”斡古诺应承道。这下他们并排着走,不要紧的是光线一集中,倒产生起紧张的气氛来。头顶上石隙间,蛛网密布,硕大的花斑蜘蛛在网上颤悠悠地爬行;左右两侧除了有毒蛛外,还有成群结队的青蛙在鼓着气囊,有睁着眼的目光警觉而凶恶,与地面上的大不相同。至于乱石罅隙间的蝎子蜈蚣等喜好阴暗潮湿环境的毒物王国的成员,是绝不会放过这般仙境的,李先道想,这是毒物的世界,是毒物集居的王国。阴骨飒然的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又凉透脚底。阴寒之气浇得火把的火焰东歪西倒,像人的心情一样沉重得腿足灌满了铅。武俊秀手心冰凉,直传到李先道的手掌。他不但感觉到凉意,而且有潮湿的汗浸到手心,陡生了心情的负罪感。“我怎么了?不应该呀!”李先道扪心自问。怎么会这样子呢从某些条件讲秉性赋予他的胆识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在以往某些时候无论何种场合兼管他什么角色的人物面前都不曾胆怯过,高傲的头颅一向都是谈笑风生的。从哪些奇闻异事中,又横生出许多饶舌的说法,添枝加叶还不够,还加油添醋,完整起来——还添官加冕,说什么风雅的专用名词才匹配,白话了说给戴一顶绰号的帽子——“顶风桃李”,虽不能遮挡风雨,料不能唾沫信子真能湿润空气呢。就如同某人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但凡活人不搞出点动静来,不管动静的取向是否被人们所接受或褒贬,就不白来世间一回;就是到了地府小鬼也得惧让三分。所以活就要活得轰轰烈烈,风生水起,生命的历程沿途的风景不尽相同,但最终的结局都是绝对的平等和统一,来于自然也归于自然。李先道现在就在自然的环境中穿梭,让自然的景象吓着了灵魂。武俊秀想必现在的心思也未必宁静,那种不安只有在沉默中才能栖息着更能接近人的思维,依此,斡古诺也应该在这逻辑范围内工作。所以,洞中的一切正好暗合了气氛,十分默契;只有那脚步散发出来的稀簌响声才格外地刺耳,尽管声音很微弱,常理谁都懂,可是,如果我们额外加入了人类思想并把客观的事物与情景融入其中,那情况可就不妙了,这种动静就足以震撼人的心灵了,连灵魂也会受到惊骇。往往都是事与愿违,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更大的响声出现了——斡古诺冷不防开腔了。“看,那就是让你受到惊吓的地方。”武俊秀立马就是一个寒噤跟随着抽搐而来,像强大的电流在瞬间击到了她,并透过身体把信号传递给了李先道。 “嗷——天啦!”李先道叹然道。“在人世间真的还有地狱,更加不幸的是还得和魔鬼为伍。难怪武妹被吓得神经质似的,这一点已经从我的眼里得到了证实。我确信只要是作为人的动物在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心灵的煎熬。“ 李先道看看武俊秀,又看看斡古诺,意思很显然,对他们的野蛮礼数和愚蠢荒唐行为的嘲笑和蔑视,使他忍无可忍必须言明他的观点,是有十分的迫切的需要。他觉得他们的内心比这暗无天日的地穴还要黑暗,竟管现在他们五步开外仍然是漆黑一片。李先道的眼睛努力地在搜寻闪耀火光下的忽明忽暗的目标。这时候斡古诺开口了,他的话就像从太空飘渺而来—— “李先生,我要向你致谢,同时也要向武女士道歉。族人使你蒙受苦难与惊吓,他们的帐其实也是我的帐,一切源于我而起,一切的不是都应该记在我的头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你的族人还会分青红皂白吗?有一个像你一样懂得一点人情事理的吗?是严重的践踏和侮辱,不分黑白,歪曲事实,无法无天。”武俊秀越说越愤怒,声音也渐地提高,胸腔的气焰正不停地燃烧。 李先道不想搭腔,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他相信他们的话都是真的,同样,眼睛不会欺骗他的。在青苔斑驳的岩壁下,裸露着可怕锋芒的立石旁,有一所奇怪的建筑,既象牢房又像狗笼。透过昏暗潮湿的空气,虽看得不是很真切,但看一眼就足够了解它的残酷与可怕程度了——单看它的材质就全明白了,碗口粗的橡栗木被粗犷的结构排列起来,比关押残忍暴徒的死囚牢房更加坚固。门口悬挂着一饼锈铁大锁,粗壮的铁链在昭示他们曾经犯下的种种暴行。透过栅栏的缝隙一眼就可以辨认出静躺着的铁索和荆条,同样安静地在邋遢的礫石与枯叶杂草间沉默着。光线昏暗,竟管现在还有些许的亮光,透过模糊的场景我们不用大脑光用耳朵就可以想象得到,置身于黑暗的魔教,身体在囚笼里禁锢不得自由——再回想一下来时的路只是遇到零星的可怕事物,毒蝎,巨蛙,毒蛇隐蔽的与隐形的更是不计其数,地上爬的和跑的与空中飞翔的构成三百六四度全方位立体交叉网,其可怕程度不用说就可以预见得到了。至于说着魔的毒蝙蝠十分害怕,那是我们早已领略过的了,再说回来可恶的毒老怪心里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嗜血魔灵在等待我们,那就无法猜测了。武俊秀就曾经在这里以一个柔弱女子的身体尝试过苦头,以至于现在还谈虎色变,她的心灵受到怎样的重创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很抱歉他们的做法。‘’斡古诺说。有一刻的沉默,有短暂的停留,都注视着豢养高等生灵的这个厩栅,思想或许也正围绕着这个东西畅想不止。‘’法律,还是一件渺茫的东西。在我们族人的心目中,就只有族谱族法,其你们所说的法律在我们这片土壤来说没有生殖繁衍的空间,还是一片空白。但愿我们的民族也能够与时俱进,不断繁衍进取。‘’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调莫名地低了下去,连他自己都把持不住的不知未来的单相思,心怀族部的心情犹如梦靥一般以悲怆的呓语说出来。即便如此,李先道和武俊秀也是无动于衷的,他只不过是一种自我表白的方式而已,他们知道又能如何呢? “前面的路更艰辛,我们得谨慎前行。如果我们抛开以前的想法,我建议我们还是往下进行的好。”他顿了顿,有些迟疑,更多的是在征询同伴的意思。 “好吧,‘’李先道说。“我们不要忘了今天的初衷,还是听斡古诺先生的吧。至于其他的我想没有必要让它来影响我们的心情。你们说呢?‘’ ‘’言之有理。‘’斡古诺接茬说。 只有武俊秀沉默不语,大概她在生闷气,也有情可愿,一个女人的胸怀能达到如此就已经不简单了,未必一个男客家就能达到此种境界。 正如斡古诺所说,前面的路会更加艰辛。往前陡然一拐,宛如一道天然的月形拱门,屹立在洞壁高空,很是威风。宽阔的门楣之下,豁然金光万丈,象手电筒的光斜斜地照射在高低不平的石板地上,更像铺了一地的金子,金光闪闪,耀得眼睛不能睁开。其实人长时间处在黑暗里,又立马置于强光之下,条件反射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只不过这个过程来得太突然,两种极致突然间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犹如晴空响霹雳,在这瞬间眼睛想溢泪,眩晕不止。 斡古诺回首看了看李先道和武俊秀,他的脸色在金光灿烂中似乎变得活跃起来,突然也有了神采。李先道望了一眼武俊秀,满眼的辉煌,他感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过,如果多看一眼他想很难自持得住内心狂野的想法以及萌生灰色的暧昧情愫。 ‘’好了,往前就是’天陷神潭’了,也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到达处。‘’躁狂与冲动,该死的荷尔蒙会使他在异性面前大跌洋相。 ‘’奇迹就在此了,‘’李先道问他。 ‘’是的。‘’ 李先道一脚迈进石门,被别有洞天的景象惊呆了。首先里面是极为宽敞明亮,一改先前甬道的黑暗与狭窄,连空气都是清新而活泼的,就如同一脚踏进门时的心情。在惊叹的同时对巧夺天工的造物佩服得五体投地,才切实感觉到人的思想与创造在大自然中是那么地平庸和愚昧。纵使天才临世也无能为力创造如此完美的奇观。太阳光是从像山顶一样的喇叭口照射进来的,并且那个时刻的角度也正好投射到进来时弧形的圆供外。说明这个火山口一样的豁口有不小的直径跨度,估摸着不下于两间大房的宽度。置身于这个神奇的殿堂可以展望上面蔚蓝的天空和一方漂游的云朵。在视线中一帘从壁口幽垂下来的藤青植物温暖了我们的眼睛,它们像爬山虎一样密实地布满洞中的墙壁。能窥视外面的风景并不为奇,低下头来,却是更幻觉般的景致使人眼花缭乱。一泓仙池泛着潾潾波光,在妩媚的阳光下如同祖母绿的翡佩散发出的耀眼光辉。 ‘’嗨——,喂,喂‘’有人在大声吆喝,却没有看见人,只有余音如绕梁三匝来回地震荡着空灵的洞府。 ‘’嗨,法老。‘’斡古诺喊话。 ‘’你们这是干嘛?我已经嗅到生人的味道。‘’ 李先道寻声张望,果然看到的是那个老毒物。虽然他处在光线较阴暗的地方,但还是一眼看出了他。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告诉了他,只有他的灵魂才会表现出他丑陋的体态,现在就站在水潭后面突兀的石台上,如同一个幽灵矗立在那里。模糊的轮廓勾画出僵尸般的身体,这具尸体发出阴森的魔语来—— ‘’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要用你们的臭皮囊来喂食我的这些可爱的精灵。等着吧,我马上把你们送上天堂,不,应该让你们去地狱才对。天堂你们不够资格进去,地狱的门是随时为你们敞开的。 “喂,尊敬的毒王先生!你等等,等等!我有话说:先生,都是我的主张,不关他们的事,卖个人情给我好吗?我有事情给你商量,稍停下我就过去。”斡古诺急切地说,声音的温柔足见他真诚的心地。 斡古诺迅步就到了他的跟前。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仅管距离不是很远,而且在这天然的回音璧中也没起到丝毫作用,只看到斡古诺低头晃脑又是比手划脚,好一阵子之后才看到孤僻老头转过身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哎罢了,罢了!”跟着斡古诺颤悠悠地过来了。“小朋友,有人为你求情,不过,你得当心!玩毒——我很欣赏,玩到我这里来了,这令我有些不高兴!不过,斡古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责无旁贷。说吧,你需要什么样的毒? ‘越毒越好!你知道的中剧毒还需要更加剧毒的东西来逼毒,否则可能于事无补。” “好吧,跟我来。”老毒物挤动了一下眉宇说,干苍的脸毫无表情。 他们来到水池跟前,好清澈的水,里面的石子砂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没有发现里面有生物。 “里面有最毒的蜍蛙,一滴毒汁足可以放倒一头大牛。” “你不是说这毒物绝迹了吗?”斡古诺质问他。 “后来发现苦心培育的,毒性也更大了。” 李先道开始有念头给老头唠唠嗑,可是交往上了才发现此人性情太孤僻,很难接近,也很不友好,所以一直沉默着,很多想问的话都烂到肚子里了。他们的谈话好像与自己无关,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可以了。倒是眼睛看着古怪离奇的洞府,心里说开了话:天然仙境般的世外桃源,可惜没被更多的人发现,倒是被老毒物这样的蠢材霸占了,变成了他的地狱他的实验室;成了魔鬼修炼的地方了,一个毒性生物的世界了。他糟蹋了大自然馈赠于人类美好的东西,他又突然想到道士,武士悟心禅机或闭关的绝好地方一堆白骨进入视线,却打断了思考。敏感告诉他这地方杀戮太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离谱和残忍恐怖。武俊秀这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知道她是否也看见了白骨还是看见了别的可怖的东西时的反应。当他回眸看她时发现他的表情是很恐惧的。他们的话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你可是奇才,不过是一口美食。数量多吗?” “不,不,不能吃。”毒叟老头急忙说。‘’哪能像以前一样捕食得绝种了,太不管不顾了。听着,我警告你们,不许说有这种东西,现在本来数量就不多。‘’他看了大家一眼,眼光冷冷的带着毒辣。他俯身下去翻开一块小石板,两个手指头夹起一条蝎子来,伸手拿起一根小竹棍把蝎子夹住。他从隐蔽的蛇皮袋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撒进水潭里,立刻就有东西来抢食——原来这就是毒蛙:通体是耀眼的红斑,身体晶莹得似乎要透明;游动时的轻灵让人怀疑是蛙类吗?我敢说我们从没有看见过任何一种哪怕是世界上最灵敏的蛙种有如此轻便灵活的活动。体型不大,但速度之快真的让人吃惊。 ‘’来帮我,斡古诺!‘’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快,按住它。‘’ 他把夹着蝎子的竹棍伸进水里,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奇迹就发生了。他快如闪电一甩胳膊一只毒蛙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斡古诺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节木棒,正好按在蛙背上,这个变异了的可怕生灵四脚疯狂地挠着空气,眼睛暴突,红艳艳的如南红水晶。 ‘’哇,好东西!‘’李先道激动得有些紧张。可是,他是开过眼界的,心里自然是知道它的妙处。让他疑惑的是老毒物用毒蝎子钓上来毒青蛙,有些不可思议,少有的奇思妙招。心里话从老家伙的眼神里看得出他的城府之深恐怕他只能看透一二,不觉暗暗吃惊起来。 ‘’嗯,算你识货。‘’老头收拾着石板上的毒蛙,自顾自地说。‘’这可是世间少得的罕物,要不是斡古诺家门不幸,不然求下老天爷也不给你这宝贝。‘’ 李先道认为没有必要领他的情或跟他客套,所以就不搭腔懒得搭理他。只有斡古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她搭讪着。李先道关心的是老东西究竟有多少至宝埋在他的妖洞里,他要尽量都把它搞到手才是最主要的。他想了想于是开口说道‘’斡古诺先生我也事不相瞒,你可能是知道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你家少爷中毒之深需要大量大剂量的以毒攻毒的药品,如果种类太少恐怕无能为力,到时给了你们空的希望。‘’ ‘’医生,我知道。老先生是不会吝啬的,你说是吗?我们尊敬的法老先生。‘’斡古诺盯着他的脸看,是在求证一个结果。 ‘’当然,我说过。我是不惜我一切宝贝的,说吧,都还需要什么,我一一奉上。‘’ ‘’那我说啦!蛇胆,蝎子,蹩虫,蜈蚣,水蛭,闹羊花,千脚虫‘’李先道如数家珍似的报上名来,老头微微一笑,道—— ‘’除了闹羊花外,我都能满足你。另外我再送你毒蝙蝠,比你所说的这些平凡的虫类恐怕功效要大得多,在饲养毒物方面我有我自己独特的独门秘籍。诸位请跟我来!看老朽的绵薄之力。‘’ 一声低沉的从喉腔里发出来的震颤之音,在静寂的洞穴里回荡,咋听起来脑子都有些发毛。旋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既近,由小变大,从潭后空地黑暗的隐蔽之处越来越清楚地传入耳膜。武俊秀飞快地试了个眼色,无疑暴露了女性天生从骨子里就胆小的天性。李先道一想到蛇群的景象脑袋皮子都发紧,感觉后背伴随着声音有虫子在不停地蠕动似的。在李先道和武俊秀无限惶惑和遐想之际,果然一群庞大的着了魔的花斑大蛇不期而至。吐着信子嘶嘶直响,汇集起来融化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单调音符,能够瞬间撕破心脏。 这些狰狞的东西昂起激动不已的三角形头颅,如同列队的士兵在老毒物首长面前列队候命。他那脸上隐藏着的阴暗的笑意恐怕没有人能够读得懂。 ‘’对不起了,宝贝!是你为我效忠的时候了,我就选温顺的二当家的。‘’ 他伸出手抓住它的劲部,就像任凭他拿一节屈曲的柴火一般。用松节般僵硬且前端翘起的手指敲了敲它的头,它便如同温顺的羔羊安静下来,一下他便像围围巾一样在脖子上缠绕起来。 ‘’回去吧,‘’他说,‘’亲爱的孩子们。‘’ 他弹了个清脆的指响。他的宠物们真的像听话的孩子立马又按原路还回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嗨,‘’他说,‘’让大鹏来为你服务吧,我们的大医师!它可不是个容易驯服的角色。‘’ 原来他说的大鹏就是毒蝙蝠。他做出一个搓嘴斜脸的样子来,吱地一声从灰暗的薄嘴唇里溜出来。借着明亮的光线正在李先道的左前方透视绝佳的位置上:一侧搓皱了的如同黄裱纸的脸衬托着鹰钩鼻子,鼻翼削薄,从额垂挺拔急流而下,到了中部偏又突兀起来,猛然回落才一泄到底,和嘴形成的落差就是瀑布与涧潭之间的高度差;一叶小耳,还有质地很差邋遢的黑灰头发蓬头张扬。这就是老毒物兼老法老,不,李先道想这并不全对;他想起他见过的所有斡古诺的族人,他应该是他们所有人中的一个缩写。他想他们的相貌真是太有意思了! 拥有魔鬼心灵的老魔头施展了魔音。他的身形在李先道的眼里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升华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大变化,迫使他不得不拦腰斩断——视觉抢夺了思想的地盘:这回蝙蝠是从毒蛇出来方向的右侧阴暗角落里飞出来的。它们的首领的指令就如同帅令如山,它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其速度与阵势俨然就是驰骋着的千军万马,即使它们的战场在远离人类的地下魔窟里。呼啸而来的毒蝙蝠在它们的统治者面前停落下来,顺从的,恭敬地,列着队等候检阅;与其说庄重的表情装满思想,倒不如说人类的素质不及它们的严谨和规范。它们排列整齐有序,能看得清它们的领队站在比它们更显眼的位置,李先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惊叹还是畏惧,抑或对生命的感慨,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 ‘’对不起了,我的宝贝。‘’他说。‘’我要拿你们之中最优秀的来开刀,别怪我。劫数,都是该死的劫数!‘’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寒冷抵达到了心窝一样。 李先道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头还没来得及扭过来时,他已经完成了抓捕任务。只看见一只强悍的蝙蝠在他的手上端立着。 ‘’好了,剩下的任务回去时我就能搞定。‘’他看看大家,凸起的小眼睛在紧绷的脸上转着圈,一时间好像满眼是白睛。‘’宝贝你们回去吧。‘’他一挥手所以的蝙蝠受惊似的逃之夭夭了。 ‘’好吧,我们也回。‘’斡古诺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意外收获 李先道一脚迈进那道厚实的门坎,一道亮丽的风景顿时迷住了双眼:鸭蛋形的脸颊白皙而丰润,羞怯的容颜还浅藏着持矜,但又有点翘皮的犟强。乌黑的头发亮丽着散发着芬芳,那双动人的眼神仿佛有倾泻不完的诗情画意。颀长的身姿略显瘦弱,完全是那幅刻在他脑子里的曾经的图画。这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想什么就能实现什么,心脏突突地亢奋得激动不已,热血沸腾,是对少女热烈的渴慕,还是对突如其来的心灵震颤而颠狂呢? 李先道一怔,呆呆地立在那里,象个惊骇不已的孩子满脸茫然和疑惑,眼睛却停留在少女身上。他好像不知所措,一阵难为情袭上心头,呆若木鸡僵直在门口。但却在瞬间之际,他无意间发现少女的动作失去谐调,有些慌乱,更重要的是一片霞云陡然间飘上梨花面,更是美不胜收! “李医生!”斡古诺喊他。他大概也发现了他的走神。“这是我的义兄家,不必见外。” 李先道耸耸肩膀,做出个轻松幽雅的动作。“我当我走入了迷宫,原来又是你的一家!” 少女给他们捧上热茶,却用很低很柔的语调请他们慢用。眼睛会说话一样,总是很善解人意,流连着轻柔的余辉。 “去,把你母亲扶持着来,这可是一个难得一求的好医生。我想只要经过你的手,有谱没谱就自有定论了。李医生,您愿意给劳驾一下吗?医者父母心,我想你不会拒绝我吧?还有我这位侄女愿意用她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她母亲的性命。那一曰我看到侄女在远处观望你的神色就知道她的意图了,所以我没有细告诉你就带你来了!” “慢着,慢着”李先道问。“一个看病怎么扯上了她的幸福,这就搞不懂了!不弄清楚,我恐怕是” “她许下过愿望,哪位圣手能医治好她的娘亲,她愿意用一生来持奉他,嫁他为妻也行,给一生当丫环也成。我这位嫂子病了多年了,经手过不少的医生,无一能让她摆脱病魔康复的。你愿意赌注一把吗,李医生?” “这有些不合理,我是说站在一个医者的立场上,救死扶伤服务于众是本分,哪有挟持人家女儿当妻作奴的,于德于理说不通,于法治也相去甚远,总之,是行不得的事。不过,作为孝女能有这番举动委实让人感动,先不说方法是否得体,单为这一颗诚挚的心c这一个善举,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这种牺牲精神了,我要为他点赞!为了这颗干净纯洁的心,为了孩子一颗美好的愿望,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把,但我仍然不敢保证结果会怎样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斡古诺若有所思,颔首示意。“如果你都无法摆平,那就只好承认顺应天意!在我看来这等症候对你来说如探囊取物般易如反掌。有你的好彩头,你就放心大胆子干吧!到时我为你庆功!” “就别戴高帽子了,我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了。放心,我尽力而为之。”李先道磕下铜烟袋锅里的烟屁股,神情庄重。 这时候姑娘的母亲在她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来到李先道的跟前,面容憔悴,背脊有些轻微佝偻。很客气地对李先道说:“有劳你了李医生!”声音虚弱,但腔调很温润。 “不客气,应该做的。”李先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是他职业操手的习惯,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信号反应到他的眼瞳中,这一点可以用中医学中的望诊来诠释。但同样一个事实告诉他:在望诊以外的又一症候____这女人是个美人痞子,这是他在斡尔塔族遇见到的第一个娇媚女人,只是病疾让她的容颜比原来要逊色了许多。至于她的闺女那又是她的一个再版,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韵味。 李先道凝目,神清气稳,没有异样表情。熟悉他的人可以从面色和眉宇间的轻微变化窥视个中端倪。 “请给我你的手,切一下你的脉。” 屋子里异常安静。能听得见呼吸匀实的鼻息声。姑娘托着香腮凝辉着李先道的一举一动,清秀俊朗的脸庞恬逸幽静。这是房间里最美的一道风景,比起屋里面简陋的陈设器具简直是极不相匹配,就如同凤凰囚禁在马厩里。 李先道纤细枯干的手指在妇人桡部三部九候,详细地斟酌好一番。其间有或微闭双目,偶尔又定睛凝神,连眼睑都不待动一下的。正如他的老师在教导医家案诊时既便是刀架在脖颈上也心不慌意不乱,连气息也不能零乱,这一点他颇有忘我忘境的作派。 当然,问闻也是四诊之范畴,他依然严格恪守先训。最后,他照样习惯性地装上烟,吸两口便开腔道:“依我看来最魁祸首是脾虫病,另外妇科经事也有牵联,才导致成现今的气血双亏,营血枯竭,牵彼及此,所以曰久难愈矣。” 斡古诺眨巴着眼。“有着落就好,有着落就好!我相信妙手回春处无限欢喜,只等你的佳音!我只是搞不明白,所有的医生无一例外都按肝病治疗,你能告诉我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吗?因为在这所有的过程中我亲眼目睹了全部的过程,你的指点能让我增长见识。” “好吧。我阐述一下我的见解,不善言谈,交代不好还望体谅。从你的脉象沉芤而细缓,意在病灶在里,芤主血亏精竭,如渠水不盈而缓细无力,此乃内虚象也。沉芤还主月事无准,行血体虚。观你司脾之官开窍于唇,淡白无华,无营血充养所致,其因在脾,脾主运化谷物营造营养。它病而累引起症候诸如少食即饱,消化甚慢,常胃满,哎气,甚至口臭。曰久营养不及反过来表现在唇在脸和指甲均无华无光彩,指盖也无血色而塌陷。另外妇人月经无气统就会变得量大还有可能崩漏的可能。这样一环扣一环,又环环相扣,互相制约又相互影响,到最后就变得虚而羸虚,最终气血双亏。”李先道顿了顿,转头望妇人虽然质黑但蓬松的头发。在脑海里立刻构想起一幅凄楚的冤魂女鬼形象图,从侧面剪影看起来是多么地逼真啊!随后他继续又说:“从夫人你的口述中也印证了我的推断。只是我万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人竟如此荒唐地如出一折,相差太远了!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撑开夫人的眼睑看到白眼上有有黑色的象蚕屎粒样的蛔虫斑,另外还有指甲盖上有白色碎云絮壮的云朵,我叫它云花虫斑。好了,我的诊断就只有这么多,彻底的小儿科巴戏。” “嗯,有道理。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你的有证有据的论述让我信服。嫂子你最有发言权,你的意见如何呢?” “我觉得李医生完全告诉了我们真象。比较起以前的医生结论都在莫棱两可之间确实要透彻明白多了。” 姑娘立刻翻起了母亲的眼睑,最后不住地点头。眼睛亮亮的,脸上也扬溢起少女羞涩动人的表情。李先道凭着第六感官少女萌动的春心似乎对于自己颇倾耐,因为在他人的哲学世界里他相信作为过来人的眼光和心理学的效应。作为一种微观现象披露了她的心底:眼睛说话了,一抹既便是极轻微的羞涩在矜持的面靥上如春花一现,既有脉脉情意,又有无限遐想凝结成娇媚,若隐若现,欲罢不能。每一次触及到那种目光,便很快地又挪移开去,影响到了她动作的不谐调,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在武俊秀之初由心仪不意间坠入爱河的时候就曾有过这样子的仪态,所以他相信作为一个女人或许有它们的共性。这可不应该,他想。女子虽然有过治愈母亲便以身相许的承诺,想来她是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的。回想起自己如此一把数岁,显著的代沟完全可以在辈分上当她叔父。就当是一个孝心吧,这种心灵不能践踏,我必须要承全她的心愿,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奉献。并且他不想得到任何回报,是心甘情愿作出此决定。 在离开她家时,姑娘硬塞给李先道一双做工精美的绣花授带手工鞋,式样别致,美观大方,是用情感融合了本民族文化气息的竭力之作。盛情难却,李先道只好照单收下并致以诚恳的谢意。 路上斡古诺打趣地说:“李医生,看得出你头罩祥云,不久将运势桃花,好福气呃!” “斡古诺先生,别取笑我了!一开始你就给我设计好了一个笑话!你看我是那路人吗?斡古诺先生,你让我是要感谢你好呢还憎恶你好呢?既然已行事,反正嘴巴在别人身上,就由他们说去吧,况且,于我来说再多增加一点茶余饭后供人们侃笑的话柄又如何呢?已经不少了,多一点又何妨!” “不,先生。我岂敢取笑你之意,你应该晓得我们是从来不说谎话,言出必行,行必果。这也是一个民族的意志。你还不了解我们斡尔塔女性有多么地优秀,向来都专注于生活的每一件事。有说傻,有人说一根筋,而我一言概括之是信念,是信仰,无处不在的精神灵魂。人家为诺言有权付诸行动,当然你也有权力在你的意识状态中为意志而战斗,我能理解完全理性和合付人情。事情就是这样,在你的诊断中是否合意只有你个人晓得,如何处方也只有你说了算。” “这远比一次诊断一次处方要难得多。” “我看得出,你对她的印象还不糟,而她又有敬慕贤才之意,这一点逃脱不了我的眼睛。有时候情这种东西也是很微妙的,没有种族之分,没有地域之别,甚至没有年龄之分,总是在不经意间一拍即合,象磁石一样互相吸引,深深地直到内心深处。说句实话,我总是向往爱恋的过程,绝对是一种享受,而不是要追求的爱恋的结果。在我的生命里这种过程太快了,简直还没有品味到感觉就宣告结束了,即而是婚姻的坟墓把人埋葬掉了。以后让生活磨去了一切性格,在琐碎中淡然心情的色彩。” “你的话很忠恳,但美好的东西在途径过程后终有个结果。比方说现实一点的,我看的病症多了就拿它当话题吧。爱恋是神经活跃c催生肾上腺素分泌的介质,短时间是有心旷神怡漂漂然欲仙的感觉,就像恋爱中的感觉一样,可是我担心,试想长时间大脑皮层处于这样的兴奋状态,恐怕很快就癫痫发作,事与愿违了!我这年龄的人宁可少爱恋,也不愿诱导痫病。这只是一个牵强的憋脚比方,与生活中宜人的功效正好相反。佛语说正即是反,反即是正,难道不是吗?” “啊___!”他感叹。“我倒希望正亦是正,反亦是正。总之与我们这代人缘份甚浅,共和国给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可是我们的思想终究没给我们自由,悲剧啊!” “我们这代人思想停留在茫茫的启蒙时代,虽然竟管豪情万丈,但却是很徬徨,不妨我叫‘徨惑的一代’,我们这片纯粹的净土隨着与外界的不断沟通与冲击,思想的火花不再单纯不再沉睡,连大地也被召唤醒,春风化绿。斡古诺,我所关心的生灵病态更感兴趣些,关于社会,现象也好,病态也好,不感兴趣,无暇在它上面消磨时间。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活得自在洒脱,经纬天地好不快活!不给自己憋屈,不给自己言行和心情套上笼枷,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种法制的自由再赋予在一个野蛮民族身上,你想想看,会出现什么样子的结果?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要有多荒谬就有多荒谬。整出这么多意想不到哭笑皆非的事情来,我也深陷其中,简直无法比喻现在的心情。” “文明的标志就是自由。怎么说我们民族是个野蛮民族呢?在这个多民族集居的地方,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们无不先进呢?!我们的民族是包容性极强c吸涉进步和富于开拓创新意识强烈的民族,在林列民族之中哪一点我们要逊色一些呢?” “我不否定你的意见。不能合盘全收,总得有兼容并存,并不违背事物发展的规律。好了,我想我们扯得太远了,就此打住。我想问你另一个问题:你与人结过粱子吗?在种种迹象中,我不能排除有人蓄意为某种目的采取的措施。” “啊?”他满脸惊异。“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不曾与人有过过节,有过隔阂,没与人红过脸呀!不会的,连与人争执的事情在我身上都很难发生。报复?不可以。阴谋?又能从这里得逞什么呢?我能有什么,我最清楚;没有可以从我这里获得有价值的东西。到底是为何呢,真是煞我心思?” “你只需有一丝思想准备就够了。往后的日子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只是推断,你晓得在看病方面我在行些,别的就只当磕磕牙而已。” “我知道你的能力。宁可相信我是错的,也相信你的话。一个优秀的人不仅仅是某方面,而全方面的能力和智慧都是出类拔粹的,我信可综合实力。” “过奖了。那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我是说孩子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好起来,你将如何按排?” 斡古诺思考了片刻。说:“我拿不定主意,请指教。不过孩子的事情我意志是坚定的,希望你不遗余力继续受累。你能吗?我恳请您!” “我答应你有始有终。只是孩子的康复需要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内我不可能都待在你家里,再说我的事情也很多,得回家照个面,我出门的日子也不少了。” 他们坐在堂屋里喝起刚沏的茶。思想都很纠结,谁的难处只有彼此的内心知道。浅桔黄的阳光铺满一地,要烤焦一切挣扎着的生命。李先道的心也被烤焦了。 “你掂量时机吧,什么时候你觉得能抽开身。我本人以孩子的父亲和一家之长的身份谢你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接下来的事还仰仗你,我自当听信你的安排。我能知道吗,孩子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丛病魔中走出来?李医生,你能体量我的心情吗?我的天空几乎塌陷,没有你我已经崩溃了。你重新给了我们信心,动力和不懈抗争的毅力。感谢你,朋友;谢谢你医生!我这样称呼是真心想和你成为朋友,你能接受吗?在艰难的时局中你知道我多么渴望一位足智多谋的朋友吗?” “好吧,斡古诺。我接受你这位朋友。既然我们是朋友关糸,我说话会更直接了当,没有转弯磨角。小侄的病在一礼拜到半月会明显好转。这期间睡了吃,吃了睡,是从生理上打破常规,重建生物钟;根本上是让异常亢奋的神经在睡眠中休息,就好比弦欲静就必须先静其琴。在这期间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___务必不能有新的刺激搅扰他,否则,那后果要比前功尽弃更可怕恐怕连上帝都无能为力了。知道了吗,斡古诺?最好不让任何无宜他的人接近,一个动作,一个噪音都可能成诱发病症的祸首。” 晚上斡古诺很高兴便和李先道小酌了几杯。乘着酒兴他拿出一本书来给李先道,兴冲冲地说:“这是本好书,就送有缘人吧!” 《难经七十二难》,李先道眼睛都直愣了。“啊好书!没想到你藏着绝世珍宝!” 线封石拓宣纸版,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是绝世遗书。中华医林中璀璨明珠中最耀眼的一颗。 “这好了,晚上有人陪我了!与古人促膝谈心岂不快哉!告辞了,朋友!”他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连呼吸都显得急促。 夜色静谧,连飞虫都不忍心打扰他。李先道埋头在星黄的油灯光照里,武俊秀坐在离他不远的方凳上注视着朦胧中的身影,难免有心事涌上心头。 专注的神情是多么熟悉的,简直刻骨铭心地印在心底。曾经那个倾注她一生温情和希望的男人此刻就在眼前,即清楚却又模糊,如同记忆中的往事。那双深邃的大眼睛,胡子那茬的温暖过女人心的簿嘴唇,还有那微微翘起倔犟而坚实的下巴。以前的色彩不复存在了,在灯光里再也搜索不出昔日光华的韵彩。她一阵伤怀,感慨岁月蹉跎。她们都渐地变老了,再也不是往日那对怀揣梦想c心怀激情的韶华青年。一切都已成烟云,无奈被保留下来,既使到天堂充其量只是他一个见不得人的情人,而永远与有明分的夫妻擦肩而过。 他过得好吗?她问自己,不能回答。她的眼睛湿润了,看到她瞳孔中人儿的模样。揪心的痛袭击来,她想:她宁愿为了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也不怜惜,这绝不是冲动。 善良的女人,心地朴素得象深红的泥土。不会拐弯抹角,只会舍身处地;没有豪情壮语,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现实。 女为悦己者荣,她还能为知己者死。能拥有这样一个女人,对李先道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李先道曾经争取过,但在婚姻面前失败了。他用心过,是用生命的心志较量过,全心全意为了追逐梦中胜境而战斗过,这一点武俊秀心明肚亮。他有过心灵的背叛,是糟糠之妻用真诚和女人的德行挽留住了这头狂pei之驴。虽然做了些苟且之事,在爱情面前阿卓是明智的,原谅了他的失足,却收获到一个外人眼羡的丈夫和一个能让她安稳充实的家庭。她自知阿卓无论在哪方面都不比自己逊色,为了心仪的人能够幸福,她没必要夹在中间渲染更大的事来,选择了放弃和祝福。 可是在她看来,她是个罪人,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是,在泣血的心上人面前,她无能为力,又是那么地软弱。她安慰,体量c温柔,百般殷勤,为的是减少他的痛苦,同样自己也在痛苦着。甚至决心绝情地对待他,可怎么也做不到。在他怀里,她就是一只通灵的小绵羊。她不是不看重贞操,何况那时候还是个妙龄少女呢?宁愿为了他付出一切,纵然是生命也不惜,何况什么狗屁贞操呢?就这样心甘情愿堕落成一个不齿的女人,可是她并不后悔。 世界总是这么狭小,在不意间又重会了。没想到,她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____欣喜与伤感交集,在狂野人简陋的巢穴里。 李先道看得入迷,全然脱离现在的世界。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吮吸其中的营养。 夜,宁静。夜,同样也感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各怀心事 清早,李先道就起来读《难经七十二难》。姑娘带着露水就进入楼上,扑面的清凉和花草香泌入李先道的鼻腔。 “找我?有事吗?” “嗯。”她应道。“阿爹回家了,请你吃顿饭见个面。李医生,给赏个脸好吗?” “好吧。你稍停一会好吗?容我把这段看完,安静些。” 李先道只顾埋头看书。姑娘转身向武俊秀,笑容可掬。“姐姐,你也去吧!有个伴。” 武俊秀从姑娘一进门就注意上了。她认为从她的身上反应了一个不同民族的特征:女性的头发是极具美学象征的____她的发质黝黑,并有天然的如同绵羊毛卷曲的波浪。皮肤白皙,如同珍珠般嫩白光泽。她惊叹,从没见过如此冰清玉洁的肌肤!那眉,那眼,而俏皮。连鼻粱都清新挺拔,润薄的嘴唇桃红,突显她天性的机敏。衣着虽是斡尔塔族女性共同的特点,但在她身上更具美学效果,衬托出他们民族的气质来。 当姑娘跟她说话时,她才猛然收回神来。望着姑娘平静的脸庞,微笑着说:“谢谢你的盛情,我就甭去了。哦,妹子,你好美!” 姑娘露出笑意,又有些羞怯,脸绯红。“我是真心的,姐姐!” “知道。你表情已告诉我了!我不想去,身体不舒服。你是女孩子,是知道我那些事儿的。” “呃,那你多休息吧!” 姑娘叫斡美玲,她的父亲叫郑昌国,粟素族人。而她的母亲是正统的斡尔塔血统。 郑昌国身材魁梧,比较起别的民族男子要强壮得多,可以说有他民族性的特征:象寄居高山一样有山的体魄和棱角分明的体态,面目有清山绿水般的俊美。所以,在他的印象里郑昌国算得上是个体格标致的男人。唯独他的眼窝在整张脸中的比例要比其他人种要深些,这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在言谈举止中李先道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的手指竟然都是杵状让他不能理解。在他的眼里看到过很多各式各样的手,唯独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遇见。 郑昌国虽然不是很健谈的那种,但语言却很温和,没有人们称之为‘狂野民族’的感觉。性情随和,而且对他的斡尔塔族女人很关心,在生活的细节中他能读懂。 在吃饭的过程中,郑昌国的一番话让他记忆颇为深刻,这让他从其间领悟出他社会的哲学观,他的女儿斡美玲遗传了这种性格的基因。真诚率直c厚道c内敛,举止优雅,在和地道的泥巴人比较显山露水的一面就很突出了,在农人的嘴里形容便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那种。 这顿饭看得出他们拿出了他们全部的诚意和热忱。李先道吃的不是饭菜的味道,品尝的是人情的味道。而能达到这一点他已经很知足了,从心里欣慰。无异于人生阅历中自己归纳总结的智慧宝典中最精彩的一页。他的智慧,他的街边哲学浓缩一个僻野心狂之人高傲的心,想努力捕捉人世间最真善美的一面。 斡古诺今天要特意安排他去参加一个婚礼,用意是让其了解本部落多姿多彩的文化。另外,他需要身体松弛缓解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没日没夜忘情地工作身心已经疲惫不堪,纵然是钢铁身体长时间这样也会塌陷的。 “斡古诺先生,依汉人习俗,没有交往和交情有何脸面去吃喜酒呢?未免有些尴尬,于你我脸上不光彩吧?” “你弄错了,先生!你哪里晓得我们民族这种赶酒仪式,无论生疏和熟悉都欢迎贺喜,而且谁家贺喜的客人越多越有面子,预示新人将来家运更旺,人丁更加兴旺。” “呃,这样。那凑热闹有理了。别说了赶紧去呀!我对你们民族的事儿现在正渐渐感兴趣起来,总会有新鲜和奇巧。” 李先道说的是心里话,他是个奢好看书的人,许多民族风情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也好,在他的脑子里纵横蔓生,恣意生长。如果说一个人的大脑是储存器的话,那他的脑袋则是旗下的一片海洋,丰饶的宝藏如同大海馈赠给人类的数以万计的珍珠。 武俊秀用女人特有的审视目光注视着他,偶尔也回眸一眼沉浸在书海中的李先道。她眼语似乎在说:“这是个让人倾醉的姑娘,啊__难道?不,不可能。那是我曾经十分钟情的一个男人,宁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赴汤倒火不皱一下眉头,而如今,阴差阳错出现这般情缘,况且她的心已经在心情极度颓废时来到自己身边,就如同晕觉在冰天雪地生命弥留之际被温暖的阳光拯救,那种情怀比雪中送碳还堪激烈。那个温柔的漂亮姑娘的眼神在第一一眼印入我印象时就能够想象得到,她可能比我在斡古诺家见到他时自己显得更悽楚更渴望和强烈,这或许就是我们女人家的共性吧!这让我心旌荡漾,不单单是她身材的窕窕,更多是蕴藏在他温柔体态下的那种精神让我肃然起敬,尽管我很自私,我是在说女人在男女情感方面——虽然极有可能她将掳掠走李先道的芳心乃至身体,这是自己最焦虑的事情,简直不能容忍。可是,当我看到她的眼神和表情时这种想法被很快地击碎了,无端的的。我设想过许多场景和多种结局,可是到最后我非但没有气恼反而笑了,我认为我的心灵与她搭成了共识。如果可能我想我们定能够成为好姐妹。 斡美玲面容安静地坐着,犹如天庭女神降凡临近身前,武俊秀佯装着若无其事,可是目光游离处即使余光也在心事之间。李先道是书痴,斡古诺看样子也在心里画荷包,只有床上孩子是最静谧的,没有他们这些个人那么多的思想。所以屋子里短暂的沉寂,映射出不同思想面孔的影像来。透过窗口外面的世界要比屋里活泼多了:坡上山羊一头扎进草丛露出若隐若显的身体;狗儿大概是追着什么野物儿狂吠不止,并且能够听得见男人粗犷有力的山歌声徐徐传来,那爆露的求爱情感不竟让她心头一震。武俊秀第一次听到如此情深意切的山歌,歌词直抒心意,不捏不燥,不嗲不造作,缓缓如甘泉直润心肺。只是腔调要比她平日里唱的山歌要滑润得多,要不然她真忍不住想和上几句。 一刹那武俊秀发现斡小姐的脸变得红润起来,不过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读书人身上稍作停顿又象羞涩样地挪开了。 “你在想什么斡小姐?”武俊秀冷不防追问她。 “呃——,姐姐问我?”脸不竟又红 了,声音亲切地不慌不忙地说:“本来是打量你的美丽,忽又听到山歌突然就脑子走神儿了,也不晓得为什么,要不就是我最近太操心;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你确实太漂亮了!” 武俊秀婉尔一笑,其实她怎么回答她都无所谓,只是听到一个褒奖的声音让她的心境更舒坦。 斡古诺虽然没有作声,但在场的一切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仅管焦点不是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但无需多想的信号早己告诉了他更为深远的意义。这也从侧面加深了他对一个人的看法——这个人在众多的视线里并非仪表堂堂,言谈举止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很平常很诚实的一个人,他就是李医生李先道。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们都能看上他,总是有走桃花运,就连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也能看上于他,她的话里似乎还蕴藏着对他先前情人的嫉妒!多么微妙的情愫啊!他审视着这个男人,从內心里品味他:朴素的衣着,安静地坐着在他个人的世界里神痴迷神,简直就是个书痴;不过倒是有丝新发现——他的额头很宽阔,对于一个在某方面有着特殊激情甚至于偏爱程度不能用简单的嗜好之类的字眼形容的时候,斡古诺心里盘算着。凭借着他对中华命相学的热爱和不于余力的研究,并且按照山里人诚实的坦白说法得到如下结论:天庭饱满而幅员辽阔,乃先贤谓之聪贤之相也。再加之四川西南民族山川流水赋予的清新俊朗特有的区域特征,这样在他理论和实际之间构筑成一个轮廓清晰的画面。斡古诺想:“在人们日趋不遵重传统学说的今天,而我仍然努力地在汲取人们称之为毒花上的营养,我想我是自己的脚踩在自己的头颅之上的。然而对于什么是科学什么是迷信相信大家的学识一定都远远超过我之上,我还有什么理由在此大放厥词和妄加判断呢。斡古诺,你个卑微的小人。你的心蒙上了猪油,已经不能明辨精华与糟粕了。活该你落得这个下场。哎!是我的错吗?都是什么狗屁科学搅乱了世人的心,我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动了一下惶惑不安的手,把它放到一个相当低的位置,或许这是他从某个角度来肯定和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存活下来的唯一高度。 在这个宁静而且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除了老式的窗户能够接受阳光的照耀,有些温暖的感觉,而其他的都在乌黑房顶重压下和冷灰斑驳墙壁支撑下显出一片凄幽的空间来。他们都以不同的目的和方式一下子生活到了这个空间里。人是会流动的,跟他们的思想一样活跃。李先道,郎中先生,我们尊贵的客人。他的由丰富的知识内涵凝聚成的思想在他的内心世界里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读懂,就像他读的书一样深奥。他总是喜欢和圣人谈心,而女人又总是喜欢想找他谈恋爱。斡古诺,斡尔塔杰出的青年,他总能能察善辩,如果用逻辑和精确的数据来表达,那他做一个职业的侦探和数学家最合适不过了;武俊秀,温柔多情的漂亮女人,安河水的骨质却燃烧着内心金子般扣人心弦的激情,以及敢于破坏一切阻碍如洪涛般粉身碎骨拍碎焦岩的抗拒精神,竟管她的婚姻在充满不幸中收场,那恰巧不是他的错;斡美玲小姐,房间里最照人眼球的玫瑰花,是造物主多么巧妙委婉地融入了西方妇人婀娜多姿的身材和东方女性内敛·含蓄·优雅和高贵的品质。而他们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有让自己的思维停留下来过。可是在这间陋室里我们无法忘记一个人的存在,即使他如此安静和如此渺小,就像生活在坟墓里的人变得那样安静和自然。基督教徒总说老天是仁慈善良的,我则与他们的观点大相径庭。如果辱骂不伤德行的话,我想很乐意违背他们的意愿而让我向来口是心非的做人法则见鬼去吧。你,一个卑微的小人,从来都没有挺直过腰杆做人过,以致于你的身材比别人都矮小。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住嘴,因为你不知道我生活得有多艰苦,我们是同时代的人。 天啊!我竟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请允许我喝口酒提提神,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倒是想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婚礼 “嗷,先生,谢谢您的祝福!我本人以及被幸福包围着的新人夫妇都向您诚挚地致敬。” 一位面目清瘦c目光矍铄的中年男子像背稿子一般地向李先道殷勤地招呼道。李先道还没弄清楚他是如何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的话突然让他的眼睛从哪些异乎寻常的震撼心灵的场面收了回来,用吃惊而又微笑的面孔对着他,“尊敬的先生及主人祝你们一切美好!”这句简短的话不曾被像职事先生那般推敲和润色就给推上了雅堂。真的来不及,也确实没有必要那般酸气。就在他说话之际那个恭谦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膜: “啊!尊敬的斡古诺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新婚人能得到您的光临并从您闪光的心灵里得到祝福那是他们一生的荣幸”一阵笑声和喧哗声传来,李先道正好反感这些冗长而又繁缛的客套,巴不得一下子就溜之大吉。 李先道顺势来到载歌载舞的人群之外的一棵芭蕉树下。他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就像从异类星球来的一个另类物种:把这副因侵染过墨汁的皮囊用工业的某种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且相信在过去的生命里还是在未来生命中都不会·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把躯壳和精神的东西毫不遮盖地展现出来,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众目睽睽的面前。李先道不禁一阵眩晕,并不是目睹了众多几近人的身体而亢奋的原因,却是因为读书人骨髓里冒出的礼仪·廉耻·修为等众多的东西像蛊虫一样搅得要癫痫发作。他一下靠在了芭蕉树上: “我的天啦!我看见了虻虫在追逐苍蝇跑,并且要和它做朋友。我就是那头下流的虻虫,在自然界我们虽然是同属于一不知道哪个纲的目,但我们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我是被生物进化了的一类,而它们仍然处于低级的原始阶段,好比说如同汉人和斡尔塔人一样有着天然的差别。这样想就对了,李先道先生,你是个大笨蛋。要尊重自然法则,保持物种的多样性才是世界繁荣和发展的基础。可是,我真的不敢看,也不忍心看。我想在进化方面这一点我远不如斡尔塔族人。我是满脑子的孔孟之道,它们把我折磨得够呛,可是,我是一个柔弱的庄稼人兼一点点小儿科的中医把戏,与生俱来就没有上进心,没有充当前卫的勇敢精神。原谅我吧,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从这件事您就可以推断我以往所做的事有多荒唐——我的天性就是如此,这一点伤透了武俊秀的心,她最有发言权。 那一年,也像现在这个季节,是我一生中活得最精彩c最有意义的一个绝无仅有快乐时节,不怕您笑话,即使在我即将进入棺材前的几秒钟内,我也会重新温习一遍,带着这份美好伴我幸福入眠。那是我的初恋,无比强烈的坚贞在热血沸腾的胸腔里,给美好爱情永存的时候,暴风雨突然袭击而来,我美丽的爱人武俊秀在雨中深深地打湿了眼睛。那一场雨好大,却下得不如她的眼泪多。可怜的我也在雨中,当时我是多么地无助c悲伤和绝望,甚至有抛弃生活的愿望都有,可是尽管如此,到后来我竟然发现自己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这是我的一个脆弱的坚强。我后悔,我愧疚,所以死也不敢告诉外人。我一直没有长大,像今天一样我的胆子还是和原来一样小。我再说一遍:这不是我的错,我生活在屋檐下,头颅能高得过门楣吗?那时候,我只能说在那个时候,我算得上是一个叛逆者了,在时代眼里和父母心里都算得上思想超前卫的叛逆者。原因很简单,就是我认识了几个汉字。哎!认识了汉字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它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快乐,反而使我的命运变得更加悲惨——心痛的失去c又无限制地向往追求,追求,失落,又追求还是失落。它总是偏离我要的生活的轨道。这也活该,是你当初背叛了爱情,你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要不然你能和武俊秀分道扬镳吗?你又能活得像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活该你这样,李先道,我真想扇你耳光。 李先道先生,我告诉你,你是个懦夫。请听我的话吧,给予这对自由恋爱c幸福结婚的新人祝福把,把你真挚的c诚恳的c发自肺腑的良好祝愿送给他们吧。你的婚姻已成现在过去式了。起码你还是个男人,不要把你的不幸带到这里来,这里的气候不适合它生长。难道你还在这种场合下缅怀你的过去吗?难道你不是为这对新人来贺喜的吗?看看人家,多么真诚c多么纯洁,美好的心灵与衣服穿戴的华丽与多少有直接的关系吗?你的衣服只是比他们穿得多了些和捂得严实了些,要么你脱了衣服和她们比较,你一定会惊人地发现竟然是一身狗皮。看看她们,身材是如此地漂亮,姿势是如此地优雅,就连每一根发丝都洋溢着青春的快乐,难道不比你的满脸惊愕和垂头丧气的皱纹好看得多吗? 反省吧,李先道。按着前人的意思说;犯错误吧,要不你永远不会进步。” “先生,难道您哪里不舒服?我们的主人邀请您过去就座。” 说话的是一个眼窝很深·高鼻梁·面目优雅的青年。李先道第一眼的反应给了他不错的印象:诚恳的面颊上始终带着腼腆的微笑,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即便是腰间周遭垂下的五颜六色布条一样的东西也不影响视觉的舒服。 “我有点热,”李先道竟这样回答道,他也莫名其妙。“那好,就去。” 其实,那天的天气真的不错,虽然有太阳却是不热。李先道却偏偏喊热,大概是内心剧烈火焰所致吧。所以我相信一个道理:真情在寒冬是可以拿来御寒的。 李先道跟随在漂亮少年的后面,现在他的步幅既轻盈又坚定,他完全可以相信现在的他是以绅士优雅风度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他颔首向对着他的每一张热情的脸致谢,并且可以肯定此时脸上露出的微笑绝对是温和的c优雅的,一个成熟男人所应该拥有的一切最优秀的风姿。 “欢迎您!”戴红花披红彩的男人深情地注视着他说,“并感谢您的祝愿!”同时张开双臂,好自然,手臂在他的胸前划了一道优美的弧——一个有着高雅艺术的拥抱。 “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李先道是在身体融入他的臂弯说这句话的。当时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惶惑,跟随它的还有隐约的窘迫。他并不知道当时他受到了他们部落最高礼仪的待遇。他只是搞不明白:在他看来,这种礼仪从一个读书人纯洁心灵所能承受的某些道德的角度考虑,是心里的底线所不能接受的。身体的接触尤其是“怀抱”之类与词雅无关的举措,在汉人的习俗观念里似乎罕见。这只是一个男人的拥抱,不管怎么说还能勉强承受下来。可是就在他心神云游之际,一个让他心情骤然激动的事情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谢谢您的光临”,一个标致的·穿着红布胸兜的少女不知何时从新郎的后面冒了出来,“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犹如与之伴随而来的优雅香气刹那间传到了他的身上。 “呃”他张口结舌,硬是想把要说的话没有给说出来。是姑娘在他不防备的情况下拥抱了他,还是在他嘴笨拙的时候不能表达他真实意图的时候出了乱子。总之,他是未能用一个简单的汉字来准确地表达一个意义深刻的长句。如果有人在不经意间发现他的脸你定会发现:恬静的脸上一定蒙上了一层不为人知的东西,那是从内心深处向外传递的,只有他自己最为明白,那是他把心里阴暗的·深藏的不易见光的东西被一下子给抖露了出来,并且爬到了脸上以一种表象的形式显露出来——常人们说的羞怯·窘迫,抑或腼腆之类的东西中的任意一样或许都存在。他的心狂跳不止: “您好美,夫人,今天!”话一脱口他就感觉到某种欠缺,比语法和字眼的颠三倒四要严重得多。眼睛在相遇的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却又像贼一样立马就避开。没敢看她的眼以及面部表情,这本身就是一个不文明的表现,问候时怎么能不看着女人漂亮的眼睛呢?这还不要紧,他是这样认为的。要命的是自己竟在错误的基础上又犯下了一个更大的错误——无意间瞥见她的着装。天啦!我竟然痴呆了!这一身原始人的装束令我脑洞大开。我发誓:不过,在她以前,我恳请你们相信,我没有看见过如此纯洁的女人,我说的是绝对真实的,我以我翻过无数书页的漂亮指头向天发誓。 “先生,请您享用,水酒!”夫人双手奉送上精美竹节雕刻的酒盅,清冽的酒液上面漾着一朵火红的·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李先道赶紧双手小心地接过酒杯。这一次他的表现稍微让他满意一些:一来,他把握住了严好的分寸,在不慌不忙·落落大方的良好氛围中接下的酒杯。再者,他没有再让自己失望——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圣人温和的眼光注视着对方。而且,这一次他完全相信自己,除了眼睛里要表达心灵里最真实的美好外,并且透过这双眼睛他看到了最真实的美好:女主人的眼睛好清澈,像一潭深情的泉水,说话似地告诉他她现在有多快乐!她脸上洋溢着的优雅的·比玫瑰花还好看的微笑,就算挖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比喻她的美好。 “谢谢!”李先道说,“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这是汉人们平日里惯用的祝福的话。不过,此时,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场合下他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好,没有什么能像现在通过他的嘴说出来更贴切,也更亲切。 “先生,我敬您!”说话间,先前那个英俊的男子·也可以说现在她的夫君,从她的身后递给她一竹筒子酒。他是主人,是今天的新婚人,理应来说是今天的主角,可是,在李先道的眼里他竟然把他当做一个形同侍者的仆人。他这样想是有他的根据的:在汉人的习俗里,尤其在人多的公共场合下男性往往是焦点,是事件的核心,其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即便是婚礼这样的场合里仍占上风地位。可是在这里却颠倒了乾坤,阴阳倒置。在后来李先道询问了斡古诺先生,他的回答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不过,他很潇洒地说了一句:你们还在过中国的母系式社会时代。 李先道很优雅也很礼貌地回敬了对方。不过,他心里确实很美。因为那朵娇艳的玫瑰花使他愉悦的心情更加愉快:花的美是它本身的,酒的美是主人敬奉的。他喝出来里面的芳香与甘冽——爱情的味道让人陶醉,生活的滋味有点微甜和辛辣,但愿以后的日子里她们比我过得好!李先道这样想过。 当然李先道的朋友斡尔塔族声誉显赫的斡古诺先生就紧挨着他坐着,深受他的影响,所以有无数恭敬而热忱的目光向他投来。他们占的正好是贵宾席的上等位置,然而他们眼睛所对的方向也正好是庆典最隆重最显眼的地方。现在所有的人们的活动都一览无余地尽收眼底。最为雄伟和壮观的当数在无数激情组合成的欢笑吶喊尖叫与口哨交融着的头颅中间,拔地而起塔形模样的杉木架子。最让他惊愕的并不是它的高度,而是在这种高度情况下所采取的最为原始最为粗犷的模式。先前出于无知和某些自以为是的偏见的我,现在感觉有些后悔和惭愧——摒弃了木匠祖师爷广为流传的栓锚繁复工艺,而以最原始化的粗犷手法反而使这门艺术表现得淋漓尽致。青藤是人类进化时从空中延伸到地面时的一个介质,而今天斡而塔人从这个阶梯又复升到了空中,能不是个壮举吗?用它缚束的‘塔台’在视觉里给人以高傲c险峻c朴素的庄重感。可是,你再看,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庄重严肃:首先他们行为决定了他们是一群恣意妄为的疯子,无论妇孺老幼和男女都呲牙咧嘴地笑,笑态真是千姿百态,唯一相同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牙齿和嘴唇都变得油亮地漆黑,一张张扭曲变型的脸快活着张开魔鬼样丑陋的嘴巴;同样歇斯地里地喷发着只有魔鬼才能听得懂的声音。她们摇头晃脑做着怪异的鬼脸;或干瘪露裸出细密绒毛的手臂在头顶上空狂舞;抑或摇曳着屁股把风骚倾注在似有若无的遮羞腰裙上,让人思想也隨着它一起飞扬。天啦!这乱得一窝蜂涌似的蚂蚁,一条毛虫不小心深陷其中那将是何等的悲哀啊! 新郎公就深陷在这股洪涛之中:象瓢泼大雨的黑色液体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可怜的人儿顿时就变成了魔鬼一样的颜色。其间还夹杂着冰雹雨,漫天飞扬着的鸡蛋砸在身上溅起无数的黑浪。难道这就是斡而塔人的祝福吗?难道这就是一个斡而塔人婚礼时应得的下场吗?不可思义,李先道不禁毛骨悚然,头发都直了起来。在人流的涌动和推动下,漂亮的新娘被送到了他的跟前。真是个笑话:一个白净窕冶得如天仙下凡,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黑鬼,居然是一对夫妻。 场面一下子爆炸开了:姑娘c小孩都竞相争着给新娘献花。美丽的花环和鲜花装满了全身,此刻她变成了花海中一朵最耀眼的花朵。紧接着弯弯的长牛角呜呜哇哇地吹得山响,惊得乌鸦和无数的鸟儿惊魂般地哀嚎滕空而起。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响走震耳欲聋的炮声,天啦,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简直要被吓得丢了魂魄。这是斡而塔人发明的黑火药连环礼炮,声势真的太狂野了,这和他们的性格倒是蛮相符合的。 可怜的新郎象是听到了百米冲刺时的号令枪响,一把拎过来新娘象拿个棉花团子似地把她担在背上,纵身一跃攥紧青藤就往上爬。李先道突然灵感一动,想起狒狒背着幼小心灵在崖壁或枝藤中闪滕跳跃身姿优美极了。而这头雄猩猩背着心爱的雌猩猩,摇摇晃晃c忽左忽右跌跌撞撞地往上爬。可想而知,这头进化了的灵掌类动物,一旦要重新沿着祖先生活过的绳索爬到高空,岂是件容易的事。我们看得见美丽新娘惊骇的双手和她的心脏一样抖瑟得同样厉害。眼睛因为心里害怕也因为强烈的爱流露出惊恐,也流露出无比的坚毅,那种混杂着无限情感的双眸即生动又让人感动。李先道摒住了呼吸攥紧了拳头暗地使劲为他加油,仅管他知道这种做法幼稚得滑稽。他想:“丘比特开了个大玩笑。结婚,原本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偏偏要用些心胸狭窄c手段残忍的愚蠢行径来摧残圣洁的爱情。可怜的人啊,可怜的新婚夫妇你们被逼迫成原始的类人猿,而更可悲的是你们的思想居然也进化到了那个时代。你们看吧,多出色的一只雄猿啊!他居然能面不改色c心跳不加剧地负着雌猿荡漾着秋千玩着浪漫的爱情。哦,忘了,他的面部早已被一种防止窘相的涂层液保护起来了,至于是否是这种用途我就不得而知了。 天空湛蓝,这是个吉祥的预言;云儿色彩斑斓,这是大自然献给的最生动的花朵;我,草药先生将献给你最微不足道的礼物,没有世俗礼仪性的客套,只愿你和你的纳维斯在神的庇佑下度过眼前的难关。我为你的勇敢将从眼里挤出汗水来了。我的心在悬崖口上荡漾,替在深渊上的你捏碎了心,想一想,身下乱石刀锋样的石头延绵着象颓废的荒冢,还有浸染透血渍的石桩,以及伸长着脖子而面目狰狞的头颅在攒动,所有这些不是很象地狱的景象吗?地狱的幽灵在撕咬着灵魂不能上天也不能下地的漂荡的孤魂,他的身体比飘渺的魂魄还轻灵啊,他现在即不是人也不是一只猴子了,因为他们都不如他轻便灵活,连魔鬼都得敬畏他十分。” 终于他登上了接近天神的平台。他携手妻子跪在了上面,双手齐齐地举过头顶,手掌迎着苍天,象是要托住老天赐给他们的无限福祉。突然间又拉长了身体,手臂伸直,掌心向上,爬平在露天的高台上。李先道突然想到虔诚的基督教徒有过这样的膜拜礼,他顿时明白了这个塔形高台的真正目的了。同时他还看到地面上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全是一个姿势地葡伏着,和高空中男女的姿势与形状一样。想必有缘由:他们是在给天神祈祷赐福予新人,用众志成城的虔诚与无比圣洁的心灵向苍天证明——这些都是您最忠实的仆人;或许是凭借上苍降福新人的过程中他们也能沾上点喜气与福气。李先道突然才发现全场中只有他一人坐着稳如泰山,连身边的斡古诺也不知道啥时候爬到了地面上,这让他有点下不来台。他安慰自己说:“不知者不罪也。我是汉民,他们是斡而塔族人,有理由我必须信仰他们的信仰吗?还是那句话,我的祝福在心里,没有行动的表示。我的信仰不说了,场合不对,但对于一个无神论者又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这个斡而塔人新婚仪式中的拜天礼刚刚落下帷幕,一阵骚乱打断了他的自问式的思考。 李先道一眼就看到了他认识过的老毒物,他的公开身份或许是法老或什么整蛊专家等名称头衔的风流人物吧。看吧,有他定有把戏看了。他那幅行头要比唱花脸的花绍多了:一身林正英降服僵尸时穿的道袍差不多,五颜六色比眼睛蛇身上的花斑逊色多了。肩膀上还耸立着象古代战甲的甲胄,压得他的肩好像不断地往下垂,脱臼时的痛苦也比他的样子好看。要数他的帽子最具特色了,无法用比喻来说明它的特征了——把一棵硕大的仙人球剜去了心脏,保留了所有的褶皱和尖刺戴在了头上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不过,这个绿皮仙人球在它的顶部还长出了两个倒八字的牛角来,比起《西游记》里的牛魔王的牛角来要威武得多,所以漂亮的铁扇公主愿意以身相许,也许是同样的理由吧,他们斡尔塔人愿意请他做王。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人,面色菜青,戴着幅圆框眼睛,眼睛咕碌碌乱转,好像屏风后面的老鼠在窥伺时机。解顶的周围胡乱地长着杂草样的头发,腥红的头顶简直要跟日月争光辉了。他们俩大摇大摆地站在两截石桩上,一脸严肃,有点象两个冤家路窄以武功决雌雄的两个江湖浪子。 在他俩的上手边有个橡梨木搭建成的台子,四方形的形状如同码垛整齐的柴火堆,正中端放着一尊蜡像,料想它一定就是斡尔塔人心目中的神罗。这座神像面目模糊,用句大不敬的话说甚至让人感到有狰狞的感觉。有张飞的豹眼圆睁的眼睛,还兼有钟馗金刚之身的体态。手托神斧,有欲挥舞砍破他认为不恭的世间一切。李先道怎么也琢磨不透这倒底是哪一位神仙,在记忆中的印象里没有一个能和他一样或是相似。但他搞清楚了他们将敬奉的是地神,土地也不是这幅尊容,所以不在其列。不过通过神仙周围的东西给了他启示:扎成把子的稻谷c麦子c金黄的玉米c还有高粱大豆等一些杂粮作物带穗或带荚的把子。为什么偏偏与这些相干呢?在史册中谁建立起的不朽功勋又与这些作物能挂上勾呢?噢,那不是皇帝吗?他们居然把神龙氏当地神来供奉并授予虔诚的香火。这也不无道理,因为他们尊崇食物,所以膜拜给他们食物起源的神龙皇帝。只是到今天为止的以前时候里并不晓得神龙皇帝是一位神。另外谨慎的斡尔塔人恭敬地给他们的地神四周都献满了芬芳的鲜花。他发现他们是个善于用鲜花点缀浪漫的民族,即使神仙也喜欢这种严肃的装饰。不过,李先道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于眼前这种情况他感到有点难过,因为从它他联想到一个很不吉利的镜头:在某本书里看到活人把死去的灵魂用堆满鲜花的柴垛火化送入天堂。那个火葬场面和现在的供奉神仙的露台一模一样。李先道想:“如果把台下那些整鸡整羊和漂亮的时令瓜果以及一人高的香烛挪个地方,逝者或许真的能藉此能踏入天堂的门坎。那这个被捏成蜡像的人能进入天堂吗?” 两排腆胸露肚c样子即滑稽又朴实的乐队没有高矮之分,像参差不齐前突后翘的牙齿零乱又整齐地排列着。随风飞舞的彩带若隐若现地隐蔽着男人的私密处,遍布全身棕黄色的绒软的体毛数量恐怕比那个秃头头发的数量还要多。从整个体形,容貌c步履以及腔调方方面面考虑,如果我称他们为膘悍c粗犷c原始的纯真人不为过;不过请容许我称之为历史再现的突厥人似乎更妥当些,因为我们有必要对消失了的民族一些心里记忆。再说了他们的乐器真有古色古香的历史沉重感,泛着琥珀色又长又大的牛角相信当他们民族诞生时就产生了;吹笙人手中的法宝比起珍藏数代的小叶紫檀的光泽还要柔和漂亮,琵琶c腰鼓c铜锣以及锁呐都无一不留下岁月流逝打下的印迹。他们或赤着脚或穿着麻线树皮编织成的草鞋,踏地面嗵嗵声就象有着豪迈气势的侵华日军。但需声明,他们的脸没侵略者布满骄横和阴郁间的杀气,而是这一团喜气洋洋的和气。你见过幼稚无邪的童真吗?你见过温存的脸上皱纹在柔和的阳光下绽开了花吗?那都是他们的表情,斡尔塔人特有的表情。李先道开始感慨:人性为什么总是难测,为什么我们总是在生活中把自己用面具罩起来?他突然想到了武俊秀,斡古诺,还有自己生活过的影子,最后他居然想到了他真心赞美过的斡美玲小姐。可是仪式并没有因为他的神思开差而停顿下来,传来了法老的声音: “斡而塔人的后裔,”声音象隔着时空传来,“斡西亚,我以神圣的天地的名义,授意我对你们纯洁爱情的考量,出于对婚姻的负责请你当着诸神和族人的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吗?” “愿意。”新郎不加思索地朗口答道。看得出经过不懈的拼搏和极大体力支出后但仍十分兴奋,能够引起人们思考的兴趣的却是很轻松瞅见突突博起的胸肌,起伏有致做作钟摆样的动作。如果按现在的审美观点去评价一个时下并不崇尚的观点,那今人也不得不叹息了,想不到现代化的人竟不如原始人形体的美了! “斡西亚,我们部落的又一头雄狮,在天神的面前你表现出了我们斡尔塔人的精神。证实了一个成熟男子在婚姻及女人面前所应该拥有的担当。天神的许可即是我们的愿望。不过我重审,寄托于部落的繁荣,女人斡丽娜一生的幸福以及众人的期望,在诸神和众人的亲眼监督下请谨慎回答:无论天灾,无论发生何样的变故,或幸福或不幸,你将伴随着你心爱的人斡丽娜小姐不离不弃c互敬互爱c永结同心,直到生命的永远。你敢允诺吗?你敢向天发誓吗?小子,头上三尺有神灵,地上三尺有众人,切莫信口雌黄,三思而行,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按上天的旨意办事。我承诺并乐意接受监督。我以最显灵的天地之神起誓,并向我们部落的保卫之神庄重承诺:我斡西亚今生若产生对我的妻子斡丽娜有半点行为出轨和思想出轨,愿意接受天地间人世中最残酷的惩罚,天地为证,人心为证。 “那好,年轻人。”突顶先生说话了,腔调象是穿透棺材被风抖落在地上又沾满了灰尘。“没有信仰的人就是生活没有目标的人,愿你的信仰在爱情的土壤中能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同时愿在你的浇灌下我们美丽的斡丽娜小姐在绽放的花蕊中孕育美妙的种子。” 法老的话激起新婚女人的羞涩,眉毛垂下来,可是怎么也挡不住眼里流淌岀来的热情与温柔的期盼。 “那我问你,”接着法老注视着他问,语气多少有些温存了,不象先前干巴巴的句子,连汉字都被冻得不流利了。“斡丽娜小姐,你的丈夫斡西亚将终身忠诚于你,那你是否在神的指引下一生跟随于他并永远绝对地忠实于他呢?” “愿意!”一个少女用妇人般坚定的声音回答。 “女人的话是不加修饰的,如同她们的身体美得自然可信。”那只狡猾的老鼠似乎看透了女人的心,同样在一个少女身上卖弄一下自己学识的见地。“这将是一桩绝妙的婚姻。” “准备。新人上香。”法老宣布。 人群里走出来一俊男一美貌姑娘,手里持着红烛样鲜艳的巨型香,以礼仪司职人员样的雅致和风度分别对应着男女献上。新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充满爱意的c凝聚纯真心情的c以及对未来向往的希望眼神象湛蓝的大海深厚和强烈。请相信看官们,我有一句话说:有时候语言是不需要用来讲的,好比此刻,真的能够传递无限的信息。所以我们要相信说话的眼睛是信息工具中最具魅力和超越一切现代化的高级工具。 燃烧着的巨香是海誓山盟的见证。三个掷地有声的跪拜是虔诚的爱情在神的授意下得到永福。在这个时刻人们都心情释怀了,可能这也是神的旨意,值得大肆庆贺。人们以新人为圆心围绕着载歌载舞,彩带c花环c鲜花以及向征着吉祥驱逐邪恶的脸罩,这一切喜庆的东西都成了一条游弋的长龙,变幻着各种姿势,极显兴奋和快乐的。他们民族的乐器在这一刻才发现它们别具一格的魅力——雄赳赳的牛角在姿势万千的壮汉中暴发出的震撼心灵的声音,摇曳步舞的腰鼓随着它的红领旋转着如同盛开了的牡丹;长笛短笛和锁吶交织着象美丽的百灵鸟追逐嬉戏着调皮的歌中皇后山雀;还有我致今无法叫上名字来的竹制乐器,它们所发出的声音也非同凡响般地美妙,致于木鱼梆子之属的妙处我无法形容它们介于金属与木器之间象快乐的雨点欢跳不止;要数震撼心灵与听觉的非撼山大鼓莫属,如天雷般强劲撼山震谷,我所庆兴的是我的心脏在被强烈震颤得要蹦出来的时候,用额外的力量拯救了它。 这一场能够传递给天神信息的盛大宴会,恐怕其场面和效果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是难以看到的。 忽然燃起了火堆,噼里啪啦木材的爆炸声象是鞭炮的喜庆声此起彼伏。火把c烛火的欢乐犹如跳跃的音符,人们狂欢的脸上流淌着溪水般纯洁的笑容,尽管他们的脸被习俗面具所掩饰着。 “吻她,斡西亚!”人群里有人喊话。 “抱起你漂亮的小绵羊吧,斡尔塔的公羊!你还犹豫什么呢?” “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嘛,对漂亮的小妞我们乐意为你宽衣解带。” “对,这是神的恩准,看你风情的肚皮下是否有羔羊在叫,要不然是公羊的犄角不够强壮了。” “天啦,我是说如果在发情的床上展现两只交尾的羊岂不是妙不可言吗?” “嘿,听我说。你们这些个下流坯子,难道你们没看惯过公鸡踩在母鸡身上吗?要不然鸡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你们也真要看斡西亚踩蛋吗?”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语言甚是刺骨。李先道颇有些纳闷,难道神圣的婚礼殿堂倒成了亵渎的场所了吗?何况在他们虔诚的神台面前,肆无忌惮地说些辱染神灵耳目的话。 “他们只敬重神,而非在祈祷神庇佑时尊重婚姻。”李先道喃喃自语。其实他并不知道,在斡而塔有个习俗,就是婚配三曰内无分长幼尊卑一律可以不分大小辈分地取乐子。这有个说辞叫闹新婚,跟汉人习俗中的闹洞房是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李先道揣测在这漫长的三曰里将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恶作剧呢? “好啦!安静!我们让新人进行下一个仪式。”台子上的声音从那个象征着智慧的头颅传了出来。 “噢,老东西又在操持丧礼?你怎么还没死啊!” 这个如同宏钟震撼耳膜的声音瞬间又激荡起人们心湖中的千层涟漪。它是从人群的下首边传来。所有惊愤的目光利剑样射向这个可恶之人: “你还没入地狱我怎忍心先走呢,龌龊的浪人。” 此人哈哈一笑,他的笑让人感觉背梁骨上有虱子在爬动。其相貌跟他的语言一样恶毒地绝配,共同构成了天地间的尤物:狮子头环抱眼,三白绕瞳,颇有几分白內障患人假象c但却增添了滑稽小丑样的喜剧效果,可是一扫眼竟笑意无存。尖嘴猴鳃的样子也并不稀罕,只是下巴底下那陀坠肉象个充气的葫芦,鼓囊囊颤悠悠颇有气球里面充斥了流淌性质的液体,自由地在脖颈上起伏流动,象是一跌压着一跌的波浪。再看身材委实健壮得无以复加,轮廓分明,但却没有令人愉快的肌肉。如果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没有人不会相信是一头饥饿难堪的并且进化欠佳的黑猩猩,或者是一具不安本分从荒冢间惊起的狰狞恶鬼。 ‘’承蒙惦记,每天想着你我连觉都睡不着,唯恐你这个老东西突然龟背朝地嗝屁啦我的仇找谁报去看看王八精那有好事它就去哪里把水搅浑” “住嘴,老凸馿!看看你把眼屎揩在裤裆里照旧是屎一坨。什么狗屁精啊怪的,莫拿你那些见不得光的遮羞布寒碜还要脸的我。有种放马过来我们以决雌雄,只躲在龟壳里动几下嘴片子还算得上人吗?” “你欺人太甚。偏偏选在良辰佳丽之时来寻仇。” 他说着心底里却怒火酣旺,有咬破钢牙的愤怒和啖其血肉的仇恨。但心里却也十分纠结,一个尚好的婚礼眼看就要变成流血的屠场。 “少给老子壮怂,有本事就一并送上来吧我一块给收拾喽。” 在这唇齿间挑衅者丝毫没敢怠慢,像鹞鹰般飞到久违的猎物面前,扬起锋利的爪子。他正好趾高气扬地在拜台的中央,指手画脚气势十分嚣张。 “拜台,也是祭台。多好的场合,我要用这般喜庆的方式送你去极乐世界。你活得不够光彩,但我却要你死得足够风光。” “啊,你你” 他无法控制自己急昂的情绪,也像一头激起斗志的公牛嗷嗷啸天。 “老匹夫,我与你誓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咳,招家伙” 两人打了起来。法老拳脚呼呼生风,而来者也是拼了命使出浑身解数,一个狮子与一头猛虎较量可见王中王他们的兽性屠杀完全适应了森林生存法则。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心的事情啊!”李先道喃喃自语,“社会发展到科技时代和太空时代了,已经被划时代的先进东西所摒弃的顽固落后分子,迄今还在赤胳臂作原始浪人样地搏斗。现今也算是太平盛世,共和国的天空已经晴朗无比,人们所追求的稳定c康泰c自由c法制和平等在某种意义上说像这些劣质的人民不管是从意识上还是形态上离做一个合格的公民距离还相当遥远,甚至连萌芽的雏形都难以让人看得见,这难道不是他们的悲哀吗? 来搅局的吊葫芦脖子凶悍之人倒是要技高一筹。他不愧是蓄意而来,几个回合下来眼看着就占了上风。他劈c斩c砍c推刚劲利落,都有力发千钧之力,展c转c腾c挪无一不快如流星。而法老这个老怪物也不甘示弱,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他的进攻犹如毒蛇的信子呼呼直撩要害,上下翻飞如雪花般轻灵;布防缜密有条不紊,即使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也不过蛛网穿风透雨依然完美无缺。 “狗杂种,就这点师娘学的本身,把你的所有看家玩意儿都亮出来吧。” 大脖子越打越兴奋,嘴里的脏言秽语像豆一样开了花。看那样子美不胜收,快活c兴奋c骄纵而又跋扈,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为他而诞生,他又是为破坏而诞生。 “你个龟儿子,你个丑八怪你的心比你还要丑陋。” “算你识货,老子丑也比你强。看打——”虚晃一招,可是吓坏了法老。“再打——” 这一次可是真的,他却声东击西。主婚人一个防不胜防被铁锤般的拳头击住光光的头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晃了几晃,慌乱中逃出会被再次攻击的范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还红一阵白一阵像桃花和梨花同时绽放。这分明是疼痛与羞愧共同使然的结果。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配堂而皇之称自己习过几天武?你真是手指不完啊!你不是除了法老c活阎王还号称毒鬼的吗?难道你的独门毒药也失效了不成,怎么不拿出来壮壮胆,面子也好看些。” “你别欺人太甚,不用药照样赢你。” 斡尔塔人目睹族人挨打而且受到凌辱,一个长者无论是出于个人恩怨还是维护部落的尊严,从哪个方面出发都有损今天盛大结婚场合的体面。所以,此时斡尔塔的后生们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摩拳擦掌一拥而上,场面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我去拼了。” “打出他狗屎来!” “揪下他脖子上的疝气当球踢。” “龟孙子太缺德,甭给他讲什么仁义道德,干脆一起上鞭他个烂蒜。” “” 霎时间人声鼎沸,怨声载道。台上的方刚小伙气灌瞳仁,怒火从心底暴烧到脸颊,又从眼睛里迸射出来,像利剑褶褶生辉;台下的男女老少包括妇孺童叟无不满脸严肃,内心或惊粟或愤慨,就算血溅三尺也再所不惜的坚定信念。这或许也就是斡尔塔部落赖以生存下来精神信仰的一部分吧。虽然像李先道等人无从知晓他们彼此的恩怨,但有一点可以从看官的眼里窥究得丝毫迹象。他的眼睛虽然不会说话,但阴郁的脸庞映射出他复杂的内心世界。 箭在弦,眼看一场规模宏大的肉搏战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生死悬棺 危险之际,人们要群殴肇事者。一旦爆发后果会是难以想象的糟糕,婚礼现场立马就变成了血腥的屠杀场所。法老先生虽险些晕厥,但意识尚且清楚,陡然挥手说道: “尔等休得造次,还不给我闪开一旁去。” “你都受了伤了,还由着他欺负不成?” “我们受不了了。” “听见了吗?看你是个窝囊废,娃娃都受不了了!还不一齐上,难道我会怕吗?一群酒囊饭袋不中用的东西,难怪你们部落兴旺得都要绝种了!哈哈——” 听到绝种二字,斡古诺腾地站起来。“来——我来会会这个妖人!” 两人相距数米,在这方寸之间,两只冠发冲天的雄鸡正准备一决生死。斡古诺烈焰直冒的眼光对这个异族的侵略者恨不能剜其心啖其血,而坠着葫芦般大脖子的性情古怪之人,被视作妖人,其实一点不假,在这个时候反而异常快乐,惺惺作态起来——摆出一副谦恭c和善c阴阳怪气的伪君子样子来,其声音更是寒伧得心里发冷,这种音调最好还是不听为妙—— “哈哈啊哈哈” 这种古板的c没有情感的摆装出来虚伪的笑,再和她自身的得天独厚的形象互相衬托,真是相得益彰,无与伦比的巧妙,既滑稽又让人恼火,既让人憎恶又使人怜悯,真是一个使人五味杂陈的人啊 “啊呀斡古诺先生,久慕大名钦佩至极。这在您的地盘上,与你再动手真是我心里极其不乐意看到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与你这般明白人供事又是一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情。” “你不必这般貌似客套的话,你我本无交情,寻上门来扰事,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放马过来,我除了生意人的身份外,还是个地道的驯马专家。” “好啊!那我就领教了。” 几欲疯狂的妖人一跃如闪电就到了斡古诺身前,伦拳就打。斡古诺一扬上身,回拳直取头部要害,两人便打在了一起。这机会台上的年轻人乘机扶住了气喘吁吁的法老先生。法老先生明亮的秃头上陡然升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又青又紫又红,颜色好不灿烂。他的脸直抽搐,牙齿咬得清脆直响。 李先道却在想:斡尔塔部落虽然与外界很少有接触,但不难看出他们在武学方面仍然和汉族人一样热衷和偏爱。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他们民族特有的风格,这一点他说不清楚,但从感觉告诉他不会有错,尽管自己对武术一窍不通。而这个既蛮横又虚伪的人料想不一定是汉人,更不是斡尔塔人,哪他又是哪个民族的人呢他们为何又如此深仇大恨呢,不惜在佳丽良辰大动干戈。还有斡古诺家无辜的小儿深重剧毒,与这些人又有干系吗?李先道不敢再往深处想,他不禁战栗了一下,自己是否也落入这场暗斗中,是否也要受到牵连和伤害? 再看台上,一片狼藉。虔诚的神台被打斗震得东倒西歪,神像倒了,碎了;贡品满地翻滚,践踏的如泥;鲜花踢踏得粉身碎骨,满世界都有。台下人们的心也一同被糟践得碎了,只有揪心痛和仇恨在燃烧。 斡古诺和大脖子怪人打得难解难分,足有几十回合。斡古诺击到对方几掌,脸色淤青;而妖人同样击中了他几拳,喘着粗气,额头涔涔冒着汗珠。看得出他尽管年轻力盛,有一身不错的本事,但和妖人相比那还差得太远,姜还是老的辣。转瞬间斡古诺又被击中胸部一下,这一次被打倒,踉跄着爬起来,但很快又跌倒了。危急关头法老大喝一声: “住手!‘’ 一跃到了斡古诺跟前,他怕老东西给下死手,那样斡古诺必然有恙。 “快,扶走斡古诺,我来战!” 他重新入战,却是越打越猛,像是要拼命。 “老东西,给我拼命,我奉陪!就算你们用车轮战法老夫也不怕,有什么尿你就撒吧。” “休得贫嘴,有种你打死我,我也要抹你一身鼻涕。” “嗯,有种。那我就成全你,帐终究是会要算的,这会儿算我更乐意。你是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还是玩阴毒的,我晓得你的毒药十分了得。” “老东西,我没有你那么下三滥,要施毒我早就得逞了,还要等到现在。但我要告诉你我身体的某些部位是有毒的,你要不幸打中我可莫要怪我。” “我就知道你心怀鬼胎,要暗算我,那我也不怕。” 他们说这话手却没有丝毫放慢的感觉,拳拳有致命,招招有取要害,互不相让。可这时候老法老却有意把前胸暴露破绽,致命的要害可以让对方轻易得手。他却猛攻对方的只要可以击到的地方,这确实让对方犯了难。多少次大脖子想攻却未敢,反而让对方狠击了几下,这可让他恼火不已。他变得嗷嗷待叫,像一头发疯了的恶狗,想啮食又下不得口,只有狂吠的份儿。 “你个老东西,就这点施毒的能耐,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我没称自己是英雄好汉,我不过是教训一头伤人的畜生,况且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身上是有毒的。这难道不够坦然吗?随你怎么想。” “啪!” 一声沉重的脆响,妖人又挨了一下,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急忙躲闪一旁,狼一样摄人心魄的眼睛放射着恐怖的凶光,注视着使他受伤的奸诈的猎人。突然他瞥见了李先道正在给斡古诺切诊,并且心里陡然升起希望。一来斡古诺受伤不轻已经确然;二来脑海里突然萌生一种新的希望,虽然只是流星一闪,却让他看到了光明。他倏地增强了信心,如猛虎般扑向法老。 法老不觉惊诧不已,可是快如闪电的一脚凌空飞起,还在空中优美翻转身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弧线的端点正好落在毒物老怪的右侧脸颊上。老东西应声倒下,只感觉两眼金星四溢,又像无数萤火虫在肆意飞舞。这一击到底有多重恐怕连老毒物自己也无法确切估量,心里十分明白对方是要置我于死地。不容多想,就地一个醉罗汉打滚,醉拳似地摇晃颠颤着起来,真有睡意朦胧的感觉。可是在他的合谷穴和人中上不知何时刺进比银针要粗的多一些的钢针——无可厚非,这是个深谙人体基能玄机的举措,在自身修复受损机体的同时还能够激发身体蕴藏着的能量。颇有几分修武之人强刺激机体而使武功更精进一层的做法。老妖人也不觉一惊,破口骂道: “老龟儿子,你还真会搞把戏。都是跟你师娘学的见不得人的小儿科,拿来吓唬我,少他妈的装,玩儿的真格的。要是我没说错的话,这又是你们祖上传下的狗屁秘籍,或是什么狗屁欺世盗名的不传秘方,哈哈哈哈好一个斡尔塔族的法老,我呸” “别嘚瑟得太早,看我这个不是人说的不值一提的玩意儿怎么弄死你。看毒镖” 可吓了大脖子一跳,听到毒镖二字吓得倏地一缩脖子,一个旱地拔葱躲闪一旁。 “玩儿小人勾当,真他妈孬种!” “真笑话,收拾畜生还讲究什么章法吗?怎么解恨就怎么妥。” 可是并不是真的飞镖射来,却是从腰间抖脱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凌空乱飞。手里却滑稽地拿着一柄并不像暗器的小刀,他的样子似十分担心这东西是否能够准确掷出且有一点杀伤力,样子惶惑。 “耶不争气的东西,临战了却不听使唤,见笑。看镖——” 话未出口手已扬起脱手而出,这次是真的,可是机警的敌人早有防备,小镖不知飞翔了何处。 “老小儿,玩儿调虎离山还嫩点儿。耍花活这里是你祖宗,看你仙人怎么跟你玩。打头——” 拳未到,脚却走了下盘,朝阴灵交命穴而去。老毒物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快如闪电的夺命脚到来之前一个睡卧罗汉欣然飘去,只听“嗤‘’——一声响,脚带到倒下时不甚利索的衣服上,衣服顿时就成了布片挂在身上。老毒物暗自吸了一口凉气,真要是给整上那还不骨断筋折。他也豁出去了,使出看家本领的一招——恶虎屠龙,直抵要害。 这一招纵然他有万般能耐施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安然化解,还是或多或轻地挨上了一击。为什么他不能完全化解而不会受到击打呢?这是因为虎在应敌敌时有三招,其中有一式就是这招中的扑,其势刚劲迅疾,势借其力而力随势发,二为合一力道少倾千钧。更可怕的是扑中先夹勾拳直取咽喉,回势就是弯肘直捣胸口,犹如擂台拳击中的深水炸弹一样。光这样还不足以称其绝,这只不过是一招中的上盘,可是下盘却也是在虎跃起时就同时进攻了。虎跃起时其势能转化成动能,在运动中无比有力的虎腿就在这刹那弓起化作拳家膝肘攻击对方致命的下阴部分。 所以他只这一招就同时兼顾了上中下,凌厉与刚猛,真可谓无懈可击,因此妖人虽然避开了致命的下与上的攻击,但是中部却也被击中。要知道这一下可非同寻常,只感觉胸部一阵翻江倒海,硬是没有压住一股扼喉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老小子,还学了你师娘一点东西。痛快,死了也值。” 妖人脚扎马步,抖着肩晃了几晃臂膀,立掌厉声道:“请!” “怕你不成,你个王八犊子。” 两人再次交锋,已经是做鱼死网破的殊死困战了。这一次老妖人稳扎稳打步步逼近,不给对方机会和喘息的时间,这真让老毒物无计可施。不过,他总是在寻找机会,眼睛贼溜溜乱转像是在窥探或是在找寻什么,面不改色胸有成竹的样子。 时间一长老妖人就有些耐纳不住了,毕竟他的功夫不及对方。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汗水要汩汩地往外冒。当然老妖人更明白他所期盼的是什么,说时迟那时快运足力气于双臂,一招单臂开桩直迎面门劈砍下来。老毒物哪敢怠慢,如失魂的猎狗慌忙逃窜,样子真是有几分狼狈和滑稽。可是事与愿违,躲闪得不够利索余掌还是从肩胛下来劈在右臂上。他只觉一声劈柴的声音萦于耳际,一头栽倒。奋力起来却发现胳臂再也无法动弹了,心里想“完了,我交代了!” 老妖人这个时候也突然惊愕起来,却不知道是为何缘由。不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心里已盘算很久的老仇人。脸上不禁升起幽郁的哀笑: “老毒物,我们就同归于尽吧。你害了我,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随着他一阵头重脚轻像喝醉酒样踉跄,使得全场无数双目睹的眼睛感到迷惑不解。所以,这种情况之下原本蠢蠢欲动的青年人一拥而上抢回受伤的法老。这种逆转使他们突然醒悟,不尽窃喜:他们心目中不倒的偶像终究没有让他们大失所望,在强敌面前表现出超常的能耐真有点暗自庆幸的同时,对无耻老妖人的悲惨下场的料定是罪有应得。所以,他们没有一股脑冲上台去,而是静观其变。 “随便。我这个年岁的人难道害怕死吗?我已经赚了。” 老毒物现在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和老妖人周旋,而大脖子却尽管力道不能收发自如,也在集聚体内尽可能多的真气,和自己较量了一辈子的仇人来个彻底了断,因此他的招数却是他平生蓄练的精华。几个回合下来,他终于机会成熟使出他的一招“八卦掌”,此掌看似轻柔c似行云流水般的太极掌法,但里面却蕴藏着极大的杀机。老毒物被震出几步之遥,一头栽倒,昏厥了过去。老妖人也倒退几步,摇摇欲坠,他知道在他运功的过程中老毒物的药力也随之流遍奇经八脉,中毒已深。 “我走咦!” 随着声音伴着一阵沙沙的飓风经过。他像旋风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李先道身后,一只钢爪要掏出骨髓似地扣住李医生的胳膊。犹如击磬般幽绕的声音却在寂静的人群中划破—— “跟我走。现成的名医岂能不用,想要我命没那么简单。劳驾跟我走一趟,为我治病。” 声音还在回荡,人却不见了踪迹。人们瞅着李医生刚刚还坐过的位置空荡荡c留下猜想和惆怅的脚印。在众目睽睽之下c在没有丝毫警惕之隙郎中被掳走,无异于是给斡尔塔族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斡古诺像死人无有区别,硬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张黄灿灿竹篾席上,而法老也突然瘦削c苍老c面色青紫,一点也找摸不到先前的硬朗及目空一切的顽固样子。人们慌了手脚,绕着两个人这么做不妥那么做也不妥,简直就是无头的苍蝇飞到哪都不妥,乱哄哄叽嗡嗡,一锅沸腾的粥。 法老见此光景,眉头拧成了疙瘩,微微张开慵懒得要睡去的眼睑,一股憋屈了几个世纪的气息豁然喷出—— “哎!休咦,一切都是命运,都是天意!斡尔塔的先灵保佑我们吧,我们无所不能的神啊请福泽您的多灾多难的后人吧,在它们被灭种前一定给您多叩几个响头!快,弄回受伤的斡古诺先生,去一个后生到我那里取些内服的金枪散来调治。咳,我也需要帮忙,来,扶我走。” 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如此荒诞的决斗中草草收场。新娘矗立一旁不禁桃花带雨,幽婉c哀怜,楚楚动人;而新郎刚毅的脸上却对了百媚千娇的心上人顿时变得怜悯c和善c柔肠百绕,心里的尖刀汩汩冒着鲜血。 这确实是一个不完美的婚礼,还因为在婚礼中三项礼仪还有最后一项没能举行。那又能怎么样呢?朴素的心里只能让那份执着的虔诚哭泣,像坟墓一样只能永久埋葬。 斡古诺并没有如法老所愿,他的灵丹没能医治他的伤,更不能医治他的命。翌晨,他还没等得及看到初升的太阳就一命呜呼了。他死时的样子很难看:双目狞狰,血丝布满晶瞳,怎么也不能给合上双睑。胸部臃肿得像揉进膨松剂的面包,第一次c也是最后一次让他发福得几欲爆炸。直到最后一口悠悠的气息停止之前,他都没忘记未了的心愿,手指指着儿子卧榻的方向,一滴清泪伴着手臂的垂下溘然离世。 斡古诺撒手人寰,留给族人的却是遗憾,有递增的仇恨和猜不透的疑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李医生巧生连环计 老妖人劫持李先道一口气就在迷宫似的山涧与密林叠嶂之间跑出有十几里之遥。可是老妖人一头跌倒,再也无论如何也立不起来了,就是一头濒临死亡的驴子,没有一点兽性可发。李先道一看这茫茫大山云蒸雾绕,鸦悲猿号凄惨至极。可是,他懵懂着竟无法辨别方向,心想是一定要陪定要死的驴子于深山。 “李医生,你不会撇下我不管吧?你看,我实在是不行了,挽留不得你,要溜请尽快。” “我是想过,可是我迷失方向了。” 李先道坦言相告。 “我告诉你,记好了——从这里出发,沿着山涧到底,翻过一道小梁,再顺着大的河谷走到两个绿滢滢的水潭。要记住,往右上方走是斡尔塔人的地盘,往左上方是去往安河你家的方向。”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吧。况且,我们并不冤仇,我死,没有理由也要你陪葬。” “我不能走。告诉我该怎样帮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是你的诚实使我改变了注意。” “我浑身无力,比灌满铅还沉重。我知道你医术无边,定会有办法的。我中他的毒又因运功打斗,已经散布至全身。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不较量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也不敢保能有十全的把握让你脱险,不过我尽力而为,不要说话,我开始了。” 李医生早在心里盘算好——荆棘刺迅速刺进十宣血,并释放出晦暗的血液。理应是用银毫针,那不过是书本传授的技法,可是适逢这特殊的环境,就只能活学活用了。此血督领任督c奇经八脉,谓之穴位之统督。它不但能回阳救逆,拯救生命于危机之时;不为人参透玄机的更是针刺放血使血气不回归心筋,气血外流必然导致淫毒外走,这才是施治的关键所在。 老妖人面露欣慰的笑容。 这还不够,旋即针刺人中c百汇和合谷,相辅相成,如同君臣佐使主次分明,共奏其效。 “最后一项是把你的舌头尽量探出来,能伸多长就可能地神多长。别怪我非常时候非常治疗。” 这也是他的收宫之作——,此乃心经之脉,名为金淋腺,开窍于口。一针下去,嫩滑的舌头顿时鲜血盈口,比搏斗中五脏六腑具裂时的样子还要惨烈。 “你的血液太多,我要给你多放一些。” 妖人居然还能顺利地把李先道引领回山寨。 李先道从老妖人的女人口中知晓他的名字叫巴彦陀,族谱上不曾有过的民族——翰伦卑族。他是部落四大护卫之一,生性好斗。他的妻子为人谦和,说话透着女人温婉的灵光。而且她相貌并不丑,还可以说是一个曾经十分风华的美女。只是她好像碍着某种难言之隐,闪烁其词;想说出来,又有顾虑,还是没能说出来。围坐在火炉旁还有两位把自己很不见外的翰伦卑部落的医生。他们一致的目标都是围绕巴彦陀的病情展开—— “巴彦吉庆老弟,你平日里倒是颇有建树,今日为何不开口说话拿个主意?” “你何从不知,我平日里主要搞些个日常杂病兼些金创外伤,对这路却是不甚熟悉,巴彦胡特兄弟。” “一点不假,我们翰伦卑人向来光明磊落,药草是用来救人治病而不是用来做伤天害理的事的。” “我建议还是尽快请我们这位汉族兄弟吧,既然巴彦陀能安然返回,他的能力是不容怀疑的。对不起,李先生,请恕我直言,主人把你带回来就事先考虑过我们这点能耐,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的。事不宜迟,我们莫要磨嘴皮子,巴彦陀还躺在床上等待急需治疗呢。” 在说话的时候,李先道的心就很纠结,并不是两个男人的说话让他不好下台,而是他纳闷,以旁观者的身份从一个医务工作者惯有的眼光去看待某件事就大不一样了。按人情常理夫君突遭不测其女人自然而然会忧心忡忡,面容c神情c举止,焉能有无动于衷,甚至是反其道而行之。 “我看这样吧,”李先道不慌不忙地温和的口吻说,“谁来挑这大梁,征求一下巴彦夫人的意见如何?”李先道貌似城府空洞的样子,眼巴巴瞅着大家。 “这,”巴彦胡特的汉子陡然语塞,老鼠样环视的眼睛充满警觉。最后一眼是从巴彦夫人身上划过去的,像贼人的眼睛一样飞快。 巴彦吉庆倒是不露声色,一脸茫然无邪的样子。“这——未尝也不是不可。” “各位叔叔们好。”进来并且很有礼貌地说话的小伙子,走路带着风就到了近前。后面跟着的这位要腼腆得多,或许是不喜欢讲话的缘故,所以一直没吱声。 “来得好,巴彦特,巴彦陀的大儿子——你们看如何,他毕竟是家里的大男人了,有处理家事的能力了。” 李先道明白巴彦吉庆的意图,但自己现在好像只热衷于第六感觉的探究。不过,有一点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有在心里对着自己说:“蹊跷,太离谱了。怎么就好像一个人呢,对,就像我记忆深刻的老毒物,简直就是他的翻版。看,他的深陷的眼窝而浑圆的眼睛,他的山根浅挺又略带鹰钩的鼻子,还有他的方蒲团脸型,无一不像;他的体型,甚至他的头发都无一不像。巧合,真的就有这般天巧之合?为什么两兄弟无论从哪里比较都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呢?” “我们需要你拿个主意,看用哪位先生合适,我们你是知道的那点本事有限。事不宜迟,你老子还在床上哩!” “我当然依从二位本族的先生的意见。我知道我们的劲儿是往一个地方使的,作为长辈你们比我更有权决定。”他注视着李医生,眼睛里似乎有话要说。 “那我们就一致恳请李医生受累吧。李医生,你不会推辞吧?我们都谢谢您。” “是啊,两位叔叔都代表我的意见。我本人也是满心希望c并真诚地恳请李医生救我父亲的命。” “实不相瞒,我要让大家失望了。” 一语使得众人惊,都不知所措。 “是这样,我切过他的脉——颇使我力量有限,恕我直言不能拯救他的性命。”李先道蹙眉很是为难的样子,语调也有些忧郁。 “这都是债呀,做的孽!”巴彦陀的夫人突然说道:“把我抢上山寨以后就信誓旦旦地对我说,‘绝对改邪归正’,可是话都说到扭屁股上了,成天惹是生非c打打杀杀,这不现世了吧!‘’ 李先道心里一阵紧怵,没想到缘由竟是这样。难怪夫妻同床而心在北,强扭的瓜儿真不甜。 “还是请李医生救下他这条命吧,看在孩子的面上。” 大伙都齐刷刷地盯着李先道,像是这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可是更多地李先道觉得他们的眼神流露出的是怀疑c惶惑c不信任以及不甘心。 李先道除了会看病外,还会看相以及心声。 “我说过,我无能为力。不过,有人能救,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能行得通吗?一辈子的冤家对头了。”巴彦吉庆忐忑地说,“这不是自找没趣受吗?” “我去嘛,我是老大,有责任和义务。”巴彦特的话很果断,“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去试一下,实在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大家都望着他,没有说话,可是都心照不宣,只有他自己一人还蒙在鼓里呢。 “不准你去,”他的母亲厉声说道,“偏不让你去。这事没得商量。” 众人哑然无声。火盆里青冈栎炭上虽然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灰,可是里面散发的热能仍然十分烫人,虽然围坐在了它的跟前,真要是以身试火恐怕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人都不会冒犯不必要的虎威,做事就是这个理儿。 “我不希望和斡尔塔家族有任何瓜葛,明白吗,孩子?实情告诉你吧,我是二十年前巴彦陀从斡尔塔部落抢回来的,今天你再去央求人家会有好结果吗?” “这,”巴彦特自觉尴尬,再往下说也无必要,结果已经很显然。他默然了。 “不过,还是求求李大夫吧,他已经救过你父亲一条命,要不然他早就,快,孩子们,给你们的恩人跪下叩头” 。 李先道被人供着下不来台,只好把自己那点手艺再奉献出来。而两个族医则像两个跟屁虫,缠着硬要目睹神医的妙手回春。而这期间,李先道只是勉为其难地给做了些不让毒物扩散的基本疗法,使病不至于加重,但也不能除却病源。他似乎有意拖延时间,心里另有盘算。到底他是为了什么?没人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恐怕不是外人能够轻易发现得了的。 傍晚,两个终于无可学习的c耐着不肯离开的部落医生最终还是怏怏地离去了。天际有乌云密布,暴风雨很快就会笼罩翰伦卑部落,涤净人们蒙尘的c被尘埃伤害过的以及正在和正准备受伤害的心灵——在快乐的人看来是一场逢时的及时雨。 这个时候巴彦陀夫人终于有了时间倾述,不,应该是方便了一述内心的惆怅——而李医生有可能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愿意聆听她的观众,还有,她还从没有把心扉向儿子打开。她愿意和盘托出,因为珍藏了几十年受了几十年内心的煎熬,她感觉沉重得再也无法忍受了更害怕某一日铸成大错将后悔莫及—— “先生,我是个可怜的妇道人。”她有些激动。“我本姓薛,单字一个婷,汉族人。家住开县双庙,薛云泉商行老板的幺女儿。”提及薛云泉脸上明媚的荣光顿时消逝,阴郁c哀愁凝聚拢来,只差没垂下泪来。我原本也是个富家女儿,那时候日子过得多体面。十七岁那年,我父亲,也就是薛云泉商行老板,被一个无理取闹的和尚装束的凶恶人打伤。在场的一干众人没有一个敢挺身而出的,是怕事,还是怕担事,总之是躲着事。哎,那年月的人心呀也糟蝗虫吃了。” “妈妈,那后来外公咋样了?”二儿子追问。 “你只管听着就知道了!”哥哥反驳他。 “你们的外公后来留下了残疾。我还是接茬说吧——,关键时候出现了一个英雄,他的心是美好的。他的武功虽然不是很好,但我看来比起那些所谓的高手要强得多,至少他够男人c够勇敢。前提是怎么打他或打得怎么样,只要他满意,痛快离开就行。精爽的一个小伙子被打得一团烂泥,怎么着坚强立起来都不成,就算双肘支撑着趴着硬是不肯躺地,这就叫骨气。伤小伙在我家养伤一月有余,不知不觉中我们变得很熟悉——没有栅栏的世界才变得最纯洁c善意c美丽和富饶。我们的眼睛里都是蓝天c白云c湛海和百灵鸟动人的歌喉。世界多美啊!美丽的世界里所以没有痛苦,只有憧憬,只有兴奋和追逐梦想的冲动。我们那个时代还懵懂着啥子是爱情,真是愚蠢得可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玩笑说‘是受地球引力所致’。后来,我做错了一件事,跟着这个男人跑了,不,有人说是私奔了也正确。” “你不是私奔了吗?怎么又出来抢劫一事呢?”大儿子问,他觉得母亲是一个有许多传奇故事的女人。 “那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别打岔。” “你的命也够苦的了!”李先道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全部故事。对一个在追求幸福的路上磕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我深感同情,真是真心离伤心最近。” “叔叔,你怎么就知道我妈妈的全故事,我们咋就不知道呢”二儿子不解地问。 “叔叔是何等高的智商,而你还抵不过蚯蚓的智商,能相提并论吗?”老大揶揄老二,不过,他们平日里斗嘴已习惯,谁也不计较谁。 “李医生说得极是,料想你已经猜想到了结果。我这愚笨的儿子,我看还是告诉他们为好。”她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孩子的父亲方向的屋子。“此人斡尔塔族,李医生已经见识过了——现在的法老先生,他的名字叫斡立月。”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是啊,怎么会这样“二儿子巴彦昭也附和,“怎么会这样呢“ “一切都有可能,而且是你父亲所为“李先道说“你父亲看来不是一个常人,最起码不是一个按常规思路出牌的人这已经够了,几十年的抑郁今天终于吐露出来了,让孩子们知道不一定就是坏事,只不过我是个外人,我会守口如瓶的,请放心“ “你我倒是十分放心不过,我不想我们本族的人知道得太多,不是怕我脸上蒙羞,我一个糟践够了的女人还有啥面子可谈,而是怕影响到孩子们的声誉,他们是最无辜的“ “衣服脏了可以洗,面子仍然干净,可要是心脏了就真是无药可救了我们这代人追求的可以不看结果,但可以享受过程就足够了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李先道望着她,真诚地问 “你指什么“ “在巴彦陀病情方面'' “我想还不够火候,“她打量着孩子,目光是深邃的,遂又慢慢移开,对着李先道的目光,四目交谈“卤水点豆腐,真是一点就开。 “是,我看快了我来帮你施加点外力“ “那甚好我谢谢你“ 着力点在大儿子巴彦特身上,李先道就是杠杆,给他传力一切都正如他想象的那样,进行得十分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一怒为红颜 巴彦特在李先道的怂恿与激将下欣然前去斡尔塔部落。他不明白他们的苦心与用意,终究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在去的路上他很有雄心,有出笼的小兽样的感觉;他忖量着多个方案,像过筛子,总之是要把事情办周全,而且,男子汉的面子也得像金子一样重要。 进入别人的部落他格外地小心,明哨暗箭几乎每个部落都有。他尤为担心的是许多部落更布罗了翻网c牲口套c陷阱c飞石和竹飞棒等不能预测的东西,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机器。他希望所去的地方不那样,至少环境不那么危险,人也不那么卑鄙和险恶,有东西可以明枪明刀地大干。 可是,刚进入他们的地盘就被吊网吊在了半空中,真是倒霉透顶。该死的吊网太高,还偏偏在巉崖边上,下面是幽篁的涧谷——一人高的削得溜尖的竹桩早已在等待,像魔鬼的利剑向灵魂招手。纵然侥幸和魔鬼打交道,前景依然惨淡,望着尖利c嶙峋c怪异而无比厚重的石头遍地都是,又能高兴得起来吗? 完啦!这叫心有雄心身有困,万般能耐只在肚府中。 “我们吊到一头牲口。喂,你说怎么不上一头母獐子呢?” “额,我看清楚了,是一匹猪下的骡子。” “哈哈,哈哈——老弟,没错。” “把我放下来!放我下来!”他故作沉静地说,“大哥,放我下来。”他知道人在矮墙下岂有不低头的道理。 “下来?不,不,我问你为什么要上去?一个环着眼睛问。老实告诉我,你从哪里飞来的?既然来了,又上去了,就待着吧!” “也是,”另一个说,“哪那么容易,放你下来,鹞鹰c乌鸦岂不要饿饭。还有,我看你的双臂骨挺不错的,我还要用它做擂鼓槌呢!” “好啦!小子,告诉我——你是哪来的?”环眼的那个正色问道。“你来干什么?老实回答,要不然你可以想象得到是什么样子的后果。” “我说,我都说,我不是坏人。”虽然吊网把自己压缩得像一个皮球,感觉骨骼都被重力压碎了。“我看两位大哥也是好人。” “少来这一套。快说,什么人?贼眉鼠眼的,有何企图大路不走偏走小路。看见了吗,我手上这把柴刀,只要把这绳子这么一砍——啪嗒,保你比杨六郎死得还难看。” “别介,我说。”他荡着秋千,声音也像被拉长,在幽空中回荡。“我是翰伦卑族人,李医生是我的朋友,喔,听说也是你们的朋友。我叫巴彦特,巴彦陀的大儿子。还有,我是奉李医生的差遣,去你们的山寨,有话要面讲你们的法老先生。” 紧要关头,他突然来了灵光。他认为李医生在它们两派之间是一个都很器重的朋友,拿他的名声为自己挡一挡,就算不买账,万也不会翻脸撕牌。事实也却是如此,他巴彦特当然不知道,斡古诺临终前有过交代——李医生是可以托付他大事的人,一定要听从他的意见;还有,斡立月也特别郑重地交代过,一有消息必须立马通知他,说对大恩人不可半点怠慢。 “油嘴滑舌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花言巧语,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吃。” “主意不错,老大。‘’拿柴刀的晕晕乎乎的主儿扬起大刀就要砍绳索。 吓得吊网上的人一闭眼。心里说:“完啦这回翘小辫喽!被串糖葫芦是不是很疼” “哇,差点忘了”他一刀砍在老松树上,露出深深的一道伤痕。“混球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是好东西。你们斡尔塔人没有一个是好人,还敢来你们部落的一头凸馿害死了我们的斡古诺先生,这笔账怎么算?好小子,算你背时,把你拿了剖腹剜心,祭奠先生的阴魂。看你插翅也难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在你死之前。” 巴彦特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内心一下子跌到深渊,再也没有希望了,都是罪有应得,自己的父亲把人家打死了,自己也濒临死亡,而我呢,只能算是一个垫背的角色,现在也身陷虎口,又有什么理由可讲得通呢?索性就来个痛快吧—— “既然这样,我也无理好讲。下手吧,给我个痛快!早也是死,晩也是死,就不如现在吧,死在你们二位手里我也不怨。” “嘿,好小子!有点骨气,我喜欢。” “我们不会让你太难受的,成全你。” 环眼的拉了他的衣襟,神秘兮兮地到一棵大树后商量。环眼的对他的哥们指指戳戳,大有教训c警告c指挥和必须而必然的关系,他则除了摇晃着身子,把头既摇摆又颔首,样子可掬又好笑。如果谁不小心看了他们两个人的侧影——必将对鬼鬼祟祟佝偻憨狙的模样喜欢,一对小鬼,一看就不说什么大器之人。 “小子,今天看兄弟的面子,正好我也心情好,就放你一马。不用现在就死,押回山寨听候发落——死,也是早晚的事儿,不过,有人给你做主。” “但是,我没说过要优待你,对不起,你还得受点罪。不过,别耍花招,那样我不敢保证你的这双腿是否会健全。放下他来——” 他被勾着摔在地上,痛楚随着尘埃飞扬的时候,像闪电击中又有一股强大的痛苦击倒——这一次是环眼劈头一棒,还没缓过神来‘嗯’地一下头就耷拉下地了,昏厥了过去。 “快,反绑了。”环眼人吩咐道,“免得他捣蛋。” 五花大绑扎了个结结实实,还用竹篾绕了脖子死结,像牵牲口一样揪着走。爱摇摆头的这位比较憨厚的中年人,把一壶清凉的水全都倾倒在巴彦特的头上。少倾,他苏醒过来,像刚睡醒,睡眼朦胧充满迷茫的样子,又看看牵着绳子回首看他的哥儿俩: “这样很好,就不用担心我搞什么鬼名堂了吧。既然我是去见法老先生的,我就不会在你们面前耍把戏了,你们放心就是。” “你真是缺弦,斡古诺先生尸骨未寒,你又找上门来送死,正愁找不到呢,唉,缘分,该你送斡古诺先生他不寂寞。” “这就叫皇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可以跟拧种较劲,可你能跟儍较得过劲吗?” 哈哈,啊哈哈一阵开怀大笑。 巴彦特不蕴也不恼,既安静心也平静,倒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他只管径直走路,眼睛要把沿途的一草一木都刻画在心里——他盘算这条有惊无险的路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如果不死的话。他后悔不动脑筋所带来的灾难,同样脑筋不够用带来的灾难更可怕。沿途欣长的修竹,毛路在其穿过;巉崖在头顶魏然矗立,撞破了天空的云朵;‘百年的劲松直抵苍穹,和挺秀的橡栎树昂俯顾盼;山泉c瀑布c旋涡般的碧潭c刀削斧砍般的林石峭壁与沟壑相连的涧谷c还有凌空飞堑的锁链铁桥复杂c险峻c而万象丛生的危险无处不有,哪一出都是鬼门关,哪一出亦是阎王殿,稍有差池性命就难保矣。 斡古诺的灵堂就设在先前婚礼场地的毗邻,因为那里有一座象征他们部落灵魂的神秘建筑——洁灵堂。那是一座被潮湿和青苔所包裹的年代久远得斑驳c腐朽以致于快坍塌的石头建筑,他的古拙的圆木房顶上矗立着一把状似浑天硅,尖利的锋刃直指天穹。此物有上承天意下顺地意之意,无比庄严c凝重c肃穆c恢宏,把生生不息的生命安“天主”的意愿,让灵魂回到“圣友‘’当中去。而斡古诺现在正在通往“圣友”的途中—— 斡古诺头朝着洁灵堂神圣的方向,也许是他们所愿望的通往极乐地方的方向。他被雪白的花的海洋所包围,看上去是那么地美丽c庄严,又活泼得忍不住想牵手在花的世界里又蹦又跳——但毕竟是死了,可是他的思想还活着,在斡尔塔人任何场合下的翩翩起舞中活着。死了的人要比活着的人有威仪,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威仪地有样子地活着呢?死了反而备受人瞩目——除了鲜花,还有象征塔一样高耸的c垛砌得缜密的“天樟树”圆木擂台,把死者陈列于此,不是与天更接近吗?与神灵的距离更近些了吧?香烛摇曳,烟萦雾绕;纸钱灰烬飘飘绕绕;缁袖素衣膜拜顶礼,乌鸟私情哀哀戚戚 巴彦特被牵到斡古诺的“天灵”之前,两个家伙不容他挣脱就按倒在地,要他跪下磕头 “你这是怎么了?”有人不解地问,“非要一个外人叩头?” “他是翰伦卑族的,巴彦陀害死了斡古诺,就得让他跪下磕头。”环眼的家伙叫嚣着,“不磕不行。” “对,就得让他磕!”一个又一个地附和。 “磕头便宜他了,让他陪葬!”一个声音在笃骂。“杂碎养的” 女人与丧孀过来揪他的头发,扇他的耳光,还往脸上啐唾沫。荷马说过女人的愤怒是温柔的,竟管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转瞬就变了,男人们的怒火被女人燃烧起来,马上变成了狂风暴雨c摧腐发溃的狂飙 拳头c耳光劈头盖脸落下来,还有穿着草鞋的大脚招呼过来疯狂的暴雨浇湿了巴彦特的全身,他也记不得挨了多少雨点的霹雳——头部濡湿了,映着彩虹和金子的光辉他看见了血液,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他开心极了!他的心因此而得到些微的快乐。为什么?不为什么,为了生命和这顿臭揍而感到快慰! 并且,他挣脱了束缚他手臂的人,恭恭敬敬地给死者叩头。 最后,他被绑到血迹斑斑的“天柱”上。铁链c铁环还有铁手铐无一不冰冷c冷酷,此时就像他们的心。 “你们可以处死我,我不反对,也无怨言。只是在临死之前我要见你们的法老先生一面这是我来此的目的。”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也有把皮鞭在空气中抽得噼啪山响,跃跃欲试把它抽在肌肉上的快感。后来还是派那位环眼的先生去一趟,因为法老先生的伤也需要静养。 法老先生是在一个秃了顶c相貌狡黠而且衣着怪异的人陪伴下颤颤巍巍地来的。此人见过面,在婚礼中他与老毒物甚是密切,是什么好人?不敢断然结论,但相信从他的肖像特征能告诉我们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起码不是太好的人。 “年轻人,你创山寨见我有何要事?”老毒物立在他的前方,语气冷漠地问道。“我与你们翰伦卑族向来不和睦,此番景象你都看见了,你要是为解药而来恕我不能从命。” 谢顶老怪物绕着他乜斜着眼像研究怪物一样瞅着,满脸阴阳怪气的神秘模样——欣赏着这只可怜的羔羊,捋捋山羊胡子,又瞅瞅老怪物,觉得总是品味得意味深长。 “确为此事,料想必不能遂了我的心愿。不过,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是一个好的你们希望听到的消息——你们的朋友李医生托我转告于你们,这是他的意思。他很好,望你们莫要担心。只是哎,李医生也有走眼。” “你说什么?无耻之徒,胆敢对李医生妄言耸听,哼,我岂能饶你。”老毒物原本脸色就不好看,青灰间透着黄白,阴沉多余明亮,再加上脸拉得驴长,更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阴阳怪气的人总算天下来,垫着脚在老毒物的耳畔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老毒物像是突然有所悟,眼睛眨巴着像翻豆凝视着巴彦特看,从头到脚又从脚回到头,看了个仔细,生怕有半点纰漏。眼睛也不再阴郁,居然有那么一丝灵光在跳跃,闪烁着磷火般的光芒。死亡的灵魂又复活了—— “孩子,我来问你,”语气陡然缓和,“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了?不用害怕,慢慢地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要砍要杀你们就随便,何必这么麻烦。一个将死之人是不会告诉你们他的父母任何消息的。” “那好,我替你说——,你母亲薛婷,汉族人。十七岁入斡尔塔山寨,十八岁被翰伦卑族人巴彦陀掳掠走,今年整整二十个年头了。你的父亲,不,他不是你真正的父亲,他的名字叫巴彦陀,四大护寨之一。” 巴彦特愕然。他昂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却在猜测——莫非,有故事?怎么可能呢,不会这般蹊跷。他为什么这般了如指掌,还说巴彦陀不是我的父亲,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毒物意味深长地继续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来人,解开他的铁索。我们或许有缘分,孽缘也罢,情缘也好,有的事情是无法逾越的,我们就得必须面对。‘’ “你要三思,先生。”秃顶提醒他说,“弄不好会有麻烦的。” “不用你教我,我晓得该如何行事。”瞪了他一眼,把两个解铁索的汉子也震慑住了,急忙着生怕慢了手脚。 “走,随了我来。你不是想要解药吗?随我去取。” 巴彦特只是忐忑,看样子不会对自己不利。总之,到现在这个份儿只好听之任之,又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呢?就是砧板上的一坨肉,横竖随了他们去。他想到了妈妈与李医生的谈话,想到了妈妈那忧戚的c无助的c温柔的期盼和无可奈何的绝望,他看到了一个从贞洁c母性和天性这三者神秘交点上能够找到的那种尽善尽美的东方女性的美,他钦佩,他感激。“妈妈真的不容易,我一定要帮她。”他在内心里祈祷。 “嘿,老伙计,你的腿激动喽。”一直在看,却不动声色的秃头人说,他似乎比谁都明白。“如果是一种治疗,他可包治你百病。这又有什么呢,让一个风烛残年的人感觉到c目睹到c甚至可以说触摸到这种热烈的情绪,还有比什么更珍贵的呢!原谅我一个疯了的家伙大谈他的心得,它同样感染你,一定会的。” “我不觉得激动对腿病有什么害处。相反,我倒是觉得我们真的老啦,有些想法真的要改啦。” 巴彦特却被让到上宾的位置坐下。法老颤抖这把一小瓶药递给巴彦特—— “孩子,这是我所有的解药都在这里。你一定要装好喽,拿给李医生他就知道怎么服用了只是,你一定要捎个口信,告诉我想他,他就全明白了。” 巴彦特把药塞到贴身的衣袋里,却无意间带出一物——一方红色的绢帕,和一张浸染成黄色的纸片。 “孩子?这”老毒物声音有些发颤,“我能看看吗?” 老毒物摊开手帕——鲜红的颜色并没有退却,还是红得耀他的眼;上面一对恩爱的鸳鸯秀着亲昵。他怎么会忘记呢?即使再老眼昏花,再经过岁月无情的洗礼,都无法改变他那一颗当初最诚珍c最炽烈c最纯洁c最美好的对爱情的热烈和憧憬,是怀着这种无边的美好给她这件定情物的。这方手帕见证了一个姑娘的芳心和妙龄的婀娜被一个热情似火的小伙子所征服。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他的手不断地颤抖,他控制不了,就像当年控制不住对薛婷的激烈之情一样。 这种温馨让他变得很脆弱。他不加思索打开那张珍藏多年的纸片——丁酉年,正月二十八日生,斡立月与薛婷之子。 东西是临行前母亲塞进怀里的,并且小声告诉他:“如有不测,拿出此物必保你无恙。” 斡立月老泪纵横,笑着说:“你走吧,孩子!以后如有过不去的坎来找我。去,老伙计,这次你得亲自护送他出山,记住,一定要安全。”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送走的竟是他的一个祸星,将把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卷 1大战斡尔塔 巴彦陀老羞成怒,打了巴彦特一记耳光,还把他认为丢人现眼的薛婷痛揍了一番。伤疤好了忘了疼,他就不思考是谁为他殚心竭虑,又是谁为他操前忙后,全然不顾。男子汉的风格掉进了酒缸里,满嘴胡话和满身酒气,更兼武断和蛮横不讲理。从部族长那里回来,就开始发作—— 你个不要脸的货色,水性杨花。给老子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贱货,下流,老子成了燕子衔泥哺狼的人;杂种,统统一窑烧的杂种真是不堪入耳,句句比刀剐还痛。女人,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所经受的身心犹如炼狱般的水深火热,即使是在名义为丈夫的蹂躏c践踏c百般侮辱下又能怎样呢?她只能吞泣饮泪,把苦难归咎于命运c多劫的时代。 薛婷不敢招惹他,更不敢在他面前有半句怨艾之言。她只好背了他暗地里垂泪,把无尽的羞辱c痛苦c悲哀c无节制的血泪往肚里咽。而巴彦特也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感觉有无数只眼睛在不正经地瞅他,有无数张唾液飞溅的血盆大口在不停地讥笑他,更有无数的手指剑一样冷漠地戳他的脊梁生活本来就不顺心,现在一切都变得乱了,简直糟糕透顶。 “我去灭了斡尔塔人,你就看着吧!”巴彦陀恶狠狠地说,“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灭亡。你不会心不在焉吧?不会一点都不难过吧?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淘汰劣质,又有什么不好呢!” “禽兽——夺人妻儿,灭人家园!丧心病狂,要灭种灭族”薛婷愤慨,对于兽性的憎恶与蔑视。杏目圆睁,她的脸肌肉拧成条索状,没有什么能使她胆怯的了,心死了,身如蒿木心如冷灰,有什么惧怕的呢。 “啪!”耳光落在脸上,清脆有力。疯狂的c因为狞狰的眼睛,和气急败坏而涨血的脸,都无比凶险地呈现在眼前——这是一张她无数次见过的面孔,兽性而血腥的面孔,污秽c肮脏的嘴脸。不可想象,我可怜的灵魂居然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嗤——”一声响,巴彦陀晃着的剑一下斩落自己的衣襟,岂不是割袍断义那套把戏吗?“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没什么情分和缘分可言,统统扯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哼——,”气冲斗牛地走了。 “妈妈!”儿子抱着母亲。 “苦了你了,孩子。”她抚摸着儿子的脸,“你是最无辜的,妈妈知道。要来的终究要来,莫要害怕有妈妈在,不会让你走不下去的。这都是孽债,让我一个人还有多好” “要天崩地裂啦,恐怕劫数难逃。” “随它去吧,孩子!你父亲恐怕有难,斡立月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我怀里带过来的,巴彦陀心里一直知道,耿耿于怀。他的态度你一直知道,对你不冷不热,我们就是寄人篱下,那滋味我受够了。恐怕这一回斡尔塔部落要遭灭顶之灾,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天意,就随他去吧,妈妈!” 巴彦陀简直就是一头疯了的公牛,哞哞叫着横冲直撞,跺得地微微直颤。他拿了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人物,殊不知他连给他传命令的那位神秘的c不肯露脸的于小路都不如。这位给人以神秘感c并以尿裤子蒙面的小丑,至始至终都如幽灵般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巴彦陀以及他们的部落首领都像效忠的鹰犬一样效忠他,这其中的缘由谁又能知道呢? “翰伦卑族的勇士们,辉煌的时刻终于来啦!我们拼死一战——,”巴彦陀时刻不忘鼓舞人们的士气。老首领栽培了他这么多年,也悉知它的重要性。“翰伦卑的神灵在保佑我们,在看着我们;我们伟大的先民也在上天注视着我们,殷切地庇护着我们。我们是个有血性的民族,所以,我要求你们必须有血性,有韧性,不畏一切困难——打倒斡尔塔——打倒斡尔塔——”他壮烈的声音敲打人们的耳膜。 “打倒斡尔塔!打倒斡尔塔——”千百个声音汇成大海,大海咆哮着在翻滚。形形色色的脸膛c颜色各异的臂膀,犹如动情的大合唱,铿锵有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刀枪棍棒c斧头镰刀各色的兵器,在内力的鼓动下c结实臂膀的挥舞中,所形成的声势浩大的洪峰,要淹没斡尔塔,要淹没魔窟里的灵魂 这是巴彦陀心灵所向往的声音。但斡尔塔也毕竟是一个衍息了几百年历史的民族,虽然现在正值凋零,但现如今仍然是一头虎,而不是一只怏怏病猫。一脚踏进斡尔塔的地盘就遇上了麻烦,而且还不小,这让在巴彦陀前进的心上戳了一刀—— “家伙,天杀的家伙!斡尔塔——”他气急败坏地叫嚣,“无耻的东西居然这么下作!”他看见一名精壮的汉子倒下——灌木丛无防备处突然射出一物,一根硕大的尖利的木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击中了最前头的他,击中胸部像拍烂只西瓜噗嗤一声就倒下了。众人皆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听我号令,诸位!”一人的说话声居然这么响亮,惊得有人要哆嗦。因为他们都静寂无声,还在惊恐之中。“沿途多有机关,务必小心慎行。” 人们惶惑,感觉是去鬼门关的路上。眼睛茫然地张望c搜索,万一哪又冒出个要命的东西;耳朵比狗的还灵敏,更警觉。总之,是一百个小心,一千个紧张,一万个莫名忐忑还是难抵内心的阴影,无端的恐惧。话说回来,一旦神经高度集中,如同弦绷得越紧,就越容易疲劳,反应必然就迟钝,遇到事情来可想而知又能怎么样呢? 浩浩荡荡的队伍变得像赶尸队,虽然还有着气息,却已经是僵尸了。赶尸队的队长,巴彦陀先生现在也不如先前那般斗志,内心却叫苦,也有那么一点点焦虑,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来,竭尽全力让自己面容宁静,什么也没有c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什么。可是他的语言却焦躁c生硬,以致于泼辣,歇斯底里——无疑是一种较劲:“霍利c安迪——臭板虫,快点!面的,该死的蜗牛,爬起来。见鬼,活见鬼,都他妈的长蛆啦!天黑也爬不到。”各位看官,急没有用,有必要把现在的情况向你展示一下,让你接近现实,接近实际,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到现在为止,我们以写生的手法来个众生相—— 黑狗的小伙子,真不是一只机灵的狗。他被牲口套挂在了高高的树梢上,勒着脖子晃悠悠c腿脚踩着高跷一次次拼命又一次次落空,手拼了命攥了青藤往上爬,可是又能怎样呢?重力比压一座山还沉,比地球还重——可怜的眼睛,鼓得比铜铃大,猩红的舌头比狗的还有长鬼门关回来,瘫软成稀泥,和鬼的模样无二;背时的铲子——大伙都叫他小名铲子,情况可不妙,一坨流星飞锤比闪电还快,是从一棵借势压弯的树梢射来的,瓷碗大的石头“嗖”地砸中肩胛,一声绵绵的呻吟c带着醉意般的朦胧就倒下了。苏醒来时脸青灰,眼神呆滞,打摆子样哆嗦不止,还有,峭壁看山的人,在险峻狭隘的必经之处,放下滚木礌石,惊心动魄的声势c携着逃窜c尖叫c咒骂以及一切的急忙与惊慌失措,如群蚁在溃堤的瞬间慌乱与无助。接下来的场面就可想而知了,不用想,用脚趾头都能思考的事情了——不说惨烈,只简单介绍一下死伤人数就足够了:死亡三人,昏厥七人,重伤五人,轻伤更是无数。二百人的队伍就失去战斗力的约莫三分之一还多,就连巴彦陀大队长在拼命护卫族长的时候也难免受了轻伤。 斡尔塔人开怀的毫笑回荡在山谷,连绵不绝。与之相应的是嘤嘤的呻吟声c悠气的喘息声c嗫喏的唏嘘声c咒骂声c感慨声相互应和,真是既荒唐又美妙。巴彦陀这个东方建筑艺术的怪物,你们看他的头是魑龙,双脚是铁铸的柱子。他和族长对视了个眼色,遂既就牢骚起来—— “决战,决战——血债血偿。” 。 而此时的斡尔塔部落正忙着一件事情,有什么比把一个人的灵魂妥帖地送入天堂更意义重大呢?人死了,总得让悠悠魂魄有个落脚点吧,或者说是归宿吧。斡古诺现在就正在去幽冥地府的路上,这条路并不漫长,已经三天了,可是他仍未到达。斡尔塔人精心为他筹办的送礼c告别仪式,亦或者说是灵魂去天堂的庄严御礼,把神的愿望和人的希望寄予在死去的人的身上——庄严的牛角朝天哀鸣c坦胸赤膊的法师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法器,嘴皮子快如鼓点震颤下的抖动,叽哩乌拉的土著语念个不停,当然,这个场合又怎会少得了老怪物和秃顶先生呢?他们都围绕着高耸的祭台转圈,步伐是沉重既又健实,心情也一样,既悲哀又怀着美好。熊熊大火正在吞噬露台,吞噬花环,吞噬耶稣所说的苦难之躯,把一切都化为灰烬吧,包括燃烧着的怒火,连同世界都化为乌有吧。李先道想着莫名其妙的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与斡古诺虽然相处的日子不算太多,但作为一个死难者对自己有着特殊的信任的角度出发,把自己视为朋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楚c怅然和小的失落。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人死了又是为了什么呢?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魔鬼的屠刀在怒吼—— 巴彦陀的人马气势汹汹赶到了,魔鬼的爪牙本性暴露出来了,要说多丑就有多丑,有多凶就有多凶。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就破坏,甚至连一头跑过的猪也不放过捅上一刀。 “为死伤的弟兄报仇!为死伤的弟兄报仇!”声音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有惊涛拍岸的气势滚滚而来。巴彦陀的声音是鹤立鸡群,粗暴c野蛮,而又嚣张,显得尤为特别—— “斡尔塔的老鳖!可恶的老鳖,以及小鳖,你们死期到了!准备受死吧!感谢上帝吧!斡月立,老东西!求我,从我裆下爬过去,我饶你!还有,你个居心叵测的江湖郎中,我一并收拾。” “天意。”斡立月看着这搓搓逼人的阵势,晃着手,“罢了!罢了!”示意停止仪式,准备迎战。“斡诺皮先生,以及衲玛塔先生,你们是我们的勇士,今天就看你们的了!不过,也请你们当心,必要时看我手势,我的宝贝你们是晓得的,它们可不讲情面。‘’他看看天,意味深长地说:“真是个不错的天!让他们陪着斡古诺先生上路吧!” “李医生你当心!郑昌国就陪伴在你身边吧!”他简短吩咐,容不得时间去细想。“灭族之灾啊——”火火往后退。 郑昌国持一柄开山大斧在李先道周围,而惶惶不安的武俊秀则是一只温顺的小猫,攥着李先道衣服的下摆不肯罢手。美丽的斡美玲小姐倒不像武俊秀那样担惊受怕,小鸟依人,专注地站在离她所欣赏的男人一步之遥,摆好了架势,眼睛偷偷地窥视李先道。心里也在说话:“我心上的人,不让你有丝毫的损伤。看见了吗,暗恋你的人时刻准备为你去牺牲,为你去当刀剑。恐怕我们今生无缘,来世我仍愿意做你的女人” 耻辱柱倒了,染满了鲜血。有尸体不成章法地c而且面目可怖地亲近在它的跟前;茅草屋的柱子擎天高举,可怜的屋盖已坍塌在地;岌岌可危的燃烧的祭台的周围,除了围满了疯狂拼命的人,也有沾满污垢c血肉模糊的尸首,真的赶得上和斡古诺同赴地府,房前屋后,坝子,空地,都有人在拼命;茅草屋,木板房,简陋的竹房子跟人一样遭劫,一下子变得更满目疮痍c千疮百孔,满眼狼藉,满腹心酸。伤的,残的,死的,以及混战着的,千姿百态,真是无法形容。一个字“惨”没有比这个字眼更确切的了。 “缩头乌龟,老怪物!还有那个狗屁郎中,统统见鬼去吧!”巴彦陀一边鏖战还一边嗷嗷直叫,嘴上的功夫一点不逊色手上的功夫。这头着魔的怪物越来越猛,越来越亢奋,直朝李先道方向突围来——“啊!我呸!丑陋的虾公。还有你这个帮凶,汉人痞子!龟儿子,玩火吧,烧死你!不给你点颜色誓不为人!饭桶们” 老毒物见状,也直奔李医生而来。 “妙,来得真是妙!老鬼,我告诉你,你的孽种你知道吗?我把他喂狼了!你终于可以放心了,撒手人寰吧,你去陪他!老绝户——” “你?!你?!”斡立月说不出话来。满脸惊诧,“我们是该算一算帐了。” “还有,你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薛婷我想慢慢折磨她,生着要比死难受!我乐意告诉你真相,更乐意看你这副花花绿绿的嘴脸!嗯,报应,都是你的报应!” 斡立月突然爽朗大笑,“哈哈,啊哈哈”声音怪异。厉声说道:“老匹夫,听好喽,薛婷我俩本就没有感情,是我骗上手的,正好你抢去,省我多大的事!你也就配穿我撇下的破鞋,哼,更配戴绿帽子的主儿。我怎么能不高兴呢?今天我就让你这个老脸好看!”声音又亢奋又激情,要把心底的怒火一并燃烧着迸发出来。“听好了,老东西!你充其量也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傻驴,甚至比傻驴还要傻。舔人的屁股沟,穿人家的破鞋,戴绿帽子还美嘞呢?替人家养孩子不是鹧鸪替麻雀报蛋嘛,真有你的!嗬!你的美丽的名声远不止这些,龌龊下流的东西,臭气熏天!你个强盗,谋财害命的强盗!你还有脸活在这世界上,多现世啊!还有你那贼父亲,你认贼做父,强盗头子,强盗头子!”他戳着手指,无比愤怒。而且声音特别响亮,向世界人民宣告似的。“你们一窝强盗!我要向世人揭开你的真面目,光天化日之下让你无处遁形!看看吧,武士,看看吧,正人君子!穿着衣服的禽兽,江湖上的畜生!你不是怕我把你的丑事抖露出来吧,而我偏偏知道你的丑事。以前还顾及同门师兄弟之情,现在看大可不必了!你想把知道你丑事的人都赶尽杀绝,欲盖弥彰,我偏不!” “住嘴!满嘴喷粪的家伙!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又有谁会信呢?谁知道,谁给你证明呢?斡立月,你听好了!陈传年那个偏心的老东西,不是处处都偏向你吧,你尽得了他的真传,又能怎样呢?还不算人模狗样儿地活着,也没见你光大师门。” “你个欺师灭祖的东西!还有脸提及他老人家,你个遭天谴的,这笔账迟早会跟你算的!” “我天天都盼望着你来算账,这不,今天又来了!他死有余辜,老东西!况且,我现在从不使用他的武功,那么下三滥的武功丢不起人!来吧,今天就来个了断吧。恐怕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却没有奔斡立月袭来,而是攻击李先道而去。斡美玲第一个就跟他拼起命来,姑娘虽然会个一招半式,但在巴彦陀手里就等于白给。巴彦陀的剑奇快无比,且锋利异常,只看到剑花闪过斡美玲一声尖叫,脊背薄薄的衣服给挑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就染红了衣裳。就在与此同时,郑昌国的大板斧撞击在了巴彦陀的剑上,一道火光夹着“铛”地一声沉重的声音划破长空。他们犹如猛虎与蛟龙,打得难解难分。 而斡美玲的受伤让李先道与斡立月都吃了一惊。毕竟她是为自己挡的一刀,李先道可看得真切,所以心里很是歉疚。他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搂住摇摇欲倒的斡美玲,就往一旁躲闪。后面紧跟着老怪物,他的脸有些惊慌失措。“天啦!连女人都不放过。”他一边嚷着一边晃着手臂,这个动作是李先道依稀记得的,对,就是在那次荒唐的婚礼上见到的。不错,怎会有错呢?那张怪异的手臂以及同样怪异的动作已经一次就足可以了,就可以印在老海里了。 部落里的人嗷嗷直叫,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那种怪异的叫声,同时传遍每个角落。翰伦卑族的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不约而同地惊诧住了,而看到斡尔塔族人蜂拥着往一块聚,就是无数的工蜂向王子靠拢——多疑的翰伦卑族族长也是一愣。莫非斡尔塔人要耍把戏不成?摆什么阵法或是什么一种新的战法?一种尖锐的c沉闷得如同钝器刮着锅底寒碜而刺耳的声音传入耳膜—— “不好!”翰伦卑族的族长说。可是话音未落,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他目瞪口呆—— 这些丑陋的怪物恰是老毒物的宝贝,汹涌着席卷而来。成千上万的毒蛇,花花绿绿,瞪着燃烧磷火的眼睛,闪闪发光;恰似饿了百年之久的凶残之相,咝咝啦啦乱响的信子极尽愤慨,要噬骨啮肌,铺天盖地而来。“啊——倒霉的家伙!”巴彦陀惊叫,脸色煞白。“天杀的,好快!” “快!聚拢来!”翰伦卑族的族长断然喝道。“快!快,要命的!” 可是,当他们骇然着执行族长的话时,已经来不及了——该死的家伙!魔鬼的儿子,变幻无尽的姿态,直立起来的身体简直不是蛇,而是一杆长矛;匍匐着的也不在是蛇,要比蛇更灵怪更具杀伤力的毒箭;更灵异的是它居然能离开地面,像飞刀一样伤人魔法的力量,真是无法能用语言来形容得清楚,用文字哪怕一丁点儿的迁就付强说得明澈。这是老毒物所独具的魅力,不愧为老毒物名至实归的称号。他更不枉费陈传年从没向第二个人提及过的独门秘技,就连当年对巴彦陀也不曾提起半句。但是生性怪癖的巴彦陀却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无意间鬼使神差溜进师父的秘密山庄,并且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此后,他才萌生了怨气,以致于到后来无法挽留的地步 “遭天谴的!——族长,还磨蹭什么呢?还不下手快呀!”可是,情急又有何用?当时,这群可怜的人即使再怎么抵抗又能怎样呢?顽冥之人能抗天吗?多么渺小的人啊,哪怕心怀凌云壮志和绝伦武功,也就是一只可怜的虫子做顽隅一搏。下场的惨烈可见一斑:有的被咬了手脚,有的被击中面部,有甚者袭击到男人的命根魔鬼的攻势是千变万化的,不是人所能料想和预见得那般美好,只要能够抑或没有不能够的全在攻击范围之内。可真是吓傻了他们。可恶的生灵被斩成两段仍有袭击能力,如同砍瓜切菜c棒槌草芥也浑然不惧,像样的c不像样的,蠕动着的以及翻滚着的,还有形如蒿木的,总之形形色色,密密麻麻各具特色,混着人血与蛇血的血泊,散着腥臭,斑驳地染红一片又一片尘埃 族长一声长喝,气贯长虹。手中扬起一阵小雨——雄黄开了花,朝蛇群挥洒。说来也怪,如此凶悍之物,咋一碰这玩意儿就蔫了头,不但不能有攻击的能力,反而有欲避舎的倾向。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老毒物桑青着脸,眼睛和毒蛇一样睁得溜圆,一分一秒都不离他切心的关注。他做了一个动作回应可恶的老东西,就是一只抖着羽毛c竖着冠子的鸡公——应该是单腿独立的斗鸡。可是,惊魂甫定,情况又糟糕透顶了 空中的秃鹫!比鹰还大还健硕,不是别的,正是可怕的蝙蝠。黑森森一片,大地都黑暗了。绿莹莹的眼睛褶闪灯泡的光辉。太不妙了!巴彦陀暗吐凉气,心里的兔子蹦跳得厉害。虽然族长心里早有巴彦陀在先前就曾有过透露,那毕竟是一种描述,一种虚拟的东西,但现在的的确确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准备硬战,打头子!”急切而且果断,他断然命令,“给我打带头的!一定” 像做梦一样,不曾见过c连想都不曾有过的士卒真有如临魔窟的感觉,浑浑噩噩又有身陷幽冥地府的感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场惊厥紧随着又是一场更大的惊厥,心脏都要炸了但是,无论如何命要紧,有一个声音犹如警钟长鸣—— “战吧!擒贼先擒王!”嘶声力竭的族长的声音浑厚而沉重。 这些可恶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低频的声音能唤起神经高度的紧张,以至于有恶心c呕吐,甚至有了结自己生命的冲动,对死的是多么地强烈啊!死在当时的心里就是一种奢望,一种多么强烈的愿望啊!不单单如此,他们的攻击也太出神入化了,您见过电影世界里的特技场景吗?听说过传说世界的无敌神兽吗?这里绝对是真实的,没有虚构,没有添枝加叶的描述——这种急速飞行的动物,就是一个既灵便又庞大的旋盘,呼呼旋转着伤人。他的巨大的薄翼伸展出来的利刺就是一根根无比锋利的钢刺铁戟,专袭击面部c头部和颈部。看那些可怜的人只要一旦被划伤,立刻就眼翻白晶口吐白沫,典型的羊癫疯发作,一头栽倒不省人事。尽管他们奋力拼杀,有的砍下了畜生的头,有的削下它们的羽翼翅膀,有的斩下它们的隐蔽的爪子,可是仍然不能确保安然无恙。一时间巨大的恐慌以及伴随着的巨大的伤害让人心跳骤然加快,惊恐不已。 “杀死那只吱吱叫的头子!杀死”声音战栗,像颤抖着的身子。“我的天啦!”族长况且如此,又何况别人呢? “拼吧!要不我们命都休已!”巴彦陀呐喊,犹如惊魂复活的僵尸。“拼了!”他真的玩开了命,置生死于度外,孤注一掷吧,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人的潜能往往是最大的,能发挥到极致。 群雄亦受到感染,揭竿而起,各个誓死反击。刹那间由受困的羔羊变成了一头雄狮,狮子的拼命可想而知,不多时就干掉了那只领头的蝠王。就像族长所说的那样,人无统领无凝聚力,动物无首领也如一盘散沙,瞬间就冰雕玉散失去了战斗力。族长一看到绝地逢生甚是高兴,遂喊道:“翰伦卑族的侥幸者,快撤——事不宜迟!撤呀”如洪水一般泄去 场地上留下无数的死者或伤者,以及满目的破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李先道善举买人心 留下无数的死者与伤者,场景甚是凄惨。有斡尔塔族的亦有翰伦卑族的,真是死伤遍地,血流成河。还有满目的凋零与鏖战过后的无限颓败,所构成的凄惨景象怎么能不使人悲伤呢?怎么能不使人无可奈何而又无的适从呢?斡尔塔族的人无论男男女女老少妇幼,皆行动起来,即使每个角落都仔细搜索,拼命抢救他们的人。李先道看在眼里,急忙招呼来德高望重的斡月立来。欲把他的想法告诉出来—— “先生,斡老先生,我有话说。”李先道不无认真地说,“依我之见,先生,只要是有生还的我们都要救。” 斡月立望着他,良久没有作声,看上去颇有疑虑。“你指这些。”他的手枯燥地指向旁边不远处躺着的翰伦卑族人。“这些人?可恶的人。你没搞错吧!他们是我们的仇人。当然与你是无干系,你可以这么做,而我却不能。道理你是知道的,这让我恐怕难从命。”他做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似乎有莫大的苦衷压得透不过来气。 “你是明白人,法老先生。依我的立场而言,都是生命,都是我的病人,没有厚此薄彼。再又说回来,你看看吧,这些个生命,你再看看他们的面孔,哪个不是厚道诚实的,哪个不是面带茫然,一脸的不情愿。多么憨厚的人啊,哪个不是跟你们的人一样?良心,先生,你忍心吗?我可以这么说——不知你认同与否,他们都是一群无辜的汉子,他们到现在死了c伤了都不晓得为什么要拼命?为什么目的要打得非死不可。你说他们不怨吗?我能袖手旁观吗?常言道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况且你的本性并不坏,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人,你能这样做吗?想想吧,先生!在没铸成大错之前尚且来得及,嗯,先生?!” 斡立月茫然了。不知如何决断,痴痴盯着李先道看,仿佛他的脸上有答案。“我咳!” “还是我替你说吧,斡先生。不救人不是你的真实本意,你的良心在颤动,在打鼓,你犹豫不决。这很正常,不怪你,是人都有弱点,你也一样。”李先道这回不再迂回,直戳他的要害。“你顾及你的威望和名声吧,想的是你这张老脸皮,担心有人议论,或者戳脊梁骨,是这样子的吗?放下这些世俗的东西吧,男子汉做事顶天立地不愧于良心,其他的都扯淡。反过来看,你没发现吗?翰伦卑族这群强盗,他们一点不怜惜他们自己的人,不把他们放在心里居中的位置。心啦,良心,民心,都是要有的,否则他们的气数就尽了。再者,你救了他们的性命,即使他们不便嘴头上说,心里是有感激有谢意的,于心思他们还愿意与你们为敌吗?乐意疯狂杀戮你们的人吗?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三思吧!一个局外人的建议,一个不愿意再看到杀戮人的规劝吧!”李先道剑一样的目光盯着他,逼视着他。 良久,斡立月说:“这样吧,我看——你尽管做吧,以你的名义。你是医生,也是我们的朋友,没人有异议的。”他看了李先道一眼,又看了远处巍峨的山峰。“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吧,我尽力而为。” “那好,告诉我关于你那些毒物吧,如何解救?”李先道急需了解的事情就是于此,必须快刀斩乱麻分秒必争。“事不宜迟,还有,需要强壮的劳力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好吧。请跟我来,一切照办。” 李先道有条不紊地建起了一个极其简陋的临时战地医院,就在空旷的昔日的婚礼场c与今日灵魂在烈火中升入天堂的地方。郑昌国c武俊秀c以及斡尔塔年轻的医生斡禅基,甚至带着伤不辞苦楚的斡美玲也和李先道一起战斗。外伤的c内伤的c中毒的都按他的安排分开,并遣人负责。郑昌国被委任施救中毒之人,原因还在于号称毒物的斡立月的独门解药让他们自己人知道最为妥当,即使自己也不想知道的太多为好。斡禅基则负责帮助受过内伤的人的调制,这一些的具体套路李先道都有交代。李先道本人的岗位自然是最迫切的一个,被刀剑或其它利器所伤,不停地汩汩地涌着鲜血,有的已经晕厥过去,情况十分危急。武俊秀以及斡美玲围绕着李先道忽前忽后地一刻不停地忙乎着,做一些细致工作女人自然得心应手,她俩俨然就是一对姊妹花,一对和李先道不必沟通就十分默契的战友。 没有硝烟的战场,考究的是智力和耐力,眼看着生命就如同一滴浪花样脆弱,捧着就从手心里溜走了。李先道为此十分感慨。一个医生是应该热爱生命的,应该尊重生命,几曾何时他没有像现在这般难受。以前,死是生老病死中必然结果,果子熟了自然要落地,而今天纯粹的青苹果,完全是受地球引力所致,是受自然的力量造成的。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无辜的少年,无辜的妙龄女孩,也被大人卷起的风暴所摧残,比残忍地撕碎苞蕾待开的花有什么区别呢?人心啦最残忍,人不作死哪会轻易死呢就在这个档口,在他的眼皮底下,目睹斡美玲小姐缓缓倒下,像一尊美丽的雕像倒下来,体态与姿势美极了。 “美玲——” “斡小姐!” 声音都很急切。李先道轻轻托起她秀发如云的头颅。“帮忙使之侧卧,快,伤口会裂开的。” 郑昌国跑着到近前,一把搂住女儿的头。“女儿——女儿——醒醒!醒醒——女儿”手捧着脸颊,有些颤抖,无限爱抚,就是捧着一颗珍宝。“你醒醒别吓唬你爹”有些哽塞,声音变了,忧郁的男人颤音。 李先道单指探索她的颈动脉,动作娴熟,遂又双指移到秀丽的鼻翼下,看是否有气息流动。一切井然而又自然。可是人们的心境却并不坦然,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埋在沉默的氛围里。斡美玲的父亲郑昌国,可怜的人啊,被这无情的一击顿时面部表情就僵硬了,凝结成了霜。如果在这一刹那同时看到安和畔鸡鸣寺那古老的石雕神像,它们几百年来风蚀的面容也要比他的容貌好看,宁愿看它,也不看一个生活的面孔。“先生,我求你!”郑昌国说,“看在苍天的份上,您救她!”摊开无赖的手比划着。“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她是无辜的,只是一个孩子。” “并不大碍,安心好了!”李先道头都没有抬,手在掐姑娘的人中。“我会尽力的,这一点你放心。你的女儿素来体质不是很差,不过也不是强悍的那种。受到外伤,失血过多造成暂时休克,不,应该是晕厥。我自然还你一个健康的女儿,我自有办法。不过接下来的事你得做,无需大动周章,简单得很——先生,只需多喝些糖水即可,照此办就行了。” “奥?”似乎不敢相信,迅疾又坦然说道:“自然,我自然信服。先生的医道是有目共睹的,我当然信得过。我是榆木之人,还请先生莫怪罪,我已六神无主了” “不介意。你尽管去做好了。”李先道回答。“依我之见,不碍事。口头上忌辛辣与油腻食物,有利于伤口康复。噢,对了,我还得有事和斡立月商量。你看,小姐已无事,稍作休息带回家就是了。” 斡美玲小姐倚在父亲的臂侧,没有做声,就是一棵秀丽的幽竹,刚经过一场飓风后身子还在平复中微颤。她似乎体力有所不及,怏怏着有些倦怠。一棵美丽的含羞草的叶子正准备遇合,而她现在却是正在慢慢绽开。她那双俏丽的眼睛一定会说话,我敢肯定,她正用这双眼睛不是在看着李先道,而是在和李先道交谈着什么。这种语言相信李先道第一个能读懂。山巅上有一片彩色的云飘过来,也正好在李先道的视力范围之内。李先道没敢多欣赏这怡人的风景,他不敢看斡美玲那双眼睛,或许心里有某些颤动而心怯,很是温和地说:“身体虚弱,有山风,还是回去吧!”再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下去,也不敢直视她。样子有些窘迫,难堪是他所能料想到的。 “不!”斡美玲说,“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有股力量让我看到了善良和美丽,从你身上给了我力量,李医生。”眼睛里闪动着春天般的色彩,让人瞅见真的很温馨。 “我只做了一个人该做的事情,我身上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凡人都有可供观赏的一面,而你们恰恰是镜子。” “我要是能有你这面镜子该多好!”斡美玲可是真会选择时机,并说出了这样一语双关的话来。 “咳!”李先道意欲岔开,“姑娘少说话为妙,免减少阳气。”他发现郑昌国正在盯着他看,像是在有意欣赏一件艺术品。那种表情,那种眼神,还有种莫名言状心思,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让李先道虽然是个老道的人,可是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在他的附近有那么多的斡尔塔族受伤的人以及翰伦卑族受伤的人,都默默地盯着他看,看看他又看看她,游来游去,意思他们都懂了,难道他李先道还不懂吗? “不,李医生。我有个请求,也是我的夙愿——答应我好吗?我想跟你学医。”姑娘不愧递进深入,欲罢还难。 “这,容我想想。”李先道有些为难,单单是学医,作为师徒男女都无所谓,可偏偏不是那么简单。“我何德何能,不敢奢望收徒弟,真是让我犯难。按现状,我处在两难的境地,搁开医术不言,单单我业无定所,飘来飘去如浮萍,一个浪荡的游医,那些个正规的医疗人没有一棍子打死我就已经很不错了,给我太大的面子啦。如何使得还纳弟子,既是笑话也是误人子弟。再说吧!” “不,错了。”郑昌国接过话说:“先生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安河在康河你的名气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多少人仰慕你,多少人敬重你。要说树敌,也是那些小肚鸡肠之辈,同在杏林却技不如人,难免有些眼红,有些嫉妒,编造些不着边际话来毁谤人,中伤人,可恶之极,难道你也信吗?” “不是空穴来风,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是你所说的那般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再说,坛子口可以封,人口是封不住的,不必为此计较,反过来想,也许对我并不是一件坏事,是好事也并不可知也,顺其自然吧! “嗯!”郑昌国颔首,“自然是最好的标准。” “定下来了,先生!我可等着你回话呐!”斡美玲追问道。“我跟定你了!” “容我三思,下来给你回复。”李先道起身去找斡立月。可是,翰伦卑族人却有人颤抖着握着他的手,表示感谢,竟然还有几个相貌淳厚的人跪下来给他叩头。嘴里咕噜着他们本族的土话,从腔调及他们虔诚的面孔,李先道能判断出他们语言所包含的大致意义。李先道心里很感动,很受用,急忙来搀扶拜如此大礼之人: “受不起,快请起!”双手扣住手腕往上拉,“起来!起来!让我受之不起。” 他们彼此执意了一会儿,也算是大喜。山遮挡了光线有阴暗投来,正好罩住了他们——这些个怀揣感激之情的汉子尾随了李医生的后面,小声议论着非要去,一定要面见毒物先生。 毒物先生自上次受了伤没见好转,今天只不过是强作精神在巴彦陀及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现在正仰卧在逍遥椅上闭目疗伤。李医生为他把了一手脉,情况不是很乐观,但也不至于立刻毙命。他短做介绍与叮嘱,话题就转向了翰伦卑族人,并指向外面等候的人。其实在来时他的眼角就扫视到了这几个人,心里正在盘算,还没有敲下底。李先道指他们的意图他也不晓得,只好顺势静待其变吧。无独有偶,本族中几位能主事和能参事的人翩然而至,顿时气氛就活跃开了—— “李医生,”不约而同说道,“我们的恩人!” “大家好。恩人不敢当,聊尽绵薄之力。”李先道心里欢迎他们的到来,无疑是为利于自己的想法占了上风。“既然大家来得都很好,我有个不情之请,关于这些异族人,看各位的意见如何。先前,我本人擅作主张,当然还劳烦过你们族里的人帮过忙。有什么不妥我来担,诸位——好生之德谁都有,大家也不会例外。这里,我想以我个人的名义谢一个人,你们尊敬的法老先生!我想说谢谢你。”李先道此时抬出法老先生,并把它置于高处,是有他的目的的。“众位来了,自然也得仰仗诸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法老,没有说话。法老欠身煞是艰难的样子,说:“李医生的话并不无道理,一个旁观者个有着丰富知识和社会阅历的人,他的意见有必要听,并且出自于良心的善意,我征求过他的意见,并且我默许了。在今天那种艰险的环境下,相信大家的眼睛不会说谎,有目共睹的实情。先生险遭不测,而他始终面不改色,不畏强势,胸襟是何等的博大,何等的豁亮啊!他是我们族人的恩人,他的意见我们能不听吗?他的建议我们能不听吗?诸位,想一想。翰伦卑族人是走了,可是事情就此完了吗?” “先生说得极是,我等相信。”一个面部焦干c并带有许多须的中年人说,“我族遭遇如此大劫,是可悲。但凡是帮助过c用何等方式支持过我们的人,都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现在以致将来要团结和利用的人。” “说得好。”门边一个说话,声如洪钟,却带有几分山谷回音震颤的腔调。李先道不禁扭头仔细看一番:中等身材,敦实健硕,高鼻梁鹰钩鼻,薄嘴唇高颧骨,还有几缕须飘飘然。李先道幡然警觉,此乃野人谷野人堆里的另类,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异族人在斡尔塔女人身上所扮演的角色。他颔首“嗯”,果然如此。不过此人的声音压过了他的浮想,“说得好!我族遭受几百年来最大的劫难。众所周知,本部落日益凋零,不能强盛,才缘由外族人的侵略,外来人的屠杀。引以为戒吧,是李医生提醒了我们,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但凡有理性的人都醒醒吧,睁开眼吧,即使心无韬略,学学人家总可以吧!我责无旁贷,百分百赞成”这个时候,李先道看到一个急匆匆的男人跑进来,喘息着附耳斡立月说些什么。斡立月顿时就变了脸色,“啊畜生!”他骂道。“去,继续监视。” 都停了下来,一时安静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定不是好事,人们都心知肚明。 “那好,索性我就告诉大家。李医生也不是外人,跟他还有一定的干系,听听最好。想必大伙都是晓得的,斡美玲小姐有一个相好的,名字叫斡木绝,是我当月下老从中撮合的此事。李医生现在知道了,以前没人敢露,不奇怪。本部落女娃儿包括女人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偶,即使父母也不得干涉。你现在明白了?美玲小姐有意爱慕你,难道我们没看出来吗?不是,绝对不是。我们有部落的规矩,有部落的法则,是自由的,人人享有的。李先生,你明白吗?希望你现在能明白,我们在你和美玲小姐身上,包括她的父母都不去干涉。也为此,心地狭小的斡木绝认为难堪,抢了他的女人。你说可笑不可笑?什么他的女人,本部落的女人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只属于她自己的决定。” “我不想!会这样——”李先道说。 “不是的。与你无干,放开它丢到脑后吧。现在是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跟一个汉族女人好上了。这还不要紧吗?知道汉族女人家就没有家规矩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祸事马上就要降临了!不说了,不说了!来吧,斡尔塔部落就是一个是非之地。眼前要紧,快,把翰伦卑族人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归心似箭 晚饭后,李先道与斡尔塔一干人还在斟酌翰伦卑族人之事。忽然有人禀报斡古诺家又发生了大事,众人皆惊——斡古诺的儿子c李医生的患者突然一命呜呼。 “啊——”李先道一声尖叫就冲出了门。他的脑袋立马就大了,因为几天前的影子又出现了——白长勇那副嘴脸,那些如锥刺骨的话,在酒席间奚落c讽刺c更有谩骂的象征,最让他铭记的是他的仇恨似的警告。都不算什么,比起来没什么了不起,可以去承担一切。可是,有一点他怎么也承受不起——诺言,一个男人的诺言。如今男主人死了,满负嘱托的儿子也死了,一切都成了空话,成了戏话。还有,对武俊秀的承诺,拍过胸脯。还有,接下来的就是灾难,是对自己的,也是自己连累给他人的。 老远就听到女人哀嚎的哭声。一个丧失爱子的女人的哭声,一个刚刚丧失丈夫的女人的哭声,听起来是多么地揪心,多么地催人泪下!但凡有一丝情感的人,铁石心肠也好,一具骷髅也罢,都会为之打动的!李先道突然觉得脚步沉重,心比脚步更加沉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蹑瑟着往里进。 第一眼看到一位痛失爱子的母亲,就震慑住了——一具披头散发的鬼魂在狂舞,垂心捶背,要把心肝掏出来。声音凄厉能撕碎肝胆。一会儿爱抚地捧着儿子的脸蛋儿,一会儿俯首孩子的胸口,有无限的话对着心说。旁边,可怜兮兮的武俊秀也在垂泪,默默地溪水泛滥了脸颊。可悲啊!一个母亲!可悲啊,一个年轻的生命! 李先道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走到她们跟前去的,大概是爬着过去的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记得了。不过,他的意识尚且清楚,也是被一个情景惊醒了——孩子的模样太恐怖了,被这副模样给浇醒了。孩子当时满脸肌肉都在抽搐,以致凝结成忧郁的条索状,想必是某种巨大的惊骇所造成。死了到现在也没能恢复。眼睛几乎瞪出眶外,并不是某种谗妄和惊厥之类所造成的现象,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医生来说,已经告诉了他一些隐蔽的东西。他望向孩子的手,一种他也不曾见过的现状惊愕了:患儿几乎欲把指甲嵌入木床之内,使出他平生的力气,以至于指甲断了,指根涌血出来。他死得一点儿都不平静,拼搏过,搏斗过,不管是魔鬼也好,还是加害他的人也罢,他为自己的生命争取过,搏斗过。这一切瞒不过医生,瞒不过一个智慧与想象超人的江湖郎中。 忽然乱哄哄一片,还夹杂着狗的狂吠,进来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喊道—— “谁是李先道?李先道在哪?‘’ 情况不妙,李先道第一个察觉到。可是人已经进屋了,是伴随着尖厉的叫喊声进来的。 “我是。”李先道应道。 “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厉声说道。 “你知道你犯啥错了吗”和第一个并排的那位讲道,“买狗皮膏药的先生,你图财害命,东窗事发。”摆着一副蟹头,近似阴阳怪气地说。“有人举报,白乡长特命我们来拿你。” “对不起,先生。”后面的几位说,“我们听差从命,你谅解。”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李先道心里感激。 这时候,斡古诺的女人停止了哀泣。她僵硬的表情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任何表情,痴痴地盯着李先道,目不转睛。当时,这些个人看到这副容貌都惊呆了。一个女人,受到如此打击后的样子,怎么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视呢?——蓬头垢面,连衣服都浸满悲伤,没有一点生气;目光呆滞,不带任何一种色彩,甚至连眼皮都和僵尸一样,不会跳动,也不会有感觉。把这些综合起来想一想,不,是看一看,你又会有什么感受呢?看官,你忘记了我提到过的石雕像吗?忘记了黑木崖石柱上怪异的雕像吗?当然不会。不过,我却想到了竟是石狮子,它们蓬卷的头发更相似。所以,一头石狮子怎么会对一些差官有反应呢?怎么会对他们无干自己的话作出回应呢?不会对李先道做出任何反应也极为正常,人之常情嘛。她心底里除了被悲伤c绝望和孤宁无助塞得满满,可能还蕴藏着那么一点对李先道的失望,怨恨,这也正常不过了。为此,她没能站出来说话,哪怕一句也好,李先道想,在差人面前有个台阶。话说回来,这个台阶他是多么希望和她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对不起这样微不足道的话,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内心是多么渴望啊! “还有这位娘儿,嗬——俊着哩!”那个并不和气的人开始找茬。武俊秀无心还牙,目光忧戚地盯着李先道。“啊!背时的郎中,你对女人真不外行,比起你混饭吃的把戏强多了!哈哈哈哈”一阵讪笑。 “嗬——啦——嘿!快活。”一个兴高采烈的腔调附和而来,“这么精彩的场面怎么能够没有我们呢?不,我不是看热闹的,酒都没顾上喝就来了,恭喜你啊,李先生!哦!郎中先生。”闻声不如见面,他一出面气氛就快乐起来了。 摇摇摆摆地走来,颇有跳大神的韵味。腿踉跄着c僵硬如同假肢,手还那么不协调地摆动,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鸭婆,或一个滑稽的划旱船的家伙。眼睛倒是不小,可是贼光直闪耀;薄嘴唇,尖下巴,颧骨高隆,脸上没有肌肉,怎么看都透露出几分狡黠c奸诈和毒辣。“我以牛爷爷发誓,这个阴险的小人,我们要将他绳之以法。看!这帮兄弟干得多好!” “哇!斡木绝后生你真行。有你天下就真的太平了,看好戏吧,伙计!” “当然。兄弟们,搞倒一个流氓远比搞到一个娘儿愉快!” 李先道陡然想起斡木绝这号人物,原来就是他——斡美玲小姐不肯认可的男朋友。原来就是这般模样,这般德性。李先道心里顿产生不快。心想,不就是闹成这般地步吗?索性就闹吧,事情再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抖擞精神,干吧,心里说—— “哦!冒出一个厚颜无耻的东西,墙倒众人推嘛!”李先道反讥相趣。“你不就是那个被姑娘甩了的斡木绝吗?世界就是狭小,偏偏我们又碰面了。” “啊!无耻的家伙,你终于落到我手里,看我不收拾你。快,把这个流氓c无耻之徒吊到耻辱柱上去。快,你这个家伙!”他不是在说,而是在咆哮。疯了,彻底疯了,因为戳到了他的软肋。“还有,那个骚娘儿,一同带走。看吧,好戏就要开始了!” 那个无事还找事的鹰犬,听到这话,快活极了,就往前冲。 “先生,恕我直言。这位弟兄是贩牲口出生,绑牲口他最在行,今天他又重操旧业啦!”说着推搡他旁边的汉子。“喔,听我说,这个害死斡家父子的郎中,我呸——啐你脸不为过!什么狗屁郎中,一文不值,纯粹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小人。这样也罢,他还抢夺人家的女人,还是一个色魔,一个流氓!还有那个撒马尿的妖精,她们是一伙的,演双簧的。你们说该不该整她们?” 没人支援李先道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有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虽然集聚了不少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出头帮助的人。李先道心知立场不妙,但为了一口气,为了怄一个男人,他毅然决然地豁出去了。他望着被绳子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武俊秀,百般话说不出口,心里一阵喟叹。 李先道看着那根龌龊的柱子,就是斡尔塔部落的耻辱柱。先前自己亲临观看过在此受刑的人,然而今天轮到自己了,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啊,就好像做梦一般。不但如此,还牵连上一个女人,一个十分无辜的女人。 李先道被吊起来,悬空晃着秋千。武俊秀也不例外,她们都在那根该死的横梁上荡悠。李先道现在真的无力回天,但嘴并不示弱: “不分好歹的家伙,有种往老子一人身上使,朝女人家身上使算不得好汉。” “你也佩提好汉二字,呸——羞死人哩!”还是那个步步不让的家伙挑衅,“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无赖c流氓c色鬼兼买狗皮膏药的郎中!” “你们说什么我都可以招,唯独你们拿女人来说事我看不起你们,蔑视你们,卑鄙下作的东西!”他看见斡立月c郑昌国等一帮人朝他赶来,后面跟着翰伦卑族手过伤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斡立月老远就喊,“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我住手——”声音划破长空。 斡木绝听出声音是谁,先是一愣,有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到底还是有些惧怕斡立月及其他一些人。在贼眼荒神之际,他突然瞅见了那个专横跋扈的家伙——天啦!救命稻草。他不住地给他使眼色,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好角色!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整一个人,并且还有人拍马屁,怎么能放过呢? “来得好。我正要找主事之人呢!”他得意地说,也是给斡木绝听的,证明自己的说一不二。 “放下来!放下来!”法老先生吩咐斡诺皮和衲玛塔等斡尔塔的勇士。 “我看谁敢!”他大声喝道,“谁敢!不要王法了!”他凶神恶煞般截住来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们代表政府执法,翻天了,你们这些刁民!” 被僵住了,互不相让。斡立月只得上前交涉,马上就有擦枪走火的危险。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他们身上,李先道及武俊秀皆也盯着他们。可就在视线被转移这个时机,冷不防闯进一人来,顿时就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斡木绝希望得到c而又不能得到又充满怨恨的斡美玲小姐。她气势汹汹地举起砍柴刀正欲砍断绳子,立马就被心里十分警觉的斡木绝看见。我的个天!底线被彻底撕破了,更多的是愤恨c气恼,还有些羞耻在作怪。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并搡倒了斡美玲。“好你个贱人!”破口就骂。 斡美玲原本就虚弱,一搡就跌倒了,挣扎着就是爬不起来。郑昌国一个箭步赶到,一记耳光打得他嘴角就冒了血,又是几个连环嘴巴,抽得斡木绝眼冒金花,鼻血直往下淌。“我我”晕了台,话也不能说出来。为首的那个挑事差人见状,怒不可遏。“给我上!统统抓起来!翻天了,抓起来!”怒吼着c咆哮着命令道。 瞬间事态就扩散了,从熊熊大火燃烧成汪洋大海——火海中挣扎的人呀,无不拼了命。差人要抓斡尔人,可是偏偏他们硬是不肯。斡尔塔人野性山一样的男人,怎么可以屈服强暴呢?既如此,搏斗就成了胶着状态,谁不肯相让谁,谁也不肯低头认输,这样一来,场面岂不胶着c混乱c宏大,把个简单的场面烘托为剧烈的群殴场面。斡立月瞅着如此情景,抓耳挠腮心急如焚,担心闹出大事来。他心里何尝不清楚民不于官抖的道理,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性。 然而,李先道虽然身体在受着煎熬之苦,但理智并没有丧失,现场告诉他,经验告诉他以及紧要关头一切智慧都告诉他,必须有个了结,尽快地。遂让晃荡的身体尽量克制平衡,让摇摆的幅度变得小些,高声喊道:“斡老先生,过来!”摇晃着断续开,“我有事交涉。” 斡立月速到近前,斡美玲也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仍然很虚弱。“先生!”她深情地说,也很无奈。总之,心情复杂。李先道示意她不要管。 “先生!受苦了!”斡立月说。 “不。这是定数。停止吧,一切的事情我来承担。”他望着他们,目光恳切。 斡立月望着他,目光肯定,并不惊异。只是直摇头,不可以,不可以,这怎么行呢?他明白李先道的意思,可是让他犯愁,犯难,无法决断。一切都在眼眸中,一切都在无言中!斡美玲既悲伤又无限怜悯的表情让他顿时震撼c感动,她嘤嘤地啜泣,直摇头。心地善良的人,李先道看清楚了,是现在;心地善良的女人啊,他心里烫热,心里感激。这又算什么呢?不是很好吗?心里想,值了!人生太值了! “不要抗拗,我跑不脱干系。死人了,你知道吗?死人了!我有罪。你也难脱干系,你们也死人了!你有责任。事情是需要有人来担待,就让你我来吧!” “咳!哎!”他真的无辙,叹息有何用,但又不能不叹息。“我无能,但我不能无义啊!先生是有恩之人,还遭此劫难” “不要说了!你下令平息此事吧!”李先道哀求道。“你难道愿意让我受更多的罪吗?” 斡立月悻悻地走了,只有斡小姐哀哀戚戚地站在那里,弱不禁风,还梨花带雨。好不凄惨,连心都惨透了。 “住手!住手”斡立月喊,“住手吧,就由着他们吧!”后面的话已经是有气无力了,“由他们去吧!” 又风平浪静了,瞬息就变了。他们占了上风,倒戈牛起来。蟹头抽搐着脸吸了一口气,整张脸都挤压到一块去了,与此同时还耸了耸肩膀。正色道:“识相就对了。法律,知道吗?神圣的法律,无人敢违抗。” “哦!先生!”斡木绝又复活了,又有勇气站出来说话,“是的!先生。国有国法,家有家法,我们部落有部落的规矩,我请求您尊重。”有底气了,豁出去了。表情显得既巴结c雄纠又愤恼,恨不得咬碎牙齿。“吊死他!”他又重复“吊死他!” 李先道一听傻眼了。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赶,没有余地,不给丁点儿机会。心里说话:“死何足惧怕,但冤枉得很,明摆着是公报私仇,藐视法律。不服!绝对不服!虽然自己有错,愿意承担,但不是这样子的,不是!他斡立月要吊死我,我只当回老家,不皱一下眉头,更不会有怨言。这个龌龊的人,以及还有这个蝎子心肠的人,栽倒在他们手里绝对不服!”旋即努力平息心情,让理智恢复,不再激动。一定要找个解脱的办法,一定要逃出他们的魔掌,一定! “我说,诸位——”李先道尽量委婉着说,“诸位,能容许我一个将死之人说句话吗?一句心里话,死而无憾!” “都他妈的住嘴!老子有话要讲——什么他妈的狗屁族规,它能大过国法吗?不能!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把人吊死了我也无法,不是吗?你们这个贼窝,地头蛇,我能惹得起吗?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吃亏了,惹不起,躲一躲总可以的嘛!下来的事我们来摆平。”“啊,谢谢!”斡木绝抢着说。“我让你开口了吗?闭嘴!可恶的东西!”手指着斡木绝,寓意未尽。“听好喽,你们的事我不管。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就像天气一样晴朗______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看戏!一个将死之人的忏悔和告白,一个淫棍和一个郎中临死的感悟录——请!” “说吧,死人!”斡木绝催促道,他如领圣旨,又活灵活现,耀武扬威起来。“说吧!——遗言!” “不服,我不服!”李先道说。 斡木绝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乜斜着眼睛看他。“去上帝那儿说理去呗!” “我们现在处在什么年代了,知道吗?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和国的天下!看,天空多么晴朗!怎么就有你们这些个法盲c兼流氓,如此下作c无法无天之徒。可悲呀,我是可怜我自己,也是可怜你们啊!知道吗?我今天死了,你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我相信。青天昭昭,不会枉死的!”他停顿下来,滋味太难受啦!被垂吊着,,身体酸了,累了,酥了,再麻了,没有感觉了,再下来就感觉要死了。生命的游丝越来越微弱,就要断了,等不到下一秒。他需要休息,再也坚持不住了,心里的罪比身体的罪还要大,可是他现在愿意永远休息下去,不要再醒来。 他看到他们讥讽的笑,以及兴奋扭曲的脸;看到无能为力而心如刀绞的翰伦卑族人,在祈求上苍;看到奄奄一息的武俊秀,慵懒的眼皮好像要睡去,这一眼或许就是诀别c永远的再见了;他看见美丽的斡美玲,依然是那么美丽。她扑倒在石柱下,拥抱着那根阴森可怖的石柱;看见斡立月等许多人落泪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眼观望这个美丽的世界,并成为永恒。他突然想到了老父亲,妻子阿卓,儿子c女儿,以及傻姑心如刀戳,百般不是滋味。痛啊!与亲人不能再见而要做骨肉分离的生离死别。想到此,他再也无法抑制,一股悲愤,一股电力涌遍全身,一股力量彭勃而起—— “畜生——!”声音是那么地洪亮,那么地震撼,那么地夺人心魄!所有的人都惊讶了,惊呆了,因为这是一个正义的吼声。“有种我们正大光明干一场!” “快,吊死他!”斡木绝大喊。 斡美玲一直浑浑噩噩,难以支撑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续喊声惊醒了,复苏了,灌以神赐的力量——突然一跃而起直奔到斡木绝跟前,一扬手给他个正着——我的天啦!原来是一把劈柴的刀,给这家伙削下一坨肉来。胳膊没砍断,却可见森森白骨。这个可怜虫开始还不以然,看着自己的胳膊与地上的肉发愣,发呆,只是惊愕。可是几秒钟后,痛阀光顾到他,他像杀猪般嚎啕起来,开始是捂着胳膊转圈,一头受惊的驴,接着是垫着脚蹦跳,这一次是开花的豆子,紧接着是蜷缩在地上,欲表演驴打滚。 “干得好!”李先道大喝彩,“我没看错!” 那个好事的家伙默不作声,看看李先道,看看斡美玲,又看看大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透了什么。总之,那副德行既惊愕又高傲,还有几分自以为是智慧的优雅。 李先道接着说:“这个女人值!以前我心里还有几分不愿,现在看来我错了,小瞧了,看走眼了!今天无论如何都是意思,索性就把心里话掏出来——我爱上她了!”这句话他说得特别响亮,是有意提醒在挣扎中的斡木绝听到。“听见了吗?我爱她,十分地!”顿了顿,他触到了她的目光:多么地清澈,多么地饱含深情啊!他明白了一切。遂又说道:“她用生命去护我,值得我爱,相信她是爱我的,不会有错!”语气突然变得低缓和悲哀了。“只是,我没福分,今天就死了。” “好!”有人高喝彩。在人群的背后,走出一人来——白长勇,对,就是他。安河乡长,山高地远他就是皇上。“好动听的爱情宣言!多么高尚的爱情!你——李先道先生,有名的郎中,不但如此,更是一个情圣c情种,情撒世界的情魔大师!我得好好欣赏你这副身板儿,有啥高超的本领,女人一见你的裤腰带就不能自拔c就着魔了。” “乡长,救我。”李先道说。起码他知道,数落一番也罢,但不至于立马被吊死。身为乡长,他不会像这帮人知法而犯法。 “我说过,你忘啦!警告过你,莫乱搞。看,中了,搞砸了!还得我出面,别自以为是。去,解下来,带走!”后面冒出几个人,全副武装,还带着家伙。黑洞洞的枪管透着阴森的杀气。“还有这个娘儿。”他指向斡美玲说。“以及你这个相好的,她我早就认识。斡先生,你们黑木崖斡尔塔有事,你能脱掉干系吗?嗯,走一趟吧,接受调查。” “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力求自保。” “我说过是你们惹的事吗?说过吗?听清楚喽,证人,接受调查。” “好吧。”斡立月说。“我能再耽搁您一分钟吗?就一分钟。我托付一个管事的人,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好,去吧!”他有些不耐烦了,搓着手。 “我能去讨回我的钱吗?”李先道小心地说。 白长勇噗嗤一笑,他以为李先道钱迷心窍,这个时候还不忘讨钱,真是个笑话,而且迂腐得幼稚。旋即一挥手,意思是滚吧,懒得搭理。 李先道与斡立月在他家的门口比划着说些什么,像是有争执。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到底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依计行事 李先道与武俊秀虽被强制带走,总算脱离虎口,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同时押走的还有斡立月,受伤的斡美玲小姐。他们一干人被关押,接受调查,祸与福现在不必细说,还是回头关心一下他们的老巢,以及那些小鸟将如何。 黑木崖笼罩在阴霾的氛围里,跟人一样伤了元气。而这些大自然渺小的虫子们,能托起一片天的斡古诺死了,斡立月被带走了,就只剩下青状和老弱病残。不过,临行前李先道跟斡立月有过提醒与交代,慎之又慎,重之又重。事关如何,这是起死回生的一剂。 首先,我们提一下那个祸害精,受伤了,斡木绝算是自找苦吃。靠山倒了,族人视他为叛离,还不止这些,就是斡尔塔族人的败类c落此下场是最有应得。斡尔塔的年青医生斡禅基无论他如何哀求也不肯给罢手,“去吧!”他说,“还发挥你祸害的长处去吧,孽障!”。斡诺皮及衲玛塔等人都要揍他的脸长记性为此他的下场我们就不谈了,想必结果的凄惨已有预见,为此,捎带一句: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斡禅基等众人热情款待翰伦卑族人。他们的伤已无大碍,无不洋溢着感恩c愧疚与结识的快乐。这一堂聚会也是李先道运筹之中的事情。我们且看这些翰伦卑族人总不是石头吧,人家对他的好不会看不出,一点不知道吧。因此,凡不是草木之人都有一颗感恩的心吧,李先道正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或者说是人的心里,才有得戏可唱。果不其然,真可谓水道渠自成。翰伦卑人中的一个首先发言了:“我作为一个挑衅者c亦或一个侵略者的身份说句话——首先,是向你们诚挚地道歉。万般都有个头,端尾不用我讲大家都清楚得很。”众人投来赞许的目光,自然有他自己的弟兄。“我们死里逃生,这般心胸c这般功德是谁?摸摸良心,扪心自问,还有什么可说的!李医生c斡立月等以及其他一些正在受着煎熬的人——我们能做点什么呢?我们该做点什么?”一阵沉默,问着良心的默然。 “依我之见,症结在根,帮需究其根,巴彦古利兄弟!”一个搭腔道。一个四十开外的汉子,有几分阅历的样子。 “那我谢谢你们啦!”斡禅基赶紧补上,“谢啦!只是哎”却不再作声了。满腹忧虑及满脸愁云,却是个优美的伏笔。 大家疑惑不解,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唔,”巴彦古利打破沉默,“有何难处,还请明示!” “咳——哎!”他继续叹息道,“不是于你们不义吗?使不得!” “有何妨?请道来。”他又搭腔了。“不会比死更难吧!” 斡禅基窃喜。心里话,就是这个火候,要的就是这样的话。“依李医生之言,人有好生之德,做了点该做的事情,反过来,板凳都没热,就要人回报,这成什么了?其二,不是陷你们于不忠c不义吗?对你们的部落不忠,对你们的族人不义呀!怎忍心?我做不到。” “做事得对得起良心。话说回来,我们是平息纷争,于双方都有好处,不是挑起事端,这是不一样的性质。那好,当着众兄弟的面,赞成的说话!以后的不好由我来承担。”他再次发言。 “我们赞成!”翰伦卑族人一口同声地说。 “还是我来承担吧!巴彦库特哥哥!” “我们听你们的!随时效力!”他们又说。 “好!”巴彦古利说,“我俩共同承担吧!” “谢啦!” “谢谢!”斡诺皮c衲玛塔及其他一干族人大声道谢,并举起酒杯表示感谢。 “好!”斡禅基放下酒杯,“我想解开疑团。我想其间必定有人作祟,你们意见如何?” 巴彦古利和巴彦库特陷入沉思。其他的人都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场面顿时充满生机。翰伦卑族的兄弟们把心里想的,耳朵听到的以及眼睛观察到的一切都互相倾吐出来。突然他们提到一个人,巴彦库特顿时茅塞顿开,心里豁然开朗——对,就是他!他突然想到了他,一个平时所不能见的陌生面孔。一个并不是部落的人,他却和部落领导有过神秘接触,鬼鬼祟祟,很是让人怀疑。“啊,兄弟们!”他提高嗓音,“我想有眉目了。”他转动着眼珠子,那副神情在平素是很难见到的。 ”不要问了,我自有主张。巴彦古利,兄弟!真相就要明白了,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要问,有你惊讶的时候。”他说得倒是很轻松,可是听到的人却并不轻松,有个结揪着心。 “既然大功告成,庆贺吧!”巴彦古利高兴地说,“道谢吧,仁慈的主人!谢啦!热情的款待。” “就静候佳音吧!”巴彦库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两个女人一台戏 李先道与武俊秀以及斡尔塔的人被一同关进一间屋子,确切的说是公社储备室的一间空房子。里面阴暗潮湿,而且扑鼻的霉气味刺人鼻喉。没得挑,管理人员横着鼻孔说房源紧缺,这已经不错啦!摆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叽叽咕咕地像是对自己说话,已经很不错了,那些个蛮野之人还不如这呢。那些个野蛮主人想必就是指翰伦卑族人吧,李先道如此推测。李先道突然想到,事起端倪与他们密切相关,怎能少了他们呢?再者说,撇开啥也别说,从李先道的心里就过不去,绝不是期盼落井下石那种卑鄙心里。李先道需要从新审视事态的严重性,不过,眼前的坎就难过的去,不单单是这龌龊的地窖,无法住人,于自己和男爷们也罢,可是偏偏有女眷,有女人也无所谓,可偏偏他们有受外伤的,这叫如何是好。常年不通风换气,又阴暗潮湿,霉菌c细菌c病毒等危害健康的东西肆意滋生,多如牛毛,尤其对外伤来说一旦他不敢想象后果,很好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他不得不勘察一番这里的情况。啊,他心里惊呼,受到这样的待遇真是受宠若惊——自己可怜的小屋竟在碧潭之上,在巉崖之下,魏然而嶙峋的山石仿佛立刻就会倒塌挤压过来,气势汹汹,望而生畏。潭水碧绿而宏大,与上面磅礴的立岩遥相辉映,这间可怜的小屋就在其间,是那么地孤独和渺小,就如同巨树的枝丫下隐藏着的一个鸟巢。李先道他们一伙人就隐蔽在这个巢壳中。原来安河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李先道感叹,在以前他是不会注意和观赏这样的风景的,这种羁押让他有了亲近自然的机会,也亲近了社会,亲近了社会之中的各角色的人。他踱着方步,回首脚下,思绪还是拉得老长。他不愿想,可是又控制不了自己,就像他的自由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被别人牵着走。自己脚下踏着的这方土啊,到现在才看清是多么地糟糕呀,长了霉,变了质。本不应该的呀,可是都是人为的原因,又有什么法子呢,就如同现在,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握c所能控制的。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变成臭虫,蜷缩在一个地洞里,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吗?看看吧,这个地窟,这个魔窖,还有这帮魔鬼样的人,他们的模样,以致于他们的举止怎么那么像魔鬼呢,现在!美丽的魔鬼斡美玲真的成了魔鬼了——眼窝发紫,在不住地往下陷;荣光的面颊被一种忧郁的c宁静的c从心底里升腾起的雾气笼罩着,虚无缥缈,仅从现在的睡姿就可以看出。另一个女人武俊秀也萎靡地把身子倚在墙上,脸背着光,想来她的神色和背光里形成的暗影是吻合的,这也叫顺从了自然。而魔头斡立月不管地面的潮湿与邋遢,把个身子摊到地面上,或许他的伤在和他较劲。有一点李先道很认可,他把自己可以完全拥有和享受的一块木板给了斡美玲,告诉说爷们儿哪都可以将就,唯独女人不可以。这样斡美玲就可以像现在的样子蜷缩在木板上休息了。 环境大概就是如此,关于老鼠c蝎子c千脚虫等一些更为卑鄙下流的东西我们还有必要提吗?人的事情我们都管不过来,还有闲心扯这些淡吗?不过它们也是肆意妄为地在影响,甚至在吓唬着他们。人这种生物本应该比它们高等一些,可是,现在它们居然和他们同室而居,比他们更有自由,更加快乐。李先道感慨,羡慕要是自己是一只老鼠多好啊,无忧无虑地活着!昨天深夜进入这个其它物种的世界,打扰了它们,也扰乱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休息一下,真的是精疲力竭,饥寒交迫,不能支持了。 武俊秀想家了,一个母亲惦念自己的孩子,心更加迫切。所以她的心思在随着回家的路驰骋。身体慵懒但思想却是一团火,一股欲喷发的岩浆,一刻也不停留,马上回到自己那个有小鸟的窠穴。事与愿违呀,身居牢笼,一切都是幻想,都是泡影,只能徒增加伤感。她这样想,靠着墙,不至于身体像一座山一样马上坍塌下来。 而斡美玲就更惨了,伤痛在加紧折磨着她,迷迷糊糊在半睡半醒之间游荡。昨天,她拼了命救李先道,体力几乎用尽,如同灯枯油竭,最后的亮光在燃烧。当最后的希望和喜悦临近时,这也是自己的初衷,这股强气流随着球体的泄空身体逐渐瘫软,空壳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犹如软泥坍塌在地上。现在,她的心里最少是踏实的,无忧虑的,甚至是快慰的,欣喜若狂的。竟管身体在昏迷,病倒了,可是思想却很活跃,宛如又在眼前,历历在目,一切是那么地鲜活——电影呀一幕幕在眼睑下呈现,播放,场景c人物呀,都在过去的现在时进行,大脑这方生动的银幕呵总能微妙地c活灵活现地再现过去的镜头。影片总是那么长,那么惊险,那么刺激,心脏都快迸裂啦!可怜的人儿,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逐渐通向昏迷的路上前行。按医学人的说法是临界意识恍惚和昏迷之间那个点上,既清楚又不清楚,不清楚又还朦胧这清楚,她现在就是在这样一个境地徘徊c徜徉。影片总是李医生和她是中心,是事件的主角,总围绕着他们转,既漫长又凶险,心里还有那么几分向往和甜蜜,统统掺和在一起,扯不断,理还乱。还有,另一个人不自禁地挤入她的视线,一个她深爱的可怜女人。她的母亲,一个给她无限影响的慈母与心灵导师的人!她的容颜是那么的优雅美丽,竟管抹不去的几分怏怏病态笼罩这,但依然美丽。这种美好无依无附,是从心田这片纯洁的土壤生长出来,并且长势茂盛。 李先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宛如有无数的毛毛虫在心底里爬。这种感受又无法表达,还不能与人敞开心扉来述说。就是一种滋味,在心底里隐忍,埋藏,独自回味,独自品尝。一个妙龄少女,一个有妻室且身体比心还老的土郎中,有何脸面c更或者说能耐去染指,有何区别把自己的脸面扔到地上,让人肆意践踏c讥笑,比天还大的一个笑话。想着她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为挽救自己的那一幕,心里既有感激,又有怜爱,那一刻,心的距离不再遥远,很近很近,有彼此的包容c理解c尊重,仿佛莫名地还有内心的一种眷恋和依赖啊!该死的习俗,该死玩笑人的话,现在居然成真的了!可是现在,她却在深渊里——把某个人托出了地狱。这个获得新生的人却无能为力,更重要的是无动于衷,没有切实的行动去做c去挽救一个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心里有种斗争,有种忐忑在搅和——阿卓陡然浮现在脑海里,妻子形象那么楚楚动人地逼来,心融化了想起了她,又看着眼前的另一位女人,她们见了面,在思想里斗争,在眼前直晃悠。他,李先道夹在他们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两种爱却是两种煎熬。突然,又看见了武俊秀,又一个女人早就闯入自己的梦里。尽管从某些角度讲不甚道德,但毕竟温暖过自己的心灵,温暖过自己的生活。三个女人在这种环境奇迹般相遇,在一个人的脑海里出现,都是那么重要他顿时醒悟,慌了神。“人哪?——”他大声喊。 “怎么啦?”武俊秀陡然问道。静谧的环境突然一声喊叫,武俊秀冷不防一个寒噤,头发差点直起来了。“怎么了,突然大喊。” “斡美玲,她需要医治,需要好的环境!”李先道急切地说,“我嗅到不安的气氛了。你难道没发现,斡美玲不对劲!快,我们看看。” “斡美玲!斡小姐!”李先道俯身下去声音温和地呼唤他。“小姐,你咋样?嗯——醒醒,我”担心与不安没能吐露出来,压抑在了唇齿之下。“不是好现象,恐怕不好。” “不是很安定吗?”武俊秀反问道。 “依你之见——”斡立月插嘴,他根本无法休息。“李医生,兄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的意见关乎她的安全,这一点毋庸置疑。我请你做主。我心里透着亮,可是你心里比我还明白。如何做,怎么做,全凭你啦!我谢谢你,首先,我以一个长者的身份。” 武俊秀看着他,斡立月也审视般地看着他,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李先道垂下眼睑,伸手抚她的面颊,做最后的努力吧!他心里说。如温玉般柔滑细嫩的肌肤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如此美好,相反,他触摸到火炉,火炉上的一块炽热的羊脂白玉——心骤然紧缩,而是寒冰的刺激,与温热的体温形成两个极端——炽热的温度让心房砰然受击,心脏打了一个寒噤;一种是热情受到了冲击,温暖的心变凉了。这给他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打击——料想不到c也不愿意那样的结果。他激动了,应该说是迫切了,出自于本能的奋不顾身与不能自已。“小姐!小姐——”一把将她抱起,头枕在胳膊紧靠胸膛,不再有顾虑了——“小姐,醒醒啊!” 她睁开眼睛,望见了他,有欣喜的喜悦爬上来。“我会死吗?”她淡定地说,“我不害怕。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幽幽的眼光,平静的话语,温柔得就像熟睡的湖面掠过一丝涟漪。李先道忽然感到心痛剧烈,发现她是如此地美丽——凄美,自然的美。一朵鲜艳的花在枝头摇曳,既美丽又顺从,对回归自然的安详与平静。 他们都听到了她的话,心里无不无限难受,怜爱c惋惜,怅然c无奈与无可奈何纷扰的情愫,真是喟叹无可奈何花落去啊!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李先道说,声音尽量平静。“你也不会死的!一定要活着!来人啊——”他陡然又喊道,迫切需要人来救她。 “孩子,挺住!”斡立月说。 “嗯!”武俊秀颔首,也打着气。 仿佛就是临终前最后的告别,气氛很是压抑。 “听我说,好吗?不说,恐怕再没有机会啦!心里话,不说我会后悔的,死也不甘心。”她望着李先道,目光里淌着温柔,是无限温情;眼睛突发色彩,明亮的星星在闪烁。语气仍旧是那么温婉——“我爱你!真心话!”李先道听到此心里既温馨又难过。手臂把她往心的距离紧了紧,离自己的胸膛更近些。“我知道,你把我当一个小姑娘看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注定是不能修成正果的,你不能违背你的道德与良心。而我,虽然部落赋予我们太多权利和自由,但我不能去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你知道吗?我不想改变,让你自愿c情愿。已经够了,我知足。你看,多美,这世界!不要难过,要快乐!我希望你和我一样快乐。你能看着我微笑吗?我真的想看。”她盯着他,目不转睛,舍不得眨一下眼睛,怕再也看不到了。她没有这样快乐过,花朵吐露出芬芳,是一生一世的美艳。 李先道不得不答应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一个男人在一个深爱着他的人的眼里,有什么不敢呢?有什么比这种时刻还要幸福的呢?可怜的李先道偏偏在这时候心旌荡漾,举棋不定,心砰砰地狂跳不止;脸也感到火辣似火在烧,少有的羞涩爬上面颊,竟管他感到自己的脸皮已经不再薄,但还是掩隐不住。斡美玲看到了,斡立月看见了,相信武俊秀一定也看到了——一个被爱情陶醉了的窘态。斡美玲一见顿时更高兴了,一个深情的c凝重的微笑绽开,眼神带着电波,带着磁性,是那么深情,那么坚定和那么执著,还有少女诙谐的顽皮与,无一不有,真是好一个情感万千的微笑啊! “啊——!”李先道感慨。一个孕育了感情的微笑终于露出了头,爬上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是否灿烂只有斡美玲心里最清楚了,因为是完整朝向她的。“你不会有事的,有我。”李先道说。 “有你?!你还在磨蹭!还不动手,感情姑娘好了,有你谈情说爱的时间。”武俊秀嗔怒,怒指李先道。 众人皆惊,李先道眼巴巴地瞅着武俊秀无言以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地应诺道:“极是,极是!” 我们现在不得不回顾一下,先前李先道不止一次地心潮澎湃地呐喊“有人吗?救命。”他的初衷与出发点没有错,心一定也没有错,错在心旌荡漾的心灵漂浮不定,以至于懵懂主次,这又有什么错呢?况且,他最能切机觅时,只是眼下一个天大的将局,怎生下得来台—— 李先道不觉面红耳赤,顾不得思考,因为心还在起伏动荡之中。遂一把脱下少女的衣服,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性命要紧。那顾得了许多,掏出身上平时行走江湖混饭吃的唯一家什——银针,如今之计只好如此,别无他法。斡立月和武俊秀碍于脸面,很识相地踱步离开,佯装在临窗看风景。“对不住啦,黔驴技穷,只此下策。”斡美玲没有吱声,也没有反对,只是一味地使劲看着他。气氛就是如此尴尬而又和谐。 一阵针灸下来似乎有起色,但不是很明显。这可急煞李先道,胸中的墨迹已经枯竭,纵然掏心掏肺也掏不出一点正道的名堂。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与心一样如浸沸水,如座针毡。心呀无限责备自己,对自己说:“李先道呀李先道,世人都赞你神医,如何地神通又如何地高明,原来高帽子底下竟是既低能又庸俗的泥胎。名不副实啊,现在困兽之斗,无力挽天啊!”他不敢看她,自愧有无限的羞怯。心里的羞远比来自眼睛的羞要深刻得多。急忙手脚有些凌乱c不听使唤地给姑娘穿上衣服,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一了百了。 “你怎么了?”斡美玲无限温柔地问,“不要再操心了,我知道自己。” “不!容我想想。”搜肠刮肚在冥思苦想,表面上却佯装出一副无关紧要和漫不经心的样子,内心却是像火在烧,针在刺,痛得要命。很多念头快如闪电在脑海里一划而过,把书本的c经验的c民间传承的都一股脑地呈现,筛选,如电影镜头,如潺潺流水滔滔不绝。如果能赋予他生命之中什么别的异能该多好啊,他渴望自己有一种能力,超越现实的能力。然而——悲伤呀,彻底的悲伤。 当他低下头来,心灰意冷,再也无法找到一条出路的时候,眼前脚下潮湿的石头豁然引起他的遐想——有人做过,把湿冷的毛巾敷在热患病人的身上。对,物理疗法。何不如此呢?他赶紧用手去抚摸地上的石头,冰凉的感觉顿时传入大脑,这恰恰是他希望的那种,他渴望得到的那种。他在屋里巡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有活水的迹象,或者说可以利用的水都可以。又犯难了。如何是好,此举行不通。万般无奈,也处于绝境,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因为有一丝希望他就不肯放过,绝不轻易放过。旋即一种灵感萌生,虽然不够文雅,但看在生命珍贵的份上,也豁出去了—— “听我说,实在没辙啦!是个不雅的下策,你能”李先道柔声细语地征求斡美玲的意见。 “将死之人,不足为虑。况且,在你面前我幸福哩!”她顿了顿,脸有桃花红晕,妩媚千娇。“我有一个心愿,你能帮我实现吗?万一我离开” “不!你不能!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要你活下来活下来,知道吗?!”李先道虽然语调平和,但心里却异常激动。“活下来,好吗?”李先道近乎祈求地说。 “我也想,因为有你。可是你就成全我的心愿吧!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李先道说不出话来,脑袋却不由自主地点头。他似乎觉着不对,也觉着对,不知道点头是对还是错,搞不清楚了。各位,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评说对错与否,重要吗?不,摊到自己头上兴许还不如他呢! 李先道脱下自己的衣服把肮脏的地面尽量擦干净,露出高低不平的石板地面,接着弯腰抱起斡美玲,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除了受伤的部位尽量让肢体接触到冰凉的石板。最后,还找了两块尽可能光滑无棱角且干净一些的石块,小心地放入腋窝。他琢磨,如果再有一点水该多好呀!这种奇思妙法的创举他算是治病救人中歪法子的杰作,想来想去,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见过吗?你们闻所未闻过吧,真是歪才中的歪才,怪胎之中的怪胎,李先道这号人物可真称得上奇葩林中的鬼才一颗。 魔鬼的地窖太憋屈了,如果有阳光透进来该多好,心都霉了。李先道心事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兜风 李先道终于不辱使命,把高烧厉害的斡美玲小姐从魔鬼的脚掌下抢了出来。为此,他对了,也错了。和时间赛跑挽救于生命在眉睫之间,这是他的先见之明,有无尚的容德,可是有其利就有其弊,一个黄花闺女的窈窕之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且不算众目睽睽之下,但毕竟有人亲临目睹,纵然治病也是不雅和轻佻之举。他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觉得心里与颜面都很难堪。中午,食堂做饭的王大爷给端来几碗白米粥,无异于是上天馈赠的稀珍佳肴。已经十八个小时没喝一口水和进一粒米,对于食物的亲热是可想而知的。 这个王大爷,人们都这样称呼他,具体叫啥名字不知道。李先道算起来谋面过两次,与他算是认识。他为人厚道,就是嘴絮絮叨叨话挺多。见了李先道就像阔别了多年后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亲热,遂打开了话匣子。 “嗨,李医生,高兴见到你!不过,这场合真是我不愿见到的。你受苦啦,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他很热情,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兴许,他是在这样的环境工作所必须的,迎合人就成了一种习惯。 “谢谢你,老王!”李先道觉得这样称呼他更亲近一些。“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真的挺开心。不过,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好哇,我说过。力所能及的事情愿意效劳。喂,先生,你咋搞到这般田地,兴许我不该问,该死我的嘴不受我管制。不,不用回答了。我已经从白乡长嘴里得知一二,真的是火烧脚面辣得很呢。天杀的,还有女人,我真的看不下去。天气不错,可是这里面并不适合看风景。咳!扯远了,我刚才说什么来?喔,你要我帮你,说,如何做?” 李先道感到老汉的嘴不算怎么样,心地还可以。与其孤立无援,倒不如权且相信一回,想到此,李先道故作悲伤绝望的样子,满脸阴郁,无可奈何及恳切的语气说道:“咳!苦水难吐。一个字难,老王好人,肯帮忙再好不过啦。其实也简单,正如你所言,最怜悯女人,看不得受罪。您能给送点水吗?这位小姐在发烧,不能没有水。我想另外给她敷点凉毛巾什么的,你看可好。”李医生发自肺腑的声音,他能感受得到。也包括在场的几位室友没有不动容不心酸的,一下子空气又压抑起来。 “好吧。这本不是我分内之事,他们只要求我送饭。不过,谁叫我们认识呢,就帮喽。千万不要说是我干的事。你看——”他指向犄角上方的一间小屋,“喏,看见了吧。这间鬼屋,他们的鬼把戏多出自于此。或许现在就有一双眼睛盯着你们和我呢,谢天谢地,现在还没发现魔鬼样的头颅在窥伺。” “喔?”李先道狐疑,短暂的默然。遂皱眉头爽朗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王,看来你知道他们不少勾当,告诉我,我们这间地狱与那间鬼屋有关系吗?”李先道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看到这副脸孔谁也会心生猜疑。 “不,说不好。看着你们这片孤岛上的小舟,难道还不明白吗?用脚趾头都能看透的问题。想来我是多嘴啦。眼睛会说话,你自己看看吧——”指头戳向小屋,仿佛叩击之下就能立马成为齑粉。“又消耗我不少时间,我得走啦!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呢,我也怕穿小鞋。”头也不回,慌里慌张就走了。 李先道呆呆地望着那间神秘的小屋出神,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一来对不起斡小姐,旷古迄今的做法乃一个大笑话,于自己到也罢,可对姑娘的清誉至关重要,以致于现在都无脸见她;再者这间古怪的小屋,已经有人透露它的底细,心里难免有些猜测,对自己未卜的明天有些担忧。这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就像给心里码了一垛又一垛的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斡立月倒是很识相,不给他说东道西,可武俊秀不知吃了哪辈子的醋,哪壶不开专提哪壶,还拗劲十足,给李先道的颜面垒了好高一个台子—— “嘿,李医生,害相思啦!瞧,一会儿不亲热就魂不守舍喽!”样子既酸溜又轻薄,当挖苦人是个乐子,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雀儿成双对,秀恩爱我们看!”“我?咳,你搞啥子”李先道语不成句地结结巴巴c支支吾吾地说,老脸不知是红粉肠还是紫茄子的样子,总之,窘得一个好看。 “哈哈哈,”一阵不曾听过的干笑,那意思太深奥了,听得李先道头皮发紧发麻心里慌乱。心里说话,女人心似海深,真难拿捏得准。“武妹,你发善心,搞得我和尚莫不着庙门。”眼睛却没有离开,仍然盯着百米外正剖面小屋的一角。视线中有人影在晃动,隐约的侧影可以大致判断是他曾熟悉的一个身影,怎么看怎么想都像乡长白长勇。他心在武俊秀这里,探索的眼睛却在那座小屋。“你挖苦我,讥笑我,没关系。证明你心里有我,起码有对我说话的意思。”李先道接着说,就像视线中的人一样不肯放松,却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自己始终是一个被动者。“我确实错了,我承认。我的心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你能明白吗?”他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形象,和武俊秀一样几十年了还不真切一样。一个女人,自己不曾认识的女人,样子还很妖媚,有勾人的能力和被人勾的能力。不会怀疑,李先道周旋在女人身上几十年,这一点不会有错。“明白,我明白得和你一样真切,我就是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家里养的不是一只病猫,而是一只母老虎。换着是我也办不到。” “啊,我看到啦!”李先道回答,其实是一语双关,因为他的心现在不但在这里,而且也在那边。他通过画面镜头,真实所见,看到一对男女,又飞快地闪过阿卓的影子,不过一晃就消失了。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最真实,也不是武俊秀,而是魔窟里那对男女。透过真实的画面,他分明看见一个色眯眯的男人在一个女人,兴许也是那个女人在男人。总之,他们是在互相调戏,互相勾引。正如李先道所说“我看到啦”,他真的看见一只色狼,还有一只母狼;一双毫不安分的手在游走有损眼睛的健康了,我们也不去联想他看到的画面,因为就在此时,武俊秀又发话了—— “你心怀意乱?” “是的。由不得我,你看到了!” “看到了,都看到了!我的李医生,你的魅力在哪都光芒四射,可你得悠着些,要考虑后果。” 。 突然,一个幽灵样的人闯进屋里。原先李先道看到的画面已经偃旗息鼓,没有声色了。面对这个来客,白长勇还连忙起身,高兴地几步上前,包住他,比狗见了阔别的主人还要亲热。李先道想:“这是一只大狗,起码至少是一只级别比他高的狗,不然,岂会有这般摇头摆尾,亲热备至。”白长勇挥手示意那个女人,她很识趣地就离开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促膝长谈,既警觉又热烈,眼睛还不时往门外张望,好像生怕一只不懂事的苍蝇飞进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似的。 李先道疑惑不解,怎么也琢磨不透大白天还那么慎重c机敏和秘密。揣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什么有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现这一折,不是好事。他突然想到他们这桩事,是否有些关联,有些瓜葛也难免。再也无心听武俊秀那一套冗长的女人腔了,踱着碎步来回地晃悠,把思想放在一边,放在小屋两个人的神秘幽会上。 武俊秀却在想,把事情牵扯到他们的年轻时代,不禁感慨万千:那个不懂事的年代,偏偏爱上眼前这个人。不,应该是两人互爱,是那么地挚爱,那么地纯洁,没有一丝杂念,像湛蓝的天空两只快乐的小鸟迎着朝露的芬芳翱翔。多么快乐,多么豪情!哪像现在,时空的界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这么远,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个李先道了,她也不是武俊秀了。她们再也不是从前的那对恩爱的恋人了,一切的感觉消失了,心里有了沟壑,装了东西,不再平坦了。武俊秀一阵难过。是他改变了吗?还是她改变了,自己也搞不明白了。望着眼前的人儿心却纠结不已,自己的言辞举动是女人的嫉妒吗?是女人的一种意识的保护吗?不明白,统统不明白了,应为他现在实际是不属于自己了,这又是为了那般呢? 她望着李先道,视线在心里模糊了,因为掺和了记忆。李先道依然关心着他要关心的事,也应为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他们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白长勇围绕着那个人踱着似乎并不平静的步伐,样子有些激动,从他伸出的手臂以及颤抖的手指可以发现,这是一种多么不协调的动作呵,却偏偏被一个他们不想有人发现的人觉察到了。李先道就是发觉他们秘密的人。但因为距离,李先道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因为他根本无法听得见,只是一种判断一种推测罢了。无论如何他感到自己身处牢笼,尤其是这个时刻,看到不应该他看见的一幕,遂产生怀疑也是再对不过了。可是,他们的举止与先前大相径庭就不得不使人产生怀疑了,这也正常不过。你看,白长勇先前的热情与殷勤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或者说是愤怒,间杂着指手画脚一套不堪优雅的动作,判若两人。 。 时间不早了。有雾霭从远山的山巅升起,飘渺得像轻飘的花絮在浮动。“这是个好兆头。”李先道想。因为他现在完全不去想魔窟里那些事了,就随它去吧。突然想起离家多日,想起老父亲,想起妻女,心情又暗淡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琐碎日子 多日来,一波一险地走来,虽步步惊心,提心吊胆,但毕竟过来了。现在一旦安闲下来,却又陡然空虚。倒是昨夜乡长大人的亲自造访给增添了许多乐趣,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很有滋味—— 首先,这是一种荣幸,李先道向他亲自表示过他的愿望。其间的客套与殷勤折射出的一种关系只有他们彼此明白,相信白长勇自然领会了他的意图,响鼓何须中锤敲呢。李先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自有他的道理,他相信鸭子不赶不上架,洞里的老鼠不给它一点相当的动静是不会出来的道理。为此,他不怕有他的一套办法,迂回着去达到某种目的。可怜的斡美玲小姐至始至终都没能赢得他的同情,因此,得不到丝毫的帮助。既雄纠又色相的乡长大人只用鼻孔哼了一声,却是那么地轻描淡写,不足为重。一双视为低贱c下流的眼睛在斡小姐身上来回地搜索,像是在探究新大陆。这一点让李先道以及斡立月都十分不满,把她当作什么人看待了,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斡立月没有把这种思想表露出来,倒不是害怕,他相信在矮墙下须低头的道理,也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不能盲目。 末了,白长勇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好戏才刚刚来开序幕,看吧!遂把风衣紧了紧,裹着他那颗本来就冰凉的心走了。 虽不是监狱,但比监狱还难熬,也不是待审的犯人,起码有人来询问,来笔录,一切都没有。连一点希望都没有,没人给他们希望,这就最让人烦恼啦!这是一种消磨意志的幽禁,还不如在大风大雨里还有个挣扎的机会,况且有人说过刚刚序幕,好戏没上。要是这样便早些上吧!李先道想,总是要来的,挨不过,索性就都上吧。 斡美玲有些起色,但仍旧虚弱,前景不容乐观。经过武俊秀的那番话后,李先道只好若离若弃c似近非近的样子在斡美玲的身边出现。而斡立月则始终保持他那副不变的脸来对大家,寡言少语,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武俊秀心里憋着劲,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门旁边一块石头上不声不响。 总之,各怀心事,都度日如年。 一个声音传来,觉得很是熟悉。李先道扭过头与胡伟琛碰了个对眼,此人就是武俊秀的男人。李先道通常爱叫他赘男,也就是常说的落户女方家的上门女婿。不过,这样称呼他是有他的原因的,他们之间似乎心里彼此有隔阂,原因也就出在武俊秀身上,也在自己不清白的身上,故而有奚落他的意味。彼此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真要说话可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他现在唯一的热情全在他的妻子武俊秀身上,无瑕顾及他人—— “你还好吗?”这句算是有温度的话,顿时还是让武俊秀心生感动。“让我好生着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连连说道。李先道观察他的心是出自于自然的真实,没有水分。他想,武俊秀应该得到他的真爱,原本从婚姻的角度讲他配不上武俊秀。 武俊秀望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不自禁地哆嗦,好像在抽泣。有那么一秒,她有拥抱着他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可是她却没能做到。挤出的一句话却是“孩子们好吗?”兴许是碍着颜面吧,她终究没能那样做,不过,作为一个成熟女性的角度来看,这种迹象恰好相反,使得她内心的脆弱与表情的哀怜c与楚楚动人凄婉正好更突出。瑟瑟的语调也是见证:“孩子好吗?我想。” “好。都好。”呆立着,他却不能主动。多好的机会啊!他不会掌握。“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他望望李先道,不知他心里有啥意思是不是要吐露出来。“我知道了,已经。白乡长托人告诉我们底细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难道他想说的就是这些吗?他只是来说一句安慰的话吗? “说吧,心里有准备。天塌下来我顶着。”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姿态坚定了。 啊,阳光多明媚,说这些话多扫兴。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说呢?不说他也知道,李先道思忖着。 “说,启动法律程序,对你们相当不利。”你们?指什么?不是把李先道和斡尔塔人联系起来了吗?这证实了李先道先前的想法。他游离的眼神已经偷偷把他出卖了。“法律,我们睁眼瞎,如何抖没得一点谱。说什么请律师,这旮旯哪有那玩意儿。” “得啦!听天由命,没有的东西去哪找。就是有了他,方的也说不圆。哎——日子到头啦,你一个人努力过吧!” “不,不能灰心。有太阳就有希望,得挺住。况且,我需要你,孩子们更需要你,不能没有你!”他心动了,心里话要说出来:“这不,花还不着蒂,没有果呀,我们不能先放弃。”他看看李先道,意思是还有你,他李先道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不过是瞬间的事,他立马又说:“尽管他们说的事情挺严重,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就悉心等待吧。我托人打听看有律师这方面的人吗?我会努力的,绝不放弃。”不过,李先道洞察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有几分底气,但难免有绝对的信心。他理解不过是安慰罢了。要让一个聋子装一个正常人c要一个瘸子学一个健康人哪能不漏馅儿呢?“一切都会好起来,放心吧!想孩子,我让孩子们来看你。自己多保重,身体要紧。” 时间怎么这么难捱,空气停滞了,人窒息了。这个憋足的小屋就要爆炸啦,这该死的地面沉静得要命一切都在影响心情,而心情也在影响着这里的一切。武俊秀一阵难过,心里的酸楚与刺痛齐头并进,要撕碎肺腑。一阵沉默。 此时,我想只有斡美玲的心是最安逸的,因为她倚在那堵斑驳的墙上,神情安详。她望着外面金灿灿的柔和的阳光照射下的地面,与远处群峦叠嶂的山,延绵不断一直伸到与大巴山脉主体相连。以一种安然的姿态观望静谧的景色,既润眼又养心,自然舒坦;更重要的是她能有一种陪伴,受过摧残的心能够安稳,能够得到满足,即使一点点就足够了。 武俊秀不再作声,或许她明白多说话也无益,或许她知道了严重的后果心在战栗,有一种神志呆滞的表情顿现出来,从来没有过的,虽然一掠而过,;再或许她是真的累了,被疲劳和体力打垮了。总之,一种不正常的表情爬上脸庞,又瞬间消失了。 突然,屋里有了生机,一伙人的到来改变了这里的气氛。李先道的妻子阿卓及堂嫂子龚芝玲领着相邻彭自清和侄男侄女一伙人赶到,风风火火,有燃烧不尽的热情。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咋一见面都一阵欢喜,问寒道暖,一阵寒暄。很快就切入到主题,最先登场的主角自然是妻子阿卓,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先道尽可能言简意赅地大致说一遍。末了,大伙一阵静默,显然是被其间的曲折与惊险有所惊骇,表情凝重。阿卓竟簌簌地垂泪,不能自已。大伙看到了,心有同感,一个女人最真挚的表白莫过于眼泪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直接和更炙热的了呢? “如何是好?”阿卓嗫喏着说,“我一个娘儿如何帮你?给支个招。” 都别哭了,卓子。还有嫂子你,见小叔子哭没得明堂,还不如逗乐我几句呢。“住尿了!” 果真都不哭了。彭自清则说话了——“基督的身子呀!我以神的名义来帮助你们。娘儿们,祈祷慈悲的主吧,他能帮我们脱离苦海。” “基督鬼子!”龚芝玲说,“抱着你的基督睡觉去吧,做梦吧!你烧得不轻!” 李先道脸一沉,变天了,乌云掠过。嫂子立时闭了嘴。 “好啦!彭老弟倒是个有主见的人,不防听他一言。这跟代表他身份的袍子并不有多大关系。” “嗯,极是,真是俺哥!”八字胡抖擞起来,满脸洋溢热情。“我是爱凑热闹,不过得看是哪个人不是吧?不扯那些,太远了,就说现在吧。——有人诚心是过不去。”他狡黠地看看四周,眼睛乜斜得跟老鼠一样放着光彩。声音压低了说:“有人跟你过不去,或者说是你成为某盘棋上的一颗棋子。还不简单吗?你是自己淌入这潭浑水的,而不是洪水赶着淹没了你。” “你是说我被斡尔塔这潭浑水浇了身?” “是的,我的哥哥。也包括武妹子,你们都是误入人家的套子,无辜得很。胡老弟,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呢?我真是受不了,我们没有过节吧?!可怜的妹子,我是看在他的情分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吧,没错!老弟,宁可真佛面前烧错香,不可人后戳脊梁。不说也罢——” “她招谁惹谁啦,偏偏摊上这事儿。我也听出来了,不怪你们。不过,作为一个女流之辈和一帮男爷们搅和在一起真是难堪。” “这一点你搞错了,不是谁拉谁下水,而是迂回着碰到一块的。我得说句公道话,李先道是位正人君子,我们不应该有偏见的眼光去看待。”彭自清娓娓道来,“不要抱怨,神教我们要博爱,心胸宽阔——就这事儿而言,都是大头,特大的大头!冤得很哩!我好不平,憋不得,心里话必须说,一吐为快——部落只是一个导火索,而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想一想吧!”他突然停下了,就如同空气也停滞了,鸦雀无声。 李先道心里早有疑惑,只是借用他的嘴说了出来。武俊秀及来的一干人皆愕然,有些怀疑是他说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最能引起震撼的要算斡立月和被人聒噪醒而努力聆听的斡美玲小姐,他们尚不知自己部落埋下一颗如此巨大的雷——一棒击醒了梦中人。巨大的惊骇袭击到来,脸上一片惊云抖动—— “喔?先生!”斡立月惊愕地说:“先生,高见!——我,斡立月,斡尔塔人。先生高论,我这厢有礼了,”一抱拳,——“请教!” “不敢,胡诌的,献丑了!——好吧!相见是缘,缘分不能违背,这是神的旨意——神喜欢解救众生。” 斡美玲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入了神——她想到部落的神,虔诚的牛神,为什么没有佑她,没有庇佑部落,没有荫佑像李先道这样的好人。自己和部落的人也许不够诚心,不够虔诚,没有保护就算了,可是治病救人的李医生一棵菩萨心肠竟她一阵难过。回味着彭自清的话—— “干脆,一句话,你们那里死人了,不是武俊秀造成的,也不是李先道造成的,背后另有黑幕,在操纵,在掌控,你们正好是闯进去的一颗棋子,充其量是一个小卒子罢了。想想看,蹊跷得很,玄乎得很,一定里面另有文章。” “正是。”李先道说,“我怀疑过有鬼,可是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呢?我的兄弟!我深陷沼泥,由不得我,想又怎么样呢,不能解决问题!”他有些无奈,说的是真心话,良心话,就是裤裆里一坨黄泥不是屎也是屎,砧板上一块肉横竖切由着人家。 “这也未必。”彭自清说,“万般都有因果,坛子口易封,人口封得住吗?人眼封得住吗?封不住,就像空气封不住,带病的菌就会顺着空气传播。明白我的意思吗?有解决的办法当来自人们的眼睛,请教他们吧,找出原因,必然会有结果。斡师傅,我的话还不够透彻吗?你们携起手来,拎成一根绳,劲往一处使,找出背后元凶,不就大功告成嘛!” “我们哎,”意语又止,斡立月挠着头皮说:“话是不假,可是你看我们现在沦落成这般田地,连个可以使用的人都没有。”显出迷茫,无助和男人沧桑患海后脸庞那丰富的表情。“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势单力薄和孤掌难鸣,你们哪里知道,我现在处在什么样的心情?”他意欲沉默下去,彭自清遂接话茬道—— “先生之意我怎能不晓一二,兄弟不才愿为几位分担一点,况且李家哥哥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呢,恩重如山呐。你们按你们的江湖规矩办事,不相掺和,我则按神的旨意行事,也算不得什么恩啦c份啦c情啦的,莫说这一套。怎么做吧,你们就说!”彭自清很是爽快地说,似乎有些着急。 “那好。”李先道说,“斡先生你就吩咐吧。” “得啦!你帮个忙走一趟,高观寺里有个静海和尚,提上我斡立月的名字他定会帮助。告明我的意思请求暗查背后幕手,说明我的情况及刚发生的一摊子事。” “啊啊”李先道语塞,踌躇着说,“不会吧,是他?” “怎么了?兄弟,你们之间有过节?”斡立月忙问,颇感有些奇怪。 彭自清心里纳闷,搞不明白;其余的人也观望着,只不过是隔岸观风景,默默然而呆然罢了。 “说来话长,”李先道摇头说,“我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兴许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当时我在青龙峡采药,忽然闯入我面前一女子,气喘吁吁,无限惊恐的样子很是狼狈。她扑通一声就跪在我前面,要我救她,一副惊慌失措的眼睛直往后张望,生怕有什么东西眨眼之间把她摄走。‘救我!求你救救我!’姑娘说,‘我遇到大麻烦了,有坏人追赶,我实在走不动啦。’我二话没说就携着她准备躲藏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凶恶的和尚从天而降,满脸横肉,铁塔一般站在我们面见,眼睛里流淌着不屑c鄙夷和仇人般的凶光。‘你个毛贼,还不束手就擒’他喊道。女子一见这般状况,当场就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我也十足地厌恶他,认为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今天再次提起他,我怎能不想起他,给我的记性太深刻了。你会问,我如何知道他的名字,这还得接着上话说起——正当我要拉开架势与他交锋这个档口时,又一伙人赶到了。他们不认识我,但是却认识这位,并直呼他的名号——静海老杂毛。就这样他的名字就在我的脑子里生了根,一直不能忘记。要知道,我厌恶嘴头子伤人,最起码不是那种低劣的调侃。要相信另一拨人依我看来也不是好人,他们的长相暴露了他们的粗野,的确如此,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且他们的动作与语言和他们的身份按世俗的眼睛看完全匹配。为首的那位真有恶煞般的身材与表情,我可不想周旋在他们之间,绝对不愿意。见机我就逃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否做得正确,总之我像逃避瘟疫一样地逃离了他们。幸好他们像无视我的存在,或许就没有把一个挖药的山野之人放在眼里,就这样没被卷入他们的斗争之中,真是庆幸万幸。 情况瞬间就不妙了,要知道我是多么地情愿他们痛快地狗咬狗一场,就是纵然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干。我在茂密的树林里的一方巨石上观看他们打斗——聪明的姑娘跟踪了我,我们成功逃脱了。你们说这不是一桩奇遇吗?罕见的奇遇,不过,让我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对于我的心情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嗷,有这等事?!”斡立月蹙眉道,“人心太复杂了!撇开这事不谈,还是说这事吧。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以良心与人打交道,知道可不可以相交,是走过场还是交心。放心吧,没有错,他可以托付重任,我是这样认为。即使再坏的人,他也有一个半个知己,或许抹不开的面子去做一些事。你们就把静海和尚当作这等人罢了。” “其实,我真还是不愿与和尚打交道,况且还是那般德性的和尚。不过,话说转来,我是看在你们的面子还有神的情分上就另当别论。我火速赶到,至于下面的文章如何我就不得而晓了,莫要怪我啰!” “神明保佑!”阿卓祷告,“我发誓,必还宏愿!” “姐姐心诚自然灵。吉人自有天佑,并且连基督耶稣都在帮我们,你放宽心些吧!”武俊秀说。她一边是在安慰嫂子,一边是在有意挑剔,揶揄彭自清的心里。 “得,云彩都散了!你们也散了吧!”李先道说。 “我谢谢大家了!”斡立月说,“特别谢谢这位热心仁厚的兄弟!”握着彭自清的手,有大家共睹的情谊。 送走思念,又迎来了宁静。不知道接下来会孕育出什么,谁能料想得到呢?心被牶养,就顺其自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秘密行动 黑木崖的斡尔塔族人暗地里捎来信息,说寨子里收到秘密人的口信,有望从一个人的身上找到突破口。而另一方面,彭自清的行动也在奏效,至于达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还有一点,乡里相关人员的审问的频率也在加快,种种迹象表明不管哪一方面的进程都在悄然加速。这对于李先道他们是一件好事,也是坏事,不闻不问时间受不了;变化太快,与期望交臂心里承受不了。怎么都是个心里压抑,怎么都是个难受,这才叫棒打头上不受干扰唯有自己知晓。 这几天来,斡美玲的身体状况没有辜负李先道及众人的期望,渐地好起来。如果要归咎什么功劳或奇迹,我想大部分要归功于爱情的力量——发自于内心的热能治愈了伤疤。她对李先道的热爱一天天在深华,伤口就一天天地在愈合。这正如某位先哲所言,爱情可以治愈一切伤疾,这就是一个活例子。与此同时,武俊秀的心思却一天天也在加重,与斡小姐那么微妙地形成正比,只是在心田里独自生长罢了。不防我们来探究一眼,满足一下无知的好奇心:斡小姐真是个美人坯子,谁见了都会不自禁动心,你看——就是一株摇曳的玫瑰,含苞待放,就像女孩儿刚刚萌生的最纯洁的爱情,无疑她本身就是一个纯情的女孩儿。它们极为相像,都是新生的事物,像太阳样耀眼,而且都是为爱而生。望着她的模样,使我不禁纵情畅想——“纤纤手,拂面垂丝柳。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还有,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多么美妙的画面,让人迷醉,让人向往。而镜头一转,又一副珍藏的画面展现给观众,它便是成熟女人中的典范武俊秀,她的美带着几分内敛,倔强c甚至孤傲的感觉,就像她清秀的下巴总让人遐想到在她不惯有的噘嘴动作下的倔强。不过,即使这样,她这样一个动作也使眼球倍感幸福。 至于斡立月不消说,还是那副阴雨不干的面孔,只是增加了一些忧悒的云彩。现在看来似乎只有李先道要安闲得多,有雅士般的镇定与优雅,恬静的脸庞隐藏着诡异的笑意,然而他根本没有笑;烟雾笼罩下的纤纤细手把弄着铜烟袋锅子,雾霭缥缈,从稍远的距离观望,不禁使人感觉几分神秘,安闲中伏有机关。其实,他的心里却也酝酿着事情,要说不急那是不对,心里急得如烈火上的油锅噼里啪啦炸开了,悱恻的笑意与悠然的烟圈只不过是场景的气氛,性格使然罢了。不过,他所运筹的事情真是外人无法揣测与企及的。 还有,李先道有一个优秀的特点,在越是危急的时刻还能谈笑风生,诙谐幽默,从气场上缓解紧张,无形中增加胜算筹码。现在他就在思考先前不久白长勇来和他谈话的用意,那副嘴脸,那种腔调,以及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至关重要,这一切如同电影般在眼前回放—— 白长勇把指关节掰得卡蹦蹦直响,有一眼无一眼地观望着四周的一切,周遭一切正常不过,不知他是看的哪门子光景。李先道一愣,收回心思,真没有发现他是何时进来的。不用猜,他一定是横着进来的,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白乡长——,”李先道不禁称呼道,“您视察现场。” 他连鼻子都没哼一声,只管欣赏他那双并不仁道的手,仿佛看书一样津津有味。“这地方还不错,住的习惯嘛?”看看李先道,陡然转脸又望着两个女流之辈。“嗯,好风景。你说是吧,李医生!近有涛涛河水,远有流云翠山,手跟前有窈窕淑女,这番景致没有几个人能消受得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先道,那种韵味,酸溜溜c尖辣辣,满脸的讽刺。 “呃,这,”李先道挤不出一句话来,一阵困窘。 “你不必说,我晓得。你的肠子弯儿转多得很,搞几个女人嘛不要紧,只管搞。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我不允许的一些事情上别给我耍把戏,一定,记住喽!别把一杆子的人扯进来,我不喜欢,我相信对你没有一丁点儿好处。你的名声使我担忧,不过也使我害怕。但要相信公平与正义,马虎不得,我给你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谢谢!”李先道终于有缝隙插嘴说话,听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又不得不说,也不能多说,努力掂量了分寸。谢谢,说得有些婉转,心里谁不会明白呢?“因为有你,不用我操心,一切都迎刃而解啦!你安心吧,我只管睡觉。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泡娘们真是我的专长,就这点爱好,你了解我的。我得努努力” “哈哈,”他笑了,是讪笑。李先道也陪着笑,倒是真心爽朗的笑。“不错,嗯,不错!看来我们谈话是多么愉快!我得和斡先生说几句,”他转了话锋,“先生,我得关照一下。道理简单不过了,他是少数民族,必须的!” “承蒙关照。”慌忙站起来给他作揖,受宠若惊的样子。“乡长大人,小民感激不尽!”他一摆手,制止了他的说话,显出不耐烦的神情。斡立月只好嘎然而止,顺从地c恭谨地聆听他的说话—— “得,得罗!少来这一套,繁缛过时的一套。不错,就是不错,无需花活,随性而来不是更好。” 斡立月木僵了,像个听话的孩子矗立接受来自大人的教导。 “我很遗憾,斡古诺走了,我们是最好的伙伴。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得对你有所尊敬,您是他的长者,自然啰也是我的长辈。闲话少说,你们这档子事儿真把我弄得焦头烂额,后况我想不容乐观。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容不得我徇私情。再则我一个小小的乡官儿,插手不得法律的事儿,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懂法。情况就这样,只要能有机会,我会从中斡旋的,心放在肚里吧!” “嗯!”斡立月不住地点头,他能说什么呢”嗯,极是。”他只能半推半就地迎合着说,就不需多说了,对于世故他精明得很。 这个道貌岸然而满嘴亲热的家伙,此时说着动听的话,具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他那双着魔的眼睛幽幽地泛着荧光,像猫儿捕鼠时的专注,因为他一直盯着两个女人看,一时一刻都没有把眼光离开过。亲爱的朋友,你回想一下,先前我所做的所有描述,串连起来,你不难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就让我们来见证这个美妙的奇迹吧——荒废的瓦屋,阴暗潮湿,邋遢不堪,孤零零地在河堤之上就是标直山峰垂压下的一叶小舟,偏偏如此,一群龌龊透顶的人悬着一颗紧张的心,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也偏偏是这样的环境,不辞辛苦,放下架子,独自一人来问候,连个随从也不曾带,这难道不是蹊跷吗?可是把他的语言与细微的动作融合在这环境与氛围中细细咀嚼不是另有一番滋味吗?即使这样,他改变了行事的套路,可是改不了骨子里的脾性,改不了长期养成的刻薄c尖酸c与目中无人的傲慢野性。说句不雅的话,狗改变不吃屎在进化里程碑里是个传奇,正应了此。 因为如此,李先道不相信一个人的进化撇开历程就一步登天了,所以他怀疑这位好心的人,怀疑这样做的目的。他冥思苦想,从怀疑一切的观点出发,开始怀疑整个事件。突然,他还想起了做饭人王大爷的一句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我做了一辈子的饭,伺候了一辈子的人,我突然发现我不是在为人做食物,而是在为野兽烹饪食物。食欲大了,人肉也不在话下,担心哩,有一天我也可能被当早餐吃掉。”李先道想到此,心里一阵战栗,离他的推断几乎不差毫厘。他焦虑地望着远山飘渺的云朵,大巴山强劲的气流使它们被迫在快速移动,看到此,想到自己就是那一缕云朵,心境陡然沮丧起来。回眸看着面色红润的斡美玲与此时温存和娇艳并存的武俊秀,跌宕的心湖有一丝慰藉,有一丝怜悯,还有一丝春光无限锁深秋的感叹。 斡立月在夜阑更深的时候和自己倾谈过,希望就如同寄托在缥缈的大海上。不过,这点希望是好的,从那一日翰伦卑族人诚心的回馈上得到了肯定。几个血性的汉子的言行所表现出来的真实让自己深受感动,一直记忆犹新。兄弟彭自清还暗中为自己操劳一件事,必须秘密进行,所以在同室的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耳语告诉的他。现在还没有回信,是一件美事,因为秘密交代的是事情妥当不必回信,反之来信告之。他想过,就算不能为自己开罪,也得想方设法为武妹脱罪。在婚姻方面自己辜负了她,良心长时间不安,对于这件事上他不想再亏欠她,就算豁出去也得保她平安,也算是心里的一丝慰藉吧。 突然,一伙人赶了来,乐乐呵呵的,有说有笑,他们好不快乐!为首的正是治安主任廖畅兵,拥簇着他的是一群比他职位低得多的伙计们。各个满面红光,雄赳赳气昂昂,一见就是与酒神就过餐,凸显心胸里的本色。 “呵啦嘿哇塞美了!奶奶的肚皮!你姨子的肠子啊!好货,好货出背乡,不,应该是好货出牶养,多俊的娘儿呀!”他们之中一个岁数居中的酒徒指着武俊秀她们说,其色相真是难看。 “闭嘴!”廖畅兵不屑地说。 “嘿,棍儿!看德性,挨臭了吧,不是?!”一个高粱杆样瘦削的人接茬。 “都他妈这副嘴脸,看见女人不但走不动道,而且还流口水!”又一个搭腔。 “都他娘的一窑烧的,没个好货!”廖畅兵嗔怒道,却没有一个敢吱声。“别洋相,收敛些,我脸都挂不住啦!嘻嘻”一阵干笑,犹如瓷片刮在铁器上的刺耳噪声。 啊哈哈喔嘿一片起哄,之间还夹着口哨声。看得李先道眼都直了,几乎不会眨眼睛了。两个女人不自觉地悄悄靠在了一起,直愣愣地满怀惊惑,憨憨的样子,真是妙不可言。 斡立月也许出于某种原因,佯装熟睡。一切都与他无干系似的。 “我们并不陌生,是吧?”廖畅兵说,李先道无奈地点头,脸想笑,心里却没能让它笑出来。“李医生,你的名声那个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看看你算是幸事。我刚才还骂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搞些动静,让人看见还以为是落井下石呢。你可莫要见怪,看在青天的份上,我的心是真诚的。” “谢谢!但凡来的都是看得起李某,我感谢备至。” “哈哈,真不见外。怎么说呢,给个锣就要鸣响,给根香还真把地球撬起来哩!也不看看,你今天是个什么身份,还摆谱呢!”第一个敢拿奶奶骂事的人满嘴酒气地说。 “额,不能这样说,李医生毕竟是个有脸面的人。”一个附和着说,“谁没有过小灾小难,谁没有过不顺心的事情呢。你这犊子,活该光棍儿!说话做事都没良心,你娘怎么生下你这么个喔罗骇!” “去,一边去!没你插嘴的份儿,也不撒尿照照,什么玩意儿!” “不磕牙会死吗?没人把你们当聪明人看待,原本你们就是个大傻子!”廖畅兵这回看样子真的生气了。“我都没说话,你们就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停。啊——李医生——”似乎满怀激情要抒发。“说来惭愧,你看这帮子人,都是大老粗,都是没文化没调教的货色,你明白人别往心里去!”拉些客套话,这是他们惯有的伎俩,红脸白脸一起唱。 李先道面带洒意的微笑,忙欠身表示谢意。“廖主任真乃宅心仁厚,李先道感激不尽。只是给你添麻烦了,心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眼斜视了一下随从,是在警告别多嘴。“说来我们还有姻亲关系呢,舍妹的丈夫就是康河李门的李玉春,看巧吧,我们真的有缘。” 李先道想:“李门?哪个李门,自己不晓得。还康河的,我安河的,能扯得上关系吗?不知道,不知道他卖的哪门子关子,葫芦里又是什么把戏,鬼才知道呢!”不过,无论是何原因,他有自己的策略,故作热情地站起来,有些激动和欣慰的样子,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啊,原来是亲戚!——我该如何称呼你?你的位置在这里明摆着的,于公于私我都得称呼你。” “叫我兄弟吧,这样亲切,况且你是要比我年长一些。既然我们是亲戚的哥弟关系,小弟就有几句肺腑之言,必须要说,不说不快。” “请!” “关于哥哥的这件人命官司,不瞒你说,我很是放心不下,恐你有连累。”有些踌躇,有些担心,还有些犹言欲止,揪心全写在了脸上。 “劳烦兄弟啦!但说无妨。” “我的意思是有备无患。哥哥晓得法律的厉害?在你的方子里就好比人参与藜芦,让人畏惧,小命儿只在弹指之间,咯嘣一下就玩完了。法律就这样不讲情理,不给面子,首先申明我不是鼓惑你,是提个醒。也就是说哥哥可有外援,以你的能耐交际甚广,朋友众多,有个律师什么的人物助你一臂之力。” “这嗨”李先道显出为难的样子,同样听到这番话也很吃惊,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兄弟说得极对,一语提醒梦中人,骇我一身冷汗。不瞒你说,我是结交广泛,三教九流的人无一不有,可是偏偏唯独没有这号的人物。既然兄弟有意帮我,我就不客气了,还请你劳动,给牵个线,你看如何?” 四目相对,撞出一片惊奇。廖畅兵之前的笑容顿然僵住了,不是愕然,而是木然;李先道依然是满面春风,与他相反的是笑意依然灿烂,没有丝毫改变。不过,不是我多嘴,李先道的心里却骂了一句:好一条变色龙! “你看,不太合适吧!我身为工作人员,应该避嫌,反而倒戈帮你,在原则面前我成了什么了?在群众眼里我成了什么了?在名声面前c在口舌之中这个包袱我背得动吗?李医生,恕我直言,我只能心帮你,而行动却不能帮你。请原谅我的私心,李先道同志。” 这陡然的变化在他来说是意料之中,而在李先道的心底里也是成竹在胸,不言而喻罢了。就连每一点微妙的变化都逃脱不掉李先道的法眼,就好比说现在称呼的变化再显然不过了。 “哎!丫头,你耍过嘴皮子,现在就不帮我一把。”斡立月突然说话,洪亮的声音绕梁三匝。“看我难受的很,这嘛人情冷暖?这世道日峰而下,没得治喽!” 这话李先道与廖畅兵都听得真切不过了。竟管是外来之音,却如同道出了李先道的心声。不管是他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一件让李先道高兴的事儿。反过来,廖畅兵就心有不悦了,不过又不能发作,只好把一口怨气压回肚里,不怎么优雅的蹙眉抖动了一下,一切归于自然,无影无踪了。 “呀——”一声苦笑,“你看,就好比这句话一样,总是不能圆满,苦衷谁都有。”廖畅兵脸色恹恹地说。 又一个见风使舵的人搭腔:“人有三帮,帮力,帮财,帮策。今个儿主任不就是第三种帮策来了嘛,凡事都得有个帮衬,你看,李医生你再有本事现在落难还不是门庭可落雀,寂寥无声了,有人来带个人气儿就要知道感谢,没关系没事谁往这鬼地方跑。你说是吗,李医生?何况主任还给你捎来了良策。” “是,是。”李先道不得以称赞。 一席话说得廖畅兵心怀喜悦,用肯定而赞许的眼光看了他心腹一眼。也不凑巧,偏偏这个时候那个酒鬼哇地一声哕了一地污秽,满地开花;腐浊之气顿时铺天盖地迎面袭来,能把人瞬间醉倒。 “哇见鬼”廖畅兵惊慌而逃,老远还听到他甩在脑后的咒骂声。 在此插一句,廖畅兵原来和白长勇关系非同一般,这是李先道后来才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一个女人 午后,下起滢滢细雨来。远山,近景,包括楼台轩榭全都笼罩在一片若影若现c无限飘渺的幻境当中。 李先道他们简陋的蜗居里,一阵潮湿的河风习习吹来,把个并不欢快的氛围衬托得更加压抑,更加凄婉。 屋子里有一位特殊的女人正在说着话,流着伤心的泪。这个泪如雨撒的女人正是老妖人斡立月的妻子,应该说是曾经的妻子,名字叫薛婷,可能大家有记忆,在前面我们提起过她。她又是为何来到这里的呢? 我们知道,那一天巴彦陀与她大打翻脸,已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无奈,土匪般的巴彦陀事后还不依不饶,百般辱骂她。就连先前对待巴彦特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不是脸,嘴不是嘴,动辄就肝火大怒,把他们侵略的失败归咎到她们的身上。可想而知,她们娘儿两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堪想象。快二十年的光景都没有见过面,今天突然来找斡立月,可想事情是不一般,重要的程度就不必细说了。只是这样的地方,又在这样的场合相见,于景于情都难免有些伤怀。不过,细一想有情人重逢,对外在的环境又有什么苛求呢,重要的是两颗心的相遇,两个人的邂逅就足够了。不信,你看一眼此情景你也会感动,会悲叹的。 在彼此看见对方的瞬间,都好像时间随着他们凝滞了,空间变得狭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打扰他们的生物了。两颗心一遇就如同两块吸铁石紧紧地吸在一起,他们的深情拥抱就是如此。很难分开,心的力量远远大于人的力量。老怪物此刻也懂得蜜意了,也懂得温存了,也知道怜香惜玉了。他那双注满情谊的手,虽然有些畸形,但摩挲着薛婷蓬松而有些凌乱的头发,那样细致地,那样地一丝不苟,仿佛就是隐形在薛婷青丝间的一根白发一样沉重。而这个可怜的女人此时只有哭泣的份儿了,她抽抽噎噎,连身子都随着有节奏地起伏抽搐。然而,好在老怪物的胸膛还够坚实有力,伤势好转不轻,不至于让一个女人的依靠而不可支持。 良久,女人从迷醉中醒来,仰望斡立月的脸庞。阿,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曾经亲吻过,曾经经久累月耳鬓厮磨过。可是现在,你再看看,变了吗?没变,还是那熟悉的轮廓;但归根结底还是变了,不但瘦削许多,而且满脸的粗皱纹蜘蛛网地密布,就连细小的纹理也丝样地无孔不入。啊,他老啦,难道我也老了?薛婷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是从岁月的皱纹开始的。可偏偏在这千沟万壑的脸上流淌着两条溪流,混混浊浊,恰是老东西珍藏了无数年的老泪,今天终于有机会一泻千里了。薛婷见此不能自已了,生命中的坚实的厚墙轰然坍塌了,彻底地,没有丝毫保留——身子不能自持地瘫倒到地上,最后一道防线被脆弱突破了。 “婷——婷——”他轻轻地呼喊,便顺着她倒下的姿势就势揽入怀抱,自己歪斜着坐在潮湿的石地板上,真有患难与共的架势。 武俊秀和斡美玲远远地看到这一处,真是既揪心又酸楚,无限哀怜心间回荡。而李先道虽说是个男人,毕竟有侠道柔肠的心肠,对于这一切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不过,他认为最大的不幸不是人的本身,而在于人所创造的那个时代。对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爱情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没有什么可以特别细说的,而这对男女间的爱情就大不相同了,按历史的眼光看待就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 “我有话对你说,立月。”薛婷的声音极尽温柔。 “我知道,我知道!嗯,不急,不急!”斡立月细声细语地说。 “能不急嘛,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没有什么比这更着急的了!”顿一下,眼睛并没有离开他一点儿。“你可晓得你们这兜子事的根源吗?你们全然不知吧,都蒙在鼓里。不错,你们再多人都无用,也只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巴彦陀虽然对我有所防范,没有放松过警惕。但我眼不瞎,耳朵不聋,能感觉一些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为人谦和,这些年生活下去,翰伦卑族人多数人是器重我的,我敢说只要和他们闹闲嗑没有人不把心底事和盘托出的。所以,一切因素加起来,就使我无限惊讶,他们居然在玩弄花招,钻套的人是你们!” “卑鄙!卑鄙的家伙!”斡立月轻声吼道。 “是,是个见不得人的伎俩。这伙人明的斗不过,就玩阴的。最大的幕后黑手我还没有搞清楚,不过,我相信就会快了。但是,我却发现了翰伦卑族人之中的黑手——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一定是搞错了!——事实却是如此,不得不服,使我再次惊讶——居然巴彦陀也是帮凶之一。可惜我寄身于他的怀抱这许多年,一直没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你说可笑吧,那是先前的事,我愚蠢地想过此生就将就着过完吧。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料想你能理解我一个柔弱女人的心,一个有孩子拖累的母亲。你会明白的,我想你以后一定会明白的,因为我的心里一直以来装着你,有你就能温暖我的心。” “喔!,嗯!”斡立月无话可说,他何尝不明白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在他人屋檐下度日的艰辛。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做错了,对不起眼前的女人,至少还能明白当初的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现在看来是自己对不起她,起码当初没有竭力,没有努力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从巴彦陀劫掠的魔掌中抢回来。往事与现在电流一样地击着自己,除了伤怀,愧对的心无以言表。“唔我对不起你!” “不是你的错。听我把话说完。说出来就轻松啦,卸下心里的担子就敞亮了,就不再有憋屈感了!说到巴彦陀这个小人,话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清他的丑事,龌龊的家伙,心不但狠,而且心机还特深。欺软怕硬,拍马溜须,见风使舵,是他最大的长处。部落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他营私结党,帮凶和狗腿子不知有多少人。啊,看我糊涂啦,尽扯些没用的东西,忘了说关键的事情了。——又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去过山寨,样子很特别,所以我无法忘记。” “快,说来听听,兴许真的能帮上我们的忙。” “就说来,别打岔。这个人每来一次山上都要发生一些事情,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过是暗中的。上一次,也就是你们寨子发生命案的头一天还来过。太蹊跷了,每逢有事之前他都能碰上,你说不可疑吗?” “他什么模样?多大岁数?”斡立月迫不及待地问。 “啊,感觉好热。松开我,快!此人四十开外,不到五十,一米七以上的个子,不胖不瘦,身材还较匀称。长脸,方嘴,鼻子略有鹰钩;蓄发,边缘打扫得比较干净,着一件撇领的西装,一双旧的但色泽发亮的黑皮鞋。就这身打扮,在那个年代不炸人眼球才怪哩!更让人猜忌的是他那顶圆边遮沿帽总是拉得很低,是故作酷派还是另有隐情,总之让人过目不忘。他说话也很有特点,总是自以为是,声音又大,不容许有别人插嘴说话的机会。语气牛冲,尖酸刻薄,摔地上八半也不碎。就这样一个人,怀疑他能干成大事?我好一阵子琢磨,认为他就是一个小鬼,充其量就是一个跑腿的角色。” “啊——我想起来啦!”斡立月惊叫,“李医生说过,就是此人。没错,就是他。没错的话他是一个汉人,名字叫什么来着?喔,可能是叫于小路。” “你们怎么知道的?”薛婷大惑不解。 “你忘啦,我们之中有高人——李医生呀,就在我们当中。” “啊——我终于放心了!闪开,我要见李医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法庭一瞥 漫漫等待,终于可以博弈公堂了。这是李先道早就期盼的一天。 安河法庭,录属安河乡人民政府,就坐落于安河河畔,与康河交界的渚源地带,不过,现在撵走了河水,筑了坝,建设起了仁和饭店和安河法庭。乡政府就在对面,中间就隔着一条马路和一段缓缓的石板阶梯。俯瞰它的全貌,就如同卧倒的人字,法庭就在捺笔画的起笔之端,在另一笔之上,同样也是在康河河堤之上,建有一座宏伟的礼堂。政府楼宇就镶嵌在它们之中,布局十分严谨。李先道他们现在所居的窠穴正好在礼堂建筑的上方,也就到了尽头,有天然巉崖做屏障。两条河流汹汹而流,把个三角地带孤零零地隔划出来,要险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说奇,还没有完呢,四周都是雄伟的大巴山脉最雄壮的组成部分,宛如屏风奇秀兼备。你能说安河不是一个好地方吗? 可是,单说法庭去所就不是一个理想的地方了,又有谁愿意官司缠身去这种地方呢?不管它的建筑是如何地美丽,如何地雄伟;要说这座中西合璧的建筑确是建筑艺术上的一朵奇葩。外观有峨特式的奇特,内部有皇家宫廷式的雕梁画柱的俊秀,无疑不体现在这座建筑之上。让它做了法庭,不是更显威严吗?不是更彰显法律的神圣不可觑视吗? 李先道步入大厅的一刻起心就被震骇住了,砰砰地跳个不停。以他的阅历和经验尚且如此,那武俊秀和斡美玲又将如何呢?又有谁知道呢?看来不能把自己的感受与她们的心里承受来作比较,即使是一介女流也好。我们知道作为一个医生察言观色是他的内行,把观察学与心理学在他的实践中进一步得到了延伸。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两个可敬的女人。不错,她们都是女中的豪杰,女中的佼佼者。从她们的举止言谈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不优雅得体,温文尔雅;再到她们的神态表情也都无一不彰显女流的自信与文雅,并不是多数人思想里山村女人的畏缩与扭捏,不堪登上大雅之堂的风雅。这倒是一个鲜事,看来女性的观点论须得重新认识”李先道感慨地想,第一次对女人的敬意发自肺腑,也颠覆了自己神的传说。因此也第一次感到自己真不如一介女流。 空寂的空间就端坐着他们几位,冷冷清清,偌大的一个厅堂迎来的只有他们几位特殊的客人。正前方兀起的地面形成一个台子,排着一列桌子和扶手圈椅,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审判台啦!论气势和排场,我想和人民大会堂相差无几吧!因为,确实我也不曾见识过大会堂的豪华与庄严,就当臆想吧。胡桃木的椅子古色古香,透着秀气;看一眼就舒服,要是坐上去你说是什么感受呢? 李先道屁股还没有挨着凳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是心里透出来的不舒服。不过,此时也就他们几人,因为要就座于台子上的人还没有来哩。办公人不会提前的,只有他们早早地等候于此了,要不然如何体现身份悬殊的价值呢?这个空闲,我们还是不防参观一番这座划时代的法庭吧。 这座建于解放初期的建筑,当时是一个有名望的资本家所建。解放后,听说那个商人溜到了台湾。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浪费呀,于是乎摇身一变就成了法院。你看,这些榫卯结构,这些个工艺,还有这些个材料,哪一样不是精益求精,哪一个不是精雕细琢,不但是一件非凡的建筑,而且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李先道看得眼花缭乱,也看不清看不完,也搞不懂,的确我们的承认,他的心思确实没在这里,没得这个闲情逸致。那又何妨,不是还有两位女士吗她们不焦不燥,性情好得很哩!她们在看美丽的屋顶。 说起屋顶就来精神,真是太有意思了。但不一定说得好,一句话,顶子是好的。——复杂的榫卯结构层层叠叠,层次分明而不繁复,顶托嵌卯,镶拉辅撑,无一不是精工良作,美轮美奂。而且,由这些美丽的工笔线条所钩勒出的巨大穹庐,所产生的空间无比宽敞。饰有镂空雕花的窗户和门楣,以及清秀的屏风和隔断,它们一起所产生的视觉效果是令人震撼的,欣慰的,喜悦的。还有,稍远处婀娜的旋梯自上而下,飘飘然如轻盈的少女,要是人登上去,不成仙也不成。 进入这种地方,对于一个不曾开过眼的一介草民来说,简直就是一脚不小心迈入了天堂。天堂的景致总是金碧辉煌,耀人眼睛,可是,别忘了,这里也是人间仙境。当你第一步迈进门槛的时候,你就惊呆了——是老天爷在捉弄你!脚下一片金光灿烂,散着光辉,夺目耀眼。细细一看,也只是一种地砖而已。阳光没有照射进来,大白天也不曾开灯。是什么原因产生如此的效果呢?玄机我倒是说不上来,没那才学;从石面砖的本身说起,我倒是不害臊侃几句。都说那是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地砖,依我拙见不以为然。明明是一种稀珍的大理石,大理石是一点也不假,凡是见过石头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摸一摸,首先有明显的石性,看一看,有显然的石斑纹理,自然而显然。特别就在于它的色泽,要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一点不带夸张。玛瑙红,珊瑚红,红得透彻,红透肌肤;赤金黄,鲜杏黄,黄得明快,黄得耀眼;还有天然的白,透如水晶,亮如玻璃,它们都是在一块石头上呈现出来,那么自然,那么天然,而又那么美丽。你再看,而且每块石头上都盛开着美丽的花朵,姿态各异,妖艳无比;有的像牡丹,有的像菊花,有的像芍药,还有的如晶莹的桃花,杏花,梨花各色花竞相开放,错落有致,看不见瑕疵,找不到繁复,总是一片热闹与欣欣向荣的景象,就算不如此,几道简单的纹理舒展开来,也是巧夺天工的抒情画面,经纬相连,阡陌相通,美得简练,美得写意。 不知道两个女人以及斡立月是何感受,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李先道除了视觉的眩晕外,还伴有莫名的心悸,有自己压迫自己的感觉,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例外。 “武姐,有钱人这般享受,难怪人们难逃金钱的诱惑,做得出想不到的事情来。” “是啊!有人利用金钱逼良为娼,有人为钱杀人越货,有人为钱贩卖妇女和儿童太多的灾难与苦海都与它有关,妹子,你说这钱是个好东西吗?” “我认为钱的本质是好东西,它并不坏;而坏了的是人的心,把它也弄坏了。再说,钱只是一件商品,没有生命,也没有思想;不是它在统治人,而是人在控制着它,因为控制,所以才耍各样的手段,因而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罪恶。别见笑,我说得不好。” “喔唷,不,你说得真棒!一个黄花大闺女能有这般见地,我当刮目相看,佩服得很嘞!”她向她莞尔一笑,眉宇高挑,“难怪李先道能慧眼识珍珠!” “看,你又取笑我了!不给你说话了!”嗔怒着,却带着阳光的微笑。 武俊秀嗤嗤地笑,不愠不恼,也高兴极了,对于一件开心的事莫过于温和地揭开别人隐藏在心底的羞涩的秘密。真是快活,就连隐藏者听到自己暖心的秘密也是无比的高兴,这不,斡美玲笑得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这些话李先道怎会听不到呢?因为毕竟同处一厅堂,纵然空间再大,也是听得见的,况且,这个厅堂的传声效果真是不错,有立体环绕声的特效。但是,他无暇理会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睛瞅着一伙人正朝这边走来,他知道,这伙人正是法庭工作人员。他期待这个紧张时刻的到来。 打官司,那不是猪鼻子上插大葱要洋相了嘛,李先道如是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公堂风云 厅堂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掉下一颗绣花针也会引起人相当的惊厥。因为法庭上法官威严端坐,一切准备就绪,大战唇舌急在眉梢。 鸦雀无声,各个人都绷着脸,严肃。 法官主持人起身,大声宣讲:“各方人已到期,我宣布;斡立月c斡美玲c李先道c武俊秀一案现在开庭!全体人起立!向法官致意!” 法官威严挺立,目光炯炯,声如洪钟地宣布:“请全体就座。我宣布黑木崖一案现在开庭!”他坐下,揪了一下领带的结,好像使自己舒服许多,复又说:“请审判员陈述案件的经过。” 陪审法官开始陈述:“现就斡尔塔族人斡立月c斡美玲,以及汉族人李先道c武俊秀涉案伤人案事实经过叙述如下—— 公元一九七七年,古历七月七日,黑木崖山寨,斡尔塔人斡古诺因与翰伦卑族人打斗,之后死亡。翰伦卑族人巴彦莫喜与巴彦狗二在这场冲突中丧生,双方受伤者人数众多。此事关重大,影响恶劣。笔录已经呈交法官大人经目击者和现场勘查,与所述经过与事实完全吻合和属实,已将所有材料移交司法机关并提起诉讼,好不令人难耐的一篇陈词长文,听得李先道比宣读死刑文书还难受。最后李先道终于听到了事情的关键——李先道犯有谋杀罪,或者说医务过失罪;武俊秀暂怀疑有投毒罪,以及谋害他人性命罪;斡美玲小姐纵情恣欲,故意伤害他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n条以构成故意伤害罪;而斡立月同志身为部落首领,目无法纪,操纵指使众人群殴,视生命如草芥,根据n条第n款犯有谋使操纵罪” 可怜的人啊,在法律面前比法盲还无知,比小孩还无助。如果说现在他们是一只悲怜的鸟儿,那他们就是异种的人类,对人类的某些知识一无所知;如果说他们是人类分子的一员,那也可以说他们只不过是一只会唱歌说话的鸟儿,完全不具备人所具备的这方面的知识。总之,李先道是如此认为,即便攥紧拳头,绞尽脑汁,掏出心肺,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使力,站在黑暗处摸着象腿。李先道注视着这伙道貌岸然的家伙,对他们既敬畏又害怕,如同孩子在大人面前一样除了顺从,心里还萌生着叛离的心里,可是无法对付;望着屋顶的穹庐,好高好远,茫茫的就是宇宙,任凭自己怎么超越也无法翻越这该死的屋檐,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听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语言,但却茫然得一无所知,空白的荒原上落下的是片片雪花,凉彻心扉;回眸看看武俊秀以及斡美玲,发现自己真的是矮人国的国王,至少在她们眼里是,因为在那顾盼的瞬间,他发现了她们热情c执着与坚定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这对他是一种深沉的鼓舞,灌注了热忱与力量,至少也是一种渺茫的希望在暗地里燃烧;可是反之同样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能蹦跳得有多高——这种寄寓于他人怀底的殷切希望,基于一个人对对方的无限信任,心底里燃着柴火,同样也是在给油锅底燃着柴火,而李先道就是这鼎油锅,心里火烧油煎的滋味别人能体味吗?不能,只有他自己能尝出其间的辛辣与艰辛。我能做到吗?我能不辜负挚诚人的厚望吗我是谁?我又是她们的谁?难搞吗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我是谁;李先道,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字,不配消受如此殊荣;一个草药郎中,不是,只有恪尽职守的郎中悠然地待在铺子里给病人看病,而不是不务正业地来舔尝这份甜羹;那是一个刚直不阿的硬汉啰,不是,更不是,此人现在内心极度虚弱,软弱得如一汪浊水,连色厉内荏都几欲做不到那我又是谁呢?不知道,李先道把自己都搞丢了,不知道自己是谁,至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谁。所以,他现在只有茫然和惆怅,而且很多,再在自己身上什么也找不到了。 当法院公诉人问及到李先道时,要求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是或是不是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出窍的灵魂才归附凡胎。来不及思考,也不会思考,懵懂着就回答了——答案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不但简练得无法再简练,就连答案的意思也完美得无法再完美——恰好是某些人期盼已久的答复,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使自己都惊愕了。梦醒了,可是晚了。为什么会这样子呢?鬼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知道是不真实的,总是摆脱不了无形中被牵着鼻子走的被动,这才是他最大的绝望和悲哀。这一回他彻底知道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一个门外汉真正的悲哀。 法院的工作程序是草芥之民无法左右的,李先道以及斡立月他们只有乖巧的份儿,只有温良地顺从,别无他法,即便是百张嘴千条心机也无济于事。官司还是一个新鲜名词,颠倒了日常百姓中口头摆礼的顺序,在这里只讲究证据,会说话的不是嘴巴而是事实,而法律就是它们的骨骼,支撑起偌大的架子;反过来每块肌肉都有它们的位置,把事实钉固在相应的骨骼上。你看,多么美妙的设置啊,创造这台机器的人真是个天才!再看我们这些法官,在台子上方多么威风c多么神气,因为他们都是法律解剖方面的专家,虽和李先道的医学解剖同出一脉,都是人体解剖方面的专家,而又有着天壤之别。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在那种环境之中,置身其中的不是李先道而是自己,面对空旷的空间,豪华的场景,还有板着脸孔不苟言笑的法官们,他们居高临下,威武c神气活现,与台下的萎靡的甚至渺小的生命除了他们之间空间位置距离的差距外,举止c神态以及从骨子里发出的气场所形成的差距就不知道有多大了。你看现在的李先道也就是自己,他的怯场不就是自己怯场吗?他的懦弱难道就不是自己的懦弱吗?自己况且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说别人呢?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强调一下我的所见,相信自己的眼睛最有发言权。不过,相信我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局外人,对事件的本身并不感多大兴趣。如何发展,发展到什么地步都不关心,无关紧要,而是对某些情节独有情钟。这不,一下子让我对女人感起兴趣来,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不是那种的,一切容颜的诱惑都不能构成一丝荷尔蒙的兴奋。话得说回来,武俊秀以及斡美玲的容颜却是没有挑剔,很是滋养眼球,于心灵是一种不错的慰藉。可是,如果心平气和地静下心来像欣赏一朵花样地观赏她们,你就会发现比花朵更美的东西。总之我说不好,原谅我不会表达那种气质——尤其是对女人过敏体质的研究,爱神在惶惑中c静谧的心底所产生的那种镌逸的美:武俊秀清朗的面容没有一丝阴郁的云彩,相反,而是透过隐秘的云层透露出太阳照射出来的柔和光芒,就像透过云层而把脸颊照亮一般。给人视觉的温暖c心灵的静谧,感官上的舒适,如果非得用字眼概括的话,我想绞尽脑汁也难以形容,权且用婉柔c清雅和芳香般的纯洁来搪塞罢了。而斡美玲则是一朵刚刚盛开的一朵出水芙蓉,透着水气,透着妖娆,清净的面容透着氤氲清露,白皙而光彩照人;要说体态非要用一种标准来衡量的话,我敢说现行的国际标准最苛刻的要求于她正好是完美的体现。如果还要我说什么的话,我只有一个愿望:拜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事物的客观性,在这个场合我能窥视他们的体肤包括他们隐蔽的灵魂。那个狗屁律师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行不行看五行,这可不是以貌取人——他并不十分丑,但看起来就是别扭,就是不中人意。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叫黄万年巫溪镇平人,听说那里有神秘的猩猩,把不准它们之间有亲缘关系。作为一个文化人,不说怎么斯文儒雅,怎么倜傥风流,最起码也得有点文人的风范和知识人的气质,就跟他的相貌一样平平常常,一点不招人待见——我用物以类聚的方法理由把其归咎到肖像学的范畴。不防证实一下我的理论:四方饼子脸,一应器官镶嵌还挺紧凑;圆眼,还眍;大方嘴厚唇齿,撇出五里路远;塌鼻梁朝天鼻窟窿,你看见了猩猩的鼻子就不用再看他的了。忘了,还有更重要的要说,那才过瘾。他宣读材料时的样子才叫稀奇:是原本的还是装出来的斯文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滑稽,我找不到更确切的字眼,只好用滑稽这个词来形容。声音的优美与否不说,就那腔调与音量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不小心就有耳聋的危险。我还听人说,他是接替他父亲的班才干这行的,对这位父亲我表示感激,除了嫡传血脉外,还传授了他吃饭的衣钵。 还有一位男法官和一位女法官,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可是,与他们的团队一起工作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误入染缸,一定会把他染得焦黑。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就在案件审判到节骨眼上,乡长白长勇蹑着脚进到审判庭,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女审判员停止了她的讲话,厅堂一下子跌入安静之中。白长勇附耳在审判长的耳际叽咕了一阵子,说些什么不关紧要,不过也听不到。白长勇阴沉着脸离开,推开那扇精致的门时发现他的手跟他的人一样颓唐。审判长一脸严肃地说:“诸位,上峰打来电话,说我们这个案件很特别,很有社会影响力,引起了县委的高度关注,说是一个很好的教材。县委决定派专门的司法队伍,扩大影响,届时还有广大的媒体介入,要做成一次盛会。因此,我宣布此案暂时歇庭。” 吃官饭的三三两两步出厅堂,最后只剩下李先道他们一伙人及一个负责看管他们的人。李先道望着他11们一一观看,有些诧异;没有吱声,因为他也搞不清这是福还是祸——听天由命吧,但有一点他相信,他想见的人一直还没有出现,或许能给他一线希望也保不定。是好是坏难料,但只好耐着性子等吧,不等又不能,又能如何呢 啊,我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天才晓得,没有兆头,但愿不是噩梦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来访者 案件审理到一半就夭折了,出于什么原因,底细不得而知。不过,要把此事做成一次盛会料想不会有错,管它呢,谁会嫌事小呢,不关己的事情巴不得越大越好。现在世人都有这个通病,嫌天下不够乱。这几天耳朵里灌满了关于安河的形形色色的事情,什么地头蛇霸占人家田产,谁家黄花大闺女没出阁就养了小的了,谁的朋友乘主人不留意很友好地拿走了全部钱财,谁的姑娘被人贩子拐走了,娘儿疯了敞开了耳朵才知道世界有多糟糕。自然而然,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谁还会当回事呢?原先安河是一个比较静谧和纯朴的地方,自打生漆被慕名而来的日本商人相中以后,刮起了一阵风,说什么“要想福先修路。”的风暴,陡然间天南海北的人多了,嘴巴也多了,思想也多了,自然而然事情也就多了。从开始的新奇,满怀希望,对未来的憧憬,觉得理所当然,心里能够接受;尔后发生祸起萧墙的事,还能承受,也可以谅解,发展中遇到的问题是正常不过的了;再后来,事情就越多了,承受力自然就增大了,久而久之耳朵塞满了,就习以为常了,从开始不理解的惊愕,到后来的诧异,怎么可能呢到怎么不可能呢?心开始麻木了,木然了。正如某个社会学家所说的不是一种常态感觉不正常,而呈现一种常态就理解为正常不过了,颇为深刻。包括李先道在内的人多数有这样的思想,他们不是圣人,毕竟是凡夫俗胎,即使有也不为过。 既然有这么多的事情,你会说我们赖以生存的机构是否有问题。不,机器运转得正常得很,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器了;那是操纵机器的某些人出了问题,非也,就像我们的领导白长勇先生没日没夜地工作,能说他不好吗?我并不怕穿小鞋,不过再多一次也无妨。借案子闲下来这空档,扯会儿淡。就说白长勇吧,他不尽勤奋,而且勤劳,谁家有多少田地c多少金钱都装在他的脑子里;谁家的母猪发情c牛犊断奶他能不记住吗?一乡之长,财政全在这里面;谁家有漂亮媳妇c待出嫁的千金都装在脑子里,这叫心系民众总之,他的出色之处不胜枚举,他逢人便说的口头禅就是我的事就是老百姓的事,老百姓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李先道和斡立月扯着闲,而武俊秀和斡美玲也亲密的像娘儿俩有说有笑,俨然没有了那桩子该死的窝心事,庆贺出地狱获得了自由。但事实并非如此,李先道他们还不知道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突然降临的千斤重担落到白长勇身上,心里惧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害怕极了,别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司炊事的王老汉颠悠悠来了,其实是遵照白乡长的意思来的。要演哪出李先道他们摸不清楚,也懒得揣摩,就顺其自然吧! 王老汉先开口说话,笑呵呵地说:“喔唷,李老弟你们还很快活,禁起来还有这股心气真难得!” “倒霉得我们只有哭泣的份儿了!”斡立月说。李先道还没有弄清来意,没急着搭腔。 “我可不是看你们笑话来了!”老头忙辩解着说,“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闲着没事,溜溜就到这儿来了。我惦记着李医生,看我腰痛得直不起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算是求你来了。”他却没有立刻到李先道这边来,小心着趋向两位女人那边。“哎!作孽哟!俩女娃儿遭这般罪,看着我老汉就心疼。” “您老宅心仁厚,这样的人不多啰!”李先道顺水奉承道。“世道在变,人心也在变,古道热肠的人如今能有几个。” “终归好人多,我也身不由己啊!实话给你们说吧,我也有任务在身,”他犹豫着看着李先道。“我敬重你的为人,所以不想隐瞒你。我只是个做饭的,没有别的能耐,这是我养家糊口的唯一活计,不想弄丢。” “与我们有干系吗?”武俊秀说。“厨子不在厨房里呆着,来这里干什么?莫非还有别的甜头。” “姑娘,我虽是一个探子,或者说说客也罢,但终究我没起坏心,天地良心作证。” “说吧,什么意图?”李先道问。 “白乡长派我来的。在矮墙下我得低头,谁我也得罪不起;同样我也知道瞒不过你,你睡着了也比我聪明,想罢不如明说了好。” “你的废话好多,好不耐烦!简单些说吧!”斡立月有些不悦地催促说。 “得嘞!”他说,“有个什么大人物请示过县委,说以示公道,不能让这帮饭桶草率结案。这不就来了电话,这些事是在他们议论时我听到的。看来白”他谨慎地张望了一眼,接着说,“看来白乡长像装着什么鬼似的,很是焦急不安。这不,后来就打发我来探听一下你们有什么后台,怕得罪不起。大致就是这些,哎哟——”他突然捂住腰,不知是真的痛还是借口。 “卑鄙!趋炎附势的家伙!”斡立月骂道。 王老汉突然困窘起来,他以为是在骂他。是与不是,也真可谓一语双关箭双雕。 “大名鼎鼎的乡长满肚子的稀屎,除了巴结奉承就是满脑子的男盗女娼,还能有些啥正经。”武俊秀挖苦着说,一是心里堵得慌想说,二是借他的嘴巴捎到他耳朵里。 “就是,跟他过密的人都是一窑烧的,没得一个好东西!”斡美玲像是有意附和着说给他听,语调加重得从来没有见过。“没人,他就可以用脚踩,有人,他就可以拍马溜须认作干爹。” 李先道以及老王头他们都瞅着斡美玲,一来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值得欣赏;再者,从她的话他们都联想到白长勇的身世,都望而不说,心照不宣,想必只有她还不知道。 “算啦,不要说了。”李先道阻止说,“莫在人后说长短,只是口快活,不解决问题。” “正是,正是。”他接着又补充说:“你们说的这些话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与我无干,我不蹚浑水。你们还是合计你们自己的事情吧!”他欠欠身,“我得走啦!” “这就走,你如何交代?”李先道问。 “实话相禀,我无能为力。” “那你岂不要遭祸。这样吧,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有,什么后台也没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剩下的答案你就清楚了。” 李先道送走了老头,他们又重新拾起对白长勇的话题。李先道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美玲真有你的,说话可不给人台阶下,看羞臊得王老头无地自容。这也不算什么,连白某的身世也捎带着说了,恰到好处,令人佩服。” “呃——我确实不晓得,这——?”她也自己惊讶了,不像是装的,表情诚恳而惶惑。“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说头能讲给我听吗?” “这样吧,你唱一支歌为前提,我就讲给你听。美丽的黄鹂,条件不高吧!” “你还有心思赏歌,难道又有什么缘故吗?”武俊秀问。“我不相信你的话,鬼点子猴多!” “心思空不算毛病,人质好与它般配就最好不过了。” 武俊秀立马接嘴说:“般配,这个讲得好,你最合适;要么现在在人前就夸奖起你的那个他了!我做你们的月下老人,早日过门儿得了。” “你好坏!你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正儿八经的吃醋!”武俊秀嗤嗤地笑,望着美玲嗔怒的样子更高兴了。 “我不理你了!我也不听那个魔鬼人的身世啦!” “不管你听不听都得唱歌,条件是一样的。只当你给心上人的犒劳。” 李先道高兴地给大家讲起白长勇的身世来: 白氏家族在安河屈指一份儿,再没有第二家。这个姓也不例外是外迁来的,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光景,有首童谣是这样唱的—— 河坝来了个猴爸爸, 引来了河西的猴妈妈, 两人把戏耍——把戏耍, 耍出个猴小娃。 他的父亲是猴杂耍的,母亲戏可班出身,走村串乡串到了一块,就有了勇小娃。这是前奏,后来他也继承了父母的衣钵,没踏出个什么天地来。但天生一点他嘴甜,懂得什么人下什么套。那时候乡里有个干部叫常喜,可他一辈子都没有欢喜过,茕茕孑立,孤老一生。白长勇不知使的嘛花招,惹得老头一高兴,他就多了一个爹。第二次他又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接了班,闯进了公社的大门。这不正好应了你那句认人做干爹,把个脾性和身世一言就道尽了。 斡美玲听得恍然大悟,难怪王老头一再避讳说他什么也没听见,其实他已经不用再听了,耳朵早起老茧了。正在这时,阿卓闯进了大门,样子甚是慌张。李先道一看就知道不妙,立马就问:“阿卓,怎么了?怎么了阿卓,你快说。” 李先道顿感天旋地转,有什么大事劈头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父子连心 李先道急切地问妻子出了什么事情,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心也就悬到嗓子眼儿了。 “不好了,父亲病倒了。” “哎”李先道蹙眉,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严重吗?不会有事吧?他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沉默寡言,食量明显下降。当时我不以为然,觉得没什么,老人家就是哪不舒服,或是风言风语听到你的消息心情不愉快就罢了。那时他就可能发现了什么端倪,强支撑吧;不应该啊,几天就倒床了。” “这就麻烦了。我身陷牢笼不得自由,这该如何是好。”李先道一时陷入焦虑之中。“要是我能回去一趟就好了!”李先道说。 “我们通融一下看如何?”阿卓提议。 “妇人之见,你没看见做困兽之举吗?外面还有人把风,没拿着枪值班就算不错了。” 都沉默不语,知道难堪境地。武俊秀和斡美玲依肩而靠,目光散漫而无目的地流连,注视着眼前这位人称美娇人的阿卓。女人的感觉总是很灵敏,没想到她们六只眼睛已经碰面,有什么语言在交流恐怕男客们无法读得懂。然而斡立月看上去似乎很焦躁,阴郁的色彩笼罩住了脸颊上自然的荣光。他们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焦虑,这是朋友的无私支持,这已经够温暖朋友的心了。 “那你就没辙了,不想法子了?我除了伺候起居饮食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你是知道的,病是需要药物来医治的,不是我有能耐施展就办到了。” “好啦!让我安静些,别婆娘嘴叽歪个没完!” 阿卓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不理解一般。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揣摩不透,但可以看得见她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初来夫妻见面的晴朗天空飘来几片云絮,不过仍旧是明媚。看得出,她却是一个有涵养c有包容的好女人,所以,这种天气的变化转瞬即逝。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顺便叫彭老弟来一趟。对了,我衣橱里有我配制的药丸,我知道他的情况,可以应急。唔,武妹,你不是说需要换洗的衣物吗让阿卓捎去信给搞来。” 听到这句话,阿卓回头看着武俊秀,像欣赏一件花瓶一样的眼神。 “不了!不麻烦了!”武俊秀忙说。 “要的,不能辜负人的心。我也乐意为你服务,也算爱屋及乌吧!”话里似乎有芒刺微露。 “什么乱弹琴,爱什么,及什么乌?听起来好不暧昧的字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爱妹’,还挂在口头上了呢,你啥样子我不晓得猫儿除了叫声好听还是会吃腥的。” “越说越离谱,不会说话的娘儿。回家去吧!”李先道听出了是在指责他,甜蜜的嘴巴却是个偷腥的家伙。还指桑骂槐,弄得武俊秀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口来。遂有意打发她快点走,免得泼油引火。 不过,捎带说一句,阿卓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除了她最终知道他与武俊秀的关系,恐怕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不知道了。在爱情面前自私是可以理解,就算是保卫爱情,阿卓的这番话也不觉得过分;况且,她的话还够婉转,也就是给足了她们俩人的面子。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力,我想不一定是个不受人青睐的女人。 “好嘞!我走了,你好好消受吧!别忘了你的父亲在期盼着你。”阿卓走了,看守人转了一圈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这——,你们看这娘儿——,”李先道摊开手,做出无奈的样子。 斡立月笑而不言。武俊秀肚子里窝着火,一脸懊丧,嘴巴俏丽地翘起来,看起来既让人调皮又让人心疼。 斡立月最先打破这个僵局,说道;“诸位,听我一言,为李兄想个法子。皱着脑袋瓜子是无居于事,不防群策群力总有个着落。我倒是想说,此法不一定行得通,还叫王老汉当传话人,让白长勇来一趟这里。你们看意下如何?” “我看行。”武俊秀第一个表态。 “嗯。”斡美玲也点头赞同。 就是李先道拿捏不住,既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他沉默起来,心事重重,端坐着一动不动。末了,他终于开腔说:“我罗列了好多法子,都自认为行不通;不过,这个法子也难保奏效。首先,我与白某无有交情,心里憋着劲,在部落你们已经领教过我与他之间的斗争;再有,他来探口风我已失策,没告诉他真相,虽然那时还不知道有这档子事。他是个拣大腿抱和唯利是图的人,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过,他定不会卖我这个人情。不过确实是走进死胡同里了,想罢也别无他法,就碰碰运气吧。” “那就赌一把吧!祝你好运!”斡立月说。 “好运?这些日子以来我走过好运吗?我都忘记什么样是好运了,去黑木崖摊上人命官司,这是开端;紧接着没有被美丽的绞刑架上的铁索吊死,这还不完,人间天堂又向我招手,稀里糊涂就被关到这里来了。这是好运吗?这其间大大小小的磕绊多的是,我就不说了。这也是好运?哎——”李先道联想到最近发生的宗宗事件都与自己有关,哪一件也沾边不上好运,所以不仅喟然叹息。 “老弟,这你就错了!正因为你连连摊上倒霉事,已经够倒霉的了,老天爷的惩罚也有个度,该结束啦;再说,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再事情降临了就一定是好事。就等着瞧好吧!”斡立月劝慰道。“再说,你是在替天做好事,理不应该遭此劫数,都是我们连累了你;如果老天还讲道理c有怜悯之心的话,一定如你愿望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斡美玲悲叹地插上这么一句,其情意是显而易见的,且不管词句搭配是否正确,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人嘛不必要必须按别人的意思活着,那样子就太累了,就像现在,斡美玲洒脱地c奔放地释放自己的感受。 要说彭自清心肠热自然不假,有基督般诚善的心,不愧于做一个基督徒;然而,他却也是一个地道的俗人,一个庄稼汉兼做点投机的小生意人,即便如此,秉性使然,在金钱面前 总是无法抗拒。老远李先道就注意到是他踟躇而来,一手捂着肩上挎着的黄布书包,里面一定装满了他的心事,要不然不会这样。李先道颇了解他的性格,像这样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有些纳闷。同样他也为刚才斡小姐的一句话感慨,忧心着自己的父亲。就这样零零重重的心事叠加起来,就如同一张网箍紧了自己的心脏,无限压抑,又有无限的悲哀。在李先道的视线里,彭自清渐地近了,到了;脚步也突然加快了,回到了记忆中的彭自清的形象。 “嘿!兄弟!你还好吗?愿神保佑你!” 看守人听见声音立马探出头来,从木格子窗伸出的头颅显得慌张,不知情的满以为是一个鬼祟的贼人。 “啊!基督鬼子,高兴见到你!”李先道爽朗地说。 “啊,还有武妹子!愿我主赐福于你!以及这两位同胞下午好!” “你的嘴真甜,祝你早日升天!”武俊秀开玩笑地说,没有什么恶意。 “咦!妹子咒我!不过,天堂却是一个好地方,我去了会等你的!”彭自清微笑着边说边打量着斡美玲,心里叫好,好一个绝代美女! “啊,我的主啊,我愿意进天堂!”看守人突然搭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地里冒出来的。 大伙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 彭自清又唠叨了一会儿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到了李先道的父亲身上。严肃地说:“我以神的名义说,令尊真的病得不轻。为此我很焦虑,我的朋友李先道先生!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就吩咐吧!” “谢谢你!但是我想知道,我的父亲究竟病到了什么程度,你能告诉我吗?还有,你能透露他病倒的原因吗?我需要了解,心急如焚,真的!” “好吧!他是因为你的缘故病倒的,至于消息的来源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我猜测,有谁会知道你出了事,而且那么准确无误,这就蹊跷了!不瞒你说,我就是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人,也是最近两天才知道的。我的主啊,让我为我的朋友的父亲祷告吧!我观察过,凭我的感觉告诉我,你的父亲面临着一道坎。你没事吧,李先道先生?” “不,我没事。你继续讲吧!” 武俊秀和斡美玲开始担心起来,是为李先道,面容紧张,生怕某个时间李先道要跌倒。斡立月绷着脸,倒是显出老练的方面。那个看守的人此时也动容了,兴许是彭自清深情的叙述感动了,从这张纯朴c善良的脸推断他的心眼并不坏。 “卖个关子,我看到的不仅仅是老人家精神萎靡,与常说的老态龙钟是绝对不一样的,怎么说呢,透着一股煞气。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不是我诅咒,原谅我的坦率吧!那个脸色青灰,与棺材睡觉的人无二区别,当时我就犯嘀咕了,咋会这样呢?当我接触到他的眼光的时候,我完全相信了我没有被骗——眼神焦灼,却散发着寒光。真的,这一辈子我也不想再看到那种光芒;后怕得我脊梁想长毛。莫非就是所说的回光返照吗?” “啊——”李先道一声惊呼,差点跌倒。一下子武俊秀及斡美玲她们就靠近到李先道跟前,做出抢救的样子。 彭自清也嘎然而止,知道犯了错,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料到自己的语言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瞬间就摧垮了一个男人的意志,心理防线给摧毁了。 “该死,我的嘴太放肆了!原本可能不是这样子的,我太不会表达了!” 李先道示意他不必再解释了,他什么都明白。圆场的话再好听也无用了。 “这位兄弟,我想你今天来不是专门说这些的吧?”斡立月问道。 “喔,不是。谢谢老兄的提醒,差点忘了我此来的目的了!我去找白乡长去,告诉他用我来作抵押,换你回家,看可否行得通。” 大家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心底里是应允的,赞成的。李先道双手握紧他的手,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一切语言尽在无言中。 “我们说定,如果成功的话我自然回到这里来,我留下你走;反之,如果我没能回来,证明希望已经泡汤,另做打算吧!” 大家送走了彭自清,看到看守者尾随而去,后来追上了他,至于和彭自清一同前往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不用告诉大家了吧! 至于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事情谁又能料得到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李先道喜祸缠身 李先道如坐针毡地等彭自清回来,可是越急越没有结果,心都给烧焦了,还是无望。李先道开始倚着门而候,怎奈憔悴的心哪还有力量支撑这具身体,索性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他眼睛巴望着那个方向有奇迹出现,所以眼一直以来都不敢离开。最后他心灰意冷,感觉彻底没了希望,一切的一切都遥远了。武俊秀她们齐上阵劝慰他宽心些,可是,事情没有临到自己头上,竟管好话她们选尽七嘴八舌地说了几箩筐,说得到皮儿可是说不进瓤儿。 最后,在暮色降临的时候等来了一个人,却不是企盼的彭自清,而是那个来回稍话的厨子老汉。这也不错,李先道想,可以从他嘴巴里知道一些情况。果然,不除李先道所料,老头捎来的话很婉转: “我们领导发话了,说这事保不准有希望。但前提是他得向上级请示,因为他是副手,一把手在党校进修。” “好啦,我知道了!”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傻子都明白。 老汉一愣,看了大伙一眼,继续说:“明天就知道了,明天就有消息了!我本无意过来,与我没有什么相干。这次也没有谁差遣我来,出自自愿,我想是多余了。”斡立月摇头,意思是非也,并没有打断他说话的意思。“我看到了彭自清以及看门人他们与白领导谈话的一幕。我为你的朋友够义气自豪,为看门人敢犯上的勇气称道。不为别的,就为这个我才来的这里。你们发现了吗?看你们的人没有来这里,恐怕他永远不会来这里了。我也来了,要步他的后尘,但我想好了我不怕。” “谢谢大家!”李先道说,“我连累了许多人,最对不起的是我父亲。我就是一个祸星,谁与我接近谁就遭到倒霉,我劝你们还是离我远些吧!” “不,我才是!我一直不敢承认。”武俊秀抢着说。 “都不是,根源在斡尔塔,在我们身上。” “这不重要,我想说李医生的事。如今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天大地大父母大,父母病危岂有不操劳之礼?有人就没有这颗赤子之心,枉为人c妄为领导!想好了,不然我替你们争取,看可以吗?” “你带头造反不怕丢了饭碗?”斡美玲质问他,目的还是想揶揄他先前那个怕事样儿。 “不是造反,丫头!是将理就事!我吃了一辈子的饭了,还在乎这碗饭吗?” “你想过没有,丢了吃饭的家伙,怎么向老婆交代c向儿子交代?冲动是魔鬼。”斡立月发问。 “我尽听了他们的话了,没有做过一回主,从没有挺直腰杆做人,这回我想做回人。你们先想想,如果我的儿子能理解,证明我老运有望;反之,老境就堪忧了,只有挂在墙头晒太阳的份儿啰。” “嗯,有理!不过,还是劝你三思而后行!”斡立月说。 李先道陪着他们扯了好一阵子家常,对他们的情义大嘉赞赏。渐渐地他从悲哀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虽说心里的石头没有放下,但毕竟又使他点燃了希望的星火。最后,王老汉披着星星走了,笑着说腰也不疼啦。 门外没有了那个鬼祟的身影,影子客已经被打发走了。可是,寂静长夜里李先道毫无睡意,思想还在纠结中挣扎。脑子里浮现出父亲病危期盼的眼神;阿卓及孩子们无助抓耳挠腮的样子;彭自清不顾面子与人祈求的样子,还有将要发生的王老汉的模样突然,又霍然想到,没有人监视可以逃走了。他心怦怦直跳,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于是,他精神百倍,辗转反侧,那张以破板为床的这里最豪华的家具,现在像长满了棘刺。一旦心里有了鬼把戏,心就不能平静,第一次领略什么叫心里有鬼。他还是没有胆量只身逃走,这叫他很懊丧c很为难。 斡立月似乎有所察觉,手轻轻地捅了他一下,说:“睡不着,想过要逃走吗?” 李先道一惊,不禁寒噤了一下,心想:“你怎么会知道?”忙支吾着说:“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斡立月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说:“兄弟,你手出汗了没假吧!我见过出汗,却没见过出这么多汗的。如果不是身体病了,就是心里病了!” “我没有。” “这就对了。李医生,你是个文化人,而且心地正直c纯洁,从没有违背良心做过事。这样就铸就了你坦荡的胸怀,而这一次正好是个例外。你说是吗?” “这——?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傻子都看得出来。实话告诉你,我并不赞成你的想法。想可以,不犯法,千万别去尝试。对你我还是放心,你不同于别人;你是大名鼎鼎的李先道,名声远播的名医;你的智商和你的名誉一样金贵,相信不会浑到那般地步。” “我真的想回。”李先道打断他的话说,“我什么也不想顾。” “啊——,那样就遭啦,糟糕透顶!想想看兄弟,你偷着走了,说好听叫逃跑,不好听叫畏罪潜逃。你的名声就会受到践踏,一生清誉就毁于一旦。这是其一,算好的一面,假如成功的话;如果不成功——那是百分之百的不会成功,试想一下,你前脚走后脚就逮你个正着。因为你不是径直逃走,而是一直待在家里,叫你走也不会走,不逮你个正着吗?接下来才是最要命的,众目睽睽之下一副手铐请你出山,什么人格呀c名誉呀一锤子就砸入到地底下,还能抬起头吗?再说,父母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你回去一会儿c甚至还可能到不了家就破灭了你的梦想。这种冒险值吗?可得想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喧哗。远处火光冲天,呐喊声c尖叫声c吆喝声接连不断,简直就是重现混战的场景。 “又有好戏看了!”斡立月说。“这屁大的地儿从来就没有安生过,这世道有些人不整个事儿睡觉都不舒服。哎,不整进局子撞上南墙哪能罢休哟。” 说话间就来了几个荷枪实弹的人,他们看看这里一切安好,便把枪放了下来。其中一个提高了嗓门说道:“都听好了,外面有肇事者捣乱,如果不是你们的同党你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有人侥幸逃跑,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睛。堵紧你们的耳朵睡吧!”他们走了,留下一个看守人。 “好险!”李先道喃喃地说道。他只好把自己硬固定在床上,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先道听到有窸窣之声传来,他并不在意,心想不关己随它去吧。忽然咣当一声,他立马警觉,怎么会是院子铁条门的动静呢?声音又不断响起,没错!就是自己栖息之所传来的。他一股脑儿起来,直奔虚掩着的门往外看——顿时就惊呆了——那个场景。好多的人被荷枪实弹的壮汉押解起来。他立刻回想起来刚才那番警告,莫非真是兵汉所说的肇事者?不管怎样都和自己扯不上分毫关系,于是心就放松下来c平复下来。不过,这时这群人像轰羊群样撵了进来。随后咣当一声又上锁了。 李先道一眼就认出斡木绝来,不用看模样单就那受伤的标记足可以断定。不错,就是他,就是那张讨人嫌的脸。他还见过一些似乎熟悉的面孔,都是在斡尔塔部落。李先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斡立月,他的样子很古怪,一下子又回到了法老的模样。他端详着斡木绝,像不认识一样,目光怪异,毫无表情。就这样,他足足看了他几分钟,看得他心里发慌c发怵。刚进来的人本能地围着他们,本来是有话说的,看到这般情景都不吱声。李先道还借着模糊的光看到斡美玲美丽的眉宇拧成了结,乜视的目光正好落在斡木绝身上。一看这个气氛c这个场景心里就明白了。不过,他也不便说些什么,况且自己心里的苦楚烦得自己要命。 “滚出去——!”斡立月喊道。 “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话吗?”斡立月陪着小心柔声说道,看那样子更像是在乞求。 “别说啦!啥也别说!我知道了!出去吧!”最后的声音像是有气无力。 斡木绝自觉没趣,悻悻地退出去,可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朝斡美玲去了。 “你们也散吧!”斡立月示意还围着他c木僵着的族人。一切都无话可说。 斡立月知道了什么?他不容年轻人说话就知道了。不容许他讲话,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一时气愤,不用说他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他知道,这后生做醋做不酸,做事一定做得酸,因为太了解他了。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他也是被人利用,到现在才醒水。那一天,斡立月他们一干人被逮走,他并不在意,也不着急;而斡美玲也被一起抓走,开始也不担心着急,当着他的面跟李医生卿卿我我很是气愤,一时晕了头还说了许多气话,再加上被心爱着的人砍伤,那是痛得要命,一赌气走了。他也没有想到,自认为情谊深厚的汉族女子可以托付他的终身,可以成就自己辉煌的梦想。岂料到一身疲惫和带着剧烈伤痛到她家时,不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心和热情,相反把他赶了出来。他带着愤恨c懊恼,带着无限痛楚和绝望,甚至连死的想法都有。最后,他想到了斡美玲小姐,想到了她的善良和美好,想到了她的点点滴滴。她幡然醒悟,后悔自己的猛撞,差点丢了不该丢的幸福。可是,自己还爱着的那个人已经遭到灾祸,下落不明,而且当时身体还很虚弱。他急了,心急如焚,巴不得立马见到她,跪倒在他的鞋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述前非。他要告诉斡美玲他的心是多么的真诚,他是多么地爱她;把心掏出来都行,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原谅自己,回到自己身边来。他疯狂了,再也不能等待了,于是到处打听下落。老天开眼,这次帮了他,他邂逅到一个好心人——于小路先生。此人告诉了斡美玲的情况,还描述了她是如何和李先道他们一起同吃同睡,以及环境是何等的恶劣。这样就更加剧了他迫切的心,以致于不会思考c不会动脑筋了。更可恶的是此人还帮忙设计一套方案,保证万无一失。这个莽撞鬼就偷偷地带了一伙族人下山,一看,那像他描述的那样,怎么也找不到斡美玲的下落。天也黑,地理环境也不熟悉,一伙人就搜索起来。他们的动静惊醒了值夜人,后面的情节就不用说了,被请到这鬼地方来了。你们说斡木绝除了傻c憨,还毫无谋略,好高骛远,是不是? 现在我们还回到先前那个场景吧!来看一眼这个可怜虫吧!他满怀希望地向斡美玲走去,可是她连看他一眼都不看。她把头索性看着墙壁,欣赏起上面污秽c斑驳的墙面。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淡定自如地观赏壁画一般。斡木绝离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好,像个乖巧的孩子,垂着手,低着头。默默地注视她良久,不敢开口说话。武俊秀则瞪大眼睛注视着他,像观赏一件艺术品样的兴趣对待它。斡木绝知道自己在她们心目中的位置,所以还是尽量柔和地说:“还好吗,美玲?” “没有你我就很好!” “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你对与错与我何干?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原谅你?把自己的位置站正了说这话,不嫌骚!” 武俊秀见罢,赶紧加把火,说:“错了,就要拿出诚意来!嘴巴一说就想取得女孩子的芳心,错了。我问你,你真的爱她吗?愿为她做任何事情?” “是的。愿意。还希望姐姐帮我。” 武俊秀觉得他已经按自己的套路上钩了,进一步说:“那好,就怕你不肯。这么说吧,一个诚恳男人的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个诚实的行动。我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过来人,女孩子易感动的特点我曾经也拥有。不知道你们民族最神圣的礼节是什么?我这样子告诉你吧,在我们汉族,追求女孩子最神圣c最真诚的仪式就是跪拜在心爱人的面前,把心仪的话向女孩子表述出来,心诚则灵。你也愿意一试吗?”武俊秀终于要把自己的目标说出来了,帮他是假,取笑是真。她要看他跪下来的难堪样子。 斡木绝一阵犹豫,脸色陡然就变了。天啦,要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跪下,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这还了得?是这个女人耍弄我还是真的帮我?一时推算不准,但有一点他能掐的准,比推算还灵,就是不按她的说法做,女朋友的事一定泡汤。真是着了这女人的道,进退两难。转念一想,现在自己除了悲伤和伤口之外,一无所有,要是再失去她真是比死还难受激烈的思想交战战胜了面子c自尊c人格,一切都抛到脑后去吧! 斡木绝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场的人都惊异非常,尤其是斡立月气得直瞪眼。武俊秀高兴极了,一个劲儿给斡美玲使眼色。斡美玲心领神会,挖苦开始了:“没骨气的东西!就凭你这举动,就不配有女人喜欢你;把斡尔塔人的脸面丢尽了,现在又丢到这里来了!” 斡木绝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开了花儿,起来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既窘迫又为难,真是难堪到了极点。 斡美玲没有停的意思,继续说:“你三心二意,视女人如花草,想摘就摘,想丢就丢,这也算男人本色;你把忠贞c圣洁都抛到了脑后,今日这样,明日那样,哪个女人跟了你能心安?还有你不辨是非,良心狗吃了” 斡立月打断了她的话,“你走吧!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替你不值呀,孩子!” “让我最后问一句话好吗?我也就心甘了,不枉这遭折腾。气你们也出了,也骂够了;我的洋相也丢尽了,还有什么的呢?不过,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活该!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斡美玲小姐,在我和李医生之间你选择谁?还有,假如我痛改前非,你又怎样?除非给我明确答案才会死心,能告诉我吗?” 没想到斡木绝会问这样的问题,当着李先道的面,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呢?以前虽有人开过这样的玩笑,那毕竟出自人家的口,不会当真,而现在却是严肃着说正事。斡美玲为难了,不好意思地看看李先道,看看斡立月,又看看武俊秀;既想摆脱此人,又开不得口下不来台,脸红着愣住了。 武俊秀看得真切,会意地一笑。她心里犹豫过,把自己爱着的男人亲手推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有些舍不得,有些不情愿。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推波助澜过,索性成人之美吧!于是她第一个就开口了:“李医生!李先道,你都听见了,你是个男人!你的话能拯救世界。” “我也不希望,李医生!说句话吧,不是你就是他,总得有一人死心。”斡立月请求李先道站出来说句话。 李先道知道这回是真的,不敢玩火,犹豫了;如果当作好事来做?提出这个疑问之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笑了。他来到斡美玲跟前坐下,和颜悦色地端详起她来。 这下,给了斡木绝一个视觉的惊讶,心里的希望轰然倒塌了。不过,还抱着一丝幻想。 武俊秀乘机说:“没看到吗?这就是答案。” 斡美玲也索性抓住李先道的手,面露羞涩的微笑。 斡木绝见状,叹了口气。他耷拉着脑袋,悻悻地退了出去。 哎!可怜的笨蛋,脑子却比猪还要笨上十倍!聪明得过了火,反而傻了。这也活该,咎由自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曙光初现 李先道急中生智为斡美玲解决了麻烦。他并没有亲口承诺什么,也没有表态,万一有个纠葛他好摆这个理。他想这事一过去就算完事,过些日子就烟消云散了。是不是这样,现在还不能定论,只是这可怜的斡木绝傻蛋被羞辱冲昏了头,二话不说就退却了,真是迂腐到了极点。 这些且不说,这漫长的一夜可真叫李先道难熬。自己梦寐的事不能遂愿,反而增添了一些无味的麻烦,心里一直很压抑。武俊秀和斡美玲倒是很乐呵地陪着,有说有笑,真是寸步不离。斡立月消了气,问清斡木绝这帮人所有细节。他沉思良久,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一番。最后他厉声说道,不这样你们就等着蹲大狱吧!斡木绝他们一伙人自然是吓得不得了。 日上三竿,王老汉来向李先道辞行。李先道心里颇为感动,又很惋惜。相反,老汉很快活,还告诉了他不少有用的信息,愉快着回家了。他前脚走,后脚就来人传唤夜晚闹事的人前去审讯,还是没有一丝让他回家探望的消息,看来彻底无望了。 不久,他们愉快地回来了,是来告辞的。斡立月为此很欣慰,又交代斡木绝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在墙角当着李先道的面小声说:“此事你回去只需交代,如果大当家的回来,由他来处理;如果不回,就让斡诺皮和衲玛哈处理吧!这件事与你有关联,你深受其害,你应该明白了吧,他是谁?对,就是给你出馊主意的于小路。以前还害过我们,现在害过你,不知道明天又会害谁呢。你必须还得小心地与他联系,不露声色不提过往。如果提及此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了吧!一有机会,诓了给逮起来,就会知道原委了。不过,你可得小心,弄不好反被狗咬一口。我想现在还不至于,除了小心,还不能打草惊蛇。” 斡木绝唯唯诺诺地答应,心里早就恨透了于小路,真想吃其肉c啖其血。嘴里满口应承,有十足把握的样子。临走,斡立月交代让人捎来他的药,他的心病又犯了。 事情一波接一波不间断,但与李先道并无多大瓜葛。接下来一个女人的造访颇使他意外,在他的记忆里不曾交际过这样的人物。她是在广播员陈希范的陪同下来的,气质洒脱,装着讲究,更可以说是时髦,引得在场的人眼球大亮。引起李先道注意的不是穿戴,而是透露出的莫伊悱恻的一股气息,在他脑子里还没有气质这个概念,就认为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也不是她拿着的文件袋起的作用,而是一种潜在的c与生具有的魅力,所凝聚的力量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表现出来的结果——既高洁c文雅,又美丽大方。李先道预感到希望之神降临了。 “请问,哪位是李医生,李先道先生?”她温和地询问。 “我是。”李先道早就准备好了,急忙答道。与此同时,他看到陈希范抬起的手正指着他这方向。 美丽的小姐看都没看一眼把文件袋往陈希范一丢,快步上前直奔李先道而来,嘴里重复着“您好”,双臂紧握着李先道的手。李先道受此殊荣,有些拘谨,手足无措。他不知道何缘由受到这样的礼遇,对于一个身份卑微c待定罪犯而言的人已经破天荒了。 “不,我应该叫你叔叔。我来迟了,让你受罪了!” “不!”李先道惊愕,越说越摸不着头脑,心里犯嘀咕。“你是?”李先道疑惑着问。 “喔,是这样子的,我是龚玉琳的女儿,我叫龚姗姗。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女人吗?” 李先道摇头,他真的记不起有这么一位女人。他显出满脸的茫然。 “几年前,你救过一个女人,她得过一种奇怪的皮肤病。她想寻死,是你救了她的命,还治好了她的病。” “喔,不错。有这回事。”他恍然大悟,不甚欣喜。“想不到还能遇见故人的女儿,真是高兴。你长得和你妈一样漂亮!” “谢谢夸奖!不过叔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入这里的?还有,谢谢陈叔叔,你可以回去了!”她转向陈希范,接过文件夹。 “咳!说来就话长咯!”李先道不尽感慨。 陈稀范走了。她们开始长时间的案件疏导,把以前别人整理过的有不妥的地方都重新记录,哪里是重点,哪个人所做的一切,仔仔细细都记录在案。斡立月还把部落的情况向她作了介绍,武俊秀的不幸遭遇,以及斡美玲小姐如何被锒铛拘禁。听得姗姗小姐唏嘘不止,毛骨怵然;除了惊诧,差点掉下同情的泪水。也因为大家敞开了心扉,把所有的故事和心酸一股脑儿倾泄出来,痛快淋漓地倒出来,身体豁然松朗,如卸千斤重担。也或看到了曙光,有人帮助,精神不觉中抖擞起来。武俊秀不禁拉了姑娘的手,说:“有知识就是好!城里人多好啊!看你又美丽又斯文,看得我们这群山麻雀向往不已!” 姗姗小姐微笑着说:“我也算不得城里人,不过随姥爷罢了。我还羡慕你们呢,生活在山水如画里多不自在!” 武俊秀是个拉家常的好手。不过,这一说笑,好像彼此亲近了不少。工作也需要用一种方式来减负,这样效率会更高。 他们就有说有笑地把工作完成了。最后,武俊秀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也就不防坦率相问:“既然你是帮你的恩人来了,话就不防直说了,我的疑虑也就是李先道的疑虑。你有多大把握?” 姗姗姑娘灿烂一笑;“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们。期望值过高,我会失信,没有预期的效果;总之,今天有个好的开端就有个好的结局。我告诉你,李叔叔,心放在肚子里吧!审判那天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顺便告诉你,那一天我妈妈也会来,还有我的男朋友c大名鼎鼎的记者先生。妈妈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不要多的,一个就足够啦!”李先道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想:什么惊喜我都不想,现在只想回家。老父亲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龚姗姗颔首,微笑着。晌午的阳光还带着些毒辣,照得姗姗小姐一身灿烂。 一个老妈子给他们送来四份吃的,清水面条,这已经高待遇了;保不准老妈子搞错了,把工作人员的伙食端这里来了。李先道他们不好意思吃,就支吾着放下。姗姗小姐看出来,劝他们吃也不肯。李先道无可奈何地说:“看!这境况,东道主也没脸面了。对不起侄女!” 小姐正色说道:“叔叔莫见外,我哪能不理解。实话说吧,仁和饭店主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我还愁没得吃住?” 就在他们说话间,李医生的徒弟谭阿斗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满身风尘。“师傅!”,叫了一声,小心地把东西放到一旁。 李先道点头,话仍在继续:“不过也甚好,委屈你了。”李先道又给她介绍徒弟阿斗,说:“不争气的徒弟阿斗!” 大家都陪着姗姗小姐微笑,望着这位洒脱的小伙子。如果说历史中的阿斗再现身的话,他就惭愧了,有其名却无其身;身子单薄,咔叽布的衣服泛着水洗白;气势可能相仿佛,这个阿斗手臂裸露,衣服褶裥笔直,有擂台一较高低的样子。 “看,这德性!”李先道说。他心里窝着气,想起阿卓提起过,他与什么女孩子有瓜葛,故而这样说。 姗姗小姐忙圆场,说:“徒弟一表人才!有气质,够帅,够酷!”随后,她就向众人告辞,要离去。 小姐走了,自然而然又恢复了平静。殊不知里面却是暗流涌动一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