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 正文 1.“你是九月夏天滚烫的浪” 九月开学季，太阳还猛烈地在头顶挂着，孜孜不倦地泼洒下光和热，直烤的人有苦难言。季昀拖着一个24寸的大行李箱，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背着书包艰难地挤进了人群里。在推搡间，他终于看见了他的名字和班级。 高一九班。他记下了班级和学号，又艰难地带着行李挤出了人群。来学校前已经看过了教学楼分布，所以他很快就找对了位置。 山松中学是个私立高中，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由一名爱国华侨投资修建的，寓意是希望莘莘学子们像扎根在山间悬崖上的老松，一派傲骨，千磨万击还坚劲。 山松中学，地址也在半山腰。南方的小丘陵，海拔通常都不高。山松中学就位于两山间的盆地。早起的学生能清楚地看到清晨的阳光温温柔柔地从山的这一侧扫到那一侧，大片大片氤氲的水汽在山谷间流转翻腾，衬上还泛着鱼肚白的天，很宁静的景象。 山松中学历史上也出过名人，不过都是前几届的学生，学成出来后都投身于报效祖国的事业中。往后几十年，山松逐渐落寞，被后起之秀赶超，大有垂暮的意思。不过多年积累下来的厚实底蕴还是在的，山松这棵大树的余荫依旧吸引着大量学子前仆后继。 季昀找到自己的班级，惊讶于班主任居然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女老师。他刚刚甚至环顾了一圈教室，找到在讲台站着的女生，问道：“同学，你好。你知道这个班的班主任在哪里吗？” 女孩看了他一眼，面上一团和气，表情却是故作老成：“我就是。” 后来季昀拿到了今天的日程安排表和寝室安排，右手拖行李箱，左手提包，一路咕噜咕噜地去了寝室楼。 他们班分到的寝室楼是历史最悠久的一栋，很久前翻新过的刷白的外墙已经泛了黄，几片点缀其间的白瓷也显出几道细微的裂痕，建筑背面的爬山虎已然攀到了四层楼高，密密地盖过了一扇扇窗，在阳光晒不到的角落耀武扬威。 季昀走进寝室，找到自己的床号，六号。寝室的最后一张床，最靠里，是个下铺。季昀抿抿嘴，跟室友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擦床板理行李铺床单。 在他挂蚊帐的时候，两个室友先行一步去了教室，还有两个坐在床上玩手机，明显在等他。季昀很快就将最后一个结打完，对那两人微笑道，走吧。 去了教室后，人已经到齐了大半，坐的稀稀落落。季昀挑了边角的位置坐下，无所事事地打量了一圈。猛然，他的视线顿住了。他前面两排斜对角的位置，坐着一个认识的人。 季昀大喜过望，偷偷瞥了眼身旁坐着的人，小声地把头探到前面喊道：“应钧！应钧！” 被喊的人终于回头了，看到季昀后，也没有他那么激动，微微点了下头就转了回去。 季昀面上有些悻悻，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举措太不沉稳。 不过在班主任交代好所有事情，提醒他们记得来上晚自习后，他还是跟上了前面那人，问道：“你在哪个寝室？” 应钧看着他说道：“和你同一个。” “啊？”季昀呆了呆，“可是刚刚我没看见你啊。” “我来得早，理好了就去教室了。”应钧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季昀要加快频率才能跟上他，“进寝室时看了床位安排，我在你上铺。” “那多好啊，”季昀喜笑颜开，嘴角的梨涡荡漾开来，“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应钧也朝他笑笑，放慢了脚步，两人相伴回到了寝室。 晚上躺在床上后，季昀还是沉浸在喜悦中。在新的学校碰见以前的同学，也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意思吧？ 他闭上眼，脑海内却不由自主地回放起今天下午的一幕： 挺拔的少年单手支着腮，百无聊赖地看向别处。九月日头火辣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看起来柔软黑亮的头发上都拢着团光晕。 季昀轻轻抽动鼻翼嗅着，似乎能从燥热的空气中闻到一丝丝皂角味。 窗内是吱呀吱呀慢慢转动的电风扇，被风吹起的浅色窗帘，和一室年轻鲜活的面孔。 窗外是翻滚的热浪，树荫c蝉鸣。 季昀觉得自己爱上了开学，爱上了夏天。爱上了一个崭新的c五彩斑斓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早上醒来，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半。这几天睡眠质量又不好了，失眠，还醒得早。就算睡着也会做梦。 今天还梦到了应钧。有点难得。我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梦中的他才十六岁，是我们高一同班的那年。他穿着短袖白衬衫，衣袂翻飞，信步向我走来。 我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压下心底的酸苦。窗外的阳光已经打了进来，暖暖的，即使睡不着，也让人想要再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我捞过来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点开微信，看到小陈昨天半夜给我发了条语音。 “季哥，明天早餐你能不能帮我带份你家楼下的糯米饭？我半夜饿的睡不着就想吃糯米饭！求求你啦！” 失笑，小陈是个来公司没多久的实习生，才大三，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跟他待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大学那热情c永不疲倦的状态，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说：你看，世界多美好啊。 又躺了一会儿才下床刷牙。租了两年的这个房子挺小，才四五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卫，却有个挺大的阳台和飘窗，望出去的风景很漂亮。相应的，卫生间就有点小了。不过一个人住，又有什么关系呢。冬天洗澡时，滚烫的水从花洒处倾泻而下，带出些许温热的水汽，从高处落下又升起，渐渐染白了玻璃门和镜子，一室的氤氲湿润c云雾蒸腾，一派旖旎的景象。 温暖地让人颤抖。 都收拾完后就去厨房给自己做了顿早餐。论我的厨艺，在前几年自然是最好的，搬到这边来后，总是兴致缺缺，渐渐地就不开火了。后来觉得这样颓废下去，他也看不到，才振作起来，捡起丢了好久的技能。 都穿戴完毕就去楼下买了份糯米饭。虽然没回小陈的微信，但他知道我肯定会给他带的，毕竟他闹起来我可受不了。 怕饭被汤泡涨，我一路疾走到了公司。进办公室后果然看到小陈苦着一张脸瘫在座椅上，只是看到我手上提着的早餐后，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殷勤地接了过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个实习生太年轻也太活泼，有时看着他，我会反省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性格太沉闷了。但我以前也浑身上下充满着朝气，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 打开了电脑开始写新闻稿，小陈也吃完了饭凑过来看。我有些受不了，把他的头推开：“你怎么天天来这么早？” “季哥，你来的也很早啊。”小陈又露出招牌笑，显得很阳光，“你都来这么早，我怎么好意思九点到呢？” 年轻人总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他也不跟他计较，就抽出了几张新闻让他草拟个稿件出来。小陈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马上就不跟我贫了。 我工作了一会儿后，起身将窗帘拉得开了些。公司有七层楼高，我们编辑部在五楼。并不算太高。但当我从窗口望出去时，还是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和穿梭其间的行人，忙忙碌碌的，像一个个拥挤的小匣子。 我看到路口的灯变红又变绿，车开走一波又驻足一波，斑马线上人们来来去去，没有谁会在这停留。 我抬起头，六月热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蓦地想起一句话：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我却总觉得这句话是错的。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反射着明晃晃的光，我突然想到初三拍毕业照那天，同样是在草长莺飞的六月。 那天的天气很好，他穿着白衬衫，背后有阳光，和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对着相机笑。 我远远地看着，日头很足，洒在谁身上都像是笼了一层光晕，我的眼里却只有他。 那是我第一次心动，在心底生出许多不一样的感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你是忽而大雨瓢泼的向往” 季昀跟应钧初中同班三年，也只是混了个脸熟，这会儿分到了同班同寝，还是上下铺，关系自然开始亲密了。 开学后一个月他们就迎来一个游园活动，这是山松中学的传统项目。高一10月游园，高二11月艺术节，高三清明扫墓。山松中学的创始人老先生在八十多岁时回到祖国，享年九十，墓碑就立在中学的后山上。 每年清明前夕，高三段每个班人手一个小花篮，整齐地排好队上到后山给老先生扫墓。或许是有这样一个传统存在，山松出来的学生个个沉稳，还特别爱校，每逢教师节和放假，总能看到好几个毕业生捧着花或带着礼物在教师办公室叙旧。 但季昀他们还是高一，所以目前要忙的只有游园会。开学后没多久，班主任就在一次班会课上票选了班干部。那时大家都刚从初三升上来，都有些拘谨，于是班主任直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点到名字的上来填一个职位。 应钧是第一个被点的，他也很干脆地起身在写着“副班长”的黑板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大名。回到座位上时，刚好经过季昀身旁，季昀就从他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班主任不动声色地叫了季昀的名字。后者立马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走了上去，思考了一会儿，选了个文体委员。 后来的结果，应钧跟另一个女生一起担任副班长，文体委员倒是分为两个职位：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季昀担任第一个。 季昀干了几次活之后才发现，这个文艺委员跟初中的还真有点不一样。不仅要出黑板报，还要兼任音乐课代表，平常一些小活动也要由他出谋划策。 他好几次都要哭出来了，应钧不安慰他反而嘲笑道：“谁叫你只会出黑板报。” 这次的游园活动，主题自然交给了季昀。他叫苦不迭，拖上了应钧，利用他副班长的职务，强行把班委聚在一起讨论，集思广益。 后来游园要办的游戏想出来了，每个游戏的负责人也都绑定了，生活委员大手一挥，划了一大笔钱让季昀出去买奖品。 季昀：“” 后来应钧似乎看不过去，主动提出同行，季昀当然是满口答应。他们在星期五下午的课上完后，收拾书包出了学校。 山松中学地处半山腰，山虽然不高，走到最近的一个车站也要十来分钟。因为这边是一个小山坳，去市区的车也少，基本只有两三辆车晃悠悠地开着。周五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学生全都急哄哄地冲了出去，生怕挤不上公交。 应钧和季昀倒是不急，他们先在学校外面找了家面馆，吃完晚饭才慢悠悠走下山。等到了文具批发市场下车后，已经六点多了。 两人在市场里穿来穿去，每个店铺逛了一遍，才敲定下来买什么作为奖品。 只是不凑巧的是，当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打算打道回府时，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躲在屋檐下，季昀看看应钧：“你带伞了吗？” 应钧也看着他，眼睛瞟了一眼两人的双手，道：“你觉得我们能腾出手拿伞吗？” 季昀眼睛弯了弯，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也对，那我们淋回去吧，反正雨也不大。” 然而，事实证明，季昀有些乌鸦嘴。两人还没走到车站时，打在身上的就从毛毛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两人无奈，只能在雨中奔跑起来。手边的大塑料袋轮番拍打在身上，虽然不痛，却让季昀差点笑岔了气。他看着前面身高腿长，跑起来也特别快的应钧，嘴里大喊道：“诶，你等等我啊！” 很多年后季昀还记着当时的情景。远处惊雷阵阵，他们二人间隔着一大帘雨幕，身边一片人语喧嚣，眼睛都被雨水糊得有些睁不开，但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应钧停下了脚步，转身冲他喊：“快来！” 你快来，我在这等你。 于是季昀开心地笑了，飞速跑起来，朝着应钧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你是飞跃山川河流的大梦一场” 筹备了很久后，游园会在周五晚六点开始了。 九班的工作人员都有一套小西装，是班长统一订的。穿上后显得人人腰细腿长，立在那里跟杆子一样。 季昀承包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所以活动当天只用站在教室门口拉客人。应钧身为班上的颜值扛把子，负责了最热门的一个游戏。 季昀手拿小蜜蜂，一边卖力地拉客一边朝教室里张望。能容纳五十人的教室被分为好几个区，其中一块地方人数爆满，还源源不断有女生往里挤。季昀了然，这肯定是应钧负责的区域。 谁知才九点不到，一个人就匆匆忙忙跑出来拽住了季昀，道：“我们的奖品发完了！” 季昀也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不是有很多大件的奖品吗？我们还买了一箱百奇呢！” “百奇是最早被分完的！大件还有几个，不过我们欠着好几个人小的奖品了。” 季昀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一下对策：“那我现在去买吧。”说着就挤进班级拽出了生活委员，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小卖部买了一堆小零食和文具。 等季昀和生活委员怀抱一堆奖品冲回班级后，教室里面已是一团乱麻。倒不是因为没有小礼物被闹的，而是有太多女生趴在门上偷偷摸摸往里观望，趴在最前面的人顶不住了，一个俯身就扑到了地上。 季昀没有什么怜花惜玉的细胞，他捧着一大堆东西眼看就要掉了，急的他甚至想抬脚从一个女生身上跨过。 这时应钧走了过来，先接过了他怀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副拼图，再零零总总拿了几本记事本，这才将季昀的双手解放出来。 两人将奖品摆上讲台后，扑倒在地的女生们已经被众人扶了起来。 闻言赶到的老师将她们一通教训，游园才有惊无险地继续进行。 应钧趁着刚才的闹剧换了岗，跟季昀躲在教室门口偷懒。 季昀捅捅他的腰，好奇地问：“今天这些女生是不是都是来看你的？” 应钧头往后一仰，闭目养神道：“不知道。” 在走廊昏暗的灯下，季昀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球在阖上的眼睑下轻轻转动，睫毛在脸上印出一行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柔和，下巴处的线条却很冷硬。 季昀觉得应钧确实是有着让女孩为之着迷的资本的。他也不接着刚才的对话往下说，只在心底腹诽道：别的班都是扮鬼，扮僵尸，就我们班是穿小西装，你不好看才怪呢。 那天的游园活动，九班得了第二名。第一是他们隔壁的十班，主题鬼屋。 季昀：“” 虽然也有人弱弱地表示了不服，但众人还是很开心地把教室收拾干净后来了张大合照。 这张合照里季昀站在应钧的身边，咧开嘴很开心地朝镜头笑。应钧也抿着一张嘴，目光深沉地装着酷。 照片洗出来后，季昀保存了很多年。但还是在一个深夜，登上顶楼，亲手撕碎了，扬起手由夜晚的罡风将碎片卷走，零散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再也看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 游园会后没过多久就是期中考。季昀数学和物理不行，提心吊胆地复习了好久，连着好几个夜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挑灯，这个劲儿让室友看了都有些害怕。 季昀其实成绩不太好。他初中是二中，离家很近。他家那边一片工业区，所以有很多工厂和工人。工人一多，带过来的孩子也多，二中理所当然就成为了他们的容纳所。 季昀家里条件不算宽裕，再加上自记事以来从没见过父亲，他渐渐养成了温吞敏感的性子。虽然懂事，但也乖张。小升初那年，深知自己成绩并不拔尖，主动放弃了需几万择校费的一中，宽慰家人会努力学习后，来到了家附近的二中。 连招了几届民工子女，二中的风气变得很差，尽管校领导想出了一系列整治办法，却还是收效平平。 但季昀他们班却有个近乎完美的存在。 应钧成绩顶尖，各种竞赛的排名在区里都拿得出手，外形又高又帅，性格也特别随和，平时在学校很受老师和女生们的欢迎。 那时季昀个头还没长，他发育晚，连着脑细胞都单纯地跟小孩儿似的，被并不高深的初中数学弄得焦头烂额。后来上了初三，他身高猛地向上蹿了好多，脑瓜似乎也开窍了，这才考上了区里排名第二的山松中学。 但论各项指标，山松中学肯定是比不上区中的，应钧又是老师们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优等生，所以季昀在山松的教室里看到应钧时很吃惊，也有点暗暗的欣喜。 在新学校遇见老同学，让他心里乐开了花。所以季昀很开心地跟应钧套着近乎，假装看不懂对方眼里的不耐烦和落榜区中的羞恼。 不过青春期男生间的友谊总是来的很迅速。半个学期不到，应钧已经和季昀同进同出了，六人寝里面就数他们两个感情最好。 因此应钧看不过他连着几个晚上挑灯夜战，过去敲敲他的课桌，主动开口道：“我给你补习吧。” 彼时季昀睁着青了一圈的眼睛，懵懵地看着他：“啊？” 应钧看他的样子，就不等他回答，直接做了决定：“星期天下午两点，教室等我。” 季昀脑袋转了好久才理清楚思绪，忙不迭地应下：“好，那我早点来。” 周五晚上季昀吃完饭，在自己的小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还是觉得开心地要爆炸了。他拿出手机打开qq，想跟应钧聊几句，却发现他的个性签名在几小时前改了：晓晓，想你了。 满腔热血顿时烟消云散，季昀几乎是扔烫手山芋般把手机丢了出去。 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了枕头。 他怎么忘了呢，应钧是有女朋友的啊。 这个晓晓是他们初中同段的女生，暗恋了应钧三年才在毕业前夕表白。应钧似乎是来者不拒，第二天就站在她们班门口等女朋友下课。 这个举动惹得很多女生眼红。要知道追男神这么容易的话，她们当初也应该豁出去，拼一把。 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她们的男神已经牵着羞答答的女朋友走出了校门，他们未来还有很多的可能，还会有数不清的拥抱和亲吻。 那时季昀在教室做值日，从四楼的窗口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心里没什么感想。他跟应钧并不熟络，三年来话都没讲过几句话。不过他对这个高大随和的男孩印象很好，符合他内心深处所有的幻想。 季昀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他没有喜欢人的经验，当他发现自己对男生比对女生更有兴趣时，他就去了图书馆翻出很多相关方面的书籍，细细研究。 后来研究出的结果，他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脑袋里面的念头是：管他呢。 季昀真的没有再跟自己较真，依旧晃晃悠悠浑浑噩噩没什么目标地过着日子。直到拍毕业照那天，他看到应钧穿着一件熨烫得笔直的白衬衫，站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两眼，应钧注意到他，笑了笑，刚想开口搭话时，季昀嗖地一下又转了回去。 毕业照很快就拍好了，班主任还特地把下一节班会课空出来，让他们满校园地瞎跑。 一大群女生们鼓起勇气拉着应钧合影去了，季昀也被一些算不上熟的同学强行拍了几张。 等季昀爬上沙坑里的肋木，坐在最高处安安稳稳地俯视着操场时，应钧已经脱离了女生们的掌控，朝着他这方向走来。 那天的阳光很好，季昀坐在肋木上，感觉伸手就能碰到蔚蓝的天空和大朵大朵聚散的云。六月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灼目而带着暖暖的温度。他看着不远处老旧的教学楼，才恍恍惚惚后知后觉地想着：真的要毕业了。 他轻轻阖上眼睑又睁开，看到应钧和班里几个男生在操场的另一边碰头，将相机用三脚架支了起来，冲镜头肆无忌惮地笑。 白衬衫贴着少年们尚且单薄的胸膛，被夏天一阵一阵的热风吹得鼓鼓囊囊，像极了十五六岁少年少女们远大无边的梦。 应钧那时的头发有些短，却更衬出他俊朗的眉眼和周身的意气风发。季昀愣愣地看着，仿佛满操场满校园都只剩下眼底这人和自己的心跳。 几个月后，在新学校与应钧重逢，他才知道那时的感觉，原来叫心动。 应钧说要给他补习，真的买了两本练习册盯着他做。季昀很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怎么还有练习啊？” 应钧瞥他一眼，假装恶狠狠：“我逃了周六的补习班，特地给你买的。” 季昀听到这话就开心起来，低头认真地看题目。 从下午两点学到五点，两人都有些饿，应钧首先发话了：“去吃晚饭吧。” 季昀忙不迭地答应。 等到晚自习结束后，两人结伴回了寝室。十月末天气已经转冷了，尤其是山松中学所处的位置，是两山间的峡口，一年四季都有穿堂风飕飕地刮。 季昀觉得脸都被吹得有些疼，就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又翻下一半遮住了脖子。应钧觉得他这个造型傻头傻脑的，有点可爱，便好笑道：“很冷吗？” 季昀点点头。应钧就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他身前，挡住大部分风，道：“那就走我后面。” 季昀今晚似乎是真的很开心。即使牙齿冻得有些打颤，还是拉着身前的人高声说笑着，眼睛都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嘴角的梨涡似是盛了蜜，看得应钧也被感染了快乐的情绪，频频伸手去摸季昀软软的发顶。 回到寝室后，季昀一个跨步就奔了进去，还想使坏把落在身后的那人堵在门外，嬉笑的神态间是十成十的年少稚气。 应钧跟人闹了一阵后终于进了温暖的寝室。他边放下书包边摇头，无奈地叹气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开朗。” 季昀笑容一僵，回过身，绞着手指有些局促：“我以前没有朋友呀。” 应钧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马上就拎起脸盆刷牙洗脸去了，出门前还摸摸季昀的头想安抚他。 季昀看着他走出寝室后，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 没几个人知道，他有多想离开二中。当他无意间听到好朋友谈论他时，是以“被他爸抛弃的小孩”和“没有爸爸的人”称呼他的，脑袋都快给气炸了。 但是就算他出去跟他们打了一架，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就是事实。 季昀，确实是个爸爸不要了的小孩，和他的妈妈一起，都不要了。 这是他的伤口，长年累月捂着，即使溃烂生了脓，也不愿意给别人看。 那天他冷静了一个课间，然后才走回教室上课。 过了一段时间，季昀身边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变化。更加不爱说话，生活的重心似乎全是学习。 时间快速地流逝，当季昀的班排名和段排名稳步上升时，他心里愈加平静。 即使班上很多人都逐渐知道了他家里的情况，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各种各样的成分：怜悯c不解c好奇c嘲笑。 哪一样都让他如坐针毡。 所幸，已经毕业了。 所幸，应钧还不知道。 季昀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无力感又涌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前几天高中好友给我发信息，说来这边出差，让我好好招待她。 我当然满口答应，毕竟这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应钧关系的同班同学。 高一下学期时，班里一对平时没怎么讲过话的男女的成了情侣。大家在知道后都感到很震惊，其中也包括我。 在又一次叨叨的时候，前桌转过来朝我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在讲这件事呢！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不信，觉得她吹牛，结果她又翻了个白眼，道：“吴杨每次看珍珍的眼神，谁看不出来他对她有意思？” 我内心一紧，想到了自己，马上住了嘴，脸上很烫，假装要写作业了，想把她赶回去。 虽然低下了头我还是能感觉到前桌看了我很久，最后在我受不了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去倒水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害怕，觉得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她们有着所谓的第六感，关键是，这些直觉判断出来的事物往往很准确。 现在她就坐在我面前喝着咖啡。一边用杯匙搅动碗里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边抬眼问我：“想不想知道应钧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看我我也看她，回答道：“不想。” 她耸了耸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却猛然发现有什么不对，问她：“你不是护士吗？还要出差？” 她瞥了我一眼，像看智障：“我随便一讲你还信了。”在我变脸前，她又慢悠悠加了一句，“我不是出差，是休假。” “哦。”我冷漠地表示并不想关心她的生活，也端起我的咖啡开始喝。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她好奇地看了看小票，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喜欢喝甜咖啡啊？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句话又把我拉进了回忆。以前刚在一起时应钧也笑我喝不了正宗苦咖啡，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会扑上去堵住他的嘴，用刚喝过甜咖啡的嘴唇跟他厮磨，交换一个黏腻又甜蜜的吻。末了，跟他额头顶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轻轻问道：“那你喜欢吗？” 他就会重新覆上我的唇，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喜欢。” 她在对面看我发呆，过了会儿，眼睛又转向窗外，半晌才幽幽道：“他儿子一周岁了，我们几个同学上次还一起去看过，长得很可爱。” 我觉得心脏开始钝钝的痛，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不说话。 她看我沉默，过了很久才继续开口道：“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对，一直在逃避，太过消极。” “都三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诗诗，我是永远放不下了。” 那天的见面不欢而散，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这么多年来，只有她知道我和应钧的关系，也只有她，从一开始就抱着“不看好，但祝福”的态度对我们。 像极了隔岸观火。女人果然很可怕。她从高中时就看出了我对应钧的眼神中含有的深意，也一直很清醒地觉得我们不会长久。 我之前觉得她是对的。在刚上大学的那两年里，天天在睡不着的深夜缠着她聊天，跟她讲我有多喜欢这个人，又有多么痛苦，多么想放弃，但就是做不到。 她被我缠的很烦，差点拉黑我，但看在我真的快崩溃的面子上，才勉强开导我。 后来跟应钧在一起七年，这中间的欢愉使我沉沦，我几次三番想着：幸好我还在坚持，幸好他回头看到了我。我沉浸在美梦中，差点忘了，他原本是多骄傲的一个人。 像诗诗说的，我们确实不会永远在一起，当一对庸庸碌碌的贫贱夫妻。暗恋他的五年，和在一起的七年，他甚至从来没对我说过“我爱你”，亦或是“我喜欢你”。 这漫长的一段时光啊，像一场糊涂的梦。大起大落，悲切了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风光” 有了应钧额外资助的补习，季昀期中考果然大有进步。他又再接再厉写了好几页课外练习册，觉得生活充实，人生美满。 又过了一个月，应钧问他：“下周末要不要出去玩？” 季昀愣了下，想到自己还没在双休日跟应钧单独出来过，马上就答应了：“好啊。” 应钧是下课时间来问他的，听到答复后就起身回去了，临走前又讲了句：“范范她们也去。” 季昀呆了呆，想了下觉得刚刚自己的反应有些尴尬。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啊，亏他还以为是约会呢 范范是跟应钧一同担任副班长的女生，高瘦高瘦，性格也活泼爱闹，跟班里人关系都特别好。她的同桌叶木木被班上的男生明里暗里奉为班花，鹅蛋脸，杏仁眼，小巧的鼻子和嘴唇，即使是季昀看了也会在心里夸赞一声。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个周末。十二月初，气温已经很低了，季昀特别怕冷，又顾着面子，只在里面穿了一条薄薄的秋裤。 出门时，他看了看鞋架最上方的雪地靴，内心经过一番挣扎，还是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c黑色宽松牛仔裤双沾了些灰的白球鞋出门了。 到了约定的电影院后，季昀发现自己到的不是最早的。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大东。” 金楠东是应钧的小学同学，两人初中分开上了，没想到还可以在山松中学碰见，也这么凑巧地分到了一个班。 经过快一个学期的接触，季昀跟他关系也不错，时常勾肩搭背，偶尔还互损几句。 金楠东偏过头，喊他过来商量等下该看什么。两人埋头研究了一阵，应钧才领着范范和叶木木姗姗来迟。 “呦。”金楠东见状，挑高了一边眉毛，调笑道：“怪不得迟到这么久。” 应钧也不理他，五人很快就决定下来要看的电影，买了票和爆米花，两个女生一人抱一桶，找到了位置后一行人就落座了。 季昀的位置在叶木木和应钧中间，他感觉到身旁时常传来的目光，也将头探过去，问：“怎么了？” 应钧摇摇头，让他专心看电影，季昀就没在意，津津有味地继续观看。 一场电影结束，五人又找了家火锅店，点了口辣锅，吃的酣畅淋漓。应钧在途中离开过一次，季昀眼睛时刻跟着他，看到他走到前台去结了账。 应钧回来的时候，季昀还偷偷摸摸问他：“不是说好我们aa的吗？” 应钧两根手指夹着小票在他眼前一晃：“四百八除以三。” 两人动作幅度很小，讲的又是悄悄话，所以除了金楠东没人注意到他们。 季昀和金楠东使了个眼神，比了下手势，心照不宣地把钱打给了应钧，五个人又吃了会儿才拎上大衣走了出去。 闲逛的途中路过一家电玩店，范范说想进去玩，三个男生又兑了游戏币带她们夹娃娃。 范范每台机器都试了一遍，就是没成功抓到过娃娃。叶木木站在一旁，没上手，但看得出她对里面一个蓝色海豚很上心，大眼睛紧盯着不放，抓手靠近海豚时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 金楠东抓了几个币，说要给范范露一手。左右开弓了好久，才夹起一个小小的棕色沙皮狗。 范范道了谢接过小狗，上面还有个钥匙环，刚刚金楠东是勾到了这个环才勉强将它钓上来的。虽然狗长得又丑又小，但毕竟是她亲手看着夹上来的，还能当个钥匙扣。 夹娃娃机在大门口处，五人绕过一排排的夹娃娃机就分开行动，各玩各的了。 金楠东跟着范范和叶木木走，季昀跟着应钧逛了一圈又回到了门口。 他在看到应钧捏了两个币又要去夹时，目瞪口呆道：“还要玩吗？” 应钧把装着币的盒子递到他手上：“来几把？还是去玩点别的？” 季昀也起了点兴趣，他以前觉得这些都是小女孩才玩的，现在有应钧陪着他一起，倒还有点乐趣。 应钧花了盒子里一半的币才终于夹到了那个蓝色海豚。他偏头看向隔壁早就放弃的季昀，嘲笑道：“没捞上来吧。” 季昀跟他斗了会儿嘴，两人边聊边找到了大部队。 叶木木在看到应钧手里的蓝色海豚时眼睛都亮了。金楠东又吹了声口哨，挑眉看着两人。 “呐，给你的。” 叶木木接过后，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仰起头朝应钧道谢，笑靥如花的脸看的季昀都有些心动。 一行人最后在游戏厅一个唱歌的小包间里花完了所有的游戏币。范范唱的兴起，想拉季昀一起，被季昀婉言拒绝了：“我五音不全，还是不唱了。” 季昀在晚餐前回到家，换了鞋后就倒在沙发上，觉得今天玩的有点累。 他靠了会儿，掏出手机用qq敲应钧：到家了吗？ 应钧过了十几分钟才回道：刚送完木木，还在公交车上。 季昀今天看出金楠东好像对范范有那么点儿意思，卯足了劲儿献殷勤，所以告别时特意怂恿他送范范回家。 应钧想是怕叶木木会觉得受到了冷落，也主动说送她回家，就跟着上了公交车。 季昀滑下沙发，换了个姿势靠着，想着应钧就是这么周到礼貌有风度，不仅包接还包送，所以才有这么多女孩喜欢他的吧。 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内心有些苦涩。他喜欢的人明显是喜欢女生的，就算他倾其所有，也只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给自己疏通了会儿，季昀又翻过身趴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他下午录的像。 他的手机像素有点差，声音也录得很嘈杂，但还是能看得清应钧的眉眼。这段视频是他偷偷摸摸录的，但还是被主角发现了，应钧边唱边看他，一曲结束后握着麦克风朝他走来，作势要敲他。 季昀笑嘻嘻地躲了，视频就终止在应钧放大的一张俊脸上。 这个手机他用到了高二就被偷了，连着很多照片c短信c视频也一并没了。 刚被偷时，季昀想到他舍不得删的，经常拿出来再看一遍的跟应钧所有的短信聊天，就心疼地睡不着觉，但在又过了几年后觉得还是丢了好。 那段晦涩的c隐秘的c藏于心底日渐增长却不能言说的暗恋，无处遁形，无法消弭，已经快要压垮他的身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总觉得近几年时间流逝的特别快。小陈在我这当实习生时才六月，这会儿他已经算是我的同事了。等再过个几年，没准还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 我有次跟他开玩笑地这样说道，他也笑起来，头凑近，煞有介事地说：“我要是当了你的上司，就给你加薪。” 我自然是一番感谢，让他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下班时，走出写字楼，差点被扑面而来的一阵劲风刮回去。抬头看看高远的天空，又到了十一月。 我裹紧了风衣，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十一月的嘉城，漫天遍地都是连绵的雨丝。地处杭嘉湖平原，没有绵延群山的遮挡，风一年四季都在肆虐。 我走了十几分钟回到家，衣服裤子上已经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 深秋阴的早，再加上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就算开了盏灯还是显得家里冷冷清清的，泛着潮气。 我站在厨房门口等水烧开，懒懒地靠在门框上观察起了我的客厅。 刷了一层白漆的墙壁，浅棕色的布质沙发，上面放了几个北欧风的抱枕，一大块深棕的毛毯和打了蜡的木质地板。 感觉也没有大问题。大概还是差了个会穿着宽松套头毛衣，端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办公的那个人吧。 他会开着头顶暖黄的灯光，戴一副低度数的金丝眼镜，抿着嘴敲着电脑。我泡完一杯牛奶，端过去放在茶几上。坐在他身边提醒他记得喝，然后被他拉过去圈在胸前，手就被执起印下一吻。 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去厨房倒了杯刚烧好的开水，用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去了房间。 前些日子推了一个同学聚会，这几天就被旁敲侧击地询问。我实在拗不过他们索性就同意了，干脆回趟家看望老妈，顺便看看许久未见的同学们。 特地在放晴后挑了一个周末坐动车回温城。到的时候是周五晚十点多，刚从温暖的车厢出来，遇到外面冷肃的夜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我拉着小行李箱顺着人群走出出站口。在人堆里艰难穿行，听着身边嘈杂又熟悉的方言，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到胸腔里。 时隔一年，终于再次回家了。 同学会定在周六，我这会儿就拦了辆出租车往老城开。 司机师傅特别热情，一直拉着我攀谈，我也报以微笑，跟他讲起温城这几年的变化。 “可不是么，当年陈书记上任的时候，放下豪言壮语，说要大拆大改。结果违章还没全拆完，嘿，人就被调走了！” “是啊，那些小工作坊被拆的话，一大半的人可就失业了。”讲完这句顿时心生感慨，毕竟我家当年经历过这一波风浪，一下子就被断了经济来源。 我们又聊了会儿，车就到了目的地。付钱下车，客气地与师傅道别，拎上箱子提到六楼，打开门，露出个微笑：“妈，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你是傍晚落日余晖的方向” 季昀觉得应钧最近有点奇怪。 晚自习总是换位置，换到了范范后座，说要讨论班里一些事情。晚自修结束后也让他先回寝室，整个人比平时还要少言寡语。 季昀在单独走了两个星期的夜路后才后知后觉在内心道，应钧不会是喜欢范范吧？ 他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先不说他对应钧怀有的好感，光是金楠东追范范的架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想到大东平时跟应钧的勾肩搭背，互损调笑，他心里就越发苦涩。 萧瑟的冬日，昼渐短，夜渐长。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天色已然擦黑，一排路灯唰地整齐绽放开来，在低垂的夜色中无端添了些暖意。季昀最近得了重感冒，快一个月了也没好。他吸吸鼻子，想去医务室买几包感冒灵。 应钧在身后叫他，季昀脚步停下，回过身看他。 说不高兴是假的。这一个月来，应钧跟他同进同出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是陪着范范和叶木木吃饭，偶尔去食堂打包饭菜带回教室将就着吃几口。晚自习结束后也不马上回寝室了，继续在范范身后的位置坐着，讨论一个问题能讨论地热火朝天，笑语晏晏。 看着应钧朝自己走来，季昀忍不住开始想东想西。应钧是又要约他吃饭了吗？还是让他帮忙从食堂带点？他对范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人都走到身前了，季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应钧将两包感冒灵递到他眼前，他才惶惶然回过神：“嗯？” “喏，给你的。”应钧说话的语调还是和从前一样，沉稳，从容，带着季昀喜欢的低低的嗓音，一下一下敲进了他的心。 “谢谢。”季昀接过两包药，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傻乎乎的。重感冒半个多月，鼻子堵地彻底，开口说话都带着哭腔，这几天越来越严重，他只觉得头疼地要裂开了。 应钧微微弯下腰，观察他，看了会儿道：“我看你之前吃了药，还没好。”又站直了，大手摸上季昀的头顶，“这两包喝了还不行的话，就给你换白加黑。” 季昀感受着头顶的温度，听到了这句话后笑出了梨涡，仰起头鼻音重重地说：“白加黑副作用太大了，不想吃。” 应钧本来都要把手缩回去了，又抬起来敲了敲，色厉内荏道：“能耐了啊？敢不吃药？嗯？”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手滑下，重重地捏了下季昀的腮帮子。 “疼！”季昀皱着眉头躲开，捂着半边脸瞪他。 应钧看着对面那人被掐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难得有些愧疚，将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你去吃饭吧，饭后记得吃药。” 季昀眼睛暗了暗，兴致突然不那么高昂了。他假装不在意地挥挥手，就转过身走出了教室。 被耽误了这么会儿，食堂的人也走了大半。季昀排队等了没几分钟就端走了一大碗面。 他找了个人不多的位置坐下，将围巾取了下来，随意叠了叠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一口汤下去，他险些热泪盈眶。在寒冷的冬夜吃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面，驱散了刚刚萦绕心头的微微的失望，只让他感到温暖。 回寝室泡了一包药，趁热喝下。当滚烫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直至入胃，季昀觉得全身上下都舒缓了。趁着脑袋还清明，他又回到了教室抓紧时间写作业。 几小时后，药效还没怎么发挥，副作用先来了。晚自习快结束时，季昀的头都要低到课桌里了。他的同桌看着他直笑，玩闹似的地伸手推了推。 “！”季昀重心不稳，扑棱了好几下才彻底清醒。他心悸地睁开迷蒙的眼，有些惊慌地问道：“怎么了？” “都要下课啦！要睡就回去睡哦。”同桌指了指悬在黑板上方的钟，示意他看。 “哦，多谢。”季昀顺着望过去，眼神还是没聚焦，傻着一张脸，微张着嘴呼吸，看着更像在发呆。同桌瞧着他这幅模样，乐坏了，捂着嘴嘻嘻地笑着。 季昀吸了吸鼻子，内心有点懊恼。刚刚觉得困时就应该再撑一撑的，这样睡了几分钟，感冒似乎又严重了些。 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季昀背上包，从位置上走了出去。差最后一步迈出教室时，他又回头看了看。 应钧依旧坐在范范身后，神情严肃地算着一道题。灯在他乌黑的发上打下一圈淡淡的光晕，握着笔的手，指骨修长有力，让人想起它温温柔柔落在头顶时的温度。 季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了紧围巾，将手塞进了冬季校服的口袋里。 回到寝室趁着人少洗了个热水澡，又刷牙洗漱完毕后就钻上了床，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坠入梦境，看见应钧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从自己面前走过。 季昀觉得自己应该呆滞，应该难过，应该掉下几滴泪，呜咽几声，但他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目送两人远去，心中痛感越来越甚，终于捂住脸蹲在了地上。 冬季的重感冒来的凶猛，去的也快。把那两包药喝完后，季昀的感冒就好了。不知是不是半个多月来禁言了太久，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让身边的人愈发摸不透。 应钧之前跟他说好的补习只持续了几个星期，后面就风风火火地追范范去了。季昀也不恼，照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写着课外练习，只是在又一次思路卡壳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时间似是被推着走一般，过了冬至后没多久就期末考了。季昀看着在好好学习，但学进去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之，应钧看着在跟女生打情骂俏，却是有真真切切在讨论问题的。所以两人的期末段排名差了一百多名季昀也是一语不发。 季昀闷闷不乐地回家过年去了，只是在写物理寒假作业时，更加坚定了之前无端冒出来的想法。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除夕。季昀窝在房间的小床上看着春晚，在新一年的钟声敲响时，捏着手机给平常玩得来的朋友群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大过年的，大家果然都没有睡，乐呵呵地将祝福传来传去。 季昀没有收到应钧发来的新年快乐。他知道对方心底对这种联络感情的手段有些嗤之以鼻，所以也不在意，照样给他发了一条。只是，给他的那条是单独发的，还在后面添了很多喜庆的表情。 季昀锁了屏，正要放下手机专心看电视时，屏幕又亮了起来。他拿起来瞟了一眼，是金楠东。 “应钧和叶木木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看了这么一眼，季昀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他捂住脸，缓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问道：“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金楠东回的很快：“当然，应钧亲口说的。” 季昀一下觉得喉咙梗的厉害，眼前也有些模糊，雾蒙蒙的，他又朝金楠东道：“给我讲讲？” 那天除夕夜，全国上下张灯结彩，夜空绽放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不论是高楼还是平房，人人都穿着新衣乐呵地守着岁，或与亲朋寒暄，或与爱人相拥，或终撑不住，困极倦极沉沉地睡去。 但是季昀在老旧的小区里，在自己的小床上，低头红了眼眶。 原来应钧新谈了女友。 原来他是有发新年祝福的。 原来他的祝福只给了叶木木。 原来他疾疾无终的暗恋真的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在家里的床上醒来后，我甚至有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昨夜是我这一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晚。没有做梦，一片宁静安详，又好像陷入了冗长无边的黑暗。 刷完牙洗完脸出来，一片神清气爽。老妈已经做好了早餐等我，我顿时心怀感激地在桌边坐下了。时隔一年才回来，难得老妈还记得给我做饭，没有像前几年一样摆臭脸子。 她说我这次回来只待两天，老板实在太抠门。 我连忙安抚，说不怪老板，他人很好。就怕我妈蹭蹭蹭冲到公司怼人。 她说让我等下跟着去菜场，提提菜，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我点点头。 她又说，她的朋友们一个一个都做奶奶了，问我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就低下头喝汤装没听到。 她似乎特别恨铁不成钢，声音都拔高了：“过完年你就二十九了！现在还不结婚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觉得一个人过习惯了，觉得挺好的，也没什么不妥。但肯定不能讲实话给她，于是勉强抬起头，半真半假道：“有个喜欢的，但人家不喜欢我。” 我妈可能被惊呆了，半天没讲话。反应过来后就给我灌鸡汤，让我多加努力，对人家小姑娘殷勤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如同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想催我妈赶紧去买菜，结束这场难熬的谈话。 中午饱餐一顿后，我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感叹。老妈走过来，似乎还想接着早上的话题，我赶紧假装有事，穿戴好衣服就出门了。 离开三年，温城的公交线路也没什么大变动。我捏着两枚硬币走向一辆环城巴士，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慢悠悠地开出了三站，就到了我的初中。下午一两点，只能见到几个逃课出来的学生。我看着他们校服前熟悉的标志，开始怀念起当时的我。 大概个子很小，背着大大的书包，戴着度数有些高的眼镜，没什么朋友，抿着一张嘴往返于学校和家。 那时的应钧，已经初具少年的身量，有很明亮的笑容和很多的朋友，我经常在他身上看到阳光的踪迹。 那时小小的，还没发育的我，却也在心底暗暗喜欢上了一个人，一束光。 公交车又往前晃晃悠悠地开，我看到了一片熟悉的住宅区。 应钧初中最好的朋友就住在这里，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搬没搬。我初三时在这片找了个补习班，经常能在路上偶遇去串门的应钧。 他似乎特别喜欢耍酷，耳朵上经常带着一副耳机。我好几次想提醒他耳机戴久了听力会下降，但看他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的样子，自然也没注意到我，慢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经过这条熟悉的路段，少年当时的模样又清晰地浮上我的脑海。 穿着一条略厚的外套，围巾戴的很高，遮住了下巴，露出的耳朵被冻的有些红，却还是塞着耳机。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我远远看着，却不敢靠近。 很多往事涌上心头，我不禁有些难受。将头缓缓靠上玻璃，享受着十一月难得的日光。 公交车又往前开了很久，已经到了另一个区。到一个站点时，车上的人哗啦啦下去了一大半。 我定睛一看，是电影院。 这家影院是在我们高一时完工的，我在这看了十几场电影，有三场是和应钧去的。 三场都是不同的心情。 嘴角扯起一个苦笑。在心底自嘲，我大概是抱着自我折磨的想法才上了这辆车，来一趟故地重游的吧。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终点站。我下车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把胸口郁结的烦闷感呼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你是我不能拥抱的短暂理想” 季昀整个寒假过得浑浑噩噩。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一天的作业，但其实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目光放空地在发呆。 晚上睡觉时也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就爬起来在自己经常出没的一个贴吧更贴。 季昀在这个吧有一个自己开的精品贴，写一些日常生活。因为文字优美有张力c感情细腻又柔和，渐渐被众人所熟知，已经成了吧内的大神。 底下有人给他留言：“怎么感觉均匀最近心情不太好？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季昀看到了，一边感叹，一边顶着“均匀”的id给她回复：“谢谢阿尽关心。最近心情是有点灰暗，我调整调整就好了” 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月，迎来了新学期。再开学时已经是高一下册了，四个月后他们将面临着文理分班的抉择。这个学期是个关键的缓冲期，需要静下心来学习，还要用心感受自己的偏好，一旦下了决定，就要专心学偏重的那三门，以后也不能再反悔。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班会，讲了半节课，主要的意思就是希望同学们都去选理科，选文的弊处有很多，她列出了一堆，季昀也没全听进去。 新的一学期，身边出现了很多变化。比如很多默默无闻的同学一跃成为班级前十五，比如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学习的人越来越多，比如吴杨和珍珍关系越发亲密，比如应钧终于公开承认他在追叶木木。 季昀这才知道金楠东当时讲的话真假参半，大概有一半是他自己脑补过度。应钧是喜欢叶木木，但是人家还没同意。 季昀老早前就有了个打算，所以应钧给他买的物理化学练习册他也不写了，放在课桌里吃灰。晚自习后随着主趋势留在教室里，背一会儿洋流分布和世界气候类型及分布，然后再顶着一路的寒风哆哆嗦嗦地回寝室。 又是一个月过去，季昀从女生的碎碎念中得知叶木木始终没有答应应钧的追求，依然吊着他，不说接受，也不拒绝。他看着应钧最近愈加低迷的脸色，不禁担心了起来。 他印象中的应钧，一向是自信且高大的。迎难而上，决不放弃，什么事都能做的游刃有余。尤其是一次班级篮球赛，硬是在最后关头拼出重围，连着拿了近十分，挽回了失败的局面。 也是这场球赛，让应钧吸了很多粉。然而这么多喜欢他的女生里面，却不包括他喜欢的叶木木。 季昀在心底酸酸地想，有人凭着单相思聊以卑微地活着，有人掌控着所有却不屑一顾。“均匀”，同时也象征着“公平”，然而这世上有几件事是真正公平的呢？不过是得不到的人杜撰出的措辞罢了。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渐渐回暖，金楠东叫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去他家顶楼烧烤。受邀的人有范范c叶木木c应钧c季昀还有他自己的室友。 明眼人都看破不说破，范范和叶木木私下里讨论了一番，又邀了班里两个玩得来的女生作伴。 吃烧烤，自然配的是啤酒。金楠东父母给他们买了一箱就不允许多喝了，还给几个女生搬了果汁和椰奶。 男生们在顶楼架好烧烤架，串好肉和蔬菜，搬了几张折叠桌和几个凳子，甚至还带了扑克和桌游。金楠东的室友们跟饿狼一样只顾着烤串，其他人想去帮把手都被吠了回来，无奈下，围着桌子坐着玩起了卡牌。 季昀c应钧c范范和叶木木占了一张桌子打双扣。季昀还是个新手，被三人各种嫌弃，几盘下来范范赢的次数最多。 金楠东过了会儿也被室友吠了回来，搬了张凳子坐在应钧身边，问：“打牌呢？” 季昀恍若见到了救世主：“大东！快来帮我！” 金楠东就接手了他的牌，看了一眼，想把桌子掀了：“你这什么破手气！” 说归说，还是勉勉强强帮季昀打了个单扣。 金楠东一来，五个人也打不成牌，于是从隔壁桌拿了幅真心话大冒险，召集大家一起玩。 他们从地上拎起一个空酒瓶，把里面剩的一点倒干净，就把酒瓶按在了桌子中央转。 几圈转毕，瓶口指向了季昀。 “！”季昀强作镇定，选择真心话。金楠东手上捏着一叠卡片让他抽，他挑出中间一张，翻过来一看：“说出你最爱的l姿势”。 季昀哭笑不得，众人也凑过来看，哄笑一番后决定让他再来一次。 这次他从上面抽了一张，问题比刚刚好多了：“说出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身边的男生都戏谑地盯着他，女生也有几个目光如炬地看过来，季昀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道：“蓝白条纹。” 男生们立刻猛拍桌子大笑，女生也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弯了眼睛。应钧嘴角勾着，挑高了一边眉毛看他，也是被乐的不轻。 这个答案着实很爆笑，众人也没管这是不是真话，就指挥季昀转下一轮的啤酒瓶。 瓶子咕噜咕噜越转越歪，眼看要滚到桌下时才堪堪停住，瓶口直直地对着范范。 范范在瓶子要停下时就一个猛扑趴到了叶木木腿上，还是逃不过被拎起来的命运。她稍犹豫了会儿，选择了大冒险。 金楠东递过那一叠牌让她抽，她翻出一张：“请与左手边第一位异性十指相扣十秒并深情注视对方”。 范范哈哈大笑，看了下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位异性。季昀也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会躺枪。 深情注视对方时，范范卯足了劲朝他挤眉弄眼，害季昀差点笑场。十秒毕，金楠东不动声色地走到季昀身后，两只大手扶上他的双肩，默默加重力道：“等下放学别走。” 季昀：“”感觉人生受到了威胁。 后面几轮转到了别人，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大伙儿却玩的很有兴致。直到瓶口颤颤巍巍地瞄准了叶木木。 应钧和季昀都屏住了呼吸，金楠东瞟了一眼应钧，让叶木木抽牌。 “说出在场一位让你有好感的异性。” 叶木木和应钧的表情都有些僵，季昀看着，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叶木木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没有。” 女生们立马不同意了，说这不符合问题要求，叶木木也笑着搪塞跟她们绕圈，终于让众人偃旗息鼓。 季昀略带担心地看了眼应钧，发现对方的神情果然带着点失落。 几个人又玩了几圈，终于有些意兴阑珊，就洗了手去烤架旁，边吃边烤。 季昀拿了串烤的外焦里嫩的中翅放在应钧的盘里，悄声对他说：“出来玩，开心点。” 应钧看着他笑了笑，神情还是有些落寞。 季昀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像是破了道口子，又酸又疼。认识这么几年来，应钧一直是意气风发的，连眼角眉梢都扬着内敛的自信，他又何时见过对方现在这幅落败的模样？ 他又去拿了些烤肉串和烤菌菇，在应钧身边坐下。 不远处有歌声响起。他回头去看，不知道是谁带来一个小型的蓝牙音箱，此刻正连着手机放着一首熟悉欢快的歌。 音箱有些杂音，却不影响歌的轻快悠扬。季昀仿佛被周边的气氛感染了，口中轻轻哼着，脚尖还在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 应钧也很快从情绪中走出来，指着季昀手里的肉串，道：“这个青椒要我帮你吃了吗？” 季昀看着他，眉眼弯弯应道：“嗯！” 应钧就这样凑了过来，握着季昀的手腕咬掉了肉中间的青椒。 季昀得寸进尺：“下面还有一个。” 应钧拍了拍他的发顶，又低下了头凑过去。 歌一首一首地放着，季昀听到了自己一度很喜欢的旋律。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歌声辽远地飘在空中，一些会唱的人也合起了拍子唱道：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与冬夏” 季昀听着听着，眼眶有些发热。他脑海中不住地回想刚刚应钧凑在他面前，张口咬掉他不喜欢的青椒时，那张放大的俊脸，低垂的眉眼。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季昀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一刻，如果他也凑上去，就可以吻到肖想已久的唇。 但是他没有。 即使应钧离他这么近，心却很远。这颗心现在为着一个人而跳动，满满当当塞的都是她的位置，以后可能还会追逐着很多其他人。 但哪个都不是他。 季昀勾着嘴角看着顶楼上欢声笑语的同学，一派热闹喧嚣。他的喉咙却梗的慌，眼角止不住地想落泪。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来两听啤酒，抛给应钧一瓶，“啪”的一声拉开，凌云壮志道：“来，干了！” 应钧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瞧了会儿，也拉开啤酒，跟他碰了碰，道：“干杯。” 入口辛辣，回味带着苦。季昀咳了好几声，脸颊立刻爬上一抹红。他一口一口地啜着，酒意上头，终于有些微醺。 他咧开嘴呵呵一笑，头慢慢往身旁靠。在离应钧的肩膀还有一段距离时才停住。季昀保持着这个姿势轻声哼着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下了公交车又逛了会儿，磨磨蹭蹭到下午四点，终于动身去了酒店。 坐电梯上了六楼，推开包厢的门，看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我走上前寒暄，与记忆中的脸比对，不甚自信地叫她们的名字。 还好还好，没有叫错。 毕竟女大十八变，我要是真叫错了名字会很尴尬的。 其实我是怕她们手撕了我。 班长手上拿着两个麦克风，坐在点歌器前张罗：“先活络活络气氛，有没有人要来唱歌啊！” 不多时包厢内就传来阵阵歌声。 又过了会儿，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 我坐在位置上看一个个或纤细或匀称的身影到处走动。大概已经四五年没见了，我看着一张张明艳的脸，往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认出这是谁。 我们八个男生也全来了，还有两个带了女朋友，勉勉强强凑了一桌。 酒席吃到一半，就有人带头敬酒。每一桌喝过来，有几个用的还是白酒，让我头皮阵阵发麻。 走动到我们这一桌时，染上红晕的几张脸还会偏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我：“这不是季昀吗！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终于舍得出来了！来来来，你必须要喝三杯！” 曾经同寝的好友们都哈哈大笑，不仅不阻拦，还起哄着要带头灌我。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面上无奈，心底还是有点高兴。 好久没体会到被朋友包围的感觉了。我摇头晃脑间不禁想到了小陈。他总是在下班时间想拉我去过年轻人的生活，却总被我婉言拒绝。 也许下一次，可以试试吧。 酒过三巡，最后的水果也端上来了，却没几个人安坐在位置上。 大家都喝的有些上头。当初的同学大部分都成家了，有些还要回去照顾孩子，便早早退场。留下的很多性格跳脱的女生漫场乱窜找曾经的好友合影，其余人都围在点歌器旁要来个自己的主场。 我们这桌走了两个结婚的，说是家里老婆管得严。还有两个带着女朋友，在近十一点时也告退了。留下我们四个单身汉面面相觑。 江峰面色酡红，语气很是感慨：“我们上一次全聚齐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 许炜也附和道：“对啊，那时候大学刚刚毕业没多久，没想到一下就过去了四五年。” 于是两人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我，愤愤道：“每次要么少了你，要么少了秦淮誉！你们说怎么罚！” 我趴在桌上装死，想投降：“大哥们饶了我。你们都灌了我这么久了。” 秦淮誉在一旁无奈地笑：“我们俩都赔罪赔了几个小时了，够了吧？” “不够！”许炜眼珠一转，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你们来讲下这几年的感情经历就放过你们。” 听到这句话我更想装死了，闭上眼趴在桌上无力地哼哼。 身旁秦淮誉的笑声低沉地响在耳侧，我感受到他捏了捏我的后颈：“你先还我先？” 我一阵激灵，睁开眼看他：“我可不来，你先吧。” 秦淮誉又笑了几声才缓缓开口，语气不慌不忙，像讲故事般：“以前高中喜欢上一个，没去追。大学时谈过一个，毕业就分了。这几年一直单着。” 许炜和江峰听的很不尽兴，嚷嚷着抗议道：“高中那个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大学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秦淮誉避重就轻，眉眼淡淡地说：“高中那个就不讲了吧，一个学校出来的，大家难免有听说过。都这么多年了，就让事情过去怎么样？” 江峰觉得可行，但是又忍不住八卦的心，两眼放光地报了几个名字，问在不在这几人里面。 秦淮誉笑着摇头。 许炜的好奇心也被挑起来了，接着又报了些，还是看到秦淮誉摇头。 我也不装死了，撑起头看他。他看过来，意义不明地笑了下，问我：“想知道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连忙点头。 谁知道他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扫我一眼：“不告诉你。” 我吐出一口老血，摆摆手示意自己也没兴趣知道。 女生那边歌声一直没停。我坐起靠在椅背上，听她们哼唱着高中最爱的歌谣。 一首首熟悉的旋律在脑海中飘荡，前尘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那段努力拼搏的时光，还有无望苦涩的暗恋，以及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 大概真的是酒意上头，很多模糊不清的过往竟然浮现在眼前。 我甩甩头，将所有负面悲恻的情绪抛开。 秦淮誉已经在许炜和江峰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讲完了大学女友和这几年的经历。三人感叹一番后又将目光锁定了我。 “”刚想借口尿遁的我立马被拽了回来。 这才彻底放弃抵抗，清了下嗓子，开口时语气带着些旁人都能察觉出的颤抖：“大三谈了一个，谈了七年。分开了。”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默，尤其是许炜，看我的眼神都透着股愧疚。 我简单调整了下刚刚的失态，露出一个宽和的微笑，安慰他们道：“哪有情侣不分手的，你们放松点。” 秦淮誉突然揽着我的肩站起来道：“走，唱歌去。” 还来不及反对我就被拉走了。 女生们看到我们走来表示很欢迎，并且宽厚地让出麦克风允许让我们插队唱几首。 “唱啥？”江峰在点歌器前犹豫不决。 “我终于失去了你。”秦淮誉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这首歌一度在我们班很火，我们曾经还比较过赵传和李宗盛的版本，两边都众口难调，各说各的好。我私以为赵传版乍一听特别高昂，细品下来却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心痛与宣泄。李宗盛虽然声音较沧桑，更多的却是洒脱与千帆过尽后的波澜不惊。 秦淮誉在我手中塞了一个麦克风，看着我笑，要与我合唱。 我老脸一红，众目睽睽下又跑不掉，干脆豁出去了，心想跑调就跑调吧，老子不管了。 “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你劝我要耐心等候。 并且陪我渡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如此地宽容。 当所有的人靠近我的时候，你要我安静从容。 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容易蠢动。” 秦淮誉的声音低沉，气息很稳。由他引导着，我一下就找准了感觉，也开口唱道： “我终于让千百双手在我面前挥舞， 我终于拥有了千百个热情的笑容， 我终于让人群被我深深的打动， 我却忘了告诉你， 你一直在我心中。” 心脏用力地跳动着，所有的酸楚和委屈如开了闸的春洪，一下来的汹涌。我无力控制心里的钝痛，任它们咆哮着泄出，随着间奏调整呼吸进入副歌：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压在心上沉甸甸的情绪终于散去，我渐渐看到前方透出的光亮。 一曲唱毕，身边都是掌声。秦淮誉冲我眨了眨眼，在一丛丛的光束中间倾身，在我耳边说道：“祝你重获新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你是不愿停下的难忘情长” 从金楠东家烧烤回来后，季昀明显感觉到应钧和叶木木之间的关系缓和了。 那天从顶楼下来已经下午四点了，虽然是初春，气温还是低得很，四五点钟的天空朦朦胧胧挂着轮新月，只有微薄的几颗星点缀其间，既没有光亮也没有热度。 应钧虽然兴致不高，还是走到叶木木身边要送她回家。范范跟另外两个女生刚好坐同一班车，就打个招呼结伴走了。 季昀看叶木木和应钧别别扭扭地离开后，就回头上楼帮金楠东收拾碗筷和桌凳。 金妈妈看他回来帮忙，连忙推脱，怎么都不让他干活，还把儿子推到他面前，让两个同龄人自个儿玩。 季昀有些无奈，本来想加个劳动力，结果还解放了个人出来。他看着金妈妈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金楠东可不这么想，他带季昀进房间后，就仰面躺倒在了床上，蹭了好几下才翻身，头发乱乱的，朝季昀道：“我妈特别喜欢做家务，还有点儿强迫症，我们俩要是弄的没她干净，她回头还要再理一遍，多麻烦。” 季昀这才收回了看向厨房的目光，道：“你说得对。”又打量起金楠东的房间，“没想到你的窝还挺整齐。” 金楠东哈哈大笑起来：“被我妈唠叨出来的，她要是看到我的内裤袜子乱扔，能骂死我。” 季昀想了想金楠东低头吃瘪，想反抗又做不到的画面，也觉得有点好笑。两人又聊了会儿，季昀就在吃晚饭前回去了。 转眼又是两个星期过去，班上好多同学晚自习后留的越来越晚，默不作声地为期中考做准备。 应钧却在晚自习后不见踪影。 等季昀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星星。 季昀有些气喘，在他身旁坐下休息，过了会儿，问：“星星好看吗？” 应钧开口，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只能看出个轮廓：“不太好看，有时候还看看操场。” 季昀不接话了，身体往后靠靠，两只手撑在水泥台阶上，抬头望夜空。 山松中学在两山间，环境宜人，空气清新，能见度高。望出去的夜色是墨蓝掺了点点黑，可以看到一团一团不甚清晰的云和明亮的星。 两人默不作声地在初春的夜晚坐在操场边吹寒风，一个想着心里的女孩，一个想着身旁的人。 应钧过了会儿缓缓开口，吐出的温热气体变成了一大片白雾：“你要不先回去吧，等下宵禁了。” 季昀觉得自己此刻有点矫情，只想好好陪在他身边，于是摇摇头，表示拒绝：“我也想待一会儿，行吗？” 应钧就不赶人了，继续目视前方想着心事。 季昀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自己前不久下的决定，他挣扎良久，才偏过头小心地问道：“你想好要选文还是选理了吗？” “选理吧。”应钧轻轻答道，似乎有些不上心。 季昀握紧了拳头，过了几秒又放开：“我想选文。” 应钧终于看过来了，问道：“怎么突然想选文了？” “因为觉得太难了，不适合我。”季昀讲完这句话觉得胸口的郁结都随着白气一起吐了出去。 其实还有个原因，但他是不会告诉应钧的。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选文也挺好的，毕竟你语文不错，可能更适合文科班。”应钧点点头表示赞同。 季昀抬头看天，发现星星好像黯淡了些。一阵风刮来，他觉得很冷，抖了几下，牙齿有些打颤。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应钧大半夜这么发病来操场发呆，自己怎么也脑子一热就跟过来了？就应该让他吹一晚上冷风，活该被冻死。 恨恨地想着，季昀又偏过头去看他，却看见了应钧眼底流转的波光。 心里的防线顿时溃不成军。季昀觉得，只要此时能让应钧不那么难受就好，他迫切地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得偿所愿。 季昀把脸转了回去，过了半晌才小心地开口问道：“应钧你不会哭了吧？” 应钧却猛地抬手敲了下他的头：“你才哭了呢！这是迎风泪！” “哈哈哈哈。”季昀笑出声来，顿时感觉心上的压力一下消失了。 他抬起一只手，将手掌摊开又握成拳，反复几次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你呢？要选理吗？” 应钧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即使两人隔得这么近也依旧有点听不清。但季昀还是很好地分辨出了他发的单音节的字：“对。” 季昀觉得自己是被低温冻傻了，居然还不死心地问：“你有想过读文吗？” 应钧的目光在黑暗中看不清，但季昀知道他在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知道我偏科的，怎么会去读文？” “哦。”季昀闷闷不乐，心想自己刚刚是真的很傻。明知道的事情，还偏要问出来，除了让自己更难过，他还得到了什么呢？ 又是一阵风刮过，季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应钧这才站起身，说：“回去吧，不然你又感冒了。” 季昀就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跟在应钧身后回了寝室楼。回去时果然已经宵禁了，两人偷偷摸摸从一楼洗衣房的小窗户里爬进去，应钧身量高，骨架也比较大，差点被卡在上面下不来。 季昀在寝室门口掏钥匙时，应钧突然在他耳边说：“以后去了文科班照顾好自己，遇到麻烦就找我。” 季昀被耳畔这一阵热浪激的一颤，感觉暖意从耳朵游到了心脏，再浸入了血液流遍全身。他捏着钥匙的手紧了紧，轻声应道：“嗯。” 越临近期中考就觉得日子过得越快，连季昀这样的懒人都学习的有些废寝忘食。 这天他来上晚自习时，意外看到桌上有一份外卖。他坐到位置上好奇地端了起来，问同桌：“给谁的？” 同桌正叼着棒棒糖补充能量，含混不清道：“副班长给的。放你位置上肯定是给你的呗。” 季昀有点意外，他朝叶木木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人。 应钧似乎有所感应，也望了过来。季昀一手托着外卖盒，一手指了指自己。应钧点点头，示意他快吃。 整节晚自习季昀心情都很好，同桌捂着腮帮子有点牙疼，瞥了眼面带微笑做作业的季昀，感觉牙更疼了。 第一节自习下课后，季昀一鼓作气跑到了应钧那边，眼睛亮亮地问道：“外卖真的是给我的？” 应钧好笑地看他，故意反问道：“不然呢？你都吃完了还来问我？” 闻言，季昀低下了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再抬起来时，脸上表情矜持了不少：“外卖要多少？我现在给你。” 应钧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不用了，请你的。本来订了三份，看你这几天好像没好好吃晚饭就也给你订了。” “唔那谢啦。”季昀脑瓜一想就知道另外两份是给谁的，他又随意扯了几句就回到了座位上。 同桌已经捂着半边脸瘫在桌上好几分钟了，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哼哼唧唧地找季昀聊天：“副班长对你真好啊。” 季昀手一顿，微笑道：“嗯，是挺好的。” “听说你们还是初中同学。” “对，不过我们初中不熟。” 同桌的牙似乎又疼了起来，他狠命拿拳头捶自己的半边脸颊，看的季昀胆战心惊。 锤了几下后，这才软软地趴回课桌上，有气无力地继续刚才的话题：“副班长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啊？” 季昀认真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完全可以改成陈述句。于是他一脸严肃地道：“是的，就是这样。” 同桌眼睛都眯了起来，仿佛痛不欲生：“那我可不可以把蛀牙给他？” 季昀想了下应钧拳打自己半边脸的画面，觉得自己同桌真是个活宝。但他还是故作遗憾道：“很可惜，好像不行。” 同桌终于从书包角落翻到一板止疼片，含住后就笔下生风，不搭理季昀了。 季昀：“” 当天晚上回去后，季昀反复想着同桌无意间问的问题：应钧是不是真的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想明白后，他一颗暖和起来的心又冷却了下来。 陷入沉睡中，季昀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个溺毙的人，双脚被水草缠绕，随着无声的波涛在江中沉沉浮浮，飘飘荡荡。昼夜流转，江面忽明忽暗，他终于在梦境的最后沉入底部，从此万籁俱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星期天下午我就坐动车回到了嘉城。出发前我妈又给我塞了半行李箱的吃的，将我送上出租车后还不忘嘱咐我，好好追姑娘，爱要大声说出来。 顿时哭笑不得。哪有什么姑娘啊，我的傻妈妈。 回归工作后又是日复一日的上班，唯一不同的是跟同事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偶尔下班后会和他们一群人去吃顿饭，还会跟着去ktv。 刚开始他们起哄让我唱几首歌，我说我只会周传雄和陈奕迅，话都没说完手上就被塞了个麦克风。 于是万般无奈下唱了首《明年今日》。 小陈感觉下巴都惊掉了，凑到我身边问：“季哥，你会粤语呀？” 我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听得多了就会唱一点，献丑了。” 同事们鼓掌让我再来，我推脱不过，又唱了首《富士山下》。 当天晚上出来已经很迟了，我们在里面还点了酒水，有些同事喝的面色酡红，叫了代驾就跟我们挥手告别。 小陈似乎没喝多少，笑眯眯地要陪我坐公交。 我们挑了后排的位置坐下，随意聊了几句，他就把话题绕回了刚才的歌上：“季哥，你很喜欢陈奕迅吗？” 我点点头：“挺喜欢的。我小学听周杰伦，初高中听周传雄，大学以后听陈奕迅，但是唱不好，跑调。” 讲完后自己也笑了，想着我怎么老把跑调放嘴边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小陈也弯了弯嘴角，又问我最喜欢的歌是什么。 我报了几个经常听的给他，他想了一下，有所发现：“这几首好像旋律都有点悲。” “是吗？”我装傻，“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大概是车厢里太暖，熏的我有些想睡。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在梦中，我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半睁着眼睛道：“大一的时候一直失眠，就循环这些歌到早上。然后闹钟响起来，再眯一会儿，就爬起来去上课。” 小陈眉头皱了皱，脸上的表情好像说着我是在浪费生命。 我呵呵一笑，将头扭过去看窗外，炫耀道：“知道我为什么会粤语歌了吧？这都是用睡觉时间换来的。” 结果第二天睡醒后，就开始后悔了。 喝醉后大放厥词，还跟一个小孩儿分享自己堕落的大学生活，我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在家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出门上班。 今天阳光很好，难得没有下雨，感觉空气中都是暖洋洋的味道。 给小陈带了他爱的糯米饭，看到小孩惊喜的表情时，觉得自己心里也亮堂起来了。 大概是前几个星期听了秦淮誉那句话，我真的重获新生了。 砍掉脚下腐烂的根系，抽离身上多余的枝芽，我终于在重重包围中脱身而出。 虽然过程翻山又越岭，虽然前方茫茫没有尽头，但我已然驶离孤身一人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你是逃离废墟的路途茫茫” 叶木木始终没有和应钧在一起。 这半个学期以来，应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急的他们寝室团团转。季昀见证了一个高帅会撩男神到忧郁很丧的普通人的转变。 季昀是真的想帮应钧，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生老病死，哀怨痴缠，贪恋嗔怒。他尚在情海苦苦挣扎，有些时候更是按捺不住内心深处想要抱臂冷眼旁观的阴暗想法。 那就不管了吧。他这样想着。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很快就开始了，季昀如愿以偿去了文科班。 应钧却没有被分到重点班。他高一下半个学期的成绩跌的不忍直视，班主任在最后关头找他谈话，他才打起精神学习，堪堪保住了年级前一百的位置。 季昀在新的班级适应的很快，文科班男生少，没过几天就都混熟了。他们八人俨然是个小团体，互相帮扶着学习，每天的生活紧凑又充实。 他想起应钧的时间越来越少。 刚分班时，他其实是不习惯的。上课看到黑板会想起他，吃午饭会想起他，出去接水会想起他，做作业会想起他，晚上睡的迷迷糊糊时也想起他。 但季昀早就习惯了偷偷思念。他夜半深更将自己蜷缩在被窝，以一个柔软的姿态任心底思绪万千，在第二天晨曦的微光照亮窗台时又若无其事地将一切埋藏于心。 高二段重新分班后，季昀在的二班和应钧在的八班隔了一层楼和两个楼梯，相距甚远。文科班的男寝也搬到了另外一栋两层高的老旧建筑，与对面的食堂遥相呼应。 季昀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教室在三楼，寝室在二楼。他每天上上下下爬了很多层，与数不清的同学擦肩而过。见过的，没见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就是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甚至不用调动表情，想着能在哪个转角碰到他，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寒暄。 时间兜兜转转打着旋儿过去了，又到了一年期中考。季昀考的还行，升到了中上游，自己难得觉得挺满意。试卷发了后他去办公室想问老师几个问题，没找到人。要退出门时看到年级组长在一张桌前打印资料，其中就有理科八个班的整体排名和班级排名。 他果不其然在八班的首位看到了应钧。 季昀的嘴角轻柔地扬了扬，回到了教室。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教室外面的树从绿荫蔼蔼渐渐变得枯黄，有些时候风一吹，就哗啦啦掉下来一大片。 刚开学时，季昀可以在午休期间借着葳蕤绿叶的遮挡睡上一觉，现在只能不时搓着冰凉的手，望着光秃秃的枝桠感叹。 天黑的越来越早，晚风带上了冷肃和寒意呼啸而过，直叫人毛孔打颤。季昀从行李箱里翻出去年的围巾，戴上去了教室。 晚自修的课间，在学校超市碰到了应钧。 应钧调侃他怕冷的语音语调和去年一模一样，季昀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明明往前跑了好远，却好像还是停在原地。 他跟应钧聊了几句，排队在卡机上刷卡付钱，出了超市的门就挥手道别。 他捂着刚从暖柜里拿出来的咖啡，慢慢走上楼梯。二楼的灯坏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季昀抬脚跨过那一级级昏暗的台阶，走到教室外的走廊，让晚间的灯光照在脸上。 学校英语社的圣诞海报在宣传栏贴了几个星期后，平安夜才悄然而至。 季昀的新班主任自掏腰包给班里搬了两箱红富士，收获了一波夸赞和祝福。 季昀拿到的这个苹果特别好。红润饱满，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同寝的室友路过看到了，想跟他换。 季昀问为什么。室友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跟你换个甜的，送到三班去。” 季昀了然。室友有个喜欢很久的女生在三班。 被对面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季昀思考了几秒，还是残忍地拒绝了。 刚好是晚自习的大课间，时间还很充裕。季昀就揣着苹果上了楼。 他走到八班门口，没看到应钧。随便抓了个人问：“同学你好，你知道应钧去哪了吗？” 那人往教室里面探头看了看，说：“可能出去了吧。” 季昀道完谢就靠在了走廊外的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说辞，手伸进冬季校服的口袋里，紧张地搓了搓苹果。 楼上的班级很闹腾，大概是难得逮着个节日，气氛非常活跃。季昀跟他们隔着一堵墙很多扇窗还有一条不算太宽的走廊，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欢乐。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jgle bells》,季昀随着节奏轻轻哼着，头一偏，看到了今晚几颗硕大的星。 但是直到上课铃响起，应钧也没有出现。 季昀最后看了眼教室，一语不发地走下楼。 回到文科班，他绕到最后一排，从兜里掏出捂的暖暖的苹果，递给了室友。 室友：“？” 季昀说：“送你了。” 室友喜出望外地接过：“谢了哈，她就喜欢甜的苹果。” 季昀笑着道：“不客气。” 很久以后，季昀终于逮到机会问应钧，他高二的平安夜到底去哪了。 应钧哪还会记得，那对他来说只是若干年前稀疏平常的一个夜晚。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决定亲自堵上季昀喋喋不休的嘴。 季昀被吻得晕晕乎乎，仅存的那么一点委屈和遗憾也丢盔弃甲。他双臂环住对方的脖子，沉沦在这个甜蜜的吻中。 只是应钧不会知道，那夜灯火通明，远处是皓月星辰，年少的季昀在心底拟了无数份祝愿，其中最汹涌澎湃也最期期艾艾不敢开口的一句是：赠君一颗平安果，愿岁岁年年，常知你平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你是忽明忽暗的不悔时光” 十二月在瑟瑟的寒风中很快就过去了，山松中学在元旦放假后挑了个周五办晚会。 这届高一扩招了好几个班，学校便将场地由原来的小礼堂改成了操场，临时在主席台边搭了个近一米的台子，两边架起背景板，作为演出的场所。 按规定，高一高二每个班都要准备节目，再加上学校的一些大社团，最后敲定下来的节目有三十个，中间还设置了一些七七八八的小游戏和抽奖活动，把学生们的热情调得很高。 到了晚会这天，教导主任特意给他们提前两节课放了学，大家便井然有序地搬起自己的凳子走到操场。 到了划定的场地后，众人就看见他们高二段的十个班长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表情都有些严肃。 几位同学凑过去听了会儿，才火急火燎跑回来跟他们汇报。原来元旦汇演的场地划分一向是学生会包揽的，然而今年管事的高一新生们偷偷摸摸利用职权给自己谋福利，将高三段排在嘉宾席后，紧接着就是高一段，在离舞台最远的地方瑟缩着的则是高二段。 众人一听都不乐意了，蹬蹬蹬跑过去给他们出主意，说是要找年级组长和学生会长评理。 十多人一番商谈后就出发了，女生们从教学楼一路走来手臂都有些酸，便将就着划好的场地卸下了手中的凳子。 学生会给高二段划的位置在最末尾，两个文科班又刚好排在末尾中的末尾，季昀拎着凳子小小地转了一圈，无可奈何地放在了最后。 几个室友也跟着他兜了一圈，都安置好后就结伴去食堂吃了晚饭。 待他们再回到操场时，发现他们的凳子后边已经摆上了几张课桌。秦淮誉抬手叫来班长，问他们去找领导声讨的结果。 班长是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显然刚刚被气得不轻，扯着嗓子粗声粗气道：“他们说了，现在改场地也来不及，以后再给我们补个道歉声明” 秦淮誉看班长下一刻有爆粗的趋势，赶紧又指着一排课桌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谁让我们在最后一排，”班长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班里女生还多，肯定看不到舞台，我们就搬了几张课桌来，不嫌累的可以站着看。” 一旁正踢着石子玩的江峰却似有所感，手指戳着一张课桌，瞪着一双眼问道：“这桌子” 班长努力憋笑：“你别看我，不是我搬过来的你要不自己看看是不是你的？” 江峰哀嚎一声就扑了过去。季昀和秦淮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零星的笑意。 晚上六点半，元旦汇演在一片喧闹中开始了。季昀坐在离舞台十万八千里远的草坪上，看不清开场的四名主持人，却意外觉得其中一名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细细听了会儿，又伸长脖子往前看，发现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正在报幕的男主持不就是应钧吗？ 季昀顿时有点意外。这才想起半个月前，他曾远远地瞥见应钧往体育馆的方向走，手上拿着一叠订成册的a4纸。当时他以为应钧是打球去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到，应该是去排练稿子的。 这边应钧跟他的搭档报完幕就退场了，季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 晚会热热闹闹地继续着，上一个小品刚结束，应钧就领着他的白裙女搭档上前，一个娓娓道，一个在旁捧哏，恰到好处地引出文科二班的歌曲节目。 舞台上方的一串灯光打向漆黑的夜空，季昀抬起头，看见在光束间飘飘荡荡的细小灰尘。当灯光转了一圈又回到台上时，一道空灵的女声也刚好响起： “春风，扬起你我的离别。 夏雨，打湿孤单的屋檐。 秋叶，飘落思念的红叶。 冬雪，转眼又是一年” 坐在前面的女生们低低地叫开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芊芊唱歌是真的好听啊” 余芊芊是当时特招的音乐生，能弹奏多种乐器，还有着天赐的一副好嗓音，唱起歌来更是婉转。教他们班的音乐老师把她当眼珠子般疼爱，此刻正端坐在嘉宾席举着手机笑眯眯地录像。 灯光变换着颜色打在舞台上，身旁伴舞们衣袂翩飞，余芊芊的歌声似乎真的将众人带入一个四季轮回，教人感受着春秋与冬夏的轮转和心底酥酥麻麻的思绪。 一曲毕，掌声雷动。评委们低声交谈，很快地在本上写了个数字，再统一交给坐在一旁计算统计的学生会成员。 晚会气氛愈演愈烈，前排走动越加频繁，不知是哪个班先站了起来，被他们挡住的后边的班级也纷纷不乐意了，全都齐刷刷地站着看起了表演。 两个文科班被排在了最末尾，身前又站了一堵人墙，有几个不怕事的女生戳着前面人的后腰，让他们坐下。 他们也是好说话的，马上道歉着坐下了。但还是奈何不住立着的人多，女生们便踏上了早搬来的几张课桌。 季昀和室友们前前后后都被高大的人影包围着，心里居然有些紧张压抑。秦淮誉看了他们几眼，问道：“要不我们也去站着？” 他们四人相互扶持着立在江峰的课桌上。寝室长突然觉得腰侧有些痒，便努力地伸出手去够自己的腰，想挠一挠。 结果他的手一拉一扯间，就将江峰推了出去。 “卧槽！！！”江峰本来就站在课桌的边缘，只分到了很可怜的一个小角落，虽然站得摇摇欲坠，但好歹是扶着季昀站稳了。结果寝室长这一肘子直接把他捅了下去。 “！！！”江峰摔的那一下其实是有点猛的，导致他在落地时踉跄了好几步，但还是勉强以一个不太损美观的姿势立住了，看的季昀都想给他鼓掌。 他悲愤地转过身，目光像是能把人戳进地里：“你们占着我的桌子，居然还推我？？？到底有没有同学爱了？？？”讲着讲着声音又低了下去，碎碎念着，好像被刺激地不轻，“我妈说得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众人：“” 一场闹剧过后，江峰重新站在了课桌上。大家为了安慰他，都往边角挪了几步，把最中间众星拱月般的位置让给了他。 季昀的心情被江峰一搅和，已经回温了很多。现在他正他笑眯眯地看着台上的小品。 这个小品名叫《吾儿叛逆》，是由高一的某个班出演的。不得不说，参演的学弟学妹们都很有逗乐的天赋，不仅剧本好，表演的也不错，每个笑点都能收获满满的掌声和笑声。 这一场谢幕后，白裙主持人捏着一张小纸条走上前来，报着前面几个节目的评分。 调笑声立刻就停了，尤其是季昀他们班，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地记着念出的每个分数。 “由高二二班带来的歌曲《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去除一个最高分98和最低分88，最终得分93。” 后排登时爆出一声欢呼。这93的分数已经是在场的最高分，只要最后的几个节目分数比他们低，那他们班就是今年元旦汇演的头筹！ 季昀想到这就咧开嘴，笑出了浅浅的梨涡。毕竟芊芊和班里的伴舞姑娘们排练了近一个月，班委在服装和道具上也下了大手笔，才呈现出了这一场视听盛宴。 主持人报完分数后就怡怡然退回幕后，换应钧上前道：“接下来请欣赏街舞社带来的舞蹈” 季昀又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应钧的身影也被幕布挡住，舞台的灯光熄灭又亮起，在激昂的前奏炸开来时才回过神。 他重新将飘飞的思绪拉回，看了会儿台上的热舞，却发现自己不太爱这种蹦来跳去，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短短几分钟过去，街舞社的姑娘们都退回到舞台下了，季昀终于有些意兴阑珊，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黑蓝的夜空。山坳里空气好，连着晚上能见度也高，他甚至看到了好几颗硕大明亮的星。 一呼一吸间，肺里都充盈着冷冽的空气，虽然清新，还是让人有些牙齿打颤。 又撑着看了几个不甚出彩的节目，应钧终于带着大家的期待，展开纸条念出了最终的评分：“由高一七班带来的小品节目《吾儿叛逆》，去除最高分98和最低分91，最后得分94” 听到这，季昀就知道第一的宝座被抢走了。他心下微觉遗憾，身边的同学们已经低嚎了几声来表达他们的痛心疾首。 台上已经在表演落幕曲了，再看下去也没意思，秦淮誉当机立断，问四周道：“回寝室吗？” 江峰骂骂咧咧地接：“回回回！那小品有个屁好看！能比得上芊芊唱歌？” 前面几个高一的男生回过头来，秦淮誉被盯地提心吊胆，赶紧把江峰提溜了起来，又不断催促身后的两人道：“快！再不回去洗澡就没热水了！” 其实季昀还想在这暗暗地陪陪应钧，但又觉得自己这番做法毫无用处，说出来还惹人发笑，便跟在秦淮誉后头回了寝室。 四人收拾一番后关了灯纷纷上床休息。元旦汇演结束的时间有些迟，谢幕后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颁奖和抽奖活动。他们裹在各自的被子中听着楼下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和喧闹声，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艹”黑暗中江峰瑟瑟发抖道，“你们是不是没有关窗户啊？我怎么这么冷呢？” 季昀的床尾也抵着窗沿，他在被窝里抖了抖，附和道：“对的，没关。” 寝室长身强体健，糙汉子一个，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冬天就当通风了，睡觉睡觉！都给我睡觉！” 季昀先前困意上头，倦倦地裹着被子，懒得下床关窗户，就这样抵着枕头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他又一次梦见了应钧。 挺拔的少年穿着银灰色西装，剪裁修身得体，衬得人长身玉立。 季昀想着，这一身真好看啊。如果自己也能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看着应钧在远远的那头，两人中间似隔着山南水北，人影重重。他的眉眼模糊不清晰，但季昀心底的悸动却只增不减。只要他站在那，季昀的世界就只剩下那个发光的身影和自己的心跳。 他悲哀地想着，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五官四肢一个都不少，为什么就占据了他内心所有的欢喜与不安呢？ 季昀得不出答案，模糊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呢喃，便在愈渐冰冷的梦境中沉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你是一束生命全力绽放” 元旦汇演结束后又过了半个月，山松中学才迎来期末考。 季昀那晚被冻惨了，睡觉时又没关窗户，脚底心被呼啸的风吹得冰凉。 一早起来，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脑袋还钝钝地疼，他就知道自己又光荣地感冒了，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就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被秦淮誉等室友笑了好久。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米色的羊绒围巾，往脖子上缠了两圈，就这样哆哆嗦嗦地勉强过了一个星期。 中间有几次碰上应钧，他看到季昀发红的鼻尖就知道对方又感冒了。 应钧咧开嘴无情地打趣了季昀一会儿，然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揽过季昀的肩，让他注意保暖，注意通风，记得喝热水，如果还没好就必须要去医务室买药。 应钧的一只手臂沉沉地搭在季昀的肩上，说话间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后，季昀觉得痒，微微偏过头躲开了些，注视着应钧的眼睛。 那双眼黑亮有神，熠熠生辉，看得季昀飘飘然，耳边的叮嘱也听地云里雾里。 应钧又叹了一声，掌心重重揉上了季昀的发顶：“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句季昀终于听进去了，抬起头朝着应钧就是一个软软的微笑，他说：“好。” 接下来几天，季昀的感冒很快就消失无踪，一如当初来时的汹涌。寝室长啧啧称奇，感叹他一次感冒可以病半个月，虽然是拖到了期末，但好歹没带着病毒跨年。 寝室长这人一向是人糙嘴毒，但初衷总是好的。季昀笑眯眯地听完后还跟他请教了一下怎样在冬季锻炼身体，在听到“冬泳”“晨跑”这些词时，内心抖了抖，就客气地打发走了正讲到兴头上的寝室长。 期末考持续了三天才结束，季昀自知是考砸了，从教学楼回到寝室的路上有些闷闷不乐。 这个学期特别长，再过十天左右就是除夕，学校也不敢让他们考完后再留下来分析试卷，当下就放了寒假。 季昀回到寝室慢慢地整理行李，理完后就背着一书包的寒假作业，手拖行李箱走出了学校。 当他坐上公交车后打开手机，才看到应钧在好几天前给他发了条短信：“感冒好点没？” 季昀把这几个字看了好几遍，都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在往上扬。他删删改改地编辑了好久，才回了一条：“已经好了，我今天开机才看到。” 就这样捏着手机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应钧的回复。季昀想着，他现在大概正忙呢，或者跟自己一样，手机关机了。 直到他吃完晚饭，踱回房间后才收到了短信： “好了就行，你就是身体太差才老生病的。本来我前几天买了感冒药想给你，一直太忙就忘了。” 季昀两眼就看完了，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按捺着兴奋的心情回道：“谢谢啦，我之前还想着要趁寒假锻炼下身体的。” 这次应钧回地很快，估计也正捏着手机：“那正好，来我家小区打篮球吗？我教你。” 季昀看着“我教你”这三个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他赶紧放下手机飞快地搓搓脸，才又捡起来回道：“行啊行啊，你愿意教当然好。什么时候去？” 应钧跟他约定好了时间，两人又聊了会儿考试，直到纪妈妈在房间外第三次催他去洗澡，季昀才依依不舍地跟应钧道了别。 寒假过得飞快，季昀每天待在家里写作业c做家务，偶尔跟纪妈妈出去置办下年货，就到了跟应钧约定好的日子。 这天，季昀起了个大早，单穿了件加绒的卫衣就蹬着自行车去了应钧家。 季昀自小就对这一大片区域熟悉至极，他左弯右拐地绕小路骑了三个街区后就看到了铁艺栅栏围起的一栋栋砖红色建筑。 小区的安保很严，虽然季昀看着是个半大的高中生，一双眼睛明亮无害，但守卫还是将他拦住了，细细问了他找哪栋住户，并登记了来访名单，才将人放进去。季昀蹬着车骑了一圈，找到了篮球场，就利落地翻身下车，掏出手机给应钧去了个电话。 应钧接得很快，话也特别简洁：“你到了？在那等我，马上下去。” 季昀乖乖道了声“好”就靠在篮球架下等着应钧。 不一会儿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季昀转过头，却看到应钧夹着篮球立在不远处，双眉紧蹙，表情不是很好看。 季昀突然有些紧张，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时，应钧开口了：“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的，季昀却松了口气笑道：“你不是说要教我打球吗？而且我今天是骑车来的，喏，车都停那呢。”季昀朝着一边努了努嘴，示意应钧去看。 应钧身高腿长，几步后就站在了季昀身前，似是有点无奈：“你感冒才刚好，要是再病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季昀此时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怎么会感到冷，于是跟他打着哈哈，让应钧教他打篮球。 “像这样两脚分开站立，左脚前，右脚后身体微微下蹲再蹲一点然后右手手掌弯曲，有规律地运球” 虽然初中和高中的体育课都有教过篮球，但应钧还是从基础的姿势开始，一步步纠正季昀做得不正确的地方：“要感觉是你在运着球，而不是跟着球跑。” 教了会儿，应钧让季昀运几个来回给他看，练到满意后，他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一个跨步，侧身上前与季昀飞速擦肩，球就稳稳地运到了他手上。 季昀在一瞬间被夺了球，愣愣地直起身看着应钧，而后者用食指将篮球转得飞起，嘴角是略不怀好意的笑：“我们换个方式练，你从我手中抢球，怎么样？” 季昀无语地看着他，下一刻，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应钧赶紧夹着篮球满小区地跑。 两人闹了很久，出了一身汗，应钧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揽住季昀的肩往楼上拖：“去我家喝杯水，顺便给你看看我新买的游戏机。” 季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上电梯，到了应钧家门口。 “我回来了。”应钧打开门，在玄关处换鞋，顺便叫了一声。 里间走出一人，季昀看到，赶紧叫了声：“阿姨好。” “咦，你是小钧的同学吗？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应妈妈将季昀拉进了客厅坐下，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而应钧已经从橱柜里拿出了两瓶水，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我们喝水就好。” 应妈妈看到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韩叔叔前几天出差去了，韩阿姨今晚又加班，所以她托我们照看一下小仲。” 应钧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问道：“小仲呢？怎么没看见他？” “在少年宫呢，等下你去接他吗？” 应钧却将目光投向了季昀：“一起？” 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再加上有长辈在，季昀此时有些拘谨，所以他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好。” 应妈妈又拉着季昀说了会儿话，就出门买菜去了。应钧领着季昀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应钧的房间贴着竖格墙纸，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地毯，窗边的书架上整齐地摆着一排排书，季昀走过去看，发现大部分讲的都是建筑构造。 应钧拉开桌前的电脑椅招呼他坐下，探身从抽屉里拿出游戏机，在他眼前摇了摇：“玩不玩？” 季昀有些迟疑，问道：“等下不是要去少年宫吗？” “还有一个小时呢，可以先玩几盘。”应钧把游戏机连上房间里的电视屏幕，“而且小仲也不是个小孩子了。” “那好。”季昀看着应钧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柄，甚是好看，于是弯起眼睛笑着应了。 两人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玩了半个多小时。应钧发现季昀其实反应特别灵敏，上手一遍就熟悉了，有几次还险些被他赢了。 于是应钧使了坏，故意没教全，让季昀在原地兜圈子，自己操纵着小人冲过去端了季昀的窝。 季昀却从来没怀疑过应钧。他只会在又一次输了后转过头认真请教：“你刚刚在空中闪避的那个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 应钧没法，只好装作一副不小心忘了的样子慢慢教他，但还是被季昀一次次地学会了很多高难度动作。 到最后，季昀攻势全开，打得应钧一个不留神就输了。应钧无奈地放下手柄，歪头看向一旁笑出了梨涡的季昀。 后者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吁出一口气，叹道：“终于赢了。真不容易啊。” 虽然话里看似饱经风霜，但季昀面上还是笑得很开心的。应钧看着他嘴角小小的梨涡，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干得漂亮。” 季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半晌，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出门了？” 应钧收回了手，站起身，顺便也把季昀拉了起来：“对。我去衣柜里给你找条围巾，你先等等。” 二人向厨房里的应妈妈道了别，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季昀之前还极力推脱应钧朝他脸上盖来的大围巾，现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才开始庆幸没单穿一条卫衣出门。 应钧看他瑟缩着的样子，好笑道：“现在知道感谢我了吧？嗯？” 季昀脸上挂不住地笑，到后来整张脸庞都被呼啸的风吹僵了。应钧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渐渐变红的鼻尖，无奈地探口气，伸出在兜里捂了很久的手给他搓脸。 季昀跟他面对面，脸被应钧略粗暴地边捧边搓，表情都开始不受控制。 应钧手上随意地搓捏揉着，给季昀摆弄出很多好笑的模样，嘴里还要评价道：“傻里傻气的。” “”季昀脾气好，并不想跟他计较。 待两人到了少年宫，正好赶上放学。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到远远走来的应钧，飞速奔了过来，大喊道：“阿钧哥哥！” 应钧冲他摆了摆手，他就止住了扑过来的势头，站定了，冲旁边的季昀疑惑道：“这个哥哥是谁？” “是我同学，你要叫他季昀哥哥。”应钧想伸手接过他的书包，却被韩仲躲开了。 韩仲嘻嘻笑着：“妈妈说了，自己的书包自己背。”转过头，乖乖地冲季昀叫了一声，“阿昀哥哥。” 季昀愣了愣，被应钧调笑的目光看得有些面皮发红，随即抬手轻轻抚上了韩仲的头。 两人牵着韩仲一左一右地走着，季昀问道：“小仲多大了？” 应钧正想开口时，韩仲抢答道：“六岁了！” “嗯？”季昀有些吃惊，“六岁这么高？” 应钧哈哈笑道：“小仲从小就跟着我一起打篮球，吃得又多，当然长得快。” 韩仲听着很是得意：“应阿姨说我以后会长得比阿钧哥哥还高呢！” 应钧却一个巴掌轻轻拍了下来：“小兔崽子，等你先长到我这么高再说吧。” 三人回到应钧家，刚好赶上应妈妈做的午餐，吃完后，韩仲钻进房间写起了作业，季昀就和应钧在一旁闲聊打游戏，美名其曰锻炼韩仲的心性和毅力。 但下午去了篮球场后季昀就笑不出来了。 韩仲虽然才六岁，技术却完全碾压菜鸟级别的季昀。 在韩仲又一次带球闪过季昀的阻拦后，他终于忍不住笑倒在地，冲应钧喊道：“你快教教阿昀哥哥吧！” 应钧也在一旁笑，走过去将韩仲拉起，又拍拍季昀的背，道：“你别跟小仲说我刚教了你一个上午啊。” 季昀只觉得有苦难言：“不是，小仲真的很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你是我认真书写的一笔一划” 季昀那天待到下午三四点就回去了。 出门时，应钧强制性地给他戴上了围巾，让他开学后再还。 季昀将脚蹬踩地飞快，脸半埋在围巾里，双颊被风刮地通红。天色渐渐变暗，路灯一排排亮起，季昀飞速碾过一地昏黄，身影被拉长又缩短，沿着影影绰绰的小道骑回了家。 上楼后他仍是没平复好激烈的心跳，耳边还回荡着应钧带着笑意的那句“阿昀”。 下午打完篮球时，韩仲蹬蹬蹬地跑上楼喝水去了，应钧一边用食指转着球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凑近了季昀，在他耳边叫了声“阿昀”。 季昀被他不怀好意地吹了一口气，身子都僵了，抬眼看向应钧。 那人嘴角带着笑，说：“我看刚刚小仲这样叫你，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季昀的脸偷偷红了，扭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钧在身后揽过他的肩，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季昀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此时胸腔的震动。他低笑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么容易就害羞了？脸皮比小仲还薄。” 幸好两人很快就上了电梯，进房间后又指导了会儿韩仲写作业，季昀就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季昀一直约不到应钧还围巾。应钧家似乎人口众多，年前年后亲戚间走动特别频繁，他好几次问应钧，对方不是在七大姑八大姨家，就是有叔叔伯伯的孩子来家中做客。 如此几次后他终于作罢了，准备安安心心地等开学。 这个年季昀家过得依旧冷清，只有外公外婆在除夕那天来了一趟。四人安静地地吃了顿并不是太丰盛的分岁酒，期间，外婆问了几次季昀的成绩，他都一一答了，外公偶尔插话道让他好好学数学，不要偏科，他也乖巧地应了。晚上七八点收拾完后，两位老人在客房睡下了，纪妈妈最近总是头疼，泡了会儿脚后也早早回房间睡了。 季昀帮着理了碗筷，扫了地，将屋子上上下下都整理得一尘不染后才抱起睡衣去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来直接钻进了被窝，打开房间里的小电视调到了中央台。 其实季昀觉得一个人守岁挺没意思的，但窗外的鞭炮声太过震耳欲聋，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兴致寥寥地看节目。 今年季昀没有再群发祝福了，只给了室友和几个玩得来的女生发了几句。在打开和应钧的聊天界面后，他捏着手机想了很久，一行话打出，却迟迟按不下发送的键。 他总觉得自己将心思表现地太明显。应钧是喜欢女生的，他想。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应钧的同学c好朋友c兄弟之一，每次应钧对他好，关心他，又是送药又是送围巾的时候，他总羞愧地想把头低到地里去。 他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季昀，你真卑鄙。 仗着朋友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关心，不希望打扰他却还是在心底暗暗期待。 但每次他唾弃了一番自己，打算退到安全距离外，做好了完全的建树后，应钧又轻笑着过来跟他叹道：“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于是季昀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总忍不住地沉沦，溺毙在应钧温柔的密网中。 此刻他也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他想，最后一次，今年的最后一次。 他迷迷糊糊地料想过他们两人的未来，肯定不会是一片坦途，也许路上铺满了荆棘，也许两人越走越远终究陌路，但他想着，至少这时还能再正大光明地祝他新年快乐。 应钧这次回得很快，发了一句：“谢谢，你也同乐。” 季昀将手机按在心口，酸着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季昀整个寒假深居简出，作业很早就做完了，他就把知识点又理了一遍，笔记写了几大本，书桌上贴满了小纸条。 开学后，山松有一次摸底考，季昀闷声不响地拿了班前五，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老师们也逐渐关注起了这个沉默腼腆的男生。 而出成绩的那天季昀就被室友押着去了食堂请客。他笑得无奈，但也开心，期间还问了寝室长一些有关建模的问题。 室友们都很奇怪，季昀平时的表现就是个典型的文科生，物理差得不行。在这次大放异彩之前，他拿得出手的成绩只有语文作文。他这人怎么会放了个寒假回来就转型了？ 他们不解，季昀也只是笑笑，转移话题，说好朋友快过生日了，想送他一个模型。 寝室长是个能人，十八般武艺，三百六十行都略懂点皮毛。季昀问得认真，他讲得也兴奋，语气还格外带动气氛，勾得其他人饭也不吃了，凭借着微薄的理科知识在食堂的小餐桌上来了次临时的讨论会。 一个星期过完，季昀骑车去了手工艺市场和复印店，带回来十几片薄薄的木板和图纸，钻进房间里倒腾起来。 他之前从网上找了一个中国古典建筑的工笔图，自己又下了些资料和图片，把中间的条条框框按自己的想法细化，都确定好后便把木板搬到了阳台开始做工。 秦淮誉在几天后发现季昀的手心长满了水泡，他惊悚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季昀张了张双手，说：“锯木头锯出来的。” “”秦淮誉又指着他指根处新长出来的茧问：“那这些呢？” “锯木头锯出来的。” “”秦淮誉不想管季昀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季昀手上的水泡都消了下去，秦淮誉却又惊悚地发现他的食指指腹贴了片创可贴，有一些血迹氤氲了出来，看颜色已经干了挺久了。他拽住季昀的手腕，问：“你又怎么了？” 季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被一片木屑扎到了。” “”秦淮誉要崩溃了，真的。他赶紧跑去抨击了寝室长，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带成了这个样子。 季昀虽然手上都是伤，但当他看到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古式建筑时，连眼底眉梢都带着喜悦。 他中间做废了很多块木板，于是又去了一趟市场补充原料，老板看到他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小伙子又来了啊！” 转眼就到了三月，他紧赶慢赶也有些迟了，于是放弃了一些楔形结构，将剩下没做完的改为用木材胶黏上。 他最近熟能生巧，再也没受过伤，于是秦淮誉也没逮住什么错处好批评他。只是指根处细细的老茧让他写字都有些不习惯，偶尔碰到时会有一些疼。 应钧的生日在三月三号，刚好是周五，季昀不太想邀请应钧去自己家拿礼物，况且应钧周围好友这么多，那天应该会很忙，所以他还是决定亲自将礼物给他送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你是几缕发丝的错误生长” 小小的八角亭有棱有角，四四方方，季昀不好把它塞在书包里，于是找了个合适的纸箱装起来，抱在手上就出了门。 有些地方的胶是前两天黏的，季昀昨天碰了碰，还有些轻微的松动，于是今天又补了点，再刷上了一层浅浅的清漆。 季昀抱着纸箱坐了一路的公交，晚高峰路上有些堵，本来只用半小时的路程开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季昀在出门前先问了一遍应钧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对方几分钟后回了个电话过来，声音带笑道：“怎么，你想占用我多少时间？” 季昀被耳边低低的笑撩拨地有些脸红，他含糊道：“想给你送生日礼物，你如果在家的话我就过去了？” 应钧“嗯”了一声，答应地很干脆：“你来吧，刚好能吃顿晚饭。” 季昀就换了身衣服出门了，季妈妈远远地问道：“还回来吃晚饭吗？” 季昀想了想，回道：“你先吃吧，碗筷放着等我回来洗。” 三月虽然是早春，晚风却依然强劲，江边的柳枝抽出一条条细嫩的芽，在昏黄的傍晚温温柔柔地轻拂着水面。 季昀裹紧了大衣快步走过这座石质小桥，在小区门口停下，打着哆嗦给应钧去了个电话。 应钧很快就下来了，穿了件黑色立领风衣，发上打了点摩丝，更加衬托出深邃的眉眼与饱满的额头，配上挺拔的身高和嘴角的轻笑，让人看着心猿意马。 他走近了，看到季昀怀里抱着的大纸箱，眨眨眼明知故问：“阿昀，这个纸箱是送我的吗？” 季昀对上他的眼睛，听着那句“阿昀”，感觉连耳尖都在发烫。他将手里的东西推到应钧胸前，反问道：“不然呢？” 应钧哈哈大笑：“如果这是给别人的，那我就要闹了。” 笑完，他又将捧着纸箱的两只手轻轻摇晃起来，想根据声音来判断里面是什么。 季昀眼疾手快地拦下，问道：“你要现在拆开看看吗？” 应钧笑眯眯地说了声“好”，就半蹲下来掏出钥匙在胶带上划了几下，上下一翻，几秒打开了纸箱。 最开始入眼的是一个木质八角攒尖屋顶，应钧将手伸入底部慢慢把建筑托出来，才看清全貌。底部是多层台基，细心地刻绘了砖块纹理；往上是柱体的屋身，磨地并不怎么规整，能很轻易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最上面便是三层屋顶，每层都是八角攒尖，每个角上竟然还都趴着一只粗制滥造的貔貅。 应钧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故意指着贴在貔貅身上的小纸条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季昀很是难以置信：他的钢笔字可是得过奖的，不仅不难认，笔势和走锋也格外有大家风范。他腹诽道，难道是“貔貅”的笔画太多了，应钧不认识这两个字吗？ 他认真地盯着应钧的眼睛，反倒把后者盯地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骗你的。我知道这是什么。”同时还拉过了季昀的双手。 他看到季昀纤细的指根处长了几个薄茧，指肚上还有道淡淡的割伤，看着才好了没多久。便轻微蹙起了眉，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应钧温热的手掌托着他的手背，手指还勾住了他的，让他不能轻易挣脱出来。温柔的语气和强势的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瞬间就让季昀红了脸。他想抽出手来，却被应钧握地更紧，他才说：“第一次做木工，没经验。”想了想，他还露出个笑容，冲应钧邀功似的讲道，“你看到那个斗拱结构了吗？这可是花费了我最多心血的呢。” 应钧轻轻叹一声气，放开了他，转为一手抱纸箱，一手揽上他的肩，把人往小区里带：“看到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不过，”他又说，“下次不用这么费心思的。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个明信片我都喜欢。” 季昀心头一颤，僵硬地转过头，却对上应钧促狭的笑容：“你知道我那些朋友送的什么吗？”他抬头望天，表情带着笑又似乎万分无奈，“一盒安全＼套，一个小皮＼鞭，一本全彩唔r＼18＼本子” 季昀了然，脸红了又红，想让应钧别再列举了，正好应钧也羞于开口，悻悻道：“你说这些礼物我怎么带回家？被我爸妈和我姐看到了，我的老脸往哪搁？给我一百张嘴我也说不清。” “所以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他拍了拍季昀的肩，“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季昀看着应钧眼底毫不保留的信任，心里涌上数不清的歉意，将他细细密密地缠绕束缚。 他送这个手工艺品其实是有私心的。前前后后劳作了半个多月，费心费力，将自己弄得满手伤，如今又全摊开在应钧的面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用心，能知道自己的好，最好将这个并不太精致的木质建筑放在书桌上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看到它就想起季昀，这样他就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他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应钧的一个损友，整日插科打诨，送些别出心裁又让人促狭羞躁的礼物，以一个正常的心态去祝他生日快乐，而不是恨不得在礼物的哪个角落都写上他季昀的名字。 他只能扯出一个笑容，假装开玩笑道：“你们理科班这么会玩的吗？” “嗯。”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应钧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又说道，“还是你们读文的委婉。” 季昀向应爸爸和应妈妈打过招呼后就被应钧推进了房间。应钧两手托着八角亭，眼睛还在房间角落乱瞟：“你说把这个放哪里好？” 季昀看了看被教辅书占了一半位置的书桌，才不甚甘心地指了指床头那一块空地：“这里怎么样？” 应钧眼睛转了一圈也刚好觉得这是绝佳位置，于是蹲下来把八角亭推了进去。 两人在房间又随意聊了聊，直到窗外的一排路灯“唰”地亮起，应妈妈过来敲了敲门，让他准备准备等下出门，季昀才猛然发觉自己该回去了。他问应钧：“你要去跟同学出去过生日吗？” 应钧笑道：“今天中午已经请他们去外面吃过了。晚上我姑妈在酒店订了桌，亲戚都会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讲完就看到季昀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不再逗他，善意地主动解了围：“好了，知道你不喜欢跟陌生人待在一块，不去也没事。但是礼物一定记得要给啊，只有收了你的礼物，我这个生日就算圆满过完了。” 季昀又被撩拨地微微红了耳尖，正好季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他便顺势接起，一通答应，挂断后略带歉意地说：“我要回去吃饭了。” 应钧便不做挽留，道：“我送你去车站。” 两人出了门，在炽白的路灯下走着，季昀抬头看到灯罩里几只盘绕飞旋的蛾子，颤颤巍巍地靠近发光发热的灯泡，在触碰了一瞬间后又扑棱棱地掉下来。但即使如此，它们还是绕着这唯一的光源努力地飞，让他看着有些感慨。 公交车来得很快，偏黄的近光灯从远方缓缓逼近，打在路面上让人在早春的夜里仿佛感受到了温暖，季昀却觉得这车是在和他作对。在来的路上堵了又堵，回去的时候又没等上几分钟，仿佛刻意压着他和应钧相处的时间似的。 他心里觉得遗憾，但又没法子，踏上了公交车的踏板，心里弯弯绕绕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看着应钧的眼睛极轻极快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应钧微微愣神，很快便笑了，回了句：“谢谢。” 季昀坐在公车后排，大开着窗户，让晚间的凉风灌满整个车厢，他一边冷静着躁动的心，一边仔仔细细地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应钧今年高二，十八岁，有着健壮修长的身材，帅气坚毅的面容，温柔体贴的性格。只是夏日烈阳下球场上的一个回头就会让女生红了脸庞，让季昀卸了心防。 一年的相处总是短暂的，从夏蝉持续鸣叫的九月到阳光渐渐丧失零落的十月c气温陡然跌至零下的十一月c冷风呼啸打着旋儿吹刮得面皮生疼的十二月，又到了万物复苏，桃花朵朵竞相绽放，世间一派粉红旖旎催人倦眠的三四五月，又看着窗外那棵树抽出嫩绿的新芽，叶片一日日舒展开，逐渐变大变绿变得油汪汪，然后就到了闷热躁动的六月。 他们也是在这时分别的。一年的时间，只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一次四季的轮转，对季昀来说，果然还是太短。 但这匆匆流过的十来个月还是给季昀留下了很多温暖的回忆。应钧在他生病时会给他送药，在他忘记吃晚饭时给他定外卖，当季昀考差了，又会在一旁安慰打气，冷静分析，主动提出给他补习，甚至逃掉了周六的课外辅导给自己挑选教材。即使阳光如应钧，偶尔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季昀便陪在他身边慢慢地走，应钧总是会不动声色地给他挡着那段狭长路上的穿堂风。 季昀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光影，想起一年前应钧对他说过的每句话。 他说：“你偏科有点严重，我给你补补吧。” “记得每天写一页，我定期检查。” “怎么看着心情不好，是考差了吗？” “我比你大了半年，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哥哥？” “不吃晚饭怎么行？我给你订一份？” “你这样不讲话我很担心。抬头看看我？嗯？” 季昀记得应钧讲这些话时的每个场景，每个表情。他脑海里又飘飘忽忽地想起应钧很久以前经过他位置时会摸摸他的头，下雨天会把伞面往他那边倾，晚自习熄灯后还在教室点着台灯教他题目，两人分一只耳机逛操场，他站在看台半米的台阶上对着他伸出手，老旧的路灯闪着明明灭灭的光，他将手覆上去，只能感觉到应钧干燥温暖的掌心，灯起，便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仿佛整个夜幕整片星空都不抵他双眼倒影里一个小小的季昀。 他这么好，让季昀理所当然地深陷进去，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季昀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微微湿了眼眶。明明才跟应钧认识了五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却像已经喜欢了应钧很久很久。季昀心中又苦又涩，仿佛正体会着世间最需艰苦跋涉的磨难。他从平原走到山川，从绿荫袅袅走到白雪皑皑，看遍了沿途逐渐荒凉的风景，也体会着几千米高原处缺氧的痛苦，却仍是抓着一根稻草不肯放弃。 恍惚间，季昀突然从心底升起一个近乎绝望的念头——其实更接近于直觉。他觉得，明年的生日，自己可能不能给应钧过了。 没有任何理由，更像是空穴来风，却让季昀偏执地信着。 他看着窗外乌黑的夜空，只觉得愁云惨淡，连月光的清辉都不能投下一点。 他额头抵着玻璃，公车恰好经过一段极抖的路，上方的吊环互相碰撞着发出声响，他的头也在窗户上磕碰了好几下，但季昀没有丝毫反应，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半晌，他才极轻极轻地开口了，却又被几排玻璃簌簌震动的声音压盖住。 他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你是隔着落地窗的翅膀” 秦淮誉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看到季昀的手上总算没有新伤了，心里特别满意，又凑过去带着心照不宣的微笑问道：“礼物送出去啦？” 季昀笑着点点头，似乎挺高兴的。 秦淮誉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寝室长，夸赞他教子有方。季昀在后方听得哭笑不得。 应钧的生日一过，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了。季昀之前做八角亭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时间，这会儿要挑灯夜读奋力追赶。 时间过得很快，山松中学在高二下册时课程便渐渐多了起来，难度逐渐加大，作业压得学生们喘不过气，考试一天接着一天，高强度的学习让季昀每天都觉得头晕眼花。晚上沾到枕头时，似乎不是慢慢入睡的，而是一下晕厥了过去，等五六点晨曦的微光刚扫过窗台时，又警觉地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揉揉愈发沉重的脑袋，默不作声地开始又一天的学习。 他只能在人声嘈杂的食堂，学校超市，或是拥挤的楼梯间碰见应钧。对方有时能看到他，有时又没看到，偏过头跟身旁的同学小声讲着话。 季昀在应钧跟他视线相对时笑着向对方打招呼，又在应钧没看到他时默默跟在他身后。时间久了，他心里竟然有种格外安宁的感觉。 三月份很快就过去了，气温渐渐回升，班上女生们把校服里内搭的羊绒改为了薄薄的线衫，过了几个星期又不知不觉变为了白衬衫。午间时太阳暖暖地照进来，和煦的春风吹得窗帘翻飞不停，女孩们鼻尖沁出一层薄汗，便脱了外套，将衬衫的袖扣解了，再松松地挽到小臂上方，又咬着笔盖继续做起了题目。教室里只余下笔尖掠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小声的交谈。 温城是一座湿润的小城。三面环山，只有一道逼仄的口斜斜地开向海洋。无数涓涓细流从山谷间涌出，渐渐汇成了温城的母亲河——瑞河。瑞河从上游滚落，奔腾过一段又一段低洼，也拐过几个不小的弯，最后变得深沉内敛，携着细沙汇入大海，积淀成现在的海口三角洲。每当东南季风开始强盛地刮开冬天的阴冷，带来连绵的春雨时，季昀站在风来的方向，总能嗅出不远处咸腥的海水味。 因为临海的缘故，温城的四五月总是潮湿温暖的。早上起床时能看到窗户外糊了一层水珠，室内雾蒙蒙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一划就擦出一道水痕。水滴在指尖越积越大，倏地一下滚落，留下一道飞速急下的痕迹，从这条窄窄的缝中往外望，能看到楼下老树新抽出的枝芽。 季昀每天往返于教室c寝室和食堂，在又连下了一整夜的雨后惊奇地发现教学楼外的海棠树结出了一丛丛花苞，粉嫩嫩的簇拥着，将放未放，在枝头随意地伸展向天空，令人紧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山松中学的考试节奏崩得很紧，像一把拉至满月的弓弦。开学后接踵而来第一次月考c周考c随堂考c高三仿真模拟考和期中考，仿佛无休止的打擂，使得学生苦不堪言。季昀在天气回暖后找了处偏僻人少的角落，每天五点半起床，打包一份早饭边走边吃，到了地方便打开书包坐在还凝着露水的石阶上，捧起一本书小声背着。 山松中学被群山围抱，凌晨的气温还带着一点冷冽。季昀背着书时，距离他脚尖不远处蹲伏着一只灰羽的幼鸟，时而歪头打量季昀，时而蹦蹦跳跳去啄地上掉的面包屑。季昀就这样每天带着半袋面包，跟一只胆大的小灰鸟相处了很久的时间。 气温渐渐闷热，天亮地也越来越早。季昀脱了外套塞进包里，照样洒下一地面包屑，边背着书边等着小灰鸟来啄食。 不多时，那一蹦一跳的身影果然出现了，季昀安心地小声念着知识要点，却在偶尔抬眼时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色彩。他定眼细看，忽然发现小灰鸟的尾羽处多了几缕明亮的蓝。季昀心中感动，觉得养了挺久的鸟儿终于长大了。但虽然小灰鸟经常大着胆子来啄季昀的鞋带，却并不会亲近人。好几次季昀伸出手去，都被它挥了一翅膀，扑棱棱地飞开。 季昀只能无奈地笑，说一声：“养不熟的小东西。” 又过了半月，小灰鸟全身的毛都长成了神气的宝蓝色，啾啾啾的鸣叫也越发的响亮，但季昀再也没有见过它。 彼时已经进入了初夏，季昀知道所有鸟儿在这个季节都是要兴高采烈站在枝头歌唱的，迎着夏风和暖阳，毫无保留地一展它美妙的歌喉。季昀对一切都释然地很快，他也再没带过面包去背书。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很快就来了，山松中学作为考场必然要清场，于是给高一高二都放了一天半的假。季昀他们班在走前将教室搬空到了实验楼。文科班家当比较多，各种地理图册和复习用书叠了有一层高，季昀来来回回了三趟才全部搬完。 但班里的女生们资料更多，自己一个人搬肯定是有些辛苦的。于是几个男生商量了一下，帮她们从楼下超市借了个小推车，让女生们将自己装的满满当当的纸箱放上去，再由男生们一齐拉去实验楼。 寝室长一边拉着推车一边跟走在一旁的芊芊套近乎：“等周末过完，高三考完了，你在自习室等等我，我帮你把书搬回去不麻烦不麻烦的，帮你我乐意。嘿嘿。” 季昀听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等几人轮番拉着车走过转角时，季昀一抬眼就看到应钧双手抱着一叠书，层层叠叠垒起来都已经堆到了胸口。 应钧身边跟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短头发，大眼睛，看着好像有些怕生。看到季昀望过来时，怯怯地低下了头，一只手还抓紧了应钧的衣角，活脱脱一副娇羞的模样。 季昀只感觉太阳穴边的血管突突突直跳。应钧被身边的小动作引得看向了这边，理所当然目睹了几人一车再加上三大箱书籍的惊人场面，不由得笑了，挑高一边眉毛冲季昀打招呼：“你们拉车呢？” 季昀很勉强地维持住笑容，不似以往热络地回了句：“对啊”，便转过头轻轻和寝室长说了句：“我来吧。” 应钧捧着书看季昀在自己身前快速闪进教室，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身旁的女生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抬起脸小声问道：“重不重呀？谢谢你帮我搬书啦，分一点我自己拿吧。” 应钧收回了目光，委婉拒绝道：“不重。” 两人走下楼梯，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季昀才慢慢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秦淮誉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便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轻笑着问道：“一起吃晚饭吗？难得放假。” 寝室长也放完书出了门，手上还推着板车，边擦汗边说：“吃晚饭啊？我能邀请下芊芊吗？” “”两人都有些无语，秦淮誉带着揶揄的目光看向他，说：“你能把人请过来当然就可以啊。” 寝室长二话不说，将板车推到季昀手里，快速交待他去还给楼下超市，便重新进了教室直奔余芊芊。 季昀被他的直来直往逗得阴云都消散了不少，便无奈地摇摇头，跟秦淮誉一起抬着车走下了楼梯。 芊芊果然受不住寝室长的软磨硬泡，答应了邀约，还拖上了自己的好友，于是两人聚餐变为了五人聚会。找到位置坐定后，季昀和秦淮誉去拿来了食材，寝室长连屁股都没挨上凳子，殷勤地为女生们烤着肉。鉴于此人已经被美色迷了心智，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于是另外四人都格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余芊芊的好友性格特别活泼，能讲爱闹的，跟余芊芊聊天的时候逗得她咯咯直笑。寝室长竖着耳朵听得身心荡漾，一个手抖便将孜然粉撒多了。 两个女生边吃边聊，余芊芊的好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睁着眼睛问她：“我们原来班那个李慧慧你还记得吗？” 余芊芊点点头，好友继续道：“她现在在八班呢。八班的班长——应钧，你听过的吧？” 季昀和秦淮誉伸筷子的动作都顿住了，秦淮誉默不作声地将筷子放下，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季昀则装作漫不经心地支着耳朵听她们讲话。 女生朝余芊芊挤眉弄眼道：“听说李慧慧那个啥，在追他们班班长。只是不太明显，应钧估计还没看出来呢。” 余芊芊好奇道：“不太明显？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生又说：“他们班的小蕾跟我说的。听说李慧慧站在应钧身前就脸红，去食堂的路上都要跟着他，排队打饭还要排在一个队伍里呢。” 余芊芊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下得有些武断：“也不一定吧？我记得高一跟她一个班时，她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估计脸皮挺薄的，红一下脸没什么吧？” 女生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接下来就是我要讲的关键啦！她在三月份——应该是三月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班班长生日的时候送了一条手工做的手链。那条手链呢，据说是情侣款，小蕾看见她偶尔有戴过一样的。” 余芊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有没有可能是她把自己的手链摘下来送给应钧了？” 女生露出一副坏笑：“当然不可能啦。因为小蕾是最近才看到的，离应钧生日都过了两个月了。” 芊芊睁大了眼睛，在吊灯的映衬下显得特别乌黑有神，看得寝室长又是一个神思恍惚。她说：“真的吗？我看她高一时好像挺孤僻的，刘海这么长盖住眼睛，”还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呢，把镜框都盖住了。其实啊，我们寝室当时都有点怕她，小七有次心血来潮去找她聊天，结果回来后都快哭了。我们问她，她说，李慧慧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特吓人。” 女生哈哈大笑：“所以小蕾刚开始跟我讲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后来特意拉着我去他们班围观了一次，我这才确定了。李慧慧拿着张试卷去问应钧问题的时候，那个脸红的呦！八班班长还看不出来这才是有鬼了！” 余芊芊表情有些神往，羡慕道：“有喜欢的人真好啊，尤其他们班长的成绩还这么好。据说本来是去重点班的吧？被刷下来有点可惜了。不过如果她告白成功的话，就可以跟着学霸一起学习了，晚自习熄灯后还可以在座位上点一盏小台灯讲题，多好！” 寝室长听到这时，刚好一滴油炸裂开，烫的他往后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秦淮誉给他递过一张纸巾，嘲笑道：“让你偷听别人聊天。” 寝室长嘿嘿一笑，神情却有些失落。秦淮誉看向一边坐着不说话的季昀，夹了一片肉放在他碟里，轻声说：“多吃点。” 季昀抬起头对他道了谢，便将肉夹起，沾了沾酱料，吞了下去。他听着两个女生对李慧慧的描述，再对着今天下午短暂的一瞥，几乎能勾勒出这个人的样貌。 身材小巧，一头短发，眼睛其实挺大，乌黑乌黑的，只是瞳仁占得部分太多，才会让人看着有种瘆得慌的感觉。今天他看李慧慧时，对方并没有戴着拇指粗的黑镜框。听余芊芊好友的意思应该是她换上了隐形。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人，便想努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季昀很理解。他也曾想使尽全身解数,只希望应钧的目光能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如果他是一棵树，那他也该为应钧春开花，夏乘凉，秋结果，冬天小心翼翼地为他兜住满枝的细雪，再在他走远后扑簌簌落下一些，像极了他那些从眼中不经意透出的爱慕。 一段晚饭吃到了七点多，两个女生的谈话也已经接近尾声，五人便付了款拎上外套出了门。芊芊跟好友家离得近，便婉拒了寝室长想护送的好意。在车站分别时，寝室长还依依不舍地叮嘱道：“周日等我帮你搬书啊。” 季昀听得只想笑，跟他们一一道别后也踏上了公交。 洗漱一番，又在桌前做了几张试卷，季昀的思绪忍不住飘远。他知道应钧相貌好，成绩也不错，性格还特别的温柔体贴，似乎生来就是要受到周边所有人的喜爱的。他也知道有很多人都默默喜欢着他，就像他一样，他还知道在叶木木之后应钧总会喜欢上某个女生的。只是季昀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早。 他回想着应钧今天帮李慧慧搬书的场景。虽然应钧对每个女生都有求必应，将她们照顾到最好，但季昀还是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到一些不一样来。 他觉得余芊芊和另一个女生的谈话其实是有点错误的。应钧不是没感受到李慧慧对他的喜欢，而是察觉到了，所以想珍而重之地将她放在心上。季昀摇摇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甚乐趣。他的心好像裂了道口子，汹涌地往外流着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扭过头，看到了在房间角落堆着的一些边角木料，是上次给应钧做八角亭留下的。他本来还想着将这些拼拼凑凑能再做出个小玩意儿，现在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丢掉吧，全都丢了，明天就丢。 他又照着上课摘抄的笔记重新誊写了一遍，才关了灯躺到床上。季昀入睡得很快，一副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但他其实只是想快些做个好梦。 梦里有花有鸟，有色彩斑斓的世界，梦里的应钧仍然是那个在黑夜路灯下冲他微笑的少年，好看的眼睛里装的全是他，叫季昀傻愣愣地想不顾一切贴上去，将一颗心悉数奉上。 季昀睡得很甜，脸蛋难得有些红扑扑的，连早晨的阳光都不忍打在他身上，只堪堪照亮了他从被角里伸出的脚踝。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黑发垂在枕头上，看着软软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像个掉落世间的天使。 却没有人愿意将他捡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