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一章 来到世界 我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镇上仅有5万人口。镇上居民的生活简单又质朴，邻里间相互照顾又好客的精神在现今甚少见。 我出生那天，临近迎新年，听说是全年最冷的一天，没什么急要事做的人大都在家里烤火扎堆取暖。由于父亲在外地工作，怀孕后的母亲就回到外婆家待产。傍晚时分，阵痛让母亲意识到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要出世了，镇上惟一一家卫生所接收了这位31岁高龄的产妇。 母亲常年在家做农活，身体比较好，送进产房后的二个小时我就用哭声宣告我来到了世界。 那个年代的女子，较早婚，20岁开始当母亲的随处可见。晚婚晚育的例子极少见，所以，即便母亲是顺产，医生还是强烈要求留院观察一夜，母亲也因此享受了一番特殊的待遇。外婆一生养育5个孩子，只有母亲是女孩之身，上头有三个哥哥，家中排行老四的母亲深得家人的疼爱。当夜，大舅母在卫生所住下留守照顾母亲。瓦屋顶的卫生所条件极其简陋，没有足够的被枕供应，大舅连夜送来了两床被子。当时交通工具特别落后，家里能有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已算是大户人家。大舅担心妻子与小妹在医院着凉，顾不上黑夜路上没有灯，摸黑骑车来回往返卫生所。大舅母在寒冬中照顾母亲一宿，很少合眼，那夜十分的寒冷，在我长大后大舅母拉家常时会偶尔提起，着实深刻。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清早，医生查看过母女俩人身体无恙后就批准回家。母亲在大舅与大舅母的陪同下回到了外婆家。 外婆安顿好母亲后，就托人通知父亲回家。父亲工作的单位是在国家机关监管下，平日里请假不易，假条要层层审批，今次父亲回乡理由充足，领导爽快地签了名。出生后的第三天，父亲终于见到了尚未完全睁开眼睛的女儿。 喜悦很快被理智冲走，对于第一个孩子，父亲盼望更多的是男孩。重男轻女的思想在父亲的心中扎根太深，不易击碎。 “女娃好啊，长大可以帮忙分担家务“，男女平等对待的外婆喜上眉梢，抱着我不舍得撒手。 “能好好读书就好，“父亲回答，他虽然失望，但还是期望女儿有出息。 父亲在外婆住上两天，就回单位去了。 在我5个月后，母亲决定断我奶，然后由外婆抚养。父亲家还有大伯，大伯家的堂哥大我两岁，堂姐比我大3个月，奶奶要帮忙带年幼的堂姐。不做事，家中就断粮，农村的妇女即便是生孩子后也不能空闲下来，家里的农活需要有人去料理才有收成。一个人照顾小孩，又要做农活实在分身不了，母亲即使万般不舍，但现实的情况不得不让她狠下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二章 相识 外公的父辈是官员，为人清廉，深受群众的尊重。父辈在官场，陈家得于拥有大量的土地产业。同父繁衍出的兄弟，每个兄弟除了有各自的房屋外，各大家庭还各有一个以亩为计算单位的果园。陈家在当地的村庄中占有80的人口与土地。 外公是家中幼子，取名陈寿。不爱慕书籍，父母民主，任由他自主决定自己的爱好与谋生的工作。人类社会中，牛是农村耕田生产的必用工具。外公从中嗅到商机，年少的他拜当地有名的牛中为师。（注：牛中–熟悉牛的习性，能观察牛的健康状态，在进行买卖牛的过程中向人讲解的中介者） 1928年，16岁的外公就提着大银圓骑着马与师傅外出买牛，开启人生中的第一次工作。外公不断学习，严格要求自己，精通业务，与牛打一辈子的交道，不负“牛中”的美名。 外公双眼皮，高鼻梁，饱满的额头，176的身高， 22岁年轻英俊的他在人群中特显眼。外公的事业慢慢地走上了轨道，他的名传得更远。为人父母都盼望女儿能嫁到好人家，能享清福，外公的优质条件得到家中有待嫁闺女的父母们的青睐，她们有事没事喜欢到陈家陪陈母聊天。远的村民就托媒人上门提亲，为求得好姻缘。子女的婚姻要慎重，曾祖母是个睿智的妇女，静静地观察并留心听上门说亲的事。 那时，外婆一家住在临近海边名叫东坡的小村上。外婆与外公两家相距大约40公里的路程，她是冯家大女儿冯英，19岁芳华正茂，家中排行老三，还有一年幼的小妹。当时的农民，深受旧社会的封建思想影响，不主张女儿家到学校接受教育。外婆一家生活在偏僻的小地方，儿子不上学都视之为正常的事，女儿更没有求学的机会，可怜的外婆一生中都没有进过神圣的学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懂得书写。做父母的认为女孩子学会料理家务，照顾弟妹比上学更重要，这是成长的必修课。在女子不发声的时代，外婆是冯家最优秀的作品，她顺服父母，乖巧听话，从不给家里添麻烦，在小村中有很好的名声。 家中访客渐增，外公从访客者揣摩的眼光中读懂事情与他有关。在指婚的年代，父母之命难违背。外公从他哥哥们的婚姻中学习到，他不能自由决定跟谁共度一生。没有相片供参考，靠着媒婆的说词与形容，曾祖母只能依靠想象来勾画女子的形象。外公见父母一心为他定婚，就主动跟父母说明自己的心愿，一定要性格好，能吃苦。母亲安抚他，让他放心，一定物色一位让他满意的媳妇。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合适的人出现。 与曾祖父家相隔两条巷子有位专业从事做媒婆工作的梁婶，大嗓门又热情，常外出活动，是个百事通，她掌握各村各家未嫁未娶儿女的信息。 昨日，她办事经过东坡村探望姐妹，得知冯家有女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性格极好。她在脑海中快速地将最近收到委托的未婚男子与冯家女进行配对，想到了陈家的儿子陈寿。她激动得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陈家在当地有名气，如能在我的介绍下成就好婚姻，邻居间的感情加深，日后我家有事相求，也易开口。梁婶是个精明人，她心中盘算着，跟姐妹道别，赶在太阳下山前急急上路回家，回到家中也绝口不提冯家女儿的事。 跟陈母相处过一段时间，梁婶了解到陈母不喜人一大早到她家做客。梁婶虽心急，也不得不迎合陈母的性格，耐着性子等时间过去。 陈母从果园喂完鸡回到家中刚坐下，就听到梁婶在自家门口跟路过的刘婶打招呼的声音。 “陈寿妈，有个好消息跟你说。”梁婶进门，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梁婶，你来我们家，一定是有好事。”陈母客套。 “这事真的好，我昨天在我东坡姐妹家，知道她们村有户人家的大女儿性格极好，身高跟你家陈寿也般配。 听过介绍，陈母心中暗喜，但想到路途远不由地担忧。“走路要4个小时多的路程，不知道人家妹子愿不愿意来我家见面呢？ “只要你家陈寿同意看，我负责将妹子请到。 “行，这事我能做主。你定好时间后就告诉我一声，我们在家准备。 梁婶隔天赶到冯家，将来意说明。冯家家长曾耳闻陈家的事，对陈家很有好感。加上梁婶的热情让他们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见面的安排，冯夫妇商量过后，决定由冯母陪女儿过去相看。 梁婶当晚在姐妹家住下，一夜好梦，合适且双方父母喜欢的不容易遇到，她希望陈冯两家能满意。 陈寿听过母亲的形容后，同意见面。 因工作的缘故，陈寿身边围绕的大都是男子。初次见到文静的冯英，很是喜欢。他不喜欢多话的女孩，说个不断，很是烦心。 冯母对高大的陈寿非常满意，她见到女儿低头害羞地望着脚尖不敢抬头看人的样子，心中有几份怜惜。但女儿长大了，离开父母嫁为人妇，这是迟早的事情，有合适的人家能安定下来也是好事。在思想信息紧闭的年代，婚姻大事就如同到了时间去赶集一样随意。都是先婚后互相认识，冯母也是这样走过来，现在她也顾不上太多。并且，她也没有勇气与能力开辟创新出一条路线让女儿自由地谈婚论嫁。 陈母对冯英非常满意，定下日子，陈家去拜访冯家，进一步商讨。 双方父母见过面后，陈家儿子点头同意，冯家女儿也没有吵闹着不愿意嫁。这门亲事，就订下了。 成了陈家媳妇的冯家女儿冯英，慢慢地邻居忘记了她的名字，就用她家乡的地名来称呼她为东坡婶。 60年代文化大革命开始，改造知识分子，批斗地主。大部分的家庭在这次的改革中沉没，家境一落千丈，陈家也不例外。陈家大部分值钱的东西被变卖掉，原本穿金戴银的媳妇最后落到连个像样的手镯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三章 艰苦的日子 家里人特别迷信，每逢给新生的小孩起名必定求问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根据我的生辰认定我的命格中需要带水，因我在寒冬出生，推荐用雪字取名。80年代，女孩子的名字使用率最高的字是燕、英、莲、芬、芳等，我的同窗同学中没有人用雪字，也是一件乐事。 在我6个月的时候，母亲回家做农活，祖父母开始抚养我。当时，祖父母跟小舅一家住在一起。屋顶是用瓦片修成的，下雨时，雨水拍打瓦片的声音特别的悦耳，如同交响曲，容易助人入睡。泥砖建成的土屋外围没有用水泥加固，人住在里面没有安全感。此外，在3，4月份潮湿的季节里土屋外围常长出青苔，偶尔还会看到个头比较小无毒不咬人的小虫子在上面活动。 母亲一走，我似乎感觉到了异常，开始哭闹。往常，只要抱着我走来走去，立马就会安静下来，现在不管用了。我闹脾气，外婆猜想我应该是肚子饿了，就用粥水喂我。味道不一样，我哭得更大声了。小舅母闻声而来，试着冲米糊喂我，但固执的我对于不熟悉味道的食物很反抗。几个月大的人儿哭声大得吓人，给外婆来了个下马威。 “她妈妈应该让她习惯喝米糊后才走。”外婆埋怨起母亲来。 “人在这里，奶水又够，怎么会舍得喂别的呢。”已当了母亲，儿子刚满1岁半的小舅母说。 “这么小的人，哭起来怎么这么凶。”外婆嘀咕地说。 外婆拉扯大5个孩子，对于养育小孩有足够的经验，她以为每个小孩都是一个样，吃饱就睡。所以，当母亲提起照顾我有点困难时，外婆主动提出帮忙带。面对哭闹的小人，她觉得她的决定缺乏考虑。她犯愁，因为没有母乳救急。 邻居的刘婶正在哺乳期，她的儿子刘文比我大两个月。就算人家有足够的母乳，外婆也不好意思开口跟别人说借母乳喂外孙女。再说，就算人家愿意帮忙，那下次怎么办呢？这个想法使不得。 66岁的外婆累了，就坐下来。由于惯性，我扭动着我的小身子把脸贴上外婆的胸口，找到舒服的位置，小手乱抓。 外婆看我哭得十分可怜，又看到我的脸往她的胸上拱。犹豫着要不要撩起她的衣服，用她那下垂干瘪的来安抚哭闹的我。 “不行，不行，如果媳妇进来看到，多不好意思。”外婆自言自语地说。 我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孩子，而且，每次哭的时间都特别长。外婆领教过我的厉害，看上去我没有半点要消停下来的样子，她担心我这样哭下去会伤了嗓子。 我不管我这张老脸了，让她不哭闹更重要。外婆拿定主意，别扭地撩起了她的衣服。就算没有奶水，但我找到了熟悉的感觉，立刻就不闹了。 从此，每当哄不住我的时候，外婆就撩起她的衣服来。 长大后，我悟出了一件事。为什么我对于给予我生命的父母没有太多的感情，反而特别喜欢粘着外婆，听她的话，原来我是含着她的奶长大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四章 痛失爱子 80年代中期，农民的生活水平慢慢地提高起来，得到改善，舅舅们也跟上了时代前进的步伐。 三舅家紧挨着小舅家，三舅家比较宽敞，一进门就会看到一个大的露天庭园，这样的设计在当时是非常普遍的，基本上每家都有一个庭园，方便招呼客人。三舅家主人房那部分的住屋是瓦房，另一部分的旧屋已拆掉重建了一层平楼，内有两个房间，在四围全是瓦房的衬托下这层平楼显得新颖又独特。2岁的我，抬头观看楼房，觉得它已靠着天的边缘。我更想不到会有机会入住这个豪宅。小孩子目光单纯，称之为豪宅，一点都不夸张。到了90年代初期，周边的居民才开始重建他们的旧屋，而思想先进的三舅比邻居们更有眼光提前一步改变享受新社会带来的幸福生活。 原以为生活会按着设计好的路线进行下去，但一切的安宁被三舅突然的离世打碎。成年人不会跟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解释死亡。重提往事如同将伤口撕开，闭口不提是对亲人最大的慈悲，至今我都不了解三舅的病因。对于三舅去世这件事，我回想不起任何相联的记忆。我的记忆能追溯到大概在5岁这个年龄。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小镇，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药物治愈，小病也会演变成大病致命。 憨厚的外公做梦也想不到灾难会临到家中，健康完整的一家是对老人最大的孝顺，也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与祝福。如果死亡是必经的路，也是自然的事，那么面对亲人的去世，我们不会悲痛才对。实际上，每个人都终将在亲人的哭声中沉睡。都说，拥有生命是最大的财富，但遗憾，每对夫妻都将死亡传给了孩子，死亡像遗传病一样传给了后代。我期待将来能有机会看到死亡被打败的一天，人人安康。 白头人送黑头人，外公外婆的痛是无法用文字来描绘的。人走，埋葬的是躯体。但带不走家人对其的思念与追忆。伤痛如同把双刃的剑，对人毫不留情，没有半点怜悯的心，将人刺穿分开。以往相处的片段如同放电影般在脑中重现，潸然泪下。 最让人担忧的是失去丈夫的三舅母，一个女子要独自抚养三个儿女，长子13岁，最小的女儿才7岁。自从爸爸从卫生院接回家后，家里异常热闹，人来人往。7岁的表姐，从痛哭的奶奶、妈妈、哥哥姐姐那知道，爸爸没有了，她知道她应该哭，但不知道为何要哭，不能理解个中含意。 三舅母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符合资格的职工都分得一套3房的住房。三舅母虽然能享受这个福利，但由于自家有住的地方，婆媳又和谐共处，乐也融融，分得的住房就一直放空着。现在三舅不在了，三舅母抚摩着床榻黯然落泪，坚强的意志提醒她不能长时间沉溺在悲痛中，因为很多现实的问题在等着她去处理。这个家是住不下去了，处处都是悲痛的回忆。多华丽的房屋，爱人不在，也是破土一堆。与公婆商量后，三舅母决定搬到供销社分得的宿舍去。三舅母只是带走了她与孩子们日常洗涤的衣服，生活用品，其它的家具物品都留下，夫妻俩住过的房间的摆设原封不动，仍然保留着三舅去世前的样子。保留原样，是对丈夫最后的爱与尊重。三舅母没有改嫁，独自照顾三个儿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女健康成长，结婚生子甚感欣慰。从妈妈到奶奶、外婆的角色的转换见证了她的付出。不幸，2014年，三舅母因高血压引发的并发症病逝。 三舅母一家搬走后，外公外婆就带着我搬了过去。外公外婆的晚年就在此度过，直至他们高寿归于尘土。 搬进新家时，外公住在左厢房，我与外婆住在右厢房。外公所住的房间是三舅夫妇的房间，但外公只在那住上一段时间很快就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怕是触景生情。 三舅房间的左角落有个大的书柜，整齐地收藏着各类书籍，《语录》也在其中。我常常想，书的主人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读过这么多书。虽然我十分好奇，但不敢轻易取下，它们在我眼中太神圣了，不敢冒犯。 上小学4年级的一个周末的早上，我又在书柜前静思，对于书柜中出现几本同版本的《语录》特别不解，好奇心推使我取出其中一本。在我随手的翻页中书内掉出一张上半身免冠黑白底的男子的泛黄色照片，照片中的男子非常英俊，7分的相貌像外公。当时外婆正与邻居刘奶奶在庭园中拉家常，我兴高采烈地将书与照片拿到外婆面前。 “阿婆，你看，我在这本书中找到一张照片，这是谁呢” 外婆看了下照片，静默，低垂下头。 “陈新”刘奶奶的孙女刘琳压低声音说。 “还拿出来做什么，放回去吧”外婆轻轻地说。 从外婆的表情我瞬间读懂，我猜出了这位男子就是还没有来得及在我记忆中留下印记的三舅。我将照片放回到书中夹好，然后将它放回原位。我对书柜中的书多了份敬仰，自此不再打开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五章 高凳事件 在我三岁那年，弟弟出世。当时推行的计划生育进入时段，由于我被藏在外婆家，外界自然视我的弟弟为独生子女。这种情况持续了10年之久。 过惯了简朴的生活，即便家里比较宽敞，外公仍然想方设法利用家里的可用资源。他在客厅里安放了张床，为了扩大空间与使用面积，外公在床前连接了张与床的长度一致，宽半米的黑色高凳，用四块石砖垫住凳脚与床的高度成平面线。上学后，高凳就发挥了它的作用，每天放学后我会在高凳前做作业。 小时不明白，为何不住平楼却住在下雨天有交响曲伴奏的瓦房内，令人恼怒的是，在夜里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偷吃东西的吱吱声。长大一点，看到住在楼房内的邻居在屋内连连叫热忍受酷暑的情景，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并深深地同情他们。当空调还没盛行，小家庭都在用风扇来对抗夏季时，我被外公的智慧所折服。 设有两个房间的平楼因没人住，最后变成了木柴的仓房。 弟弟8个月大时，母亲有事要去外地几天，不方便带弟弟同去。就将弟弟送去外婆家。我弟小时是个小胖子，小手小腿上的肉一节节像莲藕似的。抱着累，背着又吃力，加上外婆是驼背，背着弟弟干活更不方便了。于是，外婆在地上铺张席子，将弟弟放在上面让他自个玩耍。 当时我在床上玩，玩疯了，小手一推高凳，“呯”一声，高凳应声而倒，倒在外婆与弟弟身旁。外婆一听到声响，条件反射地将弟弟抱起来，弟弟大哭，外婆半天没回过神来。半尺的距离啊！谁都没有留意高凳已移位松动。 我以为是我的原因，发力将高凳推动，差点砸中外婆与弟弟，吓得不敢喘气，等着挨骂。 外婆安抚好弟弟，就扶起高凳。对呆呆的我说：“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粥？”我点头，担心一开口就会被骂。外婆没有骂我，半句指责的话语都没有。 事后，外婆跟外公说起高凳倒下的事情，“我吓死了，要是砸中锋（我弟），我怎么办？差点没有儿子还给人家。”如果有半点偏差，砸中弟弟，外婆不知道如何向她的女儿交代。我的母亲让外婆背负了太多的不安。我可怜的外婆，照顾外孙不是你的义务与责任。 在高凳事件上，外婆没有责骂我，保卫了我弱小的心灵，不留下任何的阴影。相反地，如果我受到责备，或许会记恨弟弟，可能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后果不堪设想。 孩子的行为是不是纯洁正直，从他一向所做的事就能看出。初为人父，父母都决意将小孩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子，但是小孩能否按父母理想的路线行走，一定程度上父母的榜样以及言传身教都会潜移默化影响着孩子的一生。 童年生活在构建个人的性格上占有重大的影响力。房价的飞速上升、赡养年老父母、小孩教育的定位，这一切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加压在年轻的父母身上。生活稍不顺意，就将气撒在小孩身上。长期活在父母的咒骂声中，得不到认可，孩子会自我贴标签否认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自卑懦弱的人。相对来说，有智慧的父母会留意小孩做得好的地方并给予适当的称赞，这会提高小孩的自信心，能成功应付成年后的复杂人际关系。有能力留给小孩一大笔财富是好，但是没有训练他善用钱财，等于在钱身上装了对翅膀，不会理财的人容易挥霍无度。现实很残酷，帮助孩子成为一个道德品格高尚独立的人是我们值得追求的目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六章 好邻居 相隔两条巷子，有个家庭的结构很特别，庭园左右两边各有2根对等2米高的直柱，墙边种着一棵葡萄树，主人用细木枝在4根直柱上方搭建了一个棚子来引导葡萄树生长遮阳，靠近门口的杜鹃花爬上了高墙。家主李爷爷深受当地人爱戴，门庭若市。听闻他研发出一种能立即见效的活血化瘀消肿止痛配方，并将配方投入生产制造成药水。配方是不是李爷爷自己研发出来的就无从考究了，不过我的确亲眼见过一位在建造楼房过程中受重伤的男子被送去了李爷爷家，那位男子痛得脸都扭曲变形了，站不起来，是两位壮汉将他送去李爷爷家的。为什么不直接送去医院呢？想必李爷爷家的药水是有一定的功效的。有特效功能的药水市场价是比较昂贵的，但李爷爷免费提供给家庭条件不是很理想的邻居使用。他的慷慨，乐善好施的精神，致使药水添加了神秘的色彩。 很遗憾，李奶奶不能生育，他们无儿无女。 新中国解放后，着装上也有了改变。80年代末期大部分的妇女都穿起了开扣式西装款上衣，以我外婆为代表，年纪75岁以上的老太太们还保留着旧时代的穿衣风格，由一块黑色布剪裁做成的半侧开襟上衣见证了老太太们的岁月痕迹。 爱穿细花素色衣服的李奶奶，在众多的老太太中是最时尚的一位。即使是以现代人的审美标准，李奶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李奶奶说，她年轻时家中有佣人帮忙做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李爷爷后才学会做饭菜。关于李爷爷迎娶李奶奶这件事，各种版本相传最后都变质了，真的不知道是谁这么闲爱议论别人的事。药水使李爷爷出名，妻管严也是让人记住他的一个关键。一次，我在二舅家门口玩，巧合看到李爷爷推车出门，刚骑上一小段路，李奶奶在背后大叫他的名字，他马上停车调头。不理解的人错误地将李爷爷疼老婆的行为解读为害怕老婆，实际上这是爱的表现，优质的夫妻关系。 李奶奶很爱干净，养鸡的笼子每天早上都会拿到池溏边去浸泡，洗干净后再拿回家。去池塘的路需要经过外婆家，李奶奶基本上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洗笼子，一段时间后，外婆就掌握了她的时间点。周末不用上学的早上，外婆会嘱咐我，在家门口等李奶奶过来洗笼子，帮她拿鸡笼回家，顺便帮她拾些生火用的木柴。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刚适应学校的生活，新交了朋友，周末是结伴玩的时间，而我却要守着门口等鸡笼，对于7岁的孩子来说是件很惨的事。 每当我想出去玩的念头占了上风，出现抵触的情绪时，外婆总是耐心细声低语重复强调李奶奶有多可怜，没儿女。可怜，单词上我是听明白了，但不明白实际的意义，为何外婆会觉得她可怜，她有老公啊，有老伴，怎会可怜呢？ 反抗无效后，慢慢地我放弃了无用的挣扎，提鸡笼成了周末早上我的功课。李奶奶没有儿女，家里冷清。家里没什么紧要事时，洗完鸡笼后她喜欢到外婆家小坐一会，她常常提起她年轻时去过的地方，我从她的回忆中第一次听说台湾这个地方。她特别痛恨战争带来的苦楚，战争期间她住的地方死了许多人，有的人甚至穷到没饭吃活活地饿死。有好几次敌军的战机从她头上掠过，我的脑海中似乎听到了炸弹的声音。同一件事，同样的细节，听过上百遍，但每次都感觉特新鲜，听不腻。在电视机还没有走进我们区的时期，听李奶奶讲她的过往让我能了解过去的年代所发生的事，受益匪浅。 外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极少打断她的说话。小孩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但外婆与李奶奶是同时代的人，对她所讲的事熟知一二，但外婆能忍受住林祥嫂式的反复诉说，真是佩服她的耐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七章 特殊的亲戚 外婆在卫生要求上非常高。我们居住的城镇，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是饮用地下井水，井池排水道通常会凝结青苔，打水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摔倒。由于外婆常清理通道，水池旁极少会出现大面积的青苔。总体来说，每个家庭都会格外注意屋内的清洁，但常忽略自家门口外围的清洁卫生。但是，外婆每次都会仔细清理门口小道。小的时候，每次看到驼背的外婆弯着腰拿着扫帚扫地时总感觉外婆做的事特伟大，所以我提醒自己要格外注意卫生，掉一根头发在地上都会自觉捡起来。当我长大到能够拿稳扫帚时，清洁的任务我就自动承包下来了。 外公外婆人缘好，常有亲戚探访。一位算命先生来往最频繁。不知何故他的双腿一长一短，导致走路一拐一拐，身边的人按照他身体的特征称呼他为跛脚舅。这位远方的亲戚年龄大概在40岁左右，当时他还未娶妻，所以每次来总会在外公家小住一个星期。 每次这位舅舅一来到，隔天外婆家总会格外热闹，即使没有电话联系，也完全没有影响信息传播。小镇的人比较迷信，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因此算命先生很受欢迎。另一个原因，由于他是来走亲戚的，就不太在意时间。开放式的讨论，求问者能参与其中，这种善解人意的模式深得人心，气氛活跃。舅舅行走江湖的秘密武器是本像黄历样本带插图的书。在拿到生辰八字后，他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并不时紧皱眉头，问事者异常紧张焦灼，似乎他的人生掌握在算命先生手中。算命先生随口说的几句话都会影响他一整天的心情，心智不成熟的人不爱思考分辩不了真假。我从小喜欢听故事，特别喜欢带有神奇色彩的故事，所以，我总会搬张小凳子坐在旁边静静地听，总期盼能有一天将舅舅手中的书读过一遍，解开宇宙的奥秘。 来问的人以长者居多，年轻人只是凑个热闹，比如说我的大表哥。 “看得那么准，为什么不看一下他自己什么时候发财呢？大表哥嘟哝。 “信不信是个人的选择，听听也没有什么损失。外婆也中了迷信的毒液。 近水楼台先得月，外婆偷偷地算过我的命，只听他们说我将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听后高兴了好一阵，这种心理暗示也推动我更用功学习。回想，实在可笑，荒唐至极。人没有超能力可以预知未来，一个人有时会精准算出别人的命，是因为他与不洁的事物接触，不洁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罢了。连气象台的推送都常常出错，海啸、地震目前都没法预测，算命先生说的事情也只能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消遣，不可当真。 熙来攘往，招呼客人是件不容易的事，外婆比往常忙碌，传统的农村人特别讲究待客之道。外婆常常将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农家养的鸡大都是为了过节和备年而用，外婆细心喂养的鸡胖美得很，平时不舍得宰杀，日常我们吃的鸡肉都是在市集上买回来的。但有访客时，鸡就成了主菜。看到本可以活到过年时才牺牲的鸡在被杀后作垂死挣扎时，同情心泛滥，我觉得他们特可怜。但当嘴里吃着美味流汁的鸡腿时，就会熟视无睹鸡的牺牲，反而认为他们死得其所。 2002年，外公去世后，这位特殊的舅舅就没有来看望过外婆了，生活回到原位，恢复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八章 土方 我是属于敏感性的体质，一吃错东西就会全身过敏，加上爱挑食，营养不均衡，小时没少受罪。由于每天吃的食物种类多又杂，无法确认自己对哪种食物过敏，所以，只能是有病再求医。 身体过敏，皮肤会搔痒，要命的是它干痒，刚开始，只是一个小疙瘩，一抓面积范围就会扩大。左手起了，右手立即对称起，最后全身都有，挠到心烦。很多人遇到这种情况，脑中浮现的就是立马去吃过敏药，在外婆看来大病才会吃药，身体过敏不是病，算不上事儿。外婆有她独家传下来的良方，她将香搓成灰，接着倒入白米酒混合搅拌，然后将糊状涂抹在患处，两种材料混合一起发生的化学反应，几分钟后就灭了痒。外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高大了。回想以往，身体抵抗力下降时偶尔会出现过敏的现象，吃药吊水，一翻折腾，心累。家里没使用香，需要用到时找不到，每次不得不往医院跑。有次跟朋友闲聊，谈到小时候外婆治愈过敏的事，朋友提醒我将配方记录下来，需时用，但我一转身就忘记了。坦诚说，如果不是因为写回忆录的缘故，平日里是不会想起过往一些琐碎的事。白发是老年人的光彩，是华美的冠冕。要在白发的人面前起立，要关怀老人。我们要尊重老人家，他们在生活上很有智慧，我们向他们学习必得益。 在外婆家的后方位有个杂草丛。有些能叫得上名字的果树在没人料理的状态下仍然在四季交替中顽强挺拔着，肃然起敬。在这里有一棵不起眼的植物，叶子形同黄皮果树的叶子，细看树纹又细微得多。令人意外的是，这棵植物竟有独特的治愈拉肚子的药效。每逢拉肚子，外婆就去摘一把叶子回来洗干净，放在凉开水中拧，碗中的水慢慢变成深绿色。第一次喝这水，是被逼着喝下去的。自幼我就对食物的形状与气味特别的挑剔，不好看不吃，闻着不香不吃。这特制的水满足了所有的条件，样子不好看，气味不好闻，一阵阵青涩味。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下去的壮烈，实在欣赏我自己。奇特的是，一会后肚子感觉舒服多了。 如果要数算在成长过程中外婆用在我身上的土方，真的要花上不少时间唤醒记忆。外婆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否则不会有勇气敢用已过时的疗法来治愈我。爱不恐惧，这句话完美诠释了外婆的勇气。 说到土方，忍不住想说一下现在令人头痛的各种恶疾。近十年来，每次听到某某病了，大多数是不治之症。一位朋友的父亲离世前难以接受他得了肝癌。初诊时，他不相信自己的病情已到了晚期的阶段，随后跑遍了全国各大医院，但半年后还是走了。某些健康杂志为了鼓励民众注意健康，直言不讳地指出，如果一个人常吃垃圾食物、常熬夜、思想消极，他离死亡不远了。报道背后都是有数据支持，固然有其道理，但现实是，无论我们多注重饮食，早睡早起，还是避免不了衰老死亡。疾病好像变种的物种附在人身上，并且趋向年轻化。自故有帝王秦始皇想寻找长生不老药，现有现代医学致力于研究治愈各类的疾病，都说明了人想永远活下去的心愿。健康，是我们使用最多的高频词。如果有一天，世界不再有疾病，那就是美事。愿我们都健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九章 有人情味的外婆 有人说，部分的中老年人有怀旧情结。我虽未到中年，但对旧时光的怀念不输给那一代的人。小时，邻居家的大门基本上都是敞开的，就算是挂上了锁，也是普通的锁。门口也不需要拴条狗来恐吓小偷，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动歪念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在人口不多的地方生活的一个好处是，哪个家庭有什么事，邻居都会主动帮忙，而且是不求回报。淳朴的民风，单纯的思想，也是当地人长寿的原因之一。 虽然是小镇，但偶尔也能见到年老健壮的乞丐造访。我实在想不明白，有毅力坚持走几百公里的路，为何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至少保存了自己的尊严。在我10岁那年，记得在某一天的早上，一位与外婆年龄相若的男子上门讨食。小镇人不多，平日里少有热闹事，生活平静如河水，除非是遇到哪家娶媳妇。乞丐的到来添了一道风景线。这下可乐坏了不用上学没事可做的小孩子，乞丐走到哪跟到哪。一群小孩跟在后面，乞丐表现得异常的坦然，没有半点的不自在，看来在乞讨的职业上已有一定的资质，能自如应付各种情景。不可思议的是，他比我的外公还健壮，衣服也干净体面，要不是手里拿个碗，绝看不出他是乞丐。他拿着一个干净但有点显旧的碗，正值周末，很多家庭都没有人在家，所以他讨得的食物并不多，碗里只有白粥却没有菜，不知道是哪家只给了粥没有给菜。当他到达外婆家时，我正在庭园中央洗衣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吓了我一大跳。 “这是乞丐，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嘻嘻笑着说”。 当时外婆正在厨房里做事，外婆的娘家在海边，常会送来干货，例如晒干的咸鱼。这天，外婆煲好粥后，就将几条咸鱼埋到燃烧后的木柴的碳灰中，用这种土法做出的鱼比用现代的微波炉烤出来的更美味。 乞丐看到只有一个小女孩在家，能讨到食物的机率不大，就转身离去，往小舅家方向走。 “刚才是谁在门口，外婆问“ “乞丐，他走了，往小舅家去了，我去看看。” 我知道小舅家里有人，好奇他们会不会给他东西吃，就跟着去看看。 “你等下，给你两条咸鱼，外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看到外婆将两条还带有少许灰的咸鱼放进乞丐的碗里。他露出了笑容，说了句听不懂的方言，许是感谢的话语。 他与人群走远后，我与外婆回到家中。 我不解，问外婆“为什么要给他鱼，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干活“？ “可能他没有儿女，你看一个外省人离开家来这么远的地方，不容易。以后碰到有乞丐来，家里有吃的，可以拿给他们“。外婆柔声说。 经历过生活波折的老人们会对别人的难处更能感同深受，但生活富足的我们有时会对别人的不幸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成年后，我很庆幸我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或多或少受到外公外婆处世为人的熏陶，不致被世界同化。 总体来说，乞丐也会有他们的职业规划，他们喜欢往大城市去。在人潮密集的地方，地铁口、市中心等地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有时见过四肢残缺的我会留下钱。有次在地铁口，看到一个男子跪着，面前写着“求十元吃饭”，我跑到烘焙面包店，买了好几个面包与水带给他。本以为他拿到食物后会离开，没想到，我与朋友返回时仍然看到他还在原地跪着。自此，看到类似的事视而不见。不是我们变得冷漠，而是一旦醒悟到我们的爱心被利用，就莫名地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章 短暂的分离 童年，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一年中惟有到了新年春节才会见上父亲一面。同样地，一年中到了新年才会见到爷爷奶奶那边的亲人。 过年是孩子最盼望的事，换上全新的衣裳，还能收到压岁钱。令小孩高兴的是，即使在新年期间乱花钱，做错事，也不会像平日那样被挨骂，因为大人忌讳怕冲撞了新年的好运气。 年少时，不知道传统节日的来源，任何节日都能乐上一翻。我盼着新年，但盼的不是能见到父母，而是高兴能见到弟弟，血浓于水啊。通常，在腊月二十八这天，父母会来外婆家接我。没有太多的喜悦，这是每年该走的程序。与外公外婆分开时，没有太多的不舍，年幼不懂得分离的意义，但心里清楚学校开学前必能回到外婆身边，也就不必表现得太矫情。 在父母家，邻居有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儿，她对我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有事没事喜欢往我家跑，偷偷地瞅我，当我回视她时，她又捂着嘴巴笑着走开了。两个小女孩，就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开始了交往，一来一回，慢慢地熟悉了。 白天有小伙伴做伴，不亦乐乎。黑夜来临，才读懂了分离的含义。第一天晚上，临睡前，母亲给我端来热水，让我洗洗脚去睡觉。洗着洗着我流起了眼泪，珠子像断了线哗哗往下掉，控制不住泪水。我哭啼着吵闹要回外婆家。 “过完年就回去”，母亲安慰。 “不行，要现在回去”。 “天都黑下来了，回不去。” 我生气，站起来，跑到大门口坐下，嚎哭。小小的我，在外婆面前极少会无理发脾气。在母亲面前的表现，是种无声的抗议，用行动来捍卫我的权益。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吩咐弟弟去把姐姐叫回来，我把弟弟的手摔开，继续哭。过了许久，当时还没有结婚与我们家同住一屋的二姑从爷爷家回来，看到我在门口哭，就想方法哄我。 “你再哭，明天娟姐（同年的堂姐）就不跟你玩了。 “我也不跟她玩了。“我还不忘记回嘴。 二姑看拗不过我，就回屋睡去了。 冬夜愈来愈冷，哭累了，也足够表达了我的思念，想到在门口过夜会被冷死，就自个回房间睡觉去了。 我们家还没有搬到城里长住时，在老家过年印象最深的要数除夕。到了除夕，奶奶在天黑前会一家一家地走访给她的孙子孙女们派压岁钱，在老人的心目中，仪式是生活的一部分。 大年初一，村庄里热闹沸腾，村里人突然空闲下来，聚赌就成了村民的娱乐。我也学着堂哥堂姐的样子压下一块钱，很少赢。输得多了，我得出结论所有靠运气的事都不靠谱。听说，过年赌钱的弊俗在某些村庄还能看到。团聚时一家人一起做有意义的事情，对促进家庭的和睦有一定的帮助。为了孩子的成长，某些恶习要学会说不，小孩子学好需要时间，学坏只需要一秒。 数着日子过新年，越接近开学季，越高兴，我要回家了。 在坐上母亲的自行车出发前，我开心到飞起来。 “回家了” “你的家在你外婆那吗？”二姑笑着问。 我无语以对。是的，我的家是在这里，但心并不在，心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一章 宠爱或溺爱 舅舅们都已成家立业，都忙于自己的工作与家庭。虽然都住得很近，但平日里很少到外公家坐坐陪两位老人说说话。实际上，舅舅们还是比较疼爱外公外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有新鲜的海鱼都会给外婆送来。 两位老人住一间大屋，如果没有人来探望聊聊天，也是挺可怜的。我在外婆身边长大，虽给两老添了很多麻烦，但有了我的陪伴，也能解闷。外婆在晚年养育我，对我特别的宠爱，准确来说，我拥有相对的自由。外婆很少过问我跟谁一起玩，大概是因为我会主动交代去哪里，跟谁出去，所以外婆比较放心。只要准时上学，准时回家，到了钟点准时回家吃饭就好。有外公外婆护着，再加上表哥表姐们都是同校高年级的学生，所以连班上最调皮的同学都不敢欺负我，反而是我显得有点霸道。读二年级时，女同学弄坏了我的铅笔，我跑去跟表姐告状，表姐也真的来班级解决小孩子之间的纠纷，嘻嘻。 即使是到了上学的年龄，大部分的小伙伴都不需要到农田帮父母干活。小村上没有公园，果园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有时看到男孩子爬上荔枝树，心里痒痒的，但又害怕树上有毛毛虫出没，更担心摔下来受伤，也就作罢。果树开花，就盼着结果，一有了初形，就成了我的囊中物。真的，小时吃的杨桃与黄皮果都是生又苦涩的，因为没有耐心等多几周等它完全成熟。 果园内有个池塘，大表哥在池塘里放了许多鱼苗，每年都是大丰收。池塘也是我们常驻的黄金地带。小伙伴们用蚯蚓作鱼饵钓鱼。我看到李奶奶放在池塘边的鸡笼，脑子一闪，想到了一个捕鱼的妙计。我将鸡笼移放到深一点我又能够着的位置，期望能引鱼自己上钓入笼。事实很伤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笑坏了我的小伙伴。真的可爱如我。小舅的儿子，我的小表哥，是钓鱼的能手。他将蚯蚓装入鱼钓，抛入水中，静静地等，一看到水面上的线被鱼拉动立即快速用力往上提，每次都有收获。看到小表哥钓到鱼，就急忙跟他换位置。小表哥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比我懂事，常常迁就我，我的要求基本上他都会答应。小伙伴劝我换个方法，但我比较倔，我宁可相信刚才放的地方没有鱼，也不愿意改变方式。我要证明给你们看，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换了块宝地，无奈鱼还是不入笼，技术问题，劳而无功。我换了个方法后，真的钓到了一条小鱼，事实胜于雄辩。我欢天喜地提着一尾鱼回家，一进门就向外婆炫耀战绩。 “是用来清蒸还是红烧好呢？外婆望着桶里一丁儿大的鱼逗我。 “一条太少了，我去问表哥要多几条一起煮”。说完我就跑了。 “哥，给几条鱼给我。”我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表哥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我就在他的桶里抓了两条大的，一溜烟跑了。 “拿到鱼了，给。” “你哥给你的吗？” “我自己拿的，他不敢不给，池塘里还有，他可以再去抓。” “这两条是最大的吧”。 “不是，还有一条更大的，我没有拿，我给他留着。” “以后你去你舅那边拿东西，要先问，别人同意了，你才能拿回来”。 “为什么啊，这池塘是外公的啊。” “这鱼是你哥抓到的，对吧，要是你的鱼被别人抢了，你乐不乐意。“ “好吧，我知道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我嘴巴上是答应了，但言行上还是带有霸道。家里人放任我没礼貌的行为，因为疼我。小小年龄，我已能察言观色并掌握家人的心理状态。 有话说，三岁定八十，真理。一旦小孩形成自己的个性，纠正过来是一段漫长的时期。后期，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才修补好了性格上的缺点，所以，希望不再重蹈覆辙让历史重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二章 两个家，热与冷 在外婆家，我是最小的孩子，大家都迁就，我是小狼。在父母家，我是绵羊。 回老家，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去爷爷家，看到爷爷奶奶叔叔他们在里面吃饭，我不敢进去，在门口边站着，等叔叔出来叫我才会进去。爷爷让我吃东西，我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口水都流到嘴边了，但害怕吃了回家后会被挨骂，硬生生把口水吞回去。爷爷奶奶是比较善良的老人，母亲把我放到外婆家，奶奶感觉亏欠了我。分零食给孙子孙女时，一般都会选大的或者把觉得比较好吃的给我。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我的不安。回家，我是以客人的身份回去，所以不期望得到厚爱。 6岁那年，我跟堂哥堂姐在爷爷家玩，玩得有点过了。我不小心撞倒了爷爷放在椅子下的水壶，“呯”一声，应声而碎。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堂哥比我们大三岁，他慢条斯理地找来扫帚和簸箕将碎片扫干净。我一想到父亲会拉长他黑黑冷峻的脸，就浑身发抖。趁大家都在专注处理碎片，没有人留意我，我赶紧溜回家。一回到家，我打开衣柜，想躲在里面，但是装满了衣服，如果想躲进去必须先将衣服取出来，一旦取出衣服，就会露出破绽。此外，衣橱内空气不流通，怕被活活闷死。我想占进床底下，可是床脚设计太低占不进去。我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被我发现床不靠墙，床的缝隙刚好能容纳得下瘦小的我。房间的摆设有点特别，床在左边，床的侧右方是衣柜，极少有人会留意床内里的不靠墙的角落。 我藏在里面，心里忐忑不安。如在外婆家，我必会无所畏惧勇敢地承认错误。但在这里，我怕。我不熟悉家人的做事方式，把我吊起来打怎么办呢，还是溜之大吉自保吧。 我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喊我的名字，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母亲走进房间，惯例查看了衣柜，找不到人就出去了。我松了一口气。 天渐渐黑下来，人还没有找到。爷爷奶奶急坏了，把堂哥堂姐狠狠地训了一顿，一起玩的人，不见了都不知道。事后，我听堂姐说，他们连村子里的所有茅厕都搜寻过了。在外婆家，吃饭的时间是比较有规律的，到了钟点我的肚子就会自动报钟。肚子一响，我知道已到了晚饭时间，算算躲起来有一个小时了。我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呢？不行，如果现在出去，一定会被骂的，大家都在找我。我忍。我需要等久一点，等家里人坐下冷静想，或许他们能想到我是怕挨骂自个藏起来了。忍、忍、忍，从未发现时间走得这么慢。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个小时。爷爷奶奶叔叔都聚集到了我家大厅来，我竖起耳朵留心听外面的声响。太远，听不清他们在商讨什么，过了一会，好像听不到爷爷的声音了，是回家了吧。我饿到前背贴后背，忍不下去了，不是输给了意志而是败给了肚子。确认爷爷他们都回家后，我就轻轻地挪出来。轻手轻脚走出来后，看到父母坐在大厅，我诚惶诚恐不敢直视他们。我的余光看到父亲的目光扫了我一下，即刻毛骨悚然，趁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我赶紧跑到厨房找饭吃，随后母亲尾随了进来，帮我加热饭菜。或许是生怕我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父母没有责备我。 庆幸新年的假期并不长，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实在太难受了。 很多父母抱怨孩子跟自己不亲密，不跟他们诉说心事，为之苦恼。先反思一下自己吧，谁应该为今天的景况承担责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三章 模范夫妻 外公外婆俩人虽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到一起，但两人同甘共苦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相濡以沫互敬互爱的感情令人羡慕不已。 在某些地区，某些城镇的人比较信奉某些神灵，什么观音、土地公、白马、关公，一个像住一个庙宇，为他们建造的庙宇全是靠当地村民的捐助。人为了更好更形象地事奉他们手造的神，就捏造一个属于他们的诞期。节期一到，四面八方的人涌入。人相信世间有神住在其中，所以成年人不会在庙宇内说笑，怕冒犯了神灵。在路上即便是遇到熟人，也只会是点头示意，不会像往常停下嘘寒问暖长谈。庙宇内香火不断，在内供职的老人收入不菲，除了有固定的收入外，到庙宇内办事的人一般会赏钱给他们以表示感谢。 老百姓靠农作物收成赚一分钱不容易，但在奉献给这些神的事上从不吝啬。为了能赶在节期间奉献，得到神灵的保祐。有的家庭苦苦节衣缩食，碗里已好几个月找不到半块肉就着酸菜喝粥，还是假扮成胖子，人前显阔。有的家庭，家里养的几头猪是准备给孩子换学费的，但遇上节期时，都乐意将猪捐出去做善事。在节期，外婆更是忙碌，一大早起来准备拜神用的鸡、米饭。小时候，看到外公拿回的鸡是完整的并没有差异，甚是好奇，或许那些神太忙了，没来得及吃吗？但看到每家带去的祭品都是原样退回，看来这些神比较挑剔，并不悦纳人所献上的供物，这也能解释了为何人献上了钱财还是继续代代贫穷。 老年人特别盼望节期，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刻久未回家的儿子才会回家一趟。3500年前，孝顺父母就出现在古书上。在我们牙牙学语时，就学会了这个词。长大后，这个词组也是我们常挂在嘴边，在文章中出现最多的。到了我们能真正读懂字意的年龄时却无法用行动兑换，如同签了份空头支票。陪伴是我们给父母最好且是最宝贵的礼物，抽空多回家看看吧。 节期后，村委会会用捐款请来当地有名的粤剧团来演出一周。粤剧在广东的文化中广受传承。戏班为每场剧配对的舞台设计都不一样，戏子身上穿的服装极少会重复，花旦的唱功与哭戏将人物的角色表演得酣畅淋漓，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观众的心。粤剧团的到来，也给生意人带来更多的商机，他们会在戏班演出期间增加各类的玩具与零食，当然顾客大部分是小孩子。有趣的是，节期期间小孩子也变得阔起来。大部分的家长都会给孩子备些零花钱。的确，几个小孩在一起玩，如果自己家的孩子在一边看别的小朋友吃零食，那也是挺心酸的，或许这正是父母所考虑的。 外公外婆也是戏迷，特别是外公，每场都不错过。戏场离外公家有一段的距离，驼背的外婆用拐杖走远路比较困难，在75岁后外婆就极少到现场看戏了。于是乎，外公就多了份责任，也是份美差，他努力将每场戏牢记在心，回家跟外婆分享。所以，外婆也没有落下一场戏。戏班一般会上演到晚上10点半才散场，好几次在睡眼朦胧中看到外公从裤子的兜里拿出炒熟的花生递给外婆。外公自己并不爱吃花生糖果类的零食，但心里总是惦记着外婆的喜好。 爱情最打动人最迷人的地方，不是说我爱你，而是在暮年心里仍旧有你，还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四章 妯娌间的矛盾 看过很多的家庭，兄弟俩人在处于单身状态时，同住一屋檐，互相迁让，和谐共处。但各自成家后，不能单方面考虑自己的事，也要顾及妻子的感受，有时某些决定会伤害兄弟间的感情。实验证实，如话语权在丈夫家主手中，家庭矛盾一般不会升级或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有些女子比较强悍能干，她们将丈夫的忍让视之为懦弱，久而久之认为自己的决定比丈夫的更英明更有效，无形夺取了丈夫的领导权，也带来家庭的不和谐。男人和女人在身材构造与思维上有所差异，妻子向丈夫诉说某件事，实质上妻子只是想向丈夫发泄下情感，并无其他意思。但在妻子说话时，丈夫已在脑海中构思并想出解决的方法。按此推理，男子更讲求得到尊重，女子更倾向得到爱。 在二舅家，二舅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家中大小事都是由她作决策。她的性格本质是好的，但说话过于直接，又欠缺考虑，如刀刺人，加上做事又不愿意吃亏，如遇上相似性格的对手就必有好戏看。 二舅母与小舅母相处并不融洽，常因一些小事争吵。但两家的农田又紧挨着，不得不常碰面。某次，小舅将井水引进他的田地时，特意绕过二舅的田，二舅母说肥水益了其他人，自己人反而不照顾。实际上，小舅之所以绕过二舅的田，是因为二舅家当时刚种下的菜苗经受不住大水的冲撞，遇到大水会全军覆没。二舅母无理取闹，不是豆腐做的小舅母自然不甘示弱，两人立马拉起阵仗在农田边吵起来，缝隙更大了。 二舅母做事从不掖着，对人的喜好也不藏着，她不喜欢小舅母，不是很乐意看到小舅母与邻居交好，总希望他们一家像那些中了传染病的人被隔离分开来。一个人的恨意，是这般的恶毒。自然地二舅母没少在儿女面前数落小舅母的不是。大表姐道听途说受母亲的影响，对小舅一家颇有微词。有一次大表姐甚至当着外公的面说：“给那么多东西给她的小女吃，见到面都没有一句好话。”可怜的小表妹当时才上小学，也不能幸免于大人间的矛盾。像类似的小事，实在太多。当我们使用放大镜去看人，将对方缺点放大，本算不上事的事儿，都变得复杂无比。读不懂大人的世界。 感到欣慰的是，即便两家的女主人相处得并不理想，遇上外公外婆两人身体欠佳时，两家还是能放下以往的成见，商量如何照顾好父母。2008年，二舅的大儿子（四表哥）在无任何预兆正值壮年时突然去世，事后，二舅母的性情改变了许多。生活的变故，让二舅母学会珍惜身边人，看人做事平和多了。 虽然妯娌间相处有问题，但外公外婆从不介入两家的争执。我很少听到外公外婆讨论两家的事，两位老人也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我很欣赏外公外婆的做法，从不干涉两家的事务。 有话说，人要离开父母，从此与妻子厮守。一旦开始组建家庭，意味着个人的成长也迈上了新的台阶。家庭的大小事，围城内的两人共同面对共同承担。二人结婚后如考虑继续与父母同住，需要有智慧才能应付生活上的难题。教育背景，文化上的差异，不同的生活习惯等因素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线引起风波。家能否继续保持和谐，家主肩负重大的责任。比方说，妻子与母亲在处理家务事上观点不同，发生了口角，做丈夫的不问黑白不究缘由愚味地偏向母亲，妻子就会出现不满。如丈夫偏护妻子，母亲又会小题大做，含辛茹苦养了个白眼狼，里外不是人。有人说，婆婆与媳妇是天敌。试着换个角度来想，没有你的婆婆就没有你的丈夫，今天你能拥有一个优质的伴侣，是因为婆婆无私的付出，你应该感谢你的婆婆帮你照顾你的丈夫几十年。作为婆婆的，换位思考，一个女子嫁过来，远离自己的父母。在家是公主，在你家愿意变身为沾满油烟味的厨娘，洗衣拖地，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添孙子，你不对媳妇好，世界上没有人能配得上你的好。 老年人思想健全，持家有道，劝勉年轻人继续做正确的事，能造益家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五章 嘿，小气的外婆 看到小气这个词，或许你联想到的是一个专爱自己，自私，从不关心他人，以自己为中心的形象。如果你已读过前面的回忆片段，你大概会记得外婆曾对乞丐表现友善，一个对陌生人表现温情的人怎会是个小气的人呢？在人物自传中，甚少会看到作者会勇于承认自己的性格缺陷或曾犯过的错。事实上，除了人类的第一对夫妻与耶稣是完美的人外，再也找不到完美的人。不完美的人说错话，做错事是常事，性质上的区别与差异只在于事件的大小或有没有伤害到他人的利益来判定罪过。外婆有很多美好的特质，真心觉得世界上最美的词都配不上我可爱的外婆。 身边的人大多比较含蓄，极少向亲人表达爱。我最喜欢听到的词是对不起、做得好、我爱你。曾调查过这三个词的使用率，大家一致认同最后一句是最难说出口的。记得一位朋友曾向我说过，有次她鼓起勇气跟妈妈说，“妈妈，我爱你”。她母亲第一反应是“女儿，你闯了什么祸，这次又做错了什么事？哑然失笑。也曾听过一个笑话，丈夫跟妻子说我爱你，妻子立即联想到丈夫是不是对她不忠，背叛了她。一些美好的词，我们要常练习，并应用在家里，让爱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我爱我的外婆，在我的笔下，你将会慢慢习惯我的爱流露于表，爱使人盲目吗？不，我只是真诚正视我的心。坦诚来说，到目前为止，我所描述的大都是积极的信息，你获知的所有情节都是表述爱。如果仅仅是感恩外婆的养育之恩，那么在回到父母身边后，这份情感会被时间冲淡，但刻于心中的牵挂并没有被带走，时间是最好的法官，真爱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在不断地推敲选用合适的题目时，在孩子气与小气两者，踌躇了很久，最终决定选定用小气。我的外婆小气中带有孩子气，像小孩，更胜小孩。 年老的外公有时会应邀陪同邻居去买牛，不过大部分下午时间都是去放牛，然后顺便到农田去看看稻谷，太阳下山后去果园走走。外公本不必再继续做事，但外公觉得自己体力还行，外出活动也更有益身心健康。舅舅们见劝不动外公，也就任由他按自己的能力做可行的事来打发时间。对比忙碌的外公，外婆显得格外清闲。早上起来做个早饭，邻居上门聊聊天，黄昏时喂下鸡。老朋友没空来家里，外婆喜欢到大舅家去坐坐。在某个暑假，好几天都见到外婆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小巷乘凉，望着大道，神情有点落寞，我不解。我毕竟还是个小孩，也不懂得说些话逗外婆开心，能做到的只是搬张小凳子陪外婆在门口坐坐解闷。翌日清晨，我到大舅家玩，大舅母正在洗衣服。 “阿婆，在家做什么呢？“大舅母问。 “在门口坐呢”。 “这几天没看到奶奶来我们家啊？”正在吃早饭的表姐说。 “前几天，有件事我多说了两句，她不高兴，估计心里的气还没消吧。” “奶奶有点小气，上个月有几天也是这样呢。心情好时，天天来。不顺心时，好几天没见到她。” 听大舅母说话的语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外婆却将它放在心上。外婆虽然生媳妇的气，但不会跟外人说，这一点很好。外公爱外婆，体贴呵护。在爱的环境中浸泡久了，有时外婆的性格像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要别人哄着。儿子媳妇都忙农活，做事匆匆，说话冲冲，不小心会伤了外婆的玻璃心。外婆并不擅长自我剖析，只能放任自己被不良的情绪支配着。外公十分了解外婆孩子气的一面，在他去世前，病重期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婆。外公曾多次提及，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呢？听到外公这么说，外婆总是饮泣吞声，空气骤然沉寂下来。外公离世后的5年，是外婆一生中最难过的日子。如同蓝天没了白云，月亮没了星辰的作伴，生命失去了色彩。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为了家而活，那么当伴侣不在身边时，精神的支柱会瞬间瓦解。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说句公道话，舅舅舅母他们对外公外婆真的是用心去照顾的。只是农村人说话粗糙，外婆晚年变得有点敏感，过度重视自己的感受，致使她有时并不快乐。曾几何时，我想过，年龄愈大，看事情会看得愈广阔，没想到外婆是个空前绝后的特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六章 管教 90年代初期，黑白电视走进所居住的城镇。村庄中第一户人家刚买回电视，消息就迅速散开，家门口站满了小孩子。我们对这个会显示图片会发出声音的家伙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当接好天线，屏幕出现图片时，大家都欢呼雀跃。因技术问题，天线没安装好，屏幕出现乱屏，小孩子的心吊到嗓子紧张得不得了。感谢厂家出厂时配了说明书，很快就检查出原来在安装步骤上出现了问题。当成功接好配置，画面顺畅后，孩子们高兴得眉飞色舞如同是自家装上了电视机，兴奋地奔走告知小伙伴们这天大的喜事。电视机的出现，村民晚上多了个去处。电视机对小朋友的吸引力非常的强大。父母抓住孩子的心思，允许你去看电视，但是必须先完成功课。生怕落下一个情节，小孩子吃晚饭做作业都自觉了许多。 《西游记》《射雕英雄传》这两部连续剧陪伴走过了童年。在没有特技的年代，这两部经典的作品，是媒体行业发展旅程的宝库。没有同学不追剧的，学校碰面的第一句话从你交作文了吗？后来转换成你昨天看电视了吗？谈到兴奋处，人人都是编剧。 上学期间，因第二天要回校，我都会在规定的时间睡觉。但到了暑假，时间充裕起来，没了约束，生活作息凌乱，自律力特别差。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般都会早睡早起，外婆也不例外，9点就会关门休息了。我也会遵守时间，但跟小伙伴们一起看电视过于入迷时有时会忘记了时间。有次，看完最后一个节目，抬头一看已接近10点。我立马跑回家。虽离家只有50米的距离，但小时人矮腿短，路程有点远。大部分的邻居都关灯睡了。周围黑漆漆的，一路跑回家，吓出了一身汗。家门关了，灯关了，外公外婆睡了。我在外婆房间的窗外叫了好久，外婆也不应声。拍了好久窗，听不到屋内任何的声响无任何的回应，快吓哭了。叫了，等了，还是叫不醒外公外婆。我转到围墙另一侧，想从屋沿庭院的外侧翻墙进屋。但那时我身高只有120，围墙高180厘米，墙上方透明尖细又锋利的玻璃也让我为之却步。人在紧张又害怕的精神状态后，容易胡思乱想，要是我是天使多好，有对翅膀就可以穿越过围墙。一个世纪为100年，以前并不懂得计量时间的长度，今夜学会。 其实外婆并没有入睡，她一直在等我，等了一个小时之久。她想利用这个机会管教我，让我能反思自己的错误。在感觉无望时，我听到屋内的门打开的声音，寂静的黑夜人的听觉异常的灵敏，我像绵羊终等到牧人一样，激动地小跑到大门口。 “下次再这么晚回家，我真的不开门了。”外婆严肃地说。 我窘得不敢回话，快步跑进屋，脱衣上床，吁了一口气。 凡管教的事，当时不叫人快乐，只叫人难过，后来却必从中得到磨炼，结出美好的果实。这次的教训，让我学会了自制与自律。每每错误的想法涌上心，就自然想到那夜的教训，不敢再犯。电视的确吸引人，不需动脑思考，比学习轻松百倍，但过于沉迷会影响学业。万幸的是，我在外婆及时的帮助下并没有养成这个不良的习惯。即便在现今，如听说某个电视剧剧情不错，也只是扫描式的观看第一集，接着快进到中间两集，然后看最后一集，完结。真正用心完完整整看过的电视剧，10个手指可数完。事实与虚构不能共存，童话永远是童话，多经典也不可能演变成事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七章 清明记忆 步入春天的4月总是细雨蒙蒙，阴霾笼罩着大土，空气中弥漫着肃严的气息，感觉头顶着乌云出行，心事重重。相对比悲凉的4月我更乐意天天在寒冷的1月中度日。 清明节期的那一月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一个月份。人误以为人死了会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他或她会化为神灵，有力量帮助或影响活着的人，于是一年中就有了特别的一日来追忆逝去的亲人。 记忆中的清明，家中的老人特别的忙碌，某些传统的习俗只有老人才清楚知道细节。清明拜祭的物品也特别的讲究。印象中剪纸衣服的颜色以红粉居多，每人配有一整套衣裤，连帽子鞋袜都考虑在内。金银宝也要按着形状来折叠。每次看到外婆神色庄重细心地分配这些物品，我都心生怀疑，仅是依靠一年一次收到的礼物为生，他们在下方一定活得很潦倒很凄惨。不知道外公外婆在世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去为三舅准备礼物。这天，他们必定更想念他们的爱子。 不知从何时起，清明也列入了法定假期。以往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节期如此深入人心，直至清明前一天，合作的厂家如同约定般不约而同通知我们要延长生产周期，我的思绪才从远空拉回到现实。远离家乡谋生的人们，会特意提前请假半天赶回老家拜祖，在这个节期上，平时视时间如命的老板们都会表现出通情达理，抱有体谅的态度。 人的攀比心也在这个节期中充分表现出来。比谁家烧的猪肥大，烧猪愈肥代表在过去一年家中兴旺，人将自己努力赚取换来的财富视之为得益于祖先的帮助与保佑。清明节如同他们的感恩节期。清明节期上的祭物变得越来越怪异。曾听说某些人烧个女人（纸人）给他们的祖先，我的朋友听了惊愕到眼睛都要蹦出来，大呼他的祖先是单身的吗？生活上不良的作风，怪异的思想都延伸到了死者那，商家利用人的从众心理发了不少大财。 有些人在黑夜中不敢路过坟场，或不敢独自在荒置的郊外行走，怕遇到鬼魂。清明当天，所有人的胆子都变大了，鬼魂之说都抛之脑后，心中对祖先的敬仰帮助他们克服了恐惧。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觉得是家人有机会细数家中到底有多少父辈，细谈他们事迹的时机。墓地大多是无铭牌，无门号的。说不准，你站立的平地或一个特出的土下方正睡着一个人。所以，我们小孩子都是跟在大人身后，大人找出自家人后会先拔光杂草，再用锄头圈个圈作标记，以免其它人拜错了。每到一个坟头，舅舅都会介绍睡在地下的主角是谁，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大人们有说有笑，真的看不出有多怀旧。有次舅舅烧错了银纸与衣服，他开玩笑地说他们是一家人，住得近，可以拿过去。远也没有关系，可以快递过去。听到这话，我禁不住笑了，但又不好意思大笑，如果你勤奋做人在阴间也不会失业。 名义上是拜祖先，但小孩子不懂事大都是嘻哈嘻哈的在一起玩耍，听大人讲故事。印象中极深的是到了三舅的坟前时，仪式会与其他人的有所不同。其他人，只要大家都拜过就好，不会要求你一起跪拜。但到了三舅坟前，所有大人都神色暗淡。表哥异常认真卖力地割草开沟，准备就绪后，我看到二舅母一把拉下在一旁站着的表姐，让她下跪。（三舅母在家陪外婆，没有去坟地）。三个响头送过去，抬头时已泪眼汪汪，但沉睡的三舅对一切一无所知。 血浓于水，人最放不下的是亲情；人最难舍的也是自己的家人，即使看不到希望，大部分人都会倾尽所有去挽救，甚至在医院下了死亡通知书后，对爱人的不舍也让我们不愿意面对事实。人一死，思想当天就消灭。人一死，不再存在。我知道了真相并承认这点，现在不再过清明节期，但学会了懂得去珍惜身边人。好好对待活着的人吧，死后你哭得多响亮，烧的物品多昂贵也与他无关了。 沉睡的人能被叫醒，我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八章 飞叶 小时候的玩具大都是自己动手做的。陀螺、木制旋转式的飞叶，基本上每个小孩都玩过。提到飞叶，左手食指关节上方的疤痕见证了我的粗心大意。现在市面上的飞叶是塑胶做的，我们小时候玩的却是用木做的。看到小伙伴们玩，我也想要一个，决定自己动手做一个。选好材料后，发现缺一把锋利的小刀。外公有把小刀非常的锋利，宝贝地收藏在小铁盒子里。刚好我缺一把刀，外公的小刀就派上了用场。外公叮嘱一定要小心，不要伤了手。我连连点头，嘴上答应着，实则上没听进去。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有了雏形，高兴地拿去给外婆瞧。试飞，可惜身形太笨重，用尽全力旋转也飞不起来，直线降落。我的耐性有限，再加上趴在小凳子上面削也累。就想去看看小伙伴们在玩什么，溜达到同学刘文家，他正在削陀螺。 “你在削陀螺啊”。 “是啊，今天早上没看到你，你在家做什么啊？” “我在家削飞叶”。 “弄好了吗？“ “还没有”。 “那你拿过来一起削吧。” “好啊，我回去拿”。我跑回家，带上小刀与飞叶去了刘文家。因有了初形，只需照着模型削瘦就好，自信闭上眼睛都能做到，自然忘记了小刀的利害之处。一边说话一边削飞叶，突然感到手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看左手食指被削去了半块肉。血不断地往外流，纸巾止不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我慌了。扔下小刀与飞叶，撒腿飞一样跑回家找外婆止血去。 “阿婆，我割到手了，你看。” “你阿公平时不让你用他的小刀，就是怕你割到手”外婆低声说，外婆虽然责怪我的不小心，但没有多说什么，马上去房间找烟丝。外公没有抽烟的习惯，但邻居有，他们有时会落下烟丝，外婆看到就会收起来。 抹上烟丝后，血止了。我见到血止了，一高兴就将烟丝拿开。伤口太深，血像开了开关一样又流出来，我惟有乖乖地用烟丝捂住手。见此情景，外婆找了块白布来包扎伤手，并吩咐不能湿水。 “知道了，那我去刘文家拿回刀和飞叶”。 “去吧。” 刘文的陀螺还没有完工，还在努力加工中。一见到我，他笑嘻嘻地问：“你还要继续削吗？” “不削了，等手好了再削了。”我拿起飞叶，发现上面沾了血，血染了叶子。小小的刀子杀伤力这么大，太夸张了。 “你要不要拿我的飞叶去玩一会吗？”刘文问。我在他家割伤手，责任不在他，但他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关心。小小年纪已经这么懂事了，真难得。 “不用，等我的削好了再玩。”我的自主意识非常强，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拿去玩。即便在跟表哥们相处时表现得有点霸道，但我还是分得清亲人与同学的不同。 好了伤痕忘了痛。后来，我在自制玩具的路上越走越远，别的小伙伴有的，我都有。 食指关节上方的疤痕到现在还是非常的醒目。不过，特别感谢外婆并没有因我受过伤就阻止我继续去尝试各类的手工。至今，我仍然对世界保持着一颗好奇心。拥有爱好，能让生活更璀璨，更有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十九章 小青蛙 如果不是因为手上的痕迹，恐怕极难想起飞叶的事来。成长岁月中，那个可以旋转到半空，然后安静盘旋落下的玩具实在普通不再。只是其实实在在曾在生活中出现过，划过一道痕迹，所以才有特别的回忆。有时，事物本身的意义胜于其实际的价值。 最近，在一次闲聊中跟朋友谈到，如何对待人生中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大多数人的答案是，好好地珍藏起来。为何不用起来呢？藏起来不是更代表在心中的分量更大吗？这是一个没标准答案的问题。好好收藏貌似更与我们的文化教育相接近，也是表现礼貌的方式。但如果我们是送礼者，我们希望收礼者如何对待这份礼物呢？ 如果是工艺品，摆在家中最显著的位置上，向每位访客热情介绍这件物品的来源，或许是最恰当的做法。大部分的送礼者都会考虑对方的需要，选择最能表达心意并实用的礼物。当然，这是成年人的想法。小时候，我们选购礼物时，考虑更多的是我自己是否喜欢，极少会考虑对方的意愿。大人的世界复杂也好，成熟也好，小孩的情感更为天真，单纯。 弟弟到了上学的年龄后，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逢母亲带弟弟回一趟外婆家，我都欢天喜地如同过年。 人的情感是极其美妙的事情，特别是血亲的家人。虽然我与弟弟相处时间不多，但我在弟弟心中的份量却占一定的分量。而我在外祖父母的溺爱下，就显得有点自私，唯我独尊。 弟弟每一次的到来，都会带来惊喜，这一次也不例外。弟弟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享他的新玩具，一只上了链条会蹦跳的青蛙。在狭小的空间成长的我们，第一次见到新鲜的事物，叹为观止，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弟弟是个非常大方的小孩，自己的玩具也不会独占着。小伙伴们围了一圈，轮流试着上发条玩。每当小伙伴上发条时，我在一旁盯着，总担心链条被拧坏了，青蛙跑不动了。轮流玩了一回后，我立马收回青蛙不舍得再让其他人玩，仔细抹掉青蛙身上细微的灰尘。弟弟看到我这么喜欢这个青蛙，回家前将它送给了我。 不知道是出于过分的担心这个青蛙会坏掉，还是想将这个礼物好好收藏起来。现在无法弄清楚当时我的真实想法。我觉得将青蛙放在客厅是不明智的做法，小朋友来家里玩，一定会看到，看到就要玩。别人触碰一下下，我都不乐意，好像青蛙会立马掉条腿。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呢？我想到在我睡的房间内，有个大的纸箱装着平时不常穿的衣服。我打开纸箱，拿起上面的几件衣服，然后将抹得发光的青蛙轻轻地摆放在上面，然后将衣服轻轻放回盖住。我为我的聪明乐上了好几天，好好收藏好就不会坏掉了。 一件美好的东西，不在视线范围内都会有淡忘的一天。三个月后，在某天的早上我想起被我收起的青蛙。拿开衣服，小心翼翼拿起它。放在地上，满心喜悦等它跑出线。它不动，不动。我傻了眼。再次试着，一回，两回、、、、、、它被时间消灭了。我左右观看，最后不得不接受它坏了。没有太多的伤心，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我也没有自责，为什么要自责呢？几天后，我静静地将它扔了。 现在回想，如果当时能好好地跟小伙伴们分享青蛙带来的喜悦，将会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但年少不懂得爱惜的意思，有的东西被收藏起来意味着它将失去它本身的意义。利用起来，才能发挥它本身的作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二十章 跳楼事件 随着经济的好转，周围的邻居们陆续住上了楼房，就算没有重建的也开始翻新家。于是，外婆家平楼下的围墙成了堆放泥沙的最佳位置。楼下的泥沙堆也成了小伙伴们玩耍和见面的聚集点。 外婆家的庭院种了棵葡萄树，外公在平楼上搭放了长木枝牵引葡萄树向上生长遮阳。奇怪的是，楼上的葡萄成长并不可观，果子又小。然而，楼下的葡萄树不负众望，茁壮成长，每年夏天都是丰收。我虽守着果树，可是，从未见过庭园下方成熟透了的葡萄，一旦一串的果子长满果，到了饱满成形能入口时就会很快消失。到底是谁顺手摘走，至今还是个谜。家里就我一个小孩，自然地，外婆认为是我偷摘了，真是无奈。 不知为何，有好几个夏天常见到一种无毒的草花蛇游走在小巷子里。它不怕人群，有人在照样大摇大摆出没，有次我甚至看到两条同时通过巷子，真是大胆的生物。因蛇的颜色与葡萄树的颜色相若，于是聪明的蛇就利用这个便利的环境藏身于树上。我好几次在无意间抬头时发现树上的蛇，吓到从凳子上摔倒，瞬间半条小命都没有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外公考虑再三，在一个秋天将葡萄树连根拔起，从此再也不用担心那可怕的生物了。 平楼上没有了葡萄树枝，宽阔了许多。黄昏时，我喜欢将饭拿到楼上去吃，一边吃饭一边跟在楼下泥沙堆上的小伙伴们聊天。小孩子的聊天内容实在有意思，同一个问题同一件事重复来重复去，也不厌烦。大致是，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吃饭啊？你爸妈怎么那么晚还没有回来啊？别人的父母还没有回家，家里的饭还没有做，你一边大口吃肉一边问别人饿不饿，不知道当时我的小伙伴有没有在心里揍了我一顿呢。农家人都是依靠观看天空的变化来猜想时间，夏天的白天特别长，太阳迟下山，大部分的邻居们回到家都快赶上7点，然后开始做饭，8点才吃上饭。想想我真是幸福。 当所有的话题都聊完时，大家都在大脑中搜索新的话题。 一个小伙伴向楼上的我，喊了一句，“你要不要下来一起玩啊，吃个饭吃这么久”。 “我不下去了，还要下楼去多麻烦，我就这样跟你们说话。” “你敢不敢从上面跳下来？”不知道是谁想看热闹说了句，顿时小伙伴们开始起哄，你一句我一句。 “我当然敢跳下去。”我望了望泥沙堆与楼下的小伙伴们，不怕死地回了这句话。 “那你跳下来给我们看看。”小伙伴们满脸期待等着看戏。 经不起激将法，我放下饭碗，爬上平面，飞身一跃，砰一声稳落在泥沙堆面上。坐在沙面上，我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连小伙伴的欢呼声都听不到。一会儿，我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抬头望了下高2米的楼顶，查看了全身，胳膊手脚还在，我即刻起身拍掉身上的泥沙跑回家。要是被外婆外公知道，就死定了。庆幸的是，我的小伙伴们没有将我那天的英勇行为告诉外婆外公，所以，家人并不知道小时矮小的我有胆量曾从楼上跳下去这件事。我忘记了童年大部分的记忆，但唯独清楚记得跳楼这件事的每个细节，忘不了是在12岁那年发生的事。 年少分辨不出对与错的行为，如果当时因自己的无知出现事故，我将会悔恨终身。今天我领悟到，选择与谁同行，谁做你的朋友真的非常重要，没标准的人不会鼓励你做正确的事。与愚味人来往必吃亏。例如一块干净的棉花被放进污水中，棉花就会自动吸收污水变成黑色一样。反之，学会思考，与智慧人同行，智慧行事，做明智的决定终身必受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二十一章 梦中的分离，痛 一个人为何会做梦？大概是因为白天要做或想做的事太多，入睡前还思索工作上的事，压力直接移植入梦中。另一方面，人对物质的渴求是无止镜的，想要的东西太多，思想负担过重，在疲惫状态下入睡更容易做梦。 我喜欢观察孩子香甜的睡容，不自觉微笑的模样极可爱，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呢？从未听过孩子说梦到什么，小孩大概是不会有梦吧，真好。 小时，听说死人是在黑夜中完成最后的呼吸，加上见过家人的确是在人死后的晚上会在他家四周点蜡烛，我对这个传说更深信不疑，所以我极度害怕黑夜，害怕死亡。我总是幻想我死了的样子，觉得就如同闭上眼睛，一切漆黑，世界与我无关，一切静止。想到如果我死了，再也看不到外婆，看不到外公，找不到回家的路，真可怕。愈是这样想，愈担心。加上外婆外公的年纪也大了，我更担心他们在黑夜中沉睡不醒来。 一夜，我在梦中梦到外婆死了，在梦中哭得死去活来。醒来，知道是梦，还是控制不住痛哭流涕，号恸崩摧。梦境太真实了，如果外婆死了，我怎么办呢，想到这，更伤心了。哭声快把屋顶揪翻了，我的哭声吓坏了在厨房准备早餐的外婆，她急忙过来，看到我坐在床边上大哭。“怎么了？外婆关切地问。 “我梦到阿婆你死了。”我收不住眼泪，一边哭一边说。 “傻孩子，阿婆还在，穿好衣服，去洗脸吃早饭。”透过泪光，感觉外婆的背更驼，步伐变得沉重了。 之后，我偶尔能听到外婆跟邻居们在拉家常时提到我梦到她死大哭的事，外婆以为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没想到，一个梦把我内在的感情激活了。她看到了另一面的我，感到欣慰，没白养我这么多年。 做了这个梦后，我明白了死亡会带来伤痛，死亡是生命的终止。在这之前，我从没有思考过总有一天外婆会死去的这个事，我以为我们会一直都在一起，直到永恒，到世界的尽头，直到世界的消失。小孩子的心思多单纯，多好的盼望。 即便是到了该明白人会死的这个事实的年龄，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分离的思想准备。跟一个小孩说死亡是残忍的事，玩具不见了，坏了，扔掉没所谓。但是，人是有感情的。从没有想过，人生中第一次亲身体会死亡的痛，是在梦中进行的。生命是有色彩的，为何死时却是白如灰。人在哭声中宣布来到世界，也在别人的哭声中告别世界。一样的方式，前者是欢笑，后者是痛哭。如果生命是个旅程，完成了旅程，达到了目标，为何还要哭着道别？所以，这并不是人生的意义，人来到世界并不是为了体验个中的苦，然后痛苦着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二十二章 幸福的牛 外公与牛打交道了一辈子，对牛十分的有感情。自家的牛棚也根据四季的变化来设计，夏天绑在果园，冬天会牵放在屋内，冬暖夏凉。 家里没什么农活可做，在家坐着有时也会感到无聊，放牛成了外公的乐趣之一。下午时外公总是会牵牛外出活动，牛吃喝饱足后才会牵它回家。有时选定的草地不够茂盛，外公会走远点，即使晚点回家也要确定牛已吃饱，因此有时到家很晚。 自懂事起，外婆外公极少批评我，更不会打骂我。善良是种美德，这种美连家畜也受益。外公也不会打自家的牛，像疼小孩般疼家它们。大部分的人放牛时总会手握粗鞭子，吆喝不听即刻一个响当当的鞭子下去。有的人很粗暴地对待牛，认为它的皮厚实，打不痛。有的人恶待牛，因为心里认为它们仅是牲畜，不必小心呵护。很少见到会反抗的牛，但它们的无声并不代表它们不懂得痛或没有情感。人与动物的关系是管理与被管理，不是苛待它们。一个巧合，它在你家出现，只要它配合主人完成工作，就应获得相对应的照顾。我的外公放牛时，手里不会握鞭子，如果牛不愿意走，外公只会用手拍拍它的厚，示意它继续前行。令外公高兴的是，牛很配合他的工作，因为牛的合作，外公也省心不少。 在一个寒冬的早上，外公频繁往牛棚来回走动，不时跟外婆低声说着什么。眉毛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有点好奇，当外公再一次出门时，跟着他背后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事。平时比较活泼的母牛，跟往常不太一样，这刻比较安静。外公不知何时在牛棚内铺盖上了厚厚的禾草，是怕冷到它吗？外公说牛要生牛仔了，他在门外瞅了几下，凭着经验推测牛还未到产子的时刻，需要再等等，就往家里走。我十分好奇，平生第一次遇上牛生小孩，有机会目睹小牛出生的过程，开心得不得了。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看到有人在，没有表现出产子的忧虑。外公说它要生小牛，我完全看不出异常。我一个人在牛棚外呆了几分钟，就耐不住性子等下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要等多久，我还是去玩一会再回来。 当我回到家，已是一个小时后。看到外公兴高采烈在跟外婆说话，说生了，很好。生了，我跑到牛棚，看到母牛旁边有个小牛，身子软软的躺在草上，母牛正用慈爱的眼神望着他。生命是奇妙的，过不了多久，小牛就能自行站起来了。好健壮的一头小牛。家里添了新成员，外公的心情大好，当天晚上喝上了自家酿的白米酒。 母牛在生完小牛的一段时间里，外公不舍得让她外出活动，每天将草拿到牛棚里喂她，幸福的牛。两母子在外公的精心照顾后，身体恢复得很好。牛健康，外公心情更开朗。在他眼中，生命是值得尊重的，无论是人或兽。 小牛越长越大，本设计为一牛住的牛棚空间显得小了。小牛的吃量比较大，外公一个人放养两只牛，有点吃力。卖牛的想法在外公心中盘旋，生硬将母子分离他不忍心。无论卖掉哪一头，都不舍。跟外婆商量过后，外公决定将小牛卖掉，因母牛能帮忙做农活，家里少不了它。听说小牛被卖走，从母牛身边牵走的那天，母牛流泪了。卖牛那天晚上，外公的饭量很少，心情低沉。 一个人对待动物的态度，或多或少能映射出他对待家人的态度。我的外公虽未接受过高等教育，但用最高等的方式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的外婆真幸福，得此君相伴一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外祖母，离去的第11年》正文 第二十三章 最后 小学毕业后，我回到了父母身边上学。上学期间，课程密集紧张，不过很快我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也结交了新的朋友。求学忙碌的期间，我极少会思念外公外婆，因为功课太多，几天就来一小测验，加上同学之间明争暗斗的成绩较量不得不更加用功。假期一到，思念的信号就自动连接上了。不知道为何，每个暑假父母都不太乐意让我回外婆家，大概是因为担心我中暑吧，又或者是想拿回父母的权威让我听他们的安排。在一次次的努力与奋战无效后，不得不另寻出路，自个收拾好衣服留下纸条告知独自坐车回家。在我小小的世界，有个大大的梦想。那段时期，我天天盼望着长大，等我长大了就不用再被管制住。想去就去，想回来就回来。 生活按着设计好约定的路线进行着，读书，升学，毕业，工作。离校时，很多同学说一线的城市生存压力大，以后可能会考虑回到家乡发展，一份稳定的工作，又能陪伴父母左右，安定又舒心地过生活。每每听到此类的讨论，我总是回报一礼貌式的微笑，回到家乡工作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中。好不容易成功远离家几百公里，来到这个城市求学，怎么会自动投到那个笼子中去。一切都在不断地更新，但渴求自由的心，从未停止过，如初。 最后一次见面外婆是在06年的冬天，那是外公离世后的第四个年头。在外公走后的第一年，外婆轮流在三个舅舅家生活。自从外公离世后，外婆变得异常敏感，到儿子家住，将自己看作客人。有次，舅舅家来客人，看到外婆在门口转弯角坐，我特别难过。吃饭时，也不敢进入大厅的座位，偏固执与小孩坐一桌。我的外婆感觉自己成了儿子的累赘。外婆在外公的呵护宠爱下活了一辈子，突如其来的转变，她一时适应不了。年纪越大，越变得像小孩。你要像哄小孩一样细声细语跟她说话，你要陪她看人来人往。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务去处理，怎么会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顾及得那么周全。加上农活多，有时舅舅舅母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照顾外婆的情绪，在说话方面可能会欠缺考虑，这样一来，又冲击了外婆的玻璃心。大舅母有次非常生气地提到某次叫外婆吃晚饭，叫了两次，她听到都假装没听到没回应，这令大舅母非常的生气。 舅舅们要花很多时间与精力迁就变得敏感又小气的外婆，大家都心累。而且，舅舅们白天基本不在家，晚上才回家。外婆一个人在家也孤单，情况与一个人住无太大的差异。半年后，过得并不开心的外婆搬回了自家老屋。 回到老屋的外婆，每天都在自家门口坐，看人来人往，等孙子送来一日三餐。最初，与外婆同年代活过的老奶奶们还有人在，还有人走动聊天，但最后慢慢地她们也都不在了，外婆更显孤独。家人只是负责送饭，极少会留心住宅情况，庭院因没人打理，杂草长了半米高。每次假期我回到外婆家，看到庭院的杂草总是一阵阵的心酸。顶着烈日拔草心情当然不愉快，想到外婆一个人守着一间屋，等白天黑夜，我对她的苦能身同感受。有人住的家不应该任由杂草众生。照顾不是只是负责送餐，家居卫生也要帮忙料理。我不是站在道德的位置上去论这件事，而是想起有点难过罢了。 07年的10月，90岁高龄的外婆走了，年老寿终。自以为为我好的母亲隐藏了外婆去世的信息，导致我没有机会见到我亲爱的外婆最后一面，终身遗憾。母亲一心想隐瞒外婆去世的消息，但巧合的是，在外婆去世前的一天，表哥来学校探望我。隔天表哥来道别时说出了外婆去世的事，我瞬间傻了。记不清是怎样从校门走回到宿舍，一回到宿舍，就倒头大哭。晚饭都吃不下c当晚，伤心过度，我做了个梦，梦到在饭堂打饭时饭卡自燃了，大火燃烧起来。我恨，恨，为了回报母亲的杰作，那一年的寒假我没有回家。后期，我花了数年的时间才学会和自己讲和，原谅了母亲，但至今心中仍然隐隐作痛。 原本计划写写外公离世前发生的事情，但一想起临死前躺在祖屋大厅我外公那救生及绝望的眼神，泪水哗哗落下。虽时隔16年却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太伤感。选择忘却，是对自己最大的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