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王爷》 第一卷 序 段家王朝，到段琮这辈儿，都是以玉字为美意起了名儿的，却是到段西山这儿出了例外。不过段西山的名儿也是皇帝亲自取的，说来，算得上是荣耀，只是可惜，取这名的意思却是崇文皇后的。虽说也有那皇帝庇佑，但到底，后宫做主的还是皇后，与皇子一事上，皇后的话，只怕比皇帝更有分量。只是可怜了段西山，自始至终都不知自己的生母如何会这般对待自己。 新皇登基以后，崇文皇后自然而然便成了崇文皇太后，虽说没那垂帘听政的事，但到底段琮年幼许多，皇太后说的话也还是极为顶分量的。更何况，朝中薛家势力也算是大的，丞相薛怀定，吏部尚书薛辛，哪个不是身居要职，他薛家势力坐大，段琮的帝位就越稳当，按理来说，那段西山自然也会因此得益。奇怪的是，薛家的人，谁都不待见段西山。 到段西山十岁时，便被送到浣云府去了。不过这事儿倒是除了崇文皇后，谁也不知。皇帝只晓得段西山被自己母后送去游学，却从不知送去哪里。 而说到浣云府，则不得不多费些笔墨来。历任皇帝都有自己的暗卫，这些暗卫皆是出自于浣云府，在新皇登基之时，旧时暗卫便会一概不留尽数处理。只是有时颇为可惜，毕竟，这浣云府里出来的人，若不是出身不好，只怕是当朝文状元武状元也都是比不得的。自幼在此处，接受的便是最好的教训。虽不说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但也差不离，文治武功也皆是上上，就连心眼儿只怕都比旁的人多上许多出来。他们这些人出来以后，便是按着各个脾性，安插各处，朝臣家中，敌国朝堂，等等等等，你不知与你把酒言欢的，到底是朋友，还是……但这浣云府，却是没人知道的存在。敢多说一个字儿的，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而进这浣云府，第一个要过的关，不是别的，而是良心。泯灭的了良心，便能成这浣云府的人。 三年后，段西山从这浣云府里出来，助段琮夺下帝位。崇文皇太后开恩赐酒，就这么一碗酒下毒，段西山在浣云府的三年心血烟消云散。 自此，故事便这么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章 （修） 段西山游学回来之后，便没人瞧见过他的真容，整日里都是那厚厚的脂粉堆积在脸上，苍白的跟鬼一般，厚重浓郁的脂粉香也只能让人退避三舍。谁都不知道，这三年时光里，段西山是去游学了，还是去游馆子了。举止轻浮，性情乖僻，朝中对他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当年先帝在位之时，早早给了他封地，封了西平王，去了西平做他的安逸王爷去了。可就这，也没安宁两天。不知太后如何思虑的，竟是急诏将人唤了回来。这上京只怕是难有安宁之日。 这不，于闹市之中，纵马而过，还有那老远就闻到的脂粉味儿，除了他胭脂王爷，还能有谁呢。 “到底是京城，这纵马于闹市，想来也是常事，瞧着你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嘿，这位公子，既知是身处京城，那可就得管好这一张嘴呢，您这上嘴皮子碰着下嘴皮子，倒是简单，可这命只怕也会去的简单呢。”这卖扇子的伙计倒是个喜嚼舌头的，说话的时候那贼眉鼠眼的样儿，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哦？” 伙计是个眼尖的，瞧初这位公子大约是不怎么相信，遂是问道：“公子瞧着可是外地来的？” “正是。” “怪不得的。那是咱大祁的西平王爷，惹不得的，您若是以后遇见了，可记着躲得远远的，瞧着公子您品貌出众，万一被那，咳，惦记上了，只怕……小的言尽于此，言尽于此。” 这人挑了挑眉，看向这伙计，那神情皆是得意之色，他不由心中一乐，这上京果真是有意思。 “既是王爷，怎的……” 伙计一看便知他要问的是什么，当即了然一笑：“这位王爷在咱们是上京可是有个雅号。” “说来听听。” “胭脂王爷。” 这人一听，不由笑了一生：“倒是名副其实。” “那，公子买把扇子吧。” 大殿内。 宝座之上的男人，威仪盛盛，瞧着下方跪着的少年，神情看不出半分喜怒来。 “收收你那性子，难得招你回来一趟，见天儿的往戏馆子跑算怎么回事。” “臣弟省得。”段西山弓着腰身，毕恭毕敬，可听到皇帝耳朵里，心里怎么都不大舒服。 “半月后就是母后的生辰了，你也上些心思来，准备准备，莫总是惹得她不高兴。” “臣弟省得。” 见着殿下之人，只会说着四个字，宝座之上的男人也失了性子。挥了挥手说道：“成了成了，下去吧，看着也心烦。” “谢陛下，臣弟告退。” 待到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见那人叫着了自己：“西山。” 还没站稳，段西山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弟在。” “府上缺什么了，同内务府说上一声儿，好歹是天家子弟，穿的这般，实在不成体统。脸上那脂粉，也趁早的抹了去，看的朕难受。” “是，臣弟省得了。” 段西山起了身，看着那个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中不安，不知这次将他召回，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他于西平过惯了平稳日子，忘却了许多，如今再次入京，只怕是坏非好。想到这里，段西山死死抿了嘴，后又努力扯出一个笑了，转身便走了。 拜见了皇帝，自然是要再去拜见太后的。于段西山而言，他心中纷乱繁杂，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早些年的时候他总觉只要自己全按母后要求去做，便能得她欢心，可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不得不让段西山起了些心眼儿来。只是，他总不愿如此，到底是自己母亲，他只愿将她往好里想。可每次见着了，只是更加伤心。他怕了那伤心，真个儿的疼的要命。不过好在有一点，他段西山习惯了。 “西平王觐见。”外头小黄门儿唱和，里头的人一顿，着了丫鬟出来说了句话。那小黄门儿便引着段西山进了凤鸣宫。 三跪九叩礼毕，没听见平身，便就一直跪着。在礼数方面，段西山向来周全，从没让人捉住过话头，就连崇文皇后，不，如今是崇文皇太后了，就连她看了，也忍不住心里念头打转，这样的人，就该生在天家。 “起吧，哀家瞧着你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崇文皇太后手里头端着刚上来的茶盏，热气缭绕，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隐约可见的，是那岁月都不曾摧毁的美貌。只是，这等美貌，却不能动人，只能威仪*，令人生畏。 段西山起了身，听了她这话，虽明知她不过只是客套，却仍耐不住心中欢喜，慌忙答话：“江南水乡，将养的好些。若是母后得空了，定要去西平府小住上几日，让西山带着您……” “西平，自然是好的，不然先帝当年也不会早早的将那一处赐给你。既然是好，你也就安稳着些，平白的弄出这许多动静来。身子骨原本就不大好，再折腾出个什么毛病来，该如何是好。” 崇文皇太后将话头截去，说了这些来，听得段西山一怔，心里不知是痛还是不痛，只是下意识的回了句：“是，儿臣明白，累母后担忧了。” 他如今神情藏的极好，旁的人总难觉察出来，崇文皇太后也是瞧了半晌，见他无恙，心思放下，接着开口道：“如今你也大了，总该学学规矩，西平虽好，可你也是要进京来述职贺岁的，没些礼数到时候少不得让群臣抓了话柄来难为皇帝。” “是，母后。”段西山回了话后，便紧紧抿着嘴。嘴角那弧度泄露出他此时的隐忍和痛苦。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能对自己这么绝情。 “你莫要怪哀家心狠，但这祖上的规矩，不得不尊，你出了这上京，便不是皇子，而是西平的王爷，再不得称哀家母后，得规规矩矩的按臣子礼仪来行事。你若是记不住，为难的不止是哀家和皇帝，还有你自己。” 段西山听罢此话，半晌的没动静。他不知该如何反应，连一向的礼数都忘了。崇文皇太后没料到他会不吭声，抬了头看向段西山。只是段西山始终低着头，崇文皇太后看不清他神色，不知他喜怒。对于掌权者来说，最不喜这种状况。她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放于桌几上，原本不是多大的声音，却在这静得让人心慌的凤鸣宫里显得如惊雷一般。只这一声，才将段西山惊醒。 不多时，便听见段西山轻声应道：“是，皇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章 回到上京（修） 正打算跪安的段西山，此时突然听到小黄门唱和一声皇帝陛下驾到。他心里咯噔一声，慌忙退至一旁。 “母后，可有想儿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崇文皇太后听着声响就笑了出来：“大老远的都听见了。” 皇帝同崇文皇太后家长里短的聊着，段西山便在一旁做着陪衬，倒是也无碍事。这是段西山最擅长之事，悄无声息，让人无从觉察。只是，听着这些，那麻木的心倒是微微疼了一下。段西山不由弯了嘴角，至少，这说明，自己还活着。 想到这儿，段西山悄然抬头，望了一眼座上的段琮。 记忆中段琮还是年幼时青涩的圆脸，如今带着权力刻画过的尖锐五官，让人看着也有了生畏的威仪在。许是比段西山年龄上大一些，瞧着段琮身量足，身形也较段西山健壮不少。但若论样貌，段琮生比不过段西山。段西山虽说算不得绝色，可五官却精致的很。他生的一双杏子眼，眼仁黑的如深潭，眼里头永远水汪汪的，就好似含着泪在哭泣一般。鼻梁挺直，却小巧，同那唇一般，仿佛是计算过刻画过，才放在这巴掌大的尖脸上。精致，可是却不够大气，不是皇家相，没那威仪在。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只怕放在任何地方，命都不会太好。 而段琮，看着就是帝王相。不像段西山，眉眼间都是柔，这些年来的历练有让他在这一份柔上，又多了些刻寡，脸上终日都是苍白的粉与殷红的胭脂，实在不讨人喜欢。 “西山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哀家瞧着他也瘦了许多。毕竟是自家人，好好打点一下，莫要人家说着段家王朝竟是兄弟不和。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这一干朝臣该有多寒心。”崇文皇太后拉着段琮的手，平平拍打。段西山不用抬头去看都能听得出太后言语中的笑意。 段琮听了这话，慢悠悠抬了头，看向那阴暗一处，这才发现段西山竟是在这儿站着呢。心里头不甚高兴，眉头便是紧紧皱了起来，不情不愿的回了句：“是。” 崇文皇太后看了段琮译言，明白他心里是不大喜欢自己当着段西山的面说他，可是有些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段西山的才学远胜于段琮。 “你莫要嫌弃哀家说你，自小就是这般，你总是不肯用些功来，西山他也不易，替你挡下不少祸事来，可到底的，这皇帝得有你来做，他那些本事，你也得学起来才是。” “儿臣明白，母后莫要担忧。” 段琮自小最讨厌的人莫过于段西山，他不明白这个苍白孱弱的少年为何做什么什么成，母后天天将他挂在嘴边，对自己耳提面命。策论学不过他，兵法学不过他，就连这功夫也学不过他。那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他日他段琮荣登大宝，便要将这段西山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可令他不曾想到过的是，待他荣登之际，却不用他动手，自己的母后便亲自赐了酒给段西山，将他的一切夺走了。 段琮或许对段西山有过怜悯内疚，但，若是崇文皇太后总拿他来自己跟前说事儿，他段琮便会将这一丝的怜悯内疚尽数抛去喂狗。他，只想让段西山死。 “朕与母后话话家常，西山若是没事，就先退下吧。” 崇文皇太后听了这话，不由挑了眉，没想到段琮会直接将段西山遣退。倒是段西山，从容从那阴影处迈了步子出来，跪拜行礼，躬身退出凤鸣宫。 出了门，段西山这才起了腰板儿，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又停了下来，回了头，看了看那门，一帘之隔，隔去的，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定定站在此处，往来太监侍卫看了看，也都迅速低了头去，谁也不敢上前，只怕这位心情不定，降罪于自己。段西山将这情景看在眼里，嘴角弯了弯。 宫外头，一青衫书生，一魁伟武夫守着马车旁，一个儒雅俊秀，一个粗犷老实。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些不搭调，不过这神情倒是相似，焦急担忧，尽数展现。 段西山远远瞧见他二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笑了出来，眉宇间的阴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淡淡的柔和暖。他快步朝着那方向走去，路过宫门，有侍卫行礼，他也不见，朝着那二人跑了过去。 青衫书生瞧他这般，慌忙上前几步将人拉住：“着什么急，我同枯枝都等着呢，瞧跑的都是汗。”说罢这话，从袖口里掏了绢帕出来替他擦汗，只是胭脂水粉再好，也经不住这么一擦，模样倒是有些滑稽了：“这下可好，妆全花了，上了车了替殿下卸了吧。” 段西山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见着你们觉得心下欢喜，忍不住就跑了起来，到也没顾忌许多。反正不去哪里，便卸了吧。” 段西山少有说这话的时候，遂是青衫书生听着，不由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还未待他也表表心意呢，就听到有人抢了话头子来：“我见着殿下也可欢喜呢。” 听着那武夫这般说辞，倒是叫青衫书生气的哭笑不得。 “看着你倒是个老实的，结果就你会说话。” “枯枝最老实了，他说见着我欢喜，便是真欢喜呢。”段西山哈哈一笑，上前拉住枯枝，枯枝心里头也高兴的很，竟是突然之间将段西山抱起令其坐在自己的手臂之上。 青竹先是惊慌，生怕他将人摔了，可看到段西山笑的开心，也只是说了句：“我的好殿下，你就向着他吧，合着坏人都是我呢。” 段西山被他这么一说，不由浅浅一笑，看着竟是有些腼腆模样。 青竹与枯枝相视一笑，心中那快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段西山原本就少言寡语，更是难得见笑容，尤其是每年回来上京，只要进了宫，他家殿下，就更是不会再有言笑，这光景总是要持续些时候。别人不知，可他二人如何不知，殿下必定是在宫中伤了心了。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还是渴盼回京。 不过，于青竹和枯枝而言宫里那位同自家殿下说了什么都不打紧，只要人高兴的就是好，其他顾不了这许多。 段西山坐稳当了，青竹便开始为他卸妆。这是青竹最喜爱的事。段西山轻闭双眼，在青竹动作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呼出的气息带着胭脂的味道，竟是出气的好闻。青竹微微有些失神。 “殿下，今日有灯会呢，要不要去看看？”外头枯枝突然问了一声，眼瞧着段西山就要睁开了眼，青竹慌忙扭头，手上不停的收拾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到青竹红了的耳朵尖。 段西山只看着青竹忙乱的不行，拉了他的手过来说道：“我竟不知还有灯会，那便一起去吧。” 青竹心里说不上来的慌乱喜悦，又怕段西山瞧出端倪来，只赶忙的将旁边的暖手炉子拿了过来递到段西山手中。 “听说今岁的灯会要比往年热闹，也正好咱们不着急，我和枯枝陪着殿下好好的逛逛。” “就是就是，我听说灯会上有好些吃食都是别的地儿吃不到的呢。”赶车的枯枝吼了一嗓子，生怕别人不知晓一般，里头传来几声轻笑，倒是将这大汉弄的脸红不已。不过一想，自家殿下开心就好，拿他作乐就作乐呗。 “殿下，咱们要先回，还是去看看容大人？” 枯枝问了一声，见着没人应答，不由一愣，却是青竹挑了帘子探头说：“身子不爽利，先回去先歇着，晚间儿了再说。” 枯枝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再看向青竹，那眼神儿里明明白白的就是在问，可是胸口又疼了。青竹摇了摇头，比了口型：“乏了。”枯枝这才放下心来，车驾的快，却也更稳当了。 但到底，于闹市处驾车，毕竟不大妥当，何况，这跟纵马狂奔也差不了多少了。自然是有百姓不满，骂骂咧咧的。 车内的段西山倒不甚在意，只是淡淡说了句：“枯枝最懂我心了。” 他活在这世上，不求别的，求的，便是这恶名，求得是万人唾弃，只有这样，他才有活着的价值，才会被他自己的娘亲记着。 到了宅子门口，青竹将人抱了下来，那管家开门一看，惊了一跳。 “我的殿下，这，这是怎么了？” 管家名唤段巍，是先帝留下来给段西山的家奴，原本也就是瞧着他既有那份儿精明狠戾在，又有那份儿忠心护主情，再加上，这管家是看着段西山长大的，除了那份儿本分以外，更多的，倒像是祖孙情谊。遂是，见着青竹将人抱出来的时候，可是吓得心肝乱窜。 “段叔，殿下只是乏了，没甚大碍。还要劳烦您同婶子那里说一声，熬些汤来。” “好好，你快些抱着进去吧，别招了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章 女医云翳（小修） 这边刚同段巍说罢，那边便又来了一人，年约三十上下，生的好相貌，体态举止着实不一般，若不是知道她是何人，只怕谁都会当她是这宅子的女主子呢。 “云姨。” 青竹开口刚唤了一声，那女子便抬了手止了他的话头：“先进屋，让我瞧瞧。” “每岁进宫，便是要身心乏力，不把自己折腾出个毛病来倒是不甘心了。” 段西山听了她这般唠叨几句，当下便是可怜兮兮的求起饶来：“云姨莫怪我，我认错便是。” 得得，每回都是这般，倒是让云姨实拿不出脾气来对他，当下剜了他一眼算完事。 这云姨，本唤作云翳，精通医理，是个精明厉害的女子。遇见段西山之前，多半都是在四方游历，江湖中有人也称她为女医。因着于女子而言，她实在是个异类，可也到底是有本事，遂是在这江湖之上，她倒也有些地位。可就是这般异类女子，却也难逃情之一字。先是遭夫家正房陷害，掉了自己怀胎四个月的娃儿，再是被同门相逼，让她不得不逃出师门。几番打击之下，她只觉得活着无用，有了轻生的念头。原本活在世上就多苦痛，不如一死了之，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纵身跳入江中。 待她醒来，却见着一清丽少年趴在床边小睡，眼底青痕尽显。云翳知道，怕是这少年人照顾她良多。她方一动弹，就见那少年人醒了过来，瞧见她模样，当下欢喜，冲着门外喊了句：“青竹，姨姨醒了。” 云翳早年受苦，当下被人唤的如此亲热，也不由的心中一暖，感动万分。她瞧这少年人身形单薄，面色苍白，不是长命的像。可瞧见那清亮的眼神儿，也不知怎的，云翳当下觉得，活着也是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被唤作青竹的人撩了帘子，见着她醒了，当下也松了口气。云翳还想着，这一屋子的人竟都如此的心善，见她醒了便如释重负，心里头正高兴呢，却听见那青年来了一句：“这下可是放心了，快歇着去，小心一会又要胸口疼。” 云翳神色一窘，却原来，人家松了口气可不是为了自己。 那少年颇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再看向云翳时，也只是细语一句：“这位姨姨，你好生将养着就成。” 说罢这话，那少年就要走，不知为何，云翳一把拉住他衣袖问道：“何苦救我。” 少年看着她想了半晌，这才说道：“既已不回头，何必不相忘呢。一死了之固然干脆，可若是错过以后美好岁月，岂不觉得可惜。到时候只怕姨姨你去了阴曹地府要同阎王理论，说他如何抢了你享好光景的时候呢。” 原本是劝慰人的话，却叫他说的渗人，可都牵扯到阎王去了，但又觉得好笑，心中不由就释怀不少。 “我如今无处去，不知小公子可收留我些时日？”云翳见他俊秀可爱，小小年纪，竟能看透世情，心中想到，说不定与他相处几日，自己心底苦闷倒是可得开解，便下意识的提了这等要求。 见着少年人一愣神，眉间却似有什么为难之处。云翳倒也不好为难人家：“小公子自不必为难，方便即可，若是不方便，亦无妨。我如今既然活了过来，自不会再去寻思，只是歇上几日就好。” 那少年人尴尬一笑说道：“我并不为难其他，只是，姨姨你恐怕不知我名声，若是以后，你与我一道里的，只怕，日子会更不好过。” 云翳当下怔忪，这等少年郎，体貌俊美，性子也温和谦恭，竟是能有什么不好的名声来么。 “名声这东西，我也不见得就能好到哪里去，你就当我是死皮赖脸的在这儿混些日子吧。” 那少年人先是一愣，最后竟是哈哈笑了出声来，好容易收了声，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问道：“姨姨是长辈，自当受得西山这一礼数，敢问姨姨名唤几何？” “西山？这名字起的怪。你唤我一声云姨便好。” 说完这，也不再详说其他，而西山也不再多问。云翳瞧着，心下点头赞许，觉得这少年人甚是有眼色。 云翳便这么陪着他过了三两个年头来，如今倒是像一家人，难舍难分的，谁也离不了谁了。 “今日可是又动了些心思来，怎么会疲乏成这般？”云姨心疼他如今模样，去了那脸上的胭脂，肤色几乎苍白到透明，怎么叫人不心疼呢。 “没什么心思，两宫之间走的急了些，觉得有些疲累罢了，云姨莫担心。” “总是叫我不要担心，你自己倒是好好的做些莫叫我担心的事来啊。”虽是责备，却也句句都是关心的话，段西山吐了吐舌头，不应话，让云翳又好气又好笑。 “现下好好歇会儿，让段婶子熬些汤，做些吃食来。晚间儿了让青竹枯枝带你去灯会瞧瞧。总归来一趟京城，不瞧倒是可惜了。” 段西山点了点头，任由云翳为他掖好被角便出门去了。 等了半晌，没了什么动静了，段西山这才坐起身来，呆愣半晌，便披了衣裳出了屋去，老槐树下石桌石凳，他捡了一出就这么坐下，也不嫌大冬天的冰冷，只余一个背影留给一片空旷。 他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般淡然不在乎，心中也有怨，有委屈，有恨，有难过。可更多的是不解，他不明白，都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为何就单单不待见他？他幼时熟读诗书兵法，为的就是能够博的母亲一笑，他功课极好，连太傅都夸赞不已，可自己母亲，却只是冷冷看上一眼，再不言语。而他的哥哥，做的好了，母亲自然是嘉奖万分，做的差了，定是一顿责骂数落。他不羡慕哥哥得那嘉奖，却羡慕哥哥落的那顿责骂。 一开始，他并不知母亲不喜欢他。渐渐地，他看出母亲每次见到他时那皱起的眉头，和厌恶的神情。 只是突然有一天，母亲叫自己过去，说了好些话来，关心的担忧的，那般的让人心暖。她说，太子病了，东宫无人，便是叫他去先顶了太子的事来。 他高兴的很，只当能为母亲和哥哥做些事，便想也没想的应了下来。母亲告诉他，只要做些昏聩无能的事便好，其他一概不用理会。他不甚明白，他一直以为，要他替了哥哥做事是为了做得更好，让哥哥不再受父皇责骂，却没想过，竟是让他做得更糟。 只是他没想过，这样的一次讨好，差点要了他的命。母亲的那个眼神，他永远都忘不掉。大义凛然的，带着冷漠神色，望向他。 “西山。” 这一声喊的虽轻，却如炸雷一般将段西山狠狠吓了一跳。他惊慌转身，苍白面容上，尽是无措与恐惧。待看清来人，段西山才松了口气来。 “凤昭吓我一跳。” “在想什么？我来你竟是没有觉察。” “不过是在神游罢了。” 凤昭见他不想说甚，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下疼痛他，方才那般神情实在太过让人揪心。他不知如何安慰，便只好说些别的来，只是，心中不免想到：这孩子，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章 梨园沁心（修） 礼部这边忙着崇文皇太后的生辰宴，许多事也就顾不太过来。段西山倒是乐得如此，毕竟，若是其他人分了心去做事情，那看顾他这边的也能少上许多来。 他这一回回来，明显觉察到段琮和崇文皇太后对自己戒备有加。以往他还能同人来往交流些许，而如今，只但他有动向，宫里头便会差人来唤他过去。这前不久跟着凤昭去了趟灯会，第二日便被招了进宫，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可无外乎就是些守礼守己的东西。也是那一日后，段西山也不敢再同凤昭有所往来。 凤昭于他而言十分重要。他曾在幼时受他恩惠良多，那时受人欺负，也是凤昭为自己挡下来许多。少有人待自己好，而待自己好的段西山也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头。在宫里的时候，他最依赖的便是凤昭。那时的凤昭也不似如今这般冷硬，那时的凤昭只会让他如沐春风。他不知道，自己去浣云府的这三年，凤昭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回来了，他便已然在刑部任职了，后来连年升迁，坐上这尚书之位。可段西山明白，他定然付出了许多，才有了今日成就。而他段西山，又如何忍心因为自己而毁了凤昭呢？他不能够，更不忍心。 可凤昭却不这般想。他总觉段西山是因气恼那日他抛下他一个人而对他多有冷淡。有心想去找段西山说说清楚，可那人，不是躲着自己，就是自己这边有事走不开。 这一日下了朝，凤昭二话不说，当下追上段西山，径直走到他这一处来，一把将人扯住。他心中早已憋闷许久，终是忍不住要将人逮住问个究竟出来。 “王爷。”凤昭那神色中，带着委屈，连声音里都有些许的埋怨来。 段西山没想到凤昭会在宫中就这般同自己拉扯，不由一惊：“凤昭松手。” 凤昭却是镇定自若：“还请王爷恕下官无礼，只是今日，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王爷一番。” 段西山皱眉，大约知晓凤昭要说什么，当即扯了自己的袖子回来，笑言：“怎么？难不成凤大人要自荐枕席了？” 他原本那脂粉模样就已是妖娆不已，如今他又故作一番姿态，让人看了真是难不生厌。而对凤昭而言，这等的段西山是如此陌生。 “王爷请自重，若是下官有哪里做的不合王爷心意，大可明说，不必这般。”说到这里，凤昭一顿，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重了些，“西山，你我之间……” 段西山冷哼一声：“自重？若是凤大人懂得自重二字的话，便不会过来同本王拉拉扯扯的了。” “西山！”凤昭怒然。 “既然凤大人无此意，那便恕本王不奉陪了。” 段西山甩了衣袖，转身走的果决的很，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他听着凤昭那一声西山，心里知道，这一下，只怕以后他也不会同自己亲近了。可谁让他是段西山，合该所有人都厌恶自己，远着自己才是。 匆匆出了宫门，见着外头有人候着，段西山不再犹豫，快走几步奔了过去。 青竹瞧着段西山慌张不已，将人扶定，才瞥了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凤昭，不由出声问道：“殿下，那凤大人……” “怎么？你舍不得？” 青竹没想到段西山出言这般怒气冲冲，抬眼看了一下段西山，瞧着那脸色，即使有胭脂遮挡，却也还是掩不住苍白。他当下低了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段西山上了马车。 “殿下这就要回么？” 青竹问了一声，见着段西山不答话，也不敢再吭声。好半晌的，听见段西山说了句话：“去梨园。” “殿下，太后那边正准备的过寿，此时去梨园只怕不妥。” 段西山笑了一声，说道：“青竹莫不是糊涂了么，我段西山最不怕的就是什么不妥。枯枝。” “哎，殿下。” “朝着梨园去！” 外头枯枝愣了一下，随即应声，然后便驾车去往梨园。 梨园是戏馆子，里头倒是美人如云，可段西山却从来不瞧别人，只看上一个，年纪大了些，早不出来做生意了，说是身体不大好，将养着。说白了，不过是段西山出钱供着，谁也不敢惹着。好饭好茶的伺候着，一丝半点的都不敢怠慢。但凡段西山来了，必点这人。 “公子爷您来了，沁心在里头等着了。” 馆主见着段西山这身打扮来了，立马的点头哈腰给人带路。段西山也不瞧他，只是径直往最里头走去。有那戏子见了，不由多看他两眼，倒也不敢造次。毕竟知道这人的厉害。可也有那不怕死的。 “那沁心一把年纪了，倒是好命的很，碰上这么个金主儿供着，跟大爷一般样儿的。” “你光瞧着他跟大爷一般样儿的，你可知他收了多少罪。我听说，就是他因着得罪了那位公子爷，然后让人给挑了脚筋，敲碎了膝盖骨的。” “啊？” “你啊啥呢，如今这富贵人家，哪个没些别的嗜好。你来的晚，当年我可是亲眼见着这位公子爷敲碎了……唉，人小，心倒是狠的。” “你说的我渗得慌。” “莫打那人的主意，留着小命好好活着才是正经事。” 馆主将人送了过去，回来便听见这些个碎嘴的。 “管好你们那张嘴，什么人都敢说，当真是不要命的么。” 几人听了这话皆是作鸟兽散。 里屋内堂。 “我听廖馆主说你不好好用饭食，可是腿又疼了？” 段西山一进门就问了这么一句，可床上的人却是一声不吭。从段西山进了门就没抬过眼，只是拿着本杂记，看的认真的很，也不知这书是真有趣到这地步了，还是怎的。 “你若愿意这般半死不活的，谁也拦不住不是。我瞧着伺候你的人换了，这回这个倒是激灵的很。” 一听这话，床上那原本还镇定自若的人当即变了脸色：“段西山，你到底想怎样？！” 段西山一听这话，笑了出来：“这话说的，我想怎样？我将你救了出来，给了你一条命，还能想你怎样？” “救了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将我救了出来，废了我一双腿，难不成就为了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你还真说对了，我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你自己仔细掂量着行事便好，门外头多换几个伺候的人我也不嫌费事。” 床上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冷笑：“段西山，你小小年纪便这般阴狠，有朝一日若是……” “成了，你若真有这等的念头，还不如好好活着。” 段西山自然不爱听他说这些话，可奇就奇在，次次来，次次都没得啥好脸子，可次次他都呆的久。有时，这沁心骂骂咧咧，有时则是爱答不理，可段西山都不甚在意。他也不嫌弃，差人将沁心挪出屋子，放在小院之中，陪着他赏景看书。 说来也怪，也就这时候，他二人相处时，才能和和睦睦的，竟是出奇的宁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章 一波未平 这上京，除了段姓以外，薛姓也是了不得的。当朝崇文皇太后便是姓学，当朝的丞相也姓薛，户部尚书也姓薛，若不是因为这薛家无武官，只怕连西北大将军也都要跟着姓薛了。 这便是段西山所遇难事。那一日他从梨园回来，遇着浣云府的人，便有心想去户部打听柳沁心的事。只是，那薛辛是他舅舅，只可惜不亲近。若是他贸贸然去了户部，那就跟他亲手杀了柳沁心没甚区别。 此事到如今，段西山才体会到了崇文皇太后做事的厉害。他真是无人可用，无人可求。他与这六部全无瓜葛，若真有事，那谁都寻不着的。他亦无有自己部署，最信任的也不过是身边这些人。可这些个人一出现，谁不知是他西平王府出来的。 只有一人，或许可求上一求。 当晚段西山寻到云姨。 “难得见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段西山点了点头，云姨瞧他那神色，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人让了进来。 “云姨一身功夫可还在？” 云姨不知他缘何这般问，只是如实说道：“不曾落下。” 段西山起身作揖：“还请云姨帮忙。” “这话说的，你若有事，我怎能不帮，竟是行这么大的礼来。” “西平王府出来的人，只有你没人知晓，我现下要去户部打听个动静儿，实是没有人选。” 一听这话，云姨稍稍一愣，后又笑了出来：“我当多大个事。” 段西山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云姨跟了我两三年了吧，也该知我过的是什么光景，如今我说要去户部，这事便不是小事。户部是薛家的人，我但凡有所行动，便会被太后知晓，这其中利害，不用我详说，想必你也明了。新皇登基以来，户部实行输籍定样，我有心将一人脱籍，可……却遇上些事来，只怕要生事端。” 云姨见他不愿多说，倒是识相的也不多问。段西山瞧她半晌不说话，想着她大约也有难处在，便又开口：“云姨认识人多，江湖朋友若是有靠得住的，也可。” 云姨突然哈哈笑了两声：“殿下这是瞧不起我呢么。你放心，这事由我去最是放心不过。你只知会我一声，都要干些啥便好。” “脱了籍，便要以前的消失，一点不留。” 云姨心里纳罕。脱籍这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段西山特地的找来同她说，倒是事态不清。更何况是什么人，脱了籍贯还要过往不留？更何况，他没找青竹枯枝，却是找上她来，也让自己难免不多想。若是青竹枯枝都不能知道的事，只怕不会是小事。她虽不甚在意，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来。 从云姨这出来，抬头就看到青竹，段西山倒也没多说什么。青竹心中却是思绪良多，瞧见段西山从梨园回来便不对劲，这会又来找云姨说事说了这般久，莫不是他怀疑自己，还是怎的。想到这儿，青竹也不管尊卑，当下拉住段西山的衣袖问道：“殿下，可是青竹做错了什么？” “青竹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成想段西山会这么问，青竹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段西山接着说道：“若是青竹觉得没做错什么，那我又怎么会因这无有的东西责怪你，莫要多想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说罢这话，段西山便回了自己那槐花院子去了。只是可惜，这一晚段西山可没睡踏实。 丑时时分，青竹来到上房段西山处，轻唤了一声，听见屋里窸窣声，知晓段西山大约是起了。 “殿下。” “进来吧。” 青竹进了屋，说道：“敏慧公主哪儿的人来接殿下过府一叙。” 段西山皱眉，这个点儿了叫他过府去，只怕事情不小。 “谁来接人？” “驸马府上的大管家，他说让跟着一个人。” 段西山听了这话倒也没做声，想了想，才开口：“你去收拾一下，换身短打扮，我记着你我都有一身鸦青色衫子，取了那个穿来。” 青竹挺他这般吩咐，也不敢多耽误时候，取了过来就先伺候段西山穿戴。二人谁都没通知，悄然从后门出去了。见着那大管家，段西山抬手作揖：“陆伯。” “殿下这就快随老奴走吧。” 到了驸马府，气氛凝重的很，段西山心里便觉不安。 段西山小时少有人待他和颜悦色，敏慧公主便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人。段西山还不大懂得人情世故，只管自己做事来讨好母后哥哥，可也却因此而常常受责罚。敏慧公主在冷宫瞧见他瑟缩成一团的模样，便走了过去，小脸泪珠儿不断，看得直叫人心疼。当时敏慧公主还不知这孩子是谁，只当是哪个宫的小太监遭人欺负了，便唤来丫鬟给了些吃食。日子久了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自己弟弟。遂是更加心疼。更何况那时她稍懂事，明白这事大约是如何的状况，就更加心疼段西山，待他更加的好了起来。 段西山虽然后来心狠手辣，可心里头极为顾念亲情，他待敏慧公主如同亲姐，这些年来，也只有敏慧公主同他一直有来往，并不曾断过。 如今，敏慧公主突然找他，只怕是有要事相托，段西山甚至想到了…… “皇姐。” 段西山甫一进屋，便瞧见神色憔悴的敏慧公主，心思一动，叫了一声。敏慧抬眼一看，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段西山慌忙跑上前，拉住敏慧的手。 “出了什么事？” 敏慧还未开口，段西山便冲着青竹说道：“青竹，你去外头，任何人不准靠近，若是瞧见有谁在，哪怕是个影子，都给我格杀勿论。” “是。” 青竹出了门，也不敢闭门，只是将帘子放下，留了个缝隙。 “小山，母后这一回只怕要将这驸马府……” “皇姐莫哭，一切有我。” 有了这话，敏慧公主那颗心稍稍放下，定了定神，才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夜访梨园 如今这时辰要进梨园只怕会惹得人猜疑，好在他段西山平日里作风随意，半夜寻戏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来。只是现如今抱着悦晚，却实在是…… “沁心开门，快快放我进去才好，我若是惹了你生气，你只出来看我一眼，我便任你打骂。” 段西山砸门叫门，大半夜的声如惊雷，哪里有听不见的道理。廖馆主开了门见着脸色惨白的段西山，可没吓个半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哎呦我的公子爷，这大半夜的，您说您这是……” “速速去叫沁心出来见我！” 廖馆主哪里敢不从，慌忙差人去将柳沁心叫过来。柳沁心见着竟是段西山，不由皱了眉头。 “这大半夜的您这是闹的哪一出？” “半夜于梦里同沁心相见，猛然惊醒，便觉甚为想念，怎么，沁心不想见我？” “成了，在这里耍什么疯，快些进来吧，这大冷的天。” 柳沁心将段西山接到厢房里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说到：“平日里瞧着瞧不清楚这面目，难得看到你素净模样，倒还真没认出来。” 段西山却是没理会柳沁心戏言，倒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柳沁心没成想他有此动作，吓得蹬蹬退了两步。 “段西山，你这是作何？” “我段西山求人做事，自然是要诚心诚意而为之，如今我想求着柳公子替我帮个忙。” “呵，没想到还有这一日呢。只是，尊卑有别，王爷您这大礼，我可受不得。” 段西山无奈笑了一声：“五哥这话说的太过，您是哥哥，我这做弟弟的跪拜行礼你自然受得起。外头柴火下有一女婴，还望五哥能收留。” 柳沁心摇了摇头：“这有事求我了，我就是你五哥。好端端的，弄了个什么女婴过来，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收留的吧。” “五哥想要个身份，我自然给得了，但，若是收的下这女婴，便有这身份，若是收不下，只怕西山也难办事。” “瞧瞧，说是求我办事，倒是这么个求法。” 段西山一听这话，当下连磕几个头，额头青紫一片自不用说。柳沁心看了不由愣怔，他原以为这段西山不过是个冷心之人，没成想，竟能为了一个女婴做到如此地步。 “那女婴……” “那女婴无根无蒂，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我不过瞧着可怜，便抱了过来，还望五哥能够收留。户部那边你且宽心，我已差人打探，保准你脱了这奴籍，干干净净的出去，这里的一切都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你的痕迹。” 柳沁心挑了挑眉说道：“这我自然信你，凭你手段，若是做不到这些，倒是枉我为你收留这女婴了。” 一听这话，段西山不由松了口气。见着柳沁心唤人出去把那女婴抱了过来，段西山一见之下，当即心酸起来，他此时方能体会敏慧公主的心思。他望着悦晚，神色里尽是温柔。 悦晚，你要好好长大，待到以后，舅舅便来接你。你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段西山转身走的决绝，他只怕一回头，会忍不住带着悦晚一起，哪怕是跟着他受苦也好过给这别人这般的漂泊不定。 柳沁心望着那里去的背影，心思难辨。他从来知道这个弟弟性子阴晴不定，也知道他心狠手辣，却从未看到过今日这般的段西山。未着胭脂，眉目清秀，却略显苍白，望着这女婴的时候，那神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或许当时答应下来，也只是为了这一瞬的…… “这大半夜的，得亏我来的是时候，不然的话，来得早了，倒是搅和了柳公子的好事。” “凤庄主来的正好，不如替我办件事，也算是报答我往日恩情了。” “啧啧，我这才来，竟是连口热茶都喝不上，您这儿开口就让人给办事，五殿下可真是会做事。” 柳沁心微微一笑：“庄主这些日子来总是寻一个素净少年，若是用得着我，我自然为你寻着他。” “哈哈，五殿下细心的很，即使身在这梨园深院儿的，也能知晓外头的事。那少年的事也不必麻烦你了，我自然有法子寻的着，只是，能让你操心的事来，我倒是好奇的很。” “瞧见床上那女婴了没？你只管把她带出京城，寻一户寻常人家抚养她长大即可。我想，这事对凤庄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人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倒也不算是难事，只是这人情，你可得记下，他日我若是也有求着你的时候，还望殿下别忘了这份情。” “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心火难掩 段西山有个毛病，他只但心里头不痛快了就会静静坐在那石凳上，面对着那棵槐树。他不怎么打骂下人，也甚少摔打东西。静的出奇，让人害怕。只那一个背影，让人看了便浑身发冷，任谁都不敢上前去，更何况出声。 枯枝不敢，青竹也不敢，就连云姨都不敢这时候去打扰段西山。可宫里头的叠翠姑姑来下赏的，段西山不出来接，只怕大大不妥。 “殿下，宫里太后娘娘赏了玉肌膏。”到底是段巍胆子大，通报了一声。段西山没动静，段巍怕他没听着，便又说了一声。这时候段西山才起了身，瞧也不瞧的就朝着堂间走去。 那叠翠等了半晌等不来段西山，心里头已有些不耐烦，听到有动静了，转了身，还未说话，便见这段西山扑通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朗声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恩赐，西山感恩戴德。” 这一下子把叠翠吓了个半死，缩着半个身子瞧着段西山，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便要冲上来将自己咬死。 “西平王爷记得就好，娘娘那里也是惦记着，你前脚出了门，娘娘便着奴婢来给您送药了。” 可段西山只字不说，只是匍匐在地。叠翠无法，便将手中玉肌膏给了段巍拿着，冷哼一声便走了。 “殿下，人走了。”段巍细声说道，走过去，也不知该不该将人扶起来。 “走了？” “走了。” “呵，走的好。” 段西山起身从段巍手里头把药拿过来，看了个仔细。上等青白瓷瓶，如冷玉一般，这里头装的哪里是什么玉肌膏，装的也不过是哄人听话的毒药罢了。 “段叔，我啊，就值这些个玩意儿。” “殿下莫要胡说！”段巍哪里顾得了尊卑，一把将段西山嘴捂住，“殿下，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说不得啊。” 段西山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走了。段巍不敢离太远，也不敢跟太近，瞧着他回到了槐花院子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可还没等他转身呢，就听见里头什么东西碎了。一个瓷片飞了过来，段巍瞧了瞧，竟是方才的玉肌膏。 段巍心里头一酸，当下就离开此处。他寻来青竹，同他说道：“今日之事万不可传出去，有谁瞧见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 云姨远远看着这一切，突然便想落泪。她跟着段西山日子不长，可就这，她也能明白这是个好孩子，什么样的母亲能这般狠心。她稳了稳心神，抬脚便朝院子里去了。至少如今，还算有个好事能让段西山高兴高兴。 “殿下。” “嗯。” “户部那边打理好了。” 这一句话，让段西山抬了头回了身，看向云姨的时候，神情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可是费了事？” “倒也不算费事。薛辛虽然掌管户部，但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事，往细里头走了，他也没那心思管，而且，最近不知为何，他心思似乎不在户部。好在柳沁心不是个起眼儿的，文书倒是好做，放进去就成，只是在销毁他以往底子的时候倒是有些犯难。若是要做的彻底了，难免不牵扯几条人命出来。毕竟是户部官员，我只怕做的不妥，所以回来想问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户部官员的名册你可有？” 云姨微微一笑说道：“想着殿下可能会用到，便抄誊了一份来。” 段西山结果那名册，细细翻看，久到云姨以为他睡着了，才见他抬手，食指摁下去的地方，便是个血印子，云姨一惊，仔细瞧去，才发现，除了脸上的伤，手上那伤口只怕也不浅。再扫了一眼周围，看到碎了的瓷瓶，云姨心下了然。 “就照着这个办吧。” 段西山将名词递给云姨后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殿下……”云姨看着段西山从那痛苦之中立时转身，便能够如此清晰调度一切，心里除了有佩服，更多的便是心疼。她不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要如何隐忍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可她这话还没问出来，段西山便出声打断了她。 “多谢云姨了，你辛苦多日，好好休息吧。” 云姨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走至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那少年。原来那背影，有的不仅仅是让人害怕恐惧的东西，更多的是让人无法接近的距离。 回了房打开名册看去，有四处血渍，四个人名，且这四个人说不上多重要，可又和薛辛有一定的关系。云姨不大清楚段西山心里头这是在想什么。以往他最在乎崇文皇太后一家子，现如今却要拿这个去给个叫柳沁心的人办事。思及此，云姨不敢再往下想。 段西山在院中坐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害了病，加上脸上的伤口，手上的伤口，真可谓是伤痕累累。 人常说病来如山倒，他这一病，便是半个月的光景。整个冬天竟是让他这么病过去了。其间他倒是老老实实的在府上养病，不见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见他。柳沁心哪里的事，办妥了，干净利索，顺带着拉了薛辛的几条狗下马，让崇文皇太后那里面子颇有些挂不住。原本该是件痛快的事，可倒也没瞧着段西山有过笑脸。 那户籍文牒就在段西山手上，却从未见他出门给过谁。云姨有百般心思，却绝不敢上前一问。她知道的，大约就是段西山在等，至于等什么，却是无从知晓了。 而这一等，也等来了太后的大寿。 --------------------------------------------------------------------------------------------------------------------------------------------------------------- 话说。。真的木有人在看这个文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三章 梨园偶遇 凤昭几次三番登门求见，皆是被挡在了门外。待到段西山病好了后，才在朝堂之上见到了段西山。瞧着他身形神色越发清瘦憔悴，凤昭却突然不知要对他说些什么。 “怀舟。” 凤昭回头一望，瞧着来人是沈韶，不由微微一笑：“韵止。” “你我虽说天天在朝堂相见，可实在的却没说上几句话。我瞧着你最近神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不过是琐碎家事，倒是累的韵止你看笑话了。” 沈韶一笑：“若真是笑话，那倒是着实让我笑了一把，也算是你本事了。走吧，今日陪我小酌几杯。” “还是韵止最解我心。”凤昭这话甫一说出口，便见着不远处的段西山正看了过来。不知为何，凤昭心里一揪。 沈韶看了凤昭一眼，又看了看段西山，不由开口问道：“怀舟与西平王爷很是相熟？” “我曾是西平王爷的伴读。” 沈韶了然：“倒是不知还有……” 沈韶话还未说完，便见着那边有个小太监过来了，冲着二位大人行了礼，方才开口：“凤大人，西平王爷请您过去说个话。” 凤昭一愣，没想到段西山会叫他过去。转身同沈韶说了句：“还请韵止等我片刻。” 沈韶点了点头。 凤昭行至段西山处，见他神色严肃，凤昭倒是有些吃不准他叫自己过来是为何了。不过宫廷之内，该有的礼数还都得有，遂是躬身行礼，道了声安好。 “你与谁交好，本王也无这精力去管，只是凤昭，还望你好好记着，妄议皇亲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 “王爷是何意思？”凤昭没想到段西山叫他过来只为了说这等话来，心里不由气闷。 “话，本王就说到这儿，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段西山便朝着端正门走去。而凤昭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处，半天回不过神来。 沈韶等了半晌，看他还在发呆，便不由走了过去。 “怀舟？” 凤昭回了神，看到沈韶，不由轻笑出声：“走走走，今日喝酒再合适不过了。” 他二人出了宫，相携离去。却是没有看到段西山就在他们身后定定看着。 青竹缀在身后，不敢发一言，只是这样的段西山，让人心疼。 倒是枯枝胆子大一些，嘟囔着说：“咱们殿下待他多好啊，他倒好，见着美人，早就把咱们殿下忘了。” 段西山轻轻瞥了枯枝一眼，不再说话。青竹心里恼枯枝这口无遮拦，狠狠瞪了他一眼， “哪里就真么多话！” “本来就是！殿下，咱们也出去逛逛，瞧瞧他们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段西山被他逗得是哭笑不得，原本那心中的一抹郁结也都不见了：“我就说了，还是枯枝待我最好。” 枯枝听他这般夸自己，当下高兴起来：“那可不是么，我最是喜欢殿下了。” 青竹笑着摇了摇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头最狡猾的就是枯枝。以后我可得小心着些，不然什么时候让枯枝把殿下抢走了，那我可只有哭的份儿了。” 段西山看着他两人斗嘴，心里一暖，至少，他还有这些人在身旁看顾着自己。 “去梨园吧。” “啊？哎，好。”枯枝原想问问怎么又去梨园，瞧见青竹给他打眼色，便应了声好，赶紧的赶车去了。 大半天的来梨园的确有些不太像话，可他段西山毕竟是个荒唐王爷，做这等事做的顺溜的很。但若是还有个人，也这个时候的来梨园，还同段西山寻的是同一个人，那这就有点…… “我就说，定是梨园里头来的美人，这不，我就来过几次，几次都瞧见你了。” 段西山还未开口，那人倒是先发制人说了这等混账话来。段西山一笑，接着他的话说到：“这廖馆主，只怕是不想做生意了，来了个绝色美人竟然都不跟我说上一声儿。我几次相遇，心里头早有挂念了，这事可得好好问问他。” “那感情好，这不，廖馆主来了，可得请他好好的说道说道。” 段西山一回头，就看到廖馆主弓着个身子快步跑了过来。见着段西山，那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公子爷您，您怎么这档口的来了啊。” “怎么，廖馆主不打算做生意？” “哎呦，瞧您说的，小的哪敢啊。” “沁心不在？” “在，在，里头候着呢。” 段西山听了这话，抬脚便往里头走，却突然被人扯住衣袖，段西山眉头一皱，看向那只手。 “巧了，我也是来寻沁心的，不如一起？” 廖馆主一听这话，差点没摔到地上去。嘿，这逛戏馆子的人多不要紧，可还没有见着俩人会一人的。这可叫他怎么同沁心说呢。 “廖馆主，莫非我说的话你都当是放屁的么？沁心除了我，不可再接其他客，这话，我说是没说过？” 廖馆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的哪里敢忘，哪里敢忘，只是您说过，一切都随沁心意思来，他，他说见见这位公子也没啥的，遂是……” 段西山听了这话，不由转身，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人。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绝色，先不说别的，单单是那沈韶，便是个中少有，按说他也不会太过吃惊。可沈韶那美，美的典雅清丽，看上去不似真的，倒有几分画里出来的感觉。可眼前这人，便是活生生的美人。眉目神色皆是美，如带弯钩一般，只一眼，便是要将人勾进怀里一般。原本剑眉星目用来形容他，倒是不为过，正是，他眼含笑意，尽是调笑神色，简直就是个耍混的纨绔子弟，哪里来的剑眉星目的浩然正气，没得浪费了这般好词。再看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说不上白皙，倒也修长，骨节稍大一些，看着就是习武的。若是摸上他的手，有那厚茧，便可探知他武功高低。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见着那人竟是拉起自己的手来摩挲半晌，段西山大怒：“放肆！” 那人却不以为意，紧紧拽着段西山的手，死活不松，还一脸委屈的说道：“这位公子爷可是吓着我了。我不过瞧着你想摸摸我的小手，便体贴的将手送过去，怎的还不领情了呢。” 这话可真要把段西山气个半死了，可这人手劲儿奇大，他竟抽不回来。心思一转，便见他另一手挥了过去，那人不由一惊，慌忙躲了下，可还是未松手，只是带着段西山转了个圈，将他那只手也一并捉住。 “好家伙，上次差点就被这个伤着，这回可又来一次啊。只是啊……”说道这儿，他顿了顿，手却不老实的捏上段西山的小臂，“只是，功夫倒是好，可惜没内力。” 这一句话戳到了段西山痛处，他脸色一变，一脚狠狠踩上此人，左手捏着柳叶刀就冲他刺去。 “公子爷还请息怒。” 远远听到柳沁心一声喊，段西山皱了皱眉，停了手。再看向眼前这人的时候，心里头直怪自己莽撞，如何能够在外露了自己的身手，只怕今日回去，又不得善了。想到这里，不由更加记恨这人，哪里来的莽撞家伙。 “沁心怠慢，还望赎罪。” 段西山还未开口，那人抢了个先说到：“哪里话哪里话，如此妙人，谁舍得怪罪。” “既然沁心另有客人，那就不多打扰，只是，若下次我来，还有闲杂人等，沁心，我可就是那舍得怪罪的人了。” 说罢这话，甩了袖子转身离开。他原本来此处是想看看柳沁心将悦晚安排的如何，顺便来提一提那户籍的事，谁知道竟然是碰见了个泼皮无赖。不过……想到这里，他突然才反应过来，方才打量这人的时候总觉得眼熟，如今细细一想，竟是跟凤昭有几分相似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宫中受罚 青竹瞧着堂间里那个穿着石青色长衫的宦臣，心里冷哼一声，还真是不得消停。 “见过大人。” “太后娘娘有请西平王进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崇文皇太后身边的宦臣高显，连一品大臣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如今专门的来到西平王府传太后口谕，实在算是天大的荣幸了。可就是这天大的荣幸竟然没能得西平王本人亲自己来接，高显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内宫事务繁杂，奴婢也是分身乏术，还烦请西平王能快些。” 青竹再是窝火，也不敢冲着这人发，只怕他这会摆了脸子，下一会受罪的便是他家殿下。 “是，还请大人稍等。” 这边青竹刚到厢房外，就见着段西山已经穿戴整齐。青竹突然听着段西山一声冷笑，不由出声：“殿下……” “你们今日不用给我留门了，早些歇了便是。” “可是……” “快些吧，莫让高大人等的急了。” 段西山不耐听他啰嗦，快走了几步，朝着堂间去了。可青竹看着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强打的精神。他心中担忧，转身便去找了云姨。 “殿下身子就没好利索，这又要进宫去，还不知……” 一听这话，青竹拔腿便往外跑。瞧着早已空挡的堂间，他心里不知为何一凉。 “段叔，殿下呢？” 段巍瞧他神色慌张，不由的也是一愣：“殿，殿下跟着高大人走了，怎么？” “我去宫门外候着。” 段叔却一把拉着他说：“殿下吩咐了，今日不必为他留门，想必是不会回来了。你，你莫要再给殿下添乱了。” 青竹一愣：“添乱？” “咱们阖府上下的人，说难听些，都是殿下的掣肘，哪天……殿下会为了咱们委曲求全也说不定，你莫要再做些多余的事来让他分心。” “段叔……” 段巍看了他一眼，又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青竹回头，看到的是便是云姨和枯枝。 “我要在府里头等殿下，只要是殿下说的话我都听。”枯枝红着眼眶嘟囔着，惹得云姨也不由抹了泪。 “好，留在府里，早些歇下，明日里好好伺候殿下。” 再说段西山，心里早已做了准备。那日他同那人如此打斗，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更何况还是大白日的在戏馆子门口。太后的人，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发生了这事，若是不找他，只怕才会觉得不安。 “西平王到。” 小黄门唱和一声，里头出来人引了段西山进去。三跪九叩之礼行罢，也不见有人喊一声平身。 “回了京城倒是越发的不成体统了，西山，哀家让你在浣云府里学的东西可不是叫你用来与人斗殴的。” “臣知错。” “知错？呵，知错好啊。可怕就怕在，你只知道错，却不知道改。西山，不是哀家要为难你，只是如今，这内忧外患，你若是不能安生，倒是要叫皇帝如何是好？” 段西山跪卧在地，闷声说道：“臣知错。” 就似那一日在段琮面前他说着臣省得一般，在崇文皇太后面前，他也只会说臣知错。不管是说臣省得还是臣知错，他段西山都是绝对的毕恭毕敬。可听的人从来不这般想，崇文皇太后听在耳朵里的只有段西山的不服气。她瞧着下头的段西山，不由冷哼一声。 “算了，哀家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你自己去殿外跪着，好好想想自己作为。还有，你要是怨恨哀家将你一身功夫废了……” “臣知错，臣愿自断手筋，不再动武。” 崇文皇太后没想到段西山会这般说。听他语调也不过平平，喜怒不辨，太后这边也不知他是诚心还是敷衍。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段西山低着头，笑了笑。叫人进了宫也不外乎是罚他一顿罢了，他早已习惯，只是，今日竟然没怎么说责他，倒是让他吃惊不小。他心中有点点期望，只盼着是崇文皇太后对自己上了心，可是，只是心中这般想一下，自己都觉得好笑至极。 他躬身出了凤鸣宫，捡了一处地方，撩起下摆便要跪下，却被一只手拦住。抬眼一看，竟是高显。 “殿下，娘娘让去偏殿处。” 段西山点了点头：“多谢高大人提醒。” 高显挑了挑眉，不由觉得奇怪。今日的西平王和以往实在不同，要是放到往常，这般情况下西平王只怕早就发了火了。若是那般，倒也还罢了，可怕就怕在他不发火。这西平王若是不发火，才是最可怕。他只会想出更可怕的法子来折磨人。 天明时候段西山才被高显扶了起来。 “王爷以后还是少惹娘娘生气为好，您瞧瞧，这最后受罪的还不是您么。” 段西山跪了一夜，双腿早不听使唤了，勉强站起来，听着高显这么一句话，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作什么反应。 高显被他这么一看，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了，心想着，可千万别被这祖宗记在心里头了。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对付自己呢。 “娘娘为王爷备了轿。” 高显唤了个小太监过来：“王爷您腿脚不便，不如让……”他原本是想叫着小太监将段西山背了出去，结果高显话还未说完，那段西山已经走了。他一个宦臣，就算是品阶再高，也不能在这皇宫内对着一个王爷大喊吧。 “唉。”不知为何，高显竟是难得的叹了口气。 段西山除了宫，便见着宫门外的那顶八人大轿。段西山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那阵势，还是笑自己。 他段西山何德何能，竟劳动太后亲自为自己着想。直到昨日，他依旧抱着那一颗心，想着，若是太后不派人来请他入宫，他便当做她也有有半分真心为自己的。原来，这世上，真的只有段琮一人才是他亲子，其他的，也不过是为了段琮而活罢了。 想了一路，跌跌撞撞的，竟是走到了驸马府门上。段西山也不进去，只是远远的坐在一旁的地上，愣怔望着那扇漆红大门。 “啧，要不说是缘分的，竟是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公子啊。” 瞧着段西山不吭声，这人笑了笑，便坐在了他身边，接着说道：“怎么？这才两日不见，竟是不认得了？” 段西山心里也不由一阵无奈，这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人，也还真算是缘分了。 “怎么两日不见，你竟落魄到这地步了？” “怎么两日不见，你竟落魄到在街上闲晃的地步了？” 凤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人虽小，可心智实在老成，不可爱，不可爱啊。” “不可爱？呵呵，可不是么。” 这回段西山没回他嘴，倒是顺着他的话说了这么一句，凤栖心里一揪，也不知为何。看向段西山，脸上胭脂浓重的要将自己淹没一般，可那唇上却是苍白的很。 ------------------------------------------------------------------------------------------------------------------------------------------------------------- 撒泼打滚求留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事态渐露（小修） 段西山那一日醒来后，变得更加不喜说话了，加上崇文皇太后大寿将近，段西山也开始忙着准备寿礼。只是，往年尽心的很，可今年却只剩下愣神的份儿了。 且，也不知是不是那日被罚的狠了，段西山也有些日子不再去梨园了。只是将自己闷在屋中，或是就坐在槐树下发呆。 青竹默然在远处守着，只怕他有什么吩咐。看了这几日下来，青竹到觉得他家殿下不是在发呆，还是在计划着什么。可不管哪一样，都让人看了心疼。让人想要伸了手去抚上那肩头，让他不那么孤单。 “青竹，伸着手做什么？”云姨大老远的就瞧见青竹傻愣愣的样子，结果还伸着个手，模样更傻了。 “云姨。”青竹被这一声惊得浑身一抖，慌忙低了头也不敢让云姨看到自己此刻满脸通红的模样。 “快些将药送过去。喝了药，带着殿下出去走走，成日里坐在那儿，又不念经。” 青竹刚接过药碗就要送过去，就听见段西山唤了一声：“云姨。” 云姨一愣，又从青竹手里将药碗接了归来。 “你先下去吧。”青竹虽有不甘，可到底也不敢同云姨多计较什么，更何况是段西山叫的云姨。 云姨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段西山，看着他喝了下去，这才开口说话：“殿下再怎么着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指望谁呢。” 段西山没想到云姨一过来竟会说这等的话，愣怔了半晌，方才笑了出来：“是，云姨放心。” 云姨狠狠瞪了他一眼：“总叫我放心，却从未有一次让我放心过的。” 段西山被他念叨的怕了慌忙转了话头：“我叫云姨有些事。” “再有事也要先……” “柳沁心的事，不必做的太干净。” “殿下改主意了？” “只是看透了些事情，总得为自己做些打算。留些把柄也好，只是这把柄，只要外人看不出来便好了。” 云姨虽不知他心里头到底怎么盘算的，但却不得不赞一声聪明。这柳沁心是何人，既然段西山不跟她说，她也就不会去问，自是知道段西山不会害了自己。但也明白，这柳沁心不会是一般人，且如今段西山突然让自己将这事做的留点儿尾巴，只怕日后也是用来保命的。 “三日后就是太后寿辰了吧。” “是啊。” “什么都没做，倒是觉得自己忙得很。” “要如何准备？” 段西山抬头看了看她：“准备不准备的，也没人在意。” “每年您都这么说，每年还不是都好好准备了。我可瞧着那副百寿图了。” 提到这个，段西山突然弯了嘴角。那幅百寿图，他写了一年了，不同的写法，不同的笔，不同的纸，来来回回，才有了今天这一幅出来。只是，他也晓得，不论自己怎么用心，这百寿图绝不能拿出来献给崇文皇太后。 “我列了礼单出来，照着这个采买吧。” “殿下？” “让青竹去吧，他对这些最是在行，你就帮我料理好柳沁心的事便可。” “是。” “云姨。” “嗯？” “你这样的奇女子，想必在江湖上活的很是潇洒恣意吧。” 似是回想到了以前，云姨不由笑了出来：“是啊，那时候别提有多风光了，但凡我出现的地方，谁不称我一声女医。我虽不及鬼判那般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可却也是响当当的混江湖的，谁见我不是三分敬畏。” “听着可真是风光，活的也觉潇洒。” “可不是么，若不是我那时鬼迷心窍了，哪里会到了寻死的地步。不过也得亏了殿下，如今就算是我重回江湖，那些个人还会卖我几分薄面的。” “真好。” 听着段西山满是羡慕的言语，云姨不由开口：“到时候咱们回西平了，我带着你四处逛逛，拜访拜访老友，也叫你见见江湖的爱恨情仇。” 段西山并未言语，只是笑的开心，神色悠远，似乎是在想不久以后那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云姨瞧着他那模样，也不由松了口气，段西山少有这般神情，遂是也不敢多做打扰，只是悄悄退下。 只是，云姨方一离开，段西山那开心的神色便消失殆尽了。 户部。段西山从未想过，不过是为了柳沁心弄个户籍文牒而已，竟是能查出薛辛在户部的那笔烂帐来。不过也不难想，既然云姨之前有那等本事，这些细微难查之处又怎么会查不出来。 户部掌钱谷，掌户籍，掌贡赋，他薛辛怎能不从中获益。他一心只想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不过他薛家人如何会只盯着这一处。吏部掌管人事调任，看着不如户部，但却是人脉所在，只要有了这些，那其他各部又怎不会任由薛家施为。 可是，仅凭薛家自然做不到如此地步，必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段西山不得不叹一句，崇文皇太后借此壮大自己娘家人，好让段琮有殷实的后台，却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薛家有了这等势力，又如何还会继续满足于此。虽说段琮早已亲政，可说到底，有些事还得崇文皇太后来拿主意，而崇文皇太后的主意也不过是薛家人给的。他薛家要是心存异心，只怕这大祁真要改姓了。 掌管了钱财人脉，大祁还有什么是他们掌管不了的。而为了这些，敏慧公主，驸马徐敩，还有他自己，都是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当真是可笑。可就是这可笑之人，可笑之事，他还得好好的守着。 卧床有卧床的好，静坐有静坐的妙。他细细想了许多，其中利害大约也琢磨出了些。若不是这一次惩罚，只怕他永远也不能叫醒自己。直到如今，他不再愿意一意孤行。毕竟守护之事是自己的任性所为，又怎么能让身边的人遭殃，该是打算打算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朝堂之上 太后寿辰大宴三天，可段西山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出现过，便再没来了。他自是他的浪荡王爷，也不会有人管他是来与不来。礼数上，他只在该周全的时候周全，其他时候，这礼数全拿来喂狗了。 隔日，段西山便寻了个时候到凤昭府上。开门的管家一瞅见段西山的打扮，当即吓得连退好几步。段西山瞧他那样子，不由冷笑了一声。 青竹自上一次凤昭撇下段西山一人在灯会上，便对他心生不满，如今看着这管家如此失礼，更是不由怒言：“尚书府好气派，下人做事都这般有礼呢。还不快去通报。” “报，报，报……”管家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全，也不知要报什么，只得看向那一直未发话的人来。 段西山看了他一眼：“尚书府的人好大的架子。” 外头这一通闹腾，里面的人该惊动的也早就惊动了。凤昭随着下人出来一看，没成想竟是段西山，当下愣在那里，连句话也说不上来。 “几日不见，凤大人神采依旧。凤大人你也莫惊慌，本王不过是来宣旨的。” 凤昭听他这么一说，慌忙跪地。 段西山看了他一眼说道：“刑部之事以后还要凤大人多多照顾，只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日后遇上什么需要裁断之事，还望凤大人不要擅作主张才好。毕竟，这命是自己的，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凤昭抬起头来的时候，段西山早已走了。管家将他扶起来，不由忧心：“大人，这……” 凤昭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乱言。 今日段西山来找他，绝不是来施威的，可到底为何，他如今还想不大明白。原本太后同皇帝将段西山放在刑部就很是让人奇怪。这刑部说是要职倒也不错，可绝不如户部礼部来的轻松，况且整日不过同这些死物打交道，就算段西山再不受宠，可皇家最是忌讳这些，哪朝哪代也没这个做法。 他心中纳闷，却与三日之后朝堂之上得以解惑。 “臣，御史台中丞周文有本参奏。” 众位朝臣皆是一惊。这三品的御史大夫都未发话，这四品的中丞倒是有事相奏。一干朝臣，不由望向那站在左处的御史台大夫楚臻，心中大约想的也不过是，这年纪轻轻的御史台大夫只怕是压不住小小的四品中丞，不然让人背后拆了台，却也只见这人愣怔片刻，便不再言语。 “奏。” “臣参的是吏部尚书徐敩。” 这话一出口，满朝文武皆是哗然。好家伙，这不开口则以，一开口竟是这么大的参本。徐敩是谁，乃是皇亲国戚，敏慧公主驸马，先帝钦点吏部尚书啊。这是你一个四品官员想参就参的？ “哦？你可知徐敩是何人？” 皇帝这么一问，不知喜怒。倒是周文十分镇定，手握朝笏，不卑不亢言道：“臣只知吏部尚书徐敩，不知还有其他。” 见皇帝不再问话，周文朗声说道：“泺源，汇广，南州等地有太学生数百人诣阙上书，吏部尚书徐敩在任期间，任由各郡各县官员卖官鬻爵。除此之外，吏部但凡要职，皆由徐敩亲信所任。臣已着人查明，确有此事。” “此事牵连不小，爱卿可要慎言。徐敩除吏部尚书一职以外，还是朕的皇姐，敏慧公主的驸马。” “臣恳请陛下下旨着臣查办，臣定不辱圣命。” 朝堂之中竟是无一人替徐敩说话，皆是等着圣裁。段琮看了一眼周文，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段西山。 “此事竟然越过大理寺，不经刑部复核，而直接送达御史台，可见周爱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周文听到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跪地：“幸不辱使命。” “罢了罢了。此事交由刑部主审，凤昭何在？” “臣在。” “御史台楚臻何在？” “臣在。” “西平王何在？” “臣在。” “此案交由刑部主审，御史台监审此案。西平王，你就同凤爱卿一同主审此案吧。” “臣领旨。” 三人领旨谢恩。 让众人吃惊不已的是这西平王段西山。若说刑部凤昭，御史台楚臻审理此案，那自没话说，可这西平王，不说年纪太小，只说这统共在京中都未待过几日的，怎么会叫他来审理此案，实在让人费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日太后寿宴之上，也是陛下下旨让西平王去刑部历练一番，没成想竟是赶上这事来。若是这徐敩真有什么，下旨降罪的可就是西平王，怎么都逃不过一个手足相残来。 众人一琢磨，还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倒是这周文好本事，参本之后，就被从这件事理个摘了个干净。日后功成，少不了要加官进爵。 “退朝。” 待朝中官员尽数退尽，凤昭这才有机会拉住段西山：“西山，你那日……” 段西山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凤大人还请慎言。此案事关重大，莫要妄议。” 缀在后头的楚臻一听此言，不由微微笑言：“王爷说的甚是。如今你我言行举止可是不能马虎，说不准，一个把柄被人握到手中，那可就……” “楚大人不偏不倚，一向都是个明事理的。”段西山只说了这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楚臻看着那背影走远，才开口同凤昭说道：“凤大人，做人可七分糊涂，三分明白才好啊。” 凤昭收回眼光，看向楚臻，这才打量起这不甚起眼的楚臻。儒雅俊秀先不说，就凭能说出这话来，也不会是个凡人。 “多谢楚大人提醒。” 楚臻嘴角一弯，笑语：“哪里哪里，这往后只怕还得互相提醒着，也好不行差踏错才是。” 至于段西山，楚臻望了望他里去的方向，人影是早不见了，可那余韵还留着。 “西平王，咱们就看看今次谁的运气会更好一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识破凤栖 “你们家王爷都不要人在跟前伺候笔墨的？”凤栖死死盯着东厢那扇门有半个时辰了吧。 青竹看着这一脸痞气的人嘴上叼着根麦草，也不知这大冬天的拿来的这玩意儿。 “你就在这外头生冻着？”青竹打量凤栖，凤栖也打量着青竹。这青年年岁也不大，板着个脸真个是无趣的很。而且，自己主子在里屋办公，也不见这人动弹动弹进去伺候着。真是怪主子带着个怪仆从。 凤栖吐掉嘴里的麦草，抬脚就要进东厢。青竹神色一凛，当即上前挡住了他。 “你要作甚？” “啧，你不去伺候，还不兴我去伺候着么？” “殿下根本不想见到你，你竟然还敢去打扰殿下！还不快退下！”青竹怒喝一声，就要动手，却听里头的人出声制止。 “青竹。” “殿下？” “你去倒杯热茶来。” 青竹听段西山这么说，心里不由纳闷，屋里头明明有备好的茶水，怎么还叫他去？他扭头看了凤栖一眼，青竹也许没意识到，可凤栖看的却明白。那一眼里头尽是恨与不甘。凤栖不由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小仆从竟还有这等心思呢。 “看什么，你家王爷叫你去倒茶呢。” 青竹恨恨说道：“若是敢做多余的事，便剁了你喂狗！” 凤栖哈哈一笑：“哈哈，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怎么说话这么狠呢，动则就要将人剁了喂狗，可不怎么大好啊。” 说罢这话，也不管青竹脸色如何，撩了帘子径直进了东厢。 凤栖一进门，正巧就看到段西山端了茶盏喝茶。端着茶盏的手，莹白如玉，手指细长细长的，配顺着那着那青白瓷的茶盏，简直是漂亮的不像话。见着那人将茶盏端至嘴边，唇微起，唇色在胭脂的衬托之下，显得极为苍白，可却掩不住那唇形好看，加上段西山动作实在优雅。遂是段西山水还未喝下去呢，凤栖自己倒是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 “怎么，渴了？”将手上茶盏轻轻放下，段西山问了这么一句。 凤栖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是渴了，若是可以，便拿着那人的茶盏喝口水，他也不嫌弃。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渴。” 段西山一听，不由笑了：“那就忍着吧。” 凤栖哪里想到这人会说这话出来，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要不是青竹端茶进来，他恐怕还要呆愣着。 “殿下。” “将这些收好吧。”段西山将手中的那些誊抄本交给青竹，便见青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出门去了。 凤栖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你倒是不避讳。” “避讳？有什么好避讳的，你几次三番接近本王，可也没见着你觊觎什么。就算你真要觊觎什么，本王能避讳的了么？” 段西山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他，只是静静的在那里抄誊什么。凤栖有些气恼，自己见着他了总是毛毛躁躁，而他见着自己了永远是这幅不冷不热要死不活的样子。 “王爷怎知我几次三番接近你？” 段西山笑了下，提笔沾了沾墨，然后慢慢落笔，不紧不慢的说道：“秋色云锦钱袋，上秀玉白二字，本王虽不知你是否有表字，可也知道这玉白，定不是你的。” 凤栖一挑眉问道：“如何见得就不是我的？” “因为这天下，能叫玉白的，只有本王。” 凤栖被这一瞬间的段西山所打动，不阴郁，不暴戾，带着一身的骄傲，同他说道，这天下能叫玉白的只他一人。 “那日的落魄书生是你吧？”段西山淡淡问道。 凤栖也不答，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段西山所抄何物，原来竟是吏部贪污案的案牍。只是他略有不明，为何他要亲自抄誊这些东西。 “王爷您还是细心的抄着，分心同我说话，再抄错了，那我可就罪过了。” 段西山却不理会他好心，只是接着问：“怎么落魄成那样，若不是应大娘佘你一碗馄饨，只怕你要饿死。” 凤栖一听这话，当即回道：“怎么能是那大娘佘我的馄饨呢，明明就是你付过钱……” 话没说完，凤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就算停住了，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还能遮掩住啥呢。 “后来花灯倒是你好心替我付了帐。” “你怎知就是我？” “当时没注意，后来细想了想，就算你擅易容，可那声音你却没能藏好，漏了马脚。” 凤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谁曾想那一天连着会遇上你两次。不过也是个教训，下次改进改进。” 说道这儿，段西山停了笔，看向凤栖：“我在这里将案牍誊抄下来，并不避讳你，你可知为何？” 凤栖从没仔细瞧过这段西山，此时才发现，这人眼睛生的当真好看，竟是那姑娘家的杏子眼，圆圆的，含着泪水，晶莹剔透，看着就惹人怜爱。而此时，这般眸子正坚定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凤栖的心此时竟然漏跳了那么一下。 “为何？” “你不是凤昭引来入刑部的，御史台那里就算要引人进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那只能是因为别的原因你来此小憩。” 段西山不说他别的，只说他来此小憩。凤栖对他的好感便蹭蹭往上冒，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少年人啊。 “不错，凤昭虽是我兄长，只可惜我们不怎么亲近，他实在无理由将我留在这里，而御史台，我虽不懂朝堂之事，可也知道，其他部衙若是派人进了这里，只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其中关系了，想来那御史台也不是个傻子。” 段西山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对这人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竟懂的许多。太抬了眼，看的仔细了，瞧着着人倒是俊美的很。 “你能做了沁心的入幕之宾，想来你已经知晓他是谁了。按理说来，你这般人物定不会附庸与谁，也不大会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沁心就算有心，可他邀不动你，自然也不会是他。” 这下换做凤栖吃惊了，这小小少年，倒是思维缜密，竟是能猜出几许来。段西山取了新杯盏，斟茶倒水，然后递到凤栖面前：悠悠说道：“那便只有沈韶能将你引到这里来了。” 凤栖结果这杯茶，却也握住了段西山的手，笑笑说道：“王爷好生厉害，这都能猜的出来。” 奇了怪的是，段西山看着凤栖握着他的手，倒也没挣扎，只是淡然说了句：“沈韶品貌才情皆是上等，难怪的。” 凤栖不知他说的难怪是难怪什么，可他却听出那一声里有的淡淡的落寞与怅然。他心里一揪，忍不住将段西山双手合十握在自己手心里说道：“他的确品貌俱佳，可他却不及王爷半分好。” 段西山没想到凤栖会如此唐突，竟是这般拉着自己的手，竟然还说了这等话来，他猛然抽手，结果那杯茶就打翻在地，碰的一声。不多时，青竹便挑了帘子进来，狠狠瞪了凤栖一眼，便收拾地上的碎片。 除了凤栖，没人注意到段西山那微红的耳朵尖尖儿。 ------------------------------------------------------------------------------------------------------------------------------------------------------------ 看到有人认真的看了一阵以后就把窝添加收藏了，内心一阵澎湃，好感动(┳＿┳)...谢谢乃们啊，突然很有动力的说哟~~~~ 请持续关注这个需要爱的骚年吧~~ 话说。。封面迟迟不能出。。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绘画达人，想怎么画就怎么画/(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坚而不催 段西山的神情，凤栖没有漏看一眼。那面不改色，阴晴不定的面皮子，当真是连变都不变一下。许是涂了胭脂水粉吧，竟是连看不出那脸色变与未变都看不出半分来。凤栖不由心里叹一句，好城府。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那一瞬的心疼，却是怎么也忽略不掉。 相较于段西山的平淡，凤昭脸色却苍白如纸。他心里的确这般想过段西山，但却从未说出来过，只不过是因着他与段西山的交情，才让他觉得段西山是个让人心疼的少年。可这一次段西山回来，却变了许多，变的他也摸不清他的脾性了。遂是那一句话，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说了出来。可他大约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巧到他刚说完这话，段西山就出现了。 “王爷，许久不见您来刑部，倒是想念的很呐。”凤栖倒是机灵，上前一步挡去凤昭的惊慌失措，赶紧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花言巧语惯了，说起来也就顺嘴很多。只是听的人不是总都买他这账的。 段西山看了凤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来到凤昭面前，才施施然开口：“凤大人，你是吏部一案主审，这是陛下钦点的，本王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若是按着本王的理解，除了你与御史台，本王也是要参审此案的吧。” 凤昭不知他此话何意，只是躬身回话：“是。” 段西山冷笑一声，将手上东西轻轻一抛，砸在凤昭身上说道：“若不是本王眼瞎，就是本王不识字，想来，还要请凤大人多多解释一番才是。” 原本还想插科打诨调笑一番的凤栖在看到这模样的段西山后，竟然住了嘴，愣在那里了。他原以为凤昭方才那番话定是伤着段西山了，不过现在一看，倒也未必。 凤昭捡起地上那册本，一页一页翻看，越看，脸色越苍白。 段西山定定看着他说道：“怎么？想来凤大人是明白其中原委了。那好，本王就洗耳恭听了。” 凤昭紧紧捏住册本，强自镇定说道：“臣与楚大人调查此事也是心急，做事上也确有不妥，还望王爷见谅。可也请王爷明鉴，臣所作所为皆是按着大祁律法来，觉悟半点徇私舞弊。” 原来这册本就是凤昭与楚臻私下里去查账查出的记录。凤昭纳闷段西山如何能得到这些东西，心里惊慌之余，更坚定他与楚臻所想，这驸马徐敩定是被人陷害。先不说此次案子牵扯甚广要慎重为之，就单说这徐敩，他们二人与他相交甚浅，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可却深知徐敩为人，遂是这般下力。当初也并不是刻意隐瞒段西山这一处，只是想着，他原本为人散漫，定是不甚在意此事，却不曾想，竟如此上心。 “陛下能将本王派来刑部，自然由陛下的意思，你若是胆敢自作主张，不与本王报备便去做些这等的小动作来，凤昭，只怕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段西山这话说的着实很，也将立场表了个请。凤昭就是再糊涂木讷，此时也明白段西山所指何意。 凤昭撩起下摆，双膝跪地，俯身在地，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臣定不敢再有所欺瞒。” 段西山就这般看着他，无悲无喜。若不是凤栖随意一瞥看到广袖下紧握着的双拳，只怕他真以为这段西山是石头做的心，冰雪做的身呢。 段西山看了一眼凤昭，转身便离开了。凤栖瞧着那背影，怎么都觉得颇有些狼狈孤寂。遂是他前脚走，后脚就跟上了。而地上还跪着的自己的哥哥，呵，那就随他得意好了。 段西山一路走来，都在想凤昭那句话。他从未想过，这个从小就能明白自己的人，如今竟然这般说自己。也不是，只是他未能想到，自己在他眼里竟是竟是如此不堪。今日这一下，只怕，他在这京城，再无什么朋友了吧。想到这儿，他自己笑了一下，脚下便打了个趔趄。 凤栖就这么跟着，瞧着他又是步行来此，身边跟着的青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再怎么小心，那身影还是趔趄了一下。凤栖心里一揪，颇有些埋怨那青竹着实的不会照顾人。接着便见着段西山打发了青竹，自己朝着糊涂巷去了。他脚下也不敢停留，直直跟着，那条巷子他可熟悉。那一日他易容成书生，结果落魄至此的时候，可多亏了段西山接济。 还是那家馄饨铺子，还是那话多且热心的大娘，还有静默吃着馄饨的少年。此时的段西山卸去了一身防备，带着妆容，坐在此处，显得如此格格不入。那大娘看着段西山，神色忐忑，小心翼翼。 这样的段西山，只怕没几个人会喜欢吧。 想到这儿，凤栖径直走到那铺子跟前，捡了段西山身旁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位大娘，来碗热腾腾的馄饨。” “好咧。” 段西山听了这声，猛然扭头看去，眼睛瞪的圆圆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凤栖瞧见他那模样，觉得实在是可爱。 “可是没想到是我？” 此时段西山不知为何，淡淡笑了一声：“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凤栖自己也没想到，段西山竟能待他如此和颜悦色。 “天冷，吃了这碗热馄饨正好暖暖身。” “是啊。”段西山依旧淡然答话，可凤栖就是觉得，他待自己的态度暖了许多。 “吃完了带你去喝喝着上京的花酒如何？” 要放在往常，或许段西山站起来就走人了，亦或他压根儿就不会理会这人。可今日，他却想要去看看，这花酒如何喝的。 “我今日可没带多少银钱。” “自然抱在我身上。” 相认相识一笑，随即几口吃了碗里的馄饨。段西山付了帐，冲着凤栖说：“这饭钱我来付。” 凤栖哈哈大笑起来：“可真个是精打细算的家伙。” 京城最大的销金窝便是这藏娇楼，段西山是只闻其名，还未见其形过。如今竟是能沾了凤栖的光来到这一处，当真是值得大笑了。 “这一处的姑娘可是娇气的很，不是你花了银子，就能见得着姑娘的。从进了这门口开始，先对诗，再作画，随后喝下三杯水酒，说是水酒，却是有命的梨花酿，后劲儿足，若是人没倒，才有自己见见这初等的姑娘。” “好生讲究。”听着凤栖为他介绍，段西山吃惊不已。他从不知这上京竟还有这等的地方，这等的玩法。 “只是，开始这些的时候，得先奉上一百两。” 段西山一笑：“倒是不多。” 凤栖料到他会如此反应，笑的颇为狡诈，接着说了一句：“黄金。” 段西山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倒是我小气了。” “不过你今日跟着我可算是有福，恰好省下这一百两黄金来。” “哈，这话说的，可不是替我省下，左右不会让我掏钱。” 凤栖却被他这话逗乐了，这人，怎么能这般可爱呢。 凤栖一路拉着段西山往藏娇楼内院走去，竟是真的无人阻拦。段西山抬眼看了一眼，雅兰。好个别致的名字。 段西山一进这间厢房，便明了为何唤作雅兰了。 “幽兰淡淡，清香雅致，果然如其名。只是，我已到了厢房，不怕迷了路，也请凤公子能松一松手，不必再拉着我了。” 只怕此生凤栖都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了。 ------------------------------------------------------------------------------------------------------------------------------------------------------ 大半夜更文，请给支持啊啊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酒醒人醒 凤栖守着段西山守了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才离开，临走时倒还不忘将青竹扶起来安顿在床边趴好。 段西山折腾了一个晚上，刚开始还喊叫两声，到后来就像是被人堵住了嘴一般只是低声呜咽，让人听了更加心疼。原本他就对这传闻中的段西山觉得好奇不已，现如今看到他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想知道，究竟是在这少年身上发生过什么才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 昨晚抱着他时只觉得都要瘦成一把骨头了，顺着手臂摸过去，才摸到那一把柳叶刀。竟是时时刻刻都备在手边，是要防着谁？ 段西山于凤栖而言是一个迷，但他不知这个谜于他而言是好是坏。思及此，他便离开段西山的府院，去了梨园，找柳沁心去了。 柳沁心也有几日没见过凤栖，见到他来，倒是颇有些吃惊，尤其是，他一来张口就先问段西山的事。 “怎么想起要问他了？”柳沁心皱了眉头看着凤栖，瞧见这人面色略显憔悴，不由心中怀疑他这几日莫不是纵欲过度？ “沈韶将我安排在刑部，正好段西山也是吏部贪污案的主审，阴差阳错的就去了他那里，可他性子阴晴不定，遂是想来摸摸清楚，以后也好方便做事。” 凤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倒是让柳沁心分辨不出别的来，只好信了他，毕竟此时此刻，能用能信的人太少太少。 “他自小都这般性情，你不必了解太深，不过能在他身边做事，你倒也算是好本事了。他疑心极重，你自小心就好，莫做多余的事来。若是看上他了，那我奉劝一句，趁早收手。他是一颗毒瘤，沾不得。” 凤栖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作何感想。若说酸涩，倒也不至于，这样说段西山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可若是心疼，他也不知如今这般算不算心疼，只是觉得段西山不应是这些人口中的模样。可人人都这般看他，若说看错了，那段西山的本事就实在是大，城府也实在的深。那，这些人就确实没有说错看错他。归根结底，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说来，他也算是你亲弟，你这般说他，多有不厚道，他又救过你的命，何至于。” 柳沁心看着他一笑，又将裤管掀起，那膝盖处凹凸不平，看着甚是可怖，又将腿抬起，脚腕处也有疤，不过颜色已浅，想来有些时日了。 “这可就是那少年亲手而为。生生敲碎我的膝盖骨，又将我脚筋挑断。若不是这廖馆主待我不薄，只怕我这一双腿早就废了，还能有今日的计划。” 凤栖看着那伤，确实很难想象昨晚那个被梦魇着的瘦弱少年竟能下这样的狠手。他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那伤，咦了一声。 “怎么？”柳沁心见他如此，不由出声问道。 凤栖笑了笑说：“你被他伤成这样，现如今还能腿脚灵活自如，想来，救你的人医术定是高明非凡。而我所认识的人中，就是那能将四人医活的鬼判也做不到如此精细，不知五殿下的腿是何人所医？” 柳沁心自然不会以为凤栖是在赞那替他治腿的人手艺高明，他细细琢磨凤栖所说。鬼判是谁，他并不知，可若是连死人都能医活了的，那必定医术不凡，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能医好这样的伤，那还有谁可以？ “或许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说不定。”柳沁心只能这般说道，或许他能想到，但是，于他而言，想不到更好，想不到，便不必怀有其他心思来。 凤栖笑了笑，柳沁心要这么说，那他也不必说些别的来。 “凤庄主今日匆忙到我这儿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柳沁心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忙抓住话头。 “左右无事，便来看看你，哪天带鬼判过来给你看看伤，将来也是要坐帝位的人，哪能落下什么病根儿。” 他随意一说，柳沁心也就随意一听，不甚在意。他在意的不过是凤栖对段西山的态度。这才几日相处，话里话外皆是偏帮着段西山。 “凤栖，我说过，那人你不能动。今日不妨把话说清楚了，也好让你这爱玩的心收上一收。” 凤栖见他说的严肃，也不由定了定神，听他将话说下去。 “他只会待自己至亲好，我算不得什么，不过在他年幼时有恩于他，才被他留了条命罢了。太后和段琮就是再怎么折磨他，只要他二人招一招手，段西山也会颠儿颠儿的跑过去任由他们使唤。甚至是他们要让段西山死，段西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说到这儿，柳沁心大约是想起以往宫里的日子来，不由嘲讽一笑。 “那日你与他交手，不也说他身手极好，只可惜没有内力修为么？段西山助段琮登基以后，太后赐了他一碗酒水，他明知有毒，还是喝了下去，也就是那时，他一身修为被废。你说，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还敢信他么？太后和段琮要是让他对付谁，他能不去？他只是全力以赴置那人于死地。” 柳沁心这话说的狠，可却也是事实。他在得知这事的时候，也惊叹段西山心狠。他只以为段西山对别人心狠，没想到，对他自己也一样的。而他段瑾，竟能在段西山手里活过来做了梨园的柳沁心，他可真该感恩戴德。 “凤栖，记住，你若与我联手，他就必定是你我的敌人。莫要对他有什么兴趣，他就算不死在你我手中，早晚也会死在他至亲手中。这样的人，太后和段琮不会让他活。” “五殿下也明白你我是联手，既然是联手，我有求于你，你自然也是有求于我的，只要我不坏了事，恐怕五殿下就是权势滔天也管不了我凤栖想做的事。”这话凤栖不爱听，可不爱听的到底是哪个，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柳沁心被凤栖的话惊到，随即哈哈大笑了出来：“段西山果然好本事，若是日后不除了了他，只怕谁也别想安心。” 凤栖却是不以为意：“只怕你低估了他，他能活到如今，只怕没那么容易被除掉。别忘了，你想要他手中的户籍文牒，他却还没兑现承诺，只怕他猜出你心思了，留了一手。” 柳沁心千想万想，却没想到这一层。若是真这样，只怕太后那里也…… 凤栖却是冷笑了一声：“成了，就我盯着的这几日，可没见着他通风报信的。太后那里若是知道了，只怕你这里早就一把灰烬了。” “五殿下，世人险恶不假，可也要分清好歹。你那腿伤，若不是下手有分寸，就是神仙在世也怕难以恢复！” 凤栖这边火大的没处撒气，直奔着西平王府就去了。而这边段西山处，倒是平静许多。昨日那场宿醉，让他头疼不已，但却觉得心情比以往舒畅很多。 突然想起凤栖来，不由笑了一下。这一笑可不得了，正巧的就让偷溜进来的凤栖看了个正着。推开窗那一瞬，外头的大太阳光也随着凤栖的目光一同落在了段西山那一抹笑上。太阳愣没愣，这不得而知，可凤栖却是实实在在的愣在那一处。只是模样有些可笑，蹲在窗户棱子上，跟做贼一般。 段西山听着动静抬眼一瞧，竟是凤栖，方才那笑意还未停住，便又带上些许吃惊来。瞧得凤栖眼里头那光蹭蹭的往外冒。合着段西山除了冷笑阴笑，还有这样笑的时候呢？除了板着脸，还有这吃惊的模样呢？ “蹲在那一处好玩还是怎的？不怕青竹瞧见了又要与你打一场？” 凤栖绝没想到段西山会说这话来，会这般的和颜悦色。他可都实打实的做好了准备，等着挨骂呢。 “还想着你会将我大骂一顿。”凤栖颇有些可怜兮兮的从那窗户上下来，又嘟嘟囔囔的说了这么一句。 段西山一怔，方才那笑意和调侃就突然没了。 “我大骂你作何？只是你今日这般实在不妥，若是以后再在此处见着，就当是刺客处死。” 凤栖一听，心里头慌张了。倒不是因为听了那处死的话，只是因为，方才还调侃他呢，怎么这一会就翻脸了？细细一想，该不是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若是有什么事，以后再刑部说便可，西平王府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段西山见凤栖不为所动，又说了一句。可结果，凤栖动倒是动了，却是朝着段西山去的。 他一把拉住段西山的手，伏低做小装可怜：“我说错了啥话惹得你不高兴了？方才还好好的呢。我这人就是嘴贱，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就是瞧见你今日和颜悦色，心里头有些受宠若惊。你别赶我走，我这可都是表了态要跟着你的，你若是赶我走了，这让我去哪儿啊。刑部那里，我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段西山没想到凤栖竟是这般无赖，使了劲儿的要将自己的手撤回来，却不能如愿。小脸气的通红：“放手！” 凤栖心里头乐着呢，哪里肯放手，只是面上还是那副可怜相：“不放，王爷您不发话留下我，我就一辈子拉着您的手，死都不放。” “你！” 听着外间有了动静，段西山更是着急不已：“你快些放手，一会青竹他们过来，定不会放过你。” 凤栖嘿嘿一笑问道：“那王爷您这么说，是心疼我呢？” 段西山不理会他这浑话，手既然动弹不得，便上脚。一脚踹过去将人踹了个趔趄，他心里一揪，便要去拉他，可看见凤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便又恨恨作罢。 “昨日多谢你，我久未这般畅快过，心里感激不尽。不过，丑话说前头，也仅这一次，以后你我各行各路。” 原本听他说畅快，凤栖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可后头那话就着实让人不爱听了。他凤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还没人管过他呢。什么叫各行各路，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待到青竹撩了帘子进门，凤栖已不见了身影。不过段西山却有了隐忧。这人功夫了得，只怕以后对付起来也是个麻烦。 ------------------------------------------------------------------------------------------------ 嘿嘿继续连载中呐~~ 快来留评收藏撒花！*★,°*:.☆\(￣▽￣)/$:*.°★*。啦亲们啊啊啊 话说。。糊涂到没完结却点了完结的我，怎么对得起春水的五张凹凸票啊(┳＿┳)...好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初选信任 段西山自然是出了府，但却不是一个人。因为只有带着这个人，他才能够悄然出入驸马府。 “没想到你竟如此信我。” 段西山不答话，也无甚神情，看了一眼这女扮男装的家伙，实在是……懒得理他。 而这男扮女装的家伙不是别人，就是整日缠着段西山的凤栖是也。这几日段西山没去刑部，凤栖亦没有出现，没去别处，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平王府上。只是西平王府实在是寒碜了些，人手不多，就这么几个，想装个烧火的丫头，都能被认出来。最后没办法，只得去找段西山。 可段西山实在太过警惕，好歹上一次来也算老相熟的了，怎么这一次来竟是被划了一刀子。 “我不过是看你没来刑部，想着你是不是哪不舒服，你可倒好，竟是给了我一刀子。瞧瞧这血流的，得喝多少参汤才补得回来啊。” 原本还颇有些内疚的段西山，听了这话，只觉一阵无力，又看向这人花红柳绿的打扮，狠狠的叹了口气。 “你打扮成这样，真是很难让我不以为你是刺客。” 凤栖得意一笑，说道：“可不管我打扮成什么模样，你还不是将我认出来了。” 这话说的好没羞，让段西山不由微微红了脸。瞧他尴尬转身，凤栖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他最喜见段西山脸红了，娇羞模样简直是让人心里头痒痒。只是可惜的很，这人太厉害，他若是把握不住分寸，惹得这人恼羞成怒，那，下场惨的可只有自己了。瞧瞧现在，手臂上还流血呢。 凤栖大大咧咧坐在榻上，瞧着段西山在那里翻着什么，觉得他身形瘦小又单薄，又想到那一日看到柳沁心腿上的伤，那手法，绝对的厉害。不过，他心中此时略有清明，想来，段西山手法高明在那伤根本就能治得好，偏要人人都以为那是多要命的。就如同段西山本人一般，不过是个穿山甲罢了。 “你若以后还以这法子来找我，我真难保证下一次割了的是不是你的咽喉。” 瞧，话语间冷冷的，可谁说话冷，心就是冷的。不然也不会拿了伤药过来替自己包扎吧。 段西山低着头给自己包扎，凤栖也就只能看着个头。” 敏慧点了点头。 “府上的管家是老人手，想来做事可靠，你寻个由头将人撵出驸马府去。” “什么？”敏慧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觉得此事只怕大大不妥。 段西山上前一步，拉住敏慧的手，死死盯着她说：“将他撵出去，你要保的，才能保的住。话我不多说，皇姐，你应当明白。” 敏慧动了动嘴，却出不来声。是，她自然明白这么做是为了谁。可她也不愿见着这个可人疼的弟弟再为他牺牲些什么来。 “熬过年，就都解脱了。” 这是段西山临走时留给敏慧公主的话。 而平日里爱插科打诨的凤栖竟出奇的安宁，段西山心中感激。但有一事，也要他来做。 “待他出了驸马府，找个地方让他消失的干干净净，连渣滓都不要留下。” 好心很的主儿，当真是杀人不扎眼。 “这事你要我来做，不怕落了把柄？”凤栖到底是开口问了这话。 段西山却冷笑一声：“把柄？呵，命都是你的，还在乎有什么把柄么。” ﹉﹉﹉﹉﹉﹉﹉﹉﹉﹉﹉﹉﹉﹉﹉﹉﹉﹉﹉ 哟~半夜党继续呐*^_^* 话说。。。乃们真的不要留个言表扬一下我咩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交心交意 西北大将军回朝了。 这一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段西山耳边。段西山的愁已经显在面上了，他整晚整晚睡不着，就坐在那老槐树下。别人平日不敢来打扰他，可他凤栖不怕。但他不怕归不怕，但却不敢上前去。那背影，比一座山还厉害，直接将他隔在外面，让他无法靠近。 凤栖就这么愣生生的看了这背影三个晚上，整整三个晚上，他都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耐性，就那么站在一旁不吭不响的看着段西山。 凤栖心里头气的很，这段西山可真本事，就非要做这些事来惹的自己心疼，惹的自己舍不得。 “一个人坐这儿连功呢？” 段西山猛然回头，明显是吓了一跳。凤栖不由奇怪，这人一向警惕，怎么连自己身边来了个人都不知晓。 “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咱俩一道练功？” 凤栖想坐在段西山身旁，瞧了一圈儿却也没瞧见个可坐的地儿，索性就蹲在了段西山身旁。 “你说说你这地界儿弄的可真不贴心，我这站了一晚上了，竟连个做的地方都没有，以后可不能这样，我瞧着，得多弄几个石凳来，不，还是弄一个好，省的不知道谁都要往你身边儿坐呢。” 凤栖自言自语说了这半晌，段西山也就这愣怔的看了他半晌。 “你愁过什么事儿没有？” 段西山问完这话，脸就红了。原本不过是在心里头想的，想着这人成日的都是嘻嘻哈哈，就似人间没有什么苦难事烦扰着他一般，想问问，可还真就问出声儿了。得亏的是夜间，别人也瞧不见他脸红。 凤栖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即又赶紧的答话：“我愁啊，怎么不愁，白天黑夜的愁呢。你这是没瞧见，你瞧见了，定要说我这几日都憔悴了不少。” 段西山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开口问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凤栖心里头颇有些甜蜜，心想这人还知道关心自己，嘴角都弯了起来。 “我在柴房几日，听着下头人说主子不吃饭，每每端过去的东西都让人又原封不动的松了回来。唉。” 凤栖话语间也却带愁意，段西山一听之下，也颇有些感动他这操心。 “你是不知啊，主子不吃饭，可把段婶儿急的直上火，结果还给病倒了，你说我能不愁么，段婶儿平日里待我那么好，唉，唉。” “你！” 段西山可没想到凤栖在这儿等着他呢，方才那一丝感动就被这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了。 凤栖慌忙抓住段西山指着自己的手，这才腆着脸说道：“主子虽说是主子，可平日里大约极为疼爱下人们，所以啊，下人们都操着心呢，他一步吃饭，大家伙都着急，心里头担心不已。你说，这做主子的若是知道自己平日疼爱的下人们都害了病，可不得心疼。这做主子的一心疼，我吧，虽说只当了没几日的奴婢，也都会觉得心疼不已呢。” 段西山在这儿坐得久了，手冰凉冰凉的，凤栖握着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心里头揪着，疼的要命。他想哄这人开心来着，才说了那番话来。看着他动怒，看着他害羞，好歹的有了些人气儿。 段西山要将手扯回去，可凤栖攒的紧，就是不撒手。 “以上犯下，成何体统！”这可就是恼羞成怒了。凤栖心里头笑着想到。 “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吧。这主子手冰冰凉，做奴婢的还不赶紧的伺候着，那才叫不成体统呢。” “凤公子真是好口才。” “过奖过奖。” 凤栖这一插科打诨，段西山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眼前这人，他对付不了。他段西山见过许多人，对付过许多人，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他待他好，也不怕他，不忌讳他名声，可他也要自己的命。段西山心里苦笑一声：这人，不会是自己人。 “赶紧退下吧，让人瞧见，只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凤栖本就尽心着段西山，这一会儿的心情变化，凤栖怎么会觉察不出来。他不知是否他说错了话让段西山又把自己隔绝在外了，可他这三日来，却明白了个事：他不想跟段西山就这么着。 “灶房那儿段婶儿还热着粥，暖胃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去端来，你坐这儿等着。哎，不，回屋等着去，这太凉。” 他起身就要走，却被段西山一把拉住：“凤栖，你不必为我忙活。” 段西山坐着，仰着头，看着凤栖，月光洒下来，有点晃眼，段西山瞧得不太真。可凤栖瞧的真切，他低着头，望着这素净少年。段西山的眼眸里盛着的不仅仅有今晚的月光，还有他凤栖。 “玉白，好好待自己，为谁都不值当的苛待自己。你把命已经给了我了，我就要好好的守着，见不得你作践自己。” 说罢这话，转身就去可灶房，只留下段西山呆愣不知所措。他的字，除了父皇和那白衣的女子，就再也没人唤过了。 没人知道，凤栖他这混情场的老手，在说完方才那番话以后，心里跳的，差点没给扑腾出来。人都走到灶房了，一颗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真个儿的没出息。”骂完自己，可又觉得心里头怪甜蜜的。端了吃食也不敢多耽误，就直直的往段西山的厢房去了。 一进院子，人不见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没吓个半死。一偏头，又瞧见厢房烛火亮着，这才松了口气。嘴角抽了抽，心里不由又骂了句没出息。不是自己叫人家进屋的么，真是。不过这人这么听话还是头一遭，可把凤栖喜的不得了。 “趁热的吃，段婶儿这粥熬得好啊，可别浪费了。” 凤栖将碗放至段西山手中，定定看着他：“你若是有发愁的事，不如说来听听，有人帮忙，总好的你一人费神，你说是不？你一院子的人，有几个得过你的信任，就算有信任的，你却从不放手将事情交给他们去做。那，你这主子当的，有什么劲儿？他们这些个下人做的，又是什么美差？” 段西山双手捧着碗，定定看向凤栖，冷然说道：“我信不信任他们与你无关。今日你说这些话来，我很是感激，可你也别忘了，你我非亲非故，又不是什么至交好友，我又为何要同你说些什么，商量些什么来，我又为何要信任你？” 听了这话，凤栖心里不是不难受，可他却觉着，段西山说起狠话来，也只能信三分，其他就当是放屁。 “你愿不愿意信任我，这咱先不说。你不信任我不外乎就是怕我图你什么么，可你想想，既然你都愿意将性命交付给我了，我又何必耍什么阴谋诡计来害你？” 段西山哼笑一声：“是凤庄主太天真，还是我话说的太深，你听不懂。这世上，要我命的多的是，可我的命，不值钱，但我的命，能为其他人做许多事来。我就是现在立马死在这儿，只怕也不会有人动容半分，这天下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可若是拿着我，去设计其他的，动容的人一样是不会有，可这天下却定会大不同。你说，我该不该信任你？” 凤栖知道段西山这话说的是句句在理，直戳要害。可他听着还是不高兴，却不是因着他不信任自己，只是因着他段西山太看轻自己的命。 每每只有打量他身形的时候才知道他不过是个少年，其余时候，都觉得他与自己一般，久经风霜。这人，大约没过过一天快乐日子，幼时该享受的乐趣只怕一件也没有。能想事情想到这般细致，能活在这皇宫里，他所经历的，只怕比自己想的更加苦。 “我凤栖做事，全凭喜乐，他人与我无碍，也休想困得住我。我就是真想算计你，只怕你这会儿早就不知被人弄到哪里去了，何至于我费死费活的呆在这里，穿着这身丫头罗裙扮丑。你愁得，不过是西北将军回朝之事，你愁得是他立场几何，会站定何愁，你愁得，不过是那皇宫里的一老一少，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度过这一个年。” 段西山闭了眼，不知如何作答。是，他愁得就是这些，愁得他不眠不休。可除了这些，他还在愁，愁得是，他活不过这一年，他府上的人活不过这一年，他的母后，他的哥哥，一步一步他设计让他活不得的这一年。 “凤栖，你可知，西北将军的心上人是谁？” 凤栖一愣，以为他问自己：“我替你查。” 段西山却是摇了摇头：“是敏慧公主，是我的皇姐。” “是……” “你知道，这年若是过完了，我要亲手了结的又是谁？” 凤栖突然心里明白了过来，他看向段西山，那苍白的小脸上除了苦笑，还有无尽的绝望。 “就算他宋衍此次回朝是站在太后和皇帝这边儿的，那又如何，杀了敏慧公主，你以为，他还会站在这一边儿么？” 段西山突然笑了一声：“柳沁心，我的五哥啊，当真是好算计，一步一步走的，什么都算进去了。” 凤栖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段西山竟然知道柳沁心心中算计，知道他要谋些什么。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 段西山自嘲道：“由得了我么？这些许算计，我也不过这几日才想的清楚了。所以，凤栖，我信任你也罢，不信任你也罢，这都不重要。你若轻举妄动，那就是为柳沁心在通风报信。” 凤栖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段玉白，你太小瞧我凤栖了。” “不是我小瞧你。只是，宫廷不比江湖。沈韶虽不是他柳沁心的人，可却也能被算计着让他将你带入刑部，凤昭不过是个刑部官员，立场中间，却也能被他算计着同沈韶与你走进。那一日，沈韶前脚来找我，他后脚就到，你以为，这都是谁设计的。也许，凤昭早已归入柳沁心麾下，可大约他立场不坚，柳沁心怕他坏事，才使了这一招来，让我疑心他，不，这不是来算计我的，是算计凤昭的。不是让我疑心凤昭的，而是让凤昭以为，我已经猜疑他，而让他不得不选了柳沁心。这一步一步，真是用心良苦。你以为你算计的了他？” 听了这些话，凤栖不恼，竟是柔意一笑，走向段西山，半跪在他脚踏之上，拉着段西山的手说道：“是，我不懂这宫中权力倾轧，不懂这宫中尔虞我诈心思险恶。可你也别忘了，你一样不懂江湖险恶。我瞧见你看那些杂记小说，不过是些快意恩仇的东西。真正的江湖，却要比这皇宫更加险恶，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是敌人，是谁朋友。你只管躲着你的暗箭，却不知，江湖里，暗箭虽多，明枪跟难防。我能活着，就如同你也能活着一般，不容易，但却更厉害。因为，你我心里头看的明白。” 说道这儿，凤栖起身，坐在段西山身旁，将人轻搂进怀轻声说道：“不过，你话总是冷，可我却知，你总还是关心我的，我，高兴的很。” 段西山弯了嘴角，在凤栖看不到的地方，抬了抬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莫他自作多情了。” -------------------------------------------------- 深夜党，飘过飘过 求留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寻人之事 云姨当年混江湖的时候名头响亮的很，找个人，办个事，到也不难。只是如今她销声匿迹了许久，也不知那些个名头还一声。可如今，倒是有人说了一声，却是那宫中的高显。 想到这里，云姨死死拽住凤栖衣袖说道：“凤庄主，这事还请您万万上心。” 凤栖如何听不出云姨声音中的哽咽，心里也是不由一揪。 “你自当放心。” ------------------------------------------------------------------------------------------------------------------------------------------------------ 今天和一小姑娘聊这文，突然释怀很多。本来写的就不是大众文，还求什么点击率。文言文可从来不是大家的普遍爱好啊。努力更文，将这个自己梦里梦到的甜蜜的故事大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提及往昔 外头的人找段西山都快找疯了，连平素冷静自持的凤栖如今也显得慌张不堪。宫中的人透了消息给他，说那一日段西山被太后留下后似乎热闹的太后，后来还招了个太医过去。不过不管是太医，还是段西山，都没出过宫门，可也没在宫中。 凤栖不大高兴，或许已经不是不高兴可说的了。邵谊站在他跟前的时候，被凤栖这周身的怒气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爷，宫里头还说，虽然没见着西平王出宫。可却在晚上的时候瞧见有顶暗色的轿子给抬着出去了。”邵谊突然想起这事来，也不知要紧不要紧，慌忙说给凤栖听，只盼着这人心情能好些。 “可有瞧着往哪里走了？” 邵谊摇了摇头：“他说不敢走太近，那凤鸣宫的大太监是个厉害人物，走的太近只怕要被发现。” 说到这儿，邵谊壮了胆子问道：“爷，您看上的美人，该不会就是……” 凤栖没答话，可邵谊心里头却清楚了，他家主子还真是看上了西平王。他不由苦笑：您说说，这天下美人多了去了，您看上谁不行啊，偏生看上这么个人。 “爷，沈大人可是大祁第一美人，这对您的意思您不会不知道吧。您说您这何苦的呢，那西平王名声可不怎么好啊。您这也是年轻貌美的青年才俊，若是被西平王看上了，谁压谁也说不定，到时候，别咱们堂堂栖霞山庄的庄主最后成了西平王府里头的男……” 啪！ 邵谊这话还没说完便挨了一耳光，这一下可没少用力，直接将他扇到一边去了。他颇有些不置信，看向凤栖。他跟了凤栖多少年了，什么时候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打过自己。这可真是看上西平王了啊。 “属下知错。” 他慌忙跪好，不敢再造次。凤栖也只是冷冷看他一眼说道：“他的不是，轮不到你来说。” 邵谊不敢吭声，低着头。凤栖没叫他起来，他就一直跪着。他也瞧见过那副画像，没有沈韶美，也没有凤栖以往的情人媚，到底哪儿招人喜欢了，何况还顶着那等名声。邵谊心想：爷您要是真喜欢这样的，我十个八个的都能给您弄来，何至于的非要他啊，这可是西平王啊，太后的亲儿子呢，能让你把人给上了？到时候不酷刑伺候着那才活见鬼了。 “爷！”他想到这儿的时候，突然记起一个人来，不由出声。 “再多说，就割了你的舌头！” 邵谊腆着脸一笑说道：“哪能啊，爷舍不得。不过，爷，属下要说的可是能寻着人的事。” 凤栖一听，脸上颇有些不信，能寻着人，怎么方才不说。可这话他不会说出口，他等着从邵谊口中听到他想要的。 “之前跟着爷混的一个护卫，后来因为做事得力，爷将他派来京城这边做事了，爷可还记得为何将他派来京城？” 经由邵谊这么一说，凤栖心里隐约有些眉目。 邵谊接着说道：“因为他就是从京城出来探子，原本跟着南边做事，后来被爷您识破，不嫌弃他，倒是收留了他做事情。他曾说过，只要爷您能保住他的命，他就说出他的来历是几何。当时，他可有同爷说过？” 凤栖突然睁大了眼睛，哈哈大笑了两声：“邵谊，果然还是你最得我心，成了，起来吧，跪在那作甚。以后，嘴上带个把门儿的，不然小心你那条命不长久。” “是是是。” 邵谊连番称是，刚起身，又被凤栖踹了一脚，力道不大，倒像是示好的意思。 “还不快去将人找过来！” 邵谊嘿嘿笑了两声快步跑出去找人了。 这边是找人快找疯了，而被找的人，却静静坐在床头，不言语。仿若这世间事与他无甚干系一般。 张子业伺候了他三天，这三天里，提心吊胆，生怕段西山再不能醒来。如今瞧着人醒来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有觉得担忧。 他替段西山查过伤，除了额头上那一道子明显的很，其他的再无伤痕。十二鞭刑，加官贴，样样狠毒，可却不留痕迹。根本辨不出是伤到哪儿了，却是让人疼的生不如死。 可段西山昏过去了，他试不着疼。可张子业知道，这一回，段西山的身子算是毁了。内里尽是伤，往日的沉疴旧疾，今日的新伤不断。一眼望尽，只怕也活不过二十了。 “做什么那般看着我，浣云府里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能活过来，就是命大。” 段西山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喘个不停。张子业听了后，鼻头一酸。段西山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说什么，任由张子业伸了手过来为自己把脉。张子业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兀自出了神。 段西山这一双手，是鬼面笑亲自*出来的。那时候他要学柳叶刀，鬼面笑便给了他个药方，让他自己熬了药，每日浸泡半个时辰。手放进那黑乎乎的药水里的时候，段西山以为自己的手就要这么被融了。他惨叫一声，便要将手拿出来。却被鬼面笑死死压住手腕，令他不得动弹。 “拿出来，就得死。” 是，那药，他的泡着，若是拿出来，立时便会毙命。 段西山第一年，什么都没碰，就跟这药水里，泡了一年。头半年的时候手疼的他自己都想剁了，什么都拿不住，捏不动，就是一双废手。第二年的时候他开始练刀法，手轻快柔韧，刀法好的连鬼面笑都赞叹不已。 张子业握住过这手，柔软美好，令人着迷。可这一双手却冰冷异常，这不是女子柔夷，这是一双杀人剥皮的手。 段西山不耐的他这般婆妈，将手抽了回来，说道：“受了罚，若是醒了过来，便可自行里去，这规矩怕还没变吧。” 张子业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这就瞧见段西山微微弯了唇角，说道：“那就劳烦你同高大人说一句，本王先走了。” 张子业惊起，一把拉住欲起身的段西山，拼命摇头。这样的段西山只怕出了这厢房门都难，怎么能一个人回去。 段西山冷冷看着张子业，只是轻声说了句：“待在这儿，我只想死。” 张子业松了手，看着他蹒跚而出，却不敢跟着。没有高显的话，他出不了这浣云府，出不了这皇宫。他只能看着段西山一次又一次的从他面前走过，只余下一个背影给他。 段西山自然不可能就这般出了浣云府，他看着眼前备好的黑轿，冷笑一声。是了，他就是出的了门走的了路，可他却不认识得要往那一边走，才能走得出这浣云府的地界儿。 “高大人已吩咐备轿，随时听您差遣。” 那人毕恭毕敬，段西山看了半晌，才笑说一声：“想来是高大人的得意弟子，不然动作也不会这样快。” 说完这话，段西山又有些懊恼自己嘴快，逞这一时之能又如何。人应当无悲无喜，无憎无恨才对，这样活的长久。 “出了这地界将我放下便好。” 他不愿这等轿子抬进他府里，他甚至不愿多看一眼。 段西山实在太累，又被人蒙着眼，不一会便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过来，觉察出周边没了动静，这才伸手将那蒙眼睛的带子扯了下来。 下轿一看，竟是在一片林地里。段西山瞧着忽然觉得心中喜乐，便索性在这里睡了一夜。此时，他还不知西平王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 多谢莲容君。。。不过。。名字看成断背山。。有可能我真的会写成断背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秦鹤何人 昨日高显差人来了趟西平王府，说不日段西山便会回来，阖府上下顿时松了口气。虽说段西山在的时候，府里也多半是沉寂，可有个人在和没这人在到底是不一样。府里头没了段西山越发的死气沉沉，加上云姨与青竹也是越来越不对付，弄得人心惶惶的。 云姨亲自跑了趟凤栖的别院，跟他说了声人就要回来了，不用再寻。可见着凤栖的时候，只见这人脸色着实的难看。 “人回来了？” 他口气不善，云姨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心中恼怒，这话问的，好似是自家人一般，哪里来的理直气壮。可又一想，好歹人家这回帮了忙的，谢是一定要谢，可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些。 “只是今天来了人说不日便归，想着你这几日也操心不少，赶着过来跟你说一声。你也好不用费……” “人都还未回来，你们就能放心？西平王府的人心可真宽，先是主子不见了也不知着急，再是人家说回来你们便能信，合该人呢找不着！” 凤栖话说的狠，怒气也大，云姨听着自然刺耳，当下冷笑一声：“凤庄主，求您办事，这是我云姨一个人的主意，不过是心里头焦急藏不住事罢了，可再怎么着，这都是我西平王府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都还轮不到凤庄主你来说这句话。” “呵。”凤栖笑了一声，也听不出喜怒来，只是云姨觉着心里一颤。她忘了，眼前这人，可是凤栖，不是别人。 “女医这话说的早了点，轮不轮得到我说话，还不由你说了算。” 原本好心过来，最后却不落好，云姨哪里呆得住，冷哼一声便走了。只留下面色不善的凤栖还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那一日他让邵谊把那个人唤来，问了话，知道这京城之中竟有一处唤作浣云府。 “你说西平王也是浣云府的人？” “当时并不知他是王爷，只当同我们一样，都是孤儿。后来出了浣云府，才晓得他是西平王。”他这话说的简单，可凤栖听着却不怎么是滋味。他救这人的时候，这人可是被折磨的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很难不去想段西山是否也受过这等折磨。 “你在浣云府待了多少年？” “四岁的时候刚记事，就去了浣云府，到我走的时候正正十六年。”这人倒是机灵，说完这话，有补了一句：“西平王去的时候已经十岁，当年师父还说他来的晚，但却是个好苗子。他待的不久，三年便出师了。” “浣云府……” “名字叫的好听，不过是给皇帝培养暗卫的地方。每次进出都有人接应，得蒙了眼，坐黑轿出入，所以，直到现在，也不知那地方在哪里。” “秦鹤，若是浣云府里的人做错了事，会怎么样？” 凤栖突然这般问，秦鹤听了这话，脸色瞬时煞白如雪。凤栖一看之下，心中便略有数目。 “爷，你救我那时候，便是我做错了事，被大管事的惩罚，实在受不住了，便逃了出来。也是我命大，没被送去浣云府里受罚。那里头，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到如今我都不敢想。”说道这儿，他突然一顿。凤栖看出他犹豫，知道他大约还有话要说，也不催他。 半晌了才听他开口：“当年西平王同一个人走的近了些，被上头知道了，也不知中间怎么回事，后来那人出了浣云府，而西平王则被……打那以后，西平王便不怎么同人亲近，也不大说话了，做事更狠了。” 秦鹤看不清凤栖的神色，却见着他捏着杯盏的手已经骨节泛白。 “你不知他受了什么刑罚？” 秦鹤摇头：“每人都不一样。” 凤栖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他想的是，段西山这回只怕就是在那浣云府里。只是可惜，无人知晓这地方在哪儿。 他心里着急段西山，可也没忽略这秦鹤的一言一行。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恐怕有些话却没说完。 “邵谊。” “哎，爷，怎么着？” “找个人盯着那秦鹤，一有动静就来报。” 邵谊一愣，旋即点头出去办事了。反正他看那个秦鹤不大顺眼，这回给点教训也不错。 就这么着，无甚动静的过了一日，凤栖连眼都没合一下。这一日对他来说可比一年还要漫长，他几次叫邵谊过来，却不知要说什么，又挥挥手让人退下。挨到天亮，等来了云姨的消息，可他又总觉得不安心。 他气恼云姨与西平王府一干人等的不在意，遂是说话夹枪带棒的。说完了，却懊恼不已。云姨说的对，这里哪里轮得到他来说这些话。 想到这儿，一把将手中杯盏砸了出去。 邵谊刚到门口，听着动静，不由摇了摇头。这都砸了几个了，看了过几日还的赶紧的再买一些来。 “爷，秦鹤那边可有动静了，您这，方便属下进屋么？”他得先问一声，别误伤了他，那可划不来。 邵谊屋还没进，里头的凤栖就已经出来了。问了几句，便朝着郊外那片林地去了。 黑轿子。 果不然，那日秦鹤的话就未说透。这顶黑轿子在这林子里头，那就意味着有人从浣云府被送了出来。秦鹤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这般着急？自然是因为，这都是浣云府的老规矩。 “找着人了？” 凤栖猛然出声，吓得秦鹤抬手就出了袖镖。凤栖侧身一躲，看着秦鹤笑了笑。 秦鹤脸色煞白，慌忙跪倒在地，他没想过这凤栖会跟着来，如今这般，要如何辩解。 “找着人了？” 凤栖问的倒是温和有礼，可秦鹤却吓得抖如筛糠：“爷，不是我瞒着不说，只是，只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欲见爷陷入这泥沼中来啊。” 凤栖面无表情，等着他把话往下说。 “当年在浣云府里就有一条规矩，谁都不得同妙手亲近，不然就斩杀不留。那时张子业爱慕妙手，常与他一起做事，后来被上头知道了，便要将他……最后命虽是保下来了，可，却被人拔了舌头，再不能说话。这事，是妙手亲手而为。张子业待他那般好，他还不是不手软。爷，您对他上心，不过是瞧着他新鲜，可我不能让这新鲜害了您。他就是一条毒蛇，随时会要人命的啊。” “妙手……” 秦鹤一听凤栖念叨这个名字，立时反应过来，慌忙说道：“西平王便是妙手，这还是师父给起的，只因为他下手快，杀人剥皮动作利索干净。” 凤栖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他不知该气这自作主张的秦鹤，还是该心疼那面冷心热的段西山。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想见到段西山，看看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人，还活着没有。 “秦鹤，你忠心为主的确不错，不然，我也不会将你升为翟庆堂堂主。可我栖霞山庄也有规矩，那就是，主子的事情，做下人，便不得插手！” 秦鹤瑟缩在地上，不敢言语，好半天听着没了动静才抬头看，早已不见凤栖身影。秦鹤面目狰狞，恨恨的盯着那顶黑轿：“段西山，咱们走着瞧。” 凤栖去了趟西平王府，没见着人，便知晓这人定是没回来。 他那会没问秦鹤为何知道林中黑轿就一定是段西山的，不想问，也不想知道。比起找到实实在在的人来，这些都无关紧要。 如今只要人出了浣云府，那便好找，这京城四处，都有人在，怎么还能找不着个少年了。此时他心里放宽不少，反而让他想起一个去处来。 ------------------------------------------------------------------------------------------------------------------------ 看完演唱会刚回来的家伙，还处于兴奋状态啊啊啊，*最后安可三首曲，竟然刘若英突然出现唱《后来》，然后还合唱了洋葱啊啊啊啊啊。值了啊啊啊，激动死了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青竹心思 段西山拿着柳叶刀的手抖个不停，他自然是不能下手。先不说这人是凤昭的亲弟，就单单说凤栖，段西山，下不了手。 “凤栖，放我下来。” “我自然会放你下来，到了家，我就放你下来。”凤栖说这话的时候，还紧了紧手臂，将人往怀里一带。 “凤昭没同你说过，跟我走的太近有什么下场？” 听到这儿，凤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同我说什么。” “你是凤昭的亲弟……” 段西山话还没说完，凤栖就不愿听了：“我是不是他亲弟，同我与你之间有何干系？！还是说，若我不是凤昭的亲弟，你便连我看都不堪一眼？” 说完这话，凤栖突然一笑说道：“段西山，莫不是你恋慕凤昭，所以才事事都为他考虑？嘶。” 他这一句刚说完，段西山手一抖，刀子就划破了脖颈。一道细细的红线立时显现。段西山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已全无血色。看着那到红丝，不由就伸手去擦。凤栖被那冰凉的触感激的一哆嗦，看向段西山，那面上的内疚与心疼，让凤栖恨不能抽自己。何苦要说那些话来，明知道他到底为何这般，又要说这些话来气他。 段西山的手冰凉，捂在脖子上，并不舒服，可凤栖舍不得他拿开。 “你瞧瞧，还要逞强下地走路，手都是哆嗦的。” 段西山呆愣愣的望着自己手捂着的地方，说道：“你太不知轻重。” “是是，我太不知轻重，都是我的错。” 说话间的就到了柳巷儿，凤栖看了一眼，停了下来，轻轻将段西山放下说道：“成了，到家了。” 段西山愣愣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般爽快，又瞧见脖颈上的那伤，心里五味杂陈。原本道歉的话，也都咽了下去，只是将身上的狐裘脱掉，再次还给凤栖。一句话也未说，转身就走了。 凤栖抱着这狐裘，上面还有段西山的体息。这段西山，太倔。 回到府上，段西山已经是用尽了力气。段巍看门瞧着段西山的一瞬间，泪水横流。他老了，想守着段西山好好活着，也代先帝照看好段西山。可他一样都没做到，竟让这孩子被那宫中的两人欺负成这般。 “殿下！” “段叔，让您担忧了。” 段巍上前扶住段西山，老泪纵横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们这边动静大，里头的人也都闻声赶来，一瞧见段西山，都是不由红了眼眶。云姨一把扯过段西山便是骂道：“成日里就知道耍，也不知家里头有人担心。改明儿有了老婆孩子了还这般，瞧不将你媳妇儿气回娘家去。” 段西山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先请云姨给我寻一个媳妇来才是。” 云姨终是破涕为笑：“你这臭小子。” 他二人笑语，青竹看在眼里实在不是滋味。若是往常，段西山必定会叫他一声，唤他过来伺候。可今日归来，段西山从进门到现在，一眼也未瞧着自己。 “殿下。” “殿下，你可回来了，要把我愁死了。” 青竹与枯枝一同出声，许是枯枝声音太大，段西山没能注意到青竹，亦或是别的什么。段西山只是看着枯枝笑了笑，抬了抬手，招他过来。 “我也想念枯枝。还得枯枝背我回厢房呢。” 枯枝颠儿颠儿的跑过来，蹲下来弯了腰，等着段西山爬上背，然后这才稳稳起身。 “殿下搂好我。” 青竹远远看着，手不由紧紧握住。 回了屋里，云姨要替段西山把脉，可段西山却摇手不让，只说要歇歇，便将人都遣了出去。 青竹却不动弹，上前一步跪在段西山床前。 “殿下。” 段西山瞧了他一眼，只是扯了笑说：“这几日让你担忧了，你也下去好好歇着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青竹一听他这话，顿时落泪。他所求不多，只希望段西山眼里能有自己，能跟自己说说话。可今日这般冷遇是前所未有，他心中如同刀割一般，只恨不能上前去将段西山问个清楚。 可他不敢。 说不敢，其实不过是心中有鬼。他只是怕段西山知道他的身份，便不会再要他留在西平王府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段西山实在是不想再多说，见着青竹要开口，便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青竹欲言又止，却也不敢造次，只好退了出去。 已经隐忍多时的段西山，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痛与委屈，一把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上。那杯盘茶盏，尽数摔碎。 他心中痛的厉害。他不过是去看看应家，是去那里瞧一瞧，寻常百姓的母子都是如何相处的。这又碍着谁什么事了，一定要逼得他与谁都不得来往么。 青竹。段西山从未想过会是他，可这一次从浣云府里出来，才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事。不是别人看着他段西山，正是他最信赖的青竹。他和枯枝两个人，是这世上最宠着自己的。是让他觉得，就算他要风要雨，他们也会给自己寻来的人。 他实在难以面对这样的青竹。他恨不起来太后，可却实在恨青竹。恨他，将自己奢求的东西都打了个粉碎。 可到最后，他只能恨自己，恨的心里头滴血。恨他自己懦弱妥协，只为了那不知在何处的亲情。走到今天，他也想放弃，觉得何必如此，原本就是求不得的东西，竟为了这些搭上自己的一切。可他又舍不得，觉得不甘心。已经搭进去了这许多了，再让他放弃，他怎么能够。 青竹并未走远，只是在门口听到这一声动静儿的时候，吓住了。他心中隐约觉得段西山是知道了什么了。想到此，他颓然坐到在地，心中却更加坚定。知道了也好，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就不用再瞒着他这般辛苦。且段西山不会驳了太后面子，还是会将他留下来。他知道段西山为人做事的性子，他会为了太后抛下一切。 青竹知道段西山恋慕凤昭，他看的到段西山每次望着凤昭时那隐忍动情的眼神。可他也知道，段西山绝不敢将这等神情流露半分，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般的喜爱会为凤昭招来怎样的祸事。想到这儿，青竹面目有些狰狞。不管是凤昭，还是柳沁心，这些人都不会在段西山身边待的太久。不用他动手，自然会有人讲这些人除掉。这一次将应家下了狱，才让青竹明白，只有太后信任的人才可留在段西山身边，剩下的那些，只能一一除去。 “殿下，莫要怪我。” ------------------------------------------------------------------ 放一小段我在微博上的#小太医# 小太医刚出师就被派去给陛下看病，师父说，伴君如伴虎，可别把这当美差。可小太医挠了挠头心想：这就是美差啊。每日请安问脉例行公事，完了还有点心水果吃。还都是自己爱吃的，还不带重样儿。若说不是美差，那倒有一点，陛下总让他午歇，这也没啥，就是蚊子太多，总咬的自己脖子上都是红点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家宴（下） 或许这些人里，最早看出段琮不对劲的就是敏慧。而放着段西山不与宋衍来往的，只怕也是段琮。 “敏慧今日怎么这般莽撞。”太后瞧出她的不对劲儿来，也不接敏慧的礼数，只是凉凉说了这么一句来。段西山心里暗叫一声，太后心里头本就多疑，这么明显的袒护，她又怎么瞧不出来。 “母后，敏慧许久不曾出门了，今日过年，一家团聚，心里头实在高兴，言谈之间，只怕是失了礼数了，还请母后和陛下原谅则个才是。” “呵，可不是，哀家也是许久没见过你了，甚是想念。只是你平日礼数周全，今日倒在大将军面前失了礼，实在有些不妥。” 段琮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接话：“皇姐同宋将军也算是旧识，莫不是今日相见，竟太过激动了。” 这几番话语来往，句句都指向敏慧。宋衍望了一眼段西山，见着人竟然依旧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心里不免着恼。敏慧公主处处回护他，如今敏慧身陷尴尬局面，却竟然不见他有所行动，当真是个绝情的人。 “回陛下，臣不过是个外人，与敏慧公主也不过是浅薄交情。只怕公主今日是见到西平王了心中欢喜吧。臣听说西平王也是难得回来这么一趟呢。”宋衍怎么能让段西山如此淡然的作壁上观。 “宋将军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本王同你全然不认识，你竟能如此了解本王，不知本王该不该感动一番。” 说罢这话，段西山起身，拿了酒盏，绕开桌案，来到殿下，躬身行礼，然后说道：“陛下，太后，臣敬陛下江山永固，也祝太后，延年益寿。” 饮尽这一杯，段西山接着说道：“臣本以为是家宴，竟没想到，能够于此遇上宋将军。宋将军既然劳苦功高，本王也敬宋将军一杯。” 他也不等宋衍段了酒盏，自己先行饮尽。宋衍被动的很，看着这般段西山，也不知他要作何。倒是敏慧，看着段西山时的眼里，隐隐带着忧虑。宋衍看在眼里，不由叹声奇怪。这做姐姐的百般心疼弟弟，可这做弟弟的却怎么也不领情。 “今日叫宋衍进宫，也是想着你在京中也无甚亲人，不过是热闹热闹，倒是弄的拘束了。”太后这话说的讨巧，又看向段西山说道：“西山，你平日礼数尽是周全，怎么今日倒是失态了，你与敏慧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也算亲厚，今日彼此疏离也就不说了，竟是不知体谅敏慧辛苦。” 段西山依旧低着头弓着身子，宋衍看在眼里，只觉得他卑微不堪，又带谄媚之色。宋衍实在不知敏慧为何要护着这样一个人。护着这个连为自己姐姐说句话也不敢的人。 “臣与西平王也有些年岁未见过了，想来西平王对臣疏远也是难免。” “还是太后说的对，再是几年不见，也不该失了亲厚。” 段西山心里纳闷这宋衍到底是何打算，若说他要为敏慧抱不平，可如今这样倒像是要将敏慧拉入这浑水当中。而此刻看来，更像是他段西山得罪过宋衍，他要借着敏慧来报复自己。 别说段西山弄不清宋衍到底要如何，就是宋衍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要如何了。他平日绝不是这等不依不饶的人，可如今见了段西山，却始终觉得心里不舒坦。 “宋将军一向待皇姐好，朕记得年幼时最喜欢同将军和皇姐一起偷偷溜出宫去，回来被母后发现，还好一顿教训。” 敏慧听得段琮说这话，心里不由送口气，慌忙接过话岔儿。宋衍心里虽然多有不舒服，可皇帝都已经有心换了话来说，他个做臣子的哪还敢不从。 宋衍瞥了一眼一旁低着头的段西山，看着他那样子，原来心里的一股子不甘心在此时此刻却突然略觉心酸。那身影单薄瘦削，又孤单的很。他们几人家长里短的聊着，仿说所有一切都与段西山无关。 这等境况看在眼里的不止宋衍一人，还有此时扶着段西山归位的青竹。只是，此青竹并非彼青竹。 “不是都说了你不可进宫么，怎么还是来了？” 段西山话虽说的不好，可心里在简单这人的时候，心中却不觉轻松不少。 “怎么不论我伴作何等模样你都能认得出？” 段西山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从来都是这不正经的模样，也不会想到其他人去。”说了这话，段西山顿了顿，说道，“你实在不该来。” 青竹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来，哪里能看到别人皇家的人这般欺负你。” “噤声。” “放心吧，别人瞧不见。”青竹将人扶着坐下，却并未松手。 “怎么浑身抖成这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二人的亲密，却落在了宋衍的眼中。 ………………………… 手机码文实在无能。。先这样吧。。后续再修。。。对不起乃们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假扮青竹（上） 段西山此时内里疼痛不堪，若不是此时扮作青竹的凤栖扶着，只怕就要立时倒地。凤栖抬眼瞧着脸色依旧因为那胭脂而略带粉红的模样，心里似乎这才明白，为何这人总是上浓妆，不似为美，只是为了掩盖些什么。想到这里，捏着段西山的手便不由紧了紧。 他二人这般状态瞧在别人眼中自然是不大成体统。只是这事，太后不开口，陛下亦不开口，那别人自不能开这个口。可有人偏偏还就是瞧他段西山不顺眼，非要同这上头之人作对，将话说了出来。 “太后，陛下，臣有些年头不回京城，以往只是听说男风在咱们大祁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如今看到西平王爷，才真正相信，这大祁果然是民风开放。不知王爷身边这位，可是成了亲过了门的王妃？” 太后和段琮听宋衍这么一说，不由望去段西山那里。 而原本打算让凤栖退下的段西山在听到宋衍这话的时候不由一顿，随即便紧紧拉住凤栖，将身子靠在凤栖身上。 “若是太后允了，本王倒是真有意将他立为王妃，倒是省了不少事呢。” 段西山眉眼一弯，笑的开心，拉着凤栖的手还摸个不停，倒是惹得凤栖也不由一笑，只是不敢太过嚣张，低了头去抿着嘴，到让人看了像是他在害羞。可实际上，附在段西山耳边轻声说的话却是让段西山恨不能打他一顿来。 “今日这话我可记下了，三媒六证的可要全乎才好。” 奇了的倒是今日的太后，竟然出声帮衬着段西山：“西山自小便去了西平，那里想来也不忌讳这些东西。他身边那人也是伺候他的老人手了，想来他也依赖惯了。将军若是有哪里看不大惯的，只管不要理会便是。” 段西山那笑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就硬生生的僵到这儿了，只是那一瞬，他便笑的更欢：“太后说的是。宋将军，本王一向孟浪惯了，若是将军看的哪儿不顺心，只管不理会便是。” 他举杯便要喝酒，却被凤栖一把拦住。段西山摇了摇头，示意凤栖莫要多管闲事。这酒他一定得喝，若是青竹，他一定不会拦着。所以，凤栖不懂有所动作。 凤栖看着段西山一饮而尽的模样，洒脱的很，可额头上的汗珠子却泄露了段西山此时的境况。但他凤栖，堂堂的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此时却什么都做不得。而眼前这些人，如同牛鬼蛇神一般的要将这纤弱少年吞噬殆尽。 “陛下，今次的舞娘的确漂亮，舞姿也甚是妖娆啊。”段西山只是死死盯着场中那歌舞升平，不时发出赞赏来。 可不管是段琮，还是太后，亦或是其他二人，皆是不答话。段西山坐在下席，离他们也远了些，他们几人的聊的什么，全然听不见。听不见才是好的。 凤栖此时只是定定看着段西山，瞧他唇色略泛白，知他大约不大舒服，便靠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段西山也不管他是否做的不妥，只觉此时此刻能够靠着这具身体，温柔安全，也让他不那么辛苦。 “谢谢。” 凤栖淡淡一笑，只是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此事他笑中带着几分心疼吧。 “说的这话作甚。你只要记得来娶我做你的王妃便好。” 段西山被他逗得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任由凤栖轻轻环抱着他。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在宫中一定要行事小心。家宴一结束，我定是要被留下守岁的，你便呆在宫外等着我便好，切记不可乱跑。” 若不是此时地方不对，凤栖真想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好好的亲亲他。 “王爷这般关怀下属，可当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难怪青竹那小子竟是抱了不一般的心思来。啧，这事回去还要同段西山好好的说道说道才是，别不明就里的谁都关心，倒是把一干人等的心搅得不得安宁。 “你好歹正经一些，同你说的这都是要命的话，你……” “你说的话句句要命呢，何况是这句，放心吧，这事，我还是有些分寸的。” 说道这儿，凤栖又想到那些时日被留在宫中的段西山一回来便伤成这般，心里实在不放心：“你，当真是留在宫中守岁的？” 段西山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应答。凤栖心里却没了底。段西山答的嗯，他便知道，恐怕没这么简单，更何况，今日这家宴上，那个什么西北大将军处处与段西山作对，只怕这事，也是善了不得的。 二人各怀心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宴就散了。果不然，不一会，段琮身边的大太监过来请了段西山留宫守岁，而敏慧公主则陪着太后回了凤鸣宫。 “高显，送宋将军出宫。”太后发了话，高显点头应是。 这话却是被宋衍打断：“多谢太后圣恩，由西平王爷身边的这位送臣出去便可。臣记得，皇亲贵胄留宿宫中，外臣同家奴皆不可久留，想来也是顺路。 宋衍说这话不过是想看看段西山反应，谁知，段西山只是低头不语，竟像是没听见一般，倒是太后神色不佳。 “青竹，好生将宋将军送出去吧。 而此时，松口气的，才是段西山。 宋衍行礼道谢，走到凤栖身边时候顿了顿说道：“就劳烦这位青竹公子了。” 凤栖挑了挑眉：“不敢，能伴将军走这一段路是青竹的荣幸。” 宋衍一笑：“难怪得西平王的宠爱，这张嘴的确是会说话的。可你别忘了，得宠的可都死得早，只怕你今日与西平王恩爱尽显，明日便不知死在何处了。” 凤栖自然明白宋衍说的是何意，只是却不明白，他为何单单对段西山的事如此上心：“小人这里自然由王爷看护着，是生是死的，小人也都是甘之如饴，不牢将军操心。倒是将军，天黑路滑，要看清脚下在行走才好啊。” 方至宫门口，便见着高显过来。宋衍哼笑一声：“多谢青竹公子，也请青竹公子自己小心才好，不然伤了西平王的心，只怕，谁也找不出第二个青竹公子来了。” “青竹公子请留步。”高显这一声喊的真是及时，凤栖挑了挑眉，趁着高显还没走到跟前，便低声对宋衍说了句：“不论是我，还是西平王，都还请将军少操一些心来，留着力气回到西北去好好守着边疆，也是为国效力。” “青竹公子，王爷那里等着呢，让臣过来唤您一声。” 凤栖跟着高显走的潇洒，只留下宋衍迷了双眼，死死盯着那凤栖看：“哼，不管是你，还是西平王，只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咱们就走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揽罪责 大年初一，群臣早会。段西山当真是躲着宋衍去大殿的，大老远见着了也当时眼瞎没看到。也亏得其他一干朝臣簇拥着宋衍，倒是省了他不少尴尬来。一边是众星捧月的西北大将军，一边是面带嘲讽身单影只的西平王，两人越过人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宋衍神色略带焦急，而段西山则是波澜不惊。 “王爷，年好。” 突然一声出现，倒是吓了段西山一跳，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来人，只不过是感叹，如今没了功夫在身，竟然连有人靠近都不知晓了。 可待看清来人，段西山挑了挑眉：“甄大人？”这倒是奇事，甄荀想来是避自己如蛇蝎，今日到同自己打起招呼来了。后来仔细一想，便笑了笑说：“年好。宋将军在那一处。”说着，还替他指了指方向。 倒是甄荀，弓着腰身，低着头，也瞧不大清楚面容神色，只是语气平淡回到：“将军西北征战，劳苦功高，自然有的是人问候，臣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段西山笑了一声，甄荀也不知他是何意，便抬头去看。妆容如鬼魅，可若细细瞧去，五官精致如细雕，眉眼之间神色真切，那一抹嘲讽与伤痛，衬得此时段西山苍白瘦弱，这与甄荀记忆中段西山的模样全然不同。 还未待甄荀反应，段西山便信不走开。 段西山心中不愿去想甄荀那句“自然有的是人问候”，这句话实在伤人，尤其是他如今五脏六腑俱是伤痛，满腹怒火委屈无处撒的时候，他更听不得这话。 他也不愿见着甄荀在此处委曲求全的模样，何必。讨好他段西山也没得什么用，倒不如快走几步跑去宋衍那里来的实际些。 甄荀也不作声，只是跟在段西山身后，倒惹得段西山极为不快。可你也不能说什么，这当朝为官的，走的路可不都是一个样，统统朝着君正殿。 只是今日这路实在漫长，走不了几步便又被人叫住。 “王爷行色匆匆，臣都来不及同王爷问声好。” 听了这声儿，段西山头也不回，只是冲着甄荀说了句：“甄大人，宋将军来了，正好你二人攀谈攀谈，也少他人打扰。” 若是宫中能纵马而行，只怕段西山这会儿可就要快马加鞭的离开这儿了。 只留下宋衍与甄荀二人面面相觑。 “将军年好。” 宋衍冷眼看之，右手虚扶一把说道：“甄大人多礼，久闻大名，今日一见，风采果然盛重，难怪西平王会另眼相看。” 这后一句话说的实在夹枪带棒。谁不知这容貌好的，若是同西平王搭上界儿，那便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人却偏生要说出来。也亏得甄荀心平气和，只是作揖行礼说了声：“是臣荣幸。” 听他这么一说，宋衍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出不出来。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便大步离开。 甄荀此时才抬起头来，看向宋衍身影，只是他面容平静无波，实在难知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入了朝堂，熟人倒真是不少，文官武将段西山倒也都认识。只是懒得多言，便站在一旁，闭目养神。 凤昭见他如此，不由吃惊。往日里段西山虽然张扬，可在皇帝与太后面前却极为小心谨慎，也的确内敛沉稳不少。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能觉察不出么。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如今这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心想向前一步同他言语几句，却见着他周身散发着明明白白的意思，勿扰。 凤昭不由叹了口气。 “怀舟可是有心事？”一旁沈韶听见凤昭叹息，不由出声。凤昭却也只是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不过，他的确有心事。 许是因备着过年的事，段西山有段日子不来刑部，吏部一案也少有过问。凤昭与楚臻二人也颇有默契，没人提及这事，皆因彼此心知肚明这段西山到底是哪边的人。这案子，说是审吏部的，实则矛头直指徐敩，若是扯出徐敩来，这牵连就广了去了，能将整个吏部血洗一番都不为过。若是起初他二人还没瞧出什么来，那接连几日的探查也让他们明白，这案子，审不得，却不得不审。而为何是他二人主审，想来不过是因为他二人并不是薛家的人马吧。 自那日段西山警告凤昭莫要轻举妄动之后，凤昭却是同楚臻依旧按步行事。正好的段西山也不再来刑部，便不再报备于他，倒是省却不少事来。只是凤昭心中却实在不安，也不知是为了段西山，还是为了凤栖。 楚臻出言道：“你那亲弟果真好本事，竟能将西平王哄的不再来刑部。” 这话说罢，便见着凤昭眉头紧锁。楚臻知是自己言辞不当了，可这话说出去若再要收回，只怕二人会更加尴尬，遂是不再多言。 只是凤昭却突然开口：“他心思细密，绝非一个凤栖就能将他拦住不来刑部。” 楚臻一愣，竟是没想到凤昭对西平王评价竟如此之高。不过有了这话，细细一想，楚臻却不觉得凤昭是因了他说凤栖而气恼，只怕是因了别的事来。 思及此，楚臻又加一言：“既然如此，以后做事还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是能从令弟那里探听出西平王近况便是再好不过了。” 凤昭点头，却不言语，楚臻接着说道：“那边说他这些日子也未去梨园那里，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这事你当同韵止去说，在凤栖那里，他的话可比我的话要管用上许多。” 楚臻咧嘴一笑：“状元郎倒是个性情中人，成，这话，我寻上哪一天同他说说。”说道这里，楚臻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搭手在凤昭臂上，轻言：“那人若掌权，薛家定会一个不留，至于段家兄弟……” 凤昭哪能不知这些，段家的兄弟里头，恐怕那人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段西山。 想到这儿，凤昭再次朝段西山望去。每每见他，都比之前要更加消瘦一些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二人就不那么亲厚了。以往他同段西山同站在一道，了解他诸多事情，替他分去不少忧愁，可如今，他被一堵墙隔在外面，近不得一步。 或许楚臻说的对，去找凤栖问问，便能知道则个。 朝堂之上也无甚重事，不过是三省六部各个官员述职上奏，都是些芝麻绿豆的事。其实，就算是要有要紧的事，也没人会在这大过年的触这等眉头来，不是找死么。 可三省六部没要事相奏，可周文这里却有了动静。 “陛下，御史台，刑部两位大人日夜辛苦操劳，臣却碌碌无为，实在羞愧，遂是自作主张，遣人去了趟泺源，收集了一些证物账本来，特在今日呈给陛下，请陛下过目。” 谁也没料到，竟又是这御史台中丞周文挑了这话题出来。 “呈上来。” 段琮心里纳闷，太后那里并没有知会他说让人去泺源直接查徐敩。而原本说定的年后再做处置，竟然让这周文放到了年初一来。他结果账本，一一瞧去，竟是事无巨细。吏部谁谁何年何年任何职，缴银两多少，真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这都定不了徐敩的罪，那可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周文，你从何处得来这账本？” 段琮问话，声色俱厉，周文也吓了一跳，慌忙跪地。 “回陛下的话，这账本是吏部一人所递，只是这人是谁，却无从知晓。” “周大人做事当真顺遂，要查谁，这谁的账本就能飞了过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谁都没想到，一直老神在在的段西山突然出声发话。别说周文愣怔，就连宝座之上的大祁皇帝也不由惊到。 凤昭此时满面忧色盯着段西山，似乎是要看穿那一张胭脂面具之下的他，到底是作何打算。 而楚臻也是一愣，他一直以为段西山是站在薛家这边的。 “西平王这话何解？”段琮出声质问，只因段西山这一句话，惊得四座皆起，尤其是宋衍，神色目光皆是放在了段西山这一处，他怎能不气。 段西山跨出一步，走到周文跟前，看着周文，话却是对段琮说的：“周大人为官多年，怎会不知官场险恶。这么一本不知是何人放在你手边的东西，你就能拿来上奏天听，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周文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他自己也觉奇怪，明明只是个少年，可这人一往他跟前站，他就怯的很。 “朕倒是忘了，西平王是此案主审。周文，你若是得了这等证据，竟不交给御史台或是刑部处理，这也就算了，可西平王这里你也不知会一声，做事实在是有不妥。” 段西山朝着段琮行礼：“陛下明察秋毫。只是，臣不是因这件事而出言，臣不过是觉得，周大人行事实在鲁莽，这等证物，还不赶紧的交给刑部好好核实，竟是瞒而不报，放到了这年初一的早会上来，毁了人的心情。” 听他说了这句话，一干朝臣才露出一副合该如此的神情来。是了，他段西山合该是这等不学无术的模样，不然，说出那番话来，倒叫他们情何以堪。 段琮皱了的眉头此时也松开：“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段西山微微一笑，看向凤昭，说道：“自然是治罪于刑部尚书，如此疏忽大意，若不下罪，只怕不能服众。” 谁都没想到，这一开始义正言辞却不是针对周文，而是在这儿等着。就连凤昭此时被他弄的也懵然，全然不知所措。倒是立于旁边的沈韶反应极快，将人扯了一下，凤昭才慌忙出列跪倒在地。 “臣该死。” 段琮却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凤昭，只是不顺眼的瞧着段西山，说道：“若说下罪，为何只凤昭一人，当日主审，你与楚臻俱是有份，单单下罪凤昭岂不有失公允？” 楚臻听到段琮提及了他，也是慌不迭的出列跪地，心里却恼恨这段西山实在多事，竟是牵扯出这许多来。又觉他实在是蠢，能将他二人牵扯进来，难道他西平王就能够摘的干净？ 可却还不等楚臻告饶认罪，就听见段西山说道：“陛下圣明。若说有罪，臣罪过之大的确是在他二人之上。臣甚为主审，品阶又高于二位大人，结果却因平日里散漫竟将这事疏忽了。还请陛下降罪。” 这下，是谁都不明白这西平王要干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夜探段西山 陆霜的话始终让凤栖心里头不安。他是知道段西山身子不大好，但却不知竟如此严重。陆霜只同他说了句不是长命的主，他心里虽还有侥幸，可他陆霜是谁？堂堂鬼判说的话，比那阎王还厉害。 可怜凤栖一颗心挂在段西山身上，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去看他，却又觉着，段西山必定不会讲实话告诉他。可不去看他，又想的骨头都疼，浑身都不舒服。 倒是陆霜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冷冷开口言道：“你该不是真看上那人了吧？” 见着凤栖不理会他，陆霜挑了挑眉：“我可跟你说清楚，你要是真看上他了也没啥，趁早的吃干抹净断了念想就行了。你什么美人没见过，哪个不是都倒贴给你的，何况你一向都是来者不拒。这个吞吃入腹了，心里也就不想了，赶紧的再寻一个就对了。不然啊，这人非折磨死你不可。我打眼一瞧，估计活不过二十。站都站不稳了，还怎么活着？” 凤栖恶狠狠看向陆霜说道：“他那是给凤昭气的。照着你说的话，但凡站不稳的都该去死了。”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也不是我咒他死啊，别人站不站得稳会不会死我是不知道，可那孩子，一定会。” 这一句话砸在凤栖心窝上，疼的他煞白了脸色，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陆霜也知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太过直白，可他也是为了凤栖好啊。 “你这次，不会是来真的吧？” 凤栖却答不上这话来。他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来真的，只是，这些日子看着段西山，心里头实在心疼。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这么可人疼的。起初是真觉得他有趣，一人分饰两角。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可后来又觉得，这人做事狠戾，又自私。但凡是自己人，那不论对错，都是对的，哪管别人死活。再后来又觉得，被这人护着的人真是让人妒忌。哪里就能得到这等的贴心来，小心翼翼，又不失温柔。让人心都要化了。不过可惜的是，能让他护着的人里头，不包含他凤栖。 尤其后面，他知道段西山竟然恋慕凤昭，且为他把事都办的妥帖稳当，最后只管让凤昭一路仕途路上顺当走，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要说是喜欢段西山，也不是，要说是嫉妒凤昭，好像也不是。只是见不惯段西山为了凤昭隐忍，也见不惯没人为他着想。 大约从那时候起，凤栖就生了这等心思来，想着，你护着别人，那便由我护着你吧。 念想好的很，按照以往经历，他段西山合该感天谢地的一下子就扑进凤栖怀里。可谁让段西山不是他凤栖以往遇上的美人呢。他对他好吧，他就往外推。不知缘由的，还要气上一番。而自己也却是怒气盛盛，又是喝闷酒，又是发脾气。折腾了自己半天吧，结果还是放不下。他也问自己啊，为啥就放不下。他二人也没啥过节，也没啥交集，甚至连点儿交情都没有。可他一见着人家，心里头就高兴，就快活，就心痒想要将人抱在怀里。 这不，不但自己来看人，还拖着陆霜来给瞧病，可还不敢让人知道。再没这么窝囊的人了。 只是，这一看，似乎是更放不下了。 想到这里，凤栖猛然起身就走，却被陆霜一把拉住：“你做啥去？” 凤栖扯过自己的袖子，回头望了他一眼，冷冷说道：“看看我的美人去，怎么？” 这话倒是把陆霜噎着了，手不由的就松了开，还没反应呢，人就不见了。陆霜喃喃一句：“自己要拉我去看，现下又待我凶的很，莫名其妙。” 凤栖偷偷溜进西平王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心里头奇怪，这都大半夜的了，还能去哪儿？方要走人，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药，我是看着他吃下去的。” “哼，谁不知道你待他什么心思，这话我信不得。” “你若想在主子面前邀功请赏，我不拦着，可你别忘了，这西平王府的事，是我的事，主子那里也是允了的，她亦知道我心思，可也知道我身负家仇，没人比我更想他死。” 这话一说出来，那人便不出声了。 “我只同你说一句，脉象我是把过的，他如今那唯一一成功力也消失殆尽。今日早会回来，是下人扶着进来的。日后，不用主子动手，他也活不过成年了。” 凤栖听了这话，睚眦欲裂。他认得那声音，不是青竹又是谁？！ “好，我且信你这一次。” 一时寂静无声。凤栖大气不敢出，只等着青竹离开，这才飞快越过西平王府去了别处。一路上，他都心惊胆战，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段西山。他从那一日就已经觉察出青竹的不忠，可却从没想过，青竹留在段西山身边是要害人的。那个他口中的主子又是谁？为何要置段西山于死地？而如今，段西山人在何处？为何不在西平王府？他知不知道这青竹是何人？ 突然，凤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竟然掉了头，朝着梨园奔去了。 有了西平王府这一遭的经历，凤栖似乎是学了不少，进了梨园也不张扬，只是静静寻了柳沁心的厢房，就在房顶上，扣开一块瓦，朝下看了去。巧不巧的，一眼就望见了段西山苍白的脸。 “我只问一句，那女婴现如今安排何处？” “王爷可别忘了，当日你交给我时，可是说过的，不管她去向？如今又问我要，这不大合适。” 段西山冷笑一声：“当日的确没想到五哥会小动作不断，若是知道你的打算，我断不会来麻烦五哥。” “王爷说的话，我可听不大懂，我被你废了双腿，心里虽对你怨恨，可最后也是你找人替我医好了，这份情我还是记着呢，更何况我这条命都还是你给的。我又哪里敢做些什么小动作来？” 凤栖半天没听见段西山动静，不由探了探头想要看个仔细，却见着那人身影一顿，竟是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好走，刚好让凤栖瞧不见了。 “这臭小子，竟然还敢避开我！” “这京城之中到处都是你的人马，真当我是瞎子？更何况，你动静实在太大，别说是我，只怕太后那里也不会全然不知晓。不然，你以为，为何……” “如何？”柳沁心等他下句话，却左右等不着。此刻他心中也被段西山说的发毛。他一向看不透自己这个弟弟，看不透他为人，看不透他做事。遂是他说出的话，他也要猜上一猜，不然只怕他九曲十八弯的，能将自己绕进去了。 “只是提醒你，这毕竟是在上京，上头的人就是在不中用，还有他薛家撑腰。你不管这天下姓什么，可它如今却不是你的。只要上头的人翻了手，你就得跟着翻了身！” 柳沁心哈哈一笑：“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说我不敢做些什么小动作来。倒是王爷您今晚上如此模样出现在梨园，就为了要一个女婴，实在让人奇怪，该不是王爷您有什么小动作吧。” 段西山本是想说吏部一案的事只怕就是段瑾所做小动作引起，可他心里也有担心有。这段瑾心思缜密，若是他说了吏部案的事，只怕他会联想到悦晚身上而若是这样，到时候段瑾就更有拿捏他的筹码了。 “既然五哥始终不肯告知我女婴去向，那就算了。不过做弟弟的今日还要同你说一句闲话，青天白日下，你就是影子动上一动，都有人瞧的见，更何况，你不单单只是影子动了。” 说罢这话，段西山不等柳沁心回话，便出了门。屋顶上的凤栖，看见段西山也没去追，倒是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柳沁心面前。 “喝，今个真是热闹，前脚才走一个后脚就又来一个。你们二人说不来就都不来，说来，就都一块来。倒是约好的呢？” 凤栖也不同他调笑，倒是让柳沁心吃了一惊，再敲凤栖面色，只怕锅底也没他的黑。 “怎么？” “你交给我那女婴，是用来干嘛的？” 柳沁心一愣，随即说道：“今日到真是奇了怪了，个个都来问我女婴的事。成，也不怕跟你说，那女婴，日后用得着，你可得好生我给看养着。” “那是谁的？” “反正不是我的。”柳沁心这么一说，自己倒先笑了出来，随即瞧见凤栖还是黑着脸，又改口说道：“人是西平王送来的，不过听着最近风声，瞧着徐敩要不好，只怕，这女婴就是驸马的亲子。” “哦？” “怎么？不信？其实我也不大信，他段西山不是这等为人，除了太后和段琮，他不大跟人亲近。能救徐敩的孩子，也说不过去。不过，信不信的人都在我这儿了，以后不管是徐敩，还是段西山，也都算是在我这拿捏着，你只管将人养好就成。” “你自是放心。” 这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倒是柳沁心不由皱了眉头，这人几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跟随 第五十二章 凤栖也不知是第几次跟着这人身后走了，还次次都被发现不了。可这每跟一次吧，心里头就软一分，凤栖有时候想，若是在这么跟下去，只怕一颗心就化成一滩水，再也找不着了。 段西山一路走的踉跄艰难，加上又是天黑，也没个人在身旁伺候。几次看着就要跌倒了，却稳当当的又站住。吓得凤栖在后头一会伸手想扶一把，瞧着没事了，又赶紧的收回来怕他瞧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是一长一短。后来凤栖走的快了些，便能踩着段西山的影子。他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可段西山却不由摇了摇头。这人要是跟着，就好好的跟着别让他发现，可如今这样，是想让他发现，还是不想让他发现呢。 他一步都未停，只是开口说了话：“你跟了我一路了。” 凤栖听了这话，才惊醒过来自己竟然已经跟得这般近了。 “路宽，我愿意这一道走着，怎么，不成啊？” 段西山兀自笑了一笑，侧身让了条道出来，右手一伸，做了个请，凤栖当场就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路宽，你也是走这一道的，只是我步履慢的很，挡了你的道，想来你着急的很，便紧紧跟着我，说不定的，还踩了我的影子泄恨呢。” 段西山说的不紧不慢，倒是把凤栖臊的脸红。虽说不是泄恨，可还真是踩着他的影子好玩呢。这小子，后脑勺张眼睛了不成，这都知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反正脸也丢到他这儿了，索性就耍个赖皮。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揽住，说道：“这话说的，哪能呢，路虽宽，可我不识途啊，这不就跟着您占个光，也好认清了路么。” 段西山也不挣扎，实则是没了力气挣扎，就这么倚靠在凤栖怀里，竟是觉得此刻安宁温暖，不由就贪恋了几分。 “跟着我，可是认不清路，走到沟里去倒是有可能。” 凤栖哪能不知他说些什么，心里一痛，手臂紧了紧，将人往怀里再带了一分。 “你以为这沟里头是说走就能走进去的？要不是有人带着，还真不好走。反正我这人，没往沟里头去过。还是那句话，沾了您的光，我还真能走着一回。” 段西山叹了口气：“你年长我许多，却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来。” “我哪里有年长你许多，不过只是差些个年头罢了，说的我多老似的。”凤栖让人踩着了尾巴一般，简直要炸毛，惹得段西山是哭笑不得。这人听话的重点是不是有些问题，他们说的是这件事么…… “你不老，是我老。” 凤栖微微一笑：“可不是么，您是老资历，老经验，若是由您带着，只怕我衣食无忧。” 原本不过是单手揽着的，此刻凤栖却伸了另一只来将人圈在怀里。下巴颏搁在段西山脑袋顶上，轻轻蹭了蹭。这月白风清的夜里，倒是温馨不少。当然了，只要没这段西山总煞风景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跟着我，只会没命，自然是衣食无忧了。” 凤栖无奈：“你就非得说这话来挤兑我？” “不是我挤兑你，只是如今现状摆在这里。”说道这儿，段西山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你去了梨园？” 凤栖眼皮子直跳，也不知该不该答这话。本还是在心疼他的，却听了这话以后，不由的紧了精神。 “怎么？不兴我去？” “不，只是觉得实在是巧，你我总是同时出现在那里。你方才说要跟着我一同走到沟里去？” “不错，难道你改主意了？”凤栖先是诧异他问了这话，接着便是有些糊涂来，不知段西山到底要说什么。 “好，既然这般，我给你机会跟着我。先一条，柳沁心是不是将女婴交到你手里了？” 凤栖浑身一僵，方才脸上那一抹温情消失殆尽。 段西山自然感觉出他此刻反应，不由心里冷笑一声，果不然都是这般。 “怎么？是我说中了，还是觉得我这人实在势力？”许是怕凤栖答话一般，段西山又接着说道：“我说过，跟着我只能往沟里走，这是你自己选择，你就的应下我这一句问话，你若应不下，那便走人，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就是再宽敞的地界，咱们俩也绝不能相容。” 凤栖双臂撑住他的肩，将人推远，可却又不松手，只是死死扣住，段西山只觉肩上疼痛不断，不由皱了眉头。 “你非得这般同我说话？” 段西山嘴角一弯，眼里尽是嘲讽：“我一向这般说话，怎么，凤庄主不知？” 凤栖死死盯着他，神色委屈，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倒是看得段西山心头突然一颤，旋即又扭了头到一边去。只是他这一扭头，却错过了凤栖的一抹笑意。 凤栖自然知道段西山就是这种人，但他也知道，段西山人心软，他就是再恶毒狠戾，也不过是个少年人，更何况，他还不是那么恶毒狠戾呢。虽说被他利用，心里的确不舒服，可只要能同段西山搭上边儿的，利用就利用吧，到最后，还不一定是怎么个境况呢。 “我自然不知你一向说话如此。我所知的，不过是一个妆如戏子的少年人，每日里硬撑着做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我瞧着累，就想过来把那一层壳给敲碎了。啧，谁知手上的家伙没准备妥当，壳倒是没敲碎，可把自己伤着了。我就整日的琢磨着怎么能把家伙磨利索了好来再次寻上这少年，结果琢磨琢磨的，就把自己琢磨进去了。” 说道这儿，凤栖伸手捏住段西山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掰了过来，一顺不顺的盯着看。他就喜欢看见他眼里都是自己。 “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凤栖不介意他这般冷嘲，反而笑嘻嘻的凑过去，两人都快面贴着面了，唇齿间只怕一个动作便要挨上去了，段西山要往后撤，可凤栖手快，一把揽住腰，往跟前带了带，说道：“对，我是吃饱了撑的，我家里头粮食多。我若跟着你会走到沟里去，那不若换你来跟着我，我保你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段西山心里一动，面上就柔和了几分，可转瞬便消失了。可就是这般，凤栖也看了个仔细，一丝一毫的神色都没放过。他知道，此刻的段西山待他有些不一样了。 “玉白……”夜色正好，月光皎洁，映衬的段西山实在是美的让人心痒，更何况他此时此刻这么全心全意的望着自己，以及方才那眉眼间的一抹柔色，实则是让凤栖难以把控，轻声呢喃一句，凑过去，便要吻上段西山，可却在此时听到了又一句煞风景的话来。 “那女婴，是否在你那儿？” 冷冰冰的面孔，冷冰冰的质问，凤栖心中的火一下子便熄灭了。他忘了，眼前的人是西平王段西山，不是那些个脂粉美人吃自己这一套。 段西山瞧见凤栖不说话，心里大约想到什么，抿了抿嘴，旋即冷笑一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是不是，不会白要你这答案。” “哦？” 听的他这声，段西山心里也顿时冰凉，冷笑变了意味，敲在凤栖眼里，那笑是无情的，却是矜持贵重的，带着一丝骄傲，只是他完美想到接下来，段西山会说这等话来。 “你跟了我许久，又同我玩闹了许久，我大约揣摩出你的意思来了。你不过是瞧上我这身子了，成，我给你，前面有个东升客栈，咱们去那把话说清如何？”说道这里，段西山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任你施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宫外话凤栖 出了宫门，段西山就见着青竹身边站了一个人。他只有一瞬愣怔，便不再多做什么神情，只是走到青竹一边，说了句走吧。他刚应付完凤昭，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应付他弟弟。只是可惜，段西山心里头想的倒是好，但偏有人不如他的愿，就这么被这人一把拉住了。 “如今连一声招呼都不愿打了么？”凤栖一顺不顺盯着段西山，可这人却只是低着头不语。他在这儿等了他半晌，等的他以为自己都要冻死在这儿了，才见着段西山的身影。想着，要是他同自己说一两句话，他便不再气恼，可谁成想的，这人竟然如此无视自己。可他有心想要责问他，却见他神色间俱是疲惫，实在不忍心，也心疼的很。 “还请凤公子松手，我家殿下本就同你不熟，又何来招呼可打？”青竹厉声斥到，他确实不喜欢这人，泼皮无赖一个，对段西山也绝没抱什么好心思。可更让青竹觉得不安的是，段西山似乎对凤栖比对别的人要宽和许多。不，段西山对人从无例外，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凤栖却是不理会青竹半分，只是盯着段西山，只是等他一句话。 他这几日都抓心挠肝的想着段西山，恨的人牙疼，又想的人骨头疼，不管怎么着都让人疼的不行。以为油盐不进吧，可又偶有脆弱时候被他凤栖抓个正着，可以为能趁虚而入吧，却又才发现这人当真还是个油盐不进。 邵谊说他这是吃不到的念想。 他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以往的美人们，不管冷清的，还是无情的，哪个不是三哄两哄之下就随了自己意愿的。只有这个不行，只有这个真是摸不透看不清，只有这个，让他抓心挠肺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他干脆来找他，来看他，来问他要一句话。 可段西山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的。 凤栖使了劲儿将人拉近自己，段西山还未作何反应，倒是青竹气急了，出手成爪就朝着凤栖袭过来。却见凤栖侧肩躲过，又趁机的将段西山往怀里带了带，腾出一只手来，劈掌就朝青竹门面去。掌风凌厉，虽说不是要命的势，但想来带着怒火，只怕挨上去也是个重伤。 眼尖青竹躲闪不及，段西山才轻出声：“你要如何？” 听了这话，凤栖想收掌，又觉不甘心，只是将内力收住，狠狠给了青竹一巴掌，将人扇到了地上去，仔细一瞧，嘴角处俨然流下血渍来。 “你主子都未发话，一个做下人的，竟是如此咄咄逼人，哪里学来的规矩？！” “你！”青竹气急，想起身，却撑了半晌，也未能果。 “他的规矩是我教的。” 凤栖看着段西山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意，心里头是气，也是酸：“对，都是你惯出来的，不然他也不敢给你……” “够了！” “怎么？不敢让我说出来那是个什么货色？”凤栖气他明知这青竹是什么人，竟然还如此相向偏袒。难不成，他看上这青竹了？ “与你何干？凤栖，咱们之前话也说的很清楚了，桥归桥，路归路，该怎么走，想来你比我更加清楚。” 凤栖恼他这话说的绝，赌气似的说道：“什么桥归桥，路归路，我没听过这话。再说，桥与路，你走过的，我也走过，各归不了各的，已经走到一块去了。” “休要在那里胡言乱语，快放开我家殿下！”青竹着急，眼见着这人就把段西山抱在怀里，心中一股子气闷，只恨不能将凤栖撕碎。可就凭刚才这一巴掌，青竹知道，若要撕碎这人，只怕十个百个青竹，也做不到。 “我要给的，你自己不要。”段西山凉凉说了一句，心中却只当凤栖是反悔了当日没应下他说的话。 “你给的，我要，可我还要一样东西。” 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胸口处的那只手，段西山笑了笑：“无心之人，给不了你。” 凤栖那一只手贴在段西山胸口上，带着一丝温热，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这些都让他悸动不能自已。 “那这扑通跳着的，难不成是我的心？”凤栖低头，原本应该落在唇上的吻，被段西山侧脸躲过，就轻轻落在了脸颊上，“下次要说狠话的时候，可不兴在我面前说这种的，只会让人更心疼。” 就在青竹随手抓起一把石子儿朝凤栖丢过来的时候，凤栖松了手，多了开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凤栖这一松手，段西山竟是没站稳，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 凤栖一惊，慌忙过去将人抱起，只是觉得段西山此时浑身重量往下坠，当真是站不起来了。 别人不知为何，可青竹却明白，这是那丸药的事。凤栖瞥了一眼青竹，瞧见那惨白脸色，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看向青竹的那眼眸中似是带刀一般，恨不能将他活剐了。 “青竹，你若还能动弹的了，就过来扶我一把。”段西山始终不理会凤栖，到这个时候，也只是叫青竹过来扶他。 凤栖冷哼一声：“你家我熟门熟路的，不用他扶你，我来。” 说罢这话，一把抱起段西山就走，留下青竹在那一处着急半晌才起身。可就是这一慢脚的，竟然就已经跟不上了。等到了西平王府，却是根本没见着段西山回来。 ----------------- hi~o(*￣▽￣*)ブ我回来啦~~考试考成了个渣~~请祝福我死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惹纷争 凤栖一把抱起段西山可就没想着把人往西平王府里头送，直接抱着就去了他在京城的那座小院。一路上是任由着段西山拿着那柳叶刀抵着自己喉咙，他也面不改色，脚步生风的往小院赶去。 只是，在段西山看不到的地方，凤栖不由嘴角弯了个弧度来。他知道，段西山从来都没想过要他的命。 “你府上那些个太医御医江湖郎中的实在不顶事，不如我小院的神医厉害。让他瞧上一瞧，保你治百病。” 段西山不说话，只是死死捏着那柄小刀。凤栖却是接着说道：“到了地儿了，我任你刀剐，这会的手先放下来歇一歇，可好？” 听到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凤栖不由低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心疼，不由也叹一句，活成这般又是何苦。 一路抱进了小院，正巧的就碰见了陆霜过来。陆霜抬眼一看，不由撇了撇嘴：“啧，可是舍得将人带回来了。” “成了，少废话，快过来给瞧瞧。”凤栖不耐烦他这会了还插科打诨的。 还没等陆霜发话，就听见段西山出声：“不用。凤栖，你请我来你处做客，我这也算是来过了，方才你说的，等我到了地儿，你便任我刀剐，呵，那到不至于，只要你放了手，让我从这里出去便好。” 陆霜还没被人这般驳过面子，当即就冷哼了一声：“你还真当这里是医馆药铺啊，说来瞧病就来瞧病，走的还真是方便。” 段西山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陆霜，觉得这人虽然年长他许多，却没什么心眼儿。心里头想法太直，嘴上也不怎么留德，在这江湖之中能混到如今地位到也算是个奇人。只是在段西山看来，他却是最不足为惧的人。 “两条腿在我身上长着，我自然是走的方便。” 陆霜心高气傲，走到哪儿不都是被人敬若神明的捧着，却没想到这小少年竟然如此张狂，当即开口讽到：“果然是腿长在你身上，不然怎么都到凤栖怀里，让人抱了回来。” 段西山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太大变化，脸上也因着脂粉，看不清脸色。可凤栖却知道，他此时定是脸色苍白。因为那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泛白的骨节也处处透露出段西山的隐忍。 “陆霜！” 凤栖不由出声一吼，陆霜还未说话，倒是段西山冷冷笑了一声：“鬼判陆霜，久仰。” 陆霜吃惊他知道自己名讳，又觉，连朝廷中人也知他陆霜名声，顿时觉得得意非凡，便不由拿了架子：“西平王爷竟然知道，那想来你也清楚，找我鬼判看病，可不是容易的事。” 段西山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凤栖，这才淡然说道：“自然晓得，也明白其中规矩，遂是不打算让鬼判瞧病，也不想欠人人情。” 段西山抬脚就走，凤栖却一把抓住他手腕：“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得罪人。” 凤栖想都不敢想方才段西山隐忍的模样，一想就心疼的要命。他知道段西山能忍，可方才那些个动作，看在眼里，就是刺眼。 “得不得罪人的，反正也没碍着我什么事。” 陆霜瞧不惯段西山趾高气昂，更看不惯凤栖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当即提了嗓门说道：“哼，拉着他做什么，你只管的让他走，瞧瞧他能走多远。” 凤栖狠狠瞪了陆霜一眼，谁知陆霜还得寸进尺了：“段西山我告诉你，你这病，还真就是有我陆霜治得，只要你出了这门，你可真就没几年活头了。” “陆霜！你给我闭嘴！”凤栖鲜少发这么大的火，更何况是对着陆霜，他这一声吼，不但惊着陆霜，连带着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慌忙的赶了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谊一出来，便见着一忙怒容满面的凤栖，还有那一脸震惊的陆霜，心中便知这不知死活的陆霜肯定是触了凤栖的逆鳞了。 “难得的聚在一块，怎么一碰面就吵架，瞧瞧，这让外人瞧见了，多不好。” 陆霜一见着邵谊，心里的委屈可全就上来了，又听见他说了句外人，心里才觉舒坦许多，便又接着邵谊的话头说道：“哼，可不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来驳了自己人的面子么。我今天还就要把话说清楚。段西山，你就是个短命的相，能活得过十七八那算你命大。” 陆霜话音刚落，便觉掌风擦着自己耳边而过，随即反应过来，竟是凤栖出掌而来。若不是邵谊反应机敏，挡了几招，只怕活不过几年的就是他陆霜了。 陆霜怒目：“凤栖！你为了个外人，对着自己人下手，也不怕寒了一干人等的心！” 段西山也不插话，就在一旁静看。他此等模样自然是惹得其他人十分不快。都是跟着凤栖多少年的老人手了，今日却见着凤栖为了这么个人，和亲近闹的这般不快，换谁也不能觉得爽利开心。 邵谊趁机打量了一下段西山，面色沉静，周身举止沉稳，实在不像个少年，可体态身量却处处都是小少年的模样。若论样貌，的确是比陆霜差的太远，可若论心智，只怕十个陆霜也抵不过半个段西山。瞧他模样，分明就是要看凤栖与陆霜斗起来。只是不知他段西山心里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这事倒还真是邵谊错怪了段西山，他还真没打什么主意。他此时只不过是骨头疼的要命，懒得动，说不出话来罢了。他若是知道到这里来，竟是如此生事端，打一开始，便不会任由凤栖带他过来。 “凤栖，你也不必这样作态。鬼判所说句句属实，且他还说的算好。我这条命，活不活得过今年出去都还是一说，若是真能借鬼判吉言，获得过十七八，也算是我段西山造化。” “胡沁些什么！哪有人这般咒自己的！”凤栖也不再管陆霜，快步上前拉住段西山，轻声哄到，“你别管他胡说，医术这天下还没人超得过他，只管让他瞧上一两眼，看看便好。” “求着我陆霜的人多得是，倒是要低声下气求着这人来非让我看，何必！天下间我谁都看，还偏生就不看这姓段的！” “陆霜，少说两句吧。”邵谊眼看着凤栖就又要发火，慌忙扯了陆霜。陆霜也觉自己说重了话，本就下不来台，正好的邵谊给了机会，也不再吭声。 凤栖拉着段西山就要往里头走，却突然有人来报：“主子，外头有个个女子，自称女医，说是来寻他家公子的。” 凤栖和段西山皆是一愣。 “快请进来。” 却见来人正是云姨，一身素色短打扮，让段西山心里咯噔一下。平日云姨便是花枝招展，最喜绫罗绸缎，今天这打扮分明是去…… “公子。” 云姨谁都不看，径直走到段西山跟前，低声耳语几句，当下就见段西山神色剧变。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去，凤栖只来得及跟了两步，就看见明明虚弱不堪，却强自上马奔离而去的人的身影。 “你倒是轻车熟路，原本才说动他让他给陆霜看看脉象。”凤栖难免责怪云姨多事，好不容易才劝了段西山，这下全泡汤。 云姨冷哼一声：“架势倒是十足，我家公子不稀罕。” 陆霜才吃了段西山的憋，如今又被个女人嘲笑，不由大小声起来：“哪里冒出来个女医，竟在我栖霞山庄撒野！” 他这一出声，方才就看不惯段西山作为的其他人也不由跟了风：“就是，倒是架子大的很，以为栖霞山庄的人好欺负。” “闭嘴，今日多嘴的，怕是规矩还没学好！” 陆霜听凤栖这么一说，心里头更委屈，嘟囔一句：“倒是真为了那么个败类，拿整个山庄的人哄他开心，你倒是舍得。” 云姨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两声：“可不敢当这败类二字，你们栖霞山庄庄主愿意的事哪能轮得到你们这些个人多嘴。” “你！” 云姨不再多说，也赶紧的快步出了门去，只因她知道，怕是今晚不好过了。 而凤栖也不由忧心忡忡，那一会的功夫，他隐约听着徐敩二字，还不知今晚要生什么事端出来，只盼着段西山莫要再出事就好。 ---------------------------- 有花没花，有票没票，这些都无关紧要的。只要你们喜欢我的文，一句评，一个顶，都能让我高兴很久很久，谢谢你们竟然还没有放弃我，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徐敩之死 徐敩死了。 原本先是听得云姨同他说徐敩那里只怕在路上出了事，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快马奔回西平王府，便见枯枝等在一旁，只同自己说了这四个字。 若不是枯枝眼疾手快，只怕段西山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殿下，殿下可是身子哪里有不舒服？这会脸色差极了，我去叫云姨过来。” 段西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死死拉住枯枝的手，抖了个不停。这才几日，明明是要押解徐敩上京再审的，却竟然让人死在半路上。这事是不是宫里头人做的，现下也都说不清了。最重要的是，人还未审，命就没了，这死的也太凑巧了些。再一个，徐敩死了，公主这里怎么说？若是一个说不好，只怕公主不是要闹起来这么简单。更何况如今宋衍还在京中，谁都知道，他是公主靠山。 段西山始终觉得这事不是宫里人所为，不然也太蠢了些。更何况，这些日子，薛家活动实在太过频繁，朝堂位列也发生不小改变。周文突然从个默默无闻的中丞，成了炙手可热的宠臣。而薛辛，竟是从户部一跃，干涉起了吏部官员任职之事。薛怀定虽然是老神在在，不动不言，可段西山知道，真正拿主意的还是薛怀定。 这徐敩一死，若是解释不清，那便是太后与皇帝的事。薛家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至少薛怀定不会，也不能够在宋衍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干下这等蠢事来。不过，若是薛家许了宋衍什么，那这事，可还真就说不定了。 但若不是宫里人所为，那这事是谁干的，又要如何解释？平民百姓可不管你徐敩是死是活，管这死活的是朝中重臣，还有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可还没等段西山这里想出什么来，就听到外间有人来报，御史台中丞下旨来了。 枯枝慌忙将段西山扶起来，替他整了整衣衫，见着段西山脸上早已花了妆，不由出声：“殿下，您……” 话没说完，便有人打了帘子进屋里头来了。 枯枝怒吼一声：“放肆！未经通报，竟敢擅闯！” 只见周文提了皇缎圣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趾高气昂看了枯枝一眼，又瞥向段西山。段西山自然知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太后那里借来的威风，想在他西平王府里试试看管不管用。 段西山扯了枯枝一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接旨。 “王爷，不是臣逾矩，实在是陛下旨意下的急，遂是臣才顾不得尊卑礼数，闯了进来。” 段西山笑了一声：“周大人如今是陛下跟前红人，哪里说的上是闯，倒是府上下人莽撞，望周大人海涵。” 周文嘴角一弯，笑了笑，心里倒是不由叹道这段西山做人的确是能屈能伸，他一个小四品中丞如此说话，这人也不着恼。只是，他周文到底还是书生，有那文人清高之气，实在是瞧不大上段西山这等人，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 “海涵可不敢当，臣也不过是来宣旨罢了。西平王接旨。” 周文一声唱和，原本就是跪倒在地的段西山也不再多做什么动作，倒是让周文这一声煞有介事的唱和显得不尴不尬。 “徐敩于押解途中畏罪自裁，此事事态严重，且蹊跷连连，特命西平王主审徐敩自裁一案，吏部贪污之案全权交由御史台中丞查办，刑部不再插手此案。钦此。” 段西山生生愣住。这等好主意，究竟是谁给出的？他还在想，徐敩之死，该有谁担下来，没想到，这等美差竟是落在自己头上。 这查徐敩事小，关键是要查谁有可能与此案有关。是谁要害徐敩，还是谁有心要救徐敩？到如今，只说徐敩死了，却没说尸体如何，只怕这徐敩死的的确是不明不白。可若真要查起来，能不牵连驸马府？能不牵连敏慧公主？ 恐怕徐敩是死是活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把敏慧公主牵扯进来，再把公主身后的靠山拉下马来才是真吧。 “王爷发什么呆，还不敢进的接了旨，好让臣回宫回话复旨。”周文见不得段西山这窝囊模样，出言也就颇有些不敬。 枯枝怒气盛盛欲要发作，却被段西山一把按住。这等动作却被周文看了个正着，冷哼了一声。心里想到，周围这些个人倒是都忠心的很。 “臣领旨。” 结果圣旨，又着人送周文出府。方才提着的一口气，此时一松，种种疼痛便如重拳一般击打在段西山心窝上，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了。 可临倒地那一霎那，段西山还是隐隐听到一声“陆霜”，那一瞬，他心里还在想，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凤栖带着陆霜一路赶过来，刚一进门就瞧见段西山倒在地上。凤栖拉着陆霜的手腕也不由一紧，陆霜疼的一声嗷叫，这都没将凤栖的神给唤回来。 “凤栖！看人要紧，你捏着我算怎么回事！” 这一声吼，才把凤栖惊醒，还没等陆霜注意，就见着凤栖已经到了段西山身边，将人抱了起来。 “你还不快些！你作甚同他顶嘴，他原本身子就不大好，你又不是不知！你非得那般说他！” 陆霜听着凤栖此时胡言乱语，竟是不生气，倒是心里生出股子无奈好笑的意味来。邵谊同他说主子只怕动了真心了，他原本还不信，不过今日这一看之下，不信都不行了。 慌忙几步上前去问脉，却被枯枝拦住，陆霜自然不高兴：“瞧瞧，也不是我不快，倒是这些个人推三阻四的拦着不让。” 凤栖一看，是平日里照顾段西山的枯枝。因为青竹的事，他对段西山身边的人皆是没有好感，谁知道这人那人的是不是来害段西山的，遂是见着枯枝这么一挡，一天的怒火便都撒在了枯枝身上，掌上灌注内力，一掌就将枯枝击退一旁。云姨脚步慢了些，进来便看到此，心里知道凤栖是着急段西山，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赶紧上前扶住枯枝说道：“这人是真心待公子的，要为他瞧病，你别拦着。” 枯枝心里虽有不甘，可只要是为了段西山好的，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当这一掌是白挨的。 把了脉，陆霜说道：“你也别胡乱怪人，说是我气的。他这病灶已深，不是这一两日气就能气死的。想来本就是强撑着的，复又受了什么刺激惊吓，才昏了过去。你且放心，暂时没什么大问题，昏过去对他来说倒是好事，好好歇着总好过他担惊受怕又操心劳力的好。” 听了这话，凤栖稍有放心。云姨要上前来，却被凤栖躲过，将人一把抱起，什么话也不说，径直走去厢房。云姨与枯枝连带着陆霜都不由纳闷，这人倒是轻车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露真情 江湖上的确是盛传栖霞山庄庄主风流多情，但谁也没见过他痴情起来是这般模样。 自从将段西山抱进了厢房里，便寸步不离的守着，谁进来都得先过他这一关，才能靠近段西山。云姨自己也郁闷不已，合着这人倒真把西平王府当自己的家了。 陆霜在一旁看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嘟囔几句：“平日里也不见你对那些个莺莺燕燕的有这么上心，这人有什么好的，长得也就这般，性子脾气还古怪的不行。” 谁知凤栖连理都未理他，陆霜便更是讨厌起了段西山了。脸尖下巴瘦的，一看就是穷酸相。陆霜心里头这么狠狠骂道。可骂归骂，仔细瞧看了段西山后，又觉得，倒是挺想再看看，再看一眼，又觉得，脸尖大约是给饿瘦的。 “你们王府里这么大，不给吃食的么，瞧把自己主子饿成什么了。” 枯枝原本就气恼自己被挡在外不能伺候段西山，如今听着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个瘦鬼竟然还敢埋怨他们没伺候好主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你凭啥在我们王府里头说些瞎话，是你们这不知哪里来的，硬生生把我们挡在外头了！还有那个谁，快把我家殿下放下来，他最恨人在他睡觉的时候近身！” 云姨不由扶额，这枯枝，净是把主子的喜好露给别人听了。 “哪里来的这蛮人，要不是我在这儿，你主子能放心的睡个好觉？还不让人管了，就是你们这些个粗枝大叶的，才没觉察出主子是睡着还是醒着呢。凤栖，你说是不？” “主子睡觉轻，本来就不能有人打扰，你们这般吵闹，他自然睡不好了！”枯枝还觉得委屈呢，怎么他守着主子还能不知道主子睡着没睡着的。 陆霜嗤笑一声：“睡觉轻？他只怕根本就睡不着，我可跟你说啊，他晚上肯定是夜惊的，就是睡着了，恐怕也是噩梦连连，还不如不睡。不过今日他吃了我的安神药大补药，保证他美美的睡过去连亲爹娘都不认了。” 云姨以往只觉得枯枝就是个不走心的，现如今，这传闻中的鬼判也同枯枝没多大的区别。只是，他说的，倒也是真的，这夜惊症倒是由来已久，她以往就察觉，可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是女医，却到底不是神医。 “不知这夜惊症是否能根治？”云姨发了话，陆霜这才更加得意起来。 可还没等陆霜开口，几人顿时便觉周身凉飕飕，再一抬眼，便见凤栖脸色十分不好盯着他们几人。陆霜心里咯噔一声，竟是吓得生生退了两步。 “能，能治，可，可就得，就得他好，好生养着，不，不然，总，总这般，只怕是劳死的命。” 结结巴巴说完最后一句，陆霜只恨不能化作青烟随风而去。 “滚出去！” “你！”枯枝就说了一个字，便被云姨和陆霜都拉了出去。也许枯枝这愣货不知凤栖厉害，可陆霜和云姨两人，哪能不知道这凤栖是个什么脾气。眼瞧着就要杀人了，再不把枯枝弄走，只怕今天谁也别想睡善了。 终于这屋子里清净了，凤栖这才听到段西山安稳的呼吸声。瞧着他脸颊上那一缕碎发，凤栖轻轻为他拨去，又忍不住一指指向他的眉心，似是想要压平那一抹忧愁。 他不知晓段西山究竟遭受过什么，可他知道，这夜惊症是为何。夜夜不敢眠，只是因为，睡着了，那些往日的噩梦都会铺面而来。不如醒着，至少醒着不会害怕。 想到这儿，凤栖轻轻将人抱起，揽在自己怀中，如同对待初生婴孩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哄他入睡。 段西山眉眼漂亮，即使实在这般熟睡着，也能让人看得入迷了。凤栖见过他为数不多的笑容，眉眼弯的可爱。可也只是那一瞬即逝的而已，再看一眼，见着的便又是西平王了。 人生际遇确实神奇，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遇到这么一个人，怎么看都顺眼，怎么看都心疼。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可却处处透露着沧桑。明明应该朝气蓬勃，结果却总是这般死气沉沉。如果那一日进京，站在卖扇面的摊子上没瞧见他，他还不知道这人就是胭脂王爷，再如果，他未在馄饨摊上，得他一碗馄饨救济，说不定，也不知这人原来叫做玉白。若不是他与段琮有联系，那，恐怕再难遇到这人。说不定，这情就不会起，自然也不会一往而深。 可所有的这一切，就跟老天爷安排好的一样，一步一步的就走到这儿了，谁也没能拦得住。 “我让陆霜给你把病养好，你就不要再操这些心了，可好？” 回答凤栖的也不过是安稳的呼吸。 “你是不知我的本事，才会总觉得这天下间，只有你能顶得住事。你想要保住谁，我替你罩着，你想要谁命，二话不说取了他的狗头来。你看，连着江湖上脾气最坏的鬼判也要听我的，连你尊敬的女医也对我礼让三分。还有你那……还有那段琮，不也是借由着我的力来行他的事。”说道这儿，凤栖低头轻轻吻了吻段西山的唇角，“只要你别总是不搭理我，别总是看我如同陌路人一般就好，嗯？给我一个眼神，让我明了，你看得见我，就好。” 他说的这般卑微，门外的人听在耳朵里却不大是滋味。 陆霜心中微微酸涩。他原想，如果心里有这么一个人，他对谁都多情，那便是无情，便意味着，他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情。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很公平，给不了他的，也给不了别人。可突然有一天，这人就变作情圣，说起情话来，让人听着眼眶心头一热，心底里的那一抹柔软还是被触动，戳的疼，疼的人想掉泪。 “你家王爷可真是厉害，里头那家伙，可不是好相与的，这话都能说出来，你们算是烧了高香了。” 说罢这话，陆霜便转身而走。只留下云姨不由感叹，还有那不知发生了合适的枯枝，一脸焦急担心，只怕凤栖欺负他家殿下。 整整两天一夜，凤栖就这么守着寸步不离。不管是谁端来的汤药，通通由他试过，在一勺一勺的喂给段西山喝下去。昏睡的段西山，带着一丝丝意识，又是那么无防备，可爱的让凤栖的心都要化了。 “就是你这般，才让那青竹乘虚害了你。明知他是何人，还要如此放纵，真是不知他哪里惹得你开心高兴了。若说这，我倒是觉得，我比他更能逗你开心，可也没见你对我放纵过什么。”说道最后，竟是嘟嘟囔囔，但凡听到的，也都明白，这醋吃的，都快把卖醋的给逼疯了。 陆霜心里不爽，也只顾着吃味。可云姨听了这话，却并未觉好笑，她瞬时抓住青竹的名字，心里咯噔一声，这两日均是没见着青竹已经让她很奇怪。按理来说，青竹待段西山的心意，可不容许他这么着，现如今，又听凤栖提及，只怕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了。而外头的局势已经是剑拔弩张，若是段西山还不醒，敏慧公主只怕真是要不好，不光她不好，连带着段西山周围的人也只怕是…… “陆公子，我家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陆霜挑了眉看了看这焦急的女子，本不想答话，又觉得此时此刻先不说在人家府上行事，但是个没出息的庄主看上人家殿下，他也不敢怠慢：“今日不醒，最多明日也就醒了。不然，有人还不扒了我的皮，哼。” 陆霜自然没听出云姨的焦急，可凤栖竟然是分神间便理清：“怎么？外头动静太大，等不及他醒了？” 云姨原本有犹豫要不要说，可见着这人对段西山也着实的好，便咬了牙决定同他一说：“不管外头的动静如何，殿下是必须醒，还有许多人命等着。” 凤栖冷笑一声：“呵，那就等着吧。” 云姨为难，也知道他是心疼段西山，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殿下最是在乎身边人，若是救不下来，总还是有其他办法，可若是，他醒来以后，什么都没了，只怕他……” 凤栖明白，若是段西山在乎的人没了，那段西山自己只怕也活不下去。 “陆霜，尽快让他醒吧。” 枯枝此时一进门，听了这话当即来了句：“好啊，我就说殿下咋睡这么久，原来是你们捣的鬼！” 云姨听了这话，此时也突然的明白过来，猛然抬头看向凤栖，见凤栖不搭理她，便恶狠狠的看向陆霜。陆霜倒是被她盯得发毛，才不由开口解释：“咋咋啦，让他多睡一会是为他好！” 枯枝也知道的确是如此，遂是只冷哼一声，再不言语。 只是随着外头一声唱和中丞大人到，段西山的眼睛慢慢睁开，扫视了周围一圈，眼神最后却只是定在云姨身上。 “来的真是巧，正好的我睡醒了，云姨，替我上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下旨 周文并不喜来到这西平王府，阴沉冷清，荒凉的让他骨子里头都觉得寒。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个院子，来见一个人，来为难一个孩子。 “周大人最近常来本王这院落做客，只是每次都赶得不巧。” 周文听了这声音，便抬眼看去，往日妖艳的段西山，今日里却显得略微苍白。 “王爷这里，臣总也赶不对时候，不过对王爷来说，却事事都赶到时候了。” 段西山站的笔直，淡然笑望着周文。他没让凤栖扶着，没让枯枝搀着，一个人站在院落中央应对着这御史台中丞，说着笑话，带着浅薄的笑意。这样的段西山，让人心疼。他这般背影，大约就是书中所写孤军奋战之态。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独自揽下一切，谁都靠近不了。 “只要赶对了时候，自然也就会有人欢喜，又何必分你我。” “王爷说的是。”周文忍不住再瞧了一眼段西山，今日的他，气势弱了些。 “不知今次是哪位发的话，颁的旨？” 周文一愣，没想到段西山竟是直接将这话说了出来。 “自然是陛下圣旨。” 段西山听闻此话，突然就笑了。只是身子到底站不大住，踉跄了一下，周文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扶，却被段西山错身躲开了。 “周大人宣旨就好。” 周文领旨，却并不知旨意如何，就在他打开这黄缎卷布的时候，看到这旨意，他却将话搁在了嘴边。 眼前这人，与自己并无过多交集，似乎对他的印象，更多的也是从他人那里所听而来。几次接触，也不过是见着了，心生厌恶而已。而现如今，他看着段西山单薄立于院中，才突然觉出，这人不过是个十五六七的少年，不过是个孩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已查明驸马徐敩畏罪自裁于押解路上，其家仆众人皆连坐，男子发配充军，女子入娼籍，念敏慧公主乃皇亲，特此鸩酒一杯。着西平王亲自前往督查行刑。钦此。” 周文念完，已然从头凉到了脚。他实在不知今日的段西山要如何面对这一道旨意。可他看着段西山从容撩起下摆匍匐跪地，双手掌心朝上高高举起，朗声而言：“臣领旨。” 周文将圣旨交给段西山，却见他并未起身，周文心里不由纳罕，遂是上前一步，伸了手，想要拉他，却在那一指距离时生生顿住。 他看到青色地面上那一滴水渍。 “枯枝，送周大人。” 躲在一旁的枯枝怒目看向周文，次次都是这人来，他家殿下便要大病一场，如今还是这般。 “还在磨蹭什么！”段西山拼尽全力吼了这一声。 “是。” 周文只是定定看着段西山，看着地上那滴如墨一般的水渍，似乎，这一滴就这么滴到了自己的眼里，心里去了。 “圣意难违，还望王爷保重。”几番话语哽咽在喉，最后也不过说了这句无关痛痒的来。周文突然觉得无力，却原来，走到这一步，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要为难这少年了。 周文随着枯枝出了门，那边的陆霜和云姨才松了口气。若是这周文再不走，他们可真就拦不住凤栖了。 就这么松气的空挡，便见凤栖飞着出去似的，一把搂住段西山的肩，就要将人扶起来。只是凤栖也如同方才的周文一般，似是被什么定住了身。 “怎么？”陆霜见着不对劲，方要上前一步。 就在凤栖开口的一瞬，段西山伸手，轻轻拽住了凤栖的袖口。凤栖心中一痛：“你和女医下去备些补药，再着人烧些热水来，天寒地冻的跪在地上只怕要凉着。” 段西山感激凤栖如此聪明，了解他此时并不想让任何人瞧见他的模样。那轻轻拽着衣角的手，并未松开，不但未松开，反而是越捏越紧。仿佛一松开，他段西山就要倒地不起，他凤栖就要随风飘走一般。 凤栖扶不起段西山，便陪着他一道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段西山，一手就去解自己的狐裘大氅，轻轻为他披上，有仔细掖了掖衣角边缘，复又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神色间是温柔，亦有心痛和怒色。可凤栖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字也不问，甚至劝都不劝一声。一个跪坐在地，一个依偎在怀中。只是那滴泪，青石板上那如墨色的泪滴不一会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第二个墨滴。 陆霜还在纳闷，倒是云姨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将陆霜扯了走，出了东厢院子的门，便嘱咐谁都不要进去。 因为云姨知道，段西山今日，落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凤栖听见怀中之人呼吸渐渐缓了下来，这才将人轻轻抱起。大约是跪的久了些，凤栖膝盖略微有些刺痛，起步时，稍有踉跄。 “你又何必陪我这么跪着。” 凤栖顿了顿，复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头看着他说到：“这事你问我，还真是把我给问着了。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何要这么着？” 段西山不说话了，凤栖当他是害羞了，却不知，原来是段西山是真不知为何。他不是没琢磨过这凤栖，可琢磨来琢磨去，还差人调查了他的底细，却怎么也不知这人为何会来到自己身边。若说是为了段瑾，可也没见着人对着段瑾有多忠心，要说是因着凤昭的缘故，倒似乎也是有那么一些的可能。可他与凤昭早就形同陌路，凤栖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岂不白费。 段西山想到这儿，心里大约明白，人与人也不过就是这么点儿关系，你图我什么，我又图你什么。想明白了，也了然一笑。可看在凤栖眼里，这笑可不如不笑，见他张嘴欲言，也明白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还不如不说。 “成了，问你你也不晓得，又不知要从哪里猜些意思过来挤兑我。一会热水来了，擦把脸暖和暖和，就躺下歇着吧。” 将段西山安稳放在床上，转身欲为他端茶，却似乎被什么勾住了衣衫，后头一看，竟是段西山还拉着自己的衣袖。 段西山也被他看得颇有些羞赧，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敢放手，总觉得放了手了，他今日就撑不过去了。 凤栖微微一笑，顺势坐了过去，将段西山手掌合十握在自己双手之中，轻声说道：“天冷，手凉，倒是个招人心疼的。” 还不等段西山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枯枝的声音：“这圣旨撂在地上竟然也没人偷了去。” 周文回到自己府上，神色却是少有的呆愣。下头的仆从瞧见这般模样的主子，也不敢多说话，只怕一不留神惹怒了他。可偏巧的就有人往这跟前撞。那负责洒扫的小僮此时跪在地上，眼泪婆娑，也不敢为自己求情，颤颤巍巍的看着让人可怜。 周文瞧着他出神，许久才开口：“你叫什么？” 小僮吓得赶紧磕头说道：“小人名唤小山。” 周文将人扶起，有盯着地板上那泪水痕迹看，就在小山的心要蹦出来的时候，周文才说了句：“以后跟前伺候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误会起 周文回宫复旨，行至武文殿的时候，看到太后身边的大太监高显也在，心里不由一突。他领旨的时候只有皇帝一人在，他去西平王府的时候，段西山也问他是谁的旨意，这会又看到高显。周文隐约明白了什么。 皇帝的旨意不一定就是太后的旨意，可太后的旨意却是天意，谁都不能忤逆的。而这一次处死敏慧公主，恐怕就不是天意，而是…… “高大人。” 周文老老实实作揖行礼，高显微微一笑虚抬一把，回到：“周大人有礼，还请稍等，容臣进去禀报一声。” “劳烦高大人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高显才来唤周文进去回话。此时周文心中已忐忑不定，不知为何，他只觉这次怕是段西山又要遭殃。 周文刚一进来，就听见太后一声：“混账东西！”吓得周文当即跪倒在地，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东西，便知道这句话不是骂他的。 “你不知宋衍中意敏慧，还要将人赐死？！这节骨眼儿上的，你是不给哀家添乱你是不甘心啊！” “中意又如何，已嫁作他人妇，就该老实本分，既然驸马已畏罪自裁，那她这驸马夫人不应该也连坐么？难道这王法只管平民不管皇亲？朕这么做也是要让天下人看看，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到底是不是真！” 太后冷笑一声：“好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皇帝真真是长了本事了，如今同哀家说这等话来！别以为哀家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别说有敏慧，就是没敏慧了，这事也绝不可能！” 段琮自然是不敢再回嘴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反正敏慧迟早要死，早晚又有何关系。可如今，太后又因为这事来骂他，实在让他颜面有些挂不住。抬头瞥了眼下头跪着的周文，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朝着周文走去，抬起脚来就是一踹，正正好踹在了周围的腰上，疼的周文倒吸一口气，却也不敢吭声，又慌忙的爬起来跪好。 “眼瞎的东西，让你去传旨，可没让你动手！平日里也不见你动作多快，倒是这事上一点都不拖沓！” 周文不由心里头苦笑。 “还有那段西山，定是他与我作对！去，差人将段西山唤进宫来，这事该怎么算的，也都还要与他合计一番才是，不然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太后冷笑：“你以为找了他来，哀家就不会同你算账了？做事不知三思，只管随着意愿来，这大祁的江山早晚得败在你手中！” 说道这里，太后看了眼周文，说道：“你也是，为何不拦着些。亏得父亲总说你做事妥当得体，对你夸赞有加。” 周文听了这话，慌忙埋头在地，说道：“都怪臣没有思量，竟是做了鲁莽的事来。” 太后也知道旁的人再怎么也拗不过皇帝，遂是作罢：“行了行了。你好好待哀家的妹妹也就算是你有功了，听说她有身孕了？” 周文听了这话，知道今日这事，与他这里便是过去了：“是，已有三个月了。” “好好伺候着点，哀家这妹妹，娇气惯了。” “是，臣晓得了。” 太后这里挥了挥手，示意周文退下，周文也是半刻都不敢耽误的退身而出，隐约间听到太后说了句请西平王。周文一顿，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泛疼，不由想起驸马府上跪坐在地抱着敏慧公主的段西山了。 段西山抱着敏慧跪坐了一天，半滴眼泪也未流，只是痴痴呆呆的一遍一遍的理着敏慧的头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打扰。就是凤栖，也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此时的段西山，周身都散发着死气，这让凤栖心中害怕不已。几次伸手出去想将人揽住，可却又生生停在了一尺远的地方。他知道，段西山不想人来打扰。 “凤栖，你与凤昭一起的时候，定是和和睦睦的。他照应你良多，也待你极为体贴，该替你想的也都想到了。” 段西山说道这里，竟是笑了一下。可这笑怎么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酸。凤栖大约明白段西山在想什么了。皇宫里的那位，永远不会待段西山有和睦的时候，也永远为段西山体贴着想。 “我自幼与他分离，倒是并不怎么亲厚。” 段西山只是微微一笑，不亲厚也不打紧，凤昭还不是一样待他好。看了看怀中的敏慧，笑的安然放心，段西山轻轻触了触她的唇角，除了那人以外，至少还有一个亲人是待自己好的，该知足。 “你帮我递把剪子过来。” 凤栖心里咯噔一声，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段西山绝不会做傻事。就他这一瞬的犹豫，倒是惹得段西山抬眼看了他：“你放心，我不会死，这命，我说了留给你，就定会留给你。” 凤栖定定看着他，这才将他妆容看清楚。桃红胭脂在眼尾处一吊，竟是美的让人心惊。 “好。”这一声好，便是不由的说了出来。这一刻，凤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这个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看着段西山拿剪子剪下敏慧的一撮头发，凤栖拿了身上的一个荷包递给了段西山，段西山抬眼看了看凤栖，接了过来，将那头发装了进去，后又将荷包递给凤栖。 “你将这个放在她身边吧。” 谁都没指名这她是谁，可段西山明白，凤栖更是明白。这个她，便是驸马府上的千金，敏慧的亲闺女。 凤栖不由感叹，这段西山眼睛太尖，心思太细，什么都明白。 他这边思量着，外头却听到枯枝的声音：“殿下，太后那边派了人去梨园了。” 段西山手上一顿，半晌也没回话。外头枯枝催了一声：“殿下？” 凤栖看着他，不由开口：“人死不能复生，玉白，有些人得死，而有些人必须得活着。” 段西山依旧不吭声。段瑾他救过一次，可他并没把握再救第二次。更何况，段瑾本身也不安生，没操好心，自然会引火上身，他又何必…… “他手上拿捏着的比你想的要多，这人，死不得。” 凤栖狠狠心说了这番话，他原是为了段西山好，可却不知这话听在段西山耳朵里便成了另一个味道。 他在拿悦晚来要挟自己。 段瑾自然不能死，死了，凤栖与段瑾合谋的东西恐怕就落了空。再者，段西山想到，恐怕凤昭也与段瑾有了往来，最后脱不了干系。他的确死不得，若是段瑾死了，牵连出来的，只多不少，到时候要死的也不会是一两个这么简单。而凤栖……段西山看了眼凤栖。眼前这恣意潇洒的美男子，只怕到时候也会将悦晚拿出来作为筹码吧。 段西山冷笑一声，果然，世间之人，谁都不能信。 “枯枝，备马。” ------------------------------------------------- 倒时差把灵感倒没了。。。现在抓紧补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换来一诺 段西山行至宫门外，瞧见怒气冲冲的宋衍，心里不由苦笑，这事赶事，人也赶人么，一个个的都不歇气儿。 “宋将军。” 宋衍瞧着青竹怀里靠着的段西山不由冷哼一声：“王爷好福气，走到哪里也有美人在侧啊。” 段西山却不搭理他这句话，自顾自说道：“宋将军何必着急，待本王处理好内务，定会去你府上请罪。虽然不能还你一个美人在怀，陪你一条命于本王来说还是做得到的。” 这下换宋衍说不出话来了。原本不过是瞧不惯段西山这作为，可如今却让他把话挑明了说，宋衍便不知该如何了。敏慧的死，他早已料到。权利倾扎之下，没人能安然度过，能活下来的也都是这世上该活的人。伤悲之余，却有愤怒，但不至于到此地步。或者说，他见到段西山靠在青竹怀里的时候比听到敏慧之死更让他愤怒。 段西山能说出这话来，想必也是宫里头的那位施了压，而段西山腿上那血渍……只是余光一瞥，宋衍便觉得心里头一揪。 “王爷行事想来随心，一条人命也的确算不得什么。那臣是该打道回府，备好茶水等着王爷驾到？” 宋衍说完这话，不由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段西山。他实在见不得这人似女人一般柔弱的趟在别人怀里。只是手还为触及到，便被青竹拦着段西山躲开了。 青竹冷言：“宋将军到底是武将，这说着说着话就爱动手的习惯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宋衍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也只是呵的笑了一声，不理会青竹无理的话，只是看向段西山说了句：“臣等着王爷！” 眼见着宋衍扭身便走，段西山这才松了口气。 “去梨园。” 青竹一愣：“殿下……” “怎么？如今我都使唤不动你了？” 青竹心里一突，不知段西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青竹也不敢再多问，万一真是什么事都没有，他这一句话问出来，就什么都完了。故而以沉默代之，按着他说的送去梨园。 一路上青竹欲言又止，段西山瞧他那难受模样，便开口问道：“有话说？” 青竹沉了沉气问道：“殿下不问我这两日人在何处？” “你被凤栖所伤，想来是找了个地方养伤去了。” 段西山说的冷冷淡淡，青竹听了自然心里头不好受，揽着段西山手不由收紧，低声说：“殿下是真的信任我，还是说，殿下已不再需要我在您身边伺候了。” 段西山笑了一声：“你未害过我，还怕我不信任你么？” 这话说到这儿，青竹也明白，再继续下去，恐怕也要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站定在梨园门前，青竹扶好段西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殿下，青竹的心永远都是你的，青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你。” 也不知是段西山脸上脂粉太厚连那神情都遮住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无动于衷。只是退离了青竹的怀抱，淡然说了句：“走吧。” 他蹒跚前行，青竹却呆愣在他身后。对于青竹而言，他已鼓足了勇气对段西山说了这番话来，然后段西山给他的反应却叫他措手不及。他不是没想过段西山会嗤笑一声，亦或像往常一般微微一笑点个头示意一番。可如今这模样，就像是没听到他所说，就好像他青竹根本不存在一般。 青竹回了神赶忙的上前去，却看到凤栖一把将段西山抱了起来。袖下的手不由紧紧握成拳。 再说凤栖，看到段西山膝上那血渍的时候，双目瞬时通红，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出去这许久？”凤栖声音微涩，段西山没甚在意，倒是柳沁心不由抬头看向了凤栖。只是这一看之下，不由略惊。凤栖双眼泛红，紧紧盯着段西山，似是怕错看一眼漏掉了什么一般，那神情模样分明就是心疼。他认识凤栖许久，除了沈韶，可还真没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过。 可段西山却并不答他，只是看向柳沁心，轻声说：“你如今欠我一条命。” 柳沁心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宫里头的拿他来要挟段西山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段西山竟会为了救他而将双膝跪出血来。 “我答应你一件事。” 听了这，段西山点了点头。他救柳沁心是有自己的计较，先不说悦晚还在他手里不知去向，更何况，如今朝中局面只怕是太后也难再掌控。薛怀定突然发力，拉拢朝中各个势力，铲除异己，明目张胆到令人心惊的地步。段西山忍不住在想，或许，这已不是为了段琮而为，而是另有所谋。他不知道这其中柳沁心又参与了多少，但是他知道，这个人或许在某一天可以保段琮一命。 想到这里，段西山自己也不由苦笑了一下。保命这事，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段琮而不是自己。 “好，击掌为誓。” 啪的一声清脆响，似乎是击打在了柳沁心的心头上。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段西山的身子只怕真的是不大行了。 凤栖自始至终眼神都没离开过段西山，此时见他俩已然达成誓约，便赶紧的将人搂的更紧，一步不停就往门外走去。见着门外的青竹，凤栖顿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段西山，又看了看青竹说道：“你家主子我先借走了，还劳烦青竹公子回府上同云姨说上一声，令她莫要太过担忧。” 青竹哪里肯甘心，上前一步去想将人抱过来。可却没听着段西山像往日一般斥责凤栖，也没唤他上前来伺候。只是静静躺在那人怀里闭着眼，若不是胸口有所起伏，当真会觉得人就这么去了。 凤栖见段西山也未出声，更不会给青竹什么好脸色，脚下一点，抱着人竟然就飘然而去。柳沁心几步赶出来刚好看个正着，心里不由想到，竟然将这等功夫都使出来了。这段西山果然是不能小觑。论样貌，段西山远不及沈韶，可却就是这么个人，能让堂堂的栖霞山庄庄主这般……呵。 青竹原本就一肚子怒火，此时看到柳沁心在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道：“往日里殿下疼你，你便真是不知好歹了。你以为只是这么一跪便能将你这小命救回来么？你欠他的，只怕这辈子都还不起！若是再不老老实实的做你的戏子，下一个要你命的就是我青竹！” 青竹甩袖而走，只留下柳沁心呆愣在那里。他听得懂青竹说的每个字，可他不懂青竹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这么一跪就救回来的？难不成还是一命换一命？他不信段西山这能为自己做的那种地步。他段西山从来是个自私心狠的人，但若是他真能做到这一步，待到他日，他段瑾荣登大宝，必定也会待段西山不同。只要段西山他能活到那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偏将真情作假 凤栖一路上一言不发，倒是让段西山有些不大习惯。这人总是聒噪不已，又爱逗弄自己。今日竟是如此安静，还是真是…… “为何不说话？” 凤栖竟是哼了一声，过了好半晌见段西山又不搭理他了，这才怏怏说道：“方才我问你为何出去这许久，你也不见答我话。” 段西山原本就是个心性无波无澜的人，少有人真能逗乐他的，结果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竟是让他不由微微弯了唇角，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还有眼角那一抹桃红胭脂都跟着动了起来。 凤栖就这么看呆了，然后一个踉跄，险些带着段西山栽倒在地。可是多亏了门口刚出来的陆霜扶了一把，这才没将人摔着。惊着陆霜，也惊着了段西山。他下意识紧紧抓住凤栖衣襟的模样倒是可爱，遂是凤栖傻呵呵的乐着，到现在了都还没意识到自己险些摔倒在自己门口。 “我说凤大庄主，您这是傻乐呵什么呢，您可差点就把这怀里的宝贝给摔着了啊。”陆霜最是见不得凤栖这痴痴傻傻的模样，正好的又让他碰上这事，哪有不讽刺上一两句的。这话刚说完，陆霜便瞥见段西山膝上的血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人好歹是皇亲国戚，堂堂的王爷，怎么成日里都是伤痕累累的。这双膝，明显便是施了刑的。这人，这人真是都得罪了些什么人啊。 “碰巧了今日里本公子心情好，你这腿，我还能看得。” 他这话一落，凤栖这才回过神来，敛了神色看向段西山，生怕他又耍了脾气不让陆霜给看。 “今日你没答我话，那便要应我一件事。” 段西山一笑：“你不也没答我话么，正好相抵。” 凤栖被他噎个半死，陆霜哼哼两声，也不多说，他可是乐得看热闹。 “可我后来不还是应了声了么。今日你听我的，让陆霜给看看，至少，止个血，散个痛也是好的。”凤栖低声在段西山耳边说道，言语间尽是恳切，甚至还带着些卑微。段西山怔怔看着他，心里头似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 陆霜看着他二人这般亲密，又见凤栖着实够这伏低做小的，心里也不由的苦笑：“这人到底是碰上克星了。” “我说你二位可行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就这么眉来眼去，还让不让人活？” 一句话点燃的段西山苍白的脸，一直烧到了段西山的耳朵尖尖上。段西山不再言语，只是任由凤栖抱着他进了院门。 陆霜拿了剪子绞开裤腿看到段西山膝上的伤时，心里头莫名一揪。伤口坑坑洼洼，一看就是跪了石子儿的。他不由抬眼看了看段西山，他总是得提醒自己这人不过是个少年人，不要待他太过刻薄，不然时时刻刻便是想将这人当做对手针锋相对。可如今看到这个伤，他也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然的清理，默然上药。期间大约碰疼了他，见着他那双细腿抽了一下。可就是一点儿的声响也没有，平白的让人觉得生气。 “疼了就说话，忍忍忍，也不知你这是要作给谁看！” “他若是疼了自然会叫喊出来，你倒是嗷叫些什么！”凤栖哪里能不心疼，他只会比陆霜更加心疼段西山。只是，他也知道，段西山绝不会在人面前喊一句疼来。他不愿失了体统，那他自然要为他保全体统。 “我瞧着不顺眼怎么着！” 倒是段西山静静说道：“多谢陆公子，以往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段西山礼数太周全，倒是让陆霜有些下不来台了。陆霜冷哼一声就要出门去，却一把被凤栖拦住：“做什么去？” 陆霜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去积善堂寻些药来好给你那心肝宝贝治病。” 凤栖讪笑一声松了手，又赶忙回头去看段西山脸色，生怕他听了这话生了气了不搭理自己。 段西山也没见着怎么气恼，可也没见着怎么高兴，什么神色也都无有。凤栖心里咯噔一下。又见着段西山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什么，心里便了然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来，遂是赶紧出声：“他说话没遮拦的，你莫往心里头去，今日就安心在这一处住下，好不容易逮着他能从积善堂拿药过来，可不能这么便宜放过他了。这家伙一毛不拔不说，简直就是……” “凤栖。”段西山还是打断了他的话。 凤栖定定闭了嘴，上前几步，蹲下，手捧着段西山的腿，诺诺说道：“你若是开口说话，不让人气死，也要让人伤心死，最是不愿意听到，可又想听到。” “我这人，也的确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了，你且将就听着吧。宫里头的事，不要掺和了，那些人，你惹不起。我这命，也只怕给不了你了，要对你食言，也不敢奢求原谅。你待我好，我看在心里头，你大约不知，今日你问我那句，不是我不答，只是我不知怎么答。从没人那么问过我，你却突然这么一问。” 凤栖心里一痛，猛然起身，双手轻轻捧起段西山的脸：“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心里头憋着的，便也要你听个明白。我来京城那天，便见着你了，不过轻轻一瞥罢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罢了，可我哪里知道你……原本不过是为了段瑾行事才接近你，怪只怪你实在太让人心疼，我看着你，便想着你，想着你，便不停的念着你。玉白，我想待你好，我是真心想待你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一开口说话，我就心痛的很，你不开口说话，我更是难过的不成样子。” 段西山轻轻拨开凤栖的双手，说道：“离了京城就好了，回去你的江南，回去你的栖霞山庄，一切就都好了。” “好不了了！”凤栖怒吼一声，吓着了此时已站在门外的陆霜。陆霜不敢再动弹，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门里头那人的歇斯底里。 “好不了了，玉白，我是好不了了。” 段西山一愣，随即说道：“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要么活着，要么死了。过一阵子就会好。你这是魔怔了，才这样。何况，你不懂我为人，若是有朝一日你我有了冲突，杀了你，我一丝犹豫都不会有。” 听到这儿，凤栖一愣，只是看向段西山的目光更加灼灼。 “你在意我，你在意我所以不愿你我日后相见是个你死我活的境况。” 段西山抿了抿唇，微微低了头不去看凤栖，淡然说了句：“若你不是凤昭的弟弟，我也不会这般上心。” 陆霜在门外站在，半晌都没听到凤栖的声。他不由感叹，这话实在太伤人。段西山做人心狠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咳咳两声这就是打算进门了。段西山毕竟是外人，他就是再有心怜惜，可说到底，他向着的还是凤栖。自己人怎么能被个外人给欺负了，这可不行。 “积善堂那些个老家伙们，都是些吃干饭的，让找一味药竟是给我磨磨蹭蹭的寻不出来！” 陆霜骂骂咧咧的进来，却在看到凤栖的时候生生愣住了。若是他没看错，凤栖双目可是通红通红的，眼眶底那儿泛着的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泪花？ 段西山见着陆霜呆愣看着凤栖，心里也大约明白他会怎么想。他知道方才那话如何的伤人，可就是因为知道，才说了这话来。段西山别的不会，伤人心可是一等一的好本事。 “多谢陆公子为我寻药。” 陆霜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向面无波澜的段西山，心里头那火又蹭的冒了起来。 “哼，若不是因为某些个人，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么。” 段西山轻笑一声：“既然是为我寻的药，我自然是不能辜负了。”说完这话，段西山便伸手去拿陆霜手里的药碗，可陆霜哪里会给他，错了个手，指头尖儿就这么一抖，竟是将碗直接扣在了段西山的腿上。 “啊呀，瞧瞧，端着久了些，拿不大住，没烫着吧。” 烫是肯定的烫，只是疼这回事，只怕没人比段西山更能忍了，遂是不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笑着说道：“有劳陆公子了。” 他将碗拾起来放在床边，看向凤栖：“也多谢凤栖你为我所做。以后你我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有朝一日真要兵戈相见了，你亦无需手下留情。” 凤栖自始至终跟死了似的，动弹都不动弹。原本陆霜将汤药撒在段西山腿上还有些顾忌，怕凤栖心疼又来说他，结果凤栖自己都没甚反应，便是知道这段西山怕是将人真伤透了。 “王爷放心，他这人出手从不留情，你今日走出去这门了，咱们就该怎么地的怎么地。” 段西山双手撑住床边，几次欲起来都未能成，叹了口气，又攒了劲儿这才猛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双膝如被人拿千万根针来回扎过一般，段西山轻缓吐息，松开撑着的双手，冲着陆霜抱拳说道：“陆公子与凤栖一向交好，想来你这句话，也是他要说的。既然这样，那就后会无期了。” 说罢这话，段西山便要朝着门外走去，却在路过凤栖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你刚才说的那话是当真？” 段西山低头看了看住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我说的话从来都当真。” 凤栖听到这里便松开了手，哈哈笑了几声，再看向段西山的时候，神色仿若又回到段西山初见他时的那般。 “成了成了，也不逗弄你了，不过是与邵谊打了个赌，倒是弄的我也跟着有毛病起来了。你这腿伤，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女医的本事，应对这个她是戳戳又有了。至于方才陆霜一时手滑打翻了药碗，你可别在意。” 段西山微微一笑：“不会。” 段西山蹒跚出了屋门，见着这院子里的一干下人们看着自己都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他点了点头，这才对么，这才是别人看自己时该有的神情。 陆霜原以为段西山一走，凤栖就得垮了神情做一副悲愤装来。结果是他左看右看这人都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仿若真不当段西山是个什么一般。 “凤大庄主，那人可是走了啊。腿上的上虽不严重，可疼还是很疼的，更何况我方才端的那碗药可是烫的很，只怕腿上也得起一片泡来。” 凤栖拍了拍陆霜肩膀：“要不说还是你仗义，知道为你主子我报仇呢。” 说罢这话，人就出去了。陆霜看着那背影，潇洒的很，可就是不能信，他怎么都不能信凤栖真如表面这般不在意。 冲着那背影，陆霜喊道：“你若真在意，就把人抢过来锁在屋里头，又管他什么来头。” 只可惜，凤栖也没回他话，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踪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入将军府 段西山出了这门，便见着青竹倚着墙在这院外头。段西山自嘲了一番，身边左右不过是这些人，管他什么阴谋诡计，见着了，还是觉得亲的很。过自己该过的日子，与自己常打交道的人来往，这才是对的。何至于弄出些差错出来，到让人觉得有所期盼。人最怕有期盼，一旦有这念头，死的就会很快。死得快不要紧，可就学会了痛。他段西山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痛，不用别的人再来为自己添伤疤了。 “青竹。” 听到段西山的声音，青竹一个激灵慌忙站直了，几步就走到段西山跟前：“殿下，他们可有为难你？” “走吧。” 青竹不是没看到下摆上的褐色污渍，也知道段西山恐怕在里头也没落得什么好。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开心。他得让段西山看清这些人的面目，他们的好只是一时兴起，只有自己，才是真心为他的。 “今日枯枝不在，那就让我背着殿下吧。” 段西山点了点头。伏在青竹背上的那一瞬，段西山才觉得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路上行人也不多。段西山下巴搁在青竹的肩上，看着地面，突然就开口说道：“青竹。” “嗯？” “人在这世上，能活着还是好的。无论什么时候，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好好的活着。” 青竹沉默了许久，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殿下，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回到府上的时候段西山已经睡着，府上的几人看见他这般，心里头一惊，生害怕是昏过去了。云姨上前探了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许是太累了。” 这话说完，大家也都不出声，谁都知道段西山的不易。 “云姨，你给殿下看看腿伤吧，今日……”青竹也不知如何将这话说下去。他心里头压着块石头，若不是他……可若他不这么做，他便不能够再留在段西山身边。 “怎么还有烫伤的燎泡？！” 膝上的坑洼云姨自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只是腿面上的燎泡让她不由纳闷的同时更加的愤怒不已。这伤怎么看着都像是故意为之。 “出了宫，殿下说要去梨园，在那里遇上了凤大人的弟弟，二话不说便将人带走了。我已然快速跟上，可到底也没能进到院子里去，只能在门外候着，待殿下出来的时候，我也不敢多问。” “哼！”云姨不由冷哼了一声，“当真是觉得西平王府的人好欺负么！” 青竹不再言语，有些话，点到为止原本把话说透要来的有用的多。 “那人不就是仗着是凤大人的弟弟才这般嚣张的么，他算什么，若不是有凤大人这一面，咱们殿下只怕瞧都不会瞧他一眼。”枯枝恨恨说道，只是他不知，这话早已被别人听了去。 屋顶上站着的凤栖，傻愣愣的，早已没了那些个风流倜傥潇洒恣意，满身落寞倒是让人看了有些心生不忍。 他在屋顶上侯到后半夜，等着段西山屋里的人都走尽了，才一个鹞子翻身下来进了段西山的房。 跪蹲在段西山床前，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那张脸，凤栖轻声问：“玉白，你当真是因为凤昭才待我好的么？” 段西山依旧静静睡着。凤栖苦笑了一声，就算他是因着凤昭才待他好的又怎样，只要他能待他好。掀开被子看了看那腿，心疼的要死。那个陆霜，这么烫的药就往人身上倒！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来，去了塞子，倒在手上，竟是荧荧绿色的液体。 “这可是上好的翡翠，我从陆霜那里拿来的时候你是没见着他心疼的模样，就跟剜了她一块肉一样。” 他自顾自说着，又带着浅浅的笑意，将那药搓热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段西山的腿上。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也跳进这坑里头来，所以才那般对我说话的。看我还不了解你么。只是，玉白，你想过没有，你越是这般，我越难割舍，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么？” 凤栖微微倾身上前，吻了吻段西山的额头，看了他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吻上他的唇。伸出的舌来轻轻舔舐，温润着唇上那些干裂。 “我这辈子就想找个傻瓜来着，结果你就撞我胸口上来了。我想了，你说的话虽然伤人，可不见着你了，更伤人，还不如就这么跟你扯罗着，看谁能扯过谁。” 帮段西山擦完了药，又絮叨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凤栖心里主意打的真，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段西山竟然不见了。而且一院子的人都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他特意登门拜访，却被生生赶出来，一个个见着自己跟谁欠了他们几百两金子似的。 府上的人平静，那是因为段西山已经交代好了的，且都未每个人安顿好了一切。 待他站在宋衍府上的时候，他自己心里头也都已经无波无澜了。 “王爷，将军还没起呢，还得劳烦您多但待会。”府上的管家低眉顺眼一派恭顺，可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却实在不是那么回事。 段西山不回话，亦不动弹，就在这庭院里站着。倒是让那管家有些吃不准主意，慌忙退了下去。 看着这满园的梅花，段西山不由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武将府上竟都是这么些雅致的东西。倒是他自己府中庭院，看上去荒凉多了。 “王爷好兴致，竟是在此处赏花。” 闻声转身，段西山看到的便是着了长衫的宋衍，没想到，倒是个儒雅的。 “寒梅峭立于院中假山，这景致本王没怎么见过，遂是好奇。” 宋衍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向段西山：“臣也没讲过王爷不上妆的时候，竟是如此出尘。” 这一句，宋衍说的可是大实话。没上过妆的段西山他的确没见过，如今见了，也的确惊艳。与其说他五官精致，倒不如说是雅致，眼角眉梢都带着香气一般，似乎只要走的进了，便能够闻到。亦或是因为他今日一身素雅青衫，又立于梅花旁，白花衬着他有些飘渺，才让人看了如此亦真亦幻。 “出尘？呵，立于红尘之中，何来出尘，将军真会说笑。” 宋衍被他驳了面子，脸色却不算太坏。围着段西山转了一圈，才笑笑的说道：“小时候，便觉得你比敏慧还要好看，只是不大爱说话，见了人也怯的很，像只兔子，我一上前，你就跑了。如今倒是全然变了样子。” 段西山也不知这宋衍是何意思，他是抱了必死的心来此的，心想这宋衍不过就是要自己这一条烂命罢了，给他也无妨，就算是大刑伺候，他想这也没什么，没有比浣云府更加懂得用刑的地方了，这里实在不算什么。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忆当年？他可不记得当年有见过宋衍，与他打过交道。 段西山也不应他，只是全身戒备，死死盯着宋衍。 宋衍哈哈一笑，说道：“何至于这般看我，你来我府上，不就是为了请罪么？可你看看你这架势，怎么都像是下一招就要将我毙命于此的。” 段西山抿了抿嘴叫，笑了出来：“是我疏忽了，只是，宋将军，我反悔了。” 宋衍挑了挑眉：“反悔？” “这命，我不能给你，其他的，任你处置。” 宋衍听到此处，一副了然：“呵，苟活于世也是世人常态。不过于你而言，就算是死了，也不可惜，虽是小小年纪，可这花花世界，你也是尝过的，想来死了也无甚遗憾。” 段西山只是脸上挂笑，却是不发一言。 宋衍突然就觉恼火，一把扯过段西山来：“笑？以后也自然有你笑的时候。太后那里也已经许诺过了，这次敏慧之死全由你来负责。放心，你毕竟是王爷，我还不敢要了你的命，只是，你怎么也都得赔一个敏慧来给我。” “余姚。”宋衍唤了一声，便见着一个人从一片阴影下走了出来。宋衍说道：“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便同我说过，这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段西山一愣，看向这叫余姚的人。只一眼，段西山就笑了。这人啊都是乌鸦嘴，他原本想着，这将军府里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浣云府，结果，他却忘了，这将军府里也可以收拢了浣云府的人。 “高显要是知道你竟然是个两头跑的，只怕要恨死本王了。”段西山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你不是没跑出来，只是跑出来了，却又跳了进来。” 宋衍看着他俩，慢慢开口说道：“所以说这人活着，就有机会报仇。当年只是拔了他的舌头，没想到过如今竟然还让他有机会来报仇吧。” 段西山此时反而不惧怕了，放了下心来，淡然说道：“老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今日我落到如此，自然也要认了，不然传出去还要让人家说西平王做事没担当。” 宋衍只是知道这余姚与段西山有仇，却不知段西山原本竟是余姚以往同伴。遂是不能理解为何段西山在看到余姚之后，反而放下了心来。 “王爷身子骨总不大好，就让这位妙手为王爷施针，希望王爷身子骨能好的快一些。余姚。” 段西山闭了眼，一动不动。余姚上前而来，伸手将段西山手腕拉过，摩挲了两下，唇角带着谁都看不到的一抹满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余姚 段西山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上，看上去比往常要乖巧许多，只是神色不大好，看着可不像是乖巧的人。 “金针封穴的本事，我只听说过，今日能够得见，倒是托了王爷的福了。”宋衍站着，冷冷看向段西山，“不过，我听说，这金针封穴疼痛不堪，如万蚁食骨，先是细细密密的痒着，再然后便是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不过这也只是九牛一毛，不知养尊处优惯了的王爷有没有福气体会到最后。若是体会到了，还望王爷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知道这金针封穴的妙处。” 段西山实在想告诉宋衍他说的都对，针扎一般的疼痛的确是九牛一毛，可若是让针扎上成千上万次，只怕早就给扎成筛子了。而此时，段西山就是在受这苦。 “看来我与将军之间还真是有这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待我。” 宋衍看着段西山额头上的汗不停往下滴，心里一阵爽快。他就是见不到这少年怕他躲他，更是见不得这少年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更何况，是他亲手杀了敏慧。 “你平日里看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呵，只是可惜，你杀错了人，就得担下这过错，就是陛下和太后，也保不了你。” 段西山也不反驳他，倒是顺着他的话说到：“是，这不就老老实实来你府上请罪了么。”按理说来，段西山并未有任何不满，可是听在宋衍耳朵里，这句句话都是嘲讽之意，心里自然也就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说的是，不然王爷受的罪可就不止是这样了。”说罢这话，宋衍拍了拍手，段西山还不知是什么意思，便听见门开，见着有人捧着一身红衣走了进来。 “臣想着王爷来的急，恐怕也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这是特地为王爷备下的，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宋衍嘴角挂着的笑怎么看都不是善意，段西山自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会为自己准备什么。 果不然，待那侍女展开衣衫的时候，段西山不由的笑了出来。他认得这衣衫。当年敏慧公主大婚的时候，那一身红色梁冠礼服加身让敏慧美貌名声大噪。这一身礼服天下间只有一件，只因为其工艺复杂繁琐，做工精细，用料自然也是上乘考究的。若不是这大祁的公主出嫁，还有谁能穿的上这样华美的衣衫。 只不过，现在这身衣衫竟然出现在此处，让段西山不得不感慨宋衍对敏慧用情之深。 段西山的神情宋衍全看在眼里，不由一笑说道：“看来王爷是认得这礼服。话说回来了，当年若不是王爷，该看到穿着这闻名天下的梁冠礼服的人，应该是我。”说道这里，宋衍顿了顿，神色飘远，似乎是陷入那一年那场盛大的昏礼之中去了。 而段西山嘴角边微微挂笑，他想起了敏慧告诉他的那句话：“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了徐敩。” 他懂。徐敩是个局外人，不同于这皇宫里所有人，也不同于这京城中所有人。他从偏远小城而来，带着股子蛮劲儿，给了敏慧最不同的经历。 敏慧说了不后悔，这大约也算是段西山最欣慰的地方。昧良心的事他做的不少，可唯独这件事，段西山却始终放不过自己。 宋衍见他此时竟还挂笑意在嘴边，不由朝着那侍女出声：“还不快给王爷换上。”说罢这话，便死死盯住段西山，“当初没看上的，还要劳烦王爷您给我补上一场婚礼来。” 段西山想过宋衍会折磨他，羞辱他，可没想过最后还有这一出。这算什么？ “王爷素来喜欢胭脂水粉，臣想，大概王爷也喜欢这女装。这是当年敏慧那身梁冠礼服，你与他身形倒是相仿，不过，还是要试上一试，若是有不妥的，臣也好让人给王爷改一改。” 段西山身形纤细，又是少年身姿，仿若还没长成的少女，倒真与敏慧有所相似。此时宋衍已经招呼人来给段西山更衣，看着那婢女一层一层褪下段西山的外衣，在手触到那一身中衣的一瞬，段西山突然出声：“怎么？穿婚服还要将内衫都褪个干净？” “方才金针封穴，让王爷流了不少汗，自然是连中衣也要为王爷换上。”说道这里，宋衍似是了然一般，双手一击：“啊，瞧我，忘了王爷不喜近女色，自然是要男子来伺候。” 宋衍上前一步，一把扯开段西山中衣，狠狠说道：“只是可惜，我府上没这样的规矩，还请王爷……” 到底是宫里养尊处优的，虽说不是那女子一般的肤如凝脂，可对于男子来说，这样的白皙肌肤却实在少见，白的，病态。然而让宋衍骇住的却不是这身子，而是身子上的那些伤。 “你……” 段西山闭了闭眼，待张开双眼看向宋衍时，眼里尽是嘲讽，说道：“不是说要更衣，将军如何还不动手？” 宋衍一顿，旋即笑了出来：“说的是，倒是臣怠慢了。臣府上没有男侍，不如就由臣代劳为王爷更衣吧。” 看着那身上的伤，宋衍不由伸手出去触碰。他手指冰凉，触上的一瞬，就见着段西山打了个哆嗦。宋衍突然醒过来，撤回了手，转身拿了那身衣裳替段西山穿上。 “年幼时，你胆小却懦，常常被人欺负，那时敏慧便总是帮你，做什么事，有什么玩乐的也都拉着你。我们大多不愿意待见，只觉得你烦人可憎，占去了敏慧的注意。可敏慧却说你只是怕生，但生性善良，虽是年虽小，却懂的为他人着想许多。她总处处维护你，倒是让我们也不由对你上了些心来。” 说道这里，宋衍已为段西山将衣衫穿好，只是双手却并未离开段西山衣领，反而将他揪到自己面前，迫他看向自己。 “段西山，你扪心自问，这世上能有几个人为你好，又有多少人想让你死？” 段西山闭了眼不去看宋衍，面上也不露神色，依旧是毫无波澜。 “呵，当初敏慧真是瞎了眼了，结果竟是无辜丧命与你手上。” 宋衍一松手，段西山就跌落在床上。段西山束发早已散落，披肩而下，如同瀑布一般。黑发红衣，加上他人肤色苍白，黑白红所映衬出来的段西山如此的触目惊心。宋衍愣住了。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胭脂王爷，好色残忍，令人生恨的西平王？ 厚重繁复的婚服让段西山显得小巧许多，没有男子的气概，亦没有女子的娇媚。宋衍一顿，转身便出了门去，仿若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一般，落荒而逃。 段西山倒在床上，呆愣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两声。此时门吱嘎一声打开，段西山抬眼一瞧，撇了撇嘴。他段西山少有这般神情，少年人怎么做都显可爱，可段西山却除外，他能做出这番神情来，只会让人觉得惊悚。 “你不用比划了，我看不懂，也不想看。” 段西山这一句话说完，便被来人一把扯了起来，眼见着那人怒气冲冲，段西山倒是突然开心了起来。 “我认识你许久，除了那一次我拔了你的舌头以外，还从不知道，一向自持冷静的你也有今日这般不镇定的样子。” 来人正是余姚，也就是段西山以往所认识的那个张子业。 “你恨我倒是在常理之中。只是你现在问我当初为何要那般对你不嫌太晚么？再者，浣云府的人从不问为何。你要杀我，只管动手，你若不杀，来日换我来，便是我要你的命。你知道的，我行事，从不会手下留情。” 余姚惨然一笑，将段西山放下，又替他整了整衣领。平整了衣衫，手却并没有放下来，只是渐渐往段西山下巴那一处探去，却没想到段西山突然偏过头去，余姚的手，便玄在半空，不尴不尬。 “我不知你竟有这样的心思。不过，劝你一句，如今，我在将军府，你若动了我，我想，将军恐怕不会太高兴，更何况，那是你主子，他要你让我生不如死，可却没要你这般对我吧。” 余姚怒然撤回手来，又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布包，摊开来，便是一排排金针。段西山不由自嘲一声，名字他掌管了自己性命，何苦作死的自讨苦吃，只怕一会他来上几针，自己就真是痛不欲生了吧。 只是，段西山等了半晌也没见余姚动手，不由奇怪。睁开眼看的时候，段西山愣住了。 ------------------------------------------------------------------------ 简直是要被论文逼死，每一周都有不同课题！！！！天天两三点睡是几个意思！！我自己都快忘了我的前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出将军府 段西山觉得宋衍似乎比往常要忙碌许多，心里不安更甚。此时无战事，一个将军这般忙又是为了什么？ 见着余姚进门，段西山想问，嘴张张合合又没问出口。余姚怎么能不知道段西山想知道什么，只是看着他现在如此脆弱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爽快。这个人，一向都将事态掌控在自己手中，仿若世间事都能由他来决定走向。可是这一次，余姚从段西山眼中看到了惊慌。 余姚按照往常惯例为段西山按捏手臂腿脚，好让段西山不会全身僵硬。可就在他手探到膝盖窝的时候，段西山突然发话了。 “子业，你若是看上这身子了，就尽管拿去，不管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余姚听到段西山这么唤他，又说出这般话来，猛然抬头看向段西山。见着这人神色间依旧是这么冷淡自持，嘴上说的也不过是今日你想吃什么便自己去弄的话一般。没什么能让这人在意，除了宫里头的那位。思及此，余姚也明白了段西山为何同他讲这句话了。 余姚站起身来，拍了拍下摆，然后定定看着段西山比划到：“你想让我放了你？” 段西山不大懂余姚眼中出现的愤怒，他想要，他能给，作为交换，有何不可。 “不是放，只是将这金针取下来两根，容我些时候，让我回宫一趟。毕竟，太后和陛下那里只是让我来请罪，可没说把我软禁在这里。” 余姚上前一步，捏着段西山手腕。他说了什么，却没声响，可段西山却能读得懂唇语。 “待在将军府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只这一句话，段西山便知道，宫里只怕是不大好。 段西山突然焦急起来，眼里看向余姚时，不由带了几分恳求之意：“子业，你若是恨我当年拔了你的舌，我现在人在这儿，你去寻一把剪刀来，将我舌头割下便是，如何？” 他说道最后已经带着些许惊慌，这是余姚不曾见过的段西山。 “宫里的人，真的比你的命还要重要么？” 段西山突然沉默。这话，他也问过自己，可他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些年来，他都是这么过的。他活着就是为了宫里头的那么两个人，做任何事，先那二人，在考量自己，从来如此，已成习惯。他没想着要改，因为对他而言，能有这么个习惯也总好过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宫里的人并不那么重要，但，他们却是段西山能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若真有事，我也救不过来，他们若无甚大事，我立刻便会回来。你我打交道也不短，相信你也知道，我段西山说话从来算数。” 余姚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动摇。他怎能不知道段西山的为人。只是如今，他私心里头不想让段西山进宫去。余姚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宫里头乱成一锅粥，段西山待在将军府反而安全。余姚再恨段西山，可抵不过心中那份藏的太深的情。他只想让段西山活着。 只是可惜，有人天生就是找死的。表面平静从来都不意味着内里不波澜。宋衍回到府上，首先便是来段西山住的厢房，一脚踹开了门，却是见着床上血迹斑斑，可人影却无半个。 “人呢？！” 他一声怒吼，余姚闻声而来，见着床上的血迹的时候，他自己也似吓傻了。宋衍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一肚子气是没出撒啊，一脚将人踹到地上。 “人呢？你不是说金针封穴，他若动半分，便是死路一条么？难不成是你给他取了针，放了他的？！” 余姚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澄清，还是在说自己怎么也不能相信，段西山竟然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强行取针？！ 宋衍一把揪起余姚：“说话？！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余姚惨笑一声，开口无声说道：“你舍不得他死，你是明知道宫里有大难了，才把他弄来的是不是？” 即使宋衍读不懂唇语，可余姚说的这么慢，他看都看明白了。浑身僵住，手上揪着的衣领就这么松开。余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宋衍，继续说道：“你费尽心思就是想将他关在这里，好等着宫中一乱，你就说他人死了。这样，你就好独霸着他，是不是？” “宋衍，段西山他一眼都不会看你，他的心思都给了宫里头的人了。就是我放走的他，因为他跟我说，只要我放走了他，他就把他自己给我。所以，我尝了他的身子，给他取了针，放他走了。这下，他去了宫里，你就再也找不着他了。他会死在那里，他谁也不会属于的。哈哈哈哈哈。” 宋衍抬脚踹上余姚，一下一下，似是要将人踹死。眼见着余姚嘴角的血溢出，宋衍还是没停。只因为余姚一直在说：“可惜你白白囚了他这几日，便宜却让我占去了。” 宋衍突然醒过来，怒目瞪向余姚，可嘴角却是弯的，他笑着贴在余姚耳边，轻声问他：“没了舌头，你是如何吻他的，嗯？” 说罢这话，宋衍也不等余姚反应就冲出了门去。只留下余姚，惨白着脸子，耳边不断响起宋衍的方才那话。 “你们谁也别想得到他！自破金针，只有死，只有死！他死了，就谁也得不到他了！”余姚呐喊，却不会有人听到。 且说，段西山趁着余姚出去。自己费了劲儿的翻身跌下床去，手臂搭在了床边，他硬是低了头去把那金针给取了出去。取出来的一瞬倒是没流血，只是，当一只手解放，去取另一只手上的金针的时候，使了大力，血一下子便喷了出来。果然，取了金针，要是一动弹，可就是血。 段西山愣了愣，便毫不在意，朝着门外出去。他身上藏着毒，只是以防有人拦着他的路。却没想着出了厢房，整个将军府竟然没什么人在。出了将军府便更觉不对，街上比往常宁静许多，可也紧张许多。退下一身婚服，扯过小厮的粗布衫子罩上就往皇宫方向走去。手臂上以及脚踝处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答，这似乎惹得段西山心烦。手臂上的便就势往身上一蹭，也不再管。看来，宫里头是真出事了。 段西山行至宫门外，便见有重兵把守。他原本想着，扮成守卫混入宫中去，只可惜他身形太过瘦小，实在没哪个侍卫如他这般的。遂是打消了这念头。 可能是该段西山进这一趟宫，竟然在此时，有个婢女出了宫门。段西山悄悄跟上，没走多远，便一把将人捂了嘴拉到一处阴暗角落。 “劝你莫声张，我手上小刀是淬了毒的，只怕手软伤了你，那就不好。我问，你只管点头，懂？” 那婢女刚要点头，又估计脖颈上那冰凉的刀刃，只能微微动作。 “太后派你出来的？” 婢女摇头。 “宫里头如今谁做主？” 段西山知道婢女回答不能，可却觉她一阵僵硬。段西山接着问道：“薛怀定？” 婢女此时不停呜咽，眼泪流到段西山的手上，段西山也只是冷冷说道：“我松手，你若叫唤，我便让你当场毙命。” 段西山松了手，那婢女除了呜咽到也还真不曾出声呼救。 “薛怀定做主，那你能出宫，也是他的意思？” 婢女哆哆嗦嗦说道：“丞相，丞相让奴婢伺候在太后身边，每日喂太后服用一种药，今日恰好就没了，丞相说，只要是没了药，便要立即去丞相府去拿。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段西山沉思了一会，回过神来，便见着那婢女正在往外头爬。段西山手上一顿，只是一个迟疑，还是将那柳叶刀飞了出去。 换上这婢女的衣裳，段西山却有些犯愁。就他所知，会易容，却精于此道的，只有一个人。可这个人，他实在不想去找。他知道，如果他今日去找了这人，只怕他不会答应自己进宫的了。 段西山只想了片刻时间，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世间事，往往都是这般的阴差阳错。他去寻他，他来寻他，正正好的就岔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发下毒誓 凤栖知道宫里头现在乱了，也知道是因何而乱，更是知道这乱是谁挑唆起来的。按理来说，这原本就是在计划内的，且一直也都一步一步走的很好，并未偏离。可如今，他却觉得心中不安。不是不安宫里头的，而是不安另一个人。 他交代堂下的几个人好好守着铺子，该做啥的就做啥，他自己去去便回。谁都知道危险，可也没人呢敢拦着。他便一路朝着将军府上奔去了。 只是他前脚刚走，段西山后脚就到。 敲了门，见着有人出来，他慌忙说道：“劳烦这位同你们庄主说一声，就说玉白来访。” 那老人家是这里管家，见过段西山，可没见过女装打扮的。只当他是来逃难的，自然的便把人轰走。 却是正巧被陆霜撞了个正着：“慢着，你说玉白来访？他人在何处？” 段西山上前一步：“陆公子，是我。” 陆霜瞪大了眼睛看了段西山一圈有一圈，这才确认此人正是凤栖的心头宝。 “怎么是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段西山一脸焦急说道：“我寻凤栖帮个忙，他在不在？” 陆霜虽不高兴段西山这无事不登殿的毛病，可也看得出他神色焦虑，知道大约是有什么事，便回到：“他早上交代了几句话就出门了。” 段西山心里咯噔一声。 “他去哪儿了？” 陆霜嗤笑一声：“我们庄主去哪里，你管得着么。” 段西山倒是没被陆霜这话激着，可他却被自己的另一个念头吓着了：凤栖只怕和这次宫乱脱不了干系。 “陆公子，你可懂的易容术？” 陆霜张了张嘴，没答上来。方才不是还问凤栖下落呢么，怎么这会又扯上易容术了。可陆霜到底是不愿示弱的，自然是答道：“当然，你以为我陆霜只会些雌黄之术么？” 段西山此时才露出一笑：“那再好不过。劳烦陆公子为我易容。” 段西山此时已经入宫，心中感慨这陆霜也算本事，竟然能照着自己描述的模样来给他易容，果然这栖霞山庄的人都不一般。想到这里，又难免想到一个人。段西山突然心里一揪，只怕这一次要食言，不能将命留给你了。 宫中侍卫已换了大部分，段西山抬头匆匆扫视一眼又低下头去。这些人他熟悉，可不代表他不认识。宫门外的段西山实在不能确定那些人是谁，可宫里头，接近凤鸣殿的却是薛怀定的人。 “站住！” 段西山脚下一顿，回了身，福身行礼。 “你是哪个宫的？” 段西山心里一惊，他易得了容，可变不了声。正在犹豫之间却听见又有一人过来说道：“太后宫里的管事，你也敢拦？” “姑姑见谅，小人失礼了。” 段西山不敢多说多留，只是又福了身行了礼，赶紧的就朝着凤鸣宫走去。 “姑姑慢走。” 这一句的时候，段西山才听出来这人是谁？一回头，竟然是楚臻。 “姑姑这身装扮还真是让人惊艳的很。”说完这话，楚臻绕着段西山转了一圈，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只是，如今宫中非往日，姑姑这般美艳，可是要小心啊。” 段西山实在不能确定出真实是否有认出他来，可这番话说的却实在冒犯。不过他不大了解楚臻为人，也不知这人往日是什么做派。遂是现在这行径实在让段西山心里有些没底。他不敢轻易出声，又不能不出声。心里头着急这凤鸣宫的事，却又得与这人在这里纠缠，实在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段西山转身欲走，却一把被楚臻拉住：“王爷，你进去了，可就不一定出的来了。” 段西山顿住，回身看向楚臻，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这人都给了自己个提醒：“多谢。” 看着段西山走的决绝，楚臻神色微微有些迷茫。他看不大透这个少年人了。大老远瞧见一个婢女，就觉得可疑，待走进一些的时候，才发觉竟然是西平王。他心下明白，大约是为了太后和陛下的事。也不知为何，他出声替他解围，又出声提醒他如今局势不同往常。 他对于段西山的印象，不过是那个骄纵妄为，又内里阴暗的西平王。知道他手段毒辣，又不估计人情世故，得罪了不少人，也是有不少人都想让他死。再加上这一次的徐敩案，自己亲姐夫，却不见他帮腔一句。更何况，最后，也是他亲自去驸马府给公主赐的毒酒。他们几人之中，凤昭对西平王最是失望。没人知道为何凤昭会对这么一个人失望，但是楚臻知道，凤昭了解的段西山肯定与他们所了解的有所不同，所以这一次，他才会对段西山如此失望。可那个不同的段西山又是怎样的？楚臻突然想知道。还是说，段西山的这份不同，只对着凤昭，至于其他人，永远都不会知晓。 可是今日，这少年给他的一笑，化解了他在他心中的狠戾与残忍。那张脸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的脸，可楚臻就是能看得出来段西山的轮廓。这一笑，楚臻，再没忘记过。 而这个留下了笑容给别人的段西山，却没能顾得上其他，心里头除了焦虑不安，就再没有其他了。脑袋里头空空，心里头却怕的要死，害怕他踏进凤鸣殿以后，什么人都不在了。 所幸，太后还端坐在凤鸣殿正位上，而被太后搂在怀里嘤嘤哭泣的，正是大祁的皇帝段琮。 “太后，陛下。” 段西山一身宫女装扮倒是没让他受太多阻拦，直直进了凤鸣殿。可这也让段西山更加担忧如今的状况，难道说，只要是薛怀定的人，在这里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太后闻声，猛然抬头，看向下方，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后，臣西平王参见太后。” 一听他报上名，太后还没来得及发话，却被段琮抢了去：“你个贱种！躲在宋衍府上过好日子却不管我们死活了么？！” 啪！ 一巴掌闪过去，别说段西山愣住，段琮也愣住了。 这一巴掌，是太后闪向段琮的。她没打过段琮，至少在段琮每每辱骂段西山的时候，她没有打过。可今日这一巴掌打下去，段西山的心跟着微微一颤。 “他是你弟弟，也由得你这般辱骂么？！” “母后？”段琮难以置信的看向太后，“你从来没打过朕的。” 太后此时突然起身，下了台阶走向段西山面前，一手将人扶起来，一手替他拍了拍衣角。 “哀家就是打的你太少，才让你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这话说完，又对着段西山说道，“西山。这一巴掌，是娘替你打的。往日里，让你受委屈了。” 段西山突然哽咽，不知话要怎么说出口来。似乎他等这句话等了许久，却终于在今日等到。 “母后。”段西山终于开口叫了一声，却忍不住泪水滴落。 “琮儿虽然较你年长，却远没你懂事。很多事情都是哀家替他担待了，而你，哀家却总是顾忌太少。” “不是的，母后教会我许多，我知道，母后有许多苦衷。” 太后微微一笑，叹了口气：“你能体谅，也算是哀家的福气。只是，西山啊，如今这状况，你也看到了。哀家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家人竟是要逼死自家人。” 段西山拉住太后太后的衣袖，说道：“容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浣云府里的都是高手，不说以一敌百，那也差不多了。他们……” “呵，浣云府……哀家若使唤的动，还会这般被动么。”太后说道这里，双手捏住段西山的肩膀，压低了声说，“西山，那一年，你替太子挡去不少灾祸。那时候，浣云府的师傅替你易容，没有人认得出你是段西山。” 说道这儿，段西山突然一阵悲凉。原来，今日这一幕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啊。 “这师傅一直都在宫中，让他给你易容。你知道，琮儿没经历过这些事，他不如你，若是换了你坐在君正殿上……” “母后，薛怀定是要赐鸩酒，还是赐白绫？” 太后却被段西山这话堵住了。她不知该怎么给这来救自己的少年说，薛怀定是要给他娘俩下毒的，而她却想着要让他来替自己的儿子。 “西山，母后陪着你。将琮儿救出去，母后陪着你一起。” 段西山双手紧紧握拳藏于袖下，却最终还是松了开来。只是，他却没有应下太后的请求。如同太后第一次打了段琮一般，他第一次忤逆了她的话。 “您可有想过，您让陛下一个人出宫去，他能活的了么？” 太后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两个人出去，实在不大可能，若是可能，谁又会舍弃生的希望呢。 “我将陛下带出去，陪在他身边，护他周全，只有我能做到，您再找不到其他人了。” 太后却犹豫了。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段西山，这个孩子性子太阴狠，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何况，这些年来，段琮没待他好过，自己也没待他好过，他又怎么会真心待段琮好。 段西山看着太后脸上神情忽明忽暗，大约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若放往常，或许此时，他会心痛难当，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可笑。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能进来，也就能出的去。今日我就算不进宫来，也不会有我什么事情，可我还是来了。谁都想活下来，我又为何要去死。” 太后有所动摇，段琮看的惊慌，慌忙爬了几步过来抱住太后腿脚说道：“母后，母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太后看了眼哭的狼狈不堪的段琮，闭了闭眼，终是点头答应：“好。可是段西山，若是你不能护着段琮安危，让他一生安平康健，你就……” “我段西山就不得好死。” 太后笑了笑，摇摇头：“不。哀家要你拿凤昭发誓，若是你不能护好段琮，便让凤昭遭尽天下*，死无全尸。而你，这辈子不得所爱，但凡你爱的，在意的人，通通都不得好死。” 段西山沉默不出声，太后向他走了一步说道：“你也可以不应下，只是，今日我们三日就得丧命于此。西山，你从来都是怕死的那一个。” 段西山哈哈大笑起来，却是吓得段琮直往太后身后躲。 “我，段西山，若是不能护段琮周全，就让凤昭遭尽天下*，死无全尸，而我段西山这辈子不得所爱，但凡我爱我在意的人，皆不得好死！” 段西山怒目圆睁，面部狰狞。太后也被他这般骇住，不由退了几步。 “这下，您可满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一章 冉疆 西北冉疆，素来都有塞上小江南之称。在这黄土漫天飞的西北，这个地方就像是从江南一处外嫁过来的温婉女子，带着楚楚动人的美丽来温柔这片土地。 如果，这里没有驻守的军队，没有这些兵士，大约这里可以成为一处小天堂吧。 “小顾，手脚快一些啊，你哥哥病了，你可做的就是两个人的活，要是让胡医正知道这些药还没晒好，可少不得一顿大。” 小顾点点头，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帐篷里散落的药草。 “哎，小顾，不是我说啊，你那哥哥也忒弱了些，成日里不是病着就是睡着，都没正儿八经的见过他几面。” 小顾微微笑了笑，也不答话。 “你倒是挺好的，可惜就是不会说话。不过，不会说话也好，是非少。我跟你说啊，咱们这军营里，还有一位不会说话的医正，人挺狠的，每次咱们兄弟受了伤，分到他那去的，可没给让疼死了。” “程是非！你干嘛呢，还不赶紧的干活！” 外头有人一声怒吼，就见着程是非吐了吐舌头赶紧的就出去了。小顾不由笑了笑，这人，还真是和自己个儿的名是一个样的。 小顾这边来来回回抱了草药出去晒，偶尔直起腰来，双手捶打一番，接着便又埋着头干活。 “段西山！”有人猛然拍了他的肩又在他耳边怒喝了一声，吓得小顾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 小顾知道要听了命抬头，可就是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只觉得有人拿着什么冰冰凉的触碰到自己的下巴，被人这么狠狠挑了起来。 “你叫什么？” 小顾不会说话，就算是会说话，此时估计也吓得说不出来了。不过还好，那个叫程是非的青年突然出声替他解了围：“回将军，他叫顾玉，是个哑巴，在胡医正手下做活的。” 小顾听到程是非叫这人将军，不由一惊，抬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能看得出的是这位将军是满脸的失望，而挑着自己下巴的那剑柄突然就松了，小顾一个不稳当就跌坐在了地上。程是非看了一眼想要上前去扶，却又怕将军不让。等了半晌，看着将军走远，程是非才赶紧跑过去一把扶起他来。 “天啊，吓死我了，咱们将军算是和善的了，我还真是没见过他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你说说你，人不大，怎么尽干些让人操心的事。” 程是非揽着顾玉，觉得他抖的不行，不由的将人抱住：“怎么会抖成这个样子，没事没事，将军是武将，为人可能糙了些，但不会怎么着你的，没事没事。我送你回去。” 顾玉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那一堆草药。 程是非叹口气：“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人重要啊还是一堆破草重要，嗯？” 最终，还是拗不过程是非，顾玉回了自己的帐子中去了。程是非也不好进去，就在门口看着他走进去。只是程是非还没转身，便听见里头一阵踢里哐啷的。程是非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正好就看见顾玉的哥哥一巴掌扇了过来。 啪！ 程是非都惊了。 “滚出去！” 程是非一向还挺怕这人的，可今天看着顾玉一句话不说被打倒在地，又赶紧的爬起来到一旁去收拾那铜盆，程是非那个怒呀，当即箭步上前一把将顾玉拉在自己身后。 “你他娘的是什么毛病啊，这见天的不干活也就算了，还让你弟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还耍着少爷脾气！你当这里是哪儿？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啊？！” 碰！ 那茶盏是怎么飞到程是非的额头上的都没人看得见，顾玉是被挡着了，而程是非则是没反应过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顾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拉着程是非离开了帐子，朝着存药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好多人都瞅着程是非，弄的程是非是一肚子的火。 “看什么看！滚滚滚！” 到了医帐，顾玉让他坐下，自己转身跑去拿了些草药和白布来。 “你那哥哥，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顾玉也说不了话，一边为程是非处理伤口，一边听他唠叨。可程是非唠叨唠叨着就停了下来，这会他没心思骂顾玉的哥哥，他全部的心思现在都在顾玉身上。 他坐着，叉着腿，顾玉就站在他两腿中间，离他近的很，一动作，身上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直直扑向程是非的鼻子。 “阿嚏，阿嚏。” 顾玉一听他打喷嚏，赶紧停下手，看了看程是非，眼里满是询问，倒是弄的程是非尴尬的不行。 “没啥没啥，就是你身上有股味，弄的我鼻子痒痒。” 顾玉一愣，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味。再看向程是非的时候，只见到他傻呵呵的笑了下。 “可能是你跟着药草打交道时间久了，都是这药草的味儿了。” 顾玉微微一笑，又继续给他处理伤口。可只有程是非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药草味儿。这股子味儿弄的他现在面红耳赤浑身发热，心口痒痒，手脚不知该如何放置。他双手在膝盖上磨来磨去，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顾玉处理好了，要撤开的一瞬间，程是非一把抱住顾玉的腰。 “腰好细好软！”程是非心里怒吼一声。这是姑娘吧，这人是个姑娘扮的吧，这腰好细好软，抱着就觉得满足的很。 感觉到顾玉一阵挣扎，程是非虽然舍不得，可还是赶紧的将人放开了。 “那啥，刚才怕你跌倒……嘿嘿。” 顾玉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点了点头。然后张嘴，慢慢的无声的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程是非浑身一僵，尴尬的很，抬头看向顾玉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不屑：“你这人，我又没咋你，看你小气的。” 说完这话，怒气冲冲的就出去了，留下顾玉微微一怔后，便收拾了用过的东西，朝着自己帐子走去。 程是非出门没走远，就定定看着那身影，嘴里骂骂叨叨：“我他娘的是想女人想疯了吧，真是饥不择食到这地步了？见这个男的都能发情？娘的，可人家貌似还没看上我。” “大程，发啥呆呢？” 被来人这么一叫，程是非魂都没吓出来。 “瞧什么呢瞧的这么认真？” 程是非一脸的不耐烦：“你管我，我爱看啥就看啥，跟你有关系？” “啧，这话说的，我就问问，你还急了你。” “哼！” 甩了袖子就走人的程是非现在更是郁闷了。都怪顾玉他哥，若不是他砸伤了自己的额头，顾玉就不会给自己上药，自己就不会被那气味弄的心慌意乱。他娘的，真窝火！ 当然，顾玉不会知道自己给别人现在造成了怎样的困扰。他只知道，如今，他要做的，是拦住自己的哥哥，不让他去找将军。 “你今天见着他了？你见着他了，为何不同他说起我来！你是不是想独占宋衍，你是不是想甩掉我！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要去见他，我去跟他说，让他收留我，那些时候我待他那么好，他一定不会把我交出去的。” 顾玉着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动作。可他太瘦小，又抱着的是个狂躁的人，少不了对方对他拳打脚踢一阵。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发泄够了，这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顾玉看他不再吵嚷了，这才放心松了手。浑身疼痛不已，却也顾不得，只是赶紧到桌案旁，找了纸笔，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了他。 “你现在是顾宗，你怎么确定他就不会把你交给那个人。” 顾宗惨笑一声：“是啊，我不确定，可我还是一路往西，逃难到此，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在这儿！” “你若是想待在他身边，也不能够告诉他你是谁，永远不能。你已经消失了，你现在是顾宗。” 顾宗愣怔半晌后突然抓住顾玉的肩膀，双手十指狠狠扣住顾玉，仿若要扣进他的肉里去一样。 “你不要去见他，你不能去见他，知道么？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 顾玉被他掐的疼痛不已，皱着眉头狠狠点着头。 顾宗松开了他，转身坐到床上，浑身脱力了一般，不再理会顾玉。而顾玉只是默然转身，走到桌案旁，将方才写了东西的纸放在蜡烛上烧掉。 就在顾玉准备出帐的时候，顾宗开口：“只有他，我死也不能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章 凤栖 顾宗被宋衍调到身边做了书侍，不过却没带着顾玉。顾玉这里除了担忧，其他也无多想，左右不过是不想让他靠近宋衍罢了。可程是非却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那顾玉就是个窝囊，让人欺负成这样了，连个声都不敢吭。 “他是能把你咋的，你吓成这样！这下可好，人家跑过去享福去了，你还是这怂样子。” 每每程是非这么说他，他就只是定定望着程是非笑，直到把人笑毛了，这才算罢了。不过今日里的顾玉显得心事重重，他望向程是非，不但把程是非看毛了，更是差点把程是非给吓跑了。 “你知不知那副将是谁？”顾玉问道。 程是非一愣，没想着段西山会问这话，正准备答话呢，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一把揪住顾玉领子说道：“好啊，难怪你不愿跟着我呢，原来是看上那种绣花枕头了啊！” 顾玉没懂他什么意思，皱着个眉头看着程是非。 “哼，那种长相的也算是个男人？还是个副将！真他娘的打起仗来，还是要我们这样的才顶事。”说完这话，一把扯过顾玉来，压低了声说道，“我可跟你说，你少打听这人。这军营里没女人，就把男人当女人用。上头的可最是喜欢你们这种的了，身体没长太开，又长得不算太难看。玩不坏算你命大，玩坏了，哼，随便往哪一扔就算了事。” 顾玉被他扯的难受，又不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由就开始使劲儿的挣扎。程是非倒是脾气上来了，死不放手：“你还别不信。我混了几年军营了，你又在这里待了几年？我告诉你，也就是你遇上了我，遇到别人，你可没这么走运。就这你还不乐意跟着我，你有啥不乐意的。一看那人就是个花花肠子的，你就趁早死心，省的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玉到底没明白程是非说什么，不过大约却是听了个大概，估计这副将是个不好惹的。可不好惹他也得去惹一下，弄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改出现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一个段西山都不认识的人身上。 程是非虽然不知顾玉心里头到底想的是什么，可却是明白这人肯定是要去找那副将的。 “顾玉，你弄明白了没，那样的人，十个你都惹不起！” 顾玉拉下程是非的手，说道：“多谢。” 要不怎么说美色误人，就因为顾玉拉着他程是非的手，又轻轻柔柔的说了声多谢，他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连自己怎么出的医帐都不记得，满脑子就只剩下顾玉手上的温度：微微泛凉，却又带着温热，实在是跟他人一样，奇怪，却让人着迷。只是，顾玉可算不上美色，所以程是非觉得，他被顾玉给坑了。 顾玉不记得认识这副将，在朝中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的人。能被派过来助宋衍一臂之力，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且同段瑾的关系定是不一般。不然，军营这号地方也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来的么。 这人的帐子里头整齐的有些不像话，东西也少的不像话。顾玉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此时他全神贯注的寻东西，倒是不曾注意竟然已经有人进来了。此人就站在帐子门口，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顾玉忙活，见着这人终于停下来了，才信步走来，开口说道：“早就听说胡医正手下有个勤快的小哑巴，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这都勤快到我的帐子里来了。” 顾玉一惊，慌忙转身，头都未抬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声响的，连副将本人都心里咯噔一下。 “我穷的很，帐子里值钱的东西可没宋将军那里多，你要真想寻上些什么，也不用太费劲，我瞧着你哥哥可是受宠的很，自然能给你弄来一二。” 顾玉依旧不说话，匍匐窝在那里，样子乖巧听话。可就是这么着，却让副将看的不爽快，恨不得上前去踹顾玉一脚，让这人直起腰杆子来说话。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就当真上去踹了一脚：“滚吧，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可怜。不管你要找什么，下次别让我逮着你，不然，你可没有你哥哥那般好命了。” 顾玉被他一脚踹在左肋上，疼肯定是疼，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没起来了。就是这么一踉跄，却让这副将心里突然一揪，下意识的就上前扶了顾玉一把。 “行了，过来给我瞧瞧。那一下我也没使劲儿，你倒是疼的要死要活。” 顾玉自然不肯，难免就跟副将拉扯起来。这么一来一回的，就见着一个钱袋掉落在地上。顾玉只撇了一眼便愣住了。 这人突然看出顾玉的不对劲来，一把揪过顾玉，问道：“你来我帐子里，该不是要寻这个吧？” 顾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副将哪里肯信：“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来我帐子里到底是寻什么的？你若是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军营里的私刑也不比刑部差多少。” 副将松开顾玉，弯腰将那钱袋捡了起来，叠好放进自己袖口里，接着说道：“你若是真阿里寻着这个，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顾玉突然回过神来，开口无声，倒是副将愣住了，只因他看懂了那句话：“我就是认下了又能怎样。” 副将突然笑了出来：“是啊，就算你认下了又能怎样，你又不是他。”说道这里，副将挥了挥手说道，“滚吧，看着你碍眼。” 顾玉得令恨不能脚下生风火速的离开，只可惜人还未走出帐子呢，就又被叫住了：“你既然想来我帐中找东西，那我便发发善心，留你在我身边。明日你便去同胡千说一声，我凤栖要下你这个人了。” ----------------------------------------------------------------------- 好累。。。周二的时候，上了五个小时的ap2课程，三个小时的cael课程，然后是3个小时的tesol课程，回到家十点，吃晚饭洗完澡十二点，做作业到四点半，六点四十起床又上课去了。。。。我是超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四章 抢人 胡千纳闷的很，他师父的这个主子看上去不像是个正常的。不是说来找什么王爷的么，怎么又非要从他这里要走一个哑巴药童。 “怎么，你还舍不得给人？”凤栖不耐烦的看着胡千，心想着手底下的这些人越发的不守规矩了，连主子的话都听不得了。 胡千哪里敢啊，慌忙的应声：“看主子您说的，只是宋将军那里说了让这顾玉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医帐中哪儿的不许去，您看……我们这不也没啥法子么……” 凤栖冷笑了一声：“陆霜没同你说过，他收的徒弟可就是栖霞山庄的人，庄子里头可有规矩，主子说话，从不说二遍，但凡要说二遍的，就自行割了耳朵喂狗去。还是说，你胡千如今在这军营里头混出名堂来了，就连这规矩也不顾了？” 胡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把人给我送到帐子中去，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胡千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才敢起身，而凤栖早已不见，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这人果然如师父说所，喜怒哀乐心思不定，好的时候宠你上天，你就是再没大没小他也不在意，可若是心情不好了，能让人死个全尸只怕都是恩典。 心里头有了这计较，动作上也就不敢怠慢，赶紧的找顾玉去了。 而凤栖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将军的帐子，连通报一声都未有。一进去，就看见那顾宗伴在宋衍身旁正为他磨墨，加之顾宗穿着墨红色衫子，还当真是红袖添香。 “哟呵，扰了将军好事了。” 一滴墨就这么滴纸上，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给毁了，宋衍不由皱了眉头。 “我也不兜圈子，省的你嫌我烦，跟你要个人。” “谁？”宋衍心里打了个突，直觉这人要的人是自己不想给的。 “顾玉。” “顾玉？”果然，“你要他作甚？” 凤栖嘴角一弯笑了出来：“这话说的，你都能将人家哥哥直接带走，我还不能把这弟弟留在身边？还是说，宋将军你要大小通吃？” 凤栖这话说的难听，宋衍自然不受用：“凤栖，你别太放肆了，这里可不是上京，没人给你撑腰。” 凤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的不可抑制，好半晌了才出言：“撑腰？只怕他撑不住！” “凤栖，话不要说的太满，这世道谁做主，也不是你说了算。今日你来问我要顾玉，可以，我能给，明日你若是问上的人要这天下，那……” 凤栖言带嘲讽：“你操的心忒多了些，我不过问你要个人罢了，更何况，这人原本也不是你的。” 这句话却实打实的戳着了宋衍的痛处。他的确是想要将顾玉带在身边的，这才把顾宗调过来，想着能够借此机会，让顾玉能来往他的帐中。不然以顾玉那样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只怕说死了都不会来他这边。 “他的确不是我的人，可也不是你的，不知凤副将要这人何用？” “宋将军留了他哥哥在帐中何用，我要顾玉何用。” 其实这话说的隐晦，就看怎么理解。凤栖的意思不过是，你宋衍要了顾宗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你还是要将顾玉留在身边的。可你留顾玉什么意思？你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凤栖就是什么意思。然而宋衍却想到另一处去了，他只当凤栖要个暖床人。 “军中虽不让带女子，可貌美的少年倒是有，各个帐中均有些学童兵仔，比之顾玉可是强了不少，你又何必非要个哑巴。” 凤栖挑了挑眉：“原来将军要他是这个意思。” 宋衍被他将了一军，怒目凤栖。他二人谁都没注意到顾宗的神情。 啪！ “长本事了，两个人都抢着要你，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勾引人的，嗯？” 顾宗一进顾玉的帐子就一巴掌扇了过来。顾玉被他打倒在地，见着顾宗往前了一步，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 “你既然这么有本上，当初在那破庙里的时候，你何不自己来摆平那些个贼人，我想，凭你这身段，不但能满足那些人的*，说不定还能再小赚一笔呢，是不是？” 顾玉听他又提及当初的那事，头压的更低了。 顾宗气的发抖，上脚就是一踹：“说话！少给我装可怜。母后临终前是怎么交代的，你忘了？你若是照顾不好我，你心爱的的凤昭可要就要遭我这样的罪了。你猜猜，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 顾宗话没说完，就被顾玉狠狠推了一把。顾宗踉跄几步才站住，一脸的不置信，死死瞪着顾玉。 “你还敢推我？！我告诉你，凤昭早不知跟多少人睡过了，只有你还以为你护得住他。你爱的，你守着的人，通通都要受我这样的罪，这都是因为你！你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些人……你竟然还能躲的住！” 顾玉被顾宗提溜起来，只是垂了眼。顾宗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段西山，别做出什么让事来让我有借口杀了你。” 说罢，顾宗松了手，顾玉就这么直直的跌坐在地上。 程是非什么时候进来的，顾玉都没察觉，等到他一把抱起自己了，这才想起来挣扎。 “你哥是不是又打你了？你为啥不还手？”程是非恨恨的骂着，可到底还是心疼。这人抱起来就是一把骨头，脸被打的，嘴角都破了。娘的，这顾宗太不是东西。 顾玉却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一个劲儿的挣扎这要下来。最后程是非也收拾不住了，只好将人放下来。 顾玉神色冷漠的开口：“这是我欠他的，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程是非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意思？合着他好心这会就被当成驴肝肺了？ “顾玉，你他娘的啥意思？前一阵子还对我热乎乎的，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顾玉只是低着头。程是非推了他一把：“你当我多稀罕你似的，这帐子里头的龌龊事多了去了，我也不过是瞧着你顺眼罢了，还正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呢。顾玉，你要想我对你好罩着你，你就得给我点甜头。人都不是傻子，凭啥白白照看你，你说是不？” 程是非说完这话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程是非你真他娘的王八蛋！”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玉却给他跪下，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响头。顾玉说：我什么都给不了，就给你磕个头吧，你就当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程是非心碎了。他都听见心碎的声响了，就跟他小时候在家打碎了他娘最爱的那个茶杯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上前一把拉过顾玉，慌忙说道：“我不是这意思，顾玉，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这样，咱们还好好的成不？” 顾玉摇了摇头，不开口。程是非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再搭理自己了，还是说自己不介意。他心里慌得很，便拉着顾玉不松手，又瞧着他那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程是非心里头的怒火和委屈就这么爆发了出来。他低下头去狠狠亲上顾玉，知道他会挣扎，便将顾玉双手牢牢固定在背后。 “顾玉，顾玉，我就是喜欢你，真的，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就是喜欢你。” 程是非此时也是红了眼失去了理智，不管顾玉如何挣扎，都只能让他更加的想要占有顾玉。原本就单薄的衣衫，被程是非一使劲儿就扯破了，露出的肩膀苍白瘦削，可是却诱人的要命。 程是非恨恨咬下去。而顾玉，却是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长大了嘴，像是在尖叫。 “这就是宋衍治下严谨的作风啊，不错，强将手下无弱兵，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听着拍手的声音，在听着这讽刺的话语，程是非知道是谁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 “这话说的，我若不来，岂不是要让顾玉落入你口中了？” “总比落到你们这些个衣冠禽兽手中要好的多！” 凤栖一笑：“这可不一定，要看顾玉怎么选了。” 说完这话，两人都看向顾玉，此时的他因为挣扎头发也散了，衣裳也破了，实在是狼狈不堪。肩膀上还有程是非的牙印子，带着点点血迹。凤栖眯了眼，明明是笑着的脸，可程是非却觉得，这是要杀人的征兆。 “哟，这都动起口了？”说道这儿，突然点了点头，“也对，你们将军向来教你们动口不动手的。” 程是非被他激怒，吼道：“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少拿我们将军说事！” 凤栖嗤笑了一声，走到顾玉身旁，将人一把拉过来揽在怀中，然后同程是非说：“我的确是没本事，所以我也不会冲着你说什么。顾玉，你是选择这样的人，还是选择我？” “顾玉，这样的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你想想你哥。” 程是非着急错了点，若是他不提顾宗，也许顾玉不会下了决心。顾宗是顾玉的软肋，不能提，提了，就不得了。比如说现在，顾玉就一手指向了凤栖。 ------------------------------------------------- 感恩节就放三天。。。啥都没做。。就结束了。。(┳＿┳)...明天又要开始12个小时的课程。。。以及只能睡不到三个半小时的节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六章 偷袭 顾玉垂了眼皮，没人知道此时他心里头的想法。等程是非走得远了，他才转身离开，朝着顾宗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你吞下那毒么？因为你这人，永远都是狼心狗肺。瞧瞧他，待你多好，可现在呢，那些好还不都喂狗吃了。” 顾宗凉凉的一笑，瞧着顾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你的生注定是为了我的活。别做那多余的事来，好好的想想怎么能让我活着，才能让上京那个你在乎的人好好的活着。” 顾玉突然笑了笑，那笑显得无奈：“要我如何做？” 顾宗一怔，没想到顾玉这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要他去做一件事。可随即便觉恼羞，他恨这个人总是能看穿一切。 “冉疆南边的边境上就是回纥的兵马，不多，只百余人，可却押送这够千余人吃的粮草。所以这一次，要么烧了那粮草，要么杀了那些人抢了粮草回来。” 顾玉皱了皱眉。他不大明白这顾宗打的什么主意。如果是为了大祁，他不认为顾宗会这么做，毕竟大祁如今是段瑾的而不是他顾宗的。可若不是，那冒着这么大风险去做这事，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一想，顾玉便想到了。 “就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顾玉从来没这么厉声说过顾宗，这是头一次，遂是顾宗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过了好半晌，顾宗才说：“对，为了他，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从那时候他和敏慧带着你出去，却将我留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只要他能注意到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顾宗的笑里带着些许的幸福，但更多的是心酸，看的顾玉心里头一紧。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顾宗从来都这么恨他，原来是因为宋衍。为什么那么想让敏慧去死，还是因为宋衍。一个宋衍，让这个曾经的帝王做出这等事来，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顾玉也羡慕。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做，他就会去做。再反观自己，他活着，也是为了别人。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彻底的成全顾宗，也算了却一个人的心思。就如同他当初想的那样，能成全一个就成全一个。 “好。” 顾宗没想到顾玉会这么爽快应下来，心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 顾玉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太过在意，我是起了誓的，你放心便好，就是我死上千百遍，也不会让你死，你只要好好的活着，让宋衍知道，你为了他做了什么便好。晚间儿的时候，咱们好好谋划一番。” 顾宗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顾玉的手臂。说来也是巧了，顾玉正好转身去端那桌上的茶水，顾宗没碰到他。顾玉捏着茶盏的时候，心里想着：还是恨这个人的吧，不然不会这么幼稚的避开他的碰触。 可是到了晚上，商量的事又有了分歧。顾玉不同意顾宗跟着去。 “我一人足矣，若是你去，我便不能保证了。” 顾宗摇了摇头：“我不去，怎么能让他知道，这事是我干的。” “我可以易容成你。” “易容成我？若是有朝一日你反悔了，说那是是你一人所为，我又该当如何？” 顾玉愣怔，没想到顾宗疑心的会是这个。几经商量，终于还是顾宗占了上风，两人一起去了回纥边境。 夜深之后，二人黑衣短打扮，牵了两匹马便朝南奔去。顾玉交代过顾宗，因为他出不来声儿响，若是有什么事，便把火折子亮出来，画个圈，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宗点了点头，也是不敢大意。 可坏就坏在了顾宗贪心。原本只是烧了粮草便要走人的，他却突然折回回纥人的帐子里，想要看下那首领的首级带回去给宋衍。 一片火光中，冉疆南边骚乱异常，天边一片通红，倒像是血染的一般。顾玉心里忐忑不安，到现在了，他还没见着顾宗的影儿。 “首领帐中有异，快去快去！” 嚷嚷着几句，顾玉心里一突，该不是顾宗闯入了首领帐中？！只是这么一想，便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藏在一处，等着有人经过，不远时候，袖里藏着的那把柳叶刀便飞了出去，一击即中。顾玉换上那人的衣裳，混入慌乱的人群，朝着首领那帐子的方向跑去。 众人掀了帘子，却连个人毛都没瞧见，又纷纷退出，去了别的地方找。顾玉趁着乱，早已藏在帐子里，等人走光了，这才出来细细搜索。果不然，不多时，便见着顾宗拖着一个人从床下头爬了出来。 那人高大魁伟，简直有顾宗两个那么大。顾玉气急，上前一步扯过顾宗质问：“你作甚？！烧了粮草为何还不走！” 顾宗顾不上看顾玉唇语，只是自己喃喃说道：“这人得杀了，这人得杀了，顾玉，你不认识这人了么，破庙里……得杀了他，他知道我是谁了！” 顾玉手上一抖，松开顾宗，上前探看，那络腮大胡，那带着刀疤的脸，顾玉一辈子都不会忘。 就在他二人还在呆愣之中，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顾玉反应极快，一把推开顾宗，手一扬，那把柳叶刀就直插这人咽喉，腥热的血一下子就喷到了顾玉的脸上和身上。顾玉手脚利索，将这人头颅割下，递给顾宗。只是，顾宗被吓坏了，呆愣不能动，不敢伸手去接。顾玉狠狠掐了他一把，才把人唤醒。 “拿好他，把他给宋衍。” 顾玉也不管顾宗有没有看到他的唇语，只管这么说着，便拉着人一路朝北走。快到回纥北边冉疆境内的时候，就听见哒哒马蹄声响不断涌来。顾玉猜测，大约是宋家军得到了消息，趁乱杀过来了吧。 顾玉扶住顾宗双肩狠狠摇了摇他，说道：“告诉宋衍，粮草是你烧的，不多，却也不少，五百石粮食烧不完，快些解决掉这些人，还能拿一些粮食走。这是首领的首级，拿好。剩下的话该怎么说，你知道的。” 顾宗望着一脸血渍的顾玉，突然伸手去帮他擦拭。顾玉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擦干 净些，这些东西太可怖。”说完，又将那首领首级上的血往自己身上涂了涂。顾玉看到此，突然一笑，是了，这才是顾宗该做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八章 情深至此 程是非替顾玉包扎的时候一句话都未说，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作风，倒是让顾玉有些不大习惯。顾玉轻轻碰了碰程是非的胳膊，却被程是非迅速的躲开。顾玉一愣，便放下了手，也不再动作。结果倒是程是非按耐不住发起了火：“你就总是这样，我不理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哄哄我？原本就是你的错，结果每次弄到最后，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般！” 顾玉却只是轻轻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那些讨厌我的人，我识趣的不去招惹，怕伤心罢了。这话顾玉没说，可不代表程是非不知道。 他突然心里一疼，想到顾宗是怎么对待顾玉的，又开始骂自己混账玩意儿。他拉着顾玉的手认认真真的说道：“顾玉，那不是讨厌。只是你为人太寡淡了，所以，我总想做些啥引起你的注意。”结果，好像弄巧成拙了。 顾玉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他心里头明白程是非是讨厌他。他或许认不出喜欢来，却辨得明白什么是讨厌。活了这么多年，那些厌恶鄙薄的眼神，他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程是非待他好，这没错。可他只以为自己不过是个低劣的任人玩弄的宠侍，所以，他才可以那般骂自己。无心之言，才是肺腑之言。顾玉始终相信这一点。 程是非并不知他心里头想法，只以为他说清了这话，两人就算冰释前嫌。 “可不兴再这么作践自己的，好不容易缝起来的口子，你这说崩开就崩开，也不嫌自己疼的慌。什么人值得，什么人不值得，你就拎不清。你这算是碰上我了，要是别人谁管你，你说是不？” 顾玉点点头，程是非看他那模样不由一乐：“这样多好，本就生的是乖巧的样貌，就该做这乖巧的事，不然多惹人嫌。” “这胡千手底下可尽是些能人，既会手艺，还会讲道理，嘶，我寻思着是不是也把你弄到我帐子下去，这样我也好……” 进门儿就看到程是非不老实的手想搭在顾玉的肩上，凤栖那股子火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玉的笑打断了。不止他，就连程是非也愣住了。顾玉绝不会这么笑，咧着个嘴，傻傻乐呵着。 “得了，闲杂人等赶紧的给我滚出去。”凤栖不耐烦程是非那一脸傻气的盯着顾玉，就开口轰人，结果却忘了自己才是此处的闲杂人等。可程是非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嘀嘀咕咕的出了帐子。这一出去，气氛便冷了下来。 顾玉不知该同凤栖说什么，凤栖又死死盯着那渗着血的伤口。好半晌了，凤栖才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伸了手去碰那伤。只是顾玉躲得快，凤栖并没有碰到。 “怎么？他碰得，我就碰不得了？” 顾玉自然说不得什么，只是低着头。凤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会信了顾宗的话么？” 见顾玉还是不吭声，凤栖心里却有些焦躁不堪，他一把拎起顾玉，带着怒容的脸近到几乎挨上了顾玉的脸，他低声问道：“那摩达契的人头刀口整齐的很，一看就是技法娴熟之人所为，而巧的是，我偏生认得那刀口。顾玉，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温热的气息喷在顾玉脸上，暧昧的很，可对于顾玉来说，却如同一股寒风从头吹到脚，让顾玉打了个哆嗦。 凤栖手上使了劲儿，狠狠捏着顾玉的双臂，面带狰狞，恶狠狠的问他：“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看着凤栖几近崩溃的神情，顾玉有些犹豫了。这人似乎是认识自己，可自己对他却全然没有印象。 “将军认错人了。” 凤栖只是盯着那两片唇，一上一下的就碰出这么句话来。 凤栖死死盯着顾玉，非要把人盯出个洞来不可。这个人，半分段西山的影子都没得，若非说有哪点相似，那便是，说出来的话，总能把人气个半死。 “你以为我不知顾宗是你死穴？你现在不认，我也不逼你，总有你认的时候！” 说罢，一把松开顾玉，转身便出了帐子。才走出去没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的时候，一脸的懊恼。愤然将帘子踢开，便看到顾玉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身，左腹的血也荫了开来。凤栖心里头一揪，又骂自己窝囊。次次都是这，人家不待见，自己还上杆子往上贴。 他上前一步，却见着顾玉猛然向后一躲。凤栖愣住了。 “你躲什么？” 顾玉不答话，结果就如同热油淋在了明火上，刺啦一声就窜上来了：“我他娘的为了你不吃不喝，你就这么待我的？不相认也就罢了，怎么，连句话也不稀的说了？你要是这般厌恶我，当初又何必应下把命给我的话？” 凤栖气急败坏，却也不敢再上前去碰顾玉。因着此时顾玉眼中的害怕，那是真害怕。这辈子，遇上段西山，凤栖就没赢过。随便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要了凤栖的命。哪一次不是发誓耍狠心，结果对上了段西山，就败下阵来。 凤栖转过身，不愿再看顾玉那一双眼，淡淡说道：“伤弄好了，就回去歇着吧，今儿不用你伺候。” 听了这话，顾玉心里一悸，抬头看向凤栖，见他头也不回出了帐子，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咧了咧嘴。 于凤栖而言，那个畏惧的眼神，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段西山看自己的时候，从来不会畏惧。所有人都说段西山卑劣阴狠，可却没人知道，段西山看人的时候永远坦荡荡。哪怕是杀了人，他那眼神里也写着的是这人该杀。 只是凤栖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天生会演戏。他想怕你，便会怕的要死，从神情到反应，都似真的一般。 “你可真行，那位副将出去的时候脸子黑的堪比锅底。” 程是非打着哈哈说着笑，可顾玉却没有心思。这人本来就奇怪，有自己的钱袋，还说认识自己，可对于他来说，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人。还是说，这期间，自己遗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不过，不管这人以前怎么认识的自己，自己又如何不记得他，从今开始，他们之间，必不能有交集。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人发现自己是谁，不然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顾宗，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而顾宗如今在宋衍那里，始终让顾玉难以释怀。这样的危险永不可能解除，而顾宗随时都会被宋衍送去给段瑾邀功。宋衍的眼里，没有顾宗，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至于以后，活不活的了都还未知，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呢。 可要是能劝动顾宗离开宋衍，他又何必在这宋营里头提心吊胆的。 “顾玉……” 程是非刚要问顾玉话，结果帐子的帘又给人踢开了。程是非那火是蹭蹭的往上冒，猛地扭了头过去就要骂，结果使了太大的劲儿，脖子扭到了，而看到来人的时候，更是惊了一跳。这从不现世的医正大人怎么这时候跑来这里闲逛当了。 “余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若是有啥要的，差个人过来不就得了。” 不是程是非狗腿，实在是这位余医正太可怕。那时候他兄弟让毒箭射中了小腿，这余医正眼睛眨都不眨一刀下去就把他兄弟的腿给砍了。虽说后来明白过来这也是为了他兄弟好，可那场景实在太骇人，就跟厉鬼索命一样的。程是非生怕哪天他也这么被余医正给砍了。 这余医正不搭理程是非，就盯着顾玉看，程是非嘴角抽了抽，心想这顾玉怎么就这么招人，啥时候进来人都先冲着他来。下意识的，程是非挪了挪地，恰好的挡住了这位余医正的视线。 “余大人，您看，您是要找什么药材啊，还是？” 程是非只来得及听到余医正冷笑一声，剩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不但说不出来，连动都不能动了。 余医正朝着顾玉走去，右手掐着顾玉的下巴迫人抬起了头，在看见顾玉的一瞬间，这位余大人便森森一笑，顾玉看得清那嘴里，没有舌头。 此人正是余姚。 顾玉被生生吓住。可在余姚看来，那恐惧却不是认出他是谁来而有的，那恐惧不过是见着了一个没舌头的人而怕的要死。余姚微微凑近顾玉，无声说道：“你若是敢顶着他的名号活着，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余姚走的干脆，却忘了一旁还有被他点了穴的程是非。顾玉看着程是非，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就算知道穴位，可早就没了内力，拿什么给他解穴。而刚才余姚说的话，也着实让自己在意。 “我去找人来。” 程是非急得满头大汗，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那个余医正功夫好，这穴道肯定不好解。那顾玉去寻人，会去寻谁？不知为啥，他觉得，顾玉会去找那个凤栖。而他，心里头隐隐觉得，不能让顾玉去。 下头人来报说是顾玉求见，凤栖一愣，刚想说快些让人进来，嘴张了张，又收住了。顿了半晌才道：“让他候着。” 候着也就候着，顾玉并不着急。可反而是这让候着的人着了急，在这帐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去叫他进来。” “大人，人不见了。” 这回禀的兵士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脖颈后头冷飕飕的，抬眼偷瞄了一眼凤栖。好家伙，这大人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吧。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这位兵士也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人刚才还在外头，现在的确不见了，这难道不叫不见了，那还有什么能叫不见了。 “不是让他在外头候着么？！如今这下人胆子都这般的大，将军的命令都敢不听了？” 凤栖气个半死，不过是让他等上一时半刻，连这点耐性都没得。他一袖子挥过去，桌上的茶盏尽数摔碎在地。 “去把人给我找来！就说副将帐子里要人伺候！” 那兵士哪敢犹豫，脚底下就跟点了火似的，蹭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此时凤栖却突然抱头蹲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他能来找自己，便说明他能信的人只有自己，偏生自己还拿着捏着的，有意思没意思。现如今的状况就是自己非人家不可，又何必的拉不下来脸，还如此幼稚的报复。 他突然想哭。那会宫里变了天，人人都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段西山已经死在宫中的那场大火里了。他还满心的等着段瑾登基，段琮死了之后，段西山便能来找自己了。也不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在那人心里的位置，还是低估了段西山对段琮以及薛氏的忠心，让他生生的错过了这个人。 段瑾跟他说没法子兑现当初承诺将段西山交给他了，凤栖只当他想反悔，还冷笑一声，嘲讽皇家之人如此不重诺。结果却见段瑾神色仓惶茫然，只说了句：“烧成灰了。” 他没笑出来。原本他是想笑来着，这般好笑的事，他段瑾还真能说的出来。他是怎么回去的他都忘了，可他就记着他守着那个钱袋子天天傻笑。邵谊和陆霜是怎么把自己弄回庄子里的，他全然不知。那段日子，他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的半年，失心疯的半年，若不是陆霜跟自己说那人没死，或许就该是他凤栖死了。 到现在，他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的。除了身世悲惨，境遇凄凉以外，有哪点打动了自己。他没想明白，他也不想去明白了。他就知道，没了这人他活不下去。哪怕这人再不待见自己，只要他活着，让他看见，他就觉得成。 你想做顾玉，你便去做顾玉，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九章 你莫伤心 顾玉那天还是没找来人为程是非解穴，他就陪着程是非在医帐里干坐了一整天。程是非不能说话，顾玉正好也不能说话，两人闷了一天，也没什么不好。程是非盯着顾玉，顾玉则盯着帘子。 而那寻人的兵士寻了一圈也没能想到这人竟然在这儿，当然，在这宋营里，也没几个人知道顾玉是谁，自然更难打听下落。 待凤栖寻到顾玉的时候已是天黑，而顾玉陪着程是非已经坐了三个时辰了。 看到顾玉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凤栖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心酸。他找了他将近两年，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过来的。邵谊和陆霜将自己照顾的妥当，关于段西山的事一个字也不在他面前提。人人都说段西山死了，就只有他信他还活着。段西山重诺，说过要把命留给他，又怎么会食言。 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的也有小半年。白日糊里糊涂，将家里砸的七七八八，晚上醒过来看到一片狼藉，而心里更是狼藉一片。痛已渗透到骨头缝儿里，如蚁啃食，他似乎还能听到那嘎吱啃食的声音。这痛，这种声响，折磨的他难以入眠，更难以保持清醒。 他恨所有的人，恨老天不公。可他更恨自己。这种怨恨，与日俱增，已让凤栖难以保持清醒了。那段日子里，凤栖要么就是疯着，要么就是昏睡着，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 突然有那么一日他醒了过来，同所有人说他要去寻段西山去了。这一走便是一年半左右。栖霞山庄里的人谁都不知道自家主子去了哪儿。 如今，这般机缘巧合找到了他，结果自己还要在这儿作天作地。若是，若是再弄丢一次，他…… 这样的事他不敢想。 “你这人，让你等会儿你便没了耐性，竟是跑到这里来了。”凤栖嘴上虽是埋怨，可心里却怕的很，怕的是顾玉故意藏了起来不让他找到。 顾玉看到凤栖眼中惊慌，心里不解的同时却又有些什么不一样在心里发芽。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 “你方才找我什么事？”凤栖故作镇定走到顾玉身边坐下。此时他才看到原来帐子里还有一个人。 凤栖皱眉盯着程是非：“你在这儿作甚？” 可惜程是非答不成话。凤栖略一打量，便了然。又看向顾玉，问道：“你找我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顾玉点了点头，竟是出奇的乖巧。凤栖觉得这般的顾玉实在可爱，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顾玉的脑袋。看着顾玉一脸警惕盯着自己，凤栖这才讪讪收回自己的手来。 凤栖又看了眼程是非，然后同顾玉说道：“解穴不是什么难事，但得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顾玉还未做反应，倒是程是非怒目瞪向凤栖，呜呜咽咽的想要出声阻止。他生怕这副将下什么套让顾玉往里头钻。 顾玉倒是没觉得什么，点了点头。 凤栖说：“往后去哪儿，你同我先知会一声，可好？” 顾玉与程是非都未曾想到，凤栖所说竟是这么一件事。 顾玉看了一眼程是非，又看了一眼凤栖，然后摇了摇头。 凤栖蹙眉：“你摇什么头？！” 顾玉也不知为何摇头，只是觉得这事做不到，便实在是答应不得。可又觉得自己矫情的很，又不是没骗过人。若说骗人，他这辈子可没少骗过。但心中却觉得，唯独这人不能骗。 “我不用知道你要干啥，你只用跟我说一声，要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就成。”凤栖语气中竟略有恳求之意。 顾玉站起身来，朝凤栖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默声说道：“小人只是个下奴，去留全不能凭本意，若是小人能，小人定当知会将军。” 凤栖突然觉得无力。他满带怒火也好，满心欢喜也好，殷殷切切也好，冷冷默默也好，施展在这人身上，永远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触感心里骚动，然而却感受不到任何回应。就像段西山，因着身不由己，便不做任何回应。 不，不是像，他就是段西山。 凤栖妥协：“好。” 他不忍见他为难。 程是非站了一天，穴道解开后便觉浑身僵硬酸痛，动弹不得。可嘴上却不敢怠慢道谢。这个副将比大将军还可怕。他本想同顾玉多说几句话，可那煞神在一旁，他哪里还敢造次。只得悄悄递给顾玉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多多小心，便麻利儿的退下了。 凤栖见顾玉站在一旁，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去拉了顾玉一把。顾玉一个没站稳，差点坐在了凤栖腿上。顾玉慌忙躲闪过，一屁股坐在凤栖身边。 凤栖气闷：“瞧把你吓的，我又不能将你吃了。” 顾玉自然知道这凤栖不会吃了自己，但他也实在不愿和人有肢体接触。 凤栖见他不说话，心里叹口气，说道：“你不说话也行，那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顾玉就更不肯了。 凤栖是真无奈了：“你既不说话，又不让我看伤，你说你要干啥？” 顾玉说道：“伤不碍事。” 凤栖眼睛提溜转了一圈说道：“你莫怕。”说完这话，他自己都白了自己一眼。戏本上调戏良家妇女的都是这开词。 “你与我一位挚友性子像的很，只是可惜他两年前走失了。我遍寻他不着，心中痛苦。如今看见你，倒像是见着他了，便忍不住想要对你好。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 最后一句话定不是真的。顾玉看到凤栖神色痛苦，却在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轻飘。顾玉知道，连凤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那句话。 “他，过得身不由己，从未开心过。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凤栖嗫嚅。 顾玉看着凤栖，觉得心中一痛。他拍拍凤栖的手臂，好让凤栖看着自己。 “生离死别，人间常态，你那挚友若是知晓你如此挂念他，他定会开心。” 凤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嵌入他骨髓一般。 “你莫伤心。”只是说着这话的凤栖却哭得像个婴孩儿一般。 顾玉愣了愣，双手便慢慢环住凤栖。这人，太伤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十章 识破 宋衍凶神恶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顾玉就知道，这人已经晓得自己是谁了。 “我说凤栖怎么非要你去伺候他不可，原来倒是我疏忽了。”宋衍这话是笑着说的，可只要不是瞎子，那便能看得出来宋衍此时怒火中烧。 顾宗有意无意同宋衍提及顾玉身份，宋衍一愣，倒是没往段西山身上想。可真从顾宗嘴里听到段西山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硬是没大想起来段西山是谁。仿若这人在那场大火以后就变成了一缕烟，早都随风散去。即使有些残留，也不过是淡不可闻的烟火味儿。可如今这人竟然活生生的在自己的军营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活着，他不知是气还是惊，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看着地下瑟缩成一团的人，实在难以想象这人竟是当初的段西山。 “起来！”宋衍上前一把扯住顾玉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可此时顾玉则像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软塌塌，无生气，看着让人着恼。 “怎么？往日的伶牙俐齿全然不见，现在竟是这幅苟活模样？啊，我倒是忘了，堂堂西平王为了活着，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宋衍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咬一口顾玉的肉下来，可他自己却全然不知这股子怒气是从何而发。 “不说话？好，我这儿可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顾玉猛然抬头看向宋衍。他大约知道宋衍是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了，便是挣扎的极为厉害，宋衍差点就捉不住他。使了个巧劲儿将人困在怀中，这才发觉这人竟然瘦的只剩骨头了。 “只要你开口说句话，我就放了你。”终究还是不忍，于是出声妥协。可他哪里知道顾玉如今说不了话出不来声了。所以无声的顾玉算是彻底激怒了宋衍，而被宋衍强行拖至床边。 顾玉瑟瑟发抖，死死揪住宋衍衣领不让自己跌落在床上，只是可惜，宋衍力气太大，一个甩手，便听见扑通一声，顾玉就这么背摔在床榻上。这一下不算轻，顾玉被甩的脊背疼，眼前也发黑，加上左腹伤口疼痛，他只恨不能晕死过去算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不但没晕过去，反而清醒异常，身上每一处的疼痛都在提醒他，这一次怕是逃不过了。 宋衍目色通红，单腿跪在床榻之上，伸手便去扯顾玉衣裳。而顾玉则是死死揪住衣领，带着愤怒与惧怕狠狠瞪着宋衍。黑白分明的眼仁看的宋衍心里噗通一跳。他不想这么做，可他忍不住，心里头的气急败坏在此刻就只能冲着这个人来。 易了容，还不吭声，哪一样他都不能忍。尤其是想到那个凤栖比他要早知道顾玉便是段西山，他更觉得愤怒异常！ “说话！” 宋衍话说的不客气，手上也没客气。粗糙有力的大手探进顾玉下摆，使劲儿摩挲着大腿根儿处。没有美玉一般的平滑，也没有凹凸不平的疤痕，只是如干瘪的老树干一般。可宋衍停不下来。他不过是想警告他，不过只是做做样子，可如今看来，弄到这步田地，哪里还能只做什么样子。 他伏在顾玉耳边，压抑着声音：“出声说话！只要你说你不是段西山，我便不会把你交给皇上。若是你还这般不吭气，我就当你是默许了的，会做到最后，会让你哭着求我！” 顾玉自然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瞪大了眼，无神的望着帐顶。他记起来那晚上，他就躲在佛像后头，看着顾宗被人……他杀过人，见过血，没怕过什么。却对那一夜的境况有挥之不去的阴影。直到现在，偶尔午夜梦回，还能听见顾宗凄厉的叫喊声。 “段西山，你不得好死！” 一直就是这么一句，声声刺进顾玉耳中，心里，以及喉咙上。从那一晚后，顾玉便不会说话了，一点声儿都出不来。 顾宗没问过，顾玉也不会去解释。如今看来，倒是报应了。 顾玉心里空空，脑袋却是乱的。他不知顾宗为何要告诉宋衍他的身份，如何说的，说到什么程度？宋衍如今知道他是段西山，那他是否知道顾宗就是段琮？而段瑾那里，他更想要的是顾宗的命吧。还有那个凤栖，那个人是谁？好似人人都认识凤栖，却只有他不认识这个人。 当那只手放在了一处地方的时候，顾玉浑身一震，随即便闭了眼，不再做任何反抗。若是报应，就这般生受了，也未尝不可。 可宋衍心里却愈发的不痛快了。如今，他仿若对待一具死尸，无生无趣。可让他放手，他却怎么也舍不得。顾玉的那一处，只是摸了一下，便觉得形状美好，让人心旌荡漾。 “你不说也好。以后便将你留在我身边，做个禁脔也不错。” 宋衍手上的劲儿越发轻柔，连说出的话也不自觉放轻了声。侧头吻上顾玉的耳朵，又轻轻咬了一下，身子下头的人果不然一颤。宋衍不自觉嘴角带了笑。只是，在他要吻上他的唇的时候，看见这一副面孔，不由皱了眉：“以后这易容给我去了！” “啧，白日宣淫，宋营里头可真是好做派啊。只是宋将军，你上错了人吧？” 若是不去看那袖口之下紧握的双拳，那宋衍一定以为这凤栖是来看热闹的。原本也不过是不满他出现的太是时候，可就在那一瞬，他看见顾玉睁开了眼，满脸慌张的模样，心里的怒火便一下子给点燃了。 “哦？原本就是我的人，不过借给凤副将你使唤了两天罢了，怎么，你还真当这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凤栖一笑说道：“我自然不能当这里是我的地盘，只是，你床上的人可跟我许过命的，所以，我琢磨着，怎么着，他也是属于我的吧。” 他伸了手过去，定定望着床上的顾玉。若是看的仔细，竟能在眉梢处瞧见一抹心疼。 顾玉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急忙起身，却是几次都未能果。左腹的伤口疼的愈发厉害了，大约是那缝上的口子又崩开了。可凤栖只是站在那一处伸着手，等着他过来，而宋衍则是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顾玉。 顾玉下床的那一瞬，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结果自己硬扯着床帐子站了起来。他自己都数不清走了几步才走到凤栖跟前的，只是清楚的记得，那只手一直伸着，冲着自己，在自己把手放上去的一瞬，被凤栖紧紧拉住。除了暖，还有一些莫可名状的东西慢慢在顾玉体内流动。 宋衍冷笑一声：“呵，你以为你攀上了他就性命无虞了么？你这般维护顾宗，以为我不知道顾宗是谁么？” 顾玉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震，拉着凤栖的手有所松动。凤栖从没像现在这般紧张和害怕，他怕顾玉的手就这么松了，为了那个什么所谓的顾宗跑去宋衍那里。从他在宋衍府上看到段西山那身打扮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宋衍对段西山，绝不是恨这么简单。而如今，他那顾宗来要挟顾玉，凤栖没把握，也没那信心。他怕自己胜不过那什么顾宗，就如同以往胜不过段琮一般。 可当顾玉紧紧扯住凤栖的手的时候，连凤栖自己都不信，只是瞪大了眼盯着顾玉那只手。手形好看的很，骨节不大，又修长，只是大约受过苦了，肤色略显深，且粗糙的很。顺着这只手一眼一眼的看上去，直到看到松散的领口。凤栖眸色一深，一把扯过自己身上的披风紧紧将人裹住，然后扯入自己怀里。 “宋将军，对不住了，虽说在这军营里我说的话顶不上一二，不过，要护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顾玉被凤栖揽着，只可惜他腿脚太慢，走几步便打了踉跄。临出帐子的一瞬，凤栖突然打横抱起顾玉，在看上顾玉那不知所措的眼睛的时候，轻声说：“不管你是为何拉了我的手，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便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十三章 逃走 凤栖怎么也没料到，竟是又一次被段西山给骗了。 顾玉不见了，连带着疯了的顾宗也一起不见了。 “人呢？”宋衍怒喝一声。 帐外小兵慌忙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从顾公子进去以后，小的就一直守在外面，寸步未离，小的，小的，小的也不知……” 宋衍抬脚便将人踹到在地，又转向凤栖。他原以为这一切乃凤栖策划，正欲将怒火尽数撒在凤栖身上，却见凤栖神色凄荒。 “怎么又不见了……我才刚将他找到……”凤栖喃喃自语，竟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倒是小瞧了他。”宋衍心里恨恨想到。可恨之余，却又心生酸楚。段西山从大火中逃出，一路躲躲藏藏，不知为何来到军营。方捉住他的衣角，便又被人给溜了。 这次倒是宋衍同凤栖都想错了。不是顾玉带着顾宗逃了，而是顾宗挟了顾玉往上京去了。 要说顾宗没疯，其实也不然。他在遇到宋衍的时候早就疯了。一个皇帝，家国天下全都抛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只为了能来到宋衍身边。要说没疯，简直要称得上是笑话了。可要说疯了，他却知道，现如今的他，靠着个书童的身份，绝不可能让宋衍正眼相待。那边只有一件事可以将一切都夺回来。 他有意无意将段西山身份透露给宋衍，却对自己身份闭口不说。他料到宋衍会急于从他口中了解到段西山的情况，却不想宋衍已经急到对顾宗的话完全不经考量。此时顾宗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不过这件事，也更加让顾宗笃定，段西山不可留。 宋衍几番逼问不得，竟是用了刑。说是用刑，倒也没真的将顾宗怎么样，只是带着他去妓奴营里转了一圈而已。顾宗倒是将计就计回来就装疯。 顾宗只想让顾玉过来他身边，这样他好某事。却没想到凤栖能将宋衍留下给足他们时间。 顾宗见顾玉进了帐子，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嘴里还不停嚷嚷着：“我要顾玉，我要顾玉。” 顾玉不知这顾宗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只好跟着他做戏。过了一阵子，顾玉才同顾宗说道：“只有我一人过来了。” 顾宗心中略有疑惑：“宋衍呢？” “被凤栖留下下棋了。” 顾宗也不多问，只是拉着顾玉说：“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顾玉不明白此时顾宗说这个是何意思，但心下隐约觉得这安稳日子只怕是要没了。 这一事出的急，顾宗根本没有任何对策，有不愿同顾玉和盘托出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催促顾玉赶紧逃离此处往上京去。 “别忘了凤昭还在上京，只怕他的官也做的不大顺畅。再说，你也不想他出事，不如回去看看。” 明知顾宗故意那凤昭说事，可顾玉心里却不安起来。顾宗手段他是知道的。若论谁最能让段西山日子不好过，那还真非顾宗莫属。 顾玉定了定心思，开口：“现在不能出帐子。” 顾宗突然想到当初顾玉如何带着自己逃出皇宫，遂是这一次，便全然听顾玉指挥。 说来也好笑，他二人还真没躲在什么高明的地方。床榻底下。 只是宋衍与凤栖心里着急，谁都没注意到帐子里竟然还有人。顾宗不由心里有些怵顾玉。他知道顾玉一向会算计，却不知道，这人连人心都算计在内。这一招实在是铤而走险的很，若是顾玉对那二人估计有错，那他们今日下场只怕…… 没过多久宋衍与凤栖便仓惶出了帐子。 顾玉与顾宗爬出来后，顾玉同他说：“此时他二人必定还未将你我走失的消息散出去。你出了帐子，就往东一直走，东边有颗枯死的老槐树，树洞足可容纳一壮年。你到哪里躲着。出帐子以后装疯卖傻但不可大呼小叫，你只说找不见弟弟了。” 顾宗一脸慌张拉住顾玉说道：“不行。” 顾玉知道他心里担忧自己将他抛下，遂是开口说道：“我自然不会抛下你不管，毕竟你喂我吃的那颗药的效力还在。” 顾宗听他这般说，神色才有所放松。刚要说话，便见顾玉一头撞在床柱子上。顾宗目瞪口呆，不知顾玉这是作何。 “你只管走，我自由办法脱身。” 顾宗不疑有他，嘴里嚷嚷着找弟弟便闯了出去。门外不远处便是守卫小兵。顾玉听见那小兵说道：“快去通报将军。” 大约半盏茶的时候，顾玉便顶着满脸的血渍，踉跄出了帐子，眼见那小兵，山前便一把拉住：“我哥哥，我哥哥。”嘴里不出声，可神情凄厉着急，那小兵见了竟然有些害怕，不由伸了手为他指路：“往那一处去了。” 顾玉脚下不停，一路狂奔往东边跑去。顾玉方跑出宋军军营，便听到身后马蹄声。环顾四周见着有一方池塘，顾玉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那池塘水倒不深，只是淤泥厚重。顾玉刚一下去，双脚便陷入淤泥质中。 顾宗在树洞中待了一夜也未能见着顾玉踪影，心里不免猜疑这顾玉是否在耍自己。可又看到不远宋营处火光点点，心想或许是没逃出来。他此时已然在盘算，若是顾玉遭难，那他自己一个人能走多远。而没了顾玉，他便没了筹码，那这一次谋划又算什么。 他这边心里着急，那边顾玉已然从池塘里逃了出来。顾宗见他湿哒哒的站在树洞口，模样倒是有些滑稽。本来心中那怒火也就下去了一小半，再看到顾玉左腹一篇殷红，才突然意识到，这人才替自己受了一刀。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从冉疆往上京走，少则三四个月。你我如今脚程，只怕半年时间都到不了。更何况这次事出突然，你我都没备盘缠。” 顾宗却突然笑了出来：“你没准备，我却是早就做了打算。盘缠一事，自不用担心。” 他二人一路往东，竟是头也没回。 而在宋营里的两位将军此刻却要讲营地掀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十四章 往昔 两年前段西山便是这么遁地的，两年后，他又使了这一招。宋衍载在这招上两次，可这一次，心里却没了那绝望。至少他知道，段西山是逃走了，而不是在那一把火里烧死了。 凤栖坐在宋衍帐中，心里全然无底。如今段西山不记得自己，自然也不会顾念自己。这么一走，只怕都不会回头看他一样。只怕他将自己就真的抛在脑后。想到这里，不由怒向胆边生。 “你自己的人竟然都无所察觉！” 宋衍一言不发，只听凤栖数落自己。心中却突然灵机一动：“他二人定是去上京了。” 凤栖听他这么说，不由看向宋衍：“为何？他，千辛万苦才逃离那一处的。” 宋衍苦笑，他能不知道段西山最想离开的便是上京。 “顾宗看过那张皇榜。” “哪张？”想了一下，凤栖突然了悟：“那张！”接着又说道：“不可能！顾宗若是将……顾玉交出去，他以为他还能活着？简直是愚蠢之极。” “你别忘了，段西山手里有浣云府一半的力量。若是顾宗想要做些什么来，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现在入京，说不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凤栖突然心下有了主意。 宋衍却皱眉：“在外将领，非招不得入京。” 凤栖却突然咧嘴一笑：“宋衍，老子在此不过是为了他，如今他不在这儿了，这副将我也不干了。”见宋衍有要开口，凤栖赶紧插话：“别跟我说什么这活不是说不干就不干的。若是这些条条框框对我有半点用，我再留在上京了。” 说罢这话，凤栖便大步流星出了宋衍帐子。那潇洒神态，让宋衍不由愣怔。 宋衍往昔对段西山的情分就在凤栖这潇洒转身之下显得一文不值。他相近一切办法讨好纠缠靠近，却没能为段西山抛下过一切。当初用尽手段将他囚在府中护他周全的事，在此时看来不显得那般深情，倒是处处彰显他宋衍的卑劣不堪。 他埋怨段西山不领情，不回应。可却从未真正的去了解段西山，问问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如今看到凤栖才知道，自己那点爱简直可笑之极。他想要的，是占有。凤栖想要的，是段西山一辈子安康快乐。 宋衍与敏慧一起看着段西山从小豆丁长成了少年。他原本是心悦敏慧，一直觉得将来等他建功立业了回来定是要娶了敏慧做妻的。敏慧疼爱段西山，有好东西也多半会留给他。宋衍便爱屋及乌，努力同段西山拉近关系。只是可惜，段西山从小就不可爱，冷冰冰的。只有在对着敏慧的时候，才会少有的在那唇角流露出一丁点的笑意了。 宋衍原本只是为了哄敏慧开心，却不知在何时起，想看看段西山也向自己那样笑一下。他去西北那日，跨马出城，人人都为他送行，他不见得多高兴，却在回头看到城墙上敏慧的时候才心里一暖。再看时，才看到躲在敏慧身旁的段西山。宋衍觉得神奇，那么远的距离，可他就真真切切的瞧见了段西山冲他笑了。极其微小，却是实实在在的笑。 宋衍想：回来了便教他骑马射箭，强身健体。 宋衍这一走，再听到京城的消息时，便是敏慧嫁给了一个叫徐敩的人。宋衍心里一空，旋即又怪自己动作太慢，年纪太小，建功立业实在非一日之功。心中懊悔失落，倒也没什么别的情绪。可当他听到敏慧的婚事是段西山促成的时候，宋衍愣住了。 “就那只小白兔？还能干出这事儿来？” 这才听下头人说，这些年来，段西山封王封地，出去游学，回来便开始为当朝皇帝段琮清扫障碍。 “将军您是不知道，那西平王小小年纪，做事狠厉的很。稍不顺他意，便被他想尽办法整死。得亏咱们远离上京，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下头人讲的绘声绘色，可宋衍却实在是难以相信。 “听说长公主就是因为碍了西平王的事，才被编排的下嫁给一个庶子。” 宋衍终于有理由将心中那股难以置信和愤怒系数发泄出来：这段西山竟敢欺负敏慧！ 他熬啊熬，终于熬到了皇帝下诏令他回朝。却见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国不国，君不君，臣不臣。还有他的敏慧被毒死，以及这完全变了模样的段西山。 他不懂这段西山为何要助纣为虐，为何要将身边疼自己的人赶尽杀绝。宋衍突然生出了主意来：他要为敏慧报仇。 可他真的是在为敏慧报仇么？他这般折磨段西山，真的自己就心里头痛快了么？不，他只是想让段西山服个软，想让他永远留在宋府做一只金丝雀。只听他一人的话，只看他一人。 只是宋衍错估了段西山。那小子从来不是什么金丝雀，只不过是囚在牢笼里的塞上老鹰。若是有朝一日得了自由，段西山必定会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头。所以，宋衍也许不是想让段西山成为金丝雀，他只是想让段西山不要飞走，不要不回头。 可惜，他弄巧成拙了。 “报，将军！凤副将骑走了您的疾风朝着东边去了！” 宋衍听着马棚小兵急匆匆的告喊，不由一阵好笑。这凤栖，最后还要将自己的马也给起走。这可是战马，如此任性，若是他有心参他，只怕要落得个叛逃之罪。 “随他去吧。”宋衍淡淡说道。 “啊？”小兵愣怔，以为自己听错，可再看向宋衍时，见他一脸严肃落寞，当即就又改了声：“是。可，将军，这要怎么报给上头？” “本将军难道还做不了这个宋营的主么？” 话虽不重，可小兵却觉得杀气重重。慌忙应下，就往外走。心里嘀咕：这宋将军一向同那凤副将不对付，如今这副将骑走了将军的宝马，可将军却一个字儿也不说，这里头定有古怪。想到这里，小兵有一大胆猜测：莫不是将军同凤副将之间……想到这儿，小兵赶紧摇了摇头，心说：不可说不可说啊。 凤栖这么潇洒的走了，留下宋衍郁闷。然而更加郁闷的是那余姚。他来狠狠警告过的那人，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也是许久后才晓得当年段西山为何这般对自己，为何亲自拔了自己的舌头，为何将自己赶走。只是可惜，知道得太晚，辜负了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他总是慢一步。慢一步，就慢了一辈子。 “余姚啊，当年我命你对他施以金针酷刑的时候，你可有过犹豫？”宋衍淡淡问道。 余姚默不作声。他也出不了声。可是他心里知道，那时候他有不舍，但没有犹豫。他只想看看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痛。 “也不知我那时怎么想的，竟觉得这样就能留下他，护他周全。明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从何时起对段琮如此死心塌地的？” 没人回答宋衍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说。 “我竟希望那段琮死了，这样他就能解脱了。” 这么希望的可不只有宋衍。此时正在赶路的凤栖之恨不能亲手了结了段琮，再将他烧成灰，再漫天洒出去，灰飞烟灭。 他心里实在着紧段西山。左腹那处伤口看着极为严重，结果段西山连休息的时候都没得下就赶路逃走。更遑论期间不知还经历了什么。 凤栖心里断定段西山必往东走，只是他估计错了段西山与段琮的脚程。他总比段西山先到一步，也总是他前脚刚走，段西山后脚才到。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在上京了。 上京那一处宅院还是原来的模样，仆从们还是原来的仆从们。只是邵谊和陆霜不在其中。 凤栖吹了一声口哨，便见一人影飘然而至，单膝跪在他面前。 “通知陆霜，还有邵谊。速速赶来上京。” 一声“是”后，那人便消失了。 凤栖安顿好一切后，突然才意识到：段西山人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自己这边就着紧的给他收拾起屋子来了。 进了书屋一阵忙活，凤栖拿出一张画像来。画像不是别人，正是顾玉的模样。 “照着这张画像找人。暗中行动，不用干涉。随时同我报告行踪便可。” 可惜凤栖错估了形势。他能找人，自然也有别人会去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十五章 浣云府令 顾玉脚程慢，颇遭顾宗嫌弃。只是可惜，顾玉身上有伤，又在水中泡了一夜，再连番赶路，此时已是他的极限。顾宗确实不懂，只觉得顾玉有意拖延，心下更加恼火他。 “你知道为何你不得母后赏识么？就是因为你这性子。事总是该做的，为何不做的爽快一下。非要让人觉着求着你了给你点好处，你才肯动。谁会对你放心？” 顾玉一愣，没想到顾宗会这么说。 “待到此事成，以后你便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顾宗信誓旦旦说下这话。再看顾玉一脸愣怔，心里有些纳罕：这人不是巴不得走的远远的么。 顾玉反应过来后，顾宗这是对他松口，要放他走。只是可惜，就如同顾宗不信他一般，他也同样不信顾宗所说。放他走容易，可不留下点什么，顾宗绝不会甘心。 果不然，顾玉就听他开口说道：“你只要将浣云府……” 顾玉皱眉，比划道：“若我能号令得了浣云府，如今还会落到这般下场么？” 顾宗只道他死不肯让出，当下竟是打了顾玉一巴掌：“贱种！那浣云府明明就在你手上！竟还狡辩！” 如今顾玉口不能言，若说狡辩，还真谈不上。那浣云府确实不在他手上。当年太后送他去浣云府也不过是将他训练成工具而已，何谈他就掌握了浣云府。不过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太后也说自己能调令，顾宗也说自己能调令，搞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似乎真是有这本事了。 顾宗看他脸上神情迷茫，却不似作伪。不由皱了眉头。母后当年同他说过，段西山身上有可以号令浣云府的物件，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陛下当年极看重那贱人，怕她不能自保，竟是将皇家密卫给了她。只是可惜，还未套出她的话来便死了。哀家将那人的贱种带过来，也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藏了什么可以号令密卫。” 顾宗记得清楚，当年段西山被领过来的时候，真真儿的给例外洗刷了三遍，他所带物品也都从里到外翻看了个遍，确实什么都没有。母后还不放心，怕段西山身上有什么印记，也都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任何头绪。 太后将段西山带的自己跟前，好吃好喝的养着伺候着。有一段时间顾宗都觉得太后是真心对段西山好，他心里还有些吃味。太后从段西山那里也套不出什么话来，最后便总是迁怒于段西山，觉得定是那贱人留了这贱种来膈应她的。 可不论是太后还是他自己，都不敢对段西山放松。这许多事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遂是这些年，他母子二人对段西山软硬兼施强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能探出什么秘密来。若是能将密卫用的号，再加上前朝一些旧臣，到时候就…… 顾玉自然知道此事顾宗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当年不好好守着自己的位子，现如今到来做着以卵击石的蠢事。 “段瑾这几年年雷霆手段，朝堂上下已被他基本肃清了个遍。你以为就凭你我之力能做出什么事来？” 顾玉比划一番，顾宗也看懂了个七七八八。顾玉先是看穿了他的谋划，再又小瞧了自己。顾宗忽的恼羞起来。 “那原本就是我的位子，如今我不过是要拿回来而已。他段瑾在如何厉害，也名不正言不顺！” 话虽如此说，可顾宗自己心里也知，当年段瑾可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抢占了京城。而他顾宗也是在那场大火里“死”了的。如今他若是跳出来说自己没死，那段瑾恐怕不会让他还活着，怎么也得坐实了他已死的事来。 想到这儿，顾宗就更加恼火这顾玉不拿出浣云府的府令来。 “只要你有浣云府，那段瑾就无足轻重。”顾宗见顾玉冷笑了一声，不由皱眉。 “你笑什么？” 笑你不自量力。顾玉心里想到。若是浣云府有这么大的力量，历代皇帝还能容忍的了这东西旁落他人。一个小小的密卫机构哪里能操控的了整个江山社稷改朝换代的事。 话虽这么说，只是顾玉到底还是小瞧了浣云府令。 浣云府的确不会旁落他人。自从大祁开国以来，这浣云府就一直掌管在皇帝手中，从不受任何人控制，也不为人所知。只是到了段琮这一代的时候，事情出了岔子，浣云府竟没有传到他手上。 大太监高显曾服侍过先帝，也是从浣云府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后来先帝薨了，他本可以告老还乡，却不知为何又来到太后身边。太后那里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些浣云府的事。加上高显推波助澜在太后跟前吹耳旁风，太后便坚定认为浣云府力量之大超过想象。 太后曾许诺给高显：待有朝一日将浣云府纳入段琮麾下，便把府里一众人事交给高显打理，由高显主事。 高显同那浣云府主事鬼面笑一向势如水火。当年若不是鬼面笑背后捣鬼，他怎么会被人提进宫中做了个阉人。那主事位子原本就是自己的，却被人无端抢了。不但抢了，还毁了自己。他人事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别嫁他人却无能为力。他心中的恨又有谁能解。 良贵妃当年的事，高显不是没有插手。良贵妃当年受宠，其子早慧，先帝有意将太子之位传与良贵妃之子。虽还未有授封，却已将浣云府给了良贵妃，只待幼子长大成人后交于他打理。只是可惜的很，皇宫里头从来都不乏倾轧。她木秀于林，自然就有大风刮过。谁都不知当年那事如何处理的，也没人敢提。只是自良贵妃自戕不久后，先帝也不大好了，竟是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高显宣诏于众：皇后嫡子即位。皇后成了太后，嫡子成了皇帝，倒也是名正言顺。只是可惜，最重要的一部分权力却没有到手。谁都没见过那浣云府令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如今那府令在什么地方。 而如今，唯一与浣云府令有关的，也就只剩下当年良贵妃的亲子西平王段西山了。 高显知晓此事，太后知晓此事，段琮知晓此事，甚至是段瑾也知晓此事，却唯独段西山本人全然不知。 如今非要让不知情人说出这浣云府令的下落，却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 顾宗遂是将顾玉的身世告知于他，却直说他当年年幼被奸人所害，若不是太后，只怕段西山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顾玉乍一听这事，竟是没能反应过来。他早有察觉自己并不是太后亲生，但毕竟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他只当太后与段琮是自己亲人，做起事来也不问缘由。只要是他们交代了的，他便去做。如今真正知晓谁是自己生母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从未听说过良贵妃，从未见过这良贵妃，也并不知晓自己当年差点成了太子。 “你仔细想想，你母妃当年可有给过你甚么，说过什么话，交托过什么人？” 顾玉却只是摇了摇头，怕顾宗不信，又比划道：“我若是有了这浣云府令，还会被困在那一方地界儿这么许久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十七章 再见故人 “我说沈侠士，你也不能见着个少年人就拉过来让我旧吧。我这是做小本买卖的药堂，可不是乐善好施的庙宇。” 顾宗见那年轻人一路埋怨这位姓沈的却又不是真的在埋怨，心里不由不安起来。若是两人为同伙，那自己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 顾宗这边心里嘀咕盘算，却没见着那位大夫看他的眼神尽是不屑。 “这位小哥儿，你这会才盘算可是晚了些。我这儿若是烟店的话，这会子你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顾宗被人看穿了心思，先是尴尬，后又心生恼怒。他为帝王数年，没人这么猜透过自己的心思又这样给自己难看。即使与顾玉逃难时，也未曾有个这样的事。 沈苍看好友确实不待见这位薛姓小哥，本想出声帮腔，却见好友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便不再做声。 “怎么，你还抱着人不放手打算在自己怀里做窝呢？” 沈苍一愣怔才发现自己怀里的确还抱着个人呢。 “他只怕是身上有伤。”沈苍刚说了一句话，便被好友打断：“有没有伤待我看了再说。” 沈苍跟着好友走进内舍，将人轻放在床榻之上。 好友见他如此小心翼翼，不由出言讥讽：“喝，我还从未见过咱们沈侠士这么……”他一时半会想不出个词儿来，可看那沈苍态度确实是极为上心，不由好奇起这人来。 他当初初见沈苍时，这沈苍浑身是血，也就只剩下一口气的光景。偏巧自己是个不服输的，就是要同阎王手里抢人。几番周折将人救活，这人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问他话吧，又是那种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只是那以后，他常捡些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回来让他医治。 今日又是这样。只是今日这少年有所不同，他看着眼熟。 待他揭开少年衣衫，饶是他见过不少形态可怖的伤口，今日见这个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烧热水，上烧刀子，把我那刀具箱子给我拿来！热水烧着不要停！” 沈苍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当下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探头瞟一眼，当下也不镇住。 那伤口约一寸多长一指多宽，只是周边已然腐烂，隐约看上去还有虫蛆蠕动。沈苍觉得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那虫蛆啃食腐肉的声响来。 “我要替他将腐肉刮干净，只是怕他中途疼醒了。” “那便用些麻服散。” 沈苍心中隐隐作痛，就他所知能止痛的也不过是麻沸散了。他随口一说，好友却摇了摇头。 “他如今已是昏迷不醒，若是再用麻沸散，只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此时倒是顾宗立身说了句话：“他向来极能忍痛。” 沈苍同好友二人同时回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不解。 顾宗心里打了个突儿，怕自己言多必失暴露了身份。 “你，过来，将手塞进他口里。”好友指着顾宗让他过来给顾玉做填口物。 顾宗哪里做过这等事，当下便往后退了一步。 “赶紧的，磨蹭什么呢！” 沈苍见好友暴走，当下便走到顾玉身边将手塞进他口里。 “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友当下也不在啰嗦，手掌刀在烛火上来回烤，又将烧酒倒在刀上，只听刺啦一声，便有冒着酒气的烟缭绕而上。 沈苍看着好友手起刀落，片片腐肉就这么沾粘在刀刃上。那割肉时粘腻之声听着让人心里觉得瘆得慌。 “你怎么割了这许久还没完？！”沈苍突然不耐烦起来。 好友也不耐烦道：“你当是割肉呢，这一片片割完就算完事？！” 他二人心思全在顾玉身上，反而是顾宗被冷落在一旁。他看着这二人的确是真心救人，却不知又图他什么，又为何要做这白功。 顾宗顾玉有转醒之势，不由出声道：“他怕是要醒了。” 沈苍从那伤口处抬眼看向那人面容，才发觉顾玉眼睫隐隐颤动，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冲着顾玉说道：“大夫正在为你割去腐肉，你千万莫要动弹。” 沈苍见顾玉慢慢睁眼，神色茫然却毫不动弹，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我们并非歹人。我于途中见你昏了过去，便将你带到医馆来就医。” “你若是疼的厉害，便咬着我的手掌，狠狠咬便是，我皮糙肉厚。” “这位大夫……” 大夫终于是不耐烦，吼了起来：“你有完没完！人还没疼死，先让你给烦死了！” 沈苍被他这么一吼也立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顾玉倒是完全清醒过来。方才那人同他说的话他听的不但清楚，而且听着耳熟。他抬眼看去，并不认识眼前这位抱扶着自己的中年人。可那声音，他绝不会忘记。他为数不多生不如死的日子，便是同这人一起待着的。 顾玉不敢妄动，毕竟自己的肚皮还在他人刀下。可也不知此时是何等情况，自己明明在同顾宗理论，怎么转眼就来到这里。 他抬眼去看顾宗是否也在房内，却被那大夫冷笑一声：“这时候还有心力去操心别的事来，看来你还是疼的不够厉害。” 顾玉又去看那大夫，也觉得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人语气体态他似乎也似曾相识。 那大夫倒是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如此痛苦之事，却不见他吭一声，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来。想到这里，他抬起带血的左手，到顾玉脖颈处摸了一把。 “喝，倒是个行家，我这一手绝学还从未传过外人。你是怎么学会的？” 他随口一问，顾玉却心里打了个突。他的确不知自己何时学会这易容之术，可待他要用的时候，他却的确是能拿得出手。如今这人轻巧识破，还说这是他的绝学。他该如何应对？ 自从他出生以来，他打交道的人不外呼宫中与浣云府的。宫中他不记得有谁能有这等本事，而浣云府里，他不曾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这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自己却已被人识破，这事还从未有过。 “你小小年纪，竟这般能忍。成了，我还担心你要将我这位沈兄的手给咬下来才肯罢休呢。” 沈苍听他说成了，便松了口气，只当这伤口是好了。可那大夫又说了句：“下来才是最受罪的。这伤口我没法缝，只得拿烙铁烫了结痂才止得住血。” “什么？！”沈苍不由拔高了声。 “你叫什么，又不是烧你的皮肉！”大夫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声。说罢，又看向顾玉，问道：“我这有两个法子。一，便是你晾着伤口，看啥时候能自己止住血，啥时候就算完。二，便是我用那烙铁烫上去替你止血，完了再撒把煤灰渣子，就算完事。你选哪个？” 还未等顾玉说话，顾宗立时出声替顾玉选了道：“用烙铁便，烙铁好得快些。” 大夫听他这般说，不由挑了眉头：“哟，这位是？” “他是我仆从。”顾宗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怯这大夫。 “我问的是你是谁，可没问他是谁。” 顾宗慌忙说道：“我二人从西北逃难过来，家仆为护我，遭匪徒刺中。” 那大夫面带讥讽笑道：“嘿，你这人真有意思。我问的是你是谁，谁管你是从哪来遭了什么难！” 顾宗自然说不出自己是谁这话来，他要说小门小户，可这小门小户又是谁。这大夫实在难缠的很。 顾玉自然不能让顾宗暴露，遂是艰难抬手同沈苍与那人比划：“烙铁。” 结果那人却嘿嘿一笑说道：“我陆霜从医这么些年来，从不顺人意而为事，今儿我还偏要晾着你那伤口，让你躺上几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中） 宋之问有诗云：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虽说庆州不是这位御史大夫的故里，可故人在此，便等同故里。他与他真是经冬复历春了。他初入仕途，满心都是志报国家，却从不知这仕途艰险。可他这一路走来，却并不觉得如此。他以为，那是因为他为人耿直无有弱点，是他身怀报国之才陛下抬爱。却并不知晓，这一路的顺畅，竟是有人保驾护航才得来的。 他从来不知，一个小小少年竟可以做这么多。他陪在他身旁那么些年来却不如别人短短月余相处更了解那少年。那人一眼便知少年待自己的情义，一眼便看透少年为自己苦心经营。所有的看透都显得自己薄情寡义。 他以为少年人当真去了。成日里便活在自责当中，过去对少年人的责骂，怪罪，误会，现在想想竟都是诛心之痛。 乍一听他还活着，所有人愣怔当场。这所有人里，也包括了当今圣上。 人人都说段西山已葬身火海，且有人亲眼所见，又是那薛家人亲自拷问的。谁又会去想这事不是真的。当初凤栖非要说这人没死，要去寻他，人人都觉得他疯了。当今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便顺着凤栖的意，任他去了西北。结果还真让他将人给找着了。 御史大夫这边刚接了诏书，那边就有人来寻他。 “你，要去寻他了……”来人开口第一句话便说的是这个。 “是……” “他竟然还活着……” “是啊……” 来人不由笑着问道：“你猜他愿不愿意见你？” 见对方并不答话，那人继续说道：“我猜，他会见你，却并非自己所愿。你以御史大夫身份去见他，他不得不见。你若换个身份去看他，我猜他会避而不见。” 对方终于是接了话茬儿，但也不过是淡淡说道：“丞相来我府上，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那人轻叹一口气：“我盼着他不要再回来了。这里与他似修罗场，似阎罗殿。你若带不回他来，不过是个办事不利之罪。你若带他回来，呵……嗨，我竟同你在这里说这些。他若见到你，你提的所有事，他必定为你办到。他怎会叫你为难呢。” 说罢这话，那人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终是来到了庆州，却怎么也不敢再靠近那人。心中惧怕的不是那人，而是自己一颗负疚的心，以及对未知不可预的忐忑。 外头庆州知府刘温躬身问：“大人，下官在南巷为大人置办了一处便宅。看您是想去下官府上暂居，还是觉得另居他出方便些。” 他自然是想另居他处，只是他身为御史大夫，干的就是督查纠纪的事，自己怎能徇私。 “有劳知府大人费心。不必如此周章，一切从简，公事公办便可。”他这话答的极为冷淡。刘温心里头打突，不知啥叫从简，啥叫公事公办。这从来御史大夫就没出巡过，怎么到他这儿来了这么一出。 从简？怎么简才算从的合适？公事公办？想来都是品阶低的拼命讨好这品阶高的，若是这叫公事公办，倒也说得过去。 皇帝命御史大夫代天巡牧，这第一个地儿就落脚在庆州。新帝即位不过一年多不到两年时间，这就雷厉风行的要看看下头的情形了。谁不好派，偏偏派了个最冷面的御史台来。听说这御史台不苟言笑，待人待己都极为严厉。刘温现在只求这位祖宗在这儿事不多走个过场，然后麻利儿的转战下一个地方。 御史台看了一眼正在抹汗的刘温，问道：“如今不过是初春，知府大人竟是热成这个样子了。” 刘温一听这话，腿肚子打颤，膝盖一软，就跪倒了地上。 “下官，下官怕热。” 刘温抬眼看了看着冷面御史台，瞧着这人也没再说什么，便赶紧的安排道：“大人这就随下官去安顿。” 御史台冷冷道了句：“差人去安顿便可，你随我在这庆州先逛逛再说。” 刘温当下心里叫苦。他府上已经准备好宴席，正等着这位一到就开席。 “大人，不如先用写饭食，再浏览这庆州。饭后散步，权当消食儿了，嘿嘿。”刘温语带谄媚，只希望这位能给自己点好脸色。他这老腰，这么弓着太久，都快折了。 御史台倒是真不给面子：“不必，我来时已用过饭。” 刘温一听这话苦笑了一下。御史台见他这样，不由皱眉问道：“刘大人若是还未用饭，你自先去吃点，我在这儿等你。” “不敢不敢，下官也已用过了。”刘温心想：我用了屁了我用饭。他心里腹诽颇多，这御史台说的话倒是好听，让自己去用饭，让正二品的大官儿站外头等着，他是活腻歪了么。 “咱们这就走，这就走。”刘温还能怎么办，饿着肚子也得陪这位爷走啊。 刘温也吃不准这位大爷到底要看什么。这临近傍晚，哪里还有许多热闹来。商户小贩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又不逢节，街上也没啥杂耍。若说热闹，也只有一个地儿会热闹些，可那也要等到天烟黢黢的时候才开业啊。 御史台自然不知刘温心里在琢磨这些个东西。他心中思量着为何会是庆州，而不是别的地儿。 刘温还忙不迭的为御史台解说：“咱们这儿靠山靠水，药材和河鲜最是有名。早起的时候东西市场最为热闹，晌午刚过是药堂生意最好的时候。傍晚游湖，还能赶上日落，遂是这个时候湖边最为热闹。只是如今春寒料峭，游湖还是稍嫌冷些的。晚上嘛，有青楼楚馆。做皮肉生意，您也知道，这生意听着有伤风化，可也不违法纪不是。咱们地处中间又临靠江南，虽不如江南有诸多佳人美女，但咱们这儿也不差。姑娘小伙长得水灵，又满腹学识，可真是……” 刘温怕是说道忘情处了，竟自己先沉醉起来。直到听到御史台冷哼一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同御史台讲秦楼楚馆，这不是赶着把自己往人刑架子上送么。 御史台瞧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本来这青楼楚馆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合理合法。只怕过不了多久，这青楼楚馆，梨园戏楼都要被禁了。当今最恨这些男盗女娼之事，最恨这做皮肉生意。当初…… 想到这儿，御史台突然不走了。那人曾将今上放在沁园里护着，可这却也成了今上的心病。一个皇帝，曾经待过戏楼。虽说那是段西山十分厚待今上，也并未真让他做些皮肉生意来。可这到底也是个污点。没人知道便罢，若是有人透露出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怪自己愚钝，从未看出那人刻寡性子之下一颗善良的心。他从来救人却不敢声张，做事周全，怕的就是别人找他麻烦殃及了无辜。他……到底在哪儿？ “大人？大人？”刘温见御史台突然停在百药堂门口不走，心中纳闷，以为又有什么事。叫了几声大人也不见御史台回神。刘温实在无奈，这都摊上的什么事儿哟。 “城中可有来什么外地人？”御史台突然问道。 刘温想了想，这庆州虽不是大地方，可外地人来这儿的也不少。若要这么问的话，那可还真不知该怎么答。 “那我换个问法。城中外地人往来频繁，但大多也都是做生意或路过的。有没有来了，便住下的？” 这倒真还有。刘温赶紧回话：“有的有的。三个月前到如今，陆陆续续来了也有十来户人家落脚咱们庆州。户籍名册上都有记录，大人要看么？” 御史台顿了顿说道：“打道回府。” 他二人转身而走，却没瞧见那百药堂的门正巧打开。 “我晓得你心急去看他，可你这伤还没好利索。你看，你站都站不稳当。他在南巷那边租了个屋子，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走。咱或者是等到明儿了赶早去，你看成不？” 凤栖好说歹说想留住顾玉，不让他出门。可顾玉偏生就是个倔脾气，一句话不说就要往外走。他心软，不忍心疾言厉色，倒是陆霜浑不怕，冲着顾玉嚷嚷说：“你去，我看你自己个儿能走几步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三章 御史大夫 顾玉许久没听人这么叫他了，也许久没有见过凤昭了。如今想起来，那一日匆忙一见，竟是最后一面。再见面，竟是这般情况。 顾宗见他二人皆不说话，不由出声：“我替你将他弄了过来，只要你将府令交于我，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凤栖与凤昭皆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不要看向顾玉。 顾玉却默声说道：“我也说过，若我有那府令，又岂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顾宗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被凤昭打断。 “西山，你……为何不能言语了？” 凤昭快步走到顾玉跟前，就要去拉他的手臂，却被顾玉躲开。凤昭愣在当场，就连凤栖也没想到顾玉会是这态度。 顾宗见他他二人待顾玉小心翼翼，不由冷声道：“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接着就见着顾宗捂着左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凤栖面带笑容看着顾宗，声音却是冷到骨子里：“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报应？” “你！”顾宗气急败坏，却又不敢真做些什么，只得死死等着凤栖和顾玉。 凤昭倒是一旁看的好热闹。顾玉觉得凤昭到底是变了。若是以往的凤昭，定会上前劝，也定会厉声责备凤栖。若是他知晓顾宗便是段琮，不知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凤昭一步上前，凤栖便将顾玉往后拉了一步。 “我只是同他说说话。”凤昭无奈之下出言解释。 凤栖却不退让，只是冷言冷语：“说便说，靠那么近做什么。” 顾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看了看凤栖，倒是将凤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就是，说话还上手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昭：“……” 顾宗：“……” 顾玉听到这话，竟是不由微微一笑。只是太快太细微，除了凤栖谁都未能察觉。凤栖见此，自然是乐开了花。 顾宗还在地上坐着，顾玉看了一眼，觉得实在有些不雅，便上前去将人拉了起来。 “我不知你今日这是何意？但是你要明白，你将他拉扯进来，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就算是我真有府令在手，我能敌得过新帝一千五百羽林军还是打得过陛下驻守在皇城周围的十万大军？” 顾玉这话说的无声无息，只有顾宗能看到他唇语。说完这话，顾玉又看向凤栖说道：“你二人既然认识，不如叙叙旧，也好让我同他说句话。” 凤栖自然知道顾玉什么意思，当下不犹豫扯了凤昭便出门去了。凤昭文弱书生一个，哪里敌得过凤栖的力气，也只得任他拉了出去。 凤栖心中虽想知道顾玉到底会同顾宗说什么，可也知道，他不愿意做的事，他凤栖便不会勉强。 可如今他与凤昭站在门外无话可说，煞是尴尬。又逢春寒料峭，凤栖倒是不怕，毕竟是练武之人，倒是凤昭冻的有些瑟瑟了。 凤栖不看凤昭，只是盯着那扇门，谨防里面有人召唤他。倒是凤昭忍不住，开了口。许是真的冻着了，声音都有些抖。 “他这两年来，可好？” 凤栖这才了然凤昭是以为他早就找到了顾玉。 “他好不好又关你什么事？你如今官运正盛，还有闲心来关心他？”凤栖不过是顺口说了句，倒还真不是讽刺他。可凤昭心里却想的是以往为了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误会了段西山，又从未关系过他的死活。当下便住了口。 凤栖看了凤昭一眼，淡淡说道：“你若是真为他着想，便放他一条生路。你知道他为了你，定会做你想让他做的事……皇帝也是打的好算盘。” 凤昭无话可说。他的确是替皇帝来此带段西山回上京的，他也明白为何皇帝会让他来。仿若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段西山对自己的心意，却只有自己不晓得。 他不由想起楚臻对自己说的那话：“他那样的人，你也配的上？”那是楚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臻已贵为丞相。自当今稳定朝政以后，凤昭与他便不再往来了。也说不上是为何，只是每次与楚臻有交集，楚臻便会冷眼瞥他一下。那一眼，极尽嘲讽，似是在同他说：你如今的风光都是那人给你换来的。遂是凤昭对楚臻，能避就避，绝不答话，也不相看。 凤栖见他不答话，目光涣散，心知他也不好受，可他的不好受又怎能和顾玉受过的罪相比。 “你从刑部尚书到如今的御史大夫，也不见得有掌多大的权。倒是楚臻甄荀各个都比你升的快。没了他，你以为以你的性子，能走多远？他能为你牺牲那般多，你却为他做过什么？” “我……”凤昭说不出来，他什么都没做过。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奉命来寻段西山回去，是为了给他正名。 “陛下这次命我来接他回去，是为了加官进爵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凤栖笑了一声：“说的好像玉儿他多稀罕似的。” “玉儿？”凤昭奇怪为何凤栖这般称呼段西山。 凤昭这边还想多问，那边顾玉已经推开了门。凤栖眼尖脚下麻利儿的就奔了过去，一把将人用斗篷裹住。 “外头冷的很，得亏我多带了一件来。谈好了么，谈好了咱就回。” 凤栖一刻也不愿在这儿留着，只想将人拉回去。可顾玉却是定定看着凤昭，一语不发。凤栖心里头突然慌了起来，他怕的很。 顾玉突然对凤昭哑声说道：“我如今口不能言，也不能与你多说什么。这天寒地冻的，各自保重便好。” 顾玉如今这使劲儿挤出来的声音，如砂砾摩在石墙上，刺耳的很。凤昭眉头紧皱，心中有无数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他如今又如此明白拒绝与自己交谈，竟是让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玉见凤昭不言语，又说道：“里面那位不管说对你说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你若想拿他回去，我亦不会阻拦。”说到这儿，顾玉低低咳嗽了几声。 凤昭见他这样，心中疼痛，上前一步。又看到顾玉生生躲了一下，便不在往前走。 “西山，我来此是……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吧，这儿冷，不是说话的地儿。” 顾玉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原以为来的是楚臻，却没想到是你。你来了，我却不知要说什么。他打的如意算盘，你就真的来了。” “我……” “凤昭，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说完这话，便咳嗽不止，似是喘不过气来一般痛苦难耐。凤栖一把将他抱如怀中替他输真气。感受到一阵暖意，顾玉这才缓了过来。若照着凤栖的意思，还同这人废话什么，赶紧的回家治病为上。可他也知道顾玉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哪里会肯放心同他走，更何况屋里头还有个顾宗。 凤昭不知该说什么。对他来说，段西山到底算什么，他也不晓得。他从未知晓过他的心思，可如今知晓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再问自己如今，自己对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他们这边儿耗着，顾宗却突然从屋内出来。顾玉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同凤栖轻声说了句：“一起走吧。” 凤栖哎了一声，便招呼外头的邵谊将顾宗也接回去。在与凤昭擦身而过的瞬时，顾玉说道：“御史台大人，若是你有本事，就尽管拿我回去交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四章 是去是留 回到百药堂，顾玉也未同凤栖说他与顾宗是怎么商量的，这是要走还是要留下，他也好有个准备。 原本凤栖是打算问一问的，可谁知顾玉一回来便病倒了。凤栖看着一脸病容，深陷于病榻之上的顾玉，心里的主意便更真了。 邵谊一旁也是愁容满面，不由唤了一声凤栖：“主子。” 凤栖回过神来看他，说道：“你和陆霜为我左右臂膀，这些年来栖霞山庄能有如此成就，你二人功不可没。” 邵谊一听他说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主子说的哪里话，您待我二人如亲兄弟一般，现如今倒是说起见外的话来了。” 凤栖苦笑了一声，又看了看还在昏睡的顾玉，轻声说道：“他在这儿，我也无法离他太远。你去将陆霜叫进来，我有话同你二人说。” 邵谊听了这话，欲言又止，看了看他二人，便转身出去找陆霜。不一会功夫，陆霜随着邵谊进来。凤栖见陆霜满面疲色，心里对他有所歉意，除了一句辛苦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 邵谊同陆霜似也是觉察到凤栖心思，并不如以往那般插科打诨，只是静静等着凤栖发话。 “你们随我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我从未正儿八经的同你们道过一声谢。我也知道你们定也是不爱听这一声谢。你们容我任性妄为，替我收拾烂摊子，我到了也没能还上这份情谊。” 陆霜突然哽咽：“主子……谁，谁要你还这份情谊！咱们之间就原不该计较这些东西。” 邵谊看着陆霜这般，不由伸手去拍了拍他肩膀。 凤栖叹了口气同陆霜说道：“我一向不拿情当一回事，恣意妄为多少年。明知你心意，却从不与你挑明，是我自私。如今我却要同你说句掏心话。人这执念太深，伤的都是自己。我与你没执念，却误了你与邵谊。如今看你与邵谊相处，我心中高兴。邵谊待你，如同我待玉儿。他等你这么些年，你也该看看他。若是不中意他，便同他说清楚，莫要学我……” 陆霜听到此处，已然是声泪俱下。而邵谊在一旁也是红了双眼，喉头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再见到他，只觉得这世上我什么都能抛弃，唯独他不可以。如今看着他这般痛苦，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他若是要留下，我自然高兴，有你们调理着，想必身子也能好的快一些。若是他不想留，我……我是死也要跟着他的。” “主子？！”邵谊和陆霜心中隐约猜到凤栖要做什么，可真听他这么说了，却还是震惊不已。 “庄子我就交给邵谊。你长袖善舞，定能将庄子里上下打点得妥妥当当。再有陆霜从旁协助，要说是如虎添翼倒也不夸张。我瞧着惠帝怕是对咱们有所顾忌，邵谊你看看有哪些分号能关的就关了，咱们把这生意也收一收，不做那出头鸟，平白让他给打压了。” 说罢这话又转向陆霜：“你这医术只怕当世无人能敌了，我倒也不担心你别的。只是你这性子太急，有时候做事也不过脑子。明明都是好心，却办了坏事。以后了，多同邵谊商量着，别总是自作主张。” 陆霜听到这里，低头抽泣。他原想质问凤栖，难道就为了这么个小子就要将咱们几十年的交情抛却不顾么。却又知道，凤栖这般深情从未有过，他待那人也绝非一般情爱。而他，也未必有这资格去质问凤栖。 凤栖似是卸下重担一般，深深吐了口气，笑着同他二人说道：“你瞧我这婆妈劲儿，竟说了这许多来。我对你二人是再放心不过的了。成了成了，赶紧干活去，别耽误我跟我亲亲谈情说爱。快走快走。” 他别过头去不看他二人，只是怕他们瞧见自己眼眶通红泪水满溢。 邵谊扶着陆霜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陆霜开了口说道：“主子，他原本就身子不好。以往被折磨的七七八八的，这一二年也不知怎么过的，体内尽是毒，口不能言，脑子也不记事。他这已是油尽灯枯的景象了。若是……您记着回来，可好？咱们这儿一处永远都是家，您记着回来。” “陆霜！”邵谊没想到陆霜到底是把这事给说了出来，不由拔高了声制止。 凤栖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挥了挥手，示意他二人下去。 邵谊扯着陆霜出去后，凤栖这才细细看向顾玉。那面容还是如此精致，脸色却苍白如白瓷面具。以往那涂了胭脂的红唇如今也不复血色。 凤栖伸手细细描绘着顾玉的脸，轻声说道：“我管你是油尽灯枯，还是回光返照，反正我是赖着你了。你走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你要去天上会会那玉帝老儿，我就腾云驾雾载着你去，你若是要下阎王殿同阎王小鬼们闹上一闹，我就抄着家伙同你一起闹。你说好不好？” 凤栖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 顾玉自然不知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觉醒来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不知有什么不一样了。凤栖待他是更加无微不至，陆霜与邵谊看他也神色不一，似是疼惜，又似是怨恨。 而顾宗，自从昨晚那一番话后，便被带回了百药堂。他一言不发，不吃不喝。直道顾玉出现，他才勉强开了声。 “你来了。” 顾宗第一次同顾玉说话这般和颜悦色，顾玉听了不由一愣。抬头望向顾宗，见那人面色惨白灰暗，唇色发青。环顾四周，这屋子竟是四壁漏风。 顾宗看他神色茫然，便开口解释道：“那位凤副将当真对你上心的很。看我待你不好，边想着法的报复我呢。” 顾玉低头不语。顾宗接着说道：“昨晚你同我说的，我想明白了，却放不下。母后令你保我的命，你便拼尽全力，你不也是执迷不悔么。那样的母后，有什么稀罕的。拿着儿子做筹码，利用着别人的儿子在朝堂后宫中斗争。你为的是什么？你恨我却不能让我死。我喂你毒，你也生受着。你一心为了他，却又不叫他知晓你的心意。这么些年来，你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 顾玉被他问的瞠目结舌。他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知道顾宗想反。顾宗只怕是联系上了逃亡北边赤铎的薛辛，如今又要那浣云府的力量来联合中原势力。只是如今的段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皇子。惠帝这二年雷霆手段，将大祁上下统统洗刷了个干净。当年旧部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都是新选拔上来的惠帝的臣子。旧朝根基不在，掌权的也早不是薛家的人了，顾宗又能指挥动谁为他卖命。更何况，顾宗在位的时候，就没人瞧得上他。 若不是薛怀定提前反了，逼得段琮与太后命丧火场，并成全了段琮忠孝之名，如今怕也是被打入千古昏君之列里去了。 再者，薛辛叛逃到赤铎，早已同赤铎人勾结一气，恨不能将大祁撕成碎片为薛家报仇，如今又怎么会扶段琮复位。若真要说复位，那也是复他薛家的位子。 此外，西边宋衍镇守冉疆，若是赤铎叛乱，宋衍能不去支援。若真到那时候，身为顾宗的段琮是要帮自己，还是要帮宋衍。若帮自己复位，那宋衍必然得死。若帮了宋衍，只怕薛辛不会让段琮活着。而顾宗自始至终所要的不过就是那爱了一辈子的宋衍。 顾玉同他说：“你若要去，我定然不会让你孤身前往。可前路便是如此，你可有想好要怎么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六章 再相聚 （上） 被凤栖那般折腾了一阵，顾玉竟然睡得出奇的香甜，一觉便睡到了晌午。待他醒来，便看到一魁伟大汉在一旁打盹。顾玉看着那身形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不愿吵醒这人，轻声起身。却奈何自己到底是身子不行，没甚力气。方一起来，便碰到了搁在床头的茶盏。 那魁伟大汉被吵醒，还一脸惺忪不明情况，待看清竟是床榻上的人醒来，才回过神来。他神色激动异常，双目通红，泪水流连眼眶。终于是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公子！” 顾玉当下愣住，这是人…… “枯枝？”他说不出话来，没得声音，可枯枝还是看到他两唇一碰，念的是自己的名字。 枯枝当下忍不住便是嚎啕大哭如孩童一般。顾玉再见故人心中亦是感动异常，他心中感慨良多，以为自己以后便要孤身一人，却没想到……只是一个九尺大汉如此模样啼哭，还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顾玉伸手轻拍枯枝肩头，想要出声安慰，却忘了自己哪里还能说得出完整的话来。他真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屋门开了，约莫三四人进了屋。 领头的便是凤栖。 “玉儿，你怎么将人给欺负哭了。瞧瞧这天可怜见的，哭的也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啊。” 凤栖一进门看见这景象本也是一愣，后又想到他几人的经历，便也理解。更何况自己再见顾玉时，那时的心情如何。便更是能体会到此时这位哭泣大汉的心情了。 顾玉听他这么说，不由觉得无奈好笑，这人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插科打诨。他刚要说话，便见着凤栖身后三人走了过来。 “公子。”他三人齐齐唤他，具是声泪俱下。顾玉这才看清，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西平王府中那让他记挂不已的亲人们。 “云姨，段叔，段婶。” 虽说他几人早已听凤栖说过顾玉情况，可真见着这人的时候，那口不能言又骨瘦如柴的模样还是狠狠戳了心窝子一刀。 云姨恶狠狠道：“我定要杀了那段琮！” 凤栖心想，我又何尝不想这么做。只是顾玉确实断不会允许的。 倒是段巍沉稳，压了压哽咽之声，说道：“说的这话作甚，咱们现在能与公子团聚，我老段就真的再不求什么了。” 段婶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公子最爱我老婆子的手艺，一会公子洗漱好了，就来尝尝，看和以前还一样不。” 顾玉泪眼朦胧，喉头哽咽，不住的点头。那泪水便似珍珠一般，随着这一点头而坠落，落在被褥上，竟还有声响。 凤栖几步上前，替顾玉整理了一番才开口说道：“都这般嘤嘤哭啼，倒是得叫人误会我凤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惹得你们一家老小寻死觅活的了。” 云姨破涕为笑，骂道：“你这一张臭嘴！话到你嘴里过一圈再吐出来就怎么都不中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您几位也赶紧收拾一下，哎，别忘了把这家伙也带走，怎么哭的跟襁褓一般。我这边伺候他洗漱完，咱们就能去前厅用饭了。” 云姨看凤栖虽是说这话，手下却不停。先是替顾玉整理好衣衫，又替他将发束起。转身又取了床头上刚放着的药碗递给顾玉。见着顾玉喝下，又那汗巾替他擦了嘴角。云姨心中感慨，这人只怕也是患得患失吧。 当年宫中突遭变故，官兵将西平王府死死围住。云姨他们几人还颇为庆幸段西山被困在宋衍府中，想必不会有大事，心里还想这宋衍难得做了一件好事。那三日里，上京昏天暗地，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官兵，可却不知是哪家的兵。薛怀定与宋衍的兵你来我往，受苦的却只有百姓。眼见着皇宫里头都要血流成河了，却听不到半点关于段西山的信儿。云姨他们几人这才开始慌了起来。云姨想要出去探听，可奈何此间重兵把守，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闯不出去。又过了三日，家门口的兵换了一批人。看着身上铠甲，不像是前几日那一拨的人。 段巍当时安慰他几人说：“好歹青竹出去了。说不准他能打探的出什么消息来。” 听了这话，云姨当下面带怒色，语气不善：“就是那个奸人，若不是他，公子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段巍听她这么说，心中纳罕。看着青竹待公子极为有心，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云姨这才同段巍说了当初青竹是如何对待段西山的。段巍听了这话后，脸色铁青，嘴唇哆哆嗦嗦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枯枝听到此处也是一脸痛苦：“怪我没本事，没护好公子！” 再后来，青竹一去无回，也没人晓得他的消息。约莫三个月，上京兵禁解除，却唯独西平王府已久还是守卫森严。云姨同段巍这时心里才想到，只怕他们逃不过一劫。而这三个月里，谁也没能探听到段西山的信儿。直到段婶从东街早市上采买回来，他们才晓得是变天了。 府中伙食皆有段婶负责，遂是她成了这府中唯一能出去的人。东街早市溜了一圈回来，发髻上便多了个布巾出来。她出府回府都会有人自己搜查，遂是心中忐忑，若是露馅儿该如何，阖府上下难不成要因为她笨手笨脚给折了不成。结果倒是好运，那日官兵换岗，恰就没查得那般严。 她进府以后一切如常，该烧火烧火，该做饭做饭。直至天完全烟了下来回到自己个儿的屋子里，她才将发髻结下，将布巾拿给段巍。 “我本是买菜，却突然有个小姑娘非要卖给我这个布巾，我说我不要没这个闲钱。那姑娘倒是不依不饶，只说买了这个能消灾的。我当时只觉她在胡诌，倒也没多想。结果走了一圈回来，那姑娘还在，还是见着我就要卖这个布巾。她同我说，若是她不卖出去，她哥哥回去要打她的。我没办法，便买了。那小姑娘却突然同我说要我拿这个回去同家中女眷说说，定要她也来买。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琢磨，这姑娘怎么知道，家里除了我便只有一个她。她还同我说，这布巾晚上看才更好看。这不，我一直等到晚间了，才敢拿出来。你看看，到底有啥？” 段巍拿着这青色布巾翻来覆去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可他也觉得那小姑娘同自家婆娘说的话确实不简单。他思来想去，觉得怕只有云翳才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去找云翳去，就说身子不爽利，让她给看看。”说着这话，段巍又催促段婶将头发再给盘起来，再用这布巾给裹上。 段婶去找云翳，将她同段巍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云翳也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灵光乍现。 “段婶，我饿了，你去灶房帮我拿些吃的来，再给我拿些醋来。” 段婶心里虽然纳闷不知云翳为啥突然要吃东西，但也不敢怠慢，急忙忙的就去灶房取东西来。 云翳拿到醋，将那布巾浸在醋碗里，不过一会功夫，上面就有了一行字。 “三日后丑时府中相见。” 云翳三日后丑时见到的是邵谊。云翳原想着，会是凤栖。 邵谊见到云翳，压低了声说道：“我家主子走火入魔，如今清醒的日子少之又少。” “什么？！”云翳极为诧异。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邵谊犹豫了一下。 “知道什么？”云翳心里却又不详之感。 “西平王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去了。宫里头大火，他为了救太后和先帝，自己也没能出来。” 云翳一听这话，当下眼前一烟。若不是枯枝在一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怕她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不是在宋衍府上么？”云翳身抖如筛糠，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听的不真切。 邵谊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默声看着云翳。 好半晌云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问道：“是凤栖让你来的？” 邵谊点点头：“主子原本就计划好要将你们带出府的，只是没想到途中生了变故。如今这事儿是我自作主张的。说不定你们去见了主子，他能快点好起来。” 陆霜擅易容，擅模仿形貌。他扮作段婶，落脚于西平王府。每日一大清早，便看到段婶赶早集，晌午人便回来了。过一日，又见段婶赶早集，又是晌午便回来。这样持续了四日后，段婶就不再出门儿了。于是邵谊，陆霜，同西平王府里的四人就这么来了个偷天换日，将人正大光明的给换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七章 再相聚（下） 云翳同顾玉将当日如何逃出说了个清楚。她心中感慨，若不是凤栖，只怕他们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逃出来之后，凤庄主便将我们送到了栖霞山庄，同悦晚小姐一道在哪儿过活。那时，凤庄主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他只说要去寻你，不便在关内久留，竟是一句话不多说，跑去边关了。不过，还真是让他照着您了。” 顾玉听到云翳这么说，不由看向凤栖。那人倒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便低头喝汤了。 云翳见顾玉没说话，突然反应过来，心中一揪。她忍了多时不曾发问，这时候也是忍无可忍了：“公子，您……为何不能言语了？” 她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遂是所有人就都紧紧盯着顾玉，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倒是顾玉淡淡的说道：“久不言语，便不在能言语了。” 众人皆知这是敷衍之说，可顾玉不愿说，谁又能强迫他。一顿团圆饭吃的，说欢喜，也未见得真有多欢喜。 饭毕后，顾玉同凤栖说要见凤昭。凤栖皱眉，还未待他发话，那边枯枝就不干了。 “公子见他做甚！那歹人，不要去见他！” 凤栖一听就赶紧附和：“就是就是。” 顾玉见他二人实在幼稚，不由好笑：“我不见他，又如何去上京。” 枯枝一听他这么说，当下瞪圆了眼睛：“什么？！公子怎么还要往虎穴去！” 顾玉拉住枯枝耐心解释道：“有些事，咱们再怎么逃，也逃不掉，不如让我把这事给解决了，我们也都好高枕无忧。” 明知他说的有道理，却实在无法赞同。枯枝看向凤栖，期望这人能给点支援。只是可惜，凤栖对顾玉，那是听话的很。顾玉说要去，他就定会为他打头阵。 “我去将人请过来，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养身子。”凤栖说罢这话，便飞了出去。 枯枝一看他功夫，当下愣住，随即有委屈了起来：“我知道他功夫好，可没想到他功夫这么好！那，那以后公子有了他，就不会再要我了。嘤嘤嘤。” 顾玉见他哭的这般伤心，颇有些无语，又不知改如何安慰，只得任他在这儿嘤嘤哭泣，直到凤栖将凤昭带了过来。 凤昭进门看这景象十分诡异。倒是凤栖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枯枝幽怨的瞪了凤栖一眼，一言不发。凤栖觉得莫名其妙，又看向顾玉，探问道：“这该不是我得罪了他吧。” 顾玉点了点头。凤栖则是委委屈屈的躲在一旁，嘟囔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凤昭见他二人亲密，心中不由有些苦涩，却也说不清到底为何。 “上京的事，不是我所为。”他一开口便替自己辩解，凤栖冷笑一声：还真是凤昭的做派。 凤昭则是听了他这一声冷笑，不由面皮子一紧。他本无替自己辩解之意，只是怕顾玉误会了他，又添二人之间嫌隙。 顾玉默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我找你来是商量什么时候回上京的。” 凤昭一惊，他原本也是做好了打算，若是顾玉不愿意回去，他绝不强他。他以前不晓得世事人情，不懂得顾念段西山，如今再见他，也懂了他为自己所做，那自己定然是要为他着想的。 “上京那位……你若是不想回去，便不要去了。走的远远地，想来他也不能怎么着。你不必为了我……” 顾玉这才明白，原来凤昭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才要回上京的。 顾玉看了一眼凤昭，再看向一旁的枯枝和凤栖，淡淡说道：“你们俩先出去。” 凤栖满心等待他要说啥，结果过了半天竟是要将他赶走然后和凤昭独处一室！ “不行！”凤栖斩钉截铁。 枯枝倒是纳闷：“为啥不行？” 顾玉看向他，眼里也写的这为啥不行这四个字。 “万一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凤昭，枯枝还有顾玉：“……” 顾玉无奈：“你觉得，是我功夫好，还是他的功夫好？” 凤栖一愣，只好不情不愿的带着枯枝出了门，临关门前还一脸哀怨的看了眼顾玉。 待人都走了，凤昭这才缓缓开口：“你二人以前总是不对付，现在倒瞧着融洽的很。” 顾玉不打算告诉凤昭他不记得事了，遂是没多说什么。凤昭只当他是默认了。 “我知你以前处处为我着想，替我铺了许多路来。如今才知晓你所做，我心中愧疚难当。西山，我……” 顾玉听他叫了自己，便打断了他：“你叫错名了，我叫顾玉。” 凤昭一愣，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顾玉心里到清清楚楚的。他嫌弃以前，自然不愿意再用段西山这个名。凤昭又这般叫他，让他想起了往日。 “你既不愿意提及过往，那便不必在为我担忧，也不必为我委曲求全。” 顾玉此时却淡淡笑了笑问道：“我为何要为你担忧？” 他的确爱慕过凤昭，以为他是天底下最懂自己的人。就连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也为保他而划清界限。他从未奢望过同凤昭在一起，当年也不过是想放一人在心上，时刻提醒自己还是个有心的人。他希望凤昭能明哲保身，不忘初心。可到头来，他还是成了官场上的棋子。 凤昭苦涩说道：“我知你怨我。” 顾玉却摇摇头：“我并非怨你，只是觉得失望。你若不来，或许我会将你放在心上一辈子。可如今你来了，我却不知该同你说什么了。” “西……顾玉……”他不知该叫顾玉什么名。叫顾玉显得生分的很。 “当今派你来的用意你不会不知，可你还是来了。那你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有万全之策能将我说服带回上京的。如今你又过来同我说不必为你而回，不必为你委曲求全。那你为何又要来见我呢？” 凤昭哑口无言。 “你倒不如，干干脆脆说明来意：我就是要带你回上京复命，当今就是利用你我之间的关系，而我也是允了这利用的。你若这般，我或许还会高看你一眼。” 的确是。凤昭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的，可他却说不出口。以往见段西山，总觉得他能顶天立地。如今再见，却只看到一个形容枯槁、口不能言的少年人。他说不出这些话，可也不能不复皇命。自己婆婆妈妈，结果却是让上京那边借着自己的名义对他动手了。 “你与凤栖是兄弟，却也能同他下的了手。既然是这样，你又何怪凤栖不认你，你又有何立场来谴责凤栖？” 顾玉从邵谊那里断断续续了解到凤栖与凤昭之间的关系，心中也不免替他抱起了不平来。 凤昭没想到顾玉会为凤栖抱不平，当场呆愣住。 顾玉最后说道：“我回上京，不是为你，而是为他。我与他相交甚浅，他却能为我做尽一切。我待人从来不分好歹，只重情义。你若对我好一分，我定十分回报。更何况他对我好的是十分。” 就是这最后一句彻底将凤昭击碎。原来，他早已不念旧情，而自己也无情可念。他二人之间，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玉看他落魄模样，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伤人，心中却也无甚愧疚。他如今看到悦晚，看到云姨，枯枝，段叔段婶，就觉得自己以往为这么些个人活着实在蠢的很。明明有心之人都在身边，自己却偏生要作践自己。真真是应了那句亲者痛仇者快的老话了。 “我让凤栖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些话的。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安排的，何时进京，约莫要多久？” 凤昭还没反应过来，顾玉便问他出发的事儿。 “这……原本没想着你会这么快应下的，遂是还未准备。” 顾玉点点头：“我就住在此处，你收拾妥当，安排好行程了，告知我一声便可。” 凤昭愣愣怔怔的说了声好。 顾玉看他这样，心中有些不忍，不由出言：“官场如战场，一步踏错，便是步步都错。你，好自为之。” 凤昭再次打量顾玉。顾玉面容算不得顶上的面容，可那一双眼，却是这世上最清亮的一双眼。那一双眼，再不会这般看着自己了。 凤昭失声问道：“你心里可是再没有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二十九章 何为令牌 沈苍将顾玉身世和盘托出，自己也是跪在顾玉身旁落泪不止。他并不知晓顾玉到底收了多少苦才到如今，又有多少苦是自己强加给他的。 “你若愿意认我，我……”沈苍盼着顾玉能认他，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他二人，也是沈家唯一的血脉了。 顾玉听完沈苍所讲，心中一片茫然：原来他母妃和父皇如此爱护自己。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若是没有那薛家，他会不会开开心心的做自己的王爷，撒娇任性，一如段琮一般？ “你娘勇敢果决，入宫前曾随着着先帝出征西北，当真的巾帼不让须眉。只是那后宫前朝全是虎狼，你娘一个人，又如何敌得过这些畜生！” 说到这里，顾玉突然一个激灵。 “那薛家倾巢覆灭，可有你推波助澜？” 沈苍一愣，没想到顾玉会这么问到。而他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恨薛家，一是源于薛家害死了沈琼，二是先帝遗嘱他灭了薛家。可最重要的便是，当年他听说自己外甥也被薛家人撸去做了工具，他才下了狠心不让薛家人活着。遂是每次高显将段西山送来浣云府受罚的时候，他都极为严苛。 后来他不知为何段瑾会知道此事并找到了自己，与自己同谋如何倾覆薛家霸权。他没多想，自然是应了下来。不但应了下来，还向段瑾说及段西山为人。段西山如何脾性，如果行事，如果做决断，皆是他出谋划策。甚至如何通过长公主*控制段西山，也是他出的主意。 沈苍身掌府令，有加之他为人有道，在浣云府中有不少死忠与他的人。他一声令下，便能让这一部分秘密力量助段瑾打通皇城内部。这样里通外合，段瑾自然能够轻而易举拿下上京。 沈苍可以助段瑾大业，却不能听令与他。待到他日真正的主人出现，沈苍必定是得听那主人的。如若不然，只怕府令会毁，密卫也不再存在。可若是他不能为段瑾所用，段瑾又怎会容得下自己以及浣云府。 他趁着段瑾初登大宝无暇顾及其他琐碎，干脆令浣云府解散在各地，而他自己诈死而逃。这才有了今日的沈苍。 顾玉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所以说，这浣云府力量的事，是从你这儿出来的？” 沈苍面色迥然，不知如何作答。顾玉说得对，这事从另一面来说，确实是自己将这股力量暴露出去的。 “然后段瑾便顺着这势，将消息散布出去，也好让人替他找到你。” 沈苍听他这般说到，恍然大悟。 顾玉则是面露疑色：“只是，为何段琮却认定了我才是浣云府的主人？” 沈苍听到这里，苦笑一声：“因为薛太后亲眼见着陛下将蛊种在你身上。” “什么？！” 浣云府令并没有实体。它是由一组子母蛊组成。母蛊种在主人身上，子蛊种在浣云府管事身上。再有管事将子蛊中衍生出来的蛊毒种在每个入府之人身上。若是子蛊有异心，盛子蛊的人便会爆体而亡，而整个浣云府也会因着子蛊自爆，而灰飞烟灭。 “可我入府时，并没有受到任何蛊毒。” 沈苍说道：“你平日饮食里皆有，想必只是因为你身有母蛊，这些东西在你身上却半分作用也没有的。” 顾玉点了点头，再看向沈苍，问道：“所以说，母蛊在我身上，子蛊在你身上？” “是。而正是因为此，我才如此坚信你并未死。” 顾玉愣怔片刻，随后又突然笑了出来：“怪不得段琮死命追着我要府令。” 顾玉见沈苍竟然还跪在地上，便抬手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你也不欠我什么，何苦要这样。” 沈苍有些不知所措，但到底不忍抚了他的意，便就着他这一扶站了起来。 “可有办法将这母蛊取出？” 沈苍一顿，说道：“原本是该有的。先帝本应在你成年之后传授你如何操控母蛊，却……” 顾玉点了点头。先帝却没能活过顾玉成年。 “那若是这样，岂不是浣云府到我这儿就要断了？” 沈苍点头称是。 “那若是我死了，你岂不是要跟着我一起死？” 沈苍一惊，不知他为何要这么说。 “我也就是说说，你不必惊慌。我想问问陆霜，他总该有办法去掉你我的蛊虫的吧。” 沈苍想说，便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解的了这蛊，只有晓得方法的人才可以，而晓得这方法的人只有先帝，可先帝早已不在。 “陆霜堪称神医，有他在，总会有法子的。” 顾玉点点头，又问道：“这事，总共都有谁知晓？” “蛊虫的事，如今知道的便是你我。我不大清楚薛太后有没有同段琮提起过这事，他算是一个未知。至于段瑾，他只晓得府令在你手上，但却不知道那府令具体是什么。” “段琮那里不打紧。他若是知晓府令是蛊虫，便不会非要我拿出个令牌来了。至于其他人，我是说所有人，都不必知道蛊虫这件事，也不必知晓后果是何。陆霜那里，我自会去问，你不用多说什么。” “是。那凤庄主那里？” 顾玉默然说道：“我说了，所有人都不必知道。” 说完这话，顾玉咳嗽了几声，然后看向沈苍，问到：“若是我体弱多病，你可能感受得到？” 沈苍摇头：“子母蛊只能以生死相连。至于其他，并不会有所感应。若是母蛊将死未死，此时子蛊才会感应的到。” 顾玉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倒是沈苍不知他为何问及此事，心中纳闷之余，又有些不安。 他二人皆是沉默。沈苍不知该说什么，顾玉也不知该如何反应。顾玉原想着沈苍能自己离开，结果这人木头一般杵在这儿就傻愣愣看着顾玉。 顾玉头皮有些发麻，只好开口说道：“你若是还有要忙的，便先去忙吧，我这里无事。” 沈苍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此处就是为了你，并无其他事要忙。” 他这一句话将顾玉堵死，顾玉也不好开口直接将人赶走。 僵持了一会，顾玉叹了口气说道：“我现下实在无法认你为舅舅。” 沈苍神色黯然，也心知是自己太着急了。 “我知道，我与你之间身份骤然转换，你一时不能接受，也能理解。我原先不知你是……现如今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让你涉险。” 顾玉刚要说什么，却被沈苍打断：“我并非因为子母蛊而要效忠于你。我，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也是现如今我唯一的亲人，我……” 说到这儿，沈苍竟是又落了泪。顾玉有些头疼，他从不知道这昔日的鬼面笑竟这么能哭。 “我晓得，这话你说过一遍了。你也不必再这般伤心，来日方长。” 沈苍一听他说这话，当下就抹了眼泪说：“对！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完这茬话，他二人就又没话说了。顾玉无法，只好开口赶人：“我有些乏了。” 沈苍点了点头说：“那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 倒是突然进来的陆霜救了顾玉一命：“别说了。拉什么家常呢，这么半天。这人不要修养啊？” 他手中端着药碗还冒着热气。看向顾玉，之间他脸色更加灰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 “我说沈大侠，你还不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待在这儿等着孵小鸡儿呢？” 沈苍面色尴尬，嘟囔了一句就赶紧的走了。他不过是乍然见到自己亲外甥，舍不得罢了，倒也不是他真要做出个什么来。 他这边一走，陆霜便将药碗塞进顾玉手里。他神色暗淡，面带悲色，语气也颇为沉重：“你身上不但有毒，竟还有蛊。这二者哪一个都能瞬时要你的命。我自负医术天下无双，却实在拿这两件事没办法。加上你之前遭受那些种种迫害，你这身子，只怕早已是破败不堪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顾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霜看他如此平静，心里佩服之余却也心疼他小小年纪竟然遭遇这么多。 “你口不能言，我琢磨着，可能是你之前服过什么药导致，加上后来没有好好保养，这些年下来，怕是沉疴宿疾，想要恢复不难，但不知你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顾玉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多谢你如实相告。这事，还烦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陆霜知道他在说谁。他心中也是纠结备至，不说，他不忍见凤栖最后得知真相后那神情，若是说了，他又如何承受得住这真相，只怕真的又要再疯一次了。 “好，我应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一章 张良计，过墙梯 凤昭奉惠帝召入宫觐见商议近日关于西平王和废帝段琮的事情。他心中略有忐忑，却不知缘何如此。待他进宫后，见着楚臻，甄荀等人都在，心中不安更甚，尤其是楚臻那嘲讽的神色，让凤昭觉得，此次去寻西平王，只怕非自己莫属了。 果不然，那楚臻开口就是：“凤大夫与西平王是旧识，往日还有些恩情在的，他若是去，想来西平王也不会拒绝。” 凤昭知道楚臻不过是出言讥讽，可他说的如此自然，全无讥讽之意，竟让凤昭不知该如何反驳。 惠帝看了他二人一眼，转而问向甄荀：“若谷，你觉得呢？” 甄荀行礼答道：“楚相说的是，西平王必然不会驳了凤大夫的面子。只是……” 惠帝见他有所犹豫，不由问道：“但说无妨。” “只是，凤栖如今不为陛下所用，只怕以后有麻烦。又何况他心悦西平王，若是有朝一日西平王要反，那栖霞山庄只怕……” “不会！凤栖绝不会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凤昭没想到甄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变了脸色。 惠帝倒是不在意他二人剑拔弩张，自顾自笑了笑说道：“说来也是。当年凤栖与朕共事，便是要朕将西平王给他作为交换。可惜那时候，朕以为西平王死了，还因无法兑现承诺而心生愧疚。再后来，怀舟，你也看到了，你弟弟为了个外人，竟是与咱们闹翻了。” 惠帝这般说的像是玩笑话，可听在凤昭耳朵里，却是字字诛心。凤昭当下跪在地上：“臣向陛下保证，凤栖绝无反心。” 惠帝淡淡问道：“你如何保证？” 是啊，他如何保证。凤栖从来就未曾听过自己的话。 “若谷，不如说说你的良策。” 甄荀不紧不慢说道：“算不上良策。若是西平王决定同凤大夫回京，那凤栖必然不会让西平王单独上路。更何况凤栖乃是宋将军麾下副将，却因为西平王擅离职守，这次若是再跟着西平王一同进京，就算他真无心，可到底还是会惹了人闲话。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啊。” “甄荀，你！”凤昭没想到甄荀如此编排凤栖。 “哎，怀舟，你急什么，若谷所说不过是假设。”惠帝挥了挥手，让凤昭不必太在意。 甄荀连看都未曾看凤昭一眼，继续说道：“他二人若是一同上京，臣有两个法子可将未知变为可知。” “说。” “臣相信，他们若是这一路走来必定不会太平。不太平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再则，若是朝廷命官出了事，这谁招来的麻烦，自当由谁来道：“你护着我有何用。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我寿数已尽。早死晚死都不过是一死，何不成全了别人。再者，沈苍与我是血亲，你还怕他照看不好我？” 陆霜满脸纠结说道：“我不是怕他照顾不好你，我是怕你没了我，你这身子，只怕都撑不到京城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三章 新帝驾临 顾玉极为讨厌别人唤自己玉儿，也鲜少有人这么唤他。敏慧公主唤他作小山，太后唤他作西山，却总有一个人喜欢唤自己玉儿。他记得他不大喜欢这名儿，说过很多次，那人似乎总是不听。 “沈苍”一脸落寞，心知他还是未能记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来。“沈苍”心说，自己不是已经接受了这般结果了么，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何妨。可真遇到这样的情景，他又难免不升起一丝希冀来。 顾玉看他这样也不知该说什么。 “记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咱们再从头来过嘛。反正我脸皮厚，死缠烂打是我强项。”“沈苍”嘿嘿一笑，试图缓解这一时的尴尬。 顾玉却不大领情，只是淡淡问他：“不是让你走了么？” “沈苍”尴尬答道：“我，不放心你，就又折返回来了。” 顾玉无奈摇了摇头：“我并非舍身忘我让你全身而退。原本……算了。” 如今再多说也无益，凤栖人已经在这里了，他就是说一万句，只怕凤栖也不会离开。只是…… “凤栖，你当晓得，人世间不是只有你自己的事大于一切的。人这一世，若有诺在身，便当应诺而为，而不是任性妄为，致他人于死地而不顾。” 顾玉这话说的重，凤栖不由眼露悲色。他心中委屈的很。自从遇到段西山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如今却要被他说自己不重诺。他若不重诺，大可抛下他，一走了之，又何必这些年来，寻寻觅觅只为了当初的承诺。 而顾玉所说却不是指责凤栖真有什么做的违反了道义。他不傻，也知道凤栖对自己是什么意思，可这家国天下，并非只有情这一件事。凤栖有那么一大庄子人要养活，若是为了他而抛下这许多人，那便是不义。再自私一些说，这便是陷顾玉自己于不义。他此生已经作恶多端了，并不像凤栖再为自己这样的人搭上名声与义气。 可这样的想法，他却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说。凤栖这样的人物，合该在江湖上生风破浪，恣意潇洒。 “你不必担心我，我那庄子我自然不会不管。退路我都准备好了，有陆霜和邵谊在，能护周全，你放心。我还等着你这边事了，带你去看看。” 凤栖原本听他说了那话，心里头难过，可后来又一想，这人不是回回都是说着难听话办着贴心事。他费心，多解读解读，拐个弯，就知道顾玉心里头是为他着想了。 顾玉听他这般说，无奈至极，只得摇了摇头允他留着，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话说在前头，往后走，路只会越走越窄，终有一天，这条路上会容下两个人。” 凤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不由苦涩：“不怕，容不下两个人，我就背着你。你瘦小不占地儿，我背着你，权当一个人了。” 顾玉也不管他在那儿说胡话，同他说：“如今封城，我拿不住这甄荀是要防着我还是防着你。若三日之后他还不开城，只怕有人要亲临了。” 顾玉一向看事准。琼州府封城，不许进不许出，整整三日。第四日时，顾玉便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一别两年，没想到你我情景竟是掉了个儿。”那人背光而站，顾玉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这人竟是稍有的高大。后来才想到，不过是以往自己总是站着而他总是坐着的缘故。如今这人站起来了，反而是自己卧病榻而不能起了。 “宫中太医出手，哪还有治不好的病。”顾玉勉强出声，声如砂砾摩擦在玉石上，尖锐却沙哑。听在来人耳朵里，生生的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 看他欲言又止，顾玉不由淡淡一笑说道：“此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我曾对你说过，如今却轮到我身上了。果真是报应不爽。” 顾玉说的平淡，却让来人听得心中情绪复杂。 “陛下总这么站着，莫不是想告诉臣下您这腿脚是彻底好了？” 顾玉这话说的算是刻薄。段瑾最不愿提及的便是他腿不灵便的那段日子。没人敢提，知道的人也都出不来声了。如今顾玉重提旧事，倒是让他有些愣怔。 “托你的福，腿脚好的还算齐整。只是你如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处戏？” 说罢这话，段瑾施施然走到书案跟前，缓缓坐了下来。此时顾玉才得以看清段瑾模样。这人早已不是那时在沁园里病容满面的时候。许是登基了，那天子威仪自然而然显现，可谓是面由心生。剑眉星目，似是比以往更加锐利。薄唇轻轻抿着，不发一言，却让整个屋子都更加压抑沉默。以往那身寒酸的书生打扮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段瑾，身着玄色云昆锦绕襟衣，往哪儿一坐，便是端方庄重，一看便知，这样的人，定是一句话便能定生杀大权。 只是，顾玉从来就未曾畏惧过生死，也不曾另眼看待过皇帝。不管是以往的段琮，还是如今的段瑾，与他而言都无甚差别。只怕这段瑾还不如段琮在顾玉眼里来的重要。 “唱戏这事，我实在是不大在行。若是陛下想听，只怕还得移步了。” 原本顾玉这嗓音就难听至极，结果这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大中听。段瑾微微皱眉，旋即又冷冷的笑了一声，开口道：“这话可说的不实。不会唱戏，倒是会演。打小不就这样，哄得皇姐只偏心你一人。结果没想到，倒是成全了个白眼狼。” 顾玉没想到，这看似稳重的帝王，竟也能说出这般语气的话来。只在这一事上，段瑾便输了气势。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顾玉现如今怕什么？什么都不怕。段瑾要对付谁，就由他对付去便是。段琮那边，只怕一心只想与宋衍相守，若是不能，便就只剩下一心求死了。凤栖这边，相信凭他的本事，段瑾还不至于真能将他赶尽杀绝了。那他还担心什么，自己？反正自己也没多少日子的活头，还不如过过嘴瘾。作哑这般久，顾玉早觉得憋屈，正好趁如今，做黄豆般全部倒出来，来个痛快。 “演戏？说的好像咱们段家人谁不会似的。不会演戏的人早陪阎王喝茶去了，还能留到这会儿陪陛下聊天？” 段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竟一时词穷。 倒是顾玉，似是兴致极好，不由开了腔便要娓娓道来一般：“父皇去的早，我又没加过亲娘。那时候谁待我好，我自然便跟着谁。陛下难道不知道，这世道，有奶便是娘么？” 段瑾虽在沁园待过一两年，却也从未接触过市井之人，言语间到底还有皇家体面要顾，也不会说这种粗鄙的话。倒是顾玉，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以前是顾忌，如今可真是啥话粗俗便爱说啥话。 他见段瑾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你们不待见我，自然有人待见我。结果，人家待见我了，你们偏生不高兴了，还要说我贱。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说，大家都为了活下去，谁有比谁能不贱多少？” 顾玉说道高兴处了，不由换了个姿势坐了起来，顺便还让段瑾给自己递过一杯茶。段瑾倒也听话，还真就给他了一杯茶。 “太后虽然有心利用，可也是先给了好处的。我在你饥寒交迫之时给你块糖吃，还跟你说，只要听话，以后三不五时的就会有糖吃。你说，你一个三岁不到的娃儿，能做啥？反正我是啥也做不了，就只能乖乖听话。后来发现，听话也不算太糟。至少保证又吃的饿不死。” 顾玉喝了口茶。茶有些凉，喝进去，凉的喉咙，食管，再到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是我扮乖卖巧讨人欢心。那又怎样？我却是咱们这几个里头，看得最清楚的。你以为自己拔尖冒进，就能博得父皇青睐，结果父皇撒手而去，太后掌权。垂帘几年后，你想着，太后该把圣旨拿出来了吧，结果太后却以一道圣上口语，砸了个惊雷下来。没想到自以为快到手的皇位就这么让给了别人了。这下自己心有不甘啊，别人都是窃国贼，只有你才是那正统的。左合计，右谋划的，要清君侧。结果君侧未清，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说到这儿，顾玉嘿嘿一笑。那笑声趁着铁锈一般的嗓门，生生让段瑾的发根都竖了起来。 “我估计你登基后最不愿信的便是，当初竟是因为我手下留情才留的你如今一命。”顾玉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所以说造化弄人呢。你是最瞧不起我的，结果却是我救了你。不过你放心，我这人有个好处，就是从来都是施恩不忘报。所以你也心里不要有什么负担，想太多。当时也就觉得，段家的人，也不能都死绝了吧。”段瑾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发作，刚怒吼出一个“你”字，就让顾玉咳心咳肺一般的动静给惊回去了。 顾玉心里不爽快，这话还没说完呢，倒是咳个没完没了了。眼见自己这点力气就要用尽，赶紧的又强插了一句话：“你若不急着走，待我睡一觉起来，咱们继续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四章 接着聊 只是可惜了，顾玉这一下子睡过去，竟是将四个白天三个烟夜都给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自己已经都在宫中了。顾玉心想，这段瑾下手还真是快，真怕自己熬不过去死在琼州了。 只是可惜了，顾玉这一下子睡过去，竟是将四个白天三个烟夜都给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自己已经都在宫中了。顾玉心想，这段瑾下手还真是快，真怕自己熬不过去死在琼州了。顾玉心中有些担忧凤栖。那人本以沈苍身份易容成陆霜，结果绕了这么个圈子，也还是没能让凤栖走利索。如今他以陆霜模样现身，想来段瑾和宫中一干人等并不会认得出这人是谁。这说来就算是好坏参半。认不出来，陆霜自然就不会有麻烦。可也因着认不出来，宫中之人自然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顾玉轻叹一口气：这人简直是个麻烦精转世。 “怎么好好的就叹起气来了。老气横秋的。” 有人能将梁上君子做的这般坦然的，也只有那个没脸没皮，死要跟着自己的凤栖了。 顾玉只觉这等情景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便只好摇摇头，将这颇为诡异的想法匆忙摇出去。 凤栖轻巧转了一圈，便从那房梁上轻飘飘落了下来。顾玉许久未看到这么俊的轻功，竟不由愣住。这人身形，如春中桃花花瓣，微风一吹，便轻轻旋转落下。想当年，顾玉也能……顾玉苦笑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你看着我作什么？”凤栖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知道，若是按着顾玉原本计划的，此刻他与邵谊陆霜早就相聚于他出，而栖霞山庄也定会安然无恙。可他却抛不下顾玉。失而复得只让凤栖更加觉得顾玉可贵。 他心中又有些委屈。明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玉，自己却要心虚起来。心虚什么？心虚自己想要留下来护着他，就算是生生死死也要与他共进退？心虚若是他死了，自己也绝不独活？ 顾玉看不出凤栖那一张假脸上的神色，却能看出那眼神中的情意。明明灭灭，难舍难分。顾玉又是轻叹一口气，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在自己床榻边上。 “你这般跟着我，又没什么好处。就算你真待我有情，可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若要上床，我只怕你稍一动弹，我便会一命呜呼。那你说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凤栖从不知这小子竟然还能说出这般露骨的话来，饶是他脸皮厚惯了，竟然也觉得从头到脚臊得很。只怕他耳朵现如今都红成珊瑚石了。 凤栖梗着个勃颈强装镇定：“谁说我与你在一起，就一定要，要怎样了你！我，我就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行么？你我难道就不能行君子之交之情？” 顾玉听他这么说，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那半瓶子墨水，竟还能说得出这话来：“那你难道不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么？” 凤栖被他这话噎住。他原本是想说，两人在一道，也不是非要行床事，图*的。也有那只有情意绵长在，永世相伴相随的。怎么到了顾玉这儿，竟生生将二人情意变成了淡如水？水有什么好的，真的是要淡出个鸟来了。 “只有小人之交才甘若醴。”顾玉嘴上说的淡然，心里却偷乐，就想看看这凤栖又要怎么解释这话来。 果不然…… “那咱们之间的交情便如甜酒一般，香甜香甜的。” 顾玉看凤栖那傻乎乎强行解释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来。那丝异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清风拂过柳树，看似无动，却将柳树上那几不可见的一团飞絮带走了。 顾玉缓缓说道：“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既然你以小人之道待之，那待到无利可图之时……” 凤栖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竟然给自己下套，非要说他自己对顾玉有所图才肯罢休。凤栖一时气不过，上手就去抓顾玉的手腕子想给点教训，可到底是心里惦念，哪里会真下手。倒是顾玉，一时没防备这人是真小人，竟要动起手来，被凤栖这么一拉，竟一下跌进了凤栖怀中。而凤栖也没想到，天上突然就掉下来这么个香饽饽在自己怀里头，竟是当愣住，浑身僵硬。看上去，倒像是顾玉趁机占了凤栖的便宜一般。可凤栖是谁，还能便宜了这次机会？当下将人圈紧怀中，还在顾玉头便朝着顾玉床榻跟前去，最后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顾玉心中一凛，生怕方才凤栖坐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能让这位多疑的陛下给发现了。 段瑾自然不可能细致到连这么点细微都能觉察到。他今日斗志满满，只因着四天前他着实让这人给气着了。顾玉说的话，段瑾拿捏不准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听着像是胡诌，咂摸咂摸又似乎说的通。还有他那最后一句“咱们继续说”竟差点将自己噎出血来。既然他要说，自己自然要奉陪。才听说顾玉这边醒了，他便立时就往这边走。 段瑾明白，同顾玉说话，当要字字诛心，才能不给顾玉喘息的机会。想到这儿，段瑾施施然开口问道：“这凤鸣殿重修的以后，倒也还算是看得过去了。” 顾玉心中一凛，并不答话。这段瑾倒是学的快，知道如何拿他痛处了。 “也就算得上看得过去吧，凤鸣殿乃是开国的祖宗们费心思修来孝敬长辈的，哪是你这一两年的功夫能比得上。” 段瑾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 顾玉接着说道：“咱们俩就不用较量了，还剩点力气。你要是想听故事呢，我就接着说。你若是想气死我报仇呢，还不如直接那把刀砍了我来的快。我这人，最缺的就是气。”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说他快没气了，又说他天生就不是那生气的人。可梁上的“君子”却不敢苟同。这段西山也罢还是顾玉也好，同自己在一起以后，总被自己气的炸毛无奈，动辄便要冷遇自己。哪有他自己说的那般好脾气，也就是对着别人这样罢了。唉。 段瑾哪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中不由一滞。他从太医那儿知晓顾玉没多少时日了，当时心中也就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可如今真听他自己这么说了，段瑾反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人会有死的那么一天。这人油盐不进，又不惧生死，仿若天底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人事物能将他的命给拿去。 “朕看你缺的不是气，是情。”段瑾想也没想，就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他仔细盯着顾玉，果不然见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可这裂痕也是转瞬即逝。旋即就见顾玉笑了出来。 “陛下看人真准。” 顾玉在想自己这说话的架势到底是跟谁学的。梁上之人却不由欣慰，至少这人还跟自己这儿学了什么叫嘴不饶人。 “准不准，还要问问你自己个儿。” 顾玉坐的久了，腰有些疼的受不住，想要自己调换个姿势。却不想段瑾坐在那杯子上，正好压住了顾玉行动。 梁上君子心中暗骂：王八蛋！ 换不了姿势，那便不换吧。心情不佳，说话自然就顾不上修饰：“准，怎么不准，简直是准的下人。臣弟还知道，陛下不但看得出自己缺情，还有些缺心眼儿呢。” 梁上君子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臣弟要是不缺心眼，怎么会守着薛家太后和段琮，生死不计。你说他们给了我什么好处了，我就这么卖命的干活？”说到这儿，顾玉笑了一下，“陛下心里会不会想，若是你得了我，我也替你这般卖命，到时候你江山稳固，社稷繁盛，岂不是成就一番大业成为千古明帝？” 段瑾心中确实这么想过。那是段西山刚葬身火海，他闻讯以后，先是一惊，旋即说了句可惜了。可惜这样的死士竟不能为他所用。这样的人，刀剑不催，仅凭一颗心行事，忠心的很。 “可惜呀，我不为你所用。我虽救过你……”说到这儿，顾玉顿了顿，赶紧同段瑾解释：“你看看，自从我见了你，就总说救过你这事儿。臣弟没别的意思。臣弟可真没想过让陛下知恩图报的。” 顾玉不但话说的难听，声音也难听的很。他每每一开口，段瑾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觉得难受的很。他恨不能拿把世上最锋利的匕首将顾玉的喉咙割开，取出喉结，再让人好好那刀子将喉结喉咙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刮干净了，再让他开口。可惜他不能，所以他还得忍着。 只是他这边能忍着，可梁上之人却有些忍不住。顾玉这般说话，心力交瘁，面上早已露有疲态。梁上人心疼，却又不能做什么。他已经坏过一次他的计划了，如今更加不能再给他添乱。与段瑾这仇先记着，以后再说。 顾玉也不管段瑾什么神色，接着说道：“我不为你所用，这就很糟糕。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结果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这就大事不妙了。为何我会知道凤鸣殿里有密道，而你，段琮，甚至是太后都不知？” 是，段瑾心里的确这么想过。段西山当年不过是个被遗忘在角落了的小孩子，又是一手被太后带大。若是太后都不知晓，他又如何知晓？ “冷宫这地方，若说没意思，也是真没啥意思，四面荒凉人住稀的，连个景儿都没得看。若说有意思，也确实有意思，谁知道去的时候又能遇到什么人。结果这等好事还真就让我遇上了。”说到这儿，顾玉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生生的就在帝王面前走了神。段瑾也不催，只是等他说完话。梁上的心疼，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所以说啊，这没事还是要去那冷宫里走走的好。”顾玉话说到此，竟然就打住了。也没说为何会提起这冷宫来，又为何会知晓很多事。 倒是顾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看向段瑾问道：“你来时要问我什么来着？” 段瑾想问的多了去了，却不知道此时顾玉又是打的什么机锋，遂是也不敢贸然开口。顾玉瞧他瞻前顾后的模样，不由笑了：“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不如我的很。做事不够爽快潇洒，还要患得患失。活着，累。像我这样活……”后面那句话顾玉没说，不知道为何，他不想让梁上人知道。 顾玉话头一转：“活成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是无所顾忌，想怎么就怎么。我这小半生的日子过得不畅快，事事身不由己，如今无官一身轻，无责无任的，简直快活的很。唉，你就是想太多。又怕我知道你所不知的事，想杀了我，又怕我将事情告知他人，杀了我反而落了口实。你得选一样，这样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你能熬得住，恐怕我是熬不住啊。” 段瑾心事，被顾玉一一说中，不由面带羞恼之色。可到底也是帝王，若没有这点隐忍功夫，他又怎么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皇弟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知道的多与少，朕都不可能杀了你，你毕竟是还天家子孙，是朕的弟弟。” 这官话说的，顾玉都觉得没脸听。 “对了，还有一件事。当年你那在沁园的户籍文牒，让我旧部给折在保命的时候了。如今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恐怕也是难寻了。” “啪！” 新修葺的屋子，略有些空旷，这一声响，竟还带回音儿的。让顾玉不由想起一句话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梁上人险些忍不住跳下去就将那段瑾一脚踹死。这人竟敢动他的宝贝！自己连摸都舍不得摸，段瑾竟然还摸的这么使劲儿！ 不过他心里也算是反应过来了，顾玉这就是故意找打呢。而段瑾也意识到，顾玉是故意找茬，想激怒自己。 方才自己那一巴掌打下去，掌心上凉凉的，也觉得硌得慌。段瑾撂下一句你好好修养，便仓惶离身。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何这般逃也似的离开此处。这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胭脂王爷了。他，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洒脱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死气。这人，在求死。 段瑾刚一走，梁上人便做了地上人。凤栖一把捉住顾玉的双肩，来回检查，似是要看出个洞来才罢休。果不然，顾玉苍白的脸上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凤栖气急，竟是浑身都在颤抖：“我，我定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就是真要死，也不死在这个腌臜之地。” 顾玉方才提着劲儿的与段瑾周旋，如今这劲儿没了，就跟失了线的木偶一般由着凤栖这么抓捏着他。他脑袋里想的却是，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五章 西平王爷 这一连几日段瑾都再没有出现，除了每日午后太医来例常问诊以外，还真就没什么人来扰顾玉，他倒是乐得清闲。只是凤栖心中忐忑不已。那一日段瑾一巴掌扇到顾玉脸上，却不见顾玉一丁点反抗。若是以往，凭着顾玉的伸手，段瑾根本就不可能碰的着他。可如今的顾玉犹如破败的棉絮，轻飘飘的，任人捶打，却无力反抗。这样的顾玉怎么能够留在京城！ 可凤栖自己也明白，眼下境况，但凭自己，绝无可能力保顾玉高枕无忧。他们若真要走，就一定要走的正大光明，干脆利索，要让段瑾拦都拦不住。办法可以想，人力却难寻。栖霞山庄如今也是四面楚歌，只怕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要拖累顾玉。邵谊、陆霜远在江南，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凤栖并不愿意拉他们入这趟浑水。顾玉是自己的人，当然要凭自己的力来救，何苦拖他人下水。 凤栖在这儿苦苦寻思如何逃离上京。顾玉倒是在琢磨些别的事来。 如今已经是深陷于此，多想无益。逃走，顾玉有的是办法逃。可他此次进京也并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更谈不上自己逃走这事。自己贱命一条，也没多少日子活头，倒是这些帮过自己的人，明明前途无可限量，却要毁在这帝王的猜忌之上，实在是有些冤枉。再一个，当年在段琮手上，这大祁被败的差不多了才由段瑾接受。以为一步登天，准备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呢，结果却是：边境战乱，南方天灾，国库亏空，朝局不稳。段瑾为人又十分小心谨慎，轻易不信人，也是闹的人心惶惶。 当初跟着他一起清君侧的凤昭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御史台而已，不就是因为凤昭与自己有瓜葛，又与凤栖是兄弟，段瑾怕生出什么事端来。若是段瑾能将凤昭安排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少不了他为大祁办多少实事。户部谁掌管段瑾都不会放心。当年薛家怎么反的，不就是把户部当金库使了么。那么这个位置给谁，就是对谁的重视，同样的，这谁在这位置上，那便是如在火上炙烤，只怕坐不稳当。 下放在各州府郡县的官员，又有谁合适？说不准。这人得有才有手段能震慑的住当地局势。可这人又得忠心耿耿，好听话，能让段瑾拿捏得住。段瑾继位这两年来，开科举，招贤才。可这贤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段瑾心里只怕急的上火。 结果是，朝局还未稳定下来呢，他又疑心栖霞山庄坐大江南，将来有了反心，到时候他段瑾只怕鞭长莫及收拾不了。这就干脆先铲除了这块心头刺再说。 顾玉心想，只怕是在段瑾刚有要灭栖霞山庄的心思的时候，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便露了出去。顾玉心里不由觉得好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怕这段瑾真是有些焦头烂额了。结果，自己还怼了他一路。段瑾心塞，那是肯定的了。 除此之外，顾玉的力量让段瑾忧心忡忡。密卫有多少人，有多大，又有多少力量，竟是谁也不知。更何况，一个不是帝王的人，却知道宫中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将来若是真有那么一日，顾玉带人杀进杀出，那段瑾连个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怎能不让段瑾顾忌。 可顾玉多冤呐。他知道密道，但就凤鸣宫这一条。如今还让段瑾重修了之后彻底将密道给封死了。他知道浣云府，如今也知道了自己是令主，可具体怎么操作，他却一无所知。就凭着沈苍说的那些话，他就真能用的起来浣云府的人？浣云府的人是什么样，他又不是没在那儿待过。 这下权衡起来，顾玉境况也没比段瑾好多少。 可顾玉毕竟是在这吃人的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有些事他可能不懂，但耍起心眼儿，他不会比别人差。要想真有走出这里的一天，便要让自己能被人利用的价值。 小宫女进来奉茶，顾玉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边，凤栖早已不见。这人神出鬼没的，自己倒是不担心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来。 没几日，宫里便有传言说是陛下在凤鸣宫里养了个男主子。顾玉听到这个，倒只是付之一笑。可偏巧段瑾听了后，便像是炸了毛的猫，也不顾及帝王仪相，一脚踹开顾玉的屋门，给了顾玉一巴掌。 顾玉苦笑一声，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打脸过。结果回了宫里来，三不五时的就给他来这么一下。 “段西山！”段瑾咬牙切齿，顾玉似乎都能听到他那牙齿之间打磨的声儿响。 段瑾瞧他那一脸不在乎的无赖样儿，觉得顾玉可憎极了。 “辱没帝王，该当何罪？”段瑾一声“段西山”叫的顾玉有些醒了过来。回了这上京，就在没有那穷苦可怜的小子顾玉，而是西平王段西山了。 段西山却淡淡一笑：“陛下，臣弟虽不才，但好歹也是个王爷，这等流言不仅辱没了帝王，也辱没了臣弟。”段西山忽然觉得嗓子眼有些痒，不由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再者，后宫有男宠，在大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又能算的上哪门子的辱没。若真是辱没，倒真是辱没了臣弟没错了。” 也不知这段西山什么本事，每次都能惹得段瑾跳脚。段瑾看着他，这人自从回京以后，就变得更加不管不顾了。这放任自流的样子，让段瑾不由的想到他这是在找死。 太医那儿回来报说，西平王的身子不行了，太医院这边也无甚好法子。段瑾初听到这个，倒是没甚反应。太医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跪在地上低着头，静候圣言。等了好半晌，太医都以为皇帝睡着了，才听着皇帝说了声：“下去吧。” 太医诚惶诚恐的退下，心里对西平王颇有些惋惜。他原以为西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结果见着的时候却不由一愣。这西平王也就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年岁。自己那小孙子成日里不是捣蛋就是闯祸，常惹得他头疼不已。而这西平王，却已经是经历过一回生死的人。没有少年人的稚气灵动，只有那暮年人的平静与死气，与他那年龄以及精致的面容全不相配。 段瑾实在难信段西山也多少日子活了。这样的人，一场宫变都没能要的了他的命，又怎么可能会死。 段瑾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你何况这般作践自己。当年救命之恩，朕自然不会忘。你也不用担心朕会拿你怎么样。将你接回来，不过是觉得皇家自己流落在外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段西山心想，若真是这么简单，又为何不在近郊邻近天子脚下安排个府邸给他，就地放他出宫。再或者不放心，亦可安排侍卫暗影等等监视他一举一动。这些怎么都比这成年男子久居后宫要来的好听的许多。 段瑾似是看出他心思一般，竟说道此事上来：“朕倒是想将你安排在以前你住的那府邸上，只是可惜当年薛辛将那一处尽毁。这两年来，朕忙于重整朝政，倒没想着……” 段西山点点头：“臣弟晓得，只是总这么住在后宫，不大妥当。” 段瑾也知道住在后宫不大妥当，可他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段西山。朝堂之上，有朝臣奏报后宫之事。皇后未立，子嗣稀薄。后妃还未选，结果又弄出了个男宠的事来。南方的灾祸也没人上心，倒是对皇家的家事一再得寸进尺。 也是怪这段西山，没得惹出这些事端来。段瑾看向段西山，不由有些疑惑。他见段西山的时候，总是脂粉气极重，他竟从未真正看过段西山长什么样。现如今看来，倒真有做男宠的资质。想到这儿，段瑾被自己的荒唐想法惊了一跳。 段瑾刚要说话，却听外头小黄门吵吵嚷嚷。段瑾皱了皱眉头，这凤鸣宫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段西山知道这段瑾还不知这几日凤鸣宫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于是颇带幸灾乐祸的说道：“陛下的妃子带着孩子非说要来见见臣弟，说什么新进的人儿，怎么也要，尽些礼数之类。只是臣弟觉得，臣弟毕竟是男子，哪好同陛下内人相见，便总是推托，反叫娘娘起了疑心。” 段瑾听得这话，恨得牙痒痒。分明就是这人故意为之！ 段瑾自然知道是哪位妃子。如今后宫里有子嗣的也就只有礼部尚书之女，陈妃。儿子刚满一岁，便急着要定下封号来。时不时有些小动作，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了。毕竟当初若不是礼部尚书陈塘出了最后的立，自己也不能顺利登基。偏巧这陈妃自己一点眼色都没得，只以为自己在后宫一人独大，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帝王最忌讳的便是这不懂事的人。 段西山看出段瑾的窘境，却也不点破，只任他在那里天人交战。 段瑾听着外面是愈演愈烈的趋势，当下发声，让陈妃带着孩子哪来的就哪去。陈妃倒是没想到陛下真的就在此处，当下愣怔。前几日那传言仿若在这一刻一下子便被坐实了。陈妃心里凉了半截：这陛下当真是宠这男人，这才刚下朝没多久，人就已经来到凤鸣宫了。且以往二年里，凤鸣宫从不让任何人进出，结果如今却住了个人，还把守森严的不行。 陈妃当下做了个决定，纤纤玉手在那牙牙小儿的嫩臀上掐了一把，小儿立时便哭喊震天。陈妃亦是哭天抢地：“陛下，陛下啊，钟儿害了病，药石不进，只想见见陛下啊。” 她外头哭的如泼妇一般，段瑾在里头头疼不已。赶是赶不得了，只得放了手，让人进来。进来了，才真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了。 陈妃得令，立刻从奶妈手中将小皇子抱过来，小跑进了段西山的寝殿。却在见到段西山的一瞬，竟是给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这男宠容貌过人，定是一副狐媚相，结果看到的那张脸，却是冷冽刻薄，满面病容。与男宠之流，毫不沾边。 段瑾看陈妃愣怔怔的瞅着段西山，心里不由厌烦不爽：“如今这后宫都不知如何行礼了么？” 段瑾声音浑厚，即使声响不大，听着却也十分威严。听在陈妃耳朵里，更是犹如炸雷一般，吓得她当下扑通一身跪倒在地，险些摔了小皇子。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段瑾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看着小皇子，悠悠说道：“你说钟儿思念父皇，你又是怎么知道，朕在这儿，又怎么来的这么准时？” “这……”陈妃哪里知道自己随口说的话，段瑾竟然当真，且现在又和她计较起来，她哪里有本事圆的了谎。 “将钟儿抱过来。”段瑾说了这么一句，陈妃心中欣喜，以为他不计较了，正要起身，却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胡林挡了一下。那力道不大，可陈妃竟一下没能起来。胡林就正巧的结果小皇子，还说了句：“娘娘小心。” 陈妃心里记恨这胡林让自己在陛下面前难堪，就说了句：“公公好大的胆子，竟敢……” 她那句竟敢动手动脚还未说出来，段瑾已不耐烦的说了句：“跪好了。” 陈妃这才知道，陛下是还未消气呢。 胡林将小皇子抱到段瑾跟前，段瑾也不接着，只是看了一眼，又看向段西山，说道：“你这做皇叔的，只怕是第一次瞧自己的侄子吧。” 段西山淡淡笑了笑，知道段瑾这是对他松了口，承认了他回了上京，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皇侄生的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段瑾冲胡林递了个眼色，胡林便将小皇子抱过去给段西山。段瑾冲他说道：“看着钟儿喜欢你，不若抱抱他。” 段西山先是看向胡林。他认得这人，原先在沁园的时候就常跟在段瑾身边伺候。然后，又看了看那一团子肉呼呼的小东西。心中异样，他从未与幼孩相处过，自然也不会与幼孩相处，所以干脆就不要相处，省的出了岔子。 “还是罢了，臣弟抱恙，再将什么不好的东西过继给皇侄就不好了。” 陈妃在下头跪着，听得清楚，原来凤鸣宫的主人不是什么男宠，竟是个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七章 京城故旧 这事还真让段西山说准了。还未出宫入府，段瑾便招他上殿觐见了。 这排场大的很，临上殿前的三天里，竟是劳动尚衣监的掌印太监为段西山亲自量体裁衣。段西山心中不由冷笑。这是提前要他命还是怎么着。那掌印太监掌皇帝所用冠冕袍服的，如今却来给他一个区区王爷做衣裳。只怕这太监心里委屈呢吧。 尚衣监呈上来的朝服颜色与段西山以往所穿极为不同。当年段西山，恨不得将染料穿在身上，如今却是一身缁色，袖口衣摆压着银丝云纹，端庄华贵。段西山衣领紧束，褪去了往日的浮夸，看上去竟是有些不可侵犯。 看着这样的段西山，凤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这人合该活得尊贵无比。 段西山回身看向凤栖，一脸询问。凤栖却如被人点穴一般，动也不能动弹。段西山眉头微蹙，以为他哪里着装的不得体，便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烟色内衫，缁色外袍，烟色皂靴，没哪儿不合适。 “怎么？”段西山出声一问。 凤栖却不知该如何说。难道要说他只是看呆了他竟失了言语么？他只得摇了摇头说了句：“你在朝堂之上，切莫如此看别人，不然别人也只会像我一般不会说话了。” 段西山只当他又在胡闹，便没放在心上。出了凤鸣宫，也不用人领路，自信步朝中正殿而去。 “西平王到~”里头大太监胡林那公鸭嗓子一声唱喝，外头段西山便抬脚跨过门槛，施施然进了大殿。 当年那位置上做的还是段琮，每每见着自己便是紧皱眉头。如今这位看着怎么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两班朝臣，有小一班都还是原班人马，只是那构成核心小朝廷的人却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其实仔细想想，当年段琮竟是连个心腹都没培养的下。靠的全是薛家的势力，谁成想薛家最后竟然给反了呢。 段西山看见礼部尚书陈塘一脸倨傲，看向自己不过轻蔑一瞥。段西山心中好笑，有这样的爹，也难怪那陈妃子承父习：做事沉不住气，喜怒哀乐全然写在脸上，乃做臣子之大忌。 瞧着原本户部薛辛那个位置如今站的竟是沈韶，段西山倒是有些吃惊。沈韶他倒没怎么接触过，不过几次交谈却也知晓这人自有文人一身傲骨在。只是不知道文人傲骨能让他在这朝堂之上挺直脊梁多久。 段西山见沈韶看了自己一眼，又飞快看向凤昭。段西山勾了勾嘴角，至少这人在自己这里，就过不了官场的关。而凤昭那里，更是不用说。脸色煞白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西山突然有些瞧不上凤昭这等行事做派。做事瞻前顾后，总想保全所有人，却所有人都保不住。怪不得为惠帝鞠躬尽瘁，到头来却只落得个御史台。 离大殿最近的两处，便是丞相与中书令。楚臻同甄荀，皆是年轻有为，又极有心计。什么人做什么事，这样的人，合该在这个位置上替人谋划。看来段瑾别的本事没大有，这笼络人才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这一会子的脚程，段西山便将朝堂上的人打量了个遍。走到殿前，双手甩袖，袖风噗噗作响。段西山恭恭敬敬同段瑾行了个大礼——三跪九叩，竟是带着声响的。 朝堂之上，谁人不吃惊。这原本都死了的西平王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还同以往一样，目无一切。他自顾行他的礼，也不在意别人眼光。却不知自己行事举止，全然落在有心人眼里。 段瑾看着段西山跪倒在阶下，俯首称臣，心中有些异样。段西山如今气质早与以往大相径庭。段瑾只觉他意气闲雅，芳兰竟体。那缁色外袍将段西山原本就苍白的肤色衬的更加白皙，若是看的仔细，竟是能看得到青色血管。 “平身。”段瑾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心中不由恍惚，只但愿没人能察觉出来。 倒是段西山大大方方起身，又大大方方走向丞相那一处说道：“楚相，不知可否匀一处地儿与我站一站？” 楚臻没想到段西山竟走到自己跟前同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未能言语，只是木然挪出地方给段西山。他犹记得最后一眼看到段西山时，段西山还是那狼狈的宫女扮相。脸上全是坚定与决绝赴死的神态。在最后一刻，他也还是保全了凤昭。如今再见，竟有一丝一回首便是百年身的错觉。西平王还是那个西平王，却也不再是那个西平王了。从进店殿到如今，他只不过是轻轻瞥了一眼凤昭，便再无动作。那一瞥，楚臻看的清楚，里面什么也没有。就如同凤昭不过是个不相干的路人一般，他西平王全然不放在眼里心上。 楚臻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凤昭何其有幸能得西平王青睐，只是活该他将这份青睐做粪土，如今后悔只怕为时已晚。想到这儿，楚臻却也不由怔住。他又幸灾乐祸些什么？他同西平王更是连交集都没得。大火之前那短短一句话，也不过如同遗言一般说与他听。那一日，若不是遇上他，也会是别的什么人。他与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楚相别来无恙啊。” 没成想，这西平王竟是在这朝堂之上拉起家常来了。楚臻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也说了句别来无恙。说罢又觉得不对，这西平王一看就是身体抱恙，浑身干瘦，哪里来的别来无恙。 那边中书令甄荀同凤昭齐齐看过来，段西山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做假寐装，静听段瑾如何下诏。人若是能通晓他人心理，必定觉得这世上之人心竟是极为有趣。 凤昭心中有些吃味：为何段西山待那楚臻就和颜悦色，竟似古交老友一般。待自己便是如同陌路之人，从来没有一句好听话，也从来没有一句难听话。他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开口，便连自己看都不看。凤昭在官场上混的不如意，又不得法。没了以往段西山的照应，他才晓得这官场之路哪有那么容易走。他这等性情的人，也知道在这事上是要吃亏，却也不知该如何改变。人人都有所改变，却只有自己在退步。究其根本，竟是因为他与段西山与凤栖之间的关系。可他却与他们是最没关系的一个。 甄荀如今在这职位上，再不是小时候那怯懦怕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瞧不起段西山谄媚阴险，却又佩服他重诺守诺能够下得了狠心。他瞧不上段西山的手段，却又心疼他没得法子只能用这些手段。他如今只是希望，惠帝不会将这段西山放在什么重要的位子上便好。王爷，也可以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王爷；也可以是搅不起风浪作不了妖的王爷。 只是可惜，段西山注定做不了这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王爷。 段西山在朝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却总是有话题围绕着他来转。他还未入住自己府邸，就已经被人参了好几本了。不外乎是外臣不得入住后宫之类的事，亦或是尸位素餐，拿着奉银却不干事，再者便是参段西山行为举止不端犹如皇家颜面的。 段西山冷笑一声，个个不是御史台，干的却比御史台的还起劲儿。 散朝后，段西山也去不了哪里，就径直往凤鸣宫去，却突然被楚臻唤住。段西山不由皱了眉：这一般的臣子对自己是唯恐避之不及，这楚臻倒是个胆儿大的，真是坐到的丞相的位置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知楚相有何事？” 段西山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口，楚臻还是不大能习惯他这沙哑刺耳的声音。 楚臻被他这么一问，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只知道，若是不叫住段西山，这人便又这般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西山看他半晌都不搭话，更加觉得这楚臻奇怪：“楚相若是无事，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楚臻手快脑子一步先拉住了段西山的袖子。段西山瞪大了眼看着拉住自己的手，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却是万不能让凤栖知晓了不然定与自己闹脾气。 “楚相可要慎行啊，若是让哪个朝臣看到了，你倒是无事，到时候可就又要有本参本王了。” 他随口开了个玩笑，楚臻却当了真，立时松了手，又作揖行礼道了歉。段西山笑了笑，这楚臻何时这么拘谨了。 “玩笑玩笑，楚相不必当真。若是楚相没什么事，本王就先行一步了。日后等本王迁入自己府邸了，楚相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来逛逛。眼下本王实在多有不便。” 楚臻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口，就眼睁睁看着段西山渐行渐远。他心中极为矛盾，也不知待段西山是何意。他原本以为段西山活着回来，该是愤怒，该是怨恨，该是报复。可他看到的却是一脸的坦然不在意。楚臻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这不该是是段西山该有的模样和态度。以往的段西山有仇必报，永远不占理只帮亲。如今，段西山太潇洒，潇洒到让楚臻觉得这段西山似是看透世事红尘一般。 段西山早已走远，哪里知道楚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果不出他所料，他刚走到凤鸣宫门口，就见着胡林在外头恭恭敬敬的候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八卷 琢磨心思 段西山心想这段瑾真是闲的没事干，一天到晚在自己这一处应卯，可比上朝的大臣们还积极。他这儿也没啥奇珍异宝，甚至连花花草草都没多少，有什么值得他来过问的。再说了，若是不放心他在宫中，那又何必把自己留在后宫之中，惹人非议。 段西山心中腹诽良多，凤栖比他更多。这吃饱了撑的皇帝，没事就到凤鸣宫来问候段西山，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可凤栖自己也觉得奇怪，若说司马昭之心的话，他段瑾又安的是什么心？要除去段西山这心头大患，还是别的什么？凤栖似乎快想出来些什么，可那点头绪却又转瞬即逝。 既然抓不住那点头绪，便好好为段西山张罗，等他出了宫，就离这皇帝远远的。 他心中也清楚段西山在宫中周旋是为了给自己足够时间在宫外活动。虽然段西山的目的是让他打点栖霞山庄上下，可他自己擅自决定以后自己只为段西山打点一切。至于栖霞山庄，他早就给了邵谊和陆霜。由他们二人撑起庄子，他没啥不放心的。至于钱财问题，反正他不贪财，段西山也好伺候，以后怎么也不会饿着他俩。 这么想着，他心中倒是舒坦许多。看着段西山远远走来，凤栖便悄悄隐匿了。 胡林一直站在外头候着，却不曾觉察到周围还有人。他不如当年薛太后身边的太监高显是从浣云府出来的带着功夫，自然护不到段瑾太周全。御前侍卫虽然都是精挑细选武功高强的主儿，奈何同凤栖比起来却实在算不得什么。遂是凤栖才敢在宫中出入如此肆无忌惮。 段西山心中想着：怪不得段瑾心急想要将浣云府收入囊中。别的不说，就说新朝初建，朝臣是否安分，还是一说，再加上段琮那一支，段瑾心中肯定不安。若是能将密卫安插在各个朝臣府中，再安排在皇宫各个角落，那还有什么事段瑾知道不了的？再一个，有密卫守着皇宫，那固若金汤这词就是形容这皇宫的了。 只是可惜啊，段西山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浣云府令怎么用。 “王爷，陛下已在内殿候您多时了。” 段西山心里想着事，倒是没觉察自己已经走到门口了。胡林一说话，倒还吓了自己一跳。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了，心里不由嘲笑：大家都是刚下朝的，他段瑾能有多快到这儿来，这就候了我多时了？ 胡林没听着段西山应声，只看着段西山睥了他一眼。那一眼倒也没啥太多含义，却看得胡林浑身打了个冷战。 胡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弓着身子替段西山撩开帘子，将人让了进去。 段西山一进门，就看着段瑾斜坐在贵妃榻上。段西山忍不住心里冷嘲：你倒是坐得舒坦。 “臣弟参见陛下。” 段瑾见他那样，也知道他心里对自己没有半分恭敬，不由有些气闷。遂是也未叫他平身，开口就问：“你倒是同朕的丞相关系不错。” 段西山就知道他会揪着这事来问。当年段琮与太后不也是这般见不得自己同他人走的太近。对段西山来说，这种事解释起来，倒也算得上是驾轻就熟。 “臣弟瞧着中书令不大待见自己，便想着丞相同自己并无甚仇怨，不如与他拉拉近乎。” 段瑾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挑人。” 段西山淡淡应道：“实在不是臣弟会挑人，只是臣弟也知晓自己为人不受人待见。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段瑾被他这句话噎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心口一阵堵的慌。 段西山也不说话，就这么弯着腰，看上去狗腿的很。连一旁的胡林看着，都觉得自己都不如这段西山狗腿。 可段瑾看到的却不是卑躬屈膝的段西山，而是这人的隐忍。一个人，能忍，就是最大的本事。而段西山能忍到什么程度，却没人知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段瑾盯着段西山的头顶出神，段西山倒也不觉得心慌。他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太医来给段西山请脉，段瑾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段西山身上还有伤。 胡林不敢妄作主张，值得忐忑的看着贵妃榻上的那位，盼着他能出个声。而段瑾却是在等段西山服个软。他不是看不见段西山额角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只是段西山若不给自己个台阶下，难不成还要自己跳下去？ 只是段西山这人，从来就不知道啥叫给别人台阶下。他就梗着个劲儿，弯着腰，一副任凭皇帝陛下发落的姿态。 段瑾憋着一肚子火，却是朝着胡林发了过去：“还不叫人进来！傻站着是等着朕去请人进来么？！” 胡林一肚子委屈，心说：小的还不是等着陛下您发话才敢动么。他因着段西山受了这冤枉气，心里自然埋怨起段西山来。这王爷，以往就给自己主子气受，如今好不容易主子做了人上人了，还给主子气受。若是有天被赐死了，也是活该。 段西山看了一眼胡林，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人不但功夫不如高显，连这藏匿心思的本事都不如高显。只但愿将来段瑾别栽在这小小一个奴才手里了。 太医一进来就看着段西山弓着个腰站在一旁，又偷眼看了看惠帝，心说：这倒霉催的，怎么赶了这个时候进来。 段瑾也不叫段西山平身，又不说让太医上前看诊，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太医自己个儿实在站不住了，不由晃了晃身子，又咳嗽了一声，段瑾这才开了口：“西平王坐吧，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 段西山谢主隆恩，找了个靠窗边的椅子坐定，太医这才快走几步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便扶手把脉。这太医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了左手，眉头紧皱。段西山倒是无甚所谓，倒是段瑾看的心焦莫名。 “你这做什么妖？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诚惶诚恐，扑通跪倒在地：“陛下赎罪。王爷脉象，脉象……” “脉象如何？”段瑾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太医慌忙擦了把汗，颤颤巍巍说道：“脉象时有时无，不是吉兆，只怕，命不久矣。” 段瑾一听这话，啪的一声拍在床把手上。吓得太医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倒是段西山坦坦然然的同段瑾回话：“陛下不必动怒，臣弟贱命一条，活着碍事，死了麻烦，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反而是好事。” 段瑾眉头紧皱，语气寒冷：“贱命？你身为皇家子孙，何来贱命一说？” 段西山不由笑出了声。虽说都是身为皇家子孙，那也分个三六九等。至少他从来就未曾有过什么富贵闲散日子。若说劳碌，段西山觉得自己可比这当差的胡林还要劳碌苦命。 段瑾见他不怒反笑，心里的那一团火气碰着这笑，就跟见着了热油一般，砰的一声就着了。 “都给朕滚！” 太医、胡林得令，慌不忙的往外小跑。段西山瞧着这架势，再看看自己的贵妃榻，觉着陛下让人都滚，再是自己的地方，自己也不得不滚。于是乎，他也麻利儿的起身就往外走。却终是因为脚步慢，而被段瑾从身后一把揪住了衣领子给拎了回来。 段瑾知道段西山瘦小，没什么斤两，却没想真上手了，还真就连个分量都没。 “你跑什么？！” 段西山背对着段瑾，又被他控制，转不过头去看段瑾脸色，但心下也明了段瑾在气头上，自己最好老实些。可他也不知怎么了，就不想循规蹈矩，就是想说大实话。 “陛下让滚，臣弟不敢不从。” 一句话把段瑾噎住。段瑾心里也是气，想都没想，竟是一把就将段西山给甩到了床榻上。段西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胸膛，刚想揉揉胸口，却被段瑾一把捏住他手腕。 “让你回来，你就好好的活着做你的王爷！若是再敢惹怒朕，朕自然有办法将段琮捉回来，再将凤栖处置了！” 说罢，便将段西山双手甩开，自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段西山浑身疼痛，心中却是茫然不已：这段瑾到底要的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三十九章 战事又起 段西山不知道段瑾要什么，可凤栖算是弄明白了段瑾要的是什么了。 他出了趟宫安排了些事，回宫就听说段西山病倒。忙不停的一路飞奔，刚到凤鸣宫门口就看到段瑾身边的大太监。凤栖眉头一皱，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不敢贸然进去，却也不放心段瑾这大半夜的留在凤鸣宫。 按说段瑾常来探望段西山也不是什么事，凤栖也见惯了。可这还是第一次在夜里来。难不成段瑾是来探病的？ 凤栖想上房如今的薛辛在赤铎也算是有些实权的，调兵遣将虽说要先同*布征得圣令，可基本上也就是他自己说一句话的事。 若说薛辛同*布在北边做大也就罢了，待到段瑾这边养熟了自己的人马，杀过去，不说能将赤铎灭了，却也能折损他个一半国立。只是可惜的是，薛辛同*布可不是要入侵中原，而是挟持段琮，要重立中正。 原本这段琮悄悄的，段瑾也就不打算将他怎样了。毕竟天高皇帝远的，他也不打算真跑去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搜人去。可好巧不巧的，这段琮在去寻宋衍的路上就让人给劫了。护着段琮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最后连个报信儿的都没得。遂是凤栖这边对段琮那块境况一概不知。 段琮这么个身份实在尴尬，当年是让薛家给篡位篡死的，结果现在没死还好好的活着。那你说现如今在宝座上的那位又算个什么？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古帝王最忌讳这个。这回来这么一下，段琮再无机会能活着回到上京了。 这些年来，西北有宋衍坐镇，威名在外，冉疆畏之甚，数岁不敢来犯。可说来可笑，大祁乃大国，也只有宋衍这么一个大将军。若是将宋衍调去北边，那冉疆必然会蠢蠢欲动，可若不对北边有所行动，那薛辛伙同*布必定要打着段琮的旗号大举进攻中原。 看着满朝文武你争我吵，段瑾一下子头疼了起来。若说治国之臣，他还真不缺，楚臻，甄荀，凤昭，沈韶，都是一等一的治世能臣。可若论起打仗来，现如今能出来个谁？兵部尚书程昱已年过六旬，胡子花白，管理各地驻军粮草，到还说得过去；若说调动军队，任命军中官员，却实在不怎么样，更别说此时让他想个法子如何应敌了。 先帝重文轻武，如今弄出这样的局面来，让段瑾对重开武科更加坚定了决心。可这决心也是以后的事，如今这情况怎么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臣愿请兵前往。”甄荀突然跳出来来了这么一句，满朝看着他都觉得这人是脑子有病。一个中书令想着去领兵打仗简直就是是笑话。 真正的兵部尚书却一句怒吼：“愚蠢！如今咱们兵力不足，粮草欠缺，国库亏空，拿什么抵御外敌？” 程昱这话说的真是要怎么难听怎么难听。大祁的难处全让他给说全乎了，怪不得段瑾不待见他。 除了程昱，沈韶竟也数落起这大祁的窘境来了：“南方旱蝗，米价涌贵，百姓饥死不计其数，国库却也已经抽调不出银两来赈灾了，如今若是再应战北边，只怕……” “啪！” 众朝臣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一方砚台砸落下来，漆墨散花一般的洒在红色毡毯上，看着就如同这一盘散沙的朝堂一般，到处都是墨，却没个能写字的。 “这大祁还没怎么着，先被你们一张张嘴给说死了！”满朝文武第一次见惠帝发这么大的火，竟是生生被吓住，没一个人敢出声儿喘气儿的。大殿之上，静的人心发慌。 “一个个，不同意这不同意那。那你们说说，既然不同意这样，那你们说说，怎么样好？！” 这时候却听见甄荀不急不慢的说了句：“若是西平王爷出马，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四十二章 不请自来客 楚臻一走，凤栖就垮下脸来，同段西山说道：“那人看着倒是面善，但能混到这位置上的人，能有几个善茬？指不定最后怎么就把你卖了。以后不要同他多来往。” 凤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楚臻、甄荀这二人是与凤昭、沈韶完全不同的。有至清至明之人，就得有这能不择手段的来制衡。段瑾会用人，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谁。段西山又怎么会不晓得其中的厉害。遂是听了凤栖的话，倒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凤栖心里头也清明，如今的段西山没有了段琮的牵绊，做事的时候顾忌少，对人也就没了那份客气。他也看的出来那楚臻有意套近乎而段西山却不耐烦应酬。只是他心中想的却不是楚臻有什么阴谋阳谋等着要设计段西山，而是他生生看出那楚臻对段西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的。 他不想段西山再跟京城里的人有瓜葛了。京城里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要人命的吃人老虎，就段西山这点斤两，还真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 凤栖将段西山带进内堂里刚安顿好，外头就又有人来找了。凤栖不由想到以前的西平王府来，荒凉的连个苍蝇都不愿进来。如今倒好，这还门庭若市了。 带着一股子怨气走出内庭，又拐了出去，随着家中小仆走到正门口，一抬头，不由愣住。 竟是凤昭同沈韶。 凤栖心里头纳闷，这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早些年的时候，可真是不大瞧得起西平王来的。当年办徐敩那案子的时候，这二人可真是没少挤兑过段西山。如今再来，这是做什么？上门给脸子看？ “你们来作甚？”凤栖也是直肠子，心里头有怨气，当下说出的话就没好口气来，连他自己都不由一愣。这不耐烦的劲儿，倒像是将方才段西山脸上的神情偷拿过来用在了说话上了。 凤昭和沈韶也没想到凤栖是这口气，当下就是憋的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尤其是沈韶，当年凤栖待他有多温柔，如今这份不耐烦就有多伤人。 “凤栖，你这话是何意？”沈韶心里自有委屈，可这话问出来就不大合适。跑到别人家门口来问人家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凤栖听了自然不大高兴：“沈大人这话问的，我这不是怕我们西平王府脏了您的脚，污了您的眼，我们说出的话，再伤了您的耳朵，那我们可担待不起。如今而为都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我们这破落户的，看见贵客俩，心中有些惶恐。” “你！”沈韶哪里被人这样说过，脸憋的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旁边的凤昭忍不住替沈韶说了句话：“韵止不过是担心你，过来看看，你倒是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得罪了。” 凤昭这人，有的时候迂腐起来，凤栖还真是没辙。他从未将凤昭认作兄长，从小到大，都未曾亲近过半分。可这凤昭，却时时刻刻都以长兄如父的身份教训自己。难道他都没想过，凤栖根本就不会买这个账？ 凤栖当然不会买这个账，不但不买，嘴上也还不留德：“你算老几？” 这下连凤昭也愣住了。 他三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说话了。得亏里头出来了个小仆，冲着凤栖说了句话：“王爷说，要么让人进来，要么赶紧打发了，站在门口不成体统。” 这话说的倒也没啥错，就是听着不好听。什么叫打发了？他二人好歹也是朝中要员，岂是打发叫花子一般就能打发的了的？ 沈韶刚要说话，凤栖讥笑：“你最好闭嘴，不然就算他让你进门，我也不答应。” 沈韶吃了个瘪，倒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实在委屈难受。往日那对着自己言笑晏晏的风流侠士，如今却这般残忍。自己一腔……又能说什么呢。 “您二位也算是人中龙凤了，连王爷的话也听不出来。这是叫您二位进呢。” 凤栖翻了个白眼便将人让了进去。凤昭与沈韶此时才真是进退维谷。来时那点意思都在门口让凤栖给磨没了，真进来了，却不知自己到底是要干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公子，王爷还说，沈大人他就不见了，也不相熟，没什么话可说。王爷说，沈大人要是愿意逛逛，就让您陪着。” 此时凤栖才开始注意这小仆来。嘿，这段西山从哪儿找来的这机灵鬼儿，传话传的像模像样的，简直连段西山的神韵都模仿个八九成来。 “成，那我带沈大人逛逛，凤大人您就自便。” 他这话刚说完，那小仆又接话说道：“王爷说，让凤大人进内堂去讲话。” 这下凤栖哪能坐得住，以往段西山对凤昭的态度和念想全都涌他这心头上来了，他觉得自己喉咙到心头这块堵的很，打了个嗝，它都是酸水。 凤栖知道自己也不能不让凤昭去，便有意同那小仆说道：“他自己身子自己清楚，别说那么多话，意思意思就行了，还得养精蓄锐，等着走呢。” 那小仆烟眼珠子提溜一转，点了点头，又狡黠一笑说道：“王爷说的真准，他说您准会这么说的。果不然咧。” 说完这话便是笑嘻嘻的领着凤昭往内院去了。 凤栖眼睁睁看着凤昭入了内院，心里七上八下，哪有心思招呼沈韶。沈韶也看出他心不在焉，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凤栖，你我交情，可要比你跟他深，这怎么说变就变了。” 凤栖听他这么说，回头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向内院了。沈韶看他这样，实在不甘心，气也气不出什么，说也不知说什么好。堵在心口的不知是委屈，爱慕，还是酸楚。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凤栖没料到，倒是真被他扯了个趔趄。 “你到底要干什么？” 凤栖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声。沈韶立马就红了眼眶。凤栖连个反应都没有，只是冷冷说道：“你同我这里装什么可怜？难不成还以为我会拉你入怀将你哄上一哄？” 沈韶心凉半截，声音颤抖说道：“当年你同我交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凤栖却是冷笑：“交好？沈大状元？你是癔症了还是怎的？我什么时候同你交好过？我凤栖是风流，对美人也都是多情，可对你沈韶，我从未有过半分。凤昭的朋友，从来与我都不可能有半分瓜葛。那年待你好，若不是凤昭非以长兄身份出来叫我以礼待人，你以为我会多看你半分？” 说到这里，似是觉得还不够让他死心一般，还加了一句：“就算你貌若潘安，可那院子里的少年们，却不知比你能强多少。” 沈韶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竟对自己说了如此残忍的话来。心口如同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一般，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横竖都是个疼死。 话分两头说。那边闹的你死我活的，倒是段西山这边宁静的很。 小仆乖巧，低眉垂目，站在床边，随时等着伺候段西山。凤昭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看着倒是平静。只是屁股下头如坐针毡，左右都不知该怎么摆置自己。 一开口便是：“我后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再生天 第四十三章 别后莫相忘 段西山听凤昭这么说了一句，当下愣怔。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我不知当年那一相遇竟是最后一眼，也不知你为了救我如此用心良苦。我以为你……听到你还活着，我实难相信，直到我亲眼看到，才知道你是真的还活着。我……可你我之间竟走到陌路人的地步，我心中失落难过，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陛下又派你出征，这一去……” 凤昭拉拉杂杂说了许多，段西山听着，倒是也没真的在意。死了一回，又活了一遭，好多事情其实也没得原先那般重要了。听着凤昭说，段西山自己倒是觉得有些陌生。 “我早不记得当年做的那些事了，你倒是还一件一件的记得清楚。” 凤昭听着段西山如此轻描淡写，心里慌张更甚：“你可是还记恨我？” 这时，倒是段西山笑了出声：“我记恨你什么？你又没做过什么。” 正是这样一句话，才让凤昭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从未为段西山做过一件事。他此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可又不愿就这般离去。生生赖在这一处，倒像是蛮不讲理的孩童一般。 段西山看他这般，心里不由无奈一笑，说道：“你若想弥补，也不是不可。不如有生之年，与我共结连理，也算是聊了我的心愿，你觉可好？” 凤昭一听这话，脸色煞白，一脸难以置信看向段西山。得亏的段西山早已不在乎这些，不然见着他这反应，心里还不知该有多难过。看着凤昭，段西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从未后悔为凤昭做过的每一件事，做的时候，心甘情愿。如今放下了，也不会再多为对方多做任何考虑和打算。人么，总是要往前走的。他也没几年好活的，总是沉迷于过往止步不前，那他这日子，也就真的到头了。 “你瞧瞧，我不过是玩笑话，你倒是当真了。我能有几年活头，还真能要你陪着么。再说了，真要陪，我也不会想要你。”m.22ff. 凤昭看向段西山，见他看着远处竟是满面向往之色，眼神中闪着莫可名状的光。似是迷茫，却又坚定。凤昭突然看不懂眼前这人了。 段西山回过神来，悠悠说道：“世上人，世间情，不管冷暖，总会过去。你觉得我活得奸诈狡猾，痛苦异常。我倒是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心中有所求，知道往哪儿走，也知道不论如何，最后能走到那儿去。你呢？” 凤昭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思绪翻飞，却没有一丝着落。从他出生到如今，渴求过什么，又做到过什么。仔细想，竟是没有。 “人常说，无欲则刚。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有些人是真无欲无求，那是因为看透了世情常理。可有些人，是心中求太多，反而没了欲。这样的，还能刚强起来么？” 凤昭苦笑一声：“知你是在说我，心中欣喜你知我甚多。可不知为何却又难过的很。你知我远胜过于我知你。” 段西山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行了，我也不在这儿叨扰你了，倒是显得我婆妈烦人。我虽不知你将来要去往何处，但看着你似是知道该往哪儿走，那作为，作为朋友，我替你开心。唯愿你，身体康健，心有所得。” 凤昭这句话，说完了，如释重负。心中失落难免，却也是腾出了些许地方去想想自己到底该放些什么进去了。 段西山显然也是高兴凤昭能同他这般说道，便是点了点头，以茶代酒，敬了凤昭。 当凤昭已是儿孙满堂的时候，依稀还能记起曾经有个少年，面带笑容，同自己轻声说道：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自那以后，自己从未敢相忘与他。 段西山将凤昭送到前院，看到凤栖与沈韶而然杵在石桌前跟木头桩子似的。一人脸上满是不耐烦，一人脸上却挂着泪珠。段西山心中刚升起一丝疑虑，却又忽的了然：多情总被无情恼。woquge.co m 他与凤昭相看一眼，见凤昭也露出了然神色，便是咧嘴一笑。连凤昭都看出了其中情谊，想来这沈韶当真用情了。 “他二人，一直如此，你不必多心。”没想到凤昭竟然开口宽慰起段西山来，倒是叫段西山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本有意说自己并未多心，可这话，你说了便是多心了，还不如不说。遂是闭嘴不言，笑而不语。 凤栖忽的见着段西山，脸上如拨云见日一般的露出笑容来。 “你怎么出来了？聊完了？” 段西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聊完了就好，咱们还得赶紧的收拾东西呢。我听陆霜说他那新弄出来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已经差人送来了，在咱们走之前正好能到。” “好。”段西山知道凤栖这是故意当着这两人的面说这话，不外呼是说，你们二人与我们无任何瓜葛，我们才是一道儿的。虽说幼稚了些，可段西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谁还没个幼稚的时候了。 凤昭轻轻拉过沈韶，低声说了句多保重，就走了。段西山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只是默默念到：保重。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格花来，还是想想咱们的行程吧。” 凤栖一脸不耐扯过段西山，说着话就把人拉走了。他不愿意见段西山伤感。有没有爱着谁，并不重要。但，不能有伤感。一别经年的事可以有，但是，诀别这样的神色，他是真不大喜欢。 段西山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凤栖，说道：“不知为何，我竟是有些期待将来的事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