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唐》 正文 0001 他已故去 冷。 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他努力睁了两次，仍没能睁开眼。 “感觉怎么样？” 脑海里飘进来了一个声音，他本能地转头c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一盆凉水对着头就浇了过来。 水滴顺着头发丝滑落进了眼睛，他眨了好几下才勉强可以视物。 面前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对方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啐了一口，血丝顺着嘴角滑了下来。 “你看起来像条狗。”男子嘴角微微上扬。 “很得意？”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不呢？”对方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歪头看着他。 “为了什么而得意？”他冷笑道，“贩毒很光荣？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毒品的存在而妻离子散么？！” “又来了我真是对你们华国的缉毒警喜欢不起来，骨头硬还啰嗦；打不垮你们，说也说不过”男子的食指戳了一下他面前的空气，用生硬的华语说，“我都讲过很多次了，我只是负责提供技术。” “再说了，那些染上毒瘾的人都是被他们自己打入地狱的。”男子耸耸肩，补充道，“戒毒所现在满世界都是，如果意志坚定，绝不会变成那种样子。” 他冷笑：“呵” “我没说错啊，毒品虽然有致人上瘾的缺点，但止痛效果非同一般。”男子摊手，“乱吃药把自己毒死了，怪罪制造药品的人就说不过去了吧？” “你的歪理还真多。”他瞥了男子一眼，“那你自甘堕落为毒枭的同谋，怎么还有脸怨天尤人？” “我可不是自愿堕落的，再说了，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堕落啊？他们赞助我去研究的经费，我才能继续我的实验。”男子嘴角平抽了下，说，“为了感谢他们提供的援助，我帮他们提供技术。你们华国不是有一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你这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而祸害社会！”他剜了男子一眼，说，“别侮辱我们先贤！” “好吧好吧，随便你怎么说。”男子妥协道，“可我没危害社会啊，我当初为生命科学方面贡献过那么多珍贵的试验资料，得到的是什么？” “我的太太和女儿为了我的国家而牺牲，可我的国家是怎么对待我的？”男子冷笑，“说我是反社会性人格，把我抓进神经病院，还强行中断了我的研究” “把自己老婆和孩子当成实验品，你不是反社会性人格谁是？”他蹙眉，“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国家而牺牲？” “在探究科学的道路上，每一个牺牲者都是英雄。”男子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神圣和虔诚，“换句话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成为英雄c都应该为探究科学而牺牲！” “我觉得你的国家虽然不是很发达，但最起码价值观是正常的，”他的嘴角抽了下，连带着眉毛也抖了下，“只不过你这样的应该判死刑。” “也许吧。”男子没有反驳c而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操作台旁，拿起来了一个试管架折了回来，试管架上有四根试管，分别装有不同颜色的液体，“不过很可惜，你没有机会等到这一天了。”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男子把试管架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来支一次性注射器，撕掉包装c挨个从试管里面吸取了一些液体，“我听说你之前是法医。” 他瞳仁骤然紧缩，接着神色恢复如常。 “某个偏执的病人家属坚持认为你的尸检报告有问题，于是买通了外卖食品下毒。”男子把注射器里面的空气挤出来，打量着注射器，“结果你妹妹在你回来之前先吃了外卖，毒发身亡。” “闭嘴！”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握成拳抡了过去，可并没能挥到男子脸上c而是在他面前一厘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我听说你是个孤儿，一直和这个妹妹相依为命。”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还拍了拍他手腕处紧绷着的锁链，“你妹妹死了之后，你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于是你申请做了一名缉毒警。” “我叫你闭嘴”他的声音极度沙哑c听起来就像相互摩擦的老树皮，他垂着眼睑，声音越来越小，“别再说了” “你看，你本来是为死者昭雪，可是家属却认为你提供了不公正的证明。”男子把注射器斜举着，“你所谓的坚持害死了你的妹妹，你还觉得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吗？” 他微微垂头，发丝顺势滑落了下来c遮住了他半张脸。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正义，可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反哺过你？”男子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盯着自己的眼睛，“我在你的眼中只看到了懦弱，以及无能为力。” “你c到c底c想c说c什c么！”他瞪着男子，一字一顿地说。 “没什么，只是想激怒你罢了。”男子把装满了紫色液体的注射器猛地扎在他的脖颈上，迅速挤出里面的液体又快速抽离注射器，“要不要试一下我新研制的致幻剂，可以让你彻底忘记烦恼哦！” “你”他想要再说些什么，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摁住注射孔，可是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c身上登时青筋暴起，每一寸皮肤都传来了灼烧感。 像是有人要强行分离他的血肉和骨骼，每一丝神经都承受不住撕裂的疼痛c集体叫嚣了起来。 “哎呀呀，剂量好像弄错了。”男子摊手，脸上丝毫没有愧疚感，“不过你确实很厉害，这么重的剂量居然还能撑得住不哭出来。” 他根本听不清男子说了什么，疼痛已经顺着神经占领了大脑，每一寸肌肉抽搐了起来；视线逐渐地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强迫自己集中意识，可是意识还是崩盘了。 他还没来得及呼喊，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呵，只有这点儿程度么？”男子看他忽然停止了挣扎，踹了他一脚，讥笑道，“你还真不配称为英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2 倒霉孩子 皓月当空，迎面扑来的风有些清冷，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桂花香。 “姐姐，郎君这是怎么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看着旁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女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挪动过了呢。” “莫要多舌，”女子下意识地看着她指代的方向，接着把目光收回来c低声轻斥道，“主子们的心思岂是我等婢子能肆意揣测的？” “唯”小女孩一哆嗦，立刻低眉顺眼道。 “好了，你下去吧。”女子轻叹了口气，“你刚入这深宫，凡事皆要谨言慎行，该说的c不说的，一定要掂量掂量。” “谢姐姐教诲。”小女孩屈身行礼，倒退着走了两步c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她离开，女子把目光挪到了窗前。 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正盘腿坐在软塌上，他面朝窗外c肥大的长袍被风鼓成了箜篌的形状，看起来身形单薄。 她也很困惑，原本姚疾医说回天乏术，但是下午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全然不识任何人，不仅如此，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郎君。”她走过去行礼道，“夜深了，且先安歇吧！” 李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明亮，看起来完全没经过工业化污染，不知不觉间，他居然盯着月亮干坐了一个时辰。 胳膊抽疼了一下，他抬起右胳膊c把袖子撩上去，露出来的胳膊内侧包着厚厚的棉布条，隐约还能看到些血迹。 据怜儿讲，李涺得了一个特别喜欢的花瓶，日夜都要摆在身侧才肯入睡；结果昨天夜里，他翻身把那个花瓶碰倒了，倒了的花瓶不知道怎么就碎成了一地残渣。 唐朝没有床，人都睡在软塌上，软塌就是现世岛国还在睡的被褥，那才有多高？ 李涺正在睡梦中，自然是浑然不觉，而且这娃儿睡相好像不怎么好。 怜儿讲这个事情的时候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嫌弃，但是李琚也能想到他的睡姿有多丑 熟睡的李涺翻了个身，胳膊正好甩到了溅在卧铺上的残渣上。 只是甩上去自然不会造成太大的创伤，但是他睡相不好，继续在玻璃碎片上翻滚c跳跃c不停歇。 好巧不巧，一个瓶底儿和瓶身连接地方的3d碎渣扎破了他的动脉；所幸是伤口不大，不幸是发生在夜里。 等到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李涺已经失血过多休克了。 唐朝的医术虽然相对于之前的朝代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毕竟和后世的现代医学没法儿比。 医生看到伤口镶着残片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大力出奇迹c硬生生地把碎片薅了出来薅了出来了了出来出来来 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缝合伤口，还对伤口造成了二次重创。 最致命的是唐朝医生根本就不会有要输血的意识——当然也没有条件，只是一味地止血，可怜的娃儿最终从“失血性休克”变成了“失血过多死亡”。 只有十岁的倒霉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挂掉了。 李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不停地冲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大叔作揖。 — 眼前一片混沌，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脑海里好像被掏空了c空空如也。 四肢百骸一起酸胀起来，可是他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唔” 稍微适应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疼痛的根源。 他的胳膊上包着一块厚厚的棉布，那块棉布已经渗出了些许血渍；白色的棉布上点缀着鲜红，居然有几分好看。 下一秒，他忍不住皱眉，那个位置是尺动脉；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查看，血渍顿时深了两分。 血居然还在往外渗？！ 李琚快要气死了，哪儿来的庸医，这么大伤口不做止血处理也不缝合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难怪他感觉虚弱得要死，失血量明显已经超过了临界点，能活着都已经算得上医学奇迹了。 原来临近死亡是这种感觉 李琚费尽全身力气把棉布上面系着的布条扯开，用牙咬着布条的一段c把它死死地缠在伤口上方。 动脉近心端，静脉远心端。 他费力地缠好之后，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裁剪考究的古装，和电视剧里影楼风的浮夸道具服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似乎要用目光在他身上烫出些洞。 李琚有点儿懵，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刻拿了一根绳子和干净的麻布上前c把伤重新口扎好。 他顺从地让老者扎上绳子，这才开始梳理乱糟糟的思绪。 周围都是古装难不成他在漫展上晕倒了？ 也不是啊，如果是逛漫展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李琚想了半天，脑海里依旧空空如也。 这时，吃瓜群众当中的一个中年发福大叔开口：“涺儿，可有好些了？” 他穿了一身明黄色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他说的不是普通话，但奇怪的是李琚可以听懂。 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出任务c潜伏多日却在关键时刻被叛变的线人拆穿，最终沦为阶下囚。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可是这古风古韵的房间c精美绝伦的装潢，怎么看也不是囚困他的那个地牢。 “儿啊，你阿爷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呢？”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李琚的思绪，他偏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脸关切地走上前，心疼地摩挲着他的脸，“我的儿啊，你感觉怎么样？” 她穿着杏白色刺绣的对襟短襦配淡橘色团花长裙，胸前浅粉色的系带打成了兔耳结，肩上和裙子几乎同色的绣花披帛遮住了半个肩膀，另一边则松垮垮地搭在胳膊上。 她的头发梳成了高高的蝉髻，上面装点了繁复的发饰，只是随着她走动c有些松动的发簪看起来摇摇欲坠。 “阿爷？”李琚反问，说完发现自己和他们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敢问娘子，今天是何许年月？” 他话音刚落，那个女子的手一僵c差点儿一个踉跄跌倒；她向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脸上满是凄楚地看向中年大叔，声音哽咽：“阿郎涺涺儿他” “你不识得她是谁？！”中年大叔一脸错愕，“那你可还识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3 玄宗八子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我都没见过你。李琚腹诽，但表面工作还得做过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姚疾医，这是何故？”大叔立刻把目光转向旁边的白发老者，“先是说已经无力回结果却醒了过来。” “可是醒来之后，却全然不识任何人！”大叔声音大了八度，目光凌厉。 “陛c陛下”姚疾医被他这一嗓门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拱手道c声音越来越小，“老奴也不知是何故” “但是！老奴倒是听过类似的病例！”看到中年大叔顿时脸色铁青，姚疾医忙改口，“由于血气亏损，导致精气不足；精气不足，导致神气不振。郎君这恐怕是精神失调，因而才会出现这种辨识不明的情况。” 大叔一脸不相信，可是什么都没说。 “稍微调养两日，便可复原”姚疾医偷瞄了玄宗一眼，颤巍巍地补充道。 李琚看着他俩一来一去，眨巴了下眼，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他好像穿越了 周围全是圆领袍和襦裙，他来到的显然是唐朝。 而且，唐朝开始规定黄色只能作为皇家的专属颜色，皇帝穿明黄色c皇子穿淡黄色；再加上刚刚那个白发老者叫他“陛下”，李琚用膝盖想也猜得出来中年大叔就是当朝皇帝。 因为陛下和殿下都是专属称谓，前者只有皇帝可以用，后者只有皇后c皇子以及诸侯王才可以用。 他刚刚说“吾儿”，那是不是说，自己是他儿子？ 刚刚那个大叔叫自己“琚儿” 李琚皱眉，试探地问：“我叫李琚？” “”少妇蹙眉，没有说话。 “嗯。”倒是皇帝大叔说话了，“你是光王李涺，朕的第八子。” 第八子光王李琚（涺）。 李琚难以置信，以至于眼睛都成了“大小眼”。 那不就是和皇太子李瑛c鄂王李瑶一起被杀了的“倒霉三人组”（三庶人）吗？ 那面前这个中年大叔就是唐玄宗咯？ “姚爱卿，不识得其他人还说得过去”玄宗打量着李琚，又把目光对准了白发老者，语气里没有了兴师问罪的意思，“为何连自己都不识得了？” “呃”姚疾医被问懵了，又一拱手，“这个老奴还得观察一下，才可下定论。” “观察一下。”玄宗的话里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姚疾医不敢抬头，抖得更厉害了。 “阿爷。”李琚最看不过欺负老弱病残的人，开口道，“儿只是血气亏损太多c有些神智不清醒罢了。您莫要惩罚姚疾医！” “朕怎么会惩罚他呢？”玄宗忽然笑了，连带着幞头上的软脚也跟着抖了抖，“若非姚爱卿针灸为你续命，也许今早儿你就” “阿郎，莫要说那些话了。”少妇用罗帕抹了抹眼泪，“妾身听着都心慌得紧” “嗯，不说了。”玄宗应声，伸手揽着少妇的肩膀，“涺儿，你好好休息吧。” — “郎君？”见他没有反应，女子又唤了一声。 “怜儿你是叫怜儿哈？”李琚回神，问；他有些脸盲，他也不确定自己记得对不对。 “唯，婢宫名怜儿。”女子低眉顺眼的说，肩上忽然一沉，她一个中心不稳c跪倒在了软榻上。 “那我问你哈，你相信人死了可以复生吗？”他拍了拍怜儿的肩膀c示意她坐在软榻上，“就是那种突然死了c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活了过来。” “婢愚钝，不太理解郎君的意思”怜儿调整了一下姿势c正坐，秀眉微蹙c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就是”他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你听说过封神榜吗？就是哪吒那种感觉。” “封神榜？”怜儿眨了眨眼，越听越迷糊。 “呃”他忽然忘了，封神榜是明朝的小说家许仲琳撰写的，“那我给你大题讲一下吧，哪吒他是个熊孩子，他把东海龙王的三儿子打死了，老龙王不愿意了c非让他偿命，于是水淹陈塘关。” “哪吒他老爹托塔李天王为了息事宁人，也有说是哪吒为了不让他老爹为难，总而言之，哪吒就自杀了。”他手舞足蹈的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讲的这个故事多么语无伦次，“但是哪吒有一个仙人师傅名叫太乙真人，他师傅觉得哪吒死得实在太可怜了，于是用莲花为他重塑肉身，把他复活了。” 他一脸期盼的看着怜儿，然而怜儿一头雾水，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郎君婢还是不太明白。”怜儿微微低着头，偷偷打量着他。 “算了，估计你也不明白。”他叹了口气，别说怜儿一个古人了，他一个现代人都不能接受。 人真的有灵魂吗？ 但是灵魂不就是意识和思想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实体化并且发生转移呢？ 这让他感觉只是一个容器，仿佛可以随时被舍弃。 其实，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还是人真的可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到过去。 那么多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还不乱套了啊？！ “郎君”怜儿看他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挤眉弄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c眼球仿佛要挣脱眼睑掉落出来。 她怎么感觉李涺变了个人似的？ 她做他的贴身侍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向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表情c肢体动作都很少。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冷血的人，相反，八皇子一向温柔沉稳c温润如玉。 “对了，李瑶呢？”李琚忽然停下来，偏头问怜儿道。 既然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唐朝，自然应该报团取暖，无论怎么想，和李瑛c李瑶在一起都是最保险的。 要知道三个人是被李林甫和武惠妃联合陷害的，三个人合伙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好的多。 既然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那就绝对不能再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死去。 “李瑶是哪位郎君？”怜儿有点儿懵，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4 蟾蜍香炉 “就是我五哥鄂王啊？”李琚一滞，他没想到怜儿居然不知道李瑶是谁。 “郎君说笑了，鄂王殿下的名讳并非郎君刚刚所说，诸位皇子皆是水字旁的名。”怜儿在李琚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涓”，“实则是这个字。” “李涓？”李琚下意识的念了出来，怜儿顿时慌神c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婢失礼了！”她接着又把手挪开，低头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郎君，在这深宫之中不能直呼皇子的名，郎君应该称一声‘阿兄’才是。” “若是有心人听去，恐徒生事端。”怜儿轻叹了口气，补充道，“即使是平民百姓家中，也是不能直呼兄长的名的。” “呃”李琚没想到在唐朝的时候，当弟弟的居然不可以直呼哥哥的名字。 现世的时候，他妹妹可是天天把“李琚”挂在嘴上呢！ 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最起码的礼节都忘记了。怜儿暗自想，血气亏损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 “郎君，更深露重。”怜儿站起来把支楞着窗户的棍子拿下来c把窗户关上，“您现在神志不清，理应早些歇息才是。” “嗯。”李琚应声，他忽然发现自己想要在这个朝代活下来，需要适应和学习很多的东西，也不急于一时。 顺从地让怜儿把软榻挪回它应该在的位置，李琚乖乖地躺到了上面；他翻身侧卧，看着她慢慢的踱着步向外走去，不禁开口。 “怜儿，明早我能去上早朝吗？” “回郎君的话，圣人说了。”怜儿转身，屈膝行礼，“郎君现在有恙在身，早朝可免。” “我没事儿，明天让我去吧！”李琚立刻说道，他总感觉自己明天不去上朝，会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再说了，人都有好奇心。 他非常想看一下古代上朝是什么样子。 “可是”怜儿一时语塞，“圣人留有口谕” “到时候你就把锅甩给我。”李琚不以为然，他才不相信玄宗真的会责怪他这么“勤劳”的儿子，“如果真的被训斥，你就说你摁不住我。” “唯”怜儿蹙眉，还是行礼应声。 “好的嘛！”李琚立刻笑得跟花儿一样，他翻身改成平卧，接着又偏头看着怜儿，“对了，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用这么客气，像平常一样对我就好！” “！”怜儿一怔，“回郎君，怜儿素来都是如此对待郎君的啊” “”李琚无言以对，也是，跟封建统治下的人说平等怎么看都有点儿天方夜谭。 封建等级制度森严，他还是不要犯众怒的好，毕竟“穿越前辈”王莽已经给出了一个套失败的方案。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全自己的小命，虽然这么说有点儿怂，但是在他没有之前足够的势力保全自己之前，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好。 “好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李琚打了个哈欠，冲怜儿拜拜手c闭上了眼睛，平稳的呼吸声接着响了起来。 “唯。”怜儿轻声应道，低头退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假寐的李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刚掰着脚踝准备盘腿，接着站起来像刚才怜儿一样正坐。 “脚脖子好酸”李琚坐了最多有两分钟，接着身子一歪c倒在了软榻上，他翻着白眼，夸张地喘着粗气，“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 初秋的清晨，风已有些凉。 早枯的叶已经开始凋零，黄色秋菊也开始变得焦糊。 天刚蒙蒙亮，空旷的大明宫里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鼓声，鼓声相当的有节奏，几乎是五个鼓点为一拍，反复了好几遍。 李琚迷迷糊糊睁开眼，鼓声吵醒了他。 头顶上渐渐清晰的并不是天花板，而是一顶锦幛；绛紫色的细腻锦缎上用金线绣着遨游天际的凤鸟，簇拥在凤鸟周围的祥云则由银线绣成。 他把门帘剥开，拽过旁边的麻花绳系上，麻花绳由三色锦带编织而成，下端还坠有足有他掌心大小的流苏。 李琚并不是很习惯他现在的这双小手，用起来相当生疏c系个带子都费劲。 他叹了口气，爬起来走到旁边的案几旁坐下，拿起来上面的一本书翻了翻。 里面的字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李琚把书反过来，看清书名的时候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书名他也不认识。 第一个字隐约像是个“中”，第二个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那是个什么字。 唐朝不是使用楷体的么？ 为什么李涺看的是篆体书？ 他把这本书放在一边，又拿起了一本书，是一本论语。 他把书卷成卷儿，像电视上一样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李琚把卷成卷的书反过来，接着一脸懵，“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 拖着长音，总算是磕磕绊绊的念了下来。 没有现代的标点符号，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读。 虽然每个句子后面都跟着一些类似标点符号的小符号，但是只在一句话结束的时候有；句子中间需要停顿的地方隐约能看出有特意空出的地方，但是不注意的话，还是很容易遗漏。 他看了不一会儿就两眼冒金星c头疼不已，可头疼并不是因为看书。 鼻子里忽然钻进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闻起来就像是祭祀用的熏香，而他生平最讨厌这种味道。 他扫视了整个房间，案几旁的角落里只正在吞云吐雾的蟾蜍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嘴里衔着一个铜球，里面有一些正在燃烧的颗粒物。 他弯腰把蟾蜍捡起来，奇特的香味瞬间浓烈。 “这应该是只香炉吧？”李琚把它举过头顶仔细查看了一番，忽然看到下面写了什么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5 兰花玉簪 “吾乃天命所归。”李琚蹭了蹭炉底的灰，勉强认了出来。 下一秒，他的手一松c香炉在地上“咕噜”转了两圈，撞到了案几腿上。 什么情况？！ 李琚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没有哪个傻孩子会把这么危险的想法表现出来，就算李涺真的有称帝的心，那他为人肯定十分谨慎c绝对不会留下把柄，当然也不可能让人专门在香炉底下刻这么一行字。 一方面宫中制造器皿的工匠都是一起的，人多眼杂c难免走漏风声，另一方面，寝宫里的侍者时常会对这些东西进行清理。 要是有一个嘴不严的传出去，李涺就甭想活命了。 李琚一个从来没在深宫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如果老皇帝还在世，无论是多么宠爱的儿子，只要表现出一丝丝对皇位的渴望，那他基本就可以和自己的小命say g一一dbye了。 就算老皇帝没有痛下杀手，那些亲如手足的兄弟们也会拔刀相向。 权利的诱惑是无限大的，不仅意味着金钱美女，还意味着地位。 李琚非常清楚这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不然他也不会被队友出卖。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生存之路会有多艰难，自古无情总是帝王家，必须想办法培养一支自卫队。 他边思索边走到案几旁盘腿而坐下，案几上散发着昏黄烛光的鎏金琉璃盏让他有些恍神。 他一直以为战国水晶杯是穿越的产物，看到这个琉璃盏之后，他瞬间不觉得了。 这个琉璃盏的通透度虽然和后世的玻璃没法儿比，但也算是“晶莹剔透”——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蜡烛。 仙鹤的镂空图案点缀在灯盏上方，两只仙鹤曲项向天歌；它俩的一双大长腿交叠在身前c双翼用力向后展开，似乎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仙鹤旁边点缀着祥云，上面还镀了一层金粉，在烛光的映照下，有种光明无限的错觉；鹅黄色的光给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暖色调，这让身在异乡的李琚莫名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无论周围多么黑暗，总会有那么一缕光吗？ 可是看到暗黄色的琉璃盏孤零零地立在案几上，他又忍不住垂下眼睑。 现在的他跟这个孤零零的琉璃盏几乎没有分别，未来一片迷茫，前二十八年的奋斗才换来的美好生活顷刻间化为泡影。 他变得不再敢轻易相信别人，更别说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原本就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门忽然“吱~嘎~”了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听得格外真切；开门的声音过后，是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李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的方向，怜儿带着四个婢女小碎步走了进来。 她们的脚步很轻，如果不是房间太过于寂静的话，基本听不到脚步声。 怜儿第一反应是看向软榻，看到软榻上没有人，她环视了房间一圈，才看到坐在案几旁的李琚。 她走过去福了福身，薄唇轻启：“郎君，该更衣了。” “嗯。”李琚刚把腿伸直，怜儿就走上前半蹲c把木屐放在他的脚边；那是一双五孔木屐，除了现世常见的前三个孔之外，后面还多了两个孔。 两根束带从那两个孔里延伸出来，怜儿把带子绑在了他的脚踝上。 她直起身的瞬间，李琚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的着装。 她的眉心贴着一个类似牵牛花图案的红色花钿，头发梳成了双环垂髻，上面还配了金银制作的花朵发簪；身上着了一件窄袖的齐胸对襟鹅黄色襦裙，短襦带有暗纹，长裙则是浅粉色c带有花朵刺绣——他不认得那是什么花。 她胸前深绿色的束带打成了兔耳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襦颜色太浅了，这让她看起来十分丰腴，打眼儿一看，和《捣练图》上的仕女有些相似。 李琚有些出神，他原本分不清什么是襦裙c什么是袄裙，之所以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妹妹是一个狂热的古风ser——总拽着他一起去逛漫展，所有的种类的汉服她都穿过，她尤其偏爱襦裙（唐朝）和袄裙（明朝）；她穿襦裙时，最喜欢打兔耳结。 他大部分的历史知识都来源于她。 可是她死了 李琚的眼睛瞬间被眼泪充盈，他赶忙打了个哈欠掩饰。 “郎君，现在昼长夜短，晚上一定要早些歇息才是。”怜儿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外袍给他披上。 从窗户溜进来的阳光打在了她手里淡黄色的圆领袍衫上，反射的光芒险些晃花了李琚的眼。 他看着弯腰帮她整理衣摆的怜儿，鼻根儿忽然一阵酸涩。 他妹妹每次拖着他扮演什么角色的时候，也这样帮他整理身上的s服。 李琚出神的时间里，怜儿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衣领，接过另一名侍女递过来的方形铜镜帮他梳理发髻。 李琚回神，方镜其实不怎么能看不清长相，这让他很佩服对着镜子帮自己梳理发髻的怜儿；后者梳理完发丝之后，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木盒。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盒乳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李琚好奇地问道。 “这是妆粉。”怜儿解释道，“是上妆用的。” “哦。”李琚应声，他原本以为对方是要自己补妆，没想到她直接用布帕沾取了一部分涂抹在了他的脸上。 “秋豆麻袋！”李琚一懵，下意识地往后缩，结果腰直接撞在了案几上，差点儿把上面的琉璃盏撞倒，他赶忙伸手稳住那个物什，这才扶住了自己的腰，不摸不觉得，一摸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在干吗啊” “上妆啊？”怜儿被李琚的反应吓了一跳，捏着布帕的手还悬在了空中，“早朝前都要上妆的啊？” “哈？！”李琚懵了，“不要给我上妆了，我这样挺好的。” “唯。”怜儿连忙应声，接着拿起了旁边那根一头雕成了玉兰花的白玉簪。 “这根簪子就算了，我觉得旁边那个光秃秃的就挺好”李琚蹙眉，指着旁边一根白玉棍说。 他实在受不了唐朝时的习俗，男生不仅也化妆不说，还会用一些女生才会用的花朵发簪。 明明现在用来固定头发的那根黑檀木棍儿就挺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6 洗漱更衣 “唯。”怜儿应声，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淡驼色的披风抖了下，披在李琚的身上，伸手帮他系脖子上的系带。 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一件裁剪考究的淡黄色圆领袍衫制作精细c十分贴合身形，上面用金丝绣着盘旋在祥云之上的四爪蛟龙；图案绣得很精致，连龙鳞接缝之类的细枝末叶都绣得精细无比。 束在腰部的革带由软牛皮制作而成，上面点缀了方形的玉片；卡扣也由玉石制成，上面有一个类似于开口夹的小机关，“夹柄”是一朵祥云，把云的一角摁下，另一端的针就会抬起来，把针对准事先打好的孔，松开云角即可。 他在现世的鉴宝节目中看到过，这种玉制的卡扣叫做玉带钩；相应的，这种革带叫做玉带。 李琚差点儿把舌头咬掉了，天朝人的老祖宗们太逆天了，连腰带扣都做的如此别致。 怜儿整理好革带周围的衣物，把一个长束带的香囊挂在斜前方，她在前方引导着李琚往矮桌旁走：“郎君，先用药膳吧。” 怜儿示意旁边端着托盘的女子走上前，她接过羹汤坐在了摆放着茶具的矮桌旁边，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说是药膳，其实只是一碗银耳莲子羹。 细腻透光的白瓷碗里盛放着一碗浓稠的羹汤，上面点缀着鲜红色的枸杞，白色的絮状物漂浮在羹汤上层——那是已经被撕扯成条状的银耳；莲子笑得合不拢嘴，看起来被烹煮得十分舒（软）服（糯）。 据说这是李涺最喜欢吃的东西。 李琚不禁失神，他妹妹最喜欢的也是银耳莲子羹。 这个羹号称美容圣品，她妹妹嗜甜如命，可是她手笨c怎么学都学不会，于是总缠着李琚给她煮这个羹；工作之余，他不是在煮羹c去学校送羹的路上，就是在做各种烘焙。 那丫头还总是嫌弃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厨房里转。 “这还是不拜你所赐啊？！”这句话一度成了李琚的口头禅。 “郎君？”怜儿唤了一声。 “嗯？”李琚回神。 “郎君总感觉您和之前不一样了。”怜儿把筷托上的勺子拿起来递给他，“疾医说了，药膳一定要趁热服用，凉了药效会打折扣。” 银耳是天朝特产，最早的食用记录出现在南北朝时期；最早的银耳并不作为蔬菜存在，而是作为一种名贵的补品。 直到清末还是皇室专供。 “嗯。”李琚应声，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含进嘴里。 这个汤甜得发腻，他不由得皱眉，甜味过舌之后残留下的酸涩充斥着鼻腔。 “不够甜吗？”怜儿看到他皱眉，问。 “甜过头了。”李琚把勺子放下，皱眉，“以后我的膳食里不要放这么多饧了。” 这是唐朝时对糖的称呼，实际上是浓稠的甘蔗汁液。 “啊？”怜儿一愣，眨了眨眼，“郎君，平日里你可是最爱吃甜的怎么如今” “那是往日，今时不同往日了。”李琚说，抽了下鼻子，“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过。” “洗漱吧。”李琚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女子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面有一杯茶水和一个空痰盂；妙龄女子把托盘上的茶盏拿起来递给李琚，李琚漱了漱口，把水吐了。 “现在传膳吗？”怜儿见李琚不答，接着说，“还是像之前一样，下了早朝再用？” “下了早朝吧。” “唯（是）。”怜儿应声，刚站起来看到李琚木屐上的带子松了，于是拽着裙子弯腰c准备把系带重新系好。 “怜儿，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吧！”李琚看清她的意图之后，赶忙站起来c单脚跳着胡乱系上系带。 他不是很习惯有人伺候他，这让他感觉自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怜儿手指一顿，抬头看着李琚，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儿：“郎君这是不要婢了吗？” 李琚还没反应过来，怜儿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婢哪里有做的不称郎君心意的地方，郎君说便是，婢立刻就改”怜儿眼睛有些红肿，越说越哽咽，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婢是郎君的贴身婢女，若是不侍候郎君，婢还可以去哪里呢” “不是c不”李琚懵了，以至于眼睛都成了“大小眼”。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之前，他还觉得怜儿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但是下一秒她就变成了十五十六岁的女孩儿的模样。 爱哭爱闹言不合就撒娇。 这一点和他妹妹还真是很像，李琚嘴角微微上扬。 怜儿原本就有些委屈，看到一向看到她哭闹就会出言哄她的李琚不仅没有上前哄她，还笑了出来。 她觉得更委屈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c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哭啊！？”李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出声制止。 看到李琚这么说，怜儿抽了下鼻子，仰头眨巴眨巴眼，总算是把眼泪止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只要打理宫中大小事务就可以了！”李琚解释道，“我的日常起居，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怎么行呢？”怜儿睁大了眼睛，眼珠子看起来都快掉出来了；她原本眼睛就大，睁大了之后更加大得不可思议。 “怎么不行？”李琚找了个理由搪塞她，“我准备去陇西军营历练些时日，在那儿不比家里，自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郎君跟陛下提过了？”怜儿眨了两下眼，问，“陛下应允了？” “那倒没有。”李琚耸耸肩，他原本就是随口说的，“还没来得及说。” “那陛下会不会应允还两说呢！”怜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郎君不是还未上奏吗？” “再说了，郎君就算上奏，陛下也多半不会应允。”怜儿补充道，“现在十位殿下皆遥领要职，就算郎君想入伍，也要待到弱冠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7 渭河水神 原本只是想找个理由搪塞她，没想到这丫头脑子还挺好使的。李琚一怔，并不只是有个好看的皮囊。 说实话，他对封建社会压迫下女子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 不是歧视，而是因为古代人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读书识字的女子屈指可数。 没文化，很可怕。 李琚不止一次和这样的人打过照面，他现世最怕的就是和那些伤者c死者家属打交道。 有些人为了多要些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有很多人在事后补刀——是真正意义上的补刀。 有些伤者原本伤不至死，他们的家属为了多要些钱，会生生把“伤者”变为“死者”；也有很多死者亲属觉得创口不够惨烈而补刀的。 但在科学面前，他们所做的这些都是徒劳的，无论是活人补刀还是死后补刀，都可以鉴定出来。 未死者被补刀致死的，可以观察其作案的方式c伤口形成的时间以及深浅程度等；对于死后补刀的，可以对比其伤口处的生活反应c流血量等。 但是，每次公正的伤痕鉴定书都会被这些“流氓”说成收了另一方的好处c故意放水。 他实在是没办法和那些没什么素质的人打交道。 久而久之，就让他养成了一个偏见：素质低下的人都是无脑人。 “阿爷会应允的，我又不是去游玩，而是实打实地想去历练一番。”李琚说，唐朝时并没有“父皇”“母后”的称呼，皇室和普通人一样也是称呼自己的爸妈“阿爷”“阿娘”，“原本我就无心政事。” 说是去历练，其实他是想躲出去。 要知道，李瑛c李瑶和李琚可是当初因为武惠妃的“耳边风”而被玄宗一口气流放出去的三个倒霉孩子啊！ 重点是玄宗一时鬼迷心窍，觉得流放不解气，还派人把这三个倒霉孩子秘密杀害在驿站里 一口气穿越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摇身一变c从现世的路人甲变成了玄宗第八子，而且还是封建社会里c有皇位要继承的人的兄弟 不好好想办法保全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掉了，他可不想好容易死里逃生c再死一次！ 离开大明宫这个是非之地c入伍参军是最好的选择，既可以培养自己的护卫队c增强生存的竞争力，还可以强健体魄；而且，手里要是得了点儿兵权的话，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郎君说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去了，怕是要好好责罚你一顿呢！”怜儿一脸严肃地说道，李琚回神，“陛下之前曾说过，如若不需要立长立嫡，陛下定要立您为正统！” 哈——？！！ 李琚一怔，原本以为玄宗“坑儿子专业户”的名号是百姓为了嘲讽他取的，这么看来，还真的是“实至名归”。 这货绝对是古今中外专坑儿子第一人 三十个儿子里，公开点名喜爱李涺这是生怕别人不去针对他啊？ 就算李涺是你最喜欢的儿子，那第一反应不是更要好好保护起来么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武惠妃原本就得宠，又像她姑奶奶一样有称帝的野心；再加上她自己有儿子，怎么可能不为她儿子扫清路障呢？ 如果不是她害死三个倒霉孩子之后得了心病，估计玄宗还会有其他的儿子跟着殒命。 李琚感觉自己的生存之路道阻且长 “郎君？”看李琚忽然陷入了沉默，怜儿试探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李琚回神，转移话题道。 “啊，唯！”怜儿拿着李琚的玉笏应声。 “嗯，那就走吧。”李琚说，抬腿走了出去。 怜儿接着跟了上去。 地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刚刚下过雨。 青砖铺成的路两侧已经有些被清扫后堆积的枯叶，堆了足有膝盖那么高。 旁边树上的枯叶被风扬了起来，打着卷儿落到了李琚脚边。 “这些叶子就堆在这儿？”李琚随口问道。 “嗯~”怜儿轻轻摇了下头，“大部分会被聚集在一起焚化，待到春暖雪融之时，掺进泥土里做肥料。” 看来自古以来解决废品的方式都是焚化。李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个大水池边捞什么东西。 “这是？”李琚看他们拉扯着一个用布做成的网兜，几个人来回扯线，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在清扫枯叶，”怜儿解释道，“太液池和城外的渭河相连，若不清扫，待到雨水丰沛之时，连通的地方就会发生淤塞，太液池的水无处可去c必然会决堤。” “太液池和渭河相连？”李琚目不转睛地看着怜儿，看到后者点头应声，他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太液池可是人工挖出来的，渭河又是黄河的主要支流之一c流量惊人；没有水坝的情况下，到底是怎么样凿通的呢？ 不过，古人连隋唐大运河都开凿的出来，凿个太液池好像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个确实是让人不得不信，”怜儿开口，“太液池中水位下跌，渭河的水位也会下跌；太液池水位上涨，渭河今年必定水量丰沛。” “可能是开凿的时候无意间构成了一个连通器吧。”李琚随口说。 “连通器？那是什么？”怜儿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李琚。 “没什么，我胡诌的。”李琚顾左右而言其他。 “哦”怜儿若有所思的应声，接着开口，“宫人们都说太液池的守护神也是渭河水神，每年到了祭祀时节，总有人偷偷往里面丢祭品。” 李琚挑眉，敢情这才是河道淤积的最主要原因吧。 “婢觉得并不是呢，”怜儿细眉微蹙，“渭河那么宽广，水神必然也非常忙，哪里看管的过来呢？” “噗”李琚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郎君？”怜儿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李涺从来没笑过。 “没什么。”李琚摸了下下巴，抿着嘴说，“走吧。” “唯。”怜儿应声，捏着裙摆小碎步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了没两步，一抹淡黄色的身影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李琚。 李琚一怔，下意识地抓住了后面那个人的手一记过肩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8 居心不良 那个淡黄色的身影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落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在清晨人烟稀少的大明宫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李琚刚转身，地上那个淡黄色的身形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琚：“” 他压根儿没想到从背后抱住他的是个孩子。 准确的说，他到现在还是会忘记自己已经变成了孩子的事实。 “阿”淡黄色的身影边哭边说，“呜呜呜”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李琚撇嘴，爱哭闹的孩子最讨厌了，“男子汉大丈夫，从一个地方摔倒了，那就从这个地方爬起来接着摔！” “摔习惯了就不觉得疼了。”他忍不住笑，说，“你看我，从来不觉得摔倒有多么”疼。 李琚还没说完，旁边的怜儿赶忙拽了一下他的袍子c小碎步地走上前把身穿淡黄色圆领袍衫的小孩儿扶了起来：“殿下，您不要紧吧？” 殿下？李琚一愣，看清小孩儿身上同样的蛟龙刺绣之后才恍然大悟，乖乖，摔着玄宗其他的儿子了 “那个啥你不要紧吧？”李琚赶忙走过去蹲在男孩的脚边，满脸关切地说，“有没有摔坏呀，哪里疼啊？” “这里不要紧吧？这里呢？”他一会儿抓着男孩的胳膊查看他的手腕，一会儿撩起长袍和亵裤查看他的脚踝，“哪里不舒服c哪里疼，你一定要告诉我！” “阿阿兄？”小男孩呆若木鸡，他动了好几下嘴唇才勉强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了呀？”李琚满脸堆笑地说，“你要是不要紧的话，我可就先走了啊！” “你真的是阿兄吗？”小男孩眨了眨眼，呆愣地说，“阿兄平日不是这个样子” “人总是会变的嘛！”李琚叹了口气，“再说了，为兄受伤之后，总感觉精神不振，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他倒是想装成李涺的样子呢，可是他来到这边之后脑海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记忆都没有，想伪装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就别装了，反正也会露马脚，直接把这个锅丢给受伤好了。 男孩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乖！”李琚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比较好忽悠的小孩，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清。”男孩笑得一脸灿烂，“阿兄素日都叫我清清。” 清清？听起来有点像青青，莫名的感觉像是女孩的名字。 仔细看，这个小孩儿长得也挺秀气的，小小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两颊上还挂着泪。 他的眼睛非常好看，看似是细长的丹凤眼，但却是双眼皮；小巧的鼻子鼻尖微微上扬，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有点儿像匹诺曹。 “你今年几岁了呀？”李琚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鼻子，李清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回答道：“我今年七岁了。” “哦~！”李琚若有所思的应声，旁边的怜儿忽然拍了他一下，他本能地看向她，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还要去上早朝，这可绝对不能迟到。 “那哥哥就不陪你玩儿了，我现在得去上朝！”李琚揉了揉他后脑勺上的头发，笑呵呵地说。 只有弱冠之后才把所有的头发梳起来，在此之前，男生的头发都是梳半个发髻c后脑的头发自然下垂。 “嗯！”李清重重的点了下头，应声。 李琚笑了笑，抓过怜儿的胳膊跑路，刚走了没十分钟，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站住！” 他回头，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就伶牙俐齿的女孩。 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队正在往这边赶的人。 为首女子周围跟着十几个侍女，侍女们看起来也跟怜儿相似看也是有品阶的样子。 为首的那个女子梳着高耸的发髻c上面妆点满了发饰，头上几乎看不到黑色的发丝；装点完的发髻看起来跟个近十斤的西瓜差不多大，重量估计也差不多。 李琚忍不住想冲上去采访她顶着一个“西瓜”走路是什么感觉。 她的眉心点着牡丹图案的金色花钿c看起来雍容华贵，一身明黄色的长裙配上大红色对襟短襦，再加上橙色的束带和同样明黄色的披帛 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的，走在太阳下仿佛都会发光一样。 可是那个女子看脸最多也就二十五岁，这一身饱和度这么高的装扮愣是把她衬托成了四五十岁的样子。 李琚皱眉，见过衣品差的，没见过这么差的 怜儿走上前c远远地冲她福了福礼，道：“娘子。” 娘子？李琚愣了下，不是说宫中只有皇后才可以称为娘子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从武惠妃入宫之后，玄宗就有意识的远离王皇后，终于在去年年初废掉了她。 现在宫中应该没有皇后才对。 “你在这儿做什么？”刚刚出声的女子瞥了怜儿一眼，看到李琚时眼里没有明显的敬畏c但是还是虚行了一礼，“殿下金安。” “免了。”李琚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瞥了她一眼c说。 “殿下，”女子接着说，口气听起来就跟凶自己的小辈一样，“既然殿下在场，婢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李琚挑眉，未置可否。 “怜儿近几日总在蓬莱殿周围鬼鬼祟祟，二十一殿下身体一向羸弱，近几日更是沾染风寒。”女子说，目光一直在渐行渐近的那队人马身上，“宫中偶有歹人行符厌之术，只恐是有人居心不良。” “你想说什么？”李琚皱眉，他虽然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看得出来她不怀好意。 “怜儿原是王庶人宫中的女婢，王庶人久居深宫之中，怎可能懂符厌之术？”女子看到那队人马走到了跟前，忽然行了个大礼，“怕是有人在背地里蛊惑。” 怜儿被说懵了，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女子接着说：“而你明知二十一殿下素来和八殿下不睦，却还故意绕远路引八殿下过来，你到底是何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09 庶人王氏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衣着华贵的女子适时地走近，说道，“大清早的，吵闹些什么？” “娘子。”一直在大声吵闹的女子转身行礼。 “娘子。”怜儿也福礼喊道。 “真巧，八殿下也在啊。”女子开口说道，“听闻殿下身体抱恙c识不得人，可还记得妾身是谁？” 明知故问，我要是知道刚才不就喊人了吗？ “娘子。”李琚干脆躬身行礼，说，“儿确实精神恍惚，实在是辨识不清。” “殿下确实精神不振呢，素日你与清儿要好，也是叫我阿娘的呢！”女子拎着裙子蹲下，微微抬头看着李琚，“殿下不记得了？” 李琚打了个激灵，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连小孩子都撩：“回娘子的话，儿确实不记得了。” “如此这般，真是伤妾身的心呢。”她面露遗憾的说，李琚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该不会真的打算效仿武则天来勾搭自己吧？ 毕竟让谁看都觉得李琚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那个人。 武则天已经给出了一个成功的先例，就算在老皇帝的面前不得宠，也可以勾搭了皇帝的儿子成为女王。 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是个不得宠的样子，估计是觉得跟着现在看起来还挺清正廉明的玄宗没什么机会实现自己成为女王的伟大梦想吧。 “妹妹还请自重。” 一个御姐的声音在李琚身后响起，他下意识地回头，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正缓步向这走来。 她穿了一身烟灰色的对襟长袍，看起来像是道袍。 她的头发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在头顶，变成了一个酷似道姑的一个高耸发髻。 她面容消瘦，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不过她的脸上有一道从左侧额角一直蔓延到右侧嘴角的疤，看起来十分骇人。 那条疤大概有半指宽c横跨了整张脸，还把她的鼻子嘴一分为二。 即使见过了各种尸体状态的李琚也没来由地心惊了一下，在场的小宫女们更是吓得连连尖叫。 “王庶人，你如今已被贬为庶人，有什么资格叫我家娘子妹妹？！”站在怜儿旁边的那个宫女后退一步挡在衣着华贵的女子面前，如果她的胳膊没有颤抖的话，应该会更有气势，“你若是识相，就快些离开，别拿你那肮脏的容貌污了我家娘子的眼！”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吼大叫？”王庶人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啊——！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宫女惨叫一声下子摔倒在地，她捂着自己的脸看向旁边旁边衣着华贵的女子，似乎在向她求救。 但是那个女子显然已经吓傻了，根本就没看到她递过来的眼神。 “大胆宫婢，”王庶人表情不威自怒，“口口声声说着符厌之术，你可知这符厌之术害死了多少人？” “纵然我曾贵为皇后都难逃贬谪之运，你区区一介贵女，有何资格在我面前作声？”王庶人冷笑一声c走到衣着华贵的女子面前，“落衡妹妹如此管教不严，就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告状吗？” “啊——！”衣着华贵的女子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哆嗦着，“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是人是鬼又什么分别吗？”王庶人走到衣着华贵的女子面前，故意咧嘴笑，“还是说妹妹做贼心虚，唯恐我变成厉鬼之后报复于你？”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衣着华丽的女子踢着脚c不停地向后挪动着，“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是人！” “鬼断不能大清早出来！”她大声叫了一句，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哦？妹妹果然是不傻呢！”王庶人歪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只不过，我一直站在阴暗之处呢！” 衣着华贵的女子表情一僵，接着像拨浪鼓一样猛摇头：“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 “吓到妹妹了？姐姐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王庶人轻笑，伤疤被扯变了形c整张脸似乎都要被撕裂开，“只不过有时候人比鬼还可怕，妹妹应该深谙其中之道吧？” “啊——！”衣着华贵的女子忽然怪叫一声，一咕噜爬起来狼狈逃窜。 “妹妹可要当心身子，毕竟圣人夜夜召你侍~寝~呢！”王庶人笑得一脸灿烂，冲她的背影喊道，“也辛苦妹妹为皇家开枝散叶，想来妹妹一向多行善事，自然是有福报的！” “娘子！”瘫在地上的宫女连滚带爬地追随而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王庶人一眼。 “跳梁小丑。”王庶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淡漠地吐出了四个字。 “多谢娘子搭救。”怜儿上前行礼说道，李琚也上前拱了拱手，重复一遍这句话。 “免了，我一介庶人如何担得起娘子二字？”王庶人摆摆手，伸手顺了下怜儿的额发，冲李琚说，“我也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听不得别人欺辱我宫中出来的人。” “怜儿你也是，下次断不许任由人欺辱了。”王庶人拍了下她的额头，“该隐忍时隐忍，不该隐忍时不必客套，直接与她们吵闹便是。” “涺儿在场，怎会不为你做主？”王庶人低头看着她，后者眼睛已经充盈了泪，“我就是太能忍了，以至于遭小人陷害。” “在这深宫之中，纵使受尽委屈又有何人怜悯？”王庶人叹了口气，“人活一世，何必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况且涺儿聪慧又深得圣心，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王庶人看了下李琚，轻笑道，虽然同样带着伤疤却比刚才笑得美丽，“有这样的主子，无需隐忍。” “娘子”怜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王庶人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 “你这丫头，已经是及笄的人了，怎的还这样爱哭呢？”王庶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时辰不早了c眼瞅着就要开朝了，你俩快些过去吧，我也该回去诵经了。” “恭送娘子。”怜儿屈身行礼，说。 “恭送娘子。”李琚赶忙躬身，重复了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0 大明宫中 目送王庶人离去，怜儿的精神有些恍惚，她美目半垂，小碎步地继续走着。 风忽然凌冽了起来，聚在一起的枯叶被它撕扯得哗哗作响，它似乎完全不打算理会枯叶是不是有心事，硬生生地把蜷缩成卷儿的枯叶扒开c撕成碎屑。 整个大唐都知道王皇后是被冤枉的，但是有谁敢豁出性命和皇权对抗呢？ 怜儿这样人微言轻的宫女，就算出头也不过是徒添一条人命。 李琚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虽然走路时左顾右盼有些不妥，初来乍到的李琚还是忍不住边走边打量周围。 高耸的宫墙约一丈高，如果不是两道城墙之间相隔较远的话，人基本会被阴影淹没；墙体表面贴有青砖，刚刚路过的角处有一块雨水冲刷开裂掉砖的地方——看起来还没来得及修葺——露出了里面掺杂了茅草的夯土。 道路两侧是各个宫殿，殿基是同样内部夯土结构的砖墙c上方的宫殿则由实木搭建而成。 宫殿外墙有写有名字的牌匾，一路过了宣微殿c温室殿c浴堂殿c紫宸殿 走了十分钟左右行人路过了宣政殿。 那是一栋极其宏伟的建筑，殿基高出坡下一丈还多，几个披着披风的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李琚想要问他们在干什么，可是怜儿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旁边倒是站着两个人，不过李琚不觉得问那两个面瘫脸的侍卫可以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把目光收回来，跟着怜儿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含元殿。 “怜儿，到了！”李琚喊住还在继续往前走的怜儿，开始打量含元殿。 他原本以为刚刚路过的宣政殿就已经很奢华了，看到含元殿才发现是小巫见大巫。 那是一栋更加宏伟的宫殿，殿基高出坡下十几米，正殿前方左右分别有一座高阁；殿两侧是两座钟鼓楼，殿c阁c楼之间有飞廊相连，呈“凹”字形布局。 高阁上也有牌匾，左侧的叫“翔鸾”，右侧的叫“栖凤”；两座高阁之下，还有倚靠着台壁盘旋而上的龙尾道。 龙尾道由纯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雕刻着的龙鳞片片清晰，李琚忍不住蹲下摸了一圈。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建筑，那必须得是“霸气侧漏”！ 要知道古代没有起重机，也没有钢筋水泥，这么一大座宫殿，究竟是怎么建造出来的？ 含元殿大门紧闭，李琚抬头看了下太阳，距离早朝差不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可门口略显凄凉，除了站岗的侍卫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李琚有些纳闷：“怜儿，平常到了这个时间，文武百官还都不到吗？” “您说的是‘万朝来贺’”怜儿闻声回神，解释道，“那个需上元节，还得再过近半载呢!” “啊？”李琚一懵，早朝不在一起么，“万朝来贺？那早朝” “早朝在宣政殿啊”怜儿微微歪头，眨了眨眼睛，“郎君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宣政殿？”李琚一滞，“那我们岂不是走过了？” “嗯”怜儿茫然地原地看了一圈儿，“确实是走过了” “那你刚刚不早说”李琚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转身往回跑，“我现在失忆了啊，肯定不记得” “唯”怜儿低头跟上，刚刚她光顾着想事情去了，哪儿注意到已经走过了啊 — 折回宣政殿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 阳光普照c等候的人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手拿木笏c玉笏的官员披着绣有各种动物图案的浅驼色斗篷恭敬的站在台阶下，围绕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些侍者。 最靠近门的位置有五个披着凤纹刺绣斗篷的青少年。 那一堆少年应该就是李涺的兄长们了。 李琚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李涺的记忆c搞不好会惹上些麻烦，于是准备躲开；可他刚迈出一步——脚还没落地，一个人就喊住了他：“阿涺！” “”李琚僵硬地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向左歪了下头，“早啊，阿兄” 那个人轻笑，快步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高大概一米六五。 他梳着和李琚相似的发髻，上面别了一根玉兰花的白玉发簪；他眼睛很大c双眼皮很宽，高高的鼻梁配上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很像是混血儿。 也难怪，老李家原本就是鲜卑后裔，长相有些欧式特征也不足为奇。 他腰上佩戴着一条和李琚相似的革带，革带上垂着一只和李琚样式一样c颜色相近的香囊。 随着他行走，斗篷被风扬了起来，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绣有蛟龙越于祥云之上的圆领袍衫。 他走过来之后，原本站在身旁的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李琚只好硬着头皮迎了过去，挨个冲他们摆了摆手：“各位阿兄，早啊！” 十三四岁的少年愣了一下，看向身后十七八岁的男子。 十七八岁的男子也愣了一下，走过来，伸手覆在李琚的额头上，眉头紧蹙：“听闻阿琚身体抱恙c识不得人，原以为只是内侍的流言蜚语” 李琚原本有点儿社交障碍，很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但是李涺的身体似乎并没有继承他的这个毛病，他不仅不抗拒男子的触碰，甚至还有些欢喜。 十七八岁的男子和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相完全不一样，相比于十三四岁少年的秀气，他长得英气十足；细长的剑眉差不多通到了太阳穴，更接近亚洲人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十分亲切。 他眼尾细长c单眼皮，看起来应该是传说中的丹凤眼；鼻子相对于十三四岁的男子来说，只能算作略高挺。 “八弟这样，怕不是得了风寒吧？”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神一直停留在李琚身上，开口嘱咐道，“最近天儿刚转凉，需多加注意才是。” “听姚疾医说是血气亏损导致神志不清。”十七八岁的男子接话道，转而看向李琚，“阿涺，你不在殿中修养，怎么来早朝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1 千古宦臣 我也不想来啊李琚腹诽，这还不是怕武惠妃抓着把柄c趁机去玄宗那儿告黑状么。 “姚疾医说运动不过于剧烈，便无大碍。”表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李琚行礼道，“劳烦二位兄长记挂。” “阿涓”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脸错愕c呆愣地看着旁边十三四岁的少年，“怕真的是连我俩也不识得了” 其余的三个人始终处于三脸懵圈的状态。 李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也很绝望啊，可我谁都不认得；从来都听说穿越自带记忆灌输，怎么到我这儿啥都没有了，更别说装x利器——金手指了。 穿越标配的伤倒是没少两分。 本来想着皇子之间多半也分势力c肯定会明争暗斗，万一弄错了c站错队了怎么办？ 能躲一天是一天，没成想却被看见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点儿背到家了。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好了。”十三四岁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摊开成掌c指着十七八的男子，“这位是二皇兄，当今皇太子，名鸿。” “二皇兄。”李琚拱手行礼，原来他就是后来的李瑛，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人c典型的谦谦君子。 “不过，臣弟们不能公然直呼兄长们的名讳，我只是给你说一下。”十三四岁的少年冲李琚眨了下右眼，指着左边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说，“这位是三皇兄，名浚，封号‘忠’，安西大都护，安抚河东c关内诸藩节度大使。” 李琚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李浚的封号，而是他的排行，玄宗的第三个儿子就是下一任皇帝——唐肃宗李亨。 开元初，诸王开始遥领节度使c都护等；也就是说，挂名是节度使（或都护），真正的权利还是握在原本的节度使（或都护）手中。 “三皇兄。”李琚行礼，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浚。 李浚本来是微笑着的，看到李琚一直在打量他，脸上渐渐爬满了疑惑。 李琚在心里犯嘀咕，肃宗小时候居然这么瘦弱，明明已经十三四岁了，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站在五个人中间，仿佛是最小的一个。 虽然有些男生长得晚，但他看起来就有些体弱多病，消瘦的脸庞配上纤瘦的四肢，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儿营养不良。 不过，他的眼睛极其有神，看起来甚至比成年男子还要老练。 李琚愣神的时候，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在接着介绍了，他指着右边那个和他年纪相仿c身高也差不多的人说：“这位是四皇兄，封号‘棣’，名洽，太原牧c太原以北诸军节度大使。” “四皇兄。”李琚冲李洽拱拱手。 李洽冲李琚轻笑：“八弟。” 他长得非常秀气c不开口的话甚至会误以为是女子；他的眉毛平稳细长，居然是女子常见的柳叶眉。 他的眼睛是很撩人的桃花眼，即使放在现世也是妥妥的美男子，作为男子来说略小的鼻子和他本就略小于周围几个人的脸搭配得相得益彰。 他看起来性格温和，不知道为什么，李琚觉得他是巨蟹座，而他对巨蟹座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这位是六皇弟c你的六皇兄荣王，名滉，现在担任的是京兆牧c陇右节度大使。”十三四岁的少年接着介绍道。 “六皇兄。”李琚行礼，说。 李滉是在座的最高的一个人，身高在一米八还多，他看起来也差不多十三四岁，李琚感觉老四c老五和老六的年纪都差不多。 李滉因为身高比较高，看起来也比同龄的人壮实，但他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c看起来有些呆萌。 “至于我”十三四岁少年的手掌转了个圈c指向自己，“我叫李涓，封号‘鄂’，排行老五，现在是幽州都督c河北道节度大使。” “五皇兄。”原来他就是李瑶。李琚刚想完，耳边就传来了敲钟声。 这时，所有的人开始“宽衣解带”，他们把斗篷解下来递给周围的侍者，斗篷被抽离后，露出了各色朝服。 李琚虽然不明白，但是也照做了。 一直站在旁边c没有过来的怜儿快步走了过来，李琚把手里的斗篷递给她；怜儿把斗篷搭在身上，把玉笏递给了他。 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向内打开，一个身着绣有团花的紫色圆领袍衫c袍下施有一道横襕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胳膊上搭着拂尘，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他目测四十岁左右，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软脚幞头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就像是跷跷板。 他腰间束着玉带，垂在身侧的并不是香囊而是金鱼袋。 他迎着光c步履稳健的走了出来，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洒下了些许金粉。 “恭迎各位卿家。”中年男子俯身行礼说，然后直身c站在门侧等候。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并不是宦官那种尖利刺耳的声音，但是他拿着拂尘——怎么看都是宦官。 李琚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他。 他看起来面色和善，但眼神犀利，可却又不是毒辣的那种犀利；那种眼神李充斥着阅人无数之后的睿智，是一种可以一眼看透人心的眼神。 而且，金鱼袋四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佩戴c紫色官服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着，可他偏偏又是一副宦官打扮综上所述，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千古第一宦臣”高力士。 高力士其实挺冤的，虽然他处于权力的中心，但是却不像后世的魏忠贤那样弄权。 李林甫确实是他提拔上去的，但是他也提拔了很多能臣；提拔的人太多了，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大唐帝国极盛转衰，玄宗应该负全部责任。 李琚叹了口气c刚回神，只见李鸿c李浚c李洽c李涓c李滉五人俯身回礼：“阿翁。” 这更让李琚确认他就是高力士了。 李琚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鞠躬，称：“阿翁。” 疑似高力士的人又鞠了一躬，这次李鸿等人没有再回礼，而是抬脚胯过门槛c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2 宣政殿内 李涓拽了一下还在愣神的李琚，后者正要说“尊老爱幼是天朝的传统美德”，忽然发现所有的官员已经列成两队c看着他和那群平白多出来的便宜哥哥们往里走。 他恍然，任何一个封建朝代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等级制度森严，举个最常见的例子，隋唐之前，但凡能读书的人家，家庭条件肯定不差。 因为门阀士族不仅垄断经济，还垄断了文化，平民百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不识字，寒门状元在科举制出现之前肯定不存在。 李琚等人是皇储，即使年幼，在地位上还是高于那些看起来已经年逾花甲的老者，所以他们才会站在门口c给自己让路。 说是给皇储们让路，其实是屈尊于皇权。 步入宣政殿，视野豁然开阔。 在门外的时并不觉得室内的空间会很大，但身临其境时发现，殿内远比室外看到的大c堪比后世的豪华大礼堂。 房顶距离地面目测在十米以上，李琚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天花板，木质的房梁像孔明锁一样交错着，还涂了红色的保护涂料。 除了在大厅外看到的四根立柱之外，大殿之上还有十二根立柱支撑房顶的力量。 十二根立柱分立两列，上面雕刻着十二生肖的神化形象。 有长着翅膀的老鼠，脚踩火团的烈马，头顶彩虹的山羊，踩在悬崖边上怒吼的猛虎，原本就会飞的龙则坐落于祥云之上。 鸡被雕刻成了三足金乌，它张开自己的翅膀c高昂着头；蛇则直接被雕刻成了小一号的小青龙，看起来萌萌的。 李琚看着立柱上面的浮雕，忽然觉得这才是十二生肖的正确打开方式。 原本这十二只动物就是上古部落的祭祀图腾，后来被汉族人整合c才诞生为十二生肖。 至于为什么没有猫，是因为汉代的时候十二生肖就已经完成，那时华夏大地上还没有猫。 李琚打量完穹顶，低头缓解一下僵硬的脖子，视线瞬间被地上一排花花绿绿的蒲团吸引。 那些蒲团直径大概一尺左右，按照不同的颜色排列着，相同颜色的排成一排。 最靠近台阶的是六个淡黄色的，接着是十来个紫色，然后是二十来个朱色的，再然后是两三排绿色的，最后——也就是最靠近门的——是五六排青色的。 五色蒲团布满在柱子周围，目测一百个往上，正在李琚猜测这些这些蒲团是干什么用的时候，那些拿着玉笏c木笏的大臣们走到了那些和自己朝服相同颜色的蒲团旁。 李琚感觉自己的强迫症都被治愈了。 唐朝——包括唐朝以前——没有凳子，坐姿都是正襟危坐的“正坐”。 正坐时，臀部坐于脚踝之上，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不能交头接耳。 坐在凳子上c双脚垂在地上的坐法被称为胡坐，虽然南北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唐朝，但实际上得到宋朝才全面流行起来。 正式场合，还是正坐合乎礼制，盘腿坐和胡坐都视为失礼。 看起来，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也是正坐的，估计说话的时候才会站起来。 一群人正襟危坐在宫殿之中，想想就觉得莫名喜感。 那些人在低声交谈，李琚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玉笏和木笏，上面写着官员各自的官衔和名字。 玉笏c木笏的用处很简单，就是为了区分每个人是谁c是干什么的，文武百官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实际上，文官和武官加起来百余人不止，如果不刻在木笏或是玉笏上，皇帝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李琚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还自我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时c他看到了蒲团的周围整齐地码成了很多个“品”字形的青砖；和院墙内铺设的不太一样，这种青砖看起来要更小一些。 老李家肯定有遗传的强迫症，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东西不是整齐码放就是对称排列呢？ 长安城的布局是，刚刚的含元殿也是。 李琚又自我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时他看到了远处的高台。 宣政殿最里面是一排高耸的台阶，每个台阶看起来约有十五厘米高，李琚仔细的数了两遍，一共三十一级；整个台阶有四米多高，代表着唐朝三十一级的官衔，取意“步步高升”。 不过，这个台阶也就只有皇帝自己能走，跟文武百官没什么关系。 高台之上是一个宽大的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两摞厚厚的硬板书——那应该是昨天大臣们递上去的奏章。 奏章的旁边是一个青花白瓷的笔洗，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花纹的笔搁；笔搁上面是三支不同粗细的毛笔，毛笔的前端都是朱红色。 皇帝批阅奏章时会用沾着朱砂的笔在文字旁边标注，这种审阅方式有个专属名词，叫做“朱批”。 案几后面是一块明黄色的方形厚软垫，软垫看起来直径在两尺以上c高度也有半尺；文武百官只有蒲团，玄宗却可以坐大一个号的厚软垫。 蒲团怎么看也没有软垫舒服啊！ 也太双标了，这大叔就不考虑自家儿子的感受吗？ 也是，自家儿子都杀着玩儿，还在乎他们的感受么。 李琚叹了口气，他觉得下了早朝之后，得抓紧时间弄一套桌椅出来。 上朝这么坐就罢了，平常也这么坐，绝对会长成“x”腿的；他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压迫腿部肌肉c肌肉不萎缩就不错了。 怎么也得长到前世的身高吧？ 山东大汉低于一米八都算长残了。 李琚显然不知道他这句话会打击到多少人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怎么说服李涓等人和自己一起用桌椅——毕竟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在当时可不是英雄c而是会被看做神经病。 文武百官各自站在自己的蒲团旁边彼此交谈，声音比在门口的时候小了很多。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接着传来拖着长腔的一句：“圣~人~至！” 交谈声戛然而止，整个宣政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c安静得仿佛掉一张纸在地上都能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3 增兵婉拒 大臣们立刻把原本贴在身前的玉笏c木笏平举于身前，面向过道c微微低头。 旁边的李涓拍了李琚一下，李琚回神，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低下头。 这时，玄宗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明黄色窄袖圆领袍衫，冠带幞头，脚踩靴；腰间束着玉带，卡扣的位置是一个雕刻了龙首的圆玉盘。 一直站在门口的高力士正站在玄宗后侧亦步亦趋c和玄宗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李琚偷偷打量着周围，发现玄宗一行人走过之后，那些人立刻转向c面对平台，他也依样画葫芦。 玄宗拖着略显臃肿的身子往台阶上走，足足两分钟才走到平台之上；他撩了一下衣摆，正坐下来。 “免礼。”玄宗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宣政殿的上空。 “诸位卿家平身。”高力士接着开口。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c平视前方。 玄宗整理了一下衣袖c拿起了案几上的一本奏章，但他并没有立刻展开奏章，而是看着下面正坐的群臣唠起了家常：“明儿就是仲秋了，今儿个长话短说，明日休沐。” “圣人博爱。”群臣齐刷刷拱手c异口同声地说，“奴等感激不尽！” 李琚挑眉，如果不是听他妹妹说起过唐朝人的自称，他恐怕会奇怪他们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奴。 唐朝时普通人一般自称为在下c奴c我或吾，其中“奴”和“在下”是最常用的自谦称，但是“在下”一般只用于地位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像是跟玄宗这种地位明显高于自己的人一般用“奴”。 玄宗点了下头，展开了奏章：“黄门侍郎杜暹。” 点到名字的人立刻低头c应声：“老奴在。” 李琚看着那个瘦弱的大叔，心里惊讶不已。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叔，居然是声名显赫的杜暹。 他可是玄宗时期少有的清官生清廉，曾经担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平定于阗王叛乱；出使藩国时，对方非要贿赂他，他没能拒绝掉c干脆把东西埋在了地下，等到自己离开后派使者通知对方把东西挖出来。 “阿涺，别往那边看，阿爷和诸卿讲话的时候需目视前方。”旁边的李涓低声说，“否则视为失礼！” “啊c哦！”李琚忙应声，把视线收了回来。 “也不能出声c交头接耳，同样视为大忌。”李涓补充道。 李琚刚要应声，立刻想到不能说话，赶忙改成了点头。 玄宗在说服杜暹出使安西都护府，但是杜暹在帮继母守孝，于是另荐他人。 玄宗特许他守孝期满之后上任。 “杜侍郎提议增兵于凉州，诸位可有异议？”杜暹做了一下工作总结c阐述完毕之后，玄宗巡视了一下文武百官开口道。 “老奴反对。”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开口，李琚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衣服，他回头c看到李涓之后顿时恍然，立刻恭敬地坐直。 但是这样也看清楚了老头的样貌。 他看起来也就在一米七五左右，极度干瘦，甚至用干瘪来形容都不为过；同样的紫色朝服，他和高力士穿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高力士穿上是高大挺拔，他因为瘦小c完全撑不起来衣服，有种小孩儿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错觉。 但是朝服不应该是量身定做的吗，为什么他的那么不合身呢？ “说来听听。”玄宗点了下头，示意干瘦的老头继续往下说。 “唯。”干瘦的老头拱手，说，“老奴以为，河套地区一直以来都设重兵把守，足以抵御吐蕃进犯。今年粮食减产，盲目增兵，只怕周围郡县难以负担数量巨大的军粮。” “可是陛下，凉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杜暹开口，直接无视了干瘦的老头，“老奴听闻近日吐蕃大肆招兵买马，恐会对我大唐不利！” “但是杜侍郎，凉州原本兵力就盛，再增派关中地区的兵力前往，会造成关中地区兵力过弱！”干瘦的老头不甘示弱，继续说道。 “边防镇守不住，谈什么关中？！”杜暹涨红了脸——李琚甚至觉得他跟那个干瘦老头有些私人恩怨，冲玄宗施了一礼，“陛下，河套地区失守，势必会切断关中和西域的联系。” “西域诸国虽臣服，但终究是貌合神离，到时候安西孤立无援，恐不时将没落于西域地区！” 李琚轻轻地点了点头，杜暹到底是能名垂前世的人c高瞻远瞩啊！ 安西沦陷，确实是因为吐蕃攻陷了河西走廊地区c切断了安西和关中地区的联系；再加上那个时候，关中刚刚经历完安史之乱，藩镇割据c军阀混战，安西c北庭孤军奋战了三十五年，最终全军覆没。 “杜侍郎何必如此轻己？”干瘦的老头不以为然，“我大唐雄兵百万，区区蛮夷，何足为惧？” 玄宗立刻露出了一个满意地笑容，杜暹也看到了，他垂下眼睑，已经知道了玄宗的答案。 果然，玄宗接着开口了。 “朕其实和宋相公想法一致。”玄宗看了下杜暹，接着说，“今年原本就有旱灾，虽然往年粮食留有结余，但是仍不足以支撑卿所提出增设重兵之后的军粮。” “再说，关中兵力薄弱，岂不是让人有机可乘？”玄宗补充道，下了定论，“增兵之事暂缓再议。” “唯。”杜暹应声。“ 李琚眨眨眼，这和历史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玄宗一个劲儿地往边防派兵的么？ 然而没多久，李琚才知道，这是还没开始呢 接下来的内容无聊地想让人睡过去。 除了杜暹算是正儿八经的上奏，其他的人说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空话。 一会儿什么州的刺史夸赞自己治理的州县五谷丰登c经济繁荣；一会儿这个郡的郡守拍玄宗的马屁，说皇恩浩荡，百姓安居乐业。 难怪盛世之后迅速衰落呢，都报喜不报忧c净捡好听的说，真实情况根本无从得知啊！ 这还是比较重要的“总结”性早朝，平常的早朝还指不定有多无聊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4 水能利物 腿已经被压得失去了知觉，李琚觉得自己等下多半站不起来了。 他看了下旁边的李涓，李涓脊背笔直c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李琚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一直都没有眨眼睛。 难不成是睡着了？ 正坐着也能睡着，也是门技术啊！李琚惊讶不已，李涓胆儿也是够肥的，坐在第一排还敢偷懒。 他把目光收回来c看着前面高台之上的玄宗，轻微地点了下头，不过“天高皇帝远”，玄宗能看清在坐的人的脸就不错了。 “诸位卿家，可还有其他事情？”高力士问道。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把手里的玉笏c木笏平举在身前。 “你们无话可说的话，朕可说了！”玄宗忽然开口，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荡在宣政殿上方，房顶似乎都颤了一颤。 李琚猛地抬头，没想到玄宗还会“白话”？ “七月，河南c河北皆发大水，溺死者数以千计！”玄宗的声音大了好几度c泄愤似的把手里的奏章丢在了地上，“月初，陇右突发干旱！两大天灾，朕皆拨款赈灾，可到现在还是有灾民饿死的消息回禀！” 玄宗顿了一下，厉声责问道：“汝等作何解释？！” 玄宗话音一落，立刻出现了三个声音，他们齐声说：“老奴有罪！” 其中一人的声音像极了李琚在医学院的老教授，他下意识地转身——回头的动作被玄宗尽收眼底。 玄宗本来就在气头上，直接厉声喊道：“李涺！” “到！”李琚下意识地答，回头就看到了玄宗铁青的脸。 “于朝堂之上左顾右盼，成何体统？！”玄宗说，李琚感觉他下一秒又要摔东西了。 “大人息怒，臣其实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李琚赶忙拱手，说道。 唐朝时，大人是正式场合对父亲的专属称呼，而臣是儿子面对父亲时的自称。 这些知识都是跟着自己那个中二病的妹妹学来的。 “哦？”玄宗挑眉，头上的幞头也跟着抖了一下，“说来听听。” 李琚接着就愣了，他只是一时嘴快，哪儿里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啊？ “臣以为”李琚脑海里飞快过滤了一下脑海里仅有的历史知识，忽然想到宋朝时南方开始普遍使用的筒车，于是开口说，“臣愚钝，只有应对陇右干旱之策。” “直接说！”玄宗没好气地拿起手边的笔搁，眼看着就要扔出去。 “臣以为应在陇右之地推广筒车！”李琚立刻拱手道，“水能利物，轮乃曲成。” “筒车？”玄宗一愣，眼睑半垂c接着抬头环视坐在下面的大臣们，“诸卿谁给朕解释下何为筒车？” 玄宗不认识筒车？！李琚有点儿懵，更让他懵的还在后面。 只见在场的大臣们纷纷摇了摇头，齐声说：“老奴愚钝！不知郎君所指为何物！” 李琚：“” 满朝文武居然没一个知道的？ 不是说筒车先秦的时候就有了么。 就算再不普及，已经传承了几百年的东西总不至于没有一个人认识吧？ 他就不信满朝文武就没有南方的。 “涺儿，你给朕解释下何为筒车。”玄宗把手里的笔搁放下，问道。 “唯。”李琚应声。 他忽然有点儿庆幸，现世的他一直痴迷于各种金属插片玩具，曾经组装过一个筒车，也算是对它的构造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只要把制作原理和大概的形状说出来就可，至于能不能制造出来c能不能投入使用，那是工匠的需要考虑的问题。 “筒车是一个轮状的竹制机械。”李琚开口解释道，“首先，需要两个相同长度的竹竿制作成轮子的两边，然后用隔片把两个轮子均匀地分成数个等分c交汇于中轴，然后用细竹杆轮子组合起来。” 李琚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在场的文武百官和玄宗听得一头雾水。 “在轮子的外围安装上削成斜面的竹筒，把这样一个竹轮置于河上c所有的竹筒都把堵死的那边面朝上游。” “竹筒对水产生了一些阻力，水流会击打竹筒；这样，就让轮子转了起来，同时竹轮就会随着水流的冲击而蓄满水。”李琚补充道，“在竹筒周围用剖开的竹子做一些通道，让水顺着这些通道流进田地，可解干旱之急。” 他讨好地看着玄宗，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自打来到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李琚感觉自己心智也稍微受了些影响c变的会像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喜欢家长表扬。 可是玄宗却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陇右干旱，河水接连断流，吃水都成问题，如何有水任你这么糟践？！” 李琚被训懵了，这明明是利民的好工程，怎么就成了浪费水了？ 这是李涺的亲爹么还用了“糟践”这个词儿来形容 他把玉笏抱在身前，一脸委屈。 “圣人息怒。”杜暹把玉笏举在身前，“老奴以为，郎君的‘筒车’实乃神物。” “哦？”玄宗眼睑微垂，撇了撇嘴，“此话怎讲？” “老奴以为，可在水源丰沛之地推行筒车。”杜暹说，“将筒车架在水源上流，将竹制通道铺设在田地周围” “铺设在田地周围？”玄宗一看就没有农耕经历，完全不能理解杜暹的话。 “嗯，通过这些通道，可以把河流引渡到田地里。”杜暹解释道，“如此，可省却农耕之际c耕作者往来挑水灌溉之苦。” 玄宗好像听明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c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忽然又把目光丟了回来：“那若是农闲时当如何，任由河水倾流么？” 杜暹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有环保意识？李琚腹诽。 “臣”他开口，这时候想到自己没有把玉笏举到身前，赶忙把玉笏平举在身前，“臣以为，农闲时将铺设的通道拆除c或将筒车抬离水面即可。” “嗯。”玄宗满意的应声，“有进有退，这才是存世之道。” 李琚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理解伴君如伴虎的意思，他感激地转头c想要跟斜后方的杜暹道谢，又被李涓拽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5 移步紫宸 李涓冲他使眼色，李琚恍然想起来，不能左顾右盼，刚刚还被训完。 他幅度很轻地点了下头，恭敬地坐着。 玄宗似乎很喜欢筒车，立刻下令让干瘦老头拟草诏书，又跟京兆当地的官员说了一下c准备在全国地势崎岖的地方推行筒车的事情，第一站就是关中地区；玄宗觉得关中地形跨度较大，用筒车就不用来回挑水灌溉了。 李琚正纳闷那个干瘦老头怎么有那么大权利的时候，玄宗又说起了赈灾的事情。 那三个大叔一直唯唯诺诺地应声，玄宗没说要怎么惩罚他们，也没说饶过他们。 其实私吞救灾物资这个事情也不好盖棺定论，他们三个虽然作为河南c河北以及陇右三道的“负责人”，但是实际救援物资下发到各地之后，决策权都转交到了当地官员的手里。 贪污并不一定出在源头，经手的每一个环都可能出现问题。 当然也会有最坏的情况，那就是经手的每一环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剥削。 李琚也不记得是真的还是个段子了，说某个朝代拨款赈灾，三百万两白银拨下去，到了百姓手里只剩下了三文钱——只是实际应派发到百姓手中的百分之一。 这跟贪污横行的朝代相比还是算是好的，最起码还知道跟百姓分一点儿，有的直接一点儿都不分c全都私吞。 人性使然c无穷无尽的带来的就是不知满足的索取，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杜暹似的那么清正廉洁。 李琚偷偷瞄了一眼正坐的杜暹，他目光平视面前c神情凝重，看起来似乎还在纠结增兵的事情。 让李琚如坐针毡的早朝在高力士一句“诸位卿家请起”中宣告结束，李琚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儿喜欢高力士充满磁性的声音了。 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拯救了他眼看着就要因为血液流淌不畅c濒临截肢的腿。 他在心里默默地给高力士比了个大拇指，他不讨厌这个大叔，不仅不讨厌c甚至还有些喜欢。 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高力士极力保护李亨，他很有可能成为杨国忠和李林甫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高力士也多次纳谏，但是晚年的玄宗昏庸无道，根本听不进去。 玄宗器宇轩昂地从三十一阶台阶上下来c先一步离开，路过李琚旁边的时候，还多看了他两眼。 李琚则被玄宗的目光盯得直发毛，他完全搞不清这个便宜老爹的套路。 正常情况下，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身体抱恙还来上早朝，就算不给颁发一个“劳模奖”，也得口头给予表扬啊？ 这老爹可倒好，当着众大臣的面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历史不怎么好的李琚也知道，连名带姓喊一个人有多不礼貌。 不是说李涺是玄宗最疼爱的儿子么，当初杀掉他的时候，玄宗还难过了小半个月呢！ 但看这架势，这大叔要不是对李涺要求比较严格，那就是比较严苛了。 他很想跟玄宗嚎一段“我是不是你最亲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 玄宗走后，众大臣鱼贯而出，但现场出奇的有序，并没有出现类似春运出站时的场景。 刚刚还跟干瘦老头吵得面红耳赤的杜暹正和那个干瘦老头并肩行走c谈笑风生，两个人似乎聊了某件很开心的事情。 看两个人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逢场做戏，李琚甚至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杜侍郎和宋相公一贯如此。”李涓看到李琚一脸懵圈的表情，解释道。 “俩人一贯如此？”李琚有点儿懵，话说那个大叔是相公c还姓宋？ 唐朝时，相公是一个专属称谓，特指丞相，难道那个大叔就是唐朝四贤相之一的宋璟？ “嗯，俩人是一同进京赶考的，祖上还是同乡c关系一直不错。”李涓解释道，“俩人经常因为政见不和互相呛声，但是本质上都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永固。” “原来是这样。”李琚应声，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儿——欢喜冤家，但是又觉得形容他俩不大合适。 “对了阿涺，你怎么会知道筒车这种东西？”李涓凑过头，问。 李琚偏头，李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身后，是同样目不转睛的李洽和李滉。 李鸿和李浚站在不远处交谈，但是俩人的眼也时不时撇过来。 偷瞄要不要这么明显？ “其实我是听内侍讲的。”李琚跟李涓c李洽和李滉三人解释，故意大了些声音，以便李鸿和李浚也可以听到。 “他们说，在南方诸多地区山地崎岖，挑水灌溉颇为吃力。”李琚说，伸手比划着，“于是用筒车把山上的水引渡到耕地里。”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李涓看着李琚，摊眉，“他们怎么会聊到这个？” “呃”对哈，他们怎么会聊到这个？ 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我随口编的么。 李琚想，忽然计上心来：“是这样的，他们说起来这两年物价持续走低，然后聊到了五谷丰登，再然后聊到了农耕技术。” “然后不知怎的，开始夸耀自己家乡的先进技术，这个说曲辕犁，那个提到了筒车。”李琚补充说，“所谓高手在民间，农耕技术也在逐步的提高。” “曲辕犁？”李涓听得更懵了，“那又是什么？” 曲辕犁也不知道？李琚眨了眨眼，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句：“诸位殿下请留步！” 李琚闻声回头，高力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c冲李鸿等人挨个行礼。 “见过皇太子殿下，见过三殿下见过八殿下。” 李鸿c李浚c李洽c李涓c李滉和李琚也分别跟他行礼。 “八殿下，圣人请您移步紫宸殿。”高力士行完礼后，对李琚说。 “啊？哦！”李琚一怔，立刻应声。 “请随老奴来吧。”高力士回礼，说。 “有劳阿翁了。”李琚冲高力士行礼，又冲李鸿等人拱了拱手，跟在高力士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6 紫宸殿中 李琚跟在高力士身后，和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除了高力士之外，还有两个内侍跟在高力士身后，那俩人看起来是高力士的“仪仗队”，真的是人比人得死c货比货得扔，自己堂堂皇嗣，仪仗队的规格就和三品官一样。 ——虽然早上出门的时候李琚并没有让那两个人跟着自己。 不过，这个三品官可不是一般的三品官。 穿过紫宸门，来到了紫宸殿外院门前。 早上路过的时候李琚光忙着赶路去了，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风景。 其实每个宫殿都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外的大门上会标注宫殿的名称；每个宫殿内部都由主殿c前殿和环绕的厢房（或称为偏殿）组成。 每个宫殿内都是一种风格，单个挑出来看并不是很和谐，但是由于外院的墙体一样，放在一起看倒也十分整齐。 主殿一般作为寝室，殿门大多关闭；前殿大多为会客厅，常年都开着门。 紫宸殿门口的四个守卫看到高力士来了之后，立刻冲他行礼，行完礼之后，才看到了李琚。 “八殿下！”那四个人行礼，说。 李琚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 “免礼”这个词只有皇帝可以使用，李琚之前看李涓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依葫芦画瓢c也这么做了。 高力士看到李琚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这样做并没什么不妥。 从挂着“殿宸紫”牌匾的大门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方的院子，这个院子和李涺的院子差不多布局——只是要大上一些。 院子里有两棵树，现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看不出来是什么树。 正对着门的是前殿，前殿和长廊相连，左右两侧同样也是厢房；从前殿旁边的长廊穿过去，可以到达后面的主殿。 不过后面的主殿是玄宗的寝室，李琚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被邀请在前殿呆一会儿。 没想到高力士直接引着他到了后面的主殿。 李琚张了张嘴，想要问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又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从走廊穿过去，看到了和前殿相同结构的院子；院子里也种着两棵树，同样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杈c依旧没法儿辨认是什么树。 高力士引导着李琚到了主殿门口，主殿窗户半开c被木棍支撑着，大门则紧闭着。 窗户上覆盖的是薄薄的油纸——并不是电视上那种沾口唾沫就吮湿的白纸，窗户纸最主要的功能透光和放水。 尽管房子都会有房檐，但是难免会有水斜打进来，如果只是普通的白纸，恐怕下一次雨就得换一次窗户纸。 高力士走到殿门前，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向他行礼c打开了身后的门。 李琚跟着高力士走了进去。 进入主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曲屏，目测有两米高。 曲屏是屏风的一种，一般由四块小屏风组成，四块连接在一起，不可拆分但可以折叠。 木框上端的横板上雕刻着镂空的凤凰，左右上端雕刻着龙首；说是左右上端雕刻着龙首并不准确，准确的说，龙是沿着最外端的两根立柱盘旋而上的。 屏芯由纸做成，四条屏分别绘着梅c兰c竹c菊。 四幅画构图别具一格，无论是傲骨梅还是高节竹，纷纷扬起一条枝条直指右上方。 李琚凑过去，看到这四幅画的右下角题字落款处的印章写着张萱。 他愣了一下，这套四条屏居然是张萱画的！ 那可是画出了传世之作《虢国夫人游春图》和《早恋图》c啊呸c《捣练图》的唐代名家啊！ 据说他还画过《明皇斗鸡射鸟图》c《明皇纳凉图》c《虢国夫人踏青图》等等，但是均已失传；后世流传下来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和《捣练图》还是最会画画的皇帝赵佶临摹的。 传闻张萱最擅长仕女和宫苑，画风自成一派，李琚没想到他画植物也十分别致。 高力士已经绕过了屏风，李琚脚步也快了两分。 绕过屏风，正襟危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章的玄宗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的面前是一小摞摊开的奏折，右上角还有两沓没摊开的——不知道是批改完了的还是还没开始批复。 “大家，八殿下到了。”高力士行礼，说。 “嗯。”玄宗应声，没有抬头的意思。 高力士冲李琚低了下头，退了出去。 李琚也冲他低了下头，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玄宗依旧在批阅奏章，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琚无聊地站在那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看着依旧伏案工作的玄宗，完全摸不准玄宗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那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实在无聊，他只好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 玄宗的案几位于房间的中轴线位置——可以理解c老李家都是强迫癌，案几后面靠近墙的位置是一个三层抽屉的柜子，柜子上面放置着玄宗的幞头c龙冠c发簪等发饰。 柜子旁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很多书籍，最下层的居然还都是竹简筒，看起来十分老旧。 李琚估摸着那些应该是办公用的“工具书”。 最靠近右上角的是玄宗的“龙榻”，古代基本以右为尊，几乎所有的床铺都在右边。 他的床和李琚的床差不多，也是在地上放置的软垫，上方同样设置着锦帐。 李琚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锦帐存在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掩盖睡姿太差这个问题，要么就是为了防止裸睡被看光。 要知道古代讲究礼制，衣冠不整就会被认为失礼，万一玄宗有裸睡的癖好呢，岂不是会被内侍们看光？ 不过他们一向是被人伺候着洗澡的，估计早就被贴身的侍卫看光了。 别的不说，就拿玄宗的好基友高力士来讲，两个人好得都可以同寝同穴，一起沐浴肯定很常见。 李琚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高力士和玄宗两人泡温泉的场景，俩个大叔互相帮对方搓澡，就跟在现世公共浴室的大池子一样。 “基情满满”四个字像弹幕一样从眼前划过，接着一块肥皂从面前的地上滚了过去。 李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7 绘制图样 玄宗也有些奇怪，李涺虽然当着外人的面温文尔雅c沉默寡言，但是私下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从来没管过什么礼制。 往常李涺进来从来不等他开口就坐下，这次居然乖巧地站在旁边。 难道生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习惯吗？ 玄宗这才没出声，只是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李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咳嗽了一下：“咳。” 李琚赶忙挺直腰板站好，恭敬地拱了拱手：“阿爷。” “坐吧。”玄宗开口。 “唯。”李琚应声，屈膝坐在旁边的软垫上。 “知道我让你来干什么的吗？”玄宗说，不仅用的是大白话，还用了“我”这个自称。 李琚眨眨眼，难道说只有在朝堂之上才需要文绉绉的？ “儿不知。”李琚也改了自称，老老实实的说。 “当然是绘制你说的那个筒车的图样啊？”玄宗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刨根问底道，“那个‘筒车’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历史课本上学的呗。李琚腹诽，但是肯定不能这么说啊，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还是用忽悠李涓的他们的理由吧，统一口径。 “儿偶然间听到内侍们在闲聊，提到了这个筒车。” “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玄宗瞥了李琚一眼，说。 “可能是他们从来没聊到这个问题吧，然后聊起来的时候正好被我听到了，无巧不成书嘛！”李琚尴尬地笑，自己都感觉理由很扯。 玄宗看起来却信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不打算追问。 李琚也识趣儿地没有说话，祸从口出，说的越少c错的越少。 “身体好些了吗？”玄宗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李琚的错觉，他居然在玄宗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 玄宗不是一言不合就杀儿子泄愤的么，怎么忽然化身慈爱老爹了？ 李琚刚要说话，玄宗接着说：“我不是免了你的早朝了么，怎么又跑来了？” “儿都辍朝一日了，所谓事不过二。”李琚表面上恭敬的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还不是怕你找理由整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比较好。 好容易重生一次，我可不想二十四岁就挂掉；世界那么大，前世没能去看看，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啊！ “你抱恙在身，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玄宗翻了个白眼，“就逞强吧。” 李琚：“” 变脸要不要变得这么快？刚刚不是还在朝堂之上怼了我一顿么。 这个慈爱老爹和儿子随意聊天的画风是什么鬼？ “儿身为阿爷的子嗣c大唐皇嗣，理应做文武百官的表率。”李琚拱了拱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不是给阿爷抹黑吗？” 反正当官的都喜欢听漂亮话，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玄宗愣了一下，接着神色如常：“哼，话说得倒是好听。” “今天酉时之前画不出筒车的图样，你就不要用飧食了。”玄宗补充道，从案边站了起来，“我给你腾地方，就在这儿画。” “儿还是回去画吧！”李琚赶忙说，他可不敢坐在玄宗的位置上。 万一被某些人拿去做文章，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谏臣们的弹劾可是特别恐怖的存在！ 再说了，他压根儿不会用毛笔，当着玄宗的面画图纸那不是找刺激么？ “阿爷日理万机，还有诸多事情要做，儿就不叨扰了。”李琚躬身行礼，刚准备起身跑路，就被玄宗叫住了。 “那也行。”玄宗重复了一遍，“酉时之前送来，晚一炷香的时间，你就等着我揍你吧！” “唯！”李琚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这是李涺的应激反应，行礼退了出去，“儿告退。” — 从紫宸殿走出来，李琚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别说画图样了，我连毛笔都不会用好吗？ 他垂头丧气地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刚到了宣政殿门口，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怜儿和仪仗队的冰块脸a和冰块脸b。 原来他们一直在门口等自己的啊！他忽然有些感动，虽然脑海里紧接着飘过“他们只是在尽职”的想法。 李琚走过去，怜儿立刻迎了过来。 “郎君。”怜儿把手里的斗篷抖开，给李琚披上，“外面风大。” 李琚看着怜儿，忽然有了主意，他不会用毛笔，不代表他俩不会啊？ “你俩谁会写字？”他眼睛眨了眨笑得一脸灿烂。 冰块脸a和冰块脸b面面相觑，然后频率一致地摇了摇头。 冰块脸a接着开口：“回郎君的话，我二人只认识屈指可数的字，并不会写。” 哈？李琚石化了，他嘴唇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你俩都不会？” “嗯。”冰块脸a和冰块脸b齐声说。 are y一u kiddg ？ “郎君为何这么问？”怜儿一脸疑惑地问。 “怜儿你会吗？”李琚随口问了一句。 “会的。”怜儿应声。 “你会？！”李琚瞪大了眼睛，接着想起来怜儿曾经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涓”。 唐朝只有毛笔，能用手写字的玲儿肯定会用毛笔，李琚还是有些好奇她的出身，但是揭人伤疤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看到李琚忽然出神，怜儿也识趣的没有开口。 四个人沉默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李琚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回吧，我饿了。”李琚开口。 “可是郎君，昼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距离飧食还有两个多时辰。”怜儿秀眉轻蹙，开口提醒道，“尚食局这个时辰恐怕已经歇火了。” “为什么非得固定的时间吃呢”李琚实在接受不了按时供应食物的设定，原本早上因为早朝的事情就没有吃，中午也不吃的话，岂不是要饿死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呢。”怜儿解释道，她眼睛转了半圈，接着偏头看着李琚，“要不婢去请尚食局做些点心给您充充饥？” “行吧。”李琚同意了，有的吃总比什么都没得吃好。 清宫戏里动不动让御膳房做饭的设定也是非常坑爹了，实际上只有固定的点才会有饭吃。 他迈步往回走，怜儿c冰块脸a和冰块脸b跟了上来。 失血过多c身体虚得走路走快了都打飘儿，都成这样了还坚持去上早朝，真该给自己手动戳三十二个赞。李琚腹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8 附诗一首 回到清思殿，怜儿刚要动身去尚食局，就被李琚拦住了。 “让别人去吧，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李琚拉着怜儿的袖子往书房里走。 “郎君”男女授受不亲。 怜儿刚要说，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做李琚的侍寝婢女，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皇子的贴身婢女早晚都会沦为主人的玩物。 听其他殿的婢女们讲，其他殿的皇子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和婢女们有了肌肤之亲，怜儿还是有些庆幸的，李涺向来温润如玉。 她年前就已经及笄，论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相比于其他宫婢年老色衰c被随便一点儿钱币打发出宫，能留在宫中侍寝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 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彼此都互相喜欢的人，她不是不喜欢李涺，只是觉得他地位显赫，将来甚至可能成为当朝圣人。 怎么看他也不可能看上她一个区区的宫婢。 “发什么呆呢？”李琚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问。 “嗯？婢失礼了！”怜儿回神，福了福身，“郎君想让婢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李琚走到案前摊开一张纸，又殷勤地磨起了墨块。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折回去拉着怜儿的袖子c示意她坐在主坐处；他一脸痴汉笑看着怜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怜儿愣了半秒，微微低头躲避开他的目光，“郎君莫要如此盯着婢，婢心慌得紧” “啊，咳咳”李琚下意识地握拳抵在鼻尖处，“其实，我是请你帮我画幅画，顺带再写首诗。” 但凡对玄宗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玄宗是个特别喜欢听好话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李林甫和安禄山这两个除了会说好话c没什么真才实学的人哄得一愣一愣的了。 只画筒车的图纸怎么够？肯定还得顺带把玄宗夸赞一番了！ 虽然李琚一向讨厌阿谀奉承的人，但是人在屋檐下c不得不低头，今天在朝堂之上就能看出来玄宗是一个性格暴虐的人。 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全自己之前，还是稍微讨好他一些比较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c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然，玄宗也不是个傻瓜，讨好他也不能讨好得太明显；夸得太明显，物极必反，万一玄宗哪根筋搭错了生气呢？ 只有先把他的情绪稳定了，才能保证不被他一个不开心杀掉，李琚想着抽时间得去跟李鸿和李涓通通气，从明天开始c三个人合伙装乖宝宝。 他算是见识了玄宗变脸的速度之快，前一秒还怒目圆睁，下一秒立刻风平浪静地唠起了家常。 “郎君真是折煞怜儿了。”怜儿一滞，连忙站起来福礼说，“怜儿只能算是识得些字，绘画尚且不能成，吟诗作对更是不能胜任！” “没事儿，我会。”李琚像拍皮球一样拍了两下空气，“安啦！” 怜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她不知道李琚的“安啦”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应该是安心的意思，于是应声：“唯” “那就开始画吧。”李琚轻笑，开始跟怜儿讲筒车的结构。 怜儿本来就聪慧，再加上李琚说的比较通俗易懂，没用半个时辰，居然真的画了出来。 “怜儿，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李琚双手捏着宣纸的两端，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 他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贝了，穿越过来之后的小丫鬟是一个聪明伶俐又漂亮的妹子。 他记得他妹妹以前看的穿越小说里，穿越过来的妹子大多又矮又挫又胖，虽然后期会瘦身逆袭，但是前期实在是有点接受无能。 李琚承认他是一个颜狗，他喜欢漂亮妹子。 “郎君谬赞了。”怜儿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怜儿愚笨，是郎君耐心教授地好。” “你就别谦虚了！啊，对了，还得麻烦你代笔。”李琚接着说，把宣纸小心地铺在旁边的地上等待风干，“等下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郎君”怜儿欲言又止，她看着李琚，秀眉拧到了一起，“婢适才便想问来着，郎君在书法上颇有些造诣，怎会让怜儿代笔？” 哈？李涺的书法很厉害？李琚有些懵，他不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么？ “呃，我不是胳膊有伤么，不大方便。”李琚找借口搪塞道，他有点儿庆幸伤在了右胳膊上，短时间内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确实是这样，怜儿轻轻的点了下头，重新拿起笔开口：“郎君请说。” “嗯，我酝酿一下。”李琚应声，开始在脑海里搜刮自己脑海里的古诗库。 搜索了半天，好像还真没有夸赞帝王的。 要不还是夸一下盛世？ 好像这个可行性还比较高。 李琚自我赞同地点点头。 但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描写过大唐盛世的只有杜甫杜老师的《忆昔》，可《忆昔》前半首写得是盛世，后半首写得是乱世。 把这首诗夹在里面，绝对会被玄宗拖出去活活打死的！ 连他的台词李琚都瞬间脑补好了：“我大唐国运亨通c百姓安居乐业，如此盛世之景，岂容你肆意诅咒？！” 怜儿看着李琚的脸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乌云密布”，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琚回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笑语盈盈暗香去。 对啊，可以描写上元节啊？ 也许玄宗看到他这么有才情，一时惜才c多半就不会随随便便把他杀掉了。 要知道玄宗能歌善舞，文艺得不要不要的。 “怜儿，我酝酿好了。”李琚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怜儿一顿，赶忙应声：“郎君请说。” “不过，你去送的时候，得假装是无意间带进来的。”李琚给怜儿打了个预防针，开口道，“一定不要被看出来是刻意放在里边的。” “唯。”怜儿行礼应声。 “不用这么拘谨，反正屋里就咱们两个人。”这句话成功羞红了怜儿的脸，李琚浑然不觉，“你就这么写，《青玉案·元夕》。” 怜儿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是诗名，立刻俯身c落笔记录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9 制作椅子 怜儿端着托盘往紫宸殿的方向走。 她原本就是有品阶的宫女c可以在大明宫里自由活动，当然只能到殿外。 她垂下眼睑，盯着托盘里放着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筒车的图纸和一首“词”，为了怕信封被风刮跑，李琚在上面压了一块砚台。 他还沾取了一些蜂蜜把信封口封上c跟她解释道，这样是为了防止有人泄露这首“词”。 怜儿不知道词是什么，但是以她的身份好像也没资格追问。 她只是感觉他醒过来之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忽然之间会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那首“词”和之前她所了解到的诗词完全不一样，他还教授了自己一种用来断句的小符号，看起来也是他自创的。 怜儿恍惚地走着，差点儿撞上一个人。 “怜儿！” “馨儿？你怎么在这里？”怜儿闻声回神，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宫婢。 “王昭仪差我去司珍局取明儿仲秋家宴要用的首饰。”馨儿好奇地捏起信封的一角，“你这端着的是什么啊？” “是”怜儿刚开口说，紧接着透过馨儿c看到她后面三个人的队伍。 她忙住口，拍了一下那个女孩，冲即将走到面前的队伍行礼：“刘才人。” “怜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刘才人看她端着的托盘上放置着一块砚台c下面还压着信封，随口问道。 “回才人的话，婢正要去往紫宸殿。”怜儿回答，“郎君差婢去给陛下送东西。” “涺儿让你去送东西？”刘才人走过来，拿起砚台接着拿起下面的信封，上面写着：“敬启”。 怜儿还没反应过来，刘才人已经把信封撕开了。 怜儿默默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这是八殿下的阿娘，还是正四品的才人，自己虽然有品阶，但是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女官。 她只能低着头，静静地等着。 刘才人打开折叠起来的宣纸，一块叠成方形的纸从里面掉了下来，她身后的宫婢先一步捡起c托在了手里。 刘才人双手捏着刚才展开的宣纸，打量了一下宫婢手里叠起来的宣纸，又把目光重新聚集在手里展开的纸上：“这是？” “回才人的话，这是筒车的图纸。”怜儿解释道，“是陛下让郎君绘制的。” 刘才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应该对早上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 “这又是何物？”她接过里面掉出来的那张纸展开，轻轻地念出声，“青玉案元夕。” — 李琚正盘腿坐在软垫上，抖着膝盖。 当务之急是先把凳子的问题解决，如果凳子的质量过关的话，那就抓紧时间做床。 睡了一晚上的地板，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随手捏起一块包裹着米粉的半透明点心丢进嘴里，李琚边咀嚼着边看向门外，心里直犯嘀咕。 冰块脸a怎么还没回来呢？ 他又捏了一块点心丢进嘴里，忍不住感叹，这个透花滋是真的很好吃。 吃起来跟后世的干吃汤圆差不多，但是比那个要软糯，几乎称得上是入口即化：里面还有做成了桃花形状的红豆沙馅儿，细细的红豆沙唇齿留香。 如果他妹妹在的话，铁定要吃到饱，连他这种不爱吃甜食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两块。 尽管嗓子有些粘腻了，李琚还是又拿起一块丢进了嘴里。 “郎君，”冰块脸a回来了，他冲李琚行礼说；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跟在他身后，也毕恭毕敬地行礼。 那个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留着一撮山羊胡，一身砖红色的粗布圆领袍衫皱巴巴的，袖口的地方还有补丁；袍衫两侧的开叉一直开到膝盖以上，走起来能清楚地看到膝盖。 圆领袍下摆大多在小腿的位置，有些会直接到脚踝，开叉最多也就到膝盖下面，走路的时候完全看不到膝盖。 李琚蹙眉，忽然想了起来，这应该就是他妹妹提到过的那种劳动人民才会穿着的缺胯袍。 身着缺胯袍的中年男子身上还背着一个涂抹得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斜挎粗布包，他冲李琚拱手行礼：“见过郎君。” “嗯，咳。”李琚点头c清了下嗓子直奔主题，“你就是陈木匠？” “回郎君话，奴是。”陈木匠应声，他拱手行礼，明显能看得出来腿打哆嗦。 李琚蹙眉，不就是让你帮忙弄个凳子么，至于吓成这样么：“你不用紧张，我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郎君请说！”陈木匠激动地说，“奴能做到的必定赴汤蹈火c在所不辞！” “其实没多大事儿，就是想找你定做点儿东西，”李琚眉毛抽了抽，随即揶揄地笑，“听说普天之下，你陈木匠做不出来的东西，就没人能做的出来了？” “郎君谬赞了。”陈木匠笑道。 但是他没有反驳，看来冰块脸a说的话是真的。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李琚把刚刚画的图纸递给陈木匠，他完全不会用毛笔，宣纸上滴了很多墨水点，“照着这个图纸先做百八十个吧，我有用。” 看到陈木匠愣了一下，李琚挺直了腰板，故作威严地问：“有问题么？” “回郎君的话，问题倒是没有，只是奴看不懂这个图纸”陈木匠立刻拱手，恭敬地说。 “看不懂图纸？”李琚皱眉，“这么简单的图纸都看不懂？” 还说是大唐最好的木匠呢！ 李琚立刻把目光投向冰块脸a，后者接着哆嗦了一下。 “奴看不懂的是这个地方。”陈木匠指着图纸说，“奴以为，这个地方的横棍完全是多余的。” 李琚凑过去，当即尴尬地清了下嗓子：“那是不小心溅上去的，那个地方你不要管了。” “唯。”陈木匠应声，接着追问，“还需要郎君提供具体的尺寸和数量，奴好确定工期。” “嗯大概也就一尺高吧，直径差不多八寸。”李琚看着案几，估摸了一下凳子的高度，比划道，“至于数量的话先做五十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0 公然掌掴 “唯。”陈木匠应声，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沓装订好的印刷纸，又摸出来一个纸包。 他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根削细了一头的黑色条状物，他捏着尾端c把刚刚李琚说的数据记在了纸上。 “奴等下回去就开始制作，大概后天上午就能完成。明早奴先给郎君送十个样品过来。”陈木匠估摸了一下，接着看着李琚愣了一下c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郎君？” “你手里的这个是铅？”李琚拿过那根黑色条状物端详着，用两眼放光形容都不为过。 “回郎君的话，是石墨条。”陈木匠解释道，“是用来在木块上做标记的。” 李琚完全无视了他后面的那句话，他已经可以看到铅笔在向自己着手了。 去特么的毛笔，又讲究力道c又讲究手法，像他这样的半路出家的，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啊？ 而且他很不喜欢宣纸，准确的说，他不喜欢会晕染的纸，强迫症的人大多如此。 “郎君？”冰块脸a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啊？”李琚回神应声，看到一脸茫然的陈木匠和冰块脸a，开口道，“对了，如果把石墨条镶嵌进木块里，你能做的出来吗？” “奴不明白郎君的意思”陈木匠被问懵了，道。 “就是这样，把木条从中间剖开，然后挖一个洞出来，把这个石墨条嵌进去。”李琚用陈木匠的纸包包裹住石墨条，说。 “做倒是做的出来，只是不知道郎君做这个有何用途？”陈木匠听明白了，问道。 你管我有什么用！李琚弱不可见地白了他一眼，把纸包丢给他：“这你就不用管了，先做根我看看。” “唯。”陈木匠看出来李琚有些不高兴了，赶忙行礼告辞，“那奴告辞了。” “嗯，冰块脸，送陈木匠！”李琚开口，紧接着意识到把外号叫出来了，“咳，汪成，送陈木匠。” “唯。”冰块脸a——也就是汪成应声，抱拳行礼，他直接走了出去，陈木匠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李琚忍不住感慨，古代匠人地位低下，连个小侍卫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又捏起了一块透花滋丢进嘴里，这时看到自己的手黑乎乎的c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但是又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吐出来太浪费了，硬是咽了下去。 怜儿回来的时候，李琚正坐在案前喝茶水。 看到怜儿回来，他立刻从软垫上弹了起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郎君，你莫要这么看着我了，我没见到陛下。”怜儿的小脸皱巴巴的c连“婢”的自称都忘了；她的发髻十分凌乱，簪花在发顶摇摇欲坠，看起来明显是被人欺负了。 “怎么了？”李琚追问，怜儿只是低着头，怎么也不肯说。 李琚也不再强迫她，他盯着怜儿，发现她的脸颊上隐约有些红肿，肿起来的轮廓像是个手掌印。 谁这么大胆，敢在禁中公然掌掴皇嗣的贴身女官！ 他眼睛微眯，接着睁大。 大明宫阶级森严，除了玄宗之外，也就只有妃嫔有这个权利；可是一般嫔妃恐怕不敢明目张胆地掌掴皇嗣的贴身女官，敢这么做的恐怕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玄宗如今最宠爱的武惠妃。 武惠妃仗着自己是武后的侄孙女，一向目中无人c张扬跋扈；再加上现在玄宗十分宠爱她，更是以后宫之主自居。 李琚手握成拳，又重重地垂下。 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跟武惠妃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看着怜儿，暗暗下了决心，这笔账一定要替怜儿讨回来。 “汪成，去找个热的水煮蛋。”他深吸了一口气，冲旁边的汪成说。 “唯。”汪成得令之后，立刻走了出去。 “婢先下去了。”怜儿冲李琚行礼，说。 “等一下，我帮你敷敷脸。”李琚伸胳膊拦住了刚要转身的怜儿，说。 “敷脸？”怜儿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帮你消肿啊，要不然要是留下疤痕，以后怎么找婆家啊！”李琚摁着怜儿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可”怜儿欲言又止，她当初被家族送进宫中做贵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机会嫁人了，只能被囚困在这深院高墙之中；她想起身，可是李琚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于礼她不能忤逆。 怜儿垂下眼睑，说：“怜儿的职责是侍奉郎君，不敢做他想。” “那些先不管了，当务之急是先消肿。”李琚看到汪成端着托盘c碗里放着十几枚鸡蛋进来的时候，冲他招了招手。 汪成行礼，刚要把托盘端下来，李琚已经先一步拿了一枚下来，用气室那端在案几上磕了一下，熟练地剥开了蛋壳。 怜儿和汪成登时目瞪口呆，李涺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会剥鸡蛋呢？ “来。”李琚专注地剥蛋壳，并未注意到那俩人的表情，他把手里的煮蛋轻轻地放在了她脸颊上，怜儿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你不要动，”李琚食指和中指无名指微曲，摁住怜儿的额头上，“我帮你揉揉，一会儿就不肿了。” “唯”怜儿看着靠自己非常近的李琚，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只好垂下了眼睛。 他的手动作很轻，温热的鸡蛋在脸上滚动着，把怜儿的脸都烫红了。 李琚揉了一会儿，看到差不多了，这才把鸡蛋拿下来；现世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熬夜，他原本就是容易水肿的人，全靠煮鸡蛋拯救。 可是他把鸡蛋拿下来，忽然发现怜儿的两颊和额头的颜色有些差别，明显额头要白上一点儿，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呃我好像把你的妆粉蹭掉了” 可是怜儿低着头，仿佛没听见一样。 “抱歉哈，我赔你！”李琚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说道。 “啊？”怜儿回神，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李琚，有些懵，“郎君刚刚说了什么？” “诶？你不是在生气啊？”李琚松了口气，他可是深刻地知道弄花女生的妆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他当初把他妹妹的妆弄花之后，直接被冷落了一个星期，说什么好话都哄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1 时蔬减产 玄宗越想越觉得李涺有些奇怪。 他原本以为李涺会跟之前一样，所以连让他坐下这种话都懒得说了——反正他一向很自觉。 可是没成想他居然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等候。 说起来，今天早朝的时候，元一还说他和其他诸王相谈甚欢。 李涺一向沉默寡言，除了和鸿儿c涓儿私交不错之外，和其他诸王基本上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交情。 帝王家亲情淡薄，这孩子原本就细腻，看透的太多c反而成熟得可怕。 他也就私下只有自己和他的时候有点儿十几岁孩子的样子，平常就跟个老学究似的。 对于他看不惯的人，即使对方是他的长辈，依旧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 元元虽入道馆，但仍是皇室血脉。 再说，她和自己同父同母，是他最亲的姑娘。 元元对待男女之事是过于开放，但是女子追求喜欢的人又何尝不可？ 为什么只许男子寻欢，女子就不能作乐？ 她的性格玄宗十分了解，她只是因为年幼丧母直没什么安全感，故而才养了几个面首。 可是李涺每次看到她一定会立刻转身走人，仿佛她多么不堪似的。 导致元元多次来哭闹，说李涺目无长辈。 可是玄宗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公然和多名男子厮混的消息已经传的整个大唐人尽皆知。 再说了，玄宗也说不上话，这娃儿生气起来，连他都不认的事情也没少干。 主要是蝉儿一向身体不好，他也实在舍不得再给她添堵。 可是现在看来李涺似乎忽然“规矩”了许多，在自己面前也知道尊卑有别了。 难道说生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还是说他只是装给自己看的？ 要不，还是先晾他一会儿观察下情况。 玄宗觉得这个想法还不错，直接无视了他c继续批阅自己的奏章。 可是奏章都批完半天了，他还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这让玄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盯着李琚，刚要开口，正好看到李琚猛地摇了下头。 他的眉头都堆在了一起，一张包子脸皱巴巴的c写满了嫌弃。 这让玄宗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他在想什么不堪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显然和自己有关，这才咳嗽了一下开口。 — “婢为何应该生气？”怜儿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琚，她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道歉，“婢听不懂郎君的话。” “这里，”李琚只好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画了个圈，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还有这里。” 他原本是想说自己不小心弄花了她的妆。 可是怜儿的脸登时就红了，她屈身行礼：“郎君放心，婢断然不会数出去的。” “那婢先下去整理妆容了。”怜儿起身说道，说完就跑了，留下李琚原地石化。 “哈？”他茫然地眨眨眼睛，恍然发现怜儿应该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恐怕是以为李琚怕她把他占她便宜的事情说出去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在后世看来，这都算不上是亲密的肢体接触。 怜儿梳洗穿戴整齐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李琚正盘腿坐在案几前，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的两盘菜，他手里的筷子像剪刀一样开开合合直在两盘菜的上空盘旋，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郎君不是说饿了吗？”怜儿走过去，膝盖点在垫子上c坐在了自己的脚踝上，接过旁边端着托盘的女子递过来的白瓷碗。 她打开案几上盖着盖子的瓷粥罐，把里面漂浮着海带块的鸡蛋汤盛进碗里，放在李琚面前。 “可是”李琚放下筷子c端起碗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牙都要酸掉了，“这是什么汤啊怎么这么酸？” “醋昆布蛋汤。”怜儿解释道。 “这也太酸了”李琚被酸得龇牙咧嘴，他啃了口饼压了压c重新拿起了筷子，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盘菜，他扬了下手里的筷子，愁容满面，“我实在是下不去口呃” 他也很绝望啊，他还能怎么办？ 一天就那么三顿饭，早上那顿叫早食，在天色微明时；中午那顿叫昼食，差不多在午时前后；晚上那顿叫飧食，大概在晚上五点左右。 全民早睡早起，基本上天一黑，就都上床睡觉了，除了因为全民自律以外，还因为有宵禁c导致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 原本早上没吃c中午没赶上，还指望晚上大吃一顿呢！ 虽然做好了“古代没有大棚c只有时令蔬菜”的心理准备，可是好端端的大白菜为啥要做成酸菜？ 他确实极度不喜欢吃萝卜，但是只有萝卜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将就的么 但是这个咸萝卜干是什么鬼？ “郎君平日不是最喜欢吃这些的吗？”怜儿看着脸上写满了“难以下咽”的李琚，一脸不解。 所以“我”才那么瘦天天咸菜能不营养不良么。李琚腹诽。 “可是这伙食也太差了”李琚用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让我吃咸菜呃” “郎君莫要抱怨了，整个御膳房恐怕都只有这些了。”怜儿答道，“今年虫害泛滥，再加上陇右突发干旱，时蔬几近绝产。” “菘（白菜）和芦菔（萝卜）总共才收获了二十石，”怜儿叹了口气，“陛下现在怕是也没有这些可吃呢！” “哈？”李琚一懵，要不要说得这么心酸？ 堂堂一国之君，连点儿咸萝卜干c辣白菜都吃不上？ “是真的。”怜儿以为李琚不信，接着说，“刚刚婢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来送晚膳的内侍。” “他还跟婢说来着，说陛下对郎君当真是宠爱有加，把所有的配菜都留给了郎君。”怜儿抿唇，无奈道，“陛下今晚的晚膳就只有蒸饼（也就是馒头）配醋昆布汤。” 李琚撇了眼桌子上那碗被他嫌弃了半天的醋海带块蛋花汤，眉毛忍不住抽了抽，敢情玄宗今天就只有这个酸不溜丢的汤配馒头啊？ 他忽然有些心疼玄宗。 当然，如果他知道玄宗现在正在吃酱牛肉的话，恐怕就不是这个心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2 蔬菜大棚 李琚现在正盘算着怎么弄个蔬菜大棚出来，不然天天咸萝卜干和酸菜，迟早得吃出胃病来。 可是，唐朝没有塑料布，拿什么保温呃 李琚看到了窗户上的油纸，接着笑了。 油纸看起来和塑料布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唐朝随处可见，找百平米应该不成问题。 李琚好庆幸自己穿越到的是已经有纸的唐朝，不然上厕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怜儿，明天帮我找些窗户上的油纸来。”李琚看着窗户，冲怜儿招招手，“越宽越好！” “郎君要油纸做什么？”怜儿有些奇怪，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油纸了，“可是哪扇门窗破损了？婢等下找人去修理便是。” “不是，你只管找些来就是了。”李琚神秘一笑，“说了你也不会懂，我要做蔬菜大棚的！” “蔬菜大棚？”怜儿重复了一遍，满脸疑惑。 “就是一种一年四季都可以长出菜来的大棚。”李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蔬菜大棚一出，到时候整个大明宫就只有自己有反季节的新鲜蔬菜，绝对能把玄宗气个半死！ 想到这儿，他就莫名得意。 到时候就不用颠儿颠儿地拍玄宗的马屁了，搞不好玄宗还要倒过来讨好自己呢！ 怜儿完全懵在了原地，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地方可以一年四季都长出菜来：“郎君莫不是在说笑吧怎会有如此仙境？” “这个其实就是弄一个小型的生态圈。”李琚不以为然，“只要控制好温度和日照就行。” 怜儿越听越迷糊，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琚：“郎君如何是得知‘蔬菜大棚’的呢？” “呃”李琚光顾着开心去了，完全忘了要跟怜儿解释。 “其实是一个仙人跟我托的梦！”李琚灵机一动，胡诌道，反正古人习惯把锅甩给神仙，“昨儿夜，一个白胡子仙人自称昊天上帝，他告诉我的。” “昊天上帝！”怜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大大的眼睛呆滞着，看起来跟洋娃娃似的。 “嘘——”李琚把食指抵在唇前，压低声音说，“他专门嘱咐我不能告诉外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但我觉得你不是外人啊？”李琚补充道，“所以就告诉你了，但是怜儿，你懂的？” “婢断然不会说出去的，婢刚刚什么都没听到。”怜儿立刻说到，“即使是圣人下令让婢说，婢也不会说的。” “这才是我的好怜儿！”李琚满意地拍拍怜儿的肩膀c把她的脸都拍红了。 “对了，怜儿。”说到玄宗，他忽然想到了怜儿刚刚说没见到他的事情，“你刚刚没见到我阿爷？” — 玄宗正在坐在案几前查看筒车的图纸，脸上惊讶之色难以掩盖。 穿了一身淡粉色襦裙套装的刘才人坐在她旁边c手里还攥着一张宣纸。 玄宗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装置c居然可以把低处的水调到高处去，他也不相信什么听内侍们说起之类的鬼话。 如果真的是内侍闲聊时听来的，怎么可能画得出图纸来？ 李涺到现在应该还没想到被自己套路了，想到这儿，玄宗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姜还是老的辣。 脑海里浮现出了李琚当众被他责骂之后脸委屈地抱着玉笏的场景，看起来确实是自己错怪他了。 不过，这小子自从大病初愈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虽然会调皮，但平常就是个闷葫芦，现在居然会主动在朝堂之上献言进策了，玄宗显然忽略了李琚是被他点到名字c不得已才开口“狡辩”的事实。 “蝉儿，”玄宗一高兴就喊了刘才人的闺名，“你来瞧瞧这个筒车！” “阿郎。”刘才人保养得极好，明明已经三十岁出头，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她冲玄宗虚晃了一下芊芊玉手，“相比于筒车，妾身还有一物想让阿郎一睹。” 玄宗看她一脸神秘，伸手想捉住她刚刚摇晃的手——她的手里分明握着什么东西，但刘才人灵巧地闪开c把手藏在了背后。 玄宗捉了个空，干脆抓起她另一只手c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蝉儿莫要急我了，那是什么？” 刘才人轻笑，抽离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的同时还自转了一周，继续逗玄宗道：“阿郎可知何为‘青玉案’？” “青玉案？”玄宗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重复了一遍，“‘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难怪妾身觉得有些熟悉时却又想不起，原来出自张尚书的四愁诗。”刘才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把藏在手里的宣纸双手奉上，“阿郎且看看这个。” “这是何物？”玄宗狐疑地接过，把宣纸抖开c双手捏着宣纸的最上方的两角——把纸竖着拎了起来。 “想是涺儿写的。”刘才人说道。 玄宗自上而下打量了一下，上下眼睑骤然舒展。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跟见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似的：“这是涺儿写的？” “应当是的。”刘才人早就料到了玄宗的表情，脸上难掩得意之色，“这是刚刚怜儿那丫头送图纸来时夹带的，就夹在图纸的一角c想是折叠图纸的时带进来的。” “妾身还得向阿郎告罪，擅自拆开了涺儿给阿郎的信笺。”刘才人福了福礼，可她的脸上带着笑c全然不像是要告罪的样子。 “你呀”玄宗无可奈何地笑，伸手把她拽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蝉儿近日越发调皮了，是在怪为夫疲于朝政，冷落了你么？” 刘才人还未开口，玄宗接着说：“看来为夫今晚得好好疼爱你一番了。” “阿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才人从他怀里逃出来，双手隔空捂着自己的脸，“羞死妾身了。” “是我不对，忘记蝉儿脸皮儿薄了。”玄宗哈哈大笑，拱手道，“这次就原谅为夫吧。” “阿郎就会取笑妾身！”刘才人娇嗔道，“您还未评价涺儿的诗呢！” “嗯”玄宗沉思道，“说实在的，为夫自诩为诗人，但是我恐怕也写不出这么好的诗句。” “为夫觉得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孩童所能作得的，我得去找宋璟和杜暹那俩老头商量一下。”玄宗补充道，“若真是涺儿所做，则另当别论；若是抄袭所得，必严惩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3 暗下决心 只啃了半个饼c喝了两口白开水就吃不下去了李琚打发忙活了一天还被人欺负了的怜儿快些去休息，百无聊赖地坐在了软塌上，继续像前一天一样面朝窗外c愣神发呆。 算算时间，现在也就晚上十点的样子。 现世的时候，李琚这个点儿可能才刚刚下班，也可能已经在家准备休息c却被突发的命案叫走。 他很少能这么悠哉的闲坐着，本来想着看个星星，结果没想到阴天c连月亮都看不着。 院子里的傲视寒霜的菊花倒是十分讨喜，只不过都是白色，只要看到白菊，李琚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妹妹葬礼时的片段。 那实在是一段太过沉重的回忆。 他像拨浪鼓一样晃了晃头c从软塌上起来，把案几上的笔墨纸砚c笔洗之类的东西摆在地上之后，费力地把被褥抱到了案几上。 嗯，总算有点儿床的意思了，他看着“床”满意地点了点头，翻身躺了上去。 确实比睡地板舒服多了。 他翘着二郎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案几腿，打了个哈欠。 怜儿下午那会儿跟他说，她并没有直接见到玄宗，图纸在见到他之前就被半路上冒出来的刘才人“截”走了。 如果是李涺的妈拿走就罢了，她怎么也不像是会害自己孩子的样子。 据他所知，刘才人就只有李涺一个儿子，历史上玄宗之所以会喜欢李琚，除了因为他原本就聪明之外，还因为玄宗十分喜欢刘才人。 子凭母贵c母凭子贵，这都是相辅相成的，刘才人肯定不会傻到坑自家儿子。 其实被别人拿走c提前泄露了筒车图纸倒是没什么太坏的影响，但是元宵节的诗词里写得最好的就是辛弃疾大叔的元夕了，改一个字都会失去原本的味道。 他还指望这首词博得玄宗的好感呢！ 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的话，他根本就没戏儿唱了。 李琚叹了口气，目前他什么势力都没有，必须得先抱一下玄宗的大腿。 刘才人体质好像一直不怎么好，四十岁左右就得急症去世了，不然玄宗也不会一狠心把自己这个曾经很喜欢的孩子杀掉。 算算时间，她好像没几年好活的了。 与其指望别人庇佑，不如靠自己。 说到这个，他追问了怜儿半天，关于她为什么挨打c被谁打了的事情，她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半天c只字未提。 其实她不说李琚也能猜个大概。 多半是早朝时遇到的那个张扬跋扈的宫女，早上的时候没占到便宜c看到怜儿落单就跑过去踩了一脚。 李琚眼神微眯，明天开始，得抓紧时间把身体素质提上来，不光是为了反击，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现在的他空有一身擒拿的本事，可出拳的力量达不到c不过是无济于事。 他想要保护怜儿，保护所有被欺负的弱势群体，这是他曾经作为人民公仆的本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凝重的表情瞬间褪去，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特有的满面愁容爬上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 今天早上在大明宫里溜达了小半圈都累得肉直哆嗦，以后还想去环游世界呢！ 这个朝代除了马车就只剩下了腿，多少仗剑走天涯的剑客都只能靠腿。 好怀念有小电驴c高铁和灰机的日子，最起码可以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整个地球上就没有不能到达的地方。 现在可倒好，想去个云南都得跋山涉水c策马奔腾两三个月 唯一比后世好的就剩下空气质量了，如果现在有空气质量指数的话，绝对都是一水儿的优。 说起来，云南等地区现在都还是些未开化的山林，现在肯定还有野兽之类的东西出没；搞不好还没进入云南境内，就成了野兽们的盘中餐。 说到云南，李琚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看的历史小说里提到过云南王谋反的事情，好像就在安史之乱前后。 说到安史之乱，找机会跟得跟玄宗好好说道说道，安禄山那个家伙重用不得！ 睡了你老婆不说，还要抢你的江山，这特么叔能忍c婶也不能忍！ 再说了，阻止安史之乱不光是为了大唐，也是为了李琚自己。 安禄山攻陷长安的时候，屠杀的第一批人就是皇亲贵胄，到时候岂不是倒了霉了 费劲千辛万苦c好容易才躲过武惠妃的迫害，却栽在了国难上 李琚叹了口气，好像想的太远了还是先定个小目标吧。 明天先围着清思殿跑上五圈，然后把大棚弄出来，有了大棚这个聚宝盆，还愁没有钱么？ 种上点儿黄瓜让汪成和陈辙（冰块脸ac冰块脸b）去东西市上卖，绝对能卖出天价来，秋天里的夏季蔬菜可是有钱都买不到！ 门阀士族c皇亲贵胄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有了钱，就能为非作歹c哦不c肆意妄为，好像也不对 总而言之，有钱总比没有好！ 李琚忍不住笑出声，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玄宗会赏赐一些财物c皇子们定期也会有工资——配享，但是生在帝王家，人际关系哪点儿不需要打点？ 那点儿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不想办法创收，到时候万一需要送礼的时候都捉襟见肘。 明天晚上就是仲 明天就是仲秋了！李琚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仲秋可是一年当中的重头戏之一啊！ 这绝对是讨好玄宗的一个好机会！ 他把被褥全拨下去，把刚刚放在地上的笔墨纸砚摆回来c拿起毛笔在宣纸上涂抹了起来。 李琚一直忙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下手里的笔，这时案几周围已经堆了足有案几高的纸团。 他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厨房烧炉子了呢。 李琚当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样子，他用手帮忙c才把盘了一宿的腿掰直；他挣扎地站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里有些清冷。 窗户一宿都没有关，风从窗户里透进来c打得门框上的纱帘左右摇摆，软榻上方的锦幛看到纱帘的舞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风摇曳了起来。 李琚把被褥拖回原处c重新铺好，一咕噜钻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4 沐浴准备 虽然非常困，李琚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天已经大亮，伴随着一声拖长音的“吱~”c房门洞开。 穿了一身正红色碎花长裙配杏白色短襦的怜儿走了进来，她的眉心贴着橘色梧桐花形状的花钿，胸前的束带也是同样的橘色。 她今天的发饰和昨天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发髻上加了一朵同样正红色的芍药布花，还加了一件正红色的披帛。 她的身后是其他婢女，无一例外穿着了正红色长裙配杏白色短襦；区别是她们并没有加披帛，头上的发饰也略逊色于怜儿。 她们的发髻上除了大红色的芍药布花之外，就只有一些装饰简单的银制发饰。 她们的手里都拎着花篮，里面放着白色的花瓣，看起来是菊花。 看到她们进来，李琚掀开被子c从榻上弹了起来。 “郎君”怜儿看见李琚的时候明显怔住了，她忙从袖子里拽出罗帕帮他擦拭脸庞，“您这是怎么了？” “很脏？”李琚接过其他婢女递过来的铜镜照了照，自己哈哈大笑，“哈哈，像个花猫！” “花猫？”怜儿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李琚说的话了，“郎君，花猫是什么？” “就是狸。”李琚解释道，赶忙站起来走到案几让c拿起上面铺的那张图纸递给怜儿，“怜儿，有编织藤条的么？” “这个季节怕是没有呢！”怜儿说，看着李琚的图纸一脸懵圈，“郎君画得这是何物？” “这个东西叫做藤椅，是让人休息用的。”李琚解释道，然后靠着案几做了个葛优瘫的姿势，“这么躺上去超级舒服！” “这么躺也太有失风雅了”怜儿看着李琚，嘴角抽了抽，“您该不是打算赶制一个藤椅进献给圣人吧？” “bg一！”李琚打了个响指，星星眼地看着怜儿，“来得及么？” “郎君，说实话来不及。”怜儿摇了摇头，没有追问他说的“宾苟”是什么，“要是如您所说，可以容纳一个人的重量的躺椅最少得有半丈长，一个匠人即使日夜赶工也需三日。” “呃不能三四个人一起么？”李琚皱眉，这效率也太低了点儿。 “郎君，匠人们也有他们的坚持，每个物什必须得由某个人独立完成。”怜儿解释道，“再说了，想要三天完成得是在匠人十分熟稔的情况下，不然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做不好呢！” 李琚：“” 十天半个月，那不都快到重阳节了么？ “而且最主要的是藤条不是如今这个时节成熟，没法制作呢！”怜儿看到李琚一脸懵圈，解释道，“藤条物什都在藤条成熟的时候制作，鲜藤条柔韧度高，若是干瘪了c想要再弯折怕是难如登天。” “呃好吧。”李琚叹了口气，“只能等以后再弄了。” 怜儿看到李琚有些不开心，也没好意思追问他是怎么得知了藤椅这种东西，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侧。 “算了，洗漱更衣吧。”李琚打了个哈欠，“今儿不用早朝，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在宫里转转？” 怜儿回答：“那是自然，郎君是圣人之子，宫中各处自然都去得。” “那就好，”李琚应声，“我先去找李涓玩会儿哈!” “郎君怎么能直呼鄂王殿下的名讳呢？”怜儿一怔，“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怕是要生事端！” 呃，一时嘴秃噜c忘记了，李涓还专门说到过“臣弟们不能公然直呼兄长们的名讳”来着，想想怜儿也嘱咐过。 李琚轻咳一声，生硬地把话题岔开：“对了，陈木匠不是说要今早要送十个样品过来的么，还没到么？” 怜儿回答道：“已经到了，在前厅候着呢。” “哦，那就过去吧。”李琚说，刚走了两步就被怜儿叫住了。 “郎君”怜儿眼看着都要石化了，“您还未沐浴更衣呢！” “呃，不是洗漱就可以么，怎么还得沐浴呢？”李琚一懵，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洗澡会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应该无异于裸奔吧？ “圣人昨儿下旨今日休沐，按照礼制，仲秋c重阳c除夕等，当日必须沐浴c以示对先辈留传下节日的敬畏。”怜儿解释道，“若不沐浴，秋收之神恐将怪罪。” “呃”这都可以？ 李琚眨巴眨巴眼，试图挤出点儿眼泪来以便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那要不先看过凳子再沐？” “恕婢难已从命。”怜儿毫不留情地出言拒绝。 “可是我真的很想先看看凳子呃”李琚继续委屈巴巴地看着怜儿。 “郎君，您不要这么看着我”怜儿叹了口气，眉毛皱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怜儿不许，是陛下专门下过旨意：违背礼制者，一律收押！” 李琚：“” 不就少洗次澡么，要不要这么狠还打算量刑咋的？ “好吧。”他妥协了，“洗澡水都准备好了么？” “嗯。”怜儿应声，走到房间西北角的屏风旁，把屏风收起来。 李琚房间的屏风跟玄宗的自然是没法比，不过也比普通人家的好上许多。 遮挡浴桶的屏风为了防止被水喷溅到，用的并不是纸而是锦缎，图案是直接在上面绣出来的。 高度也没有放置在门口c遮挡室内的高，这种屏风基本也就在一米多点儿。 怜儿把屏风折叠起来之后，那四个侍女立刻走到了浴桶旁边，李琚也走了过去。 这时，门口进来了四个家仆，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两个后世矿泉水桶大小的木水桶，左手水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右边的水桶看起来却一点热气儿都没有。 家仆们拎起水桶开始往浴桶里倒水，三桶热水浇下去，又浇了一桶半凉的，这些水差不多填了浴桶五分之三。 怜儿把袖子撩起来，露出了带着白玉镯子的手腕；她的手在水里拨弄着，偏头对旁边的家仆说，“有些凉了，再放两舀热的吧。” “唯。”家奴应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瓢，浇了两瓢热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5 偶感风寒 怜儿又试了下水温，偏头对立在一旁的李琚说：“郎君，水温合适了，婢伺候您沐浴吧。” 见李琚没应声，怜儿又唤了一声：“郎君？” “啊？”李琚应声c回神，刚刚一下子看痴了。 他没想到怜儿的手那么好看，白皙细嫩又十分纤细的手腕如水草般柔若无骨，细长的手指看起来像是鲜嫩的竹笋，长出指腹约半厘米的指甲被修剪成了椭圆形，上面染着红色的豆蔻c还贴有银箔的花朵。 这应该是美甲的雏形了吧？ 果然自古以来，女人都喜欢妆点指甲。 “郎君？”怜儿又唤了一声，李琚这才集中注意力：“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婢说‘郎君，水温合适了，婢伺候您沐浴吧’。”怜儿重复了一遍，拿起旁边侍女递过来的花篮c开始往浴桶里撒花瓣。 “停——！”李琚赶忙制止，“花瓣就不用了！另外，你们都下去吧。” “唯！”家仆和婢女们应声，纷纷行礼离开。 “可是”怜儿刚开口，就被李琚抓着肩膀c推着往外走。 “没什么可是的，洗个澡我还是可以自己来的。”李琚推着她往外走，“你也赶紧回去沐浴吧！” “可是，哪有郎君尚未沐浴c婢子先沐浴的道理？”怜儿转身想要留下来，却被李琚直接横抱了起来。 “郎君——！”怜儿失声叫了出来，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琚，看起来就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她压低声音c可以明显地听出来她气息不稳，“您这是要做什么” “冒犯了！”李琚没有回答c而是抱着她快步走出房间；他把怜儿放下，立刻折回去关上了门。 “！”怜儿原地愣了两秒，伸手敲门，“郎君~！” 李琚不仅没应，还把旁边的窗户也关上了。 怜儿：“” “怜儿你回去吧，我自己洗就是——！”李琚冲窗外喊了一声。 “郎君~！”怜儿继续敲着门呼喊道，“那怎么能行呢” 李琚直接无视了怜儿的呼喊，走到了浴桶旁。 浴桶里冒着水蒸气c烟雾氤氲缭绕，他趴在浴桶边上，伸手把撒进去的花瓣一点点捞出来c丢进了花篮里。 宽衣解带c迈进水桶坐下，水正好满过锁骨。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还挺安神的。 李琚忽然想起来那只蛤蟆还没销毁，这么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得抓紧时间处理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澡泡完。李琚想，心安理得地泡起了澡。 水很快就凉了下来。 感觉自己泡得差不多了的李琚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厚粗布巾擦干身体上的水，开始穿中衣。 中衣是武侠剧里最常见的那种白色家居服，最基础款的衣裳——上衣下裳。 穿上中衣，他弯腰把木屐穿上，走到衣架旁。 衣架上有好几件圆领袍衫，湖蓝色的圆领袍衫上绣着一对仙鹤，看起来仙气逼人；枣红色的那件绣着三足金乌和祥云，看起来帅气十足。 只不过这两件袍子都是缎面的，看起来就不怎么吸汗，李琚打算先围着自己的清思殿跑上五圈，然后去验收凳子，再然后是给便宜老爹准备礼物，最后是弄大棚。 他直接把手伸向了最右边那件米黄色的棉布袍衫穿上，又从衣架上拽下一件米白色的窄袖对襟罩衫套上。 刚拉开门，靠在门上的怜儿就一个重心不稳c跌了进来，李琚赶忙弯腰搂住了她。 她的头发上有残留的水珠，外面的地上满是积水，空气中还掺杂着些许没来得及落下的枯叶。 “是不是傻，这么冷的天在就不知道往里站一站吗？！”李琚扯下身上的对襟罩衫给她披上，“连件外袍都不穿，你是不是想感冒了？” “郎君”怜儿稳了下脚步，调整了姿势站直，可她刚站直就打了个喷嚏。 “啊啾！”她赶忙用袖子挡在唇前，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啊啾!啊—啾！” “好了好了，赶紧进来！”李琚抓着她的胳膊c把她往屋里拖。 “郎君不让怜儿进去”怜儿的声音里充斥着鼻音，“但怜儿职责所在，不能怠工，故而才在门前等候” 李琚：“” “所以才说你傻啊！早说嘛，我肯定让你进去了！”李琚把她拽进屋里，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软塌上；他把被子拽过来裹住她，“我去给你煮碗姜茶。” “郎君莫要折煞怜儿了，怜儿怎能劳烦郎君屈尊煮茶呢？”怜儿刚要起来，就又被李琚摁了下去。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多废话！”李琚轻斥道，“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唯”怜儿福了福身，低眉顺眼地应声，她声音瓮声瓮气的c听起来十分委屈。 李琚围着内院转了两圈才找到后厨的位置。 踏进后厨，门口的家仆立刻行礼：“郎君。” “嗯。”李琚应声，四处打量了一下。 后厨不大，也就二十个平方的样子；房间里除了一口直径约一米的大地锅之外，就剩下了一排水桶以及一个置物架。 地锅旁边有一堆柴火，柴火堆旁边就是置物架；上面有两把斧头c两把火折子c四个大小不一的方形盒子以及三个白瓷罐子。 禁中所有皇族的食物都由尚食局准备，因而后厨存在的意义更像只是为了烧水洗澡以及烹煮仆人们的食物；不过，完全看不到食材的样子。 想想也是，玄宗都没什么蔬菜可以吃，更别说底层的仆人们了。 李琚叹了口气，开口：“有生姜么？” “郎君要生姜何用？”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人走上前。 他和其他家仆的着装略有些差异，虽然都着了一身缺胯袍衫，但是他的明显要新上许多，看起来就刚做了不久。 可他这么大年纪不可能是新来的，那应该就是家仆们的头头儿了。 嗯。李琚自我赞同地点了下头，家仆们绾头发用的都是木簪，而他用的是银簪。 “煮碗姜茶喝，”李琚又环顾了一下后厨，“没有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6 惊世奇才 “自然是有的，”中年男子弯腰从放置火折子的架子下面抽出来一个竹条编织的方形筐子，从筐子里放置的布口袋里掏出来几块生姜，“郎君稍作休息，奴立刻煮来。” “哦。”李琚应声，他倒不是不会煮姜汤，只是现在没有红糖c他也完全不会用这个地锅，干脆等那个人煮好了。 中年男子把水烧上，熟练地把生姜切成姜片放在盘里备用，他弯腰从置物架上面取下来一个白瓷瓶子，伸手捏了一撮丢进了锅里。 李琚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中年男子就把锅盖儿盖上了。 不一会儿，中年男子又揭开了，锅盖儿，把姜片倒了进去。 李琚凑过头，这才看到他刚刚丢进去的是什么，已经舒展开来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叶叶扁舟。 李琚愣了两秒，虽然听他妹妹提过那么一嘴，说唐朝的时候c煮茶不仅放盐还会放葱姜蒜。 可是大叔煮的是姜汤啊？ 李琚嘴角抽了抽，也许他们煮什么样的热汤都会这么干。 干脆放上点儿盐c再来点儿葱姜蒜，再往里边打个蛋嗯，李琚觉得应该会比昨天晚上那个醋海带鸡蛋汤好喝。 不一会儿，锅盖的缝隙里就溜出了些许烟雾；烟雾越聚越多，看起来像是一朵朵小型的云。 大叔揭开锅盖，水蒸气在水面上顶起来很多泡泡。 他从置物架上拿起另一个白瓷罐子打开了盖子，里面是小半罐的雪白的颗粒物，还有一根木勺。 “这是什么？”李琚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回郎君的话，这是食盐。”那个人舀了一勺盐丢进锅里，拿起锅旁边的长柄木勺搅了搅，回答道。 还真的要放盐啊？！ 李琚一脸错愕，这样的茶真的没问题么 腹诽间，中年男子已经把姜茶盛进了放在托盘里的碗里，他端着托盘跟李琚低头行礼，“郎君，趁热喝吧。” “我带回去喝。”李琚随手拿起旁边锅盖上的粗布把碗裹起来，端着就要走。 “那奴给您送过去。”大叔立刻开口，“我先给您换个食盒。” 说完，他从置物架上取下来一个方形的盒子。 “哦。”李琚应声，看着中年男子把碗放进了食盒，碗和食盒看起来十分合适，碗沿儿刚好和盒子持平。 中年男子盖上了盖儿，他端着碗放在托盘上，李琚完全听不到碗晃动的声音。 碗和方盒结合的十分紧密，估计即使上下晃动也也不会洒出来。 厉害了，我的老祖宗们！ 李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到大叔端着托盘站在身前，他才回过神来：“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就行。” 说完，随手把粗布塞进袖子c拔腿就跑了。 要是被别人看到，堂堂皇子去后厨给自己侍女找姜茶的话，怜儿肯定会倒霉的。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大叔给送过去。 李琚捧着盒子，三步并作两步c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怜儿果然很听话，一直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 李琚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听话还是说她呆板。 “我回来了。”他出声，把十盒放在案几上，怜儿闻声c刚要站起来，看到他扫过来的眼刀，立刻又坐了下去。 “这才乖嘛。”李琚赞赏地笑了笑，他打开盖子c发现姜茶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洒出来，“喏，姜茶，趁热喝吧。” “郎君，怜儿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怎么能劳烦”怜儿还没说完，就被李琚怼了回去。 “哪有什么身份低微？所有人不都是一样的人么？”李琚把姜茶端起来，递给怜儿，后者并没有接，“如果我阿爷不是当朝圣人而是个市井闲人，那我岂不是同样什么都不是？” “郎君！”怜儿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c压低声音说，“郎君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就是举个例子。”李琚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所以啊，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不得已得遵守礼制，就咱们两个的时候，就别管那些繁文缛节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还不接过去，是要累死我么？”李琚瘪嘴c故作生气地说，接着换上了一副戏谑地表情，“难不成你是想我喂你？” “婢不敢！”怜儿立刻接了过去，但是依然犹豫着没有喝。 “等下凉了，我还得再跑一趟。”李琚蹙眉，幽幽地说。 他话音一落，怜儿立刻端起姜茶一饮而尽。 看着怜儿喝下去，李琚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凳子，已经晾了陈木匠一早上了。” “郎君，怜儿也去。”怜儿刚开口，接着被李琚否决了。 “你生病了，老实儿地呆在这儿。我就去下前殿，又丢不了。”李琚叹了口气，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粘人了，他伸手揉了揉怜儿额头的碎发，“你在这儿等我回来，乖哈！” “唯”怜儿身体微弓，红着脸应声。 “不许出被窝，就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呆着。”李琚刚走了没两步，转身嘱咐道，“养足精神，晚上还有家宴呢。” “唯。”怜儿立刻坐直，道。 — “啧”宋璟看起来似乎在沉思，他时不时理一下下颌的胡须，时不时揉一揉太阳穴。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连带着头上的抬头纹都重了几分，和他相对而坐杜暹也是一副同样的凝重表情。 桌上铜炉上的铜炉里的水已经开始叫嚣，俩人似乎充耳不闻。 玄宗大清早的跑过来串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的两名得力干将在昨天拿到他抄录的两份《青玉案元夕》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嘴角微扬，刚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 “咳。”玄宗走过去坐下，宋璟和杜暹闻声立刻直身拱手行礼c异口同声道：“圣人。” “免了，今儿朕只是你俩的一介故友。”玄宗笑呵呵地开口，“这诗如何？” “不知陛下口中所言诗者是何人？”宋璟重新正坐，“年仅十二岁便有如此惊世之才，假以时日c必定闻名于世。” “朕与你相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在你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玄宗难掩得意之情，看向杜暹，“献之，你怎么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7 没齿难忘 “奴以为璟钰兄言之成理。”杜暹拱手行礼道，眉头紧皱，“奴实难相信此诗竟出自年仅十二岁的孩童之手。” “献之过誉了，朕记得你志学之年便已明经及第。”玄宗笑呵呵的说，“此子和汝相比，怕是不及分毫啊！” “陛下过誉，”杜暹轻笑，摆了摆手，“奴当时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诶～，”玄宗拿起面前矮桌上的茶具，自己倒了杯茶，“卿过谦了。” “说起来，陛下刚才之言如此旷世之才者想是哪位郎君？”宋璟到玄宗时期毕竟已经是五朝老臣，看玄宗的反应也猜了个大概。 “璟钰何出此言？”玄宗继续装傻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朕那群不学无术不成器的孩子们，哪一个都不像有如此大才之人啊！” “陛下过谦了。”宋璟顺了下胡须，轻笑道，“郎君们各个勤奋好学，皆颇有大能。此诗若是郎君所作，似乎也顺理成章。” “哈哈哈！”玄宗大笑，“普天之下如此知我者，莫若璟钰啊。” “陛下抬爱。”宋璟也大笑道，起身从旁边的竹桶里舀了一竹舀水添进铜壶里，“陛下既已知作者，此番前来怕不是来吃茶的吧？” “若朕说朕吃饭起来就是吃茶的，你可信？”玄宗面带揶揄的笑，看着宋璟帮他重新倒了一杯茶。 “奴信。”宋璟又笑了，“想是陛下贡茶喝腻了，来尝尝粗茶的滋味。” “你啊”玄宗无可奈何地说，他一直都想跟宋璟比试口舌，但是从来没赢过，“朕其实是来亲自请你赴宴的。” “陛下何故如此执着？”宋璟轻笑，又给杜暹倒了一杯茶，后者躬身低首接过，“老奴腿脚不便，实在是不愿扰了宴上诸位贵宾的兴致。” “你就是懒得参加。”玄宗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说道，“平日也就罢了，仲秋总得给朕个面子吧？” “老奴实有不便，献之回程后会跟老奴讲讲一下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宋璟偏头看着杜暹，毫不客气地把锅丢给了他。 “献之，你莫要与他言说。”玄宗当即呵斥道，“朕不信了，亲自出马都请不动你。” “陛下刚才还说跟老奴相识数十年，怎会不知奴的性子？”宋璟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奴是怕酒后胡言招致杀身之祸。” “诶，罢了。”玄宗也不在勉强，他知道他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你多注意身体，近日越发消瘦了。” “劳烦陛下记挂。”宋璟笑道，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柜子旁；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c折回来坐下，“忽然想起昨日从市上买了些桂花糕，陛下尝尝？” “这么好吃东西现在才拿出来与朕分享。”玄宗伸手捏起一块，一脸满足的说，“就不怕朕罚你半年之内不许吃过桂花糕吗？” “哈哈，老奴知错。”宋璟笑道。 — 下了雨c跑步是跑不成了。 李琚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前厅，汪成正站在门口，看到他走近，立刻迎了过来行礼道：“郎君。” “嗯。”李琚应声，越过他走进房间。 地上摆着十个凳子，每个凳子的边角都被仔细打磨过，金丝楠木的凳子看起来仿佛自带闪光buff。 不亏是大唐最好的木匠，还原度太高了！ 李琚赶忙拉开一个凳子弓腰坐下，大小刚好合适。 “郎君觉得如何？”陈木匠看李琚一脸欣喜的表情，知道十有是没问题了，但出于习惯c他还是又问了一下，“如果郎君觉得合适的话，奴这就去把剩下的赶出来。” “太合适了！”李琚连连惊叹道，这要是投放市场，绝对很好卖；想到这儿，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厉害了c陈木匠，比我想象还要好！” “郎君喜欢便是奴的福分。”陈木匠被夸了一顿，自然也很开心。 “喜欢，我简直太喜欢了！”李琚高兴不已，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陈木匠，如果现在开始做一对球的话，晌午之前能做好吗？” “奴不理解郎君的意思。”陈木匠摸不着头脑，实话实话道。 “就是做一对小球，圆圆的，可以放在掌心上。”李琚回忆着楼下老大爷手里的按摩球，描述道。 “来得及，郎君想要多大的尺寸？”陈木匠虽然听了个一知半解，但立刻承诺道。 “你看着来，你的掌心上能放开就行。”李琚说道，接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方帕，“对了，这个给你，有时间的时候左右缝上一根带子，我刚才那会儿才想起来，不然就给你缝好了。” “郎君恕奴愚钝，这是何意？”陈木匠双手接过，有些不解地问道。 “就是弄一个肩搭。”李琚随口胡诌了个名字，演示给陈木匠看，“把这里和这里缝上带子，然后把这一面垫在背包带儿的下面，用系带固定好。” 陈木匠显然没听懂，李琚接着说：“可以增加受力面积，我看你一直背着斜跨包，时间长了肩膀上肯定会留有茧子，垫上这个就不会了。” “不过我没来的及给你缝，这块布是从厨房拿的，想来还是比较干净的，你凑合用吧。”他又补充了一句。 “郎郎君，奴的这点儿小事怎好劳烦郎君记挂？”陈木匠地下巴一直在颤抖，看起来就跟脱臼了似的；他的眼泪瞬间盈眶，一个中年汉子看起来跟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一样。 “不是”李琚有点儿懵，这是什么情况？ “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李琚挠挠头，“我知道麻烦你半天挺不好意思的，我也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怎么值钱，但是我现在不是穷么，等我发达再补给你哈！” “郎君说哪里话这个对奴来说已经是莫大奖赏了。”陈木匠抽了鼻子，强忍住眼泪。 “呃不过是块粗布，你不用这么感动”李琚还以为他是在心疼那些被做成凳子的金丝楠木呢。 “郎君对奴的恩情，奴没齿难忘！”陈木匠立刻鞠躬告别，“奴这就回去赶制郎君说的小球！” 说完就跑了。 “呃”李琚站在原地有点儿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8 仲秋之礼 陈木匠到底是大唐最好的木匠，隔了不到两刻钟，他就回来了。 听汪成通报他回来了，正在吃早食的李琚立刻把汤勺放下c端起碗把粥咕噜咕噜地喝光了。 结果喝得太急，被呛了一口，他剧烈地咳嗽着c眼泪都咳了下来。 怜儿立刻吩咐旁边的侍女倒茶，她坐在他身后帮他顺气，嗔怪道：“郎君怎么如此急切呢，陈木匠还会跑了不成？” “咳c咳，我咳咳咳”李琚咳得不能自已，根本说不出话来。 “先喝点儿水顺顺气。”怜儿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小心地递到李琚的唇边；李琚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止住咳嗽。 “我这不是想着快点儿去看一下么。”李琚把茶盏放下，冲还在帮他顺气怜儿傻笑。 “那也不应当如此急切。”怜儿秀眉紧蹙，“郎君是皇嗣，工匠这些贱民即使等候也是他们的福分。” “呃”李琚无言以对，唐朝的时候，百姓被分为贱民和良民。 良民类似于后世的公民，享有公民的权利；贱民大多是奴隶c卖身的家奴以及部分因罪被贬的官宦子弟。 良民有户籍，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住所；贱民们没有资格决定户籍和住所，他们都是“联名户籍”，不能单独存在c必须挂在雇主的户籍下。 说句不好听的，贱民就像是物品一样，是属于雇主的“私人物品”。 某种意义上说，主人有权惩治贱民；只要打不死，都不算触犯律例。 是的，电视上那种官宦人家动不动把人打死了的剧情都是杜撰的，即使是雇主的‘私人用品’，雇主也没有权利说杀就杀。 毕竟大唐每隔几年的人口普查里，贱民也是算进去的。 李琚叹了口气，封建社会阶级划分太明显，可凭他一己之力又撼动不了，毕竟王莽已经给出了和历史大齿轮对抗的结果；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被群嘲c群起而攻之，最终被历史的大齿轮碾成粉末末。 只能慢慢地适应了。 “怜儿，走，跟我去前殿看我给阿爷准备的礼物去！”李琚站起来拉着怜儿胳膊就往外走，怜儿一怔，任凭李琚拽着她的胳膊c带着她往外走。 虽然以前李涺也会拽着她的胳膊，但是向来都是隔着一层衣物c从来没有直接抓着手腕的时候。 他手的温度比她的皮肤热上一些，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温度，通过胳膊传递过来。 怜儿的脸“唰”的就红了。 步入前厅，陈木匠冲李琚行了礼，打开了手里的黑檀木盒：“郎君想要的小球，可是这样？” 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米色缎面的底布，上面有两个漆黑的珠子，直径大概在四厘米左右。 “就是这样的！”李琚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他把珠子拿出来c想在手上转下试试。 可是他的手太小，手心只放的下一棵珠子。 看得出来，珠子被仔细打磨过，外层做了包浆处理，摸起来光滑圆润。 “厉害了，陈木匠！”李琚高兴不已，这样就有给玄宗的礼物了！ “能称郎君心意，是奴的福分。”陈木匠谦逊地说，“郎君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的话，奴就下去继续制作凳子了。” “嗯！”李琚应声，“辛苦了哈！” “郎君客气了，为郎君办事是奴的本分。”陈木匠低头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就喜欢这种默默把事情办好的人。 有些人得说着才去做，陈木匠一看就是个有眼力价儿的。 李琚感觉自己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顺了，不由得地笑了起来。 怜儿在一旁，看着李琚的笑容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现在的郎君跟受伤前不大一样，但是比之前的可爱多了。她想。 李琚高兴完了之后，偏头看向门口的冰块脸a和冰块脸b，冲他俩招了招手：“陈辙c汪成，你们俩一人带上两个凳子，跟我去诸王的府邸。” “唯！”陈辙和汪成立刻拱手应声。 李琚也用左手拿起来一个，他的右手有伤，虽然用筷子c用毛笔之类的还可以凑合，但重物是无论如何不敢拿的。 他算了一下，李鸿c李浚c李洽c李涓c李滉一人一个的话，刚好得五个。 好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 李琚才不会说是害怕挨罚呢！ 忽悠他们五个一起用的话，玄宗要罚也只能六个人一起罚。 虽然把他们五个拉下水有点儿不厚道，但是也拯救了他们被奴役压迫了多年的腿么？ 想到这儿，李琚的愧疚感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还扬起了不厚道的笑。 他带着陈辙和汪成刚要走，怜儿走过来说：“郎君，婢来拿吧。” “你一个病人，别跟着瞎掺和了。”李琚断然拒绝，“你在家里等我，我跟他俩一块去就行。” “可怜儿是郎君的贴身侍女”于礼不能离郎君太远。怜儿还没说完，李琚皱眉c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么？” “婢不敢”怜儿唯唯诺诺地应声。 “乖，我等下就回来。”李琚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嬉皮笑脸地说，“等下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哈！” “嗯”怜儿刚刚降了温的脸又红起来。 站在殿门口目送三人离去，怜儿折回殿内的厢房门口：“巧儿，你在哪里呢？” “姐姐，婢在这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端着放有碗筷的托盘走过来，说。 “这些事情交给别人环儿她们做吧，你随我来。”怜儿吩咐道，“你刚入这深宫，我带你去匠司取些油纸。” “唯。”巧儿应声，被称为环儿的女孩走过来接了她的托盘。 “走吧。”怜儿转身向门口走，巧儿在后面亦步亦趋。 “匠司主管各类物什的制造，若是失手打碎了殿里的物什，就向匠司递申状，日后便会送来。”怜儿边走边给跟巧儿介绍，“不过，赔偿的费用需从配享里扣除。” “婢记得了。”巧儿低头乖巧地应声。 “在宫中，切记要谨言慎行。”怜儿伸手揉了下巧儿额前的碎发，“但也不能一味地忍气吞声c任人欺辱。” “嗯，殿下绝不会任由他人欺辱我们！”巧儿笑得一脸灿烂，说。 “呦，已经日上三竿了，你俩难道没睡醒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9 怜儿出事 怜儿闻声回头，还是昨天那个宫女。 她把手收回来c立于身侧，默默握成拳。 “怎么，”那个宫女趾高气昂地走过来，“我说的不对吗？” “琛贵女。”怜儿微微屈膝c虚行了一礼。 “怜儿，你不必如此拘礼。”琛贵女轻笑，“我不过比你高一阶而已。” 怜儿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你也不必如此警觉，今儿我不是来教训你的，”琛贵女轻笑，嘴角写满了轻蔑，“昨儿不是已经教训过你了吗？” “琛贵女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婢二人就先告退了。”怜儿又虚行了一礼，说。 “我们姐妹才见面，你怎么就要走呢？”琛贵女凑近，撩起了怜儿的头发上坠着一只银莲花的发簪，“妹妹这支白玉银莲步摇倒是精致的很，不知妹妹可愿割爱？” “这是郎君送给姐姐及笄的礼物！”巧儿见状急了，“你不能拿走！” “哪儿来的没眼力见儿的丫头。”琛贵女挑眉，狠狠一甩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怜儿发簪被扯了下来，摔在了地上c当场被摔成了两段。 “哎呀，对不住。”琛贵女表情夸张地说，“没想到流苏绕手指上了，妹妹该不会怪我吧？” 怜儿的瞳孔骤然紧缩，不时又恢复原状，她的手一直捏着自己的裙摆，指节泛白c手背上青筋暴起。 “妹妹可要掂量掂量，”琛贵女看到她的手背，忽的笑了，“娘子素来宠我，不知妹妹还有何人可撑腰？” “王庶人失宠，你家郎君又是个病秧子。”琛贵女夸张地笑，接着伸手捂住了嘴，“姐姐失言了，妹妹不要见怪哈。” “姐姐多虑了。”怜儿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 她从袖子里拽出罗帕c弯腰捡起发簪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 “姐姐”巧儿怯生生地开口。 “巧儿，日后若是有人如此欺辱于你，切记不要隐忍，知道吗？”怜儿冲她莞尔一笑，转身c抬手就给了琛贵女一巴掌。 — 李琚居住的清思殿和李涓居住的宣微殿仅隔着一道宫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到了。 天刚蒙蒙亮，门口的家仆行礼后，说李涓正在吃早饭。 “那我等阿兄用完膳再来吧。”李琚嘱咐家仆道，“切莫提起我来过的事情。” 可他话音刚落，先前进去通报的家仆就折了回来c李涓接着出现在了外殿门口。 “阿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有些惊讶，边亲自领李琚往屋里走，边说。 李琚迎过去，冲李涓拱了拱手：“阿兄晨安。” “晨安。”李涓回礼道，他看着李琚手里蒙着一块布的不规则物体，满脸疑惑，“这是何物？” “这就是弟来的目的了，还请阿兄屏退左右。”李琚神秘地笑，边说边往屋里走。 李涓不明就里，还是走在前面引领着李琚向里走去。 进入内殿，李琚把东西放下，扶着门框左右打量了一下，关上了殿门。 李涓看他神神秘秘地样子，更加疑惑：“阿琚，到底是何物啊？” “弟来给阿兄送一样神器。”李琚傻乎乎地笑，说。 “神器？”李涓被说懵了，但眼神瞬间被期待充盈，“是什么？” “铛c铛铛铛！”李琚扯掉盖布，双手端着手里的凳子c献宝一样地递给了李涓，“就是这个。” “呃这是何物？”李涓愣愣地眨了下眼，问。 “这个叫凳子，”李琚解释道，“是用来休息的。” “这个如何休息？”李涓眉毛堆在了一起，眼睛里的期待已经转变成了疑惑，他盯着李琚端着的凳子，懵懵地开口，“这个无论如何来说都太过坚硬了吧？” “这个不能正坐，得这样坐。”李琚把凳子放下，坐了下来。 “胡坐？” “嗯，胡坐，这样坐对腿部的压迫小。”李琚解释道，“不然以后咱都成萝卜腿了。” “呃”李涓欲言又止，“可阿爷说这样有失风雅，不许这样坐。” “但这样真的很舒服啊？”李琚眨眨眼说，“阿爷说不许这样坐，有没有说这样坐有何处罚？” “这倒不曾提起。”李涓想了想，说。 “那不就是了么！”李琚笑得一脸灿烂，“我们私下坐一下，阿爷不会怪罪的。” “可是”李涓有些犹豫，李琚继续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阿爷日理万机，断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儿来跟我们计较。” “仪态坐姿可是礼制的一部分”李涓还没说完，李琚就站起来把凳子挪到了他后面并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阿兄先试一下是否舒适，若是实在不喜欢，弟也不会勉强。”李琚说。 “确实是比正坐舒适一些。”李涓低头打量着身下的凳子，晃了晃腿c有些欣喜地说。 “弟也这么觉得。”李琚轻笑，附和道。 成功说服了李涓之后，李琚跟他告辞，去给其他几个人送凳子。 出乎意料的，李涓提出同行。 李琚一合计，带着他效果只会更好，毕竟是“现身说法”。 俩人边走边闲聊了起来。 李涓指出，应该先给皇太子李鸿送，长幼有序，不可坏了礼法，但是李琚现在很多事情记不得，李鸿也不会怪罪。 但是剩下的兄长们，得按照排行来送。 李琚应声，俩人合伙忽悠其他四个人，成功让李鸿c李浚c李洽c李滉四人收下了凳子。 最好忽悠的就是李滉，他看到李涓和李琚过来，连问都没问就很开心地收下了；李洽虽然稍稍迟疑，最终也收下了。 最难忽悠的就是李鸿和李浚，李鸿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说有违族制c不可不可；李浚虽然明确拒绝，但是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直在岔开话题。 李琚和李涓轮番劝说之下，俩人最终都没有明确拒绝。 回程的路上，李琚偏头看着李涓，感慨道：“阿兄当真是好口才。” “阿琚谬赞了，为兄只不过是擅长察言观色而已。”李涓轻笑道。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然踉跄着跑了过来：“郎君，怜儿姐姐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0 成事不足 “啊？”李琚一怔，刚才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了？！” “婢方才正欲与怜儿姐姐去匠司取油纸，”巧儿眼角带着泪c哭哭啼啼的说，“途中与娘子身边的琛贵女相遇” “她索要姐姐的白玉银莲步摇不成，便使计摔了那步摇”巧儿气得直抹眼泪，“还辱骂郎君，姐姐气不过便和她争论了起来，可娘子正巧路过，琛贵女恶人先告状，捅到圣人那儿” “见过五殿下c八殿下。”巧儿话还没说完，高力士就走了过来，行礼道。 “阿翁。”李琚和李涓立刻回礼。 “八殿下，圣人请您过去。”高力士开口，说。 “唯。”李琚默默叹了口气，说曹操曹操到，“烦请阿翁引路。” “殿下客气，奴的本分。”高力士客套道，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 玄宗眉头紧皱，不时挤压自己的太阳穴，原本正和宋璟c杜暹品茶吟诗作对c相谈甚欢。 结果武惠妃的侍女去把他喊了回来。 他本来想着中秋终于可以放天假了，没想到临时出了这档子事儿。 “阿郎～妾身还会骗你不成？”旁边身着明黄色对襟短襦袭大红色长裙的女子哭哭啼啼的说，她手里攥着一块罗帕，已经被她揉捏多时c皱得不成样子了。 “为夫不是这个意思。”玄宗陪笑道，“为夫不是差元一唤涺儿来对峙了吗？” “阿郎摆明就是不信！”女子不依不饶，她起身拉起端坐在蒲团上的琛贵女，指着她略显红肿的两颊，“琛儿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阿郎还不闻不问吗？” “为夫是一国之君，总得主持公道啊”玄宗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被吵炸了，“只凭一面之辞就断定怜丫头不对在先，总感觉有失公允。” “郎君的意思还不是不信任妾身么”女子抹着眼泪哭诉道，“妾身侍奉陛下多年，何曾骗过陛下一言半语？” “为夫当真不是这个意思”玄宗眉角抽了抽，“就算要治涺儿一个管教不严之罪，也得等他过来当面对峙。” “阿郎，妾身不是与您说了？”女子抽泣道，“涺儿一向沉稳，断不会做出教唆下属之事。” 玄宗瞳仁一闪，准确地捕捉到了她嘴里“教唆”两个字，但他没有开口，仿佛没听到一样。 “想是怜儿那丫头惹事生非。”女子气呼呼的说，“之前她便唆使王皇后” “落衡，此事不许再提！”玄宗厉声斥责道。 “唯”女子颤了一颤，低眉顺眼道。 “刘才人到。”殿外尖利的通报声接着传过来，一抹橙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刘婵儿穿了一件香槟色的交领短襦，大红色的长裙束在腰部，芊芊细腰不堪盈盈一握；她头发梳成了随云髻，发际的底端别着一支白玉银莲步摇。 琛贵女全程没有抬头，并没有看到。 刘婵儿走到厅中间的位置，福了福身：“阿郎。” “婵儿姐姐快请过来坐。”女子站起来走到刘婵儿边上热情地招呼道，那架势俨然是宫中的女主人。 “坐吧。”玄宗的目光看似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实际上追随的是刘婵儿。 “谢阿郎。”刘婵儿轻笑，和女子相对c坐在玄宗的另一侧，她刚一落座，殿外再次响起了通报声：“五殿下c八殿下到！” 李琚原本不想把李涓拉下水，但是后者表示李琚此行一定会遭受不公平对待，坚持要一同前往。 李琚感动不已，看得出来李鸿c李涓和李涺三兄弟的关系非常好，真的是皇家少有亲情。 “臣拜见大人。” 李琚和李涓异口同声的说。 “免了，老五你怎么也来了？”玄宗有些奇怪的问。 “适才恰巧与阿涺于禁中闲游，故而一同前来。”李涓拱手行礼，回答道。 “嗯。”玄宗随口应了一声，“来都来了，坐吧。” “谢大人！”李涓和李琚应声，坐在了刘婵儿同一侧。 “原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如此拘礼。”玄宗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李涺身上。 他本来还挺高兴的，李涺这孩子虽然字写的漂亮，诗却写得不怎么样，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是一窍不通。 平仄搞不明白，对仗也找不清。 玄宗一直觉得他是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可偏偏就是这个最聪明的孩子，在吟诗作对上死活不开窍。 这回生了场大病终于开窍了吧，又给他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玄宗承认他很喜欢武落衡，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相柔美性格温婉c能歌善舞才华横溢，还因为他还是皇子时曾有一方士替他算过一卦。 若想成大事，需娶一武姓女子为正妻。 玄宗承认他野心勃勃，他要延续太宗的贞观盛况，他要让大唐成为实力最强的帝国，番邦皆臣服于此。 因而，他需要武落衡的力量，两人生辰八字十分相称，她注定是辅佐他登顶大宝之人——她也确实让他登顶大宝。 “涺儿，事情的经过你应该已经了解了吧？”玄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还需要朕再与你说一遍吗？” “臣已经知晓了。”李琚应声。 “既然如此，”玄宗高声喊道，“带怜儿过来！” “唯！”门口两个侍卫应声，不多时，衣衫褴褛的怜儿被带了上来。 “！！！”李琚的瞳仁骤然收紧，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一个字节。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看见怜儿确实是这身装扮的话，他根本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被人抽的两颊肿胀青紫c身上遍体鳞伤的女孩会是早上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怜儿。 玄宗愣了半秒c显然也吓了一跳：“你是怜丫头？” “回陛下的话”怜儿挣扎着坐直，“婢是。” “你怎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玄宗眉头紧缩，看向了武落衡，“惠妃，你与朕解释一下！” 武落衡看到怜儿被打成了那个样子的时候已经呆住了，她下意识的看向琛贵女，狠狠地给了她两记眼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任谁一眼也能看出来怜儿才是受了欺负的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1 忠心护主 “妾身不知”武落衡一脸无辜的看着玄宗，接着扑到他面前脸惊恐地说，“阿郎～，宫中居然有人敢动用私刑，此事一定要彻查！” 李琚：“” 他原本以为电视上演的那种转眼就打脸的戏码都是杜撰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嗯，必须严查！”玄宗附和道，把目光重新聚集到了怜儿身上，“怜丫头，是谁如此大胆c胆敢对你动用私刑！？” 旁边的琛贵女肉眼可见地一哆嗦，这个小动作被玄宗尽收眼底。 “回陛下”怜儿低眉顺眼的说，“婢只不过是不小心摔了。” 琛贵女和武惠妃既然敢把这个事情捅到玄宗这里，就说明她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王皇后被陷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众人都知道百口莫辩的王皇后是冤枉的，还是被贬为庶人。 怜儿不觉得她能够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公道，她也不觉得玄宗会惩罚现在风头正盛的武惠妃；与其让李涺跟着一起被责罚，不如她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责全担下来，大不了就是一死。 “嗯？”玄宗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她身上纵横交错的明显是被鞭子抽出来的痕迹，她到底在替谁隐瞒？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武落衡，后者立刻就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阿郎当真不是妾身唆使” “落衡，朕又没有责问你。”玄宗讪讪一笑，武落衡眼神接着一颤，她准确地捕捉到玄宗已经从“为夫”这个自称换成了“朕”。 “怜儿，你袖中的是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刘婵儿忽然站起来走到怜儿身旁蹲下，她从怜儿布满血痕的袖子中拽出了一个紧紧包裹着的小布包。 小布包上面有一个残缺的手掌印，看起来像是从指缝里滴落下的血沾染上去的，她似乎一直紧紧地攥在手里。 刘婵儿手指一顿，慢慢的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一堆发簪的碎片。 武落衡见状，立刻走过来夺过了那把碎片，她双手托着罗帕的手颤抖不已：“阿郎，这不是婵儿姐姐的‘步步生莲’吗？” “妹妹倒是好眼力。”刘婵儿面露愠色，说。 “姐姐说笑了，妹妹羡慕姐姐这对‘步步生莲’已久，怎会不识”武落衡本能地笑，说着说着就愣在了原地，她跑回玄宗旁，扑通一声瘫倒在地，“阿郎，当真不是妾身教唆的妾身也不知道这簪子为何断了” “一定是怜儿这个小贱人意图加害妾身，她当初就是如此陷害有容姐姐的啊”武落衡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玄宗一巴掌。 “朕不是说此事不许再提了吗？！”玄宗蓦地起身，厉声道。 “妾身知错”武落衡缩了缩脖子，说道。 “怜丫头，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玄宗居高临下的看着怜儿，问，“朕在这儿，你不必惧怕！” “回陛下，确实是婢顽劣c不小心摔伤的。”怜儿眼神颤抖了一下，回答道。 “当真如此？”玄宗眼神晦涩难懂，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当真如此。”怜儿福身，道。 “你这个小贱人！”琛贵女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掐住了怜儿的脖子。 李琚一怔，做刑警的本能使得他立刻反应过来c冲过去摁住了琛贵女的手。 “来人，反了你了！”武落衡一愣，立刻扯开嗓门叫道，“给我把她摁住！” 侍卫从四面八方迅速集合，众人手忙脚乱地摁住了琛贵女。 “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娘子全无任何干系！”琛贵女吼道，她看着武落衡，接着看向玄宗，“是婢馋慕怜儿的步摇已久，所求不得便对怜儿大打出手c试图强夺。” “怜儿死命不从，婢便找人打了她一顿。” “好个肆意妄为的侍女，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朕？”玄宗气得吹胡子瞪眼，“惠妃，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贴身婢女？！” “妾身冤枉啊”武落衡哭得楚楚可怜，她抓着玄宗圆领袍衫的下摆，“妾身怎会调教出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这个死丫头一定是想陷害我，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武落衡伸手指着琛贵女，又连忙转头看着玄宗，“阿郎妾身当真是冤枉的啊” “娘子既然如此编排婢，事到如今，婢也不想再替娘子隐瞒了。”琛贵女冷笑，看着武落衡，“婢也出自名门将后，虽入宫为婢，但如今也是正七品的贵女，也应当是人上之人。” “娘子如今贵为后宫之主，却连婢的及笄之礼也不准备。纵观和奴一同入宫的贵女，哪一个及笄的时候没有收到主子的礼物？”琛贵女坏笑道，“只知一味节省，也不和其他嫔妃礼尚往来c搞好关系，每月还克扣自己同禁中诸多内侍的配享充盈国库，我实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自己苛求就罢了，为何要苛求婢等？”琛贵女仰天大笑，“还总是教育婢等要‘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婢不服，婢好容易成为人上之人，婢不愿跟着你吃苦受累！” “陛下，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步摇确实是婢摔的，怜儿也确实是婢打的！”琛贵女挣脱开周围的侍卫，福身道，“婢既知死罪难免，但求陛下治惠妃一个克扣配享之罪！” “呵，好忠心护主之人！”玄宗冷笑出声，还给琛贵女鼓了鼓掌，“既然你如此忠心，朕便如你所愿！” “来人，侍女琛儿恶意殴打皇嗣贴身婢女，丈五十c逐出宫去！”玄宗厉声道，扯过一直被武落衡拽着的衣摆，边往外走边说，“武惠妃管教不严，从今儿起闭门思过三日。” “晚上的仲秋家宴也不必参加了！”玄宗甩了下袖子，走到李琚旁还瞪了他一眼，“哼！” “！”李琚被瞪得莫名其妙，他和怜儿明明是躺着也中枪的受害者好吗？ “妾身谨遵陛下口谕”出乎意料的，武落衡并没有继续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2 花开并蒂 “好了，别傻愣着了。”目送玄宗等人离开，刘婵儿回头看了一眼武落衡，拍了一下李琚，“快些带怜儿回去，找个疾医瞧瞧。” “嗯。”李琚应声，刚准备弯腰抱起来怜儿，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根本就抱不起来已经十五岁的女孩。 “为兄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涓走上前，说。 “不劳烦两位郎君，婢可以的！”怜儿连声拒绝，她扶着地面挣扎着爬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好在李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可是他下意识用的右手去扶，再加上刚才他摁琛贵女的时候用了七八成的力道，右胳膊上的圆领袍衫隐约稀出了些许血迹。 “你俩都不要逞能了，你们两人都有恙在身，”刘婵儿并没看到血迹，她轻叹了口气，看着李涓，“劳烦涓儿了。” “阿娘客气了。”李涓轻笑，弯腰背起怜儿往外走。 李琚冲刘婵儿行了一礼，转身跟在了李涓身后。 刘婵儿目送两人离开，环视了一下殿内：“你们都退下吧。” “唯！”众侍女和众侍卫齐声应声离开。 “落衡妹妹，地上凉c快些起来吧。”刘婵儿折回去蹲下c搀扶起武落衡，“原谅姐姐没办法把这支步摇给你。” “这还是姐姐入宫之前，阿郎送与姐姐的定亲信物呢。”刘婵儿一脸娇羞地笑，伸手帮武落衡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妹妹深得圣宠，怎会不知阿郎生平最念旧情？”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妹情深？”武落衡甩开刘婵儿的手睥睨道，站直之后的她比刘婵儿高了小半头，“你难道不恨我入骨？” “姐姐当然恨。”刘婵儿忽的笑了，甩了下刚刚帮武落衡整理发髻的手指，“正是因为恨，所以才想要加倍的对你好。” “姐姐的脑子莫不是坏掉了？”武落衡瞥了刘婵儿一眼，说。 “妹妹说笑了。”刘婵儿脸上笑意愈加浓烈，伸手把头上那支白玉银莲花步摇拔了下来。 她的头发瞬时倾泻而下，漆黑如瀑的头发随风摇曳，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井里爬出来的女鬼：“妹妹可知这支步摇为何名叫步步生莲吗？” 武落衡挑起眼睑c瞳仁绕着眼眶里转了半圈又重新回到原点，她盯着刘婵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妹妹可知这步摇为何是一对么？”刘婵儿不答，接着问道。 “这我从何得知？”武落衡一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到墙上的时候吓了她一跳，回头查看到是墙壁时才松了口气。 “那妹妹可知有一种双生睡莲？”刘婵儿向前走了一步，眉心的花钿几乎要贴到武落衡的鼻尖上，“这种莲花开并蒂，如果有一方先死掉，另一方也会迅速枯萎。” “你想说什么？”武落衡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刘婵儿，眉毛不住地抽动，“刘娟儿腹中孩儿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干的！” “妹妹说笑了，娟儿腹中孩子的死确实跟你无关。”刘婵儿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表情瞬间阴狠，“但娟儿的死和你却脱不了干系！” “你别诬赖好人，就算是我干的，你又有什么证据？！”武落衡扶着墙蹲了下去，肩膀抽动着，“你不要以为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了！” “我肚子里可怀有皇嗣！”武落衡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警惕地看着刘婵儿c大声喊道，“谋杀皇嗣，其罪当诛三族！” “原来妹妹知道？”刘婵儿夸张地捂着嘴，“我还以为妹妹不知呢！” “既然知晓，妹妹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怕是九族都不够呢！”刘婵儿伸手捏着武落衡的下巴，嘴角微扬，“妹妹说，姐姐我说的是与不是？” “！！！”武落衡睁着大眼睛看着刘婵儿，她从来没看见刘婵儿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呀？”刘婵儿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你少唬我！”武落衡眼神抖动着，仍然大声吼道，但底气明显弱了很多。 “信与不信在你。”刘婵儿挑眉，“我只是想提醒妹妹，该收敛时收敛一点。” “不要以为仗着顺圣皇后侄孙女的身份就可以为非作歹，”刘婵儿捏着武落衡下巴的手骤然用力，“我们刘家累世为将，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武落衡瞳仁闪烁着，刘婵儿一向忍气吞声，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刘婵儿之父京兆少尹刘昂是先朝名将刘仁轨之孙。 “所以，我奉劝你没事儿不要找涺儿的麻烦，”刘婵儿松手，莞尔一笑道，“朝堂之上伐武之声正盛，妹妹可不要连累自家父兄才好。” — “阿兄”李琚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砖，忽然出声。 “怎么了？”李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已经落下了好几步远的李琚。 “日后我若只娶一人，”李琚强颜欢笑，道，“阿爷应当会应允的吧？” “为何这么问？”李涓偏头看着他，反问，“原本不就是只娶一人么？” “啊？”李琚一滞，忽然想起了他妹妹曾经跟他提起过，古代并非三妻四妾制而是一妻多妾制。 结发妻子只有一位，其余的都是侍妾，侍妾的地位本质上来说和侍女没什么区别；娶妻纳妾，只有妻子才是“娶”进门，侍妾是“纳”进门。 “弟的意思是不纳侍妾。”李琚话音一落，附在李涓背后的怜儿后背瞬间绷直，但是李琚二人都没注意到，“弟只要一位妻子。” “阿涺的意思是？”李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折回李琚身边c轻声斥责，“此事有驳礼制，切莫再提。” “为何？”李琚急了，“从一而终不好么，难道要像方才阿爷一样疲于招架么？” “！”李涓一愣，呆呆的看着李琚。 “是弟失言了。”李琚微微垂头，抬腿走到了李涓前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有些心疼这个时代的人；心疼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怜儿，甚至还有点儿心疼被杖责五十的琛贵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3 不祥预感 刚刚看到清思殿的牌匾，巧儿就从殿里跑了出来。 “郎君！”她看到李涓和李琚同行时慌忙行礼，以至于差点儿失足摔倒在地，“五殿下。” 李涓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陈辙，去请姚疾医。”李琚扶着怜儿c待到她站稳之后才松开手，“巧儿，你扶怜儿进去，等下帮我阿兄沏壶茶来。” “唯！”巧儿的脸微微一红，立刻应声道。 “茶就不吃了。”李涓冲巧儿摆摆手，跟李琚说道，“为兄等下还要去司珍局为阿爷挑选仲秋贺礼。” 原来仲秋真的要送礼。李琚忽然有些庆幸，他今早已经准备好了。 “进来坐会儿吧，等下我陪你一块儿去司珍局。”李琚想当面感谢一下李涓，故而坚持道，“我也可以帮你掌掌眼。” “既然如此，为兄便坐上一坐吧。”李涓想了一下，同意了。 — “简直是要气死朕！”玄宗气呼呼地迈进紫宸殿，盘腿坐在了案几前，“元一，给朕磨墨！” “大家切莫动肝火，姚疾医前些日子还说您肝火过盛。”高力士帮玄宗磨墨，开口道，“溪州蛮族虽猖狂，但终不敌大唐铁骑，杨招讨使势必生擒覃行璋c踏平蛮夷起事！” “若是往常，朕倒不担心，只是如今已僵持半月”玄宗刚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又把毛笔放回了笔搁上，“祐之夏日素来饱受蚊虫叮咬，朕只怕他抱恙在身。” “杨招讨使身体向来硬朗，大家切勿多虑。”高力士已经磨好了墨汁，他把墨块擦净c放回盒子里，“再者，若是身体抱恙，昨日回禀消息的士兵便会说了。” “说的也是。”玄宗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毛笔，“祐之性子刚烈c治军威严，他出面必定荡平蛮寇。” “只是朕今日总有些不祥的预感。”玄宗重新放下笔，偏头看着高力士，他眉头紧锁，“莫不是有什么不详的事儿将要发生？” “大家想是最近朝政繁忙，有些疲倦了。”高力士开口道，“何为不详？何为祥瑞？万事皆有其定律，皆无法避免。” “元一所言极是。”玄宗听了高力士的话，表情稍稍有些缓和，他揉了揉的太阳穴，“想是最近诸事繁多，精神有些不振。” “赶明儿奴去尚医局取些安神的药材制成香囊给您配戴。”高力士走到玄宗身后帮他揉太阳穴，“大家，国事虽繁重，但身子要紧。” “朕也不想操这么多心啊”玄宗闭上眼睛，看起来十分享受，“原本想着今日不理朝政，不闻诸事，可朕真是一刻都闲瑕不来。” “大家日理万机，甚是劳苦，今儿是仲秋，南蛮起事之事有杨招讨使坐阵，大家大可高枕无忧。” “元一之言甚慰吾心，”玄宗打了个哈欠，“秋高气爽，本是出游时节，奈何身子总是乏懒得很呢。” “如此，大家今日定要养足精神。”高力士帮玄宗捏了捏肩膀，“诸位殿下今晚还有诸多才艺呢！” “元一不说，朕险些忘了。”玄宗立刻睁开了眼睛，转了半截身子看着高力士，“今儿恰逢改元开元十二载，朕不如让匠司做些东西送与诸人？” “大家想做些什么？”高力士很配合地问道。 “这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与你商议嘛！”玄宗转回去c继续微微仰起头，高力士继续帮他揉太阳穴，“做些什么好呢？” “奴记得柳婕妤之妹赵家娘子曾带过一匹夹缬文锦赠与婕妤，婕妤制成了襦衫。”高力士敲打着玄宗的肩膀，接着说道，“大家还曾夸赞婕妤襦衫秀美。” “有此事？”玄宗完全没什么印象，问。 “还是初春时的事儿了。”高力士提醒道。 “确实有些日子。”玄宗回想了一下，忽然想到王有容曾经穿着过一件印花罩衫，白底丝绸印有红色团花的罩衫衬托得她十分娟秀，他的心没来由地抽疼了一下。 虽然王有容无所出，可她毕竟跟他少年夫妻，多少还是有些情谊。 “元一，”玄宗回神，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何为夹缬？” “奴也不甚了解，听闻是两块木版雕刻同样花纹，以绢c布对摺夹入此二版，然后在雕空处染色，”高力士略一思忖，“如此印染，花纹里外相称。” “当真如此？”玄宗瞳仁微微收缩，“这倒是个不错的印染方式。” “明儿让璟钰拟个诏书，江南之地可推广此法。”玄宗补充道，“对了，你为何要提这个印染方式？” “奴原是想大家将库房里那匹夹缬文锦作为奖赏。”高力士哭笑不得，“不曾想大家准备推广。” “啊，不冲突。”玄宗出声道，“今儿先拿来做奖赏，赶明儿再拟诏。” “二位殿下，怜贵女脉象平稳，想来都是些皮外伤，”姚疾医帮怜儿把完脉c把覆在怜儿手腕上的布帕拿下来收进他随身携带来的药箱里，说，“吃些汤药调理一下，便无大碍。” “多谢。”李琚冲疾医拱了拱手，后者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礼：“殿下不必如此客气。” “老奴这就回去准备，等下让小童把药送来。”姚疾医拱手行礼c离开。 “为兄也该告辞了。”站在李琚身后的李涓出声，“眼见就要昼食时分，为兄还得赶回去和阿娘一同进食。” “啊？”李琚呆愣地眨了下眼睛，巧儿凑过来说道：“郎君莫不是不记得了？” “仲秋c除夕当日的昼食须和生母一同食用。”巧儿摇头晃脑的解释道，头上的珠钗也跟着跳跃了起来，“才人等下也该过来了。” “嗯。”李涓轻笑应声，巧儿闻声看向他c接着躲开了他的眼睛。 “！”李琚眉角抽了抽c忽然有些后怕，刘才人该不会发现他是个冒充的吧？ 不过她看起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也不怎么要紧。 “为兄该告辞了。”李涓边往外走边说，李琚也跟了过去：“弟也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4 司珍局里 司珍局主要负责首饰c服饰c屏风和其他装饰品的的制造以及陈列各个番国进贡的贡品，它和制作各种东西的匠司紧挨在一起，李琚路过匠司时还顺带让同行的汪成和陈辙把油纸一块捎带着了。 匠司和司珍局门口各种身着华服的人接踵而至，门口负责接纳的侍女忙得顾不上跟每一个来往的人行礼，只好一直福身。 李琚嘴角微扬，他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看起来就跟现世的庙会似的。 侍女看到李琚和李涓走近，连忙福身：“五殿上c八殿下！” “你忙你的c不用管我们，我们就随便看看。”李琚摆摆手笑道，拽着李涓跑了进去。 进入院内，映入眼帘的不是各种奇珍异石，也不是各色绫罗绸缎，而是一个窑。 “阿兄”李琚有些奇怪怪，“这边还需要烧制瓷器？” “为兄也不甚了解，想是冶炼金银的吧？”李涓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窑，说。 有道理，毕竟各种首饰都由金银制作而成。李琚心想，这才开始打量院子里往来的人。 侍女们身着各种品阶的服装穿梭于每个房间，她们手里捧着的托盘上都盖有一层白色绸布，看轮廓大概是首饰盒或是衣履。 估计是为了参加今天晚上的家宴吧？李琚心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同学聚会时c女生都恨不得穿着晚礼服去。 宫中的妃嫔们一向争权夺宠，要是不准备些东西才奇怪呢！ “不知好了没。”李涓说，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李琚听得，他回头看着李琚，“阿涺准备了怎样的贺礼？” 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吗？李琚腹诽，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呢，就想来问我准备了什么。 “弟受伤之后记忆缺损，怜儿如今又晕厥了过去了，弟实在不知原本准备了些什么。”李琚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李涓听完之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并没有起疑。 “既然如此，阿涺还是临时准备些好。”李涓边往旁边的房间边低声说，“阿爷一向看重节日，莫扫了他的兴致。” “！”李琚呆愣地眨了眨眼，感情这便宜老爹非常喜欢收礼物吗？ 看这架势，要是不送的话好像还会倒霉？ “五殿下，八殿下。”看到李琚和李涓走进来，正在水台上打磨玉石的白衣耄耋老者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起身行礼。 “谭玉匠，小王托你打磨的物什可是做好了？”李涓打量了一下他周围架子上摆放的东西，看似随口c其实声音里威严十足。 “郎君的委托，老奴自然不敢懈怠。”谭玉匠满脸堆笑，李琚原本以为这个穿了白衣白袍的白头发老头是一个高冷的世外高人，没想到开口跪。 耄耋老者蹲身从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磨得十分精致的翠玉盒子，那个盒子看起来大概有半根筷子那么长，长和宽一样c也就李琚现在的手掌那么宽。 “这是？”李琚打量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这个大小如果放如意之类的摆件似乎小了点儿，但是放盘子碗之类的东西似乎又不够宽。 放个笔搁之类的倒是差不多，只不过加上里面内衬的厚度后，似乎又稍微薄了那么一点儿。 “这是为兄为阿爷打造的玉笛。”李涓解释道，打开了盒子。 “玉笛？”玉笛怎么着也得有一根筷子那么长吧，李琚有些奇怪c好奇地凑过头准备看个究竟，可当他看清盒子里面装的东西的时候，眉脚不住地抽搐。 绝对是在逗我吧？他腹诽，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他想象中的细长玉笛，而是一个看起来就跟青芒似的东西。 正对面的地方有两排对称的孔c两排加起来一共是四个孔洞；酷似芒果屁股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孔，上面还坠了一根血红色的流苏。 流苏十分精致，系带上方的中国结不是绳结编制的，而是直接系了一个玉石的中国结扣。 李琚下意识地偏头看李涓的反应，他并没有像李琚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而是十分欣喜地拿笛子吹了起来。 悠扬而欢快的笛声从那个大青芒里传出来，李琚这才看到青芒的背面也有孔洞。 他忽然想起来曾经在景区里看到过这种东西，他妹妹说什么都要买，但是他觉得以他妹妹的音乐感知力，买回去绝对是扰民。 只不过他当时看到的那种是陶瓷的，记得当时卖这种东西的人说这个叫埙。 可是李涓为什么要说这个是笛子呢？ “音质不错。”李涓把玉笛重新放进玉盒里，赞许地说。 “郎君喜欢是老奴的荣幸。”谭玉匠说了一句跟陈木匠差不多的话，李琚忽然感觉自己送的礼物有点儿l一，但是李涓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觉得好像也只能送得起那么l一的礼物了。 因为司珍局和匠司的东西居然需要花钱购买！？ “剩下的钱赶明儿我让伏伟给你送来，东西我先拿走。” “郎君客气，赶明儿老奴去取便是。”耄耋老者笑的满脸都是褶儿，说。 “谭玉匠你年老体弱，还是让伏伟送来吧。”李涓说道，看了一下旁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纸的李琚，“阿涺，怎么了？” “这里的东西都需要花钱吗？”李琚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郎君说笑了。”谭玉匠解释道，估计现在整个长安城没人不知道李琚受伤失忆的事情了，“司珍局和匠司虽隶属于工部，但现如今已独立于六部之外。” “匠人们负责制造器皿，皇亲贵胄朝廷诸臣需按材料的本价购买。”耄耋老者解释道。 “我一般会加价一成给负责制造之器皿的匠人作为佣金。”李涓补充道，“匠人们俸禄低廉，不然只够养家糊口。” “殿下仁德，奴等皆以能为殿下制作器皿为荣。”耄耋老者拱手，笑道。 明明就是因为李涓人傻钱多吧？ 李琚忍不住腹诽，接着想到自己前两天制作的那些板凳。 陈木匠用的全是金丝楠木那得花多少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5 给我拔了 李琚感觉自己的肉都在疼，五十个金丝楠木的凳子外加一对黑檀木的按摩球他都算不清一共需要花多少钱。 “阿涺？”李涓看李琚脸色发白，还以为是他胳膊上的伤又疼了，“不要紧吧？要不还是让姚疾医给你看看？” “我还好”李琚回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兄，若是我”把送给你的凳子要回来，你会不会打我？ 李琚觉得这么说也太逊了点儿，就算真的没钱也不至于被玄宗打死。 不过，这个大叔也是够抠的，自家儿子在家里拿点东西居然还要付钱！ “若是什么？”李涓看李琚没有继续往下说追问道。 “没什么。”李琚笑了笑，转身往外走，李涓也跟着走了出来。 可李琚刚走出房间，长廊一侧小步跑过来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c两个人恰好撞到了一起，对方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托盘上的首饰盒摔到了地上，里面滚落出了一支金钗；金钗上面有一只叼着珍珠的蝴蝶，看起来分外生动c仿佛随时会展翅离去。 那个侍女当场变了脸色，她跪伏在地上c像筛糠一样抖着。 “你不要紧张，我不会怪罪你。”李琚见状开口说道，“也怪我，是我出门的时候没注意看。” “谢殿下体恤！”侍女说道，她把金钗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袖子里露出了半截手腕。 李琚看到她的胳膊上有一连串很规则的青紫痕迹，毫无疑问，那些瘀痕被人用手指攥出来的。 那个侍女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个子比怜儿还要小上一些。 得有多狠的心才能对这些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下手。 “阿涺，方才那侍女不是惧怕你。”李涓看李琚一直目送那个侍女离去，开口道，“那是王昭仪的贴身侍女，王昭仪素来严苛，她怕那钗子摔坏了。” “阿兄，王昭仪”李琚欲言又止，但李涓已经猜穿了他的心思：“王昭仪宫里的侍女没有哪个身上是不带伤的。” “王昭仪现在身怀有孕，脾气是大了些。”李涓解释道，“她出身琅琊王氏，自小便性格乖张，稍有不顺眼就对自己的婢女拳打脚踢。” “可她们都还是些十二三岁孩子”李琚眉头紧蹙，“再怎么样也不能把火发到她们身上。” “你我二人又能如何？”李涓叹了口气，轻声说，“自打惠妃得宠之后，所有的妃嫔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冷落。” “惠妃心胸狭隘c小肚鸡肠，最看不得别的妃嫔比她受宠。”李涓抿着下唇，“王皇后贤良淑德c蕙心纨质，虽无所出，但与阿爷相伴已久，多年来盛宠不衰。” “可是惠妃愣是找人嫁害皇后行厌胜之术c意图为则天皇后之二。”李涓看着地面，停下了脚步，“可皇后素来与世无争，怎可能有称帝之心？” “阿兄所言甚是。”李琚出声附和道，他来到大明宫的第二天就见到了王皇后，虽然她说话有些冲，但是看得出来她是在为他和怜儿解围。 “在这宫中，哪有什么公正可言？”李涓拍了下李琚的肩膀，自顾自的向前走，“为兄有时常想着，若是能去山野郊区寻一住处，养些家禽走兽，再寻觅一知己为妻。”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只是憧憬，都让李涓脸上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不说了，为兄到了c先进去了。” “恭送阿兄，弟告退。”李琚拱手说道，他头一次注视李涓的背影，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一直给他一种性格开朗的感觉，但是他似乎也有很多烦恼。 李琚一直在想李涓的话，以至于一柱香的路程愣是走了两刻钟。 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了抱着油纸站在门口的汪成和陈辙。 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大卷油纸，跟个木桩一样杵在门口；现在已经到了正午时分，虽然已经到了八月十五，中午的太阳还是十分毒辣。 俩人的额头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细汗。 是不是傻，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家门口等我”，这俩傻孩子就在门口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也不嫌晒的慌，就不能进屋等着么 李琚嘴角抽了抽，走过去：“你俩在干吗呢？先进屋。” “唯！”汪成和陈辙齐声应道，两人走到一旁为李琚让开路，看到他迈进门槛之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你们俩等下去帮我找点儿竹竿，记着一定要新鲜的！”李琚走到大厅的凳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吩咐道，“然后帮我把后面那花坛里的花草全拔了吧。” “！”汪成一怔，“郎君说的可是后院圣人御赐的那些菊花？” “啥？”李琚也怔住了，“那些是我阿爷赏赐的？” “回郎君的话，其实也不完全是。”陈辙出声解释道，“那还是郎君十岁骑射大赛拔得头筹时，郎君自己跟圣人要的，郎君一直想在自己的院落里种满菊花。” “”李琚眼角抽了抽，李涺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从来没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自己院子里种满菊花的 种一排竹子就罢了，种兰花也行，再不济种梅花也成啊种一排死人祭祀时用的菊花是要闹哪样啊 “那就行，给我拔了吧。”李琚回神，言之凿凿的说，“现在c立刻c马上叫人给我拔了！” “啊，花掐下来哈，还能留着泡茶喝。”李琚忽然想起来这一茬，补充道，“话说咱院子里是不是还有桂花？” 汪成说：“回郎君，南墙根下有两株。” “那行，等下给我找点儿桂花，我要做点桂花糕。”李琚打了个哈欠，说。 桂花糕？汪成和陈辙面面相觑，还是应声道：“唯。” “那你俩去忙吧。”李琚伸了个懒腰，搬着板凳走到案几旁c拿起毛笔准备画自己大棚的设计图。 毛笔上的墨水并没有在砚台沿儿上刮干净，以至于他刚把毛笔提起来c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晕染开的墨水点子。 李琚原本正愁自己的礼物和别人一比逊色不少，看到这个墨水点子忽然有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6 缺乏生机 巧儿看着床上熟睡的怜儿，小心翼翼的把她额头上的半干了的布帕拿下来重新湿透，重新放回了原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重了些，怜儿忽然咳嗽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姐姐！”巧儿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看到怜儿醒过来之后激动不已c手一下拍到了怜儿的肩膀。 “嗞”怜儿吃痛，眉毛接着就皱了起来。 “姐姐！”巧儿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收回来，“姐姐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怜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她挣扎着坐起来，“郎君呢？” “方才跟五殿下去司珍局了。”巧儿把枕头放在怜儿的腰后，“还未回来呢。” “嗯”怜儿若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偏头看着巧儿，“晚上的家宴，巧儿你代我去吧。” “诶？！”巧儿眼睛蓦地睁大，呆若木鸡。 “郎君现在神志有些不清，我怕有些人钻空嫁祸于郎君。”怜儿轻笑，把目光收回来盯着身上的薄被，“巧儿，你是最适合接替我的人选。” “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替我照顾好郎君。”怜儿艰难的伸手揉了揉巧儿的刘海，“你比环儿她们有心，也更单纯些。” “可你太容易看懂了，做事也不够稳重。”怜儿补充道，她话还没说完，巧儿已经哭了出来。 “姐姐你不要吓婢”巧儿瘫倒在软榻旁，哭得梨花带雨，“婢去帮你煮药，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巧儿~！”怜儿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不严重，只不过是临时有感而发c提前嘱咐她一下罢了，没成想居然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我不过是随口说一下，我没事儿。” “嗯”巧儿从袖子里拽出罗帕抹了把眼泪，一抽一抽地应声。 “好了，我不过是有感而发，”怜儿轻笑，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什么声音？” “屋外在做什么，怎的这么吵闹。”怜儿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巧儿，你去看一下吧。” “唯！”巧儿应声，爬起来走出了厢房。 她伸手挡在眼前，看清了面前狼狈不堪的后院，眼都看直了。 “巧儿，低一下头！”身后传来了汪成的声音，巧儿下意识地低头，忽然看到头顶一片绿油油的东西飘了过去。 是一排竹子，那些竹子十分新鲜，竹叶上面还挂着露滴。 “汪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巧儿十分诧异，“这些竹子莫不是郎君种的那些？” “郎君让我砍的。”汪成把肩膀上横扛着的竹子放下，拿起肩膀上搭着的粗布擦了下额头，“前院那些菊花也是郎君让拔的。” “！！！”巧儿大骇，连忙打量了一下面前尘土飞扬的地面，她刚刚只觉得十分杂乱，并没有注意到地面上已经被刨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坑，“郎君为何要大兴土木？” “不知道呢，郎君让奴等做，奴等做便是了。”汪成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这院子缺些生机，翻新一下也蛮好。” “话是如此，只是仲秋佳节当日，兴土木总是有些”巧儿垂下眼睑c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怜儿那会儿还嘱咐她要谨言慎行。当婢子的，怎么能够对主子们的行为评头论足呢。 “有些什么？”汪成随口反问道。 “没什么。”巧儿挑起眼睑远处，又把目光收回，看着地上光秃秃的土地，轻笑道，“有些光秃秃的，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 “无妨，”汪成不以为然，“郎君既然让拔，想是已经有了打算。” “汪大哥说的是，郎君一向颇有些主意。”巧儿说的是真话，她今早看到李琚弄出来的那些凳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从来没在宫中见过那些东西，自小生活在禁中李琚应该也没见过才是。 居然可以凭空造出一些东西来，这已经足够让她惊讶了。 “哈哈！”汪成也笑了，“不与你说了，我还要再去搬一些竹子呢！” “嗯，快去忙吧！”巧儿应声，“我也回去跟怜儿姐姐复命去了。” “”怜儿眉头紧锁，她不知道李琚为什么要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拔掉，他受伤之前特别喜欢那些花，宝贝得都不许外人看。 之前三殿下说要来后院赏菊都被他赶了回去，怎么会突然之间全拔掉了呢？ “姐姐”巧儿看到怜儿听完她讲完的话之后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跟汪成聊天的时候说错了话，怯生生的开口，“婢去帮你熬药吧。” “先不急，你去帮我看一下郎君在做什么？”怜儿回神开口，“记住要悄悄地，不要被狼君看见。” “唯。”巧儿应声，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 李琚把用红颜料染成的宣纸从红色的水里捞出来c晾晒在院子空地上的方形矮桌上。 既然礼物已经不可能比过别人了，那就从包装上下点功夫吧。 他想找包装纸把自己的礼物包起来，再做一些特殊的装饰让自己的礼物看起来十分走心。 可是他找遍了房间，都没能找着一张硬的纸，房间里只有宣纸。 正好他刚刚因为宣纸晕染的事情而出现了一个灵感——他准备把宣纸染色后晒干再包装礼物。 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其他颜色，只好拿矮橱上的胭脂把水染成了红色。 出人意料的，宣纸染完之后居然十分好看，他惊喜地把纸晒到了院子里。 为了防止宣纸被刮跑，他干脆搬着案几去院子里画蔬菜大棚的设计图。 刘婵儿原本早就该过来了，因为武惠妃的事情耽误了些时间c回到自己的寝宫换完宴服走到清思殿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愣住了。 院子里摆着案几不合礼制不说，李琚还趴在上面绘画——还弄得满脸都是。 她原本准备走过去训斥他一顿，但是看他画的那么认真，又不好意思出言打断。 她一直站在门口看到李琚画完，这才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7 共进昼食 “涺儿，你做甚呢？”刘婵儿故意抬高了声音说，正在专心致志画图纸的李琚一惊，手里的毛笔差点甩出去。 “阿娘。”看清来人之后，李琚松了口气，行礼道，“儿在绘制图样。” “筒车不是绘完了吗？”刘婵儿走到他旁边，低头查看着案几上的图纸，“你这画的又是什么？” “阿娘，此物名曰大棚。”李琚解释道，“里面一年四季都可长出时蔬。” “满口胡言！”刘婵儿瞥了李琚一眼，“青天白日的，切莫说这种妖言惑众之话！” “儿说的是真的。”李琚已经猜到了以唐朝人的认知c绝对不会相信大棚这种东西的存在，“假以时日，此大棚内便会长出时蔬。” “为娘看你是受伤过重，脑子坏掉了。”刘婵儿叹了口气，揉了揉李琚的头，“儿啊，为娘不盼你有多么出人头地，为娘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阿娘～”李琚心里一暖，鼻子差点一酸。 “所以啊，你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不要再弄了。”刘婵儿从袖子里掏出罗帕帮李琚擦拭额头上的墨水印，“你看你脸上弄的！” 李琚乖乖地任凭她帮他擦脸，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了傻瓜式的笑容，以至于他的都没有注意到刘婵儿也切换成了白话。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他和妹妹被判给了父亲。 李琚印象中，他父亲从来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时间关心他们兄妹俩；他俩的母亲改嫁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更别提关心了。 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李琚冷不丁被刘婵儿这么温柔对待，差点儿忍不住飙泪。 “儿自己来便是。”李琚慌忙夺过罗帕，胡乱地在脸上揉搓着，把眼都搓红了。 “你这孩子，”刘婵儿看他那狼狈样儿忍不住掩面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 “在阿娘面前，儿一直都是初度小儿。”李琚一句话把刘婵儿逗得前仰后合。 “你这孩子，过年就已经舞勺之年。”刘婵儿又好气又好笑，“如今也已上早朝半载，还以小儿自居，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儿说的有理，他们为什么要笑话我？”李琚不以为然，说。 “好好好，也不知你忽然之间怎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刘婵儿轻笑，“该用昼食了，不然晚上你又饿得紧。” “嗯！”刘婵儿不提，李琚还不觉得饿，她话音刚落，他顿时就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尚食局的内侍们恰巧这时送来了午饭。 李琚又想起了昨天被醋海带鸡蛋汤和辣白菜以及咸萝卜干支配的恐惧，顿时一哆嗦。 刘婵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她打开食盒c把里面的食物挨个摆在了矮桌上。 李琚看到那些食物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虽然仍然看不到一点儿荤腥，单看卖相也比昨天那一堆好多了；凉拌莲藕c清炒菠菜再加一个醋海带鸡蛋汤面。 “用完把药吃了。”刘婵儿拿起筷子加起一块菠菜递到李琚唇前，“啊。” “儿自己吃吧！”李琚连忙摆摆手道，他一向不习惯别人伺候他，更别说被喂饭了。 “为娘让你吃便吃，”刘婵儿皱眉，“怎么，现在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唯”李琚低着头，抿了两下嘴唇才不情愿地张开嘴。 刘婵儿直到把李琚喂饱了之后才开始吃饭，李琚一直恭敬地坐在矮桌旁。 她的吃相极其文雅，几乎看不到嘴唇蠕动，食材放进嘴里之后仿佛没有经过咀嚼就被吞咽了下去。 “为什么这么看我？”刘婵儿挑起睫毛看着李琚，说。 “没什么。”李琚一怔，又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只是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刘婵儿也许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你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刘婵儿放下筷子，旁边的侍女立刻过来收拾餐具，“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没什么。”李琚抬起头，陪着笑说。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为娘也不难为你了。”刘婵儿慢慢地站起来，“怜儿现在身体多有不便，晚上的宴会就让巧儿去吧。” “唯。”李琚应声，刘婵儿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近李琚c把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李琚这个时候才知道花钿居然是有厚度的，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的一个平面图案。 “涺儿，为娘忽然发现我看不懂你了。”刘婵儿的声音听起来夹杂着一丝忧伤，隐约又夹杂着一丝喜悦，“这样也好，凡事要多加小心。” “儿谨遵阿娘教诲。”李琚心里一惊，刚刚那个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时辰不早了，为娘也该走了。”刘婵儿站直身子，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等下记得一定要喝药。” “儿记得了。”李琚拱手，目送刘婵儿离去，他照例又把侍女遣去忙了。 把已经染好了的纸包裹在黑檀木盒上，又用麻绳在上面打了一个类似于∞的十字结c把蝴蝶结留在了正中间。 忙完这些，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胳膊忽然有些疼，他把袖子撸上去，这才发现棉布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迹。 李琚利落地拆掉棉布，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开着口，看起来就像是鳄鱼的大嘴巴。 李琚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柜子旁c把抽屉里的“医药箱”拿了出来。 说是医药箱，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放置棉布的木盒，卫生条件根本没办法保证。 但是现在本来也没什么消毒剂，李琚也只好这么凑合着用了。 他原本倒是想把伤口缝合来着，但是他左手实在是办法给右胳膊缝合，只好听姚疾医的嘱咐c用他给开的那些金创药涂抹。 李琚左手拿着瓷瓶c咬着把外面包裹了一层布的木塞拔掉，把金疮药撒在了患处；他从木盒里拿出一块棉布，咬着一头c慢慢地缠在了胳膊上。 正愁不知道怎么把头打上结，巧儿正巧走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8 大棚建成 “郎君，您怎能如此胡来？”怜儿在环儿的搀扶下走过来，“伤筋动骨一百日，您这才刚几天就开始大行土木？” “安啦，我就是画个设计图，我又不动手。”李琚嬉皮笑脸的说，回头瞪了巧儿一眼，后者立刻一哆嗦，“我这不是想着赶紧创收，免得陈木匠那儿没钱给嘛！” “郎君原来是担心这些？”怜儿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是被那个梦里自称昊天上帝的人给他下了什么蛊咒呢，“郎君多虑了，虽然咱们宫中配享一向拮据，支付陈木匠的钱币还是绰绰有余。” “话虽是这么说”但那毕竟是李涺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感觉花别人的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理儿也是这个理儿。”怜儿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以一副长者的姿态跟李琚说话，顿时一颤。 李琚以为她要晕倒，本能的伸手环在她身旁。 “”怜儿耳根一红，本能地转身躲开，“郎君，婢下去休息了。” “嗯，好哒！”李琚立刻应声，冲她的背影喊道，“你也不要生气啦，我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的！” 目送怜儿离去，李琚立刻把设计图卷成卷夹在腋下，拿起了桌子上刚刚包裹礼物剩下的麻绳，一溜烟跑到了后院。 汪成正拿着锯子在修整竹子上的枝条，鲜嫩的竹叶洒了一地，李琚看着直心疼，要是有只大熊猫就好了，不然这些竹叶只能扔掉。 “郎君。”看到李琚走过来，正踩在竹竿上的汪成立刻立正行礼，说。 “辛苦了辛苦了。”李琚客套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已经翻土完成了的土地，“油纸呢？” “回郎君，在那儿呢。”汪成冲李琚身后努努嘴，李琚回头，看到了放在长廊对外这侧横木上的油纸。 长廊对外的这一边的扶栏都是宽约半尺的横木，李琚忽然觉得可以摆一些花盆在上面，就这么光秃秃的放在那还挺奇怪的。 “郎君？”李琚回神，汪成正抱着油纸站在他面前，他清了下嗓子：“来，咱俩开始忙活吧！” 李琚先用竹竿搭出了一对三角形，示意汪成用麻绳把交叉点绑起来，然后让汪成把剩下的竹竿砍成相似的长度和三角形组合起来c做成前后两个面。 他让汪成把两个面先立起来，中间用竹竿连接上。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李琚看着那个框架非常满意的说，“来，现在把它拆了吧。” “哈？”汪成一怔，“拆了？” “嗯，不然油纸包不上去啊。”李琚理所当然的开口，“等下先用油纸把前后两扇门包上，然后再用一块油纸从上面整个盖过来。” “唯。”汪成应声，重新爬梯子上去，把中间连接上的竹竿拆掉，按照李琚的吩咐前后两个面用油纸包裹好。 最后用一块大油纸整个棚顶封了起来，一个油纸大棚就这么做成了。 弄好之后，李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居然没有留个进出的小门，只好又让汪成拆了重新弄。 在正面上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小洞，然后把给那个小洞修整了一下c做了门框，装了个门上去。 修改之后的前面和现世的大棚门十分相似，如果油脂不是淡黄色而是乳白色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李琚没想到做出来的效果居然比设想的还要好，油纸虽然和塑料布相比韧性要差一点儿，但是也比普通的纸要好上很多。 透光度还算合格，保暖性也没什么问题。 李琚想过了，实在不行就让人在里边生炭盆子供给植物生长的温度，反正整个殿里有十几个内侍，大家轮着班来呗！ 想到这儿，李琚就忍不住原地蹦两个圈了，把自己设想的东西变成现实，是一件让人如此欣喜的事情：“哇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面前堆成了山的开元通宝，只是想想就觉得开心不已，他扶着汪成哈哈大笑，看起来就是个智障。 这一切被刚刚踏入后院的玄宗尽收眼底。 “陛”汪成的余光恰好看到了玄宗，眼睛顿时睁大，玄宗冲他拜拜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必什么？”李琚笑得跟花一样，随口问道。 “郎君的大棚如此精巧，必将闻名于世。”汪成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 “有眼光！”李琚伸直了胳膊才拍到汪成的肩膀，虽然踮着脚拍他的肩膀有些奇怪，但是这不妨碍李琚夸奖他，“主要还是你的功劳，你这工匠活的手艺还真是不比陈木匠差！” “郎君过誉了！”汪成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陈木匠那可是玄宗金口称赞过的木匠，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虽然品阶比他高上一点，但手艺怎么能跟他相比呢？ “哈哈，”李琚笑得合不拢嘴，“辛苦了，回去收拾下吧，等下跟我一块去家宴。” “唯！”汪成拱手应声，玄宗闻声闪进了旁边的厢房，透过门缝看着离开的李琚等人。 “元一，你说那大棚是什么？”玄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 “奴不知。”高力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想是郎君又做了些稀罕玩意。” “这小子”玄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朕怎么愈发看不懂了呢？” “奴却觉得如此甚好。”高力士的话让玄宗立刻回头看着他，“殿下原先性子沉闷，如今倒是活泛了许多。” “奴斗胆揣测大家的心思，奴以为，这样的八殿下反而甚得大家心意。”高力士轻笑，补充道。 “朕实不知该如何夸你了。”玄宗也笑了，他确实更喜欢现在的李琚，现在的他才是十几岁孩子应当是的模样。 他的儿子大多都太过于懂事，这总是让他感觉他们都已经年纪不小c自己年事已高。 算算时间，他不过才三十九岁，距离不惑还有整整一年零一个整月的时间。 “大家谬赞。”高力士谦虚道。 “哈哈哈。”玄宗豪爽地笑了笑，“走，我们先过去，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9 仲秋家宴 李琚原本以为朝服就已经很奢华了，没想到仲秋家宴的服装有过之而无不及。 枣红色的绸缎圆领袍衫反正两面都绣了花，正面是两只丹顶鹤，后面绣着的是酷似曼珠沙华的白菊花。 银白色的绣线毫无疑问也是银线，这使得这件圆领袍和朝服一样厚重，穿在身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坠得慌。 唯一让李琚稍稍有些安慰的是巧儿是个只有岁的小不点儿，他让她做什么c她就做什么。 所以，那个看起来就十分沉的鹿皮斗篷被李琚一句话就换成了棉麻制成的罩衫。 如果不是玄宗要求参加家宴时必须盛装，他也很想把里面这一件圆领袍换掉。 “郎君，”巧儿的话让李琚回神，她正拿着布帕蘸取了一些妆粉，似乎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口，“昨日您未上妆，陛下狠狠地训了才人一顿，故而” “好吧”李琚妥协道，他算是发现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上妆就上妆吧，反正现在的妆粉都是由糯米制成的，对皮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 只是莫名感觉自己上完妆之后会像小白脸儿，他明明是靠实力吃饭的。 收拾整齐已经到了酉时初刻，汪成和陈辙也已经换了一身精神不少的制服，两个人原本年纪也就在十八岁上下，这么一看还挺帅气。 巧儿早上的时候便跟怜儿一样换上了白色的短襦c红色长裙，可她毕竟年纪小没长开c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这套衣服在怜儿身上看起来非常端庄秀丽，穿在她身上看起来颜色有些怪怪的，尤其头发上的大红色布花，都比她的脸大上一圈。 李琚伸手把布花拽了下来，巧儿的头发接着就散开了，她完全没想到李琚会拽她的发簪，以至于整个人愣在那里。 李琚也没想到那个发簪是用来固定发型的，他妹妹玩s的时候都先用发绳固定好头发；簪子有的是为了掩盖发绳的痕迹，有的只是为了装点。 他二话不说，随手把锦幛上的束带抽下来c给巧儿绾了一个丸子头。 “！”巧儿眼神一直颤抖着，她完全没想到李琚居然会帮她梳头发，以至于愣在了原地。 “嗯”李琚双手抱胸，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和之前差不多哈！” “”汪成和陈辙面面相觑，明明差远了好吗？ “来，这样多好看。”李琚把布花插在“丸子”根部，满意地笑了笑。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固执地认为丸子头更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孩儿。 “出发！”李琚右手握拳向上顶了一下，说。 仲秋家宴定在太液池旁。 从清思殿绕过珠镜殿，老远就看到太液池旁灯火通明。 靠近水池的地方多了很多木架子，上面装点了红纱；无数地红纱摇曳着，看起来就像是新婚现场。 红纱像布帘一样垂下来，后面有很多人忙碌着，有的在陈列水果，有的在布置软垫c矮桌，还有的来回搬运着大箱子。 虽然人来人往，现场却井然有序。 已经入座的宾客们也全是红色的装扮，看起来就像是来参加婚礼的。 便宜老爹这审美也是没谁了。李琚腹诽道，现在弄得这么喜庆，过年得弄成什么样呃 他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太液池上多了一艘船。 那艘船非常大c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他仰着头才勉强看到顶部；上面装饰了很多红色的丝绸，红绸很长，几乎垂到了地面上。 风扬起了那些红绸，看起来就像是船的发带。 红绸中隐约划过一抹金色的身影，李琚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金色礼服的舞女。 唐朝规定明黄色为皇室专用色，金色默认为皇室专用色，金色礼服的舞女则是皇家养在教坊里的高级舞姬。 难不成今晚还有歌舞表演？他有些奇怪，刚刚准备走近看，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殿下。” 李琚回头，一个侍女就走上前行礼道。 “嗯。”李琚应声，刚准备绕过她，侍女接着开口：“殿下，婢引您过去。” 李琚眨眨眼，看向巧儿，后者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走上前冲侍女福了一礼：“有劳姐姐。” 侍女回了一礼，走在了李琚等人的前面，李琚抬腿跟了上去。 穿过忙忙碌碌的人群，李琚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没有侍女的指引，他自己肯定找不着。 这是宴会最中心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靠近太液池的位置——从外面几乎看不到这里的场景。 在这儿可以清晰地看到池中太液亭的轮廓，论理天已经半黑，根本看不清太液亭的样子。 但太液亭上悬挂了很多灯笼c在岸边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点点星光绘出了亭子的轮廓。 静谧的夜里，泛舟池上，该是多惬意的事儿啊！ 李琚感叹道，他把目光收回来，打量了一下周围。 一个远大于周围的长方形矮桌坐落在主宾的位置，周围对称地摆放着十几个小矮桌；桌上已经摆置好了各种餐酒器具以及时令瓜果，果盘里居然还有巴旦木和葡萄干。 果然皇室特权多。李琚感慨不已，这时，忽然看到中间空出的硕大圆形花圃里插满了粉嫩的荷花。 他愣了半秒，这都八月十五了，怎么还有荷花呢？ 走近才发现那些都是纸糊的假花。 居然仿造得这么好！他伸手捏了一下，发现荷花由油纸制作而成c荷叶则是真的荷叶。 也正是因为这样，远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仿真花了吧？李琚不禁感慨，隐约还能嗅到荷花清淡的香味似的。 “郎君？”巧儿看李琚对着花圃里的假荷花傻笑，不禁出声喊道。 “啊？”李琚回神，偏头看着巧儿，“怎么了？” “没什么”巧儿轻摇了下头，开口道，“您先入座，陛下等下就该过来了。” “嗯。”李琚笑了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过了没一会儿，玄宗等人就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0 宾客入座 玄宗着了一身绛紫色圆领袍衫c上面绣有黄白相间的牡丹花，头带玉冠，脚踩乌舄；他腰间束着没有任何装饰品的革带，长长的锦囊系带从斜前侧垂下来c跟随他的步调摇曳着。 他身后相隔一步的位置照例是好基友高力士，他的胳膊上现在正搭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 高力士穿了一件豆沙色的圆领袍衫，发髻上别了一根黑檀木簪；同样没什么装饰的黑色革带松松垮垮的束在靠近胯的位置，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高力士的身后是一众和汪成陈辙制服相似的侍卫。 玄宗环视了一下周围，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仿佛没有看见和他只隔了不到两个位子的李琚。 李琚有些奇怪，他几乎已经习惯了玄宗时不时会提溜他的事情，忽然被无视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玄宗不数落他，他才不会傻了吧唧的去玄宗面前找不痛快呢！ 李涓和李鸿是两人一起来的，他们面露笑容交谈着c似乎聊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李涓换了一身棕红色的圆领袍衫，正面绣着和李琚相似的丹顶鹤形象，他头发上别着昨天和今天那根白玉兰发簪。 他的腰上束着同样没有任何装饰品的黑色革带，挂在革带上的的玉佩垂在了斜前方。 李鸿着了一身猩红色的圆领袍衫，正面绣着以白色为主c淡黄色为辅的牡丹花；他的头发上别着一根翠玉发簪，尾部雕成了一朵祥云。 他的腰上系了一根浅棕色的革带，上面除了卡扣的位置是块银制祥云之外，仍然没有任何装饰。 俩人冲玄宗行过礼之后，坐到了玄宗的左右两侧。 李涓坐在旁边，他还冲李琚眨了眨眼睛，可是后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的目光钉在了刚刚走进来的李洽身上。 李洽穿了一件樱桃红的广袖圆领袍衫，袖子大概有一尺宽；圆领袍衫上绣满了花，他跟玄宗行礼时，李琚才发现上面居然绣了一幅画。 从肩膀延伸下去的是高耸的峭壁，一株长着白色松针的松树立于峭壁之上，下方是湍急的河流，隐约能看到河流上有一叶扁舟。 李洽的头发上别着一根白芍药玉簪，芍药花托上还坠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他并没有束革带，腰部是一根宽约一半扎的白底金丝锦带；锦带在腰上打了个结，两端并在一起从腰带下面斜插了回去c两端长度刚好露出来半扎。 李洽长相原本就十分秀美，这么一身打扮简直艳惊四座！ 还可以这么玩？李琚不禁感慨，李洽虽然穿的十分妖艳，但是却不娘，反而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阿涺。”他坐在了李琚的对面，李琚这才回神：“阿兄。” 说话间，李浚和李滉也过来了。 李浚的半髻上别着一根深黑色的簪棍，他身上穿了一件殷红色的圆领袍衫，不仔细看会误以为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仔细看的话才会发现上面是用红线绣成的樱桃。 “阿兄当真是节俭，”李涓凑过头，用只有他俩人听到的声音说，“这件衣服还是去年做的呢？” “哦？”李琚随口反问。 “可能是因为阿兄长得慢些。”李浚一句话差点把李琚笑喷，李浚自己也笑了，下意识地清了下嗓子，重新坐正。 李滉也跟玄宗行过了礼，李琚隐约感觉一天不见c他好像又长高了。 他身上穿了一件茜色的圆领袍衫，上面绣着银色的凤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衣服做的时候他还没有长这么高，衣服看起来稍微有些紧。 他头戴了一顶金冠，腰上束着和李洽相似的锦带。 他冲李琚笑了一下，李琚感觉他笑得莫名的傻，还真是个“傻大个”。 李琚回了一个笑，忽然看到了那天被他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的清清。 他穿了一件檀红色的圆领袍衫，上面绣了一朵粉红色的牡丹；他的头发扎成了酷似哪吒头的发髻，看起来真的跟小哪吒似的。 李琚冲他笑了笑，这时其他李琚不认识的皇子们也陆续入座。 有些妃嫔们也已经到了，她们分坐在了诸王身后。 李琚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看到武惠妃坐在了清清的身后。 武惠妃今天可以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上面穿了一件绣着鸳鸯的米色短襦，明黄色的绸质长裙原本应该说在胸部以上c现在却束在了胸部中间。 仿佛武惠妃走快些，束带都有可能会脱落。 正红色的束带在胸前打成了一个蝴蝶结，同样正红色的披帛斜搭在肩上，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风丶尘味 李琚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偏头问巧儿：“清清排名老几？” “回郎君的话，那是十八殿下。”巧儿看了一下坐在斜对面的小孩，说。 她话音刚落，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就走了过来。 李琚本能地看向了那边。 最左边的那个人穿了一件鹅黄色绣团花的短襦，下面穿了一件齐胸绯红色的长裙；她的眉心点着牵牛花形状的橙色花钿，身上披着一件同样橙色的广袖纱质罩衫。 她长得酷似李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的头发上也别着一朵玉兰花形状的白玉簪。 中间那个人是李涺的母亲刘才人，她身上还是中午那身装扮，唯一的区别是在眉心加了一枚海棠花的橙色花钿。 最右边那个李琚不认得，但是看得出来她的品阶远远高于刘才人和旁边的那个女子。 她身上穿了一件半袒胸的深红色绣荷花短襦，外面加了一件同样袒领的半臂衫，下面配了一件深绿色绣有小碎花的长裙，和短襦一样置地的束带在胸下打成了蝴蝶结。 她身上披了一件正红色的纱质披帛，风轻轻地扬起了披帛的两段，看起来她仿佛随时会羽化成仙。 她的眉心点缀着一朵金色的荷花，她的头发绾成了坠马髻，上面点缀了一朵荷花布花。 她看起来十分喜爱荷花，连手里的团扇也是荷花的形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1 霓裳羽衣 玄宗看到身着袒领服的女子走近的时候，立刻起身迎了过去，与此同时，李鸿也站了起来。 李琚本能地以为所有的皇子都要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刘婵儿见状掩面轻笑，走过来把双手搭在了李琚肩上：“鸿儿起身便可，你跟着掺和什么？” “啊？”李琚偏头看着刘婵儿，呆愣地出声。 “你这孩子，”刘婵儿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解释道，“蕙茹是鸿儿的阿娘，理应起身相迎。” “哦！”李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身着袒领服的女子是李鸿的妈。 等一下，李鸿的妈不就是赵丽妃吗？ “蕙茹啊，你身子不适，”玄宗从矮桌绕过去，扶着赵蕙茹的肩膀c把她安置到李鸿身边，“何故勉强呢？” “劳烦阿郎挂念，妾身近日觉得好些了。”赵蕙茹莞尔一笑，李琚直接看痴了。 虽然用沉鱼落雁c闭月羞花形容一个女子的美丽太过庸俗，但是李琚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赵蕙茹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惊天动地的美女，却是那种越看越有韵味的。 她浑身上下几乎被荷花点缀了个遍，虽然赵丽妃原本是潞州的艺伎c出身极其卑微，但是她骨子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李琚感觉脑子好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又逞强。”玄宗伸手刮了下赵蕙茹的鼻尖，从托盘里拿起一块点心喂食赵蕙茹，“朕听说你昨个儿起热，头痛得紧。” “您也说了，那是昨儿。”赵蕙茹啄了一口玄宗递到她唇边的点心，轻笑，“今儿不是好些了吗？” “又贫嘴。”玄宗故作嗔怒道，“再这样，朕可要罚你给朕唱曲儿了。” “妾身知错。”赵蕙茹低头，忍俊不禁。 “阿郎不说，妾身险些忘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李琚接着就听出来那个声音来自于武惠妃，“听闻蕙茹姐姐琴棋书画冠绝当代，值此仲秋佳节之际，妹妹斗胆请姐姐献艺一曲。” 这就是在公然搞事情了。 李琚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只是玄宗跟赵蕙茹夫妻之间闹着玩儿，武惠妃故意顺着这个事情往下说c摆明了就是想让赵丽妃下不来台。 赵蕙茹原本出生卑微，不得已卖身为伎，这是当面戳人家伤疤。 再加上惠妃c丽妃c华妃都是正一品的夫人，于情于理都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表演才艺，这是当面给人出难题。 况且，玄宗刚刚也提到了，赵蕙茹昨天还发烧了c今天已经是带病之躯，就算表演才艺也没办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妹妹这话可是折煞姐姐了。”赵蕙茹轻笑，眼睛却是一直看着玄宗的，“姐姐自打十五岁入临淄王府，仗着阿郎宠信，便日渐荒废技艺。” “如今莫说是来一曲，怕是半曲都要跑上好几个调呢。”赵蕙茹用团扇掩住半张脸，“阿郎素来拿这个打趣我，不成想妹妹却当了真。” 李琚差点儿没忍住帮赵丽妃鼓掌的冲动，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漂亮，一来宣示了主权，二来还秀了一把恩爱。 “姐姐谦虚了。”武惠妃也笑了，“姐姐向来深得圣心，妹妹们都望尘莫及呢。” 李琚忍不住撇撇嘴，漂亮话倒是比谁都会说。 说起来，玄宗下午那阵不是还说要关武惠妃禁闭的吗？ 怎么前脚说完，后脚就放出来了？ “落衡最近莽撞了些，”玄宗幽幽的开口，又给赵丽妃递了一盏茶，“平日不见你如此爱聊。” “阿郎恕罪。”武惠妃立刻福了福身，坐了回去。 “阿郎～您又何故动怒呢？妹妹说的也没错，今儿正值佳节，若非我身体抱恙，实在是应该来一曲助兴。”赵蕙茹看似打圆场，实际上是火上浇油；她话音一落，玄宗原本有些黑的脸直接铁青了。 “姐姐所言极是。”长得和李涓有些像的女子已经坐在了李涓旁边，她不知道是在打圆场，还是真的没听出来赵蕙茹的言外之意，“佳节佳时已至，我们何不共赏婵娟呢？” 这段话让玄宗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提高音量说：“诸卿还有未到的吗？” “回大家的话，”高力士毕恭毕敬地说，“诸卿皆已落座。”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玄宗开口，他话音一落，距离席位有一丈多距离的击鼓手就忙碌了起来。 “咚，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鼓声渐渐密集，与此同时，刚刚还停留在太液池旁的船忽然动了起来，似乎要驶向中心的亭子。 但是船并没有像李琚想象的那样一直往池中心驶去，向中心行驶了一会儿的船停在了离岸大约两丈的位置。 几乎就是船停下的一瞬间，红绸里面忽然冒出了很多身着金色舞衣的舞女。 这时，空中响起了一种极其空灵的声音，李琚曾经听到过那种声音，是一种类似于竖琴的古乐器，名曰箜篌。 舞女们开始挥舞水袖，看得出来这是一段极其悲伤的舞蹈，合着凄婉悠扬的箜篌声，仿佛空气也变得有些悲凉。 欢快的笛声在舞女们转完第二个圈之后加入了进来，笛声和箜篌交织在一起，仿佛在缠斗。 与此同时，舞女们的舞蹈节奏也加快了许多。 箜篌和笛声缠斗到难解难分的时候，古筝又加入了进来。 三种乐器交织在一起，竟然丝毫不显凌乱。 更让人拍手称绝的是，这首曲子到了中间部分笛声和箜篌抽离，萧和琵琶加入了进来。 舞女们的动作全程紧随着曲子的节奏律动。 李琚都看傻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婉动听的曲子。 金色舞女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黄绿色相间广袖舞裙的女子，这时旁边的巧儿忽然低声感叹了一句：“霓裳羽衣” 李琚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视线本能地钉在了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身上。 刘婵儿神色如常地捏起一块点心正欲往嘴里送，结果不小心掉到了桌子上，捡起来下意识地往李琚嘴里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2 花牌作诗 李琚全程都在看甲板，并没有注意到；刘婵儿把点心放他嘴旁的时候，他本能地吃了下去。 “用些水？”刘婵儿看李琚干巴巴的咀嚼着c出声说道，可后者全程惊讶脸看着台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刘婵儿说了什么。 “年年都是这曲子，有什么好惊讶的。”刘婵儿又好气又好笑，端起茶盏递到李琚唇边。 李琚下意识地抿了一口，视线仍然紧盯着船上。 曲子已经接近尾声，所有的乐器都慢了下来。 金色舞衣的舞女们渐渐散开c组成了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形状，也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间隔变大，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女在花朵中心独舞。 她头戴金色面纱，面纱大约有半尺长，挂在两个耳朵之间的地方也点缀着孔雀翎；面纱下端坠着酷似苦无的金饰，这种金饰和她耳朵上佩戴的耳环一样。 她跳的舞蹈节奏并不慢，但是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悲凉，她一个人在花中心舞蹈着，虽然看起来拥有了全世界，但是却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时，琵琶声戛然而止c听起来仿佛是弦断了。 与此同时，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女忽然拽起了桅杆上垂下来的红绸，整个人像荡秋千一样在空中飘荡着。 李琚还没来得及鼓掌，更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组成花蕊的五个身着金色舞裙的女子也拽着红绸荡了起来。 她们围着桅杆转了一圈c脚接着踩在了垂直于甲板上的桅杆上。 琵琶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舞女们开始向上攀登，霓裳羽衣的舞女忽然开嗓唱了起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痴情终不负，磐石作驻台” “！”李琚愣了半秒，印象中的孔雀东南飞不是这个词啊？ 女子还在唱着，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 她抖了一下水袖，也拽着红绸攀登起了桅杆。 她攀登得非常快，看起来脚刚点在桅杆上就借助自身的力量弹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桅杆顶。 李琚正在担心她会“举身赴清池”的时候，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真的从上面跳了下去。 只不过她手上拽着红绸，跳下去没一会儿又在红绸的作用力下荡了回来。 “好！”玄宗带头鼓起了掌，在坐的妃嫔皇子以及诸臣的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妾身每每想到如此精妙绝伦的曲子出自阿郎之手，”武惠妃开口说道，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便忍不住欣喜呢。” “落衡的回旋舞不是也颇有造诣吗？”玄宗还在气她刚刚嘲笑赵蕙茹的事情，瞥了她一眼，说。 “阿郎谬赞了。”武惠妃脸上一寒，还是挤出一丝笑道。 玄宗轻哼了一声，立刻换了一副笑容看着赵蕙茹：“蕙茹啊，池边风大，要不朕先送你回去？” “阿郎切莫因为妾身坏了规矩。”赵蕙茹轻笑，捏起几粒葡萄干递到玄宗唇前，玄宗满口咬了下去，还嘬了下她的手，“这家宴怎么能中途断了呢？” “可你身体抱恙”玄宗伸手摸了一下赵蕙茹的额头，“朕实在是于心不忍。” “阿郎多虑了，妾身不过是偶感风寒。”赵蕙茹轻笑，“如此可好，妾身等下看过诸位殿下的才艺便回去。” “也罢，那就依你吧。”玄宗无奈地轻摇了下头，偏头看了下高力士。 后者立刻会意，走上前来：“圣人今年改了一下抽花牌的规则。” “花牌？”李琚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一个叫做花牌情缘的动漫。 “啊，花牌是一种孩童启蒙的识字卡片，也有叫‘上大人’的。”刘婵儿解释道，把巧儿刚刚剥开的巴旦木仁拿起了塞进了李琚的嘴里，“阿郎拿来作抽签牌了。” “抽签牌？”李琚打量了一下高力士，发现他端着一个托盘挨个从皇子面前走了过去。 托盘上是一些倒扣着的白色卡片，他路过的每一个皇子都从托盘上抽下来一张卡片盖在了桌子上。 李琚也从上面抽了一张，他刚准备掀起一个脚看一下上面写着什么，就被刘婵儿拍了一下：“等下说看时才能看。” “唯。”李琚缩了下脖子，应声。 高力士跟每位皇子发完卡牌之后，又端起了一个放着粉红色卡牌的托盘重新来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是发给了皇子旁边的嫔妃。 每个嫔妃抽到的卡片是直接晾在桌子上的，李琚看到刘婵儿抽到的是一张写着“八”的卡片。 “今年改下规则，往年得分最高的一人可得赏钱。”玄宗开口了，李琚看到高力士旁边的侍卫跟坐在外圈的大臣们也分发了这些卡牌。 那些大臣大多携带家眷，妻子们面前也是粉红色的卡牌。 “但朕觉得赏钱实在是太过庸俗。”玄宗接着说，“恰逢今年朕得了一匹夹缬文锦，朕准备把这文锦赏与今年的优胜者。” “谢陛下。”群臣们皆拱手行礼，仿佛已经拿到了奖品似的。 “哈哈，那就先从朕的孩儿们开始吧。”玄宗看起来心情很好，说，“鸿儿，你先来吧。” “把花牌翻过来吧。”刘婵儿出声提醒道，李琚把牌翻过来，发现上面写着“二十三”。 “唯。”李鸿应声，把牌翻了过来的同时臀部抬离脚踝c看起来像是直接跪在了软垫上，“阿娘和儿抽中的分别是‘三’和‘二月花’。” “儿不才，借用李峤先生的一句诗。”李鸿开口，“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好！”玄宗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李鸿拱手行礼，重新坐在了脚踝上。 “涺儿可看明白了？”刘婵儿偏头看着李琚，问。 “儿不知道猜的对不对。”李琚老老实实的说，“用两个花牌上的字念一句诗？” “也不全是念诗，原本是要求自己作诗。”刘婵儿解释道，“若真的是一时想不起，引用先贤的诗句也未尝不可。” “但涺儿切记，”刘婵儿嘱咐道，“引用先贤的诗句中，切不可出现谐音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3 一鸣惊人 “儿的阿娘和儿抽到的是‘一’和‘三秋’。”李浚接着开口，直接唱了起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李琚愣了愣，虽然早就知道诗经实际上是古代的歌词，真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简直太好听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哈哈，真亏你能从半截儿唱出来。”玄宗乐了，开口唱道，“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大人声动梁尘。”李浚客套道。 “哈哈。”玄宗显然很吃这一套，摆摆手让李浚坐下，示意李洽继续。 “儿的阿娘抽到的是‘十五’，儿抽到的是‘桂花’。”李洽摸了摸鼻子，轻笑，“那儿就献丑一首了。” “十五桂花黄，梦转忽回乡。”李洽环视一下周围，“夜淋消笠色，秋菊新吐芳。” 幸好我是穿越过来的，李琚捏着花牌的一角感慨不已，要是让他当场作诗，他还不得愁哭啊！？ “虽通俗了些，也算勉强及格了。”玄宗似乎不太喜欢李洽临时发挥的这首诗——虽然李琚感觉还不错，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金兰和涓儿呢，抽到的是什么？” “妾身是九。”李涓旁边的女子笑靥如花道，“涓儿是重阳。” 李琚顿时懵了，感情这种白色的花牌什么都有吗？ “儿不才，也借用李峤先生的一句诗。”李涓坐立，轻笑，“令节三秋晚，重阳九日欢。” “仙杯还泛菊，宝馔且调兰。”玄宗接了下一句，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把目光投向了李滉，“滉儿。” 李琚不由得蹙眉，李滉一看就是个肌肉发达c头脑简单的人，让他做诗怎么看都有点故意刁难他的意思。 “儿的阿娘抽到的是‘十’，儿抽到的是‘草屋’。”李滉开口说道，“儿借用五柳先生的一句诗‘方宅十余亩，草屋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玄宗仍然是毫不迟疑就接出了下一句。 众人皆笑，李琚正有些不解，刘婵儿附在他耳旁解释道：“但凡引用的诗句如果被你阿爷接了下来，仍不得分。” “哈？”李琚一怔，这个游戏的规则原来是这样的么？ “涺儿，到你了。”玄宗余光扫了一下李琚，目光停在了刘才人身上，“婵儿抽中了什么？” “妾身是八。”刘婵儿把自己的花牌捏起来c在在座众人的面前划了一下，李琚也把自己的牌亮了一下：“儿是‘二十三’。” “好，那你准备以什么诗句应对啊？”玄宗忽然来了兴致，还回头看了一下高力士。 李琚并不知道他这张花牌是被提前选定好了的，无论他抽那一摞的哪一张，都会抽到这个极其不好组合诗句的二十三。 高力士在他抽完卡牌之后就把那一摞卡牌收进了袖子里c重新换了一摞，后面的人继续往下抽的时候又变成了正常的花牌。 “儿”李琚这半天光顾着看别人说去了，压根儿就没想自己的诗句，再加上他把脑海里搜刮了个遍也没找到同时带有‘八’和‘二十三’的诗句。 刘才人那会儿还刚刚嘱咐过他绝对不能用谐音字，必须要用同样的字。 “朕只能留给你二十秒的时间。”玄宗揶揄地笑，“你若是想不起来的话，直接弃权的话，朕看在你抱恙在身，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李琚在心里狠狠地翻了玄宗一个白眼，看好戏的表情要不要那么明显？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李琚开口，顺口就背了下去，“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玄宗一愣，显然是被后面那两句给惊到了，不光是玄宗，在坐的其他皇子，包括外圈的一众大臣们也呆愣在了原地。 “巴山”刘婵儿本能地看向李琚，后者这才回神想起来她刚刚讲过不能用谐音字。 但是写这首诗的刘禹锡还没有出生，如果我硬咬着是“八山”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吧？李琚心想，还是心虚地微微低了些头。 “只得了这两句？”玄宗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c忽然开口，还把李琚刚刚念的是重复了一遍，“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玄宗念的速度非常慢，似乎在咀嚼这两句话的意思。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李琚有一丝得意，接着念了下去，“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好诗！”玄宗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在坐呆愣的大臣们相继回神，仿佛如梦初醒般c争相开始夸赞李琚。 “郎君这是不鸣则已鸣惊人啊！”一个身着青砖色圆领袍衫的老臣拍马屁道，李琚在朝堂上见过这个大叔，他就是河北道c河南c陇右道某个道的负责人，昨天的朝会上还被玄宗一顿狠训。 “彭将军所言极是。”武惠妃又冒了出来，接话道，“涺儿一向天资聪颖，但唯独不擅吟诗作赋。” “如今虽身体抱恙，却意外地打通了慧根。”武惠妃看着刘婵儿抿嘴轻笑，“姐姐倒是好福气呢。” “承妹妹吉言。”刘婵儿也没想到李琚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了一整首诗，她又除了有些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刘家也是书香门第，但是李涺自打懂事以来，在吟诗作对上面就不开窍。 以至于以武惠妃c王昭仪为首的闲人总是在背后嚼舌根，说李涺虽孔武有力，却是个脑子笨的。 “涺儿，这诗可有名字？”玄宗接着开口，“闻何笛赋，竟有如此悲凉之意？” “呃，实不相瞒，这诗并非儿所做。”李琚准备实话实说，忽然看到了刘婵儿递过来的眼神，那种眼神里面包含着很多东西，他没来由地心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而是梦中一仙人所作。” “哦？”玄宗顿时来了兴致，“仙人所作？” “嗯，之前的筒车也是他教我的。”李琚打马虎眼道，“这首诗名曰‘席’，是仙人提前一日便托梦给儿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4 自缢身亡 “哪位仙人？”玄宗来了兴致，想必所有的皇帝都有这个毛病，一听说仙人就兴奋；生平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死亡，恨不得能找到长生不老药长生不死。 “是一位自称昊天上帝的仙人。”李琚解释道，“他跟儿说，今日儿与阿娘必定抽到二十三和八，便提前一日做好了诗送与儿。” “当真如此？”玄宗话里听不出是什么语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真如此。”李琚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之前的元夕也是？”玄宗不死心，问道，“是那仙人提前一日教授你的？” “之前的元夕也是。”李琚老老实实的回答，“是那仙人提前一日教授我的。” 原本以为玄宗听完之后会有些惊讶，没成想他勃然大怒，随手抓起面前的茶盏丢了出去：“任性妄为，竟敢愚弄于朕！” “阿郎息怒！”刘婵儿被玄宗的反应惊了一下，立刻出声求情，“涺儿这是精神不振引起的神志不清，故而才胡言乱语。” “涺儿，快跟你阿爷讲，说这诗就是你作的。”刘婵儿轻拍了一下李琚的肩膀，催促道。 “罢了，婵儿你也不必再替他说情。”玄宗稍稍消了一些气，“光王李涺愚弄朕，给朕面壁思过去！” “阿郎切勿动怒。”赵蕙茹伸手拍了拍玄宗的后背，“妹妹所言甚是有理。” “涺儿想是神志不清才会如此胡言乱语。”赵蕙茹接着说，“妾身倒是不相信睡梦中之事有如此神奇。” “妾身醒来之后也从不曾记得梦中之事。”皇甫金兰也开口说道，“若非涺儿所作，这两句诗涺儿怎会一字不差的记得？” 玄宗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但他紧抿着嘴唇，看得出来还是有些生气。 毕竟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让他下不来台，龙颜受损可是大罪。 “启禀圣人！”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大胆宫婢！”武惠妃高声喝斥道，“宴席之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陛下c娘子恕罪！”宫女跪伏在地上，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我家昭仪我家昭仪她” 李琚眼睛微眯，这个小宫女他认得是王昭仪的宫女，上午在司珍局撞见的就是她，难怪他觉得跪伏在地上的姿势都有些相似。 “宛如怎么了？”玄宗有些不耐烦，“有事说事，你哆嗦些什么！” 李琚忍不住在心里给玄宗点个赞，能记住自家老婆的名字以及侍女的样貌，也算是不错的了。 毕竟玄宗的后宫号称四万佳丽。 “陛下”宫女哆嗦地更厉害了，“我家昭仪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么？！”玄宗一滞，厉声问道。 “大胆宫婢，竟然如此出言不逊！”武惠妃厉声斥责道，“宛如妹妹上午那时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悬梁自尽呢？” “回c回陛下和娘子的话”宫女畏畏缩缩的说，“我家昭仪确c确c确实已经仙逝” “宛如妹妹怎么能如此想不开呢？”武惠妃一脸惋惜的说，“妹妹还怀有皇嗣呢” “再怎么样也应该等皇嗣降诞之后”武惠妃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佳节，岂不” “你给朕闭嘴！”玄宗狠狠地剜了武惠妃一眼，原本就铁青的脸已经变成了锅底色，“你给朕带路！” 说罢，拂袖离席。 王宛如的寝宫距离太液池并不远，众人皆追随玄宗而来，李琚本想打量一下这个宫殿的名字，但是考虑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没好意思抬头。 “陛下。”一个身着土灰色圆领袍衫的老年人正蹲在地上勘验尸体，听到侍卫们的通报之后立刻起身行礼道。 李琚本能地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刚准备蹲下查看，就被刘婵儿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有些不解，偏头看着刘婵儿，后者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 “免了。”玄宗摆摆手，盯着老年人说，“昭仪真的” “陛下还请节哀。”老年人又行了一礼，“昭仪确实已经” 玄宗后退了半步，勉强站住，声音听起来充盈着疲惫：“朕知道了” 老年人又行了一礼：“老奴告退。” “等一下。”李琚出声住了那个老年人，“你是仵作？” “回殿下的话，老奴是。”老年人行礼说道。 “依你之见，昭仪是何死因？”刘婵儿闻声轻拍了一下李琚，后者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是自缢而死？” “涺儿！”玄宗呵斥道，原本刚才那会就把他气得不轻，“你给朕住嘴！” “阿爷，儿是觉得此事有蹊跷。”李琚拱手说，“昭仪绝非自缢而死！” “殿下说笑了。”老年人就像看傻子一样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八字胡说，“老奴任仵作二十余载，勘验过的遗体没有万具也有八千。” “老奴不会看错。”老年人笃定地说，“昭仪颈部的痕迹确实是只有自缢才能形成。” “先生此言差矣。”李琚忽然笑了，虽然他确实没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但他相信自己的专业水平，“昭仪脖颈处的伤痕粗看确实像自缢伤，但是确实不是自缢形成。” “涺儿！”刘婵儿本能地打量了一下玄宗的表情，刚准备上前把他拽走，后者已经蹲下勘验尸体了。 “虽然脖颈后面留了空，但这确实是被其他人勒的。”李琚伸手在自己的下颌骨附近比划了一下，“如果是自缢，形成的瘀痕会紧贴在这个位置，故而昭仪脖颈处的勒痕应该要再往上一些。” “而昭仪脖颈处的伤痕在脖颈正中心的位置。”李琚向旁边的侍卫招了招手c示意他走近一些，他托着王昭仪的头，把伤痕展示给在场的人看，“人在吊挂起来的情况下，断不可能在这个位置形成淤痕。” “！”老年仵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立刻蹲下查看了一下勒痕，冲李琚拱手道，“郎君所言极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5 她在说谎 玄宗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看似看着仵作，实际上目光越过他打在了李琚身上。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他越来越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坊间传闻的易容术？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谋害昭仪？”仵作的话让玄宗刚刚舒展开的眉头重新堆到了一起。 “是。”李琚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说，“而且这个人是昭仪非常亲近的人。” “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武惠妃一脸惊恐地出声，两步就闪到了玄宗身旁，“公然杀害妃嫔，阿郎一定要严惩此人c以儆效尤！” “妹妹倒是身形矫健。”李滉的生母讥笑道，“不劳烦妹妹提醒，阿郎心中自有决断。” “这家国大事，还轮不到我们妇道人家指手画脚，咱们平日做些针织女红便可以了。”李滉的生母忽然用袖子掩面，“姐姐多舌了，竟忘了妹妹不擅女红。” “”李琚更加坚定了以后只娶一个老婆的决心，他原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要是娶的那几个老婆也天天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姐姐就会取笑妹妹。”武惠妃完美的诠释了“脸上笑嘻嘻c心里妈卖批”这个表情包，“妹妹手拙，难得阿郎不嫌弃。” 李滉的生母幅度很轻地甩了一个白眼，笑道：“阿郎最重情义，不然咱们姐妹怕是都要被打入冷宫了。” “都给朕消停些，不然朕现在就让你们得偿夙愿。”玄宗瞪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噤声。 “阿涺何出此言？”李涓出声道，生硬地把话题拉了回去，“若是亲近之人，有什么反常举动，昭仪应该很容易察觉。” “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作案工具。”李琚解释道，“凶手显然是用了一件非常常见的东西作为凶器，这种东西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危险性。” “比如，高阶宫婢们身披的披帛。”李琚环视了一下周围，妃嫔们纷纷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仿佛李琚的眼神会伤害到他们一样，“这种东西非常常见又随处可得。” “而且，我能想象得到昭仪是怎样被勒死的。”李琚表情淡然地开口，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我没猜错，她的背上应该有一片挤压产生的瘀痕。” “！！！”仵作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惊讶，“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那必须的，那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的。李琚嘴角微扬，故作深沉地清了下嗓子：“咳，我也是猜的。” “昭仪是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而且勒痕在脖颈的正中间。”李琚解释道，完全没注意在场的人听到机械性窒息这个词时的一脸茫然，“脖颈的后面没有留空，说明绳索没有交叉。” “但是没有交叉的情况下很难把一个人活活勒死，”李琚接着说，完全没注意到玄宗的脸又变了颜色；无论在什么朝代，人都非常忌讳死这个字，尤其是帝王。 “我们前面也说了，凶手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李琚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凶手只能是独立作案，但是独立作案不可能控制的住死者，而且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弱女子。” “可昭仪身材并不矮小，”仵作越听越迷糊，忍不住开口，“一般弱女子很难能” “很难能”仵作欲言又止，似乎在措辞。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琚下意识地把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在喉咙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真相只有一个。” “肯定有什么东西阻挡住了死者，让她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李琚把目光投向了过来报信的宫女，“但是这并不代表昭仪不会挣扎，因此凶手的手臂上肯定会留下很多划伤。” 他话音一落，宫女下意识地拽了一下袖子，这个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同时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你叫什么？” “婢名唤馨儿。”宫女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 “好，那么馨儿我问你，王昭仪是不是有靠窗梳妆的习惯？”李琚紧紧盯着馨儿的眼睛，后者本能地躲闪，弱不可闻的应声：“唯。” “那我再来问你，昭仪让你取首饰之时，应该已死去多时了吧？”李琚一石惊起千层浪，“而且你那只发钗明显就是临时买的。” “涺”刘婵儿看到玄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本能地出言制止，但是玄宗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做声。 “殿下冤枉！”馨儿原本就是跪伏在地上的，她直接把头点在了地上，“馨儿确实是奉昭仪之命前去取首饰的，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叫匠人前来对质！” “对质什么当然是要的。”李琚轻笑，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表情，“你但是你先回答我刚刚这个问题，王昭仪是否今早就已死去？” “殿下明鉴，昭仪确实是方才才”馨儿抬头哭诉道，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悯。 “你不要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跟我说她是不是早上死的？”李琚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完全就是个不懂变通的木头，“是或是不是？” “不是”怜儿吞吞吐吐地说。 “是或是不是！”李琚有些不耐烦，提高声音道，“不要回答那么模棱两可！” “不是”馨儿把头贴在地面上，说。 “你在说谎。”李琚的声音冰冷得如同鬼魅，“你知道人在死亡十二个小时之后才会出现尸僵吗？” “尸尸僵？”李涓呆愣地重复了一遍，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琚。 但李琚并没有听到，他盯着馨儿：“方才我托住昭仪脖颈的时候就清楚地感知到了肢体僵硬，我活动了一下她的手指，发现尸僵已经蔓延到了指关节。” “最少要十二个小时”李琚说着说着忽然就愣了，尴尬地清了下嗓子，“最少要六个时辰以上才会变成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6 严加拷问 “殿下明鉴。”仵作看李琚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就惊讶来形容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琚，“指节僵硬确实只会在死后六个时辰之后才会形成。” 玄宗的眉尾抖了一下，这个微表情被刘婵儿尽收眼底。 她知道玄宗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只有在明明极度惊讶却强装镇定的时候才会摆出这副表情。 印象中刘婵儿只在玄宗的脸上看见过一次这样的表情，那还是他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时候。 “所以，馨儿你说了谎。”李琚笑了一下，冲玄宗拱了拱手，“阿爷，儿说完了。” “馨儿，当真如此？”玄宗看了李琚一眼，接着把目光转向了跪伏在地上的馨儿，“你与朕从实招来！” “陛陛下”馨儿整个人都颤抖着，额头上的虚汗不住的往下冒，“陛下，婢确实是刚刚发现昭仪身亡” “你觉得朕是好愚弄的？”玄宗声音不威自怒，“来人，给朕彻查仙居殿！” “一众内侍皆与朕绑来！”玄宗甩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冲身旁的侍卫咬耳朵吩咐完之后，又挨个冲在场的人行了礼：“诸位娘子c郎君，还请先移驾回宫。” 在场的嫔妃们纷纷福身c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李鸿和李涓站在原处不肯离开，赵蕙茹和皇甫金兰也站在原地持观望状态。 刘婵儿刚准备把李琚带走，高力士忽然拦住了他：“殿下，圣人请您同往。” “唯。”李琚拱手应声，“又要劳烦阿翁引路了。” “殿下客气。”高力士回礼，走在了李琚的前面。 “大夫且慢。”刘婵儿喊住了刚迈出去两步的高力士，“大夫可知阿郎何意？” “才人放心，”高力士行礼道，李琚发现他无论面对谁都不苟言笑，“以奴愚见，大家当是准备赏赐郎君。” “大夫说笑了，”刘婵儿松了一口气，她生怕玄宗一个不开心把自己儿子给杀了，虽说虎毒不食子，玄宗却是那种生气起来就不闻不顾的人。 “阿郎不治涺儿一个冒犯龙颜之罪，妾身便心神安宁了。”她冲高力士福身，客套道，“还情大夫在阿郎面前多替涺儿美言几句。” “才人放心，大家虽然时常会生殿下的气，但是众人皆看得出来，大家对于殿下是发自内心的疼爱。”高力士说道，“才人金安，老奴先行一步。” “恭送大夫。”刘婵儿侧身让开路，福身道。 目送两人离去，刘婵儿像是忽然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她脸色微白下子瘫倒在地。 “婵儿！”赵蕙茹和皇甫金兰立刻抛下了自家的孩子小碎步跑了过来。 “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涺儿”刘婵儿借力站起来，挤出一丝笑道，“这孩子怎突然之间变得如何爱出风头呢？” 紫宸殿前殿。 玄宗正坐于台阶之上的案几后，李琚端坐于台阶之下的案几后。 仙居殿的所有内侍们都端正的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隐约能看见有些人的腿在抖动。 站在最前面的是王宛如的贴身婢女馨儿，她的左右两侧是其他两个侍女。 第二排是五个人分别是两男三女，两名男子身材健壮且穿着内侍的制服，应该是平常照顾王宛如生活起居的太监，三名女子体格也相比于一般的女子魁梧一些，应该是殿内的粗使婢女。 最后面是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两人目测在二十岁左右，身上也穿着和汪成c陈辙一样侍卫的制服，但李琚总感觉哪里有点儿怪怪的。 莫名的感觉这两个人有些阴柔，虽然是看起来高达一米八的壮汉。 他打量着那两个人，忽然发现了他们和汪成c陈辙的不同之处——这两个侍卫没有胡须。 男子一般再进入青春期之后，雄激素分泌会逐渐增多，继而激发第二性征的出现，而男子第二性征最常见的一个表现就是长胡须。 青春期发育虽然没有严格的时间界限，但是一般表现为十至十四岁。 两个人已经超过了二十岁，不可能还不长胡须；古代包括唐朝都是以蓄胡须为美，长髯飘飘是全民审美的主流。 李鸿李浚等人虽然胡子还不是很长，但是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胡茬了。 李琚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只有皇子的侍卫们是男子，所有所有妃嫔的侍卫都是宦官。 宦官也分好多种，比如高力士就是一个长得很爷们的宦官。 至于这两个人为什么身材魁梧，也许是因为这两个人是在成年之后才接受的阉割之礼。 “殿下，请用茶。”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小宫女把一盏茶放在李琚面前的案几上，行了个礼，道。 “多谢。”李琚轻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苦涩的茶在嘴里蔓延，他本能地皱眉头，随之而来的茉莉花香又让他本能地把眉头舒展开来。 “好茶。”他又喝了一口，意犹未尽，“真是好茶。” 这幅反应把立在他身侧的宫女逗乐了，她走到李琚旁边：“婢再为您沏一盏。” “好，有劳了！”李琚立刻应声道，话音刚落，一偏头就看到了换好衣服折回来的玄宗，他立刻清了下嗓子，冲宫女使了个眼色。 玄宗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撩了一下前摆端坐于软垫之上。 “阿爷。”李琚立刻站起身行礼道。 “坐。”玄宗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出情绪。 “唯。”李琚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原本还以为玄宗真的像高力士说的那样——要赏赐他，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台下站的可都是仙居殿的内侍？”玄宗开门见山的说，“可有人不是？” “回陛下，奴等（婢等）皆是！” 那些人异口同声的说。 “既然如此，汝等与朕说说，昭仪到底是何时故去？”玄宗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何故去！？” “奴等（婢等）惶恐！”那些人立刻跪伏在地上，李琚居然冒出来他们是跳山羊的木箱的想法，“奴等（婢等）确实不知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7 桂花正浓 院子里的菊花长势十分喜人，狭长的花瓣在清晨暖暖的阳光照耀下，仿佛害羞了一般微微蜷起。 刚刚下过一场薄雨，稀薄的雨滴打在菊花上，更给花朵平添了几分色彩。 王宛如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对着馨儿搬过来的镜子打量自己的仪容。 “昭仪，您的妆容已十分完美。”馨儿打开桌子上的黑檀木盒，里面躺着的是她昨天去司珍局取来的金发钗；回来的时候还撞见了武惠妃，后者还跟她打听了王宛如的近况。 馨儿眼球微微转动，下意识地低头打量着盒子里的发钗。 粉色水晶被打磨成了桃花的花瓣形状，五片花瓣恰好组成一朵桃花。 发钗的钗棍上加了一个和钗棍弧度一致的月牙垫片，月牙的两端加上了三朵大小不一的桃花。 月牙垫片的外围还环绕着一圈流苏，流苏的尾端是水滴状的粉色水晶。 要知道水晶十分罕见，粉色水晶更是少之又少。 这支是玄宗亲口御赐的，自然价值不菲，光水晶就让司珍局倾尽所有。 没有人会不以拥有这样一支发钗为荣，刘才人御赐的那对莲花发簪都让人羡慕不已，那还只是银制的。 馨儿小心翼翼地把发钗拿起来，刚要给王宛如插上，结果靠近头发的时候c发钗上的流苏不小心刮到了她的发丝。 “贱婢！”王宛如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柳叶细眉紧蹙，把手收回来扶着自己的右鬓，“弄疼我了！” “娘子恕罪！”馨儿立刻跪地求饶，“求您饶了婢这次吧！” “还有脸跟我求情？”王宛如抬腿补了一脚，睥睨着被她踹出半步远的馨儿，“成天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你还能干些什么！” “娘子恕罪，婢再也不敢了”馨儿连声求饶，“求娘子饶了婢这一次吧” “饶了你？”王宛如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馨儿，“饶了你，你就会长记性吗？” “婢知道错了，求您网开一面”馨儿已经急哭了，一直福身行礼。 “你想都不要想了，过来吧。”王昭仪重新坐回去，拿起旁边柜子上长约一寸的铁质护甲慢条斯理地戴上。 “求娘子网开一面”馨儿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入我这仙居殿也一载有余，连我仙居殿的规矩都不知道了？”王宛如恶狠狠地看着馨儿，“反了你了，还不给我滚过来，是准备让我亲自过去请你吗？！” “娘子”馨儿颤巍巍地挪过去，颤抖着平举双手。 “我让你不长记性，我让你拽我头发！”王宛如把馨儿的袖子撸上去，狠狠地刮着她的胳膊，“你个贱婢，也胆敢拽我头发！” “呜”馨儿咬着下唇，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胳膊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原本那些已经结了痂的伤疤也在被划伤的时候挑破了皮。 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阵又一阵袭来阵比一阵疼，可她只能紧咬着牙关，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一旦激怒王昭仪c只会换来更痛苦的处罚。 脚踝上被滚烫的铁链烫出来的伤疤现在还会隐隐作痛，尽管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武惠妃的脸，她下意识地想起了武惠妃塞给她那包c现在被她放在枕头下的药。 与此同时，武惠妃昨天附在她耳边说的话忽然从脑海里响了起来，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回想起武惠妃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想办法把你要到我殿中去。”武惠妃把那包药塞到了馨儿的手里，“把这包药掺进王宛如的膳食里，每日掺一次，这是一月的量。” “娘子”馨儿觉得自己不能做背叛自己主子的事，握着纸包犹豫不决。 “放心，这个对人没有什么影响，只会影响孩子，”武惠妃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馨儿紧握着纸包手，轻笑道，“成与不成皆在你。” “好了，本宫乏了。”武惠妃偏头冲相隔了两三步的琛贵女说，“琛儿，扶本宫回去。” “唯。”琛贵女应声，路过馨儿的时候还多看了她一眼。 馨儿回神，王宛如仍然在凌虐她的胳膊。 女子夏日素来会着薄纱罩衫，手臂若是有些伤疤c胎记都会十分明显。 馨儿不敢想象自己夏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纵然伤口会长好，但是这些疤痕却永远都不会褪去。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才会熬出头，她也不觉得一向言而无信的武惠妃会真的像她许诺的那样把自己救走。 甚至可能会变成一种最坏的结果，王昭仪生平最恨背叛，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和外人联合起来坑害她的孩子 馨儿闭上了眼睛，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馨儿睁开眼睛，眼泪接着花了下巴。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这样的现状。 王皇后曾经贵为皇后，都没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她只是先朝罪臣之女。 馨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怪只怪她命不好，同样是王皇后殿中出来的婢女，侍奉八殿下的怜儿如今已经是从七品的女官，她虽然是王昭仪的贴身婢女，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更别说配享c连俸禄都得不到。 “你还笑得出来？”王宛如顿时怒目圆睁，她恶狠狠地抓挠馨儿的手臂，后者立刻疼变了脸色，她的嘴角这才扬起一丝笑c松开了手，“好了，下次长记性。” “谢娘子”馨儿立刻行礼道。 “行了，给本宫去采些院子里的桂花净手，”王宛如摆摆手说，“弄得本宫手上都是些腥味。” “唯”馨儿爬起来，顾不上理会血淋淋的双臂，她刚转身，后脑勺就吃了一痛；回头，是一块擦脸的粗棉巾。 “擦擦，别弄到桂花上。”王宛如对着镜子重新梳理自己的头发，馨儿拿起棉巾走到窗外，停下来看着王宛如。 她曾经过的也是这样有人侍奉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四五岁。 “还不快去！”王宛如从镜子里看到了馨儿停在她身后不远，有些不悦，催促道。 “唯。”馨儿应声，把棉巾叠成了细长的一道，快速跑过来c猛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浓烈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王宛如甚至没来得及呼喊就晕了过去。 馨儿死死地拽着棉巾的两段，直到摸不出她的脉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8 隐瞒中伤 “不知情？”玄宗冷哼一声，“好一个不知情。” 馨儿回神，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块青砖。 “尔等当真以为朕是好愚弄的？！”玄宗蓦地站了起来，“朕告诉尔等！朕乃是一代明君，故而才亲自审问” 李琚：“” 这话不应该是别人夸你么，哪有自己这么夸自己的 “趁朕还有耐心之前，尔等给朕如实招来！”玄宗向右走了两步，又转身向左走了两步，“如若不然，全部杖杀！” “陛下饶命！”下面顿时哀嚎一片。 “陛下，婢知罪。”馨儿向前挪动了两步，恭恭敬敬地坐正行礼，“婢认罪！” “哦？”玄宗本能地看了李琚一眼，重新端坐于案几之后，“那汝与朕说一下，昭仪到底是如何死的？” “唯。”馨儿又行了一礼，应声道。 她把故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当然c省去了武惠妃那一段。 李琚越听越震惊，虽然他不知道馨儿讲的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可倘若这个事情真实存在 夸张一点说，王昭仪是罪有应得。 李琚没意识到自己仍然在以现世的标准来看待人和事物。 “胡言乱语！”玄宗冷笑，“宛如向来兰姿蕙质，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你这心思歹毒的婢女，居然如此中伤你的主子！？”玄宗厉声责问，“你以为她是已死之人c如今百口莫辩，便任由你伶牙俐齿的编造了？” “陛下明鉴”馨儿原本就想到了玄宗不会相信，“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隐瞒中伤！” “住口。”玄宗呵斥道，“尔休要多言！” “陛下”馨儿旁边的一个小侍女怯生生的开口，“馨儿姐姐所言不虚昭仪平日里” “住口，宛如是什么样的性子朕会不知？！”玄宗眉头紧蹙，“来人，把这两个婢子拖下去杖责一百！” “阿爷！”李琚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行礼，“儿以为此事尚有蹊跷，断不可如此轻易下定论！” “哦，你的意思是朕错了？”玄宗偏头看着李琚，说。 “阿爷言重了，儿只是以为此事尚未查明，若是将两名婢子杖杀，到时恐怕会死无对证” “那，依你的意思”玄宗看着李琚，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是朕冤枉好人了？” “阿爷言重了，”李琚没想到玄宗这么好说话，于是继续劝道，“儿以为，只有彻查这件事情之后，才可以对下最终的定论。现在下结论确实有些失公允。” “那你的意思是”玄宗盯着李琚，“是朕太过鲁莽了？” 玄宗竟然这么好说话吗？居然能这么深刻的知道自己的问题？李琚有点儿懵，毕竟玄宗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一个阴晴不定的虚伪大叔：“阿爷言重了。” “想不到朕居然还需要你来出谋划策c教导朕该如何办。”玄宗话音刚落，立刻变脸，“朕虽然比不上三皇五帝，孰是孰非还是能拎得清的！” “儿并非此”意。 李琚一怔，敢情玄宗刚才都是装的！ 可他还没说完，侍卫们就已经走进来c把馨儿连同帮她说话的女子一同带走。 “阿爷！”李琚刚准备去拦，一直站在他旁边c帮他沏茶的那个女子立刻走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殿下！” “别拦我！”李琚撇开女子，但是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两个人被拖出门框。 那两个女子明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但是在面对这样的判决，不仅没有哭闹c也没有任何表情。 李琚还在两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满足和欣喜，仿佛死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心头一颤，他曾经在那些瘾君子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眼神。 有些人并不是主观吸毒，而是因为他周围有人在吸，无意之间沾染上了毒瘾，甚至是猪队友诓骗沾染。 他们大多挣扎在理智和的边缘，屡戒屡犯c屡犯屡戒。 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要比身体上的折磨更容易让人崩溃。 王昭仪到底做了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李琚根本都不敢去想。 她平常的所作所为得让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阿爷！”李琚立刻转身行礼，“儿请阿爷收回成命！” “大胆！”高力士正在帮玄宗顺气，可是李琚这句话重新激怒了他，“你居然敢对朕的判决提出异议？！” “你不要以为朕平日最疼你，就让你有胆量对朕的判决指手画脚！”玄宗转身抓起案几上的笔洗扔到李琚面前，笔洗瞬间碎裂成一地残片，“君臣有别，朕在位一日，整个大唐就是朕说了算！” “阿爷，儿并非”此意。 李琚刚说了几个字又被怼了回来，盛怒中的玄宗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你别跟朕再说什么有失公允的大道理！”玄宗原地转了好几圈，他伸手指着李琚c接着又甩了下袖子，他看着下面跪伏的那些侍者，厉声开口，“仙居殿诸人疏于防范，昭仪香消玉殒而不自知！” “包庇同仁，试图蒙骗于朕！”玄宗深吸了两口气，“来人，全部杖毙！” “阿爷！！！”李琚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喊出声。 “你别叫朕阿爷，朕没你这种不守朝纲的儿子！”玄宗甩给李琚一个大白眼，“给朕回清思殿面壁思过去！” “再罚你誊抄《论语》一百遍！”玄宗似乎不解气，补充道，“还有《诗经》，也给朕写上十遍！” “阿”爷！ 李琚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但他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希望自己最后能够救下那些人。 “别跟朕说你右臂有伤多有不便，朕才不管！”玄宗走下台阶，站在李琚面前，“你给朕记得，纵然你现在贵为皇子，那也是朕给了你这份荣耀！” “给朕摆清你的身份！”玄宗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元一c走，陪朕散散心去！” “气死朕了，一个个的都是要气死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9 恃宠而骄 李琚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清思殿，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抹红白相间的身影。 走近看，果然是刘婵儿。 “阿娘。”他走过去行礼，“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呢！” “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刘婵儿闻声，快速走了过来，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李琚一番，确定他确实没有遭受什么惩罚，这才松了一口气，“涺儿，下次断不可如此了！” “儿谨遵阿娘教诲。”李琚行礼，勉强挤出一丝笑。 “怎么了？”刘婵儿捕捉到了他脸上苦涩的笑意，追问道，“阿郎惩罚于你了？” “嗯”李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刘婵儿坦白，现世的他几乎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心声，即使是他最亲近的妹妹；也许真是来到这边之后c他的思想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李涺的思想侵蚀，“阿爷罚儿臣誊抄一百遍论语。” “誊抄论语？”刘婵儿不理解玄宗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早在皇子们五岁开始识字时就已经把论语背得烂熟于心，“涺儿，你将来龙去脉据实与为娘讲清楚。” “唯。”李琚应声，把刚刚发生在紫宸殿的一切完整整地讲给了刘婵儿听。 刘婵儿听完后当即变了脸色，李琚本以为她会安慰自己两句，没想到她冲着他的头顶拍了一掌。 “愚昧至极！”刘婵儿高高扬起的手掌似乎随时会再次落下，李琚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躲避，可怜巴巴的表情让刘婵儿的心一阵抽疼，她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涺儿，为娘错了c是为娘不好，为娘不应该打你” “阿娘~儿没事！”刘婵儿原本打得就不疼，李琚只是本能的条件反射，他没想到她会立刻跟他道歉，“儿不疼！” “”刘婵儿抽了下鼻子，松开李琚的同时c指腹在内眼角处划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涺儿，这次确实是你做的不对。” “！”李琚一怔，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是的，这是唐朝，是距离二十一世纪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是封建统治下的社会。 玄宗作为最高决策者，他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他的话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也没有人敢违抗。 李琚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做出触碰阶层利益的事情，但是他无意之间还是这么做了。 “涺儿，你要记得，”刘婵儿扶着他的肩膀，让她的视线与他平行，“永远不要违抗你阿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儿记得了。”李琚恭敬地低头，应声。 “好了，天色已晚，为娘先回去了。”刘婵儿直起身，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涺儿，切记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儿谨记阿娘教诲。”李琚应声，目送刘婵儿离去。 “郎君”站在门口的环儿走过来，行礼道。 “好啦，我没事儿。”李琚揉了揉环儿的丸子头，心情好了一些，“进去吧。” 他早就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让根深蒂固了一千多年的观念改变。 现在看来，玄宗没有当即惩罚他一顿，说明他还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明君。 既然这样，那就还有机会。 李琚嘴角扬起一丝笑，被罚面壁也挺好，可以安心弄大棚了。 — 秋风徐徐，太液亭中更是分外凉爽。 “大家切莫动气。”高力士帮玄宗捉着蚊虫，说。 “老八那孩子恃宠而骄，朕如何不气？”玄宗盘腿儿坐在软垫上，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结果看起来娇艳欲滴的苹果居然烂了核儿。 “是不是朕平日太和气了！”玄宗直接把苹果丢进了太液池里，大口喘着粗气，“如今连颗朱柰（苹果）都敢欺负朕！” “大家何必和朱柰置气？”高力士跟随玄宗多年，早就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恕奴直言，八殿下所言有理。” “你也这么认为？”玄宗大骇，“当真也以为朕是错的？” “奴不敢，奴只是觉得殿下有一句话特别在理。”高力士拱手，接着说道，“昭仪死因未明，即便诛杀全员也无济于事。” “朕当然知道。”玄宗从软榻上站起来，在亭子里踱步，“但朕就是忍受不了欺骗，宛如若真如她们所说，朕定要废了她的昭仪！” “可如今她死无对证，朕的怨气从何发泄？”玄宗驻足，看着高力士，“元一，你素来最懂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奴明白。”高力士行礼道，“只是大家当着殿下的面，恐会给殿下留下暴虐的印象。” “如此，正合朕意，”玄宗忽然笑了，“元一，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奴愚钝，还请大家示下。” “鸿儿生性仁慈c兼爱天下，”玄宗接着说，“他也许是位合格的太子，若是登顶大宝，却成不了一代明君。” “朕的诸位皇子中，就数老八出类拔萃。”玄宗嘴角轻扬，“老三的倒是可以，只是他太过唯诺c不够狠伐果敢；老五精通骑射倒是够勇猛，只是头脑太过简单c太容易轻信于人。” “朕思来想去，只有老八最合适。”玄宗有些得意地说，“涺儿生性沉稳又精通骑射，最重要是他比朕还善识人。” “若是由他接任，朕自以为可创造远胜于先朝贞观之治的伟大盛世。”玄宗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样，脸上露出了酷似痴汉的笑容，“朕不负先帝重托，百年之后也不惧面对先祖了。” “大家过谦了，以您的雄韬伟略，不出十年，大唐便可抵达盛世。”高力士拍马屁道，“如今国库丰盈，物价连年走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哈哈哈，这话朕爱听。”玄宗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乐呵呵地说，“可那不是朕的功劳，是先朝为朕积攒下了钱币，朕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 “再说，人固有一死，朕十年之后便四十有九，也该传位了。”玄宗伸了个懒腰，又拿起一个苹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确定里面没有坏，这才放心大口咀嚼了起来，“如今，朕得时刻教导着他些。” 怕只怕八殿下无心皇位。高力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直觉，他低头默不作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0 伶俐侍女 夜幕下的大明宫内静悄悄的。 三更鼓刚刚敲过，一抹急匆匆的身影从紫宸殿附近划过。 巡查的侍卫恰好拎着灯笼从旁边过，两人一愣，快步走过去查看。 黑影消失在了宫墙处，地上只有一块被风摇曳着的黑布。 “虚惊一场。”一个侍卫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回吧。” “真的不用通知一下中尉？”另一个侍卫刚开口，就被前一个人堵了回去。 “通知什么c不用通知。”那个侍卫不以为然，“这深更半夜的，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若是这种小事都去麻烦中尉，他岂不要大发雷霆？” “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另一个侍卫说，“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了。”那个侍卫揽着另一个侍卫的肩膀往一旁走，“走了，我们快点去巡下一个地点，然后就好换岗了。” “嗯”另一个侍卫妥协，又回头看了一下，确定那个黑影就是这一块黑布，这才离开。 他不知道他转身的那一刻，那个侍卫冲身后比了一下左手的小指。 黑布忽然动了一下，旁边的绿化丛里钻出来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女子，她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布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的瞳仁异于常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是蓝色c另一只是黄色。 她把黑布捡起来c系在腰上，翻身跳出了宫墙。 “娘子！” 武落衡闻声回头，看到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侍女一脸不悦：“慌什么c慌什么！” “娘子恕罪！”侍女连忙行礼道，“婢打听到仙居殿一众内侍的下落了！” “速速说来！”武落衡听完催促道，“陛下是什么态度？” “回娘子，仙居殿一众内侍皆被杖杀。”侍女说道，“光王殿下出言求情，被陛下勒令面壁思过” “说重点！”武落衡蹙眉，“本宫关心的是馨儿怎么样了？” “娘子放心，馨儿到最后也没有背叛您。”侍女忽然笑了，和刚刚神色慌张的人判若两人，“而且，就算她想要出卖您也没有机会。” “此话怎讲？”武落衡一滞，追问，“她手里还握着本宫给她的药，她要是反咬本宫一口，本宫定然百口莫辩！” “娘子大可放心。”侍女福了福身，“婢趁馨儿被扣押之际，偷偷溜进了仙居殿，将她藏在枕头下面的药包取了出来。” “当真？”武落衡眼神一亮，问。 “婢绝无半句虚言。”侍女又福了福身，道。 “你倒是个有眼价儿的。”武落衡挑起眼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婢叫纯儿。”侍女解释道，“婢原是孙美人的贴身婢女。” “孙美人？”武落衡的眼球转了半圈，“可是两年前投井自尽的那个孙美人？” “是。”纯儿应声，“正是那个孙美人。” “啧啧啧，”武落衡上下打量她一番，咋舌道，“她那么蠢的人，居然还能调教出你这么伶俐的宫婢。” “娘子过誉了。”纯儿轻笑，“婢原本愚笨，是来到娘子宫中之后c各位姐姐们教授的好。” “琛儿今儿刚被逐出宫，本宫身边也需要个人照应。”武落衡嘴角扬起一丝笑，她对于她宫中有些什么样的货色了如指掌，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潜伏这么久，也不是个一般的丫头，“你倒是个能成事儿的，打明儿就跟着我吧。” “谢娘子！”纯儿喜形于色，连忙福身行礼。 “好了，本宫乏了。”武落衡掩面打了个哈欠，“伺候本宫就寝吧。” “唯。”纯儿应声，走上前拆卸武惠妃的头饰。 — 仲秋佳宴在一桩命案中仓促落下帷幕，诸位皇子准备的才艺和礼物都没能在宴会上展示，故而，天刚刚亮，诸位皇子就带着礼物上朝了。 李涓和李鸿专门过来跟他说了这件事情，李琚表示自己正在被罚面壁思过，于是让他们两人把自己的礼物捎回去。 目送两人离去，李琚立刻招呼汪成过来：“汪成，帮我去找些茄子的种子来。” “郎君您口中所说的茄子是何物？”汪成被说懵了，反问道。 “呃”李琚这才想起来，很多作物古代的名字和现世时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茄子叫什么呀，只好蹲在地上画了起来，“喏，就是这个。” “您说的是‘昆仑紫瓜’？”虽然李琚画的十分不像，汪成还是看出来了，边笔画这边跟李琚确认，“是这样一个的圆形，并非郎君画的长形。” “哈？”李琚懵了，“现在的都是圆茄子么？” “回郎君的话，昆仑紫瓜确实是圆的。”汪成解释道，“这种原产自昆仑以南，市面上的全都是圆的瓜。” “哦～！”李琚没想明白，若有所思的应声。 他原本以为圆形的茄子是后期人工培育出来的，现世市面上常见的茄子都是长形的。 “那奴现在就去找昆仑紫瓜的籽。”汪成刚要动身，李琚又喊住了他：“要不顺道再找点黄瓜的种子吧。” 黄瓜这个他知道，早在南北朝时期就被称作黄瓜了。 果然，汪成立刻抱拳行礼：“唯。” “好了，那你去忙吧！”李琚拉开大棚的门，从门框上探出半个头，“等下直接去里面找我。” “唯！” 李琚看着汪成离开，走进大棚里开始翻土。 这个大棚毕竟是汪成一个人做出来的，质量非常的不牢靠，一方面是因为油纸太薄c只用了一层，另一方面是因为竹子不够长也不够粗壮。 花坛的面积其实非常大，足足有一百平米，但整个大棚只有十几平的样子。 李琚觉得自己最多也就只能种两种菜，不过这只是块实验田，只是拿来练手的。 拿着酷似铁锨的农具把土地翻了个底儿朝天，李琚这才直起身子c伸了个懒腰。 花坛里面翻出来很多石头，还翻出了不少枯枝和残破的花瓣。 李琚把这些东西倾倒到大棚门侧，刚准备用芦苇花制作的笤帚把垃圾清扫到墙角，忽然看到了已经走到后院门口的高力士。 这大叔怎么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1 并非好事 高力士身后照例跟着两个侍卫，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圆领袍衫，头戴黑纱幞头c步伐缓慢地走了进来。 李琚原本以为他看到大棚之后会非常惊讶，没想到他视若无睹c径直走到李琚面前拱手行礼：“殿下。” “阿翁。”李琚回礼道，“不知阿翁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回殿下的话，”高力士轻笑，李琚被他没来由地笑惊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高力士笑呢，“奴是来传圣人口谕的。” 便宜老爹的口谕？李琚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阿翁轻讲。” “圣人说，殿下忤逆圣意，理当面壁思过c誊抄古籍以示惩戒。”高力士开口说道，“但圣人体恤殿下身体抱恙，故而《诗经》便不必抄写了。” “真的？”李琚一愣，立刻咧嘴笑道。 没想到玄宗还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嗯，这大叔看起来还有救，他们老李家的江山也还有救。 “自然是真的。”高力士脸上保持着微笑说，“陛下还让殿下许个期限。” “期限？”李琚眨了眨眼，“小王不明白阿翁的意思。” “乃是抄写《论语》的期限。”高力士解释道，“陛下希望殿下在规定期限之内将《论语》抄写完成，故而让殿下许个期限。” “！！！”李琚感觉自己面前凭空出现了三道惊雷，直接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阿翁的意思是阿爷只免了《诗经》的部分？” “正是。”高力士应声。 我去你喵了个咪的！李琚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刚才那句话他收回，就这大叔这一肚子坏水，他的江山怕是没救了！ “哦烦请阿翁转告阿爷，小王一月之内必定抄完。”这个死大叔，敢不敢再可恶点儿？ 虽然心里这么想，当着高力士的面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李琚拱了拱手：“劳烦阿翁了。” “殿下客气。”高力士回礼道，“如此，奴告退了。” 李琚低了下头，高力士回礼离去。 看到他后面两个侍卫消失在门口，李琚一脚踹向了大棚门口对着那些沙石上，只不过用力过猛c直接劈了个横叉 “我去”李琚疼得龇牙咧嘴，相比于韧带拉伤，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屁股下的砂石，“我有一句妈卖批必须得讲” 汪成刚好从尚食局取完种子回来，刚走进后院的门就听到了李琚这句话，他懵了两秒，这才快步走过去把李琚扶起来：“郎君！” “带就不（大丈夫）！”李琚托着臀，一瘸一拐的往旁边走，试探了好几下才轻轻地坐在了扶栏的横木上，“摔死老子了” “噗”汪成想低头掩饰一下笑意，没成想直接笑了出来，他连忙转身c试图掩盖自己的慌神。 “想笑就笑咯！”李琚闻声抬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郎君说笑了，家奴们是断不能嘲笑主子的。”汪成低眉顺眼的说，他的手紧贴在身侧，指尖已经碰到了他今天为了方便干活c特意穿着的缺胯袍开缝儿上。 “没事儿，我又不会怪你们。”李琚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你们这么大的年纪正是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别老把自己压抑的跟老太婆似的，干吗啊！” “！”汪成抬头，呆愣地眨了眨眼，“郎君，奴没听明白您的意思。” “呃”李琚立刻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又把现世那一套搬过来了，做作的咳嗽了一声，生硬地转开话题，“对了，种子你找来了吗？” “找来了。”汪成应声，从袖口里掏出两个系在一起的布口袋；布口袋看起来只有李琚的掌心那么大，两只口袋一样大c里面同样装得鼓鼓囊囊。 “这是？”李琚两个口袋解开，打开了其中一个口袋。 里面装着水滴状的白色种子，看起来就像是压成扁片了的瓜子仁。 “这是黄瓜的种子？”李琚打量了一下，问。 “郎君睿智。”汪成拍马屁道，“这确实是黄瓜的种子。” “那另一袋就是昆仑紫瓜的种子咯？”李琚打开那个口袋，里面是一袋小米大小的种子，看起来和辣椒的种子十分相似。 “回郎君的话，是的。”汪成把装有黄瓜种子的布口袋扎好，递给李琚。 “那咱们俩种种试试吧！”李琚把茄子的种子封好，冲汪成招招手，“汪成，去找点水。” “唯！”汪成抱拳应声。 环儿早早地就醒了，想到李琚被罚殿内思过，早朝就不必上了。 她轻轻推开李琚寝室的门，看到他还在床上熟睡，又蹑手蹑脚的关上门c退了出来。 她顺着走廊走到隔壁的厢房，轻轻推开了门。 怜儿刚刚醒c正欲起身，闻声回头：“环儿。” “姐姐。”环儿走上前帮她整理衣物，“姐姐有伤在身，今儿还是卧床休息吧。” “我没事，原本就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怜儿轻笑，笑容接着僵了一分，她捻起环儿头发上的锦带，“这是？” “郎君昨儿帮婢梳的发髻。”怜儿脸一红，垂下眼帘道，“婢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 “郎君帮你梳的发髻？”怜儿眸子一颤，问。 “嗯”环儿应声，“郎君不知怎的拔掉了婢的发簪，故而才帮婢梳了发髻。” “原是这样。”怜儿盯着被子上的图案若有所思，接着把目光投向环儿，“此事不可再与别人讲了。” “婢记得了。”环儿行礼应声道。 “你还是考量太少，”怜儿轻叹了口气，“在这宫中，主子太过偏爱于某一个侍女未必是件好事。” “夕儿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怜儿接着说，“她被陛下临幸后怀有皇嗣，便以此要挟陛下。” “陛下素来最重情义，她以为陛下一定会许给她一个名分。”怜儿叹了口气的同时还轻轻地摇了摇头，“殊不知武惠妃善妒，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婢记得了。”环儿重复了一遍，怜儿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掺杂的那一丝不耐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2 来种地吧 “好了，你去伺候郎君梳洗吧。”怜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过分了，环儿是殿里的老人了，一项是最成熟稳重的。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呢？ “哦，对了，郎君的银耳羹里不要放饧了。”怜儿嘱咐道，话音刚落，环儿接着起身行礼道：“婢记得了。” “嗯，去吧。”怜儿摆摆手说。 环儿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刚走去厢房，她就把绾头发的锦带扯了下来收进袖子里，漆黑如布的长发披散开来c仿佛不见底的深潭。 她走到靠近后院门的厢房，轻轻推开了门。 这件厢房非常狭小，目测也就只有怜儿居住那间的三分之一。 房间里的摆设也十分简单，除了靠近西墙的软榻之外，只有旁边的一个破旧的柜子和一个矮桌。 巧儿正躺在软榻上熟睡，她的头发被锦带绾在头顶c看起来很像是弱冠男子梳理的发髻。 这是昨天八殿下亲手帮她绾的，上面的布花也是他亲手簪上的。 环儿当时就站在旁边，她看得清清楚楚。 八殿下当时的表情耀眼得让她离不开眼睛，她在清思殿服侍三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像那时一样。 他当时笑得那么开心。 环儿回神，慢慢走近软榻，垂在身侧的胳膊微微曲肘c修剪成椭圆形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才是整个清思殿最老的人，王字旁的侍女进宫服侍的时间远远早于竖心旁和工字旁。 怜儿原是王皇后的贴身婢女c如今执掌清思殿内的大小事物倒也无可厚非。 她出身于天水赵家c是赵丽妃的族人，再加上那一层关系，尽管她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女官，但整个大明宫内但凡知情的人c没有人敢和她公然叫板。 琛儿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以为武惠妃会为她撑腰罢了。 可是巧儿只不过是刚刚进宫没两天的小官吏家的女儿，她凭什么可以得到八殿下的青睐？ 环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连带着束在胸口的蝴蝶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已经走到了软榻旁。 环儿从袖子里抽出了刚才那条锦带拉直，屈膝微蹲c把肩带放在了巧儿的下巴处。 巧儿忽然呻吟出声，接着翻了个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环儿姐姐？” “小懒虫，你还不起啊？”环儿故作生气c接着又笑了，把刚才瞬间抽回来的锦带收进了藏在身后的袖子里，“这都已经卯时三刻了。” “啊？！”巧儿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矮桌上放置的滴漏，清晰的水声让她瞬间清醒。 “好了好了，快去伺候郎君起身吧！”环儿满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准备洗漱用具。” “嗯！”巧儿从被子中钻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被褥叠好c收进了旁边的抽屉柜里，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c抽屉居然直接掉了下来，“啊！” “没事儿c没事儿，老毛病了。”环儿走过去修理抽屉，“你没来之前这个房间都是我在用，我再了解不过了。” “嗯”巧儿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乖巧地应声道。 “好了，你快点去服侍郎君起身吧。”环儿催促道。 “嗯，有捞姐姐了。”巧儿福身行礼，快步跑了出去。 目送巧儿离开，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的环儿瞬间面无表情，她把下两层抽屉里的衣物抓出来甩在地上c跳上去狠狠地踩了一圈，这才把衣物重新叠放好放回抽屉。 她关上厢房的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清思殿有十六间厢房，分布在前院和后院院墙的两侧，外院的八间厢房里分别居住着侍卫和庖厨的家奴，内院的五间厢房里住着侍女，另外三间厢房则用来堆放杂物。 环儿走到最角落的一间房间，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了嬉笑打闹的声音。 李琚伸了个懒腰的功夫，汪成就拎着一个木桶和一个瓢回来了：“郎君。” “呃”李琚看到桶里只有半桶水的时候，一时语塞，“你觉得这点水够吗？” “应当是够的吧？”汪成本来还自信满满，被李琚直接问懵了，他挠了挠后脑勺，说。 “够个毛啊！”李琚抬腿给了汪成的屁股一脚，“快点再去拎一桶来，这次一定要放满！” “唯！”汪成没想到李琚会抬腿踹他，压根就没躲；李琚原本也只是习惯性地给了他一脚，现世时队友们之间里面这么闹着玩儿，自然也没有用很重的力道。 这一切被找不到李琚的c正满个殿乱窜的巧儿尽收眼底，她还以为汪成惹怒了李琚，连忙小碎步跑过去求情：“郎君！” “汪大哥虽然行事确有些莽撞，但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巧儿连忙福了福身，“您莫要惩罚他！” “哈？”李琚一怔，“我干嘛要惩罚他？” “诶！？”巧儿瞪大了眼睛，“您方才不是在体罚”汪大哥吗？ 巧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琚的笑声打断了。 陈辙刚好端着一个竹篾编织成的方形扁筐走过来，也笑了。 巧儿细长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很像现世某即时聊天软件里的小纠结表情。 “巧儿，那是我们男子之间玩闹的方式。”李琚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丸子”，“你这么单纯，怎么混社会啊？” “诶？”巧儿不理解李琚说的社会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没事儿，那我罩着你好了！”李琚戏谑一笑，拽着巧儿的胳膊往大棚边上走，边走还边振振有词，“怜儿现在身上有伤，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刚好你也蛮闲的，来帮我们一起种菜吧！”李琚回头冲汪成和陈辙招招手，“来来来，人多力量大，我教你们种地哈！” 汪成：“！” 陈辙：“！！” 巧儿：“！！！” “郎君”巧儿打量了一下大棚，怯生生地开口，“您会耕种吗？” “那当然了，你可别小瞧我！”李琚拍胸脯说道，“我怎么着也是种过菜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3 孛娄味美 事实证明，李琚所谓的“种过菜”不过是在花盆里种过几棵韭菜，而且他还是直接买的苗移植。 四个完全没种过菜的人手忙脚乱，折腾到晌午才勉强把种子们撒进了地里。 中间环儿来送过银耳莲子羹，李琚接过羹口气灌了下去，又一头扎进了大棚里。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李琚看着面前已经成了沼泽地的地面，满意的开口。 他用手背抹了把脸，放下手的时候c手上的泥还是沾到了衣服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擦，结果弄得满脸都是。 “郎君”巧儿强忍笑意，从袖子里拽出罗帕擦拭他脸上的泥痕，“您瞧您弄得。” “没事儿，等下洗把脸就好了。”李琚不以为然，向后缩了缩，“别弄脏了你的帕子。” “郎”巧儿摇了摇头，刚要开口，李琚接着扶住了巧儿的肩膀：“对了，刚好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去集市上看看吧！” “去考察一下市场。”李琚补充道，松开手在身上的粗布衣服上蹭了蹭，转身看着汪成，“如果合适的话，就先把店盘下来好了。” “啊？”汪成一脸茫然地开口，“郎君的意思是？” “咱们不是种了昆仑紫瓜和黄瓜了吗？”李琚笑成了眯眯眼，“等到冬天的时候，它们差不多就成熟了。” “到时候只有咱们有蔬菜，还愁卖不出一个好价钱吗？”李琚哈哈大笑，补充道，“到时候就发达了！” “可是”陈辙吞了下口水c动了动唇，似乎不知道从何开口， “有话就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李琚笑呵呵地看着他，说。 “郎君当真觉得这个地方冬日能长出时蔬？”陈辙下意识地看着面前和得跟稀泥一样的土地，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放心啦！”李琚虽然心里没什么底气，但气势很足，“我跟你们保证，这绝对能长出蔬菜啦！” “你们就瞧好吧！”李琚挑着眉，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婢并非此意。”巧儿行礼道，他的眉毛微微蹙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的纠结，“只是多少觉得有些” “别什么只是的啦，”李琚伸手把汪成和陈辙拽过来，低声说，“我跟你们说啊，集市上特别好玩，卖什么的都有！” “什么各式花色的糕点啦，什么新奇的杂技表演啦，反正只有你们想不到c没有买不到的。”李琚把现世逛庙会的事情讲了一遍，“各种花色的糕点比尚食局做得还要别致，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灵巧无比。” “当真？”巧儿毕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玩是天性。 “确实如此。”汪成插话道，“我还没入禁中当值时，曾经去东西两市上玩过。” “市上真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汪成没注意到他刚刚就忘了说自谦称，“我特别喜欢那些卖点心的，但是我家里穷c阿爷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 “阿爷也没给我买过，”一句话成功勾起了陈辙的辛酸史，“我直到现在还很想尝一下孛娄。” “孛娄？”李琚一听吃的就来了兴趣，吃是天朝人的天性，“那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巧儿本能地抢答，看到李琚一脸期盼地看着她的时候，脸颊又微微红了起来，“可我也没有吃过，我只听其他人说起过。” “每年正月十三，以糯谷入焦釜爆米花，谓之‘爆孛娄’，”巧儿比划着，说，“糯米爆出来的米花，就是孛娄。” “哈？”李琚愣了愣，“你刚刚说‘糯谷入焦釜爆米花’？” “嗯。”巧儿应声。 “那不就是爆米花吗？”李琚回想了一下小时候曾经在路边吃过的那种中式爆米花，大米粒变成爆米花之后身体会膨胀成原本的三四倍。 “爆米花？”汪成和陈辙以及巧儿几乎同时开口。 “那当然了，我还会骗你们不成？”李琚忽然来了主意，“赶明儿我去找个铁炉子做点儿给你们尝尝，这个原理很简单，让米在密封的铁器里均匀受热既可。” “不一定非要用糯米，我记得大米就可以。”李琚说到爆米花就滔滔不绝，他曾经用微波炉试过，爆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虽然他买的是只需要丢进微波炉加热的半成品，但是原理上是一样的。想到这儿，李琚继续心安理得地讲了下去：“早上的时候可以用热牛奶冲着吃，我不太喜欢吃燕麦片，觉得这个还是不错的。” “牛奶” “燕麦片？” “大米？” 陈辙看看左边的汪成看看右边的巧儿，又一脸茫然地看回李琚：“郎君说的这些” “你们又不知道是什么了？”李琚抽了下嘴角，有些无可奈何，“牛奶就是牛乳，是牛用来哺育小牛犊，大米就是稻米。至于燕麦片，就是燕麦压成的片呗？” “现在不是已经有燕麦了？”李琚看到三个人一脸茫然，说。 “确实是已有燕麦，但那是吐蕃高原上才会生长的作物。”陈辙说，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嫌弃，“燕麦不易脱皮，是极其贫寒的人才会使用的食材。” “啊？”李琚一怔，接着又想明白了。 自古以来人总是认为看起来易于消化的食物是高等的食物，加工的越精细越好。 对于燕麦这种不易脱皮c口感又不怎么好的食物，怎么看都是贫苦老百姓才会吃的粗粮。 “你们不知道，燕麦其实很好吃的。”李琚接着说，“它富含膳食纤维，能促进肠胃蠕动，利于排便；同时它热量低，升糖指数低。能降脂降糖不说，还能控制体重。” “！”巧儿两眼都听直了，“竟有如此神奇？” “但是你又不胖，就不要吃了。”李琚嗤嗤笑道，果然减肥无论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后世，女子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本来挺漂亮一小姑娘，可别瘦成排骨精了。” “郎君就会取笑婢。”巧儿原本有些红润的脸瞬间通红，她赶忙低下头掩饰。 “哈哈，”李琚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这个小丫头了，“好了c不逗你了，咱们出发去市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4 案户比民 “郎君”陈辙眼睛瞬间睁大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禁中戒备森严c严禁外出。” “这都不是事儿，没这金刚钻我敢揽这瓷器活吗？”李琚邪魅一笑，自打他准备种菜去东西市场卖c就盘算好了怎么溜出大明宫，“等下有人来接我们。” “只不过我只能带一个人出门。”李琚环顾了一下三人，目光停留在了巧儿身上，“喏，要不还是你跟我走吧。” “婢？”巧儿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指着自己。 “郎君莫要说笑了。”陈辙眉毛堆在了一起，“巧儿体弱，遭遇的人时恐不能自保，如何能护得您周全？” “没事儿，我就去街上随便看看，还能被妖怪抓走不成？”李琚不以为然，“再说了，长安城内治安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歹人？” 但凡对唐朝历史有所理解人多少都知道这些长安城有门禁，街上有不间断巡查的侍卫。 任何人进入城内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即“牒文”，上面会标注这个人为什么要来长安。 虽然很多人都想穿越到长安，但是生活在唐朝仍然需要“户口本”和“暂住证”。 换句话说，除非魂穿到某一个人身上c像李琚这样顶替原本的人生活，不然，立刻就会被当成流民抓走。 凭空多出来一个人是完全行不通的。 无论因公出差c进京求学c游历国内还是其他的原因，人们在出发之前都需要去户籍所在地办理牒文。 天朝户籍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 当时诸国征战，人口成为最重要的资源（没有之一），赋税c夫役c兵丁都需要人口。 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率先建立了严密的户口登记制度：禁止民众自由迁徒。 民众不得已外出住店时，必须持有官方开具的介绍信，否则客人与店家一块治罪。 正是通过这样“变态式”的严密户籍制度，秦国获得了强大的财税汲取能力与全民动员能力，最终在七雄大混战（七雄争霸战）中脱颖而出。 李琚又想起了个小插曲，秦末c刘项争霸，刘邦的军队攻入咸阳，诸位将士都忙着抢夺金银财宝，抢夺美女，萧何则抢先收缴了秦王朝的户籍档案。 后来，“汉王(刘邦)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也，以(萧)何具得秦图书也”。 汉代几乎完全继承了秦朝的全民户口登记制度，将全国的地主c自耕农c雇农c佣工c商人，全部编入国家户籍；这在历史上有个专用名词儿，叫做“编户齐民”。 户籍制度有两个最重要的功能：一是保障征税征役，二是实现社会控制。 历代王朝建政之后，首先必做的事情之一便是统计c登记全国人口；唐朝也不例外，据史书记载，唐朝最少进行了五次以上的人口普查。 当然，仅仅建立了人口普查制度和户籍登记制度，“牒文”仍然是一张废纸。 这个时候，就涉及到了户籍中的另一项工作“案比”，统治者要求各县在每一年的仲秋，都要进行“案比”。 案比全称是“案户比民”，是汉代的户口登记与核查的手段，其主要目的是更造户籍。 户籍登记的信息包括：户主姓名c性别c年龄c身份c籍贯c家庭成员的数量c性别及其与户主的关系c财产(包括奴婢数目)等等。 然后，县衙将各户户籍都汇总c造册之后，上报郡国，郡国再把各个县衙上报来的“户籍”都分类汇总好后上报给朝廷。 朝廷则设立“计相”与“户曹”，管辖全国户籍。 所谓计相，其主要职责是总管国家财政；从汉朝直至唐朝，都有计相的存在，但意思不尽相同。 户曹则是朝廷六曹中的一部分，主要负责掌管户籍c赋税征收c国家与各单位郡县的会计预算等。 唐朝的户籍制度已经非常完善，还形成了“编户”与“非编户”两个不平等的阶级，编户为良民(自由民)，非编户为贱民(非自由民)。 也就是说，虽然制度很完善，但是国家的编户齐民只覆盖了一部分人——良民，另一部分人则属于贱民，没有资格编户，只能附籍于主家。 唐代的贱民之前提到过，主要包括给官府服役的官贱民，如工户c乐户c杂户；以及依附于门阀世族的私贱民，即部曲c奴c婢等。 “郎君切莫掉以轻心，宫外不比禁中，”陈辙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放心了！”李琚回神，满不在乎的说，“如果真有歹人的话，我就去找警巡逻侍卫帮忙。” “可是”陈辙欲言又止，汪成拍了他一下：“郎君已有打算，吾等遵从命令既可。” “其实吧，主要是因为地方太小了。”李琚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c还是实话实说道，“那个箱子也就只能装下我们两个人。” “箱子？”巧儿一怔，难不成两个人要藏在箱子里出去。 “嗯，箱子。”李琚应声，话音刚落，门口的侍卫就进来通报，说：“郎君，陈木匠求见。” “让他进来。”李琚嘴角扬起一丝笑，拽着巧儿就往屋里跑。 他拿起玉梳把巧儿的头发输成和自己相似的发型，又从箱子里翻箱倒柜找了一件李涺前几年的衣服给她穿上。 这样的巧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变装完成之后，陈木匠也进了厅里：“郎君。” “来来来，先把箱子搬进来。”李琚冲汪成c陈辙招招手，两个人顺从地把箱子抬了进来。 那是一个长方体木箱，长宽差不多c约为一米，七八十公分高的样子，箱子的左右两侧有两个把手方便抬放，把手的下方还有两个圆形孔洞。 “多谢。”李琚道过谢c打开了箱子后，冲巧儿招招手，“巧儿，快过来！” “唯”巧儿应声，细长的眉毛抽了抽c慢慢地爬进了箱子c抱着膝盖坐在箱子右端， 李琚紧接着也爬了进去，调整一下姿势，靠在了左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5 禁卫军人 虽然箱子看起来并不狭窄，但是被放在类似于地排车的车子上之后，随着地排车的运动c箱子不停地颠簸着。 巧儿生怕自己被晃到李琚那一侧，毕竟大唐律例有明确的规定，宫婢不能投怀送抱c主动和主子有肢体接触。 她的手指掰着旁边的窟窿，勉强可以保持平衡。 “那是我专门让陈木匠挖了用来喘气的，”李琚看巧儿的手停留在窟窿处，还以为她是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个窟窿，于是出言小声解释道，“毕竟空间太小了。” “嗯”巧儿应声，小推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颠簸了，她试探着松开手c可是手指还没收回身侧，周围忽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巧儿一个中心不稳，就摔向了李琚那次；后者本能地伸手覆在她的前额上，防止她撞到头。 巧儿的表情看起来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她呆呆地看着李琚，嘴唇动了两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嘘！”李琚把食指立在唇前，“好像有人过来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外面接着传来了陈木匠的声音：“孙上尉！” 李琚松开手，透过箱子里的孔洞看着外面，巧的是c恰好能看见。 “陈木匠此去欲往何处？”一个身着华丽于周围侍卫的人走上前，虽然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欣喜，仿佛是老友相见。 “奴正欲去市上置办些木材。”陈木匠笑呵呵地说，“上尉可有需要带的？” “诶~！”孙上尉摆摆手c客套道，“我怎好三番两次麻烦于你呢？” “诶，上尉不必如此客气。”陈木匠笑道，“您有何需要直接吩咐奴便是。” “哈哈，如此我便不与你客气了。”孙上尉开口，“我确实有些东西需要劳烦你帮忙。” 陈木匠：“上尉但说无妨。” “听闻西市多了一家名为‘玲珑阁’的果子铺子”孙上尉半低着头c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窘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c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上尉放心，奴回程的时候定当帮您带回来。”陈木匠拱手行礼道，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上尉可是想买些果子？” “陈木匠说笑了，我是想托你帮忙留意一下”孙上尉顿了顿，抬起头傻乎乎的笑，“那家果子铺有一名唤紫茉的女子” “我想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孙上尉从袖子里掏了什么东西给陈木匠，隔得有些远c李琚看不太清，“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奴一定帮您转达。”陈木匠查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笑道，“紫茉想来不会拒绝的。” “但愿。”孙上尉笑得跟二傻子一样，向后撤了半步，“有劳了。” “上尉客气。”陈木匠拱了拱手，折回来拉着地排车往前走，李琚还没来得及往后缩c孙上尉的目光就打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李琚本能地缩了回去，结果因为动作过猛头撞在了背后的木板上c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李琚顿时石化，完了，这还没来得及溜出去就要被抓住了吗？ “箱子里是什么？”孙上尉边说边走了过来，可以清晰地听见木屐撞击地面的声音，“你该不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吧？” 巧儿本能地捂住了嘴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没没什么。”陈木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甚至隐约有些结巴，“上尉还要查看一番吗？” “那是自然，我职责所在。”孙上尉的声音一改刚刚的窘迫，压迫感扑面而来，“打开箱子。” “可”陈木匠顿时手足无措，李琚甚至可以听见他搓手的声音，“我” “大胆！”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得出来这个声音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个声音穿透力极强。 “玜贵女。”陈木匠开口。 “玜贵女。”孙上尉接着说道。 “孙上尉，你可知箱子中放有何物？”玜贵女愠怒道，“此箱中乃是我家德仪的贴身之物，岂容你肆意查看？” “这”孙上尉略一迟疑，接着说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玜贵女切莫为难在下。” “我也不想为难于你，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这样吧！”玜贵女提议道，“我替你查验，你以为如何？” “这”孙上尉一时语塞，隔了几秒之后，脚步声渐渐远了些，“有劳玜贵女了。” “不妨事。”玜贵女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是能够听到头上步摇的声音，李琚根本感知不到有人靠近，“陈木匠，钥匙。” “唯。”陈木匠应声。 随着铜器彼此撞击的清脆声音，世界豁然开朗。 一个身着白色绣浅粉色蝴蝶襦裙c配一件深绿色绣橙色团花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面前。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头发上别着一根蝴蝶的步摇，蝴蝶现在正颤抖着，似乎在证实她刚刚情绪有多么激动。 李琚忽然想起来在宴会上曾经见过她，她那个时候就站在李涓身后。 再加上，她刚刚说了“德仪”，应该说的就是李涓的母亲皇甫德仪。 “陈木匠，你还真是够粗鲁的。”玜贵女看到箱子里的李琚时，表情瞬间凝结，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德仪的东西都摔坏了。” “奴有罪！”陈木匠十分配合地拱手行礼，说。 “好了，待会儿小心着点。”玜贵女轻轻地关上箱子的盖子，“看起来并无大碍，我跟德仪帮你求个情面。” “多谢贵女c多谢贵女！”陈木匠连声说道，地排车又开始移动。 孙上尉没有阻止，李琚背靠在墙上c偷偷打量着孙上尉。 他的目光又一次跟李琚四目相对。 看得出来，他仍然持怀疑态度，毕竟仅仅通过眼睛来辨别一个人的难度非常大。 但是玜贵女背后的人是皇甫德仪，他深知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卫军上尉没办法阻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6 指腹为婚 好容易躲开了孙上尉的盘问，陈木匠拉着地排车缓步离开禁中。 李琚长舒了一口气，又把眼睛贴在了孔洞上，这时看到高力士步履匆匆的从旁边一个写着“门下省”牌匾的院子出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李琚的目光，头瞬间就转向了箱子的方向。 李琚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c脚下一滑，他感觉踩到了自己的衣摆。 约摸着应该和他擦肩而过了，李琚又重新把眼睛贴在了圆孔处。 高力士还站在原地，只不过在看着“门下省”，紧接着他便向里面走去。 看着他消失在了承天门门口，李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郎君”巧儿不明就里c轻声呼唤道，李琚光顾着紧张了，并没有听见。 巧儿默默地低下了头，胳膊平挡的胸前c绞着袖口。 她身上穿的圆领袍下摆被李琚踩在了脚下，这本来倒没什么事，可李琚在箱子里东挪西挪的。 她生怕自己的长袍被拽下来c或者被撕裂。 穿越各部官署所在的外围皇城，终于进入了承天门大街，即后世说的朱雀大街。 如果不是陈木匠一直是在笔直行走的话，李琚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透过圆孔看不到街的两端，视线范围之内皆是青砖铺就的街道。 朱雀大街据说宽一百五十米，看来所言不虚。 也就是说，朱雀大街实际上要比长安街最宽的地方还宽上三十米。 李琚忍不住咋舌，街道的宽度直接决定了城市的经济。 唐朝当之无愧是历史上最繁华的朝代c长安果然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 陈木匠拉着地排车拐到城墙附近的一个小巷里，这才把箱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打开。 “哇～！”李琚麻溜地爬出箱子，他伸了个懒腰，扬头看着面前的高耸的宫墙，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宫墙看起来和禁中的围墙没什么区别，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不是掺杂着稻草的夯土，但是禁中是这样的构造，外层皇城应该也差不多。 “原来在外面看来竟如此壮观。”巧儿因为个子小c如果不是陈木匠把箱子放倒，她可能根本没办法自己出来。 “是哈！”李琚赞同的说，虽然他并没有把大明宫里面转个遍，只凭他贫瘠的历史知识也知道大明宫有一点四个紫禁城那么大。 紫禁城大概有七十二万平方米，也就是说长安城大概有一百万平方米左右。 耳边忽然传来了鼓声，李琚一滞，本能的看向陈木匠：“城内也有时鼓？” “回郎君的话，自然是有的，”陈木匠解释道，“此时鼓声来于市署，日中为市c击鼓开市交易。”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李琚一怔，他一直以为天亮就可以开始交易，没想到还要听鼓声。 “嗯，根据商周的习俗，认为商业为阴，”陈木匠解释，“故而需在日落前敲钲闭市。” “原来是这样。”李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陈木匠，“也就是说在天黑之前，我们俩都可以在城里逛荡咯？” “郎君所言极是。”陈木匠拍马屁道。“闭市之前，郎君和巧贵女均可自由行动。” “奴需购置些木材，大概戌时回来。”陈木匠拱手行礼，补充道。 “嗯，你忙你的就是！”李琚挥挥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东西市了。 “那郎君酉时三刻之前可在此等候，奴”陈木匠刚准备拱手行礼，就被李琚一记眼刀堵住了剩下的话。 “别跟我行礼了，这样岂不是暴露我的行动了吗？”李琚左右打探了一番，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c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之间说了什么，“在外只要叫我郎君就好。” 郎君和阿郎都是普通人也可以用的称谓，阿郎代表家中主人，郎君一般指的是家族里的少主人，就是“老爷”和“少爷”。 “好的，郎”君。 陈木匠本能地拱手，立刻直起了身：“好的郎君，奴记得了。” “好了，快去忙吧。”李琚眉开眼笑，“我跟巧儿随便转转。” 从小巷里出来，李琚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街上简直太繁荣了！ 虽然没有沿街摆摊的小贩，但是川流不息的行人几乎把街塞的满满当当。 盛着各色服装的胡商留着酷似阿凡提的上翘八字胡，很多身材高挑的白人女子穿着交领襦裙在街上行走。 其中一个白人女子金色长发盘成惊鸿髻，步摇的流苏上坠着湛蓝色水滴状的宝石。 “郎君，”巧儿看李琚一直在盯着那个女子看，声音里有些醋味，“郎君可是看上刚刚那名女子了？” “我就是过过眼瘾。”李琚目光紧随着那名女子c随口答道，要知道这种景象可遇而不可求，本来以为黑色长发盘起来最好看，没想到金色长发盘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湛蓝色的水滴和同样湛蓝色的眼睛交相辉映，看起来颇为灵动；皮肤白皙到仿佛可以反光，绣着团花的长裙随风摆动着，似乎随时可以羽化成仙。 “好漂亮！”李琚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对于现代人来说一白遮百丑黑毁所有。 白即是正义。 看到巧儿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c伸手挡住他的视线，李琚本能地开口：“我就看看。” “那也不行。”巧儿不依不饶道，“您这样对不起待嫁的娘子！” “您可是已有指腹为婚妻子的人！”巧儿越说越生气，“您怎能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李琚隐约感觉到风仿佛有了形状个大嘴巴就抽了过来：“哈？你刚刚说了啥？” “‘那也不行’。”巧儿双手叉腰，重复了一遍。 “后面那句。”李琚表情皱巴巴的c眉毛都变成了高低眉，说。 “‘您怎能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呢’？”巧儿愣了半秒，明知道自己刚刚一时嘴快说的话有违礼制，她还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句话前面那句。”李琚眨了眨眼，“你刚刚说我有指腹为婚的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7 繁荣西市 “郎君不记得了？”巧儿问完这句话之后差点儿没忍住给自己一巴掌，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光王殿下受伤后神志不清，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吧？”李琚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作为一只单身近三十年的警犬c李琚也经常跟他的同事们开玩笑说偶尔会羡慕古代的包办婚姻。 像他这种虽然有妹妹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追女生的直男c像他这种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人，真的很难找到女朋友。 最开始还是法医时，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闻之色变；后来转为缉毒警，对方又担心他会不会随时随地挂掉。 没想到无意间的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这一天真的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虽然平白无故捡一个老婆是件挺不错的事情，但是莫名感觉有点儿怪怪的呢？ “是婢考虑不周了。”巧儿刚要福身，就被李琚抬胳膊挡了一下，她立刻直起身，“婢应该早些与您说明。” “没事儿，我还是希望晚一点知道。”李琚苦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古代太可怕了，越想还是越觉得两个没怎么见过面的人没多久就要变成夫妻c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儿怪异。李琚叹了口气，忽然来了精神。 不对啊，李涺是皇族，他的妻子肯定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千金，就算比不上纳兰容若的妻子卢氏，也应该是小家碧玉的大家闺秀吧？ “嗯，”李琚自我认同地点点头，没意识到自己想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只要不是个母老虎，一切都好说。” “郎君所说的母老虎是什么？”巧儿亦步亦趋跟上，偏头问道。 “没什么。”李琚轻笑，拽了下巧儿的胳膊，“走走走，咱俩先去西市逛一逛。” “郎君记得如何过去？”巧儿一句话把他问懵了，“要不还是找个人问一下？” “有道理。”李琚猛地点了两下头，刚准备来下一个路过的女子，巧儿已经先一步走上前问了女子前面的那个大妈：“请问娘子，可知西市该往何处去？” 李琚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仁儿疼。 看起来大妈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无论是唐朝的还是后世的c都改变不了她们的热心肠。 大妈刚才已经把整个长安的地形地貌讲了个遍，托她的福，李琚对长安的主干道大体有了些了解。 朱雀大街是整个长安城的主干道之一，也是长安城的中轴线，这个自然不必说般人都知道。 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个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其中十条街为最主要交通干道，分别为承天门大街（即朱雀门大街）c安上门街c含光门街c承天门横街c第四横街c第二横街c第三横街c第五横街c第六横街和第七横街。 大妈似乎是怕李琚和巧儿听不明白，还具体的讲了一下这些街道的别名和具体位置。 然鹅，李琚听完了之后还是没记住，他的手里又没有长安城的地图，就这样跟他描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他完全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好在西市目标足够大，随便从街上转一个人都知道具体的位置。 俩人一路走一路问，走走停停c最终看到了“西市正东门”的牌匾。 越往这边走c越发现周围坊里的外国人多很多，似乎都聚居在这一圈。 老远就能看到门口有摆摊的商贩，看起来十分应景的桂花糕被切成了方块儿c每一块儿大概有麻将大小。 卖桂花糕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男子，他穿着石头灰色的缺胯袍，头上还带着一块白色的布巾。 布巾沿着脸部的轮廓包裹着，几乎看不到他的发根，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防止头发掉落。 如果不是小摊看起来非常简陋，李琚真的不觉得小贩制作的桂花糕有什么卫生问题。 小摊确实是太简陋了。 一个高脚的木质框架立在地上，上面铺设了一块木板，桂花糕就被放在木质的托盘里，上面什么都没有盖。 秋天的时候风沙已经有些大了，就这么光秃秃的吹，怎么看也会沾上一些尘土。 李琚摇了摇头，想起来他曾经让陈辙收了一些桂花来着，还是抽时间自己做一点儿吧。 李琚看了一眼小贩，抬腿迈进了西市的东门。 一进门就被热闹的景象震呆了。 如果说朱雀大街上是人来人往，西市里只能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的人身上背的棉布做成的口袋，有的人手里提着各种纸包，还有的人干脆把自己购买的商品抱在怀里。 李琚没想到西市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繁荣，而且还有很多歪果仁在此交易。 在朱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白人女子之外，还有长得就像印度人实际上可能就是印度人的天竺人。 “婢听闻西市距西域之路的开远门较近，故而这里有很多胡商定居。”巧儿说，“听环儿姐姐说，高丽c百济c新罗c日本c波斯和大食等地的胡商来做生意呢！” “西域之路？”李琚下意识的反问，紧接着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丝绸之路，毕竟丝绸之路是后人取的名字，唐朝当地人不见得会这么叫。 “嗯，据说汉朝时有一个叫班超的人历经艰难险阻打通了西域之路。”巧儿说，接着补充道，“这只是我道听途说的。” “嗯~确实就是这样。”李琚轻笑，继续打量周围的店铺，店铺的名字也是相当接地气和通俗易懂。 一路走过来，经过了衣肆（成衣铺）c药材肆（药店）c坟典肆（丧葬用品店）c鞧辔行（束缚马驴骡子等的皮带店）c绢行（绢布店）c秤行（卖秤的）c麸行（卖稻糠的）c帛行（卖帛的）c寄附铺（寄存物品的店）c波斯邸（进口商品）c珠宝店等等，除此之外，还有旅舍c旗亭酒肆及饮食摊点等休闲娱乐场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8 胡姬酒肆 西市四面各开二门，市内有四条大街，把该市分成九个方形区域；从正东门往里走，越往里越惊讶于西市的宽广。 道路非常宽c非常长，一路走来c经营品类包罗万象，据说西市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商品交易，没有买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外国的客商通过丝绸之路运来香料c宝石和药物等卖给唐朝官僚，再从中国买回珠宝c丝织品和瓷器等。 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史书上的夸张手法，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夸张。 单单这一条街上就有近百家店铺，这还只是四条大街中的其中一条，四条大街上所有的店铺加在一起恐怕都有近千家。 李琚感觉后世购物休闲娱乐于一体的超大型商场也不过如此吧？ 走着走着，李琚忽然停住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写着“玲珑阁”三个烫金大字的椭圆的牌匾就挂在面前的店铺门楣上。 店铺门口有好几个足有李琚高的大瓷缸，大缸被麻绳连同上面盖着的被红布包裹着的盖子一起绑成了粽子，看起来密封得像模像样。 缸的正面还有一个写在大红纸上的“酒”字。 本来以为玲珑阁是个卖点心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卖酒的。 唐朝的酒与其说是酒c不如是一种甜的饮料，古诗文里动辄“会须一饮三百杯”c“莫厌狂歌酒百杯”。 虽然大多是诗人的夸张写法，但唐朝的酒受限于酿造工艺c普遍度数不高。 蒸馏酿酒法要到宋元之间才出现，当时酿酒主要是靠酒曲使谷物自然发酵——更像是现代的黄酒。 李琚回神，偏头看巧儿：“孙上尉说的是不是就是这家店？” “好像是”巧儿模棱两口地回答，“婢记不太清了。” “没事儿，我们去逛逛好了。”李琚摩拳擦掌，冲巧儿伸出手脸讨好的说，“先给我点儿钱。” “诶？”巧儿一怔，下意识地说，“郎君方才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吩咐婢备些钱币” 李琚：“” “这还需要说么出门带钱是常识吧”李琚嘴角抽了抽，其实也怪他，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巧儿会是那种出门想不着带钱的人。 “婢思虑不周”巧儿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她本能地福身行礼，“还请郎君责罚！” “诶！你又来了！”李琚忙扶起她c左右打量了一番，看到周围的人依旧步履匆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既然没有钱的话，那我们就先看看好了。”李琚补充道，脸上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据说酒肆之中有为客人歌舞侍酒的胡姬，各个身材曼妙多姿c貌若仙子。” “郎君”巧儿顿时急了，“您又来了” “逗你玩的，你看你紧张的。”李琚伸手拍了下她皱巴巴的眉头c哈哈大笑。 “”巧儿低头抿紧了下唇，眼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郎君就会取笑婢” “哈哈哈，这不是觉得你长得可爱吗？”李琚又一句话把巧儿的脸羞红了，“长得可爱的妹子，总忍不住想调戏一番。” “郎君～！”巧儿气得直跺脚，耳朵根都红了。 “咳咳，不贫了。”李琚看自己玩笑开大了，立刻清了下嗓子，“走走走，带你进酒肆长长见识！” 酒肆顾名思义就是卖酒的场所，除了酒水之外，还提供各式茶点以及简单的下酒小菜。 花生米得到明朝才引进，基本桌子上摆放的下酒小菜都是一碟沾着盐粒的爆皮蚕豆加一盘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c酷似糯米团的乳白色点心。 “两位客人，本店暂不接待孩童。”一个身着亚麻色交领短襦配砖红色麻布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福了福身说。 “我已经弱冠，只不过是身材矮小了些。”李琚大言不惭地说，旁边的巧儿微微张口c又默默地闭上了，“况且我不是来吃酒的，我就是来等个人。” “这”女子偏头看向楼梯旁c酷似吧台的位置，一个中年大叔正低头拨弄算盘，他头也没抬c说，“引两位客人坐便是。” “唯。”女子应声，转身冲李琚福了福身，“两位郎君里面请。” “有劳。”李琚嘴角上扬，拽了一下呆愣在原地的巧儿。 大厅内一共摆放了十六张桌子，桌子也是李琚在清思殿里见到的那些矮桌c旁边照例是蒲团。 李琚刚刚落座，一名穿的跟《西游记》里天竺少女十分相似的女子从木质楼梯上缓步下来。 “原来真的有胡姬啊”巧儿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胡姬闻声看向巧儿，她脸上蒙着面纱c隐约看到她笑了一下。 “果然是有钱人家少年每次必光顾的地方。”李琚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名身材姣好的胡姬，感叹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巧儿一脸惊讶，眼球似乎都不会转了。 平常最木讷c最不擅赋诗作词的八殿下如今居然出口成章？！ “想来郎君常年混迹于各处酒肆之中。”邻桌一名身着月牙白圆领袍衫的少年手里端着一只白瓷酒杯，酒杯的样式看起来和居酒屋里日式烧酒的杯子差不多，只不过白瓷过于通透c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淡红色的液体。 “这位郎君何出此言？”李琚饶有兴致地笑，虽然对方穿得多是男子才穿着的圆领袍，但肩膀相对于男子来说未免有些窄了。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但故意压低声音的痕迹十分明显，再加上“他”耳朵上的耳洞隐约可见，李琚几乎立刻就肯定这是一名女子。 原来古代真的有人男扮女装啊！他在心里感慨道，虽然不像电视剧里装的那么假c可但凡对骨骼有所了解的人都能一眼看穿。 “直觉。”“少年”嗤之以鼻，笑，“如若不然，何故会用‘年少’二字？” “我不过是随口吟了两句。”李琚微笑地看着“他”，“话说回来，郎君是第一次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9 酒肆之中 “与你何干？”“少年”白了李琚一眼，继续品着酒。 “随便问问。”李琚轻笑，看“他”把目光移到了刚走进来的一个小女孩儿身上时c也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着鹅黄色交领窄袖短襦c外面加了件浅绿色的半臂的女孩儿，粉底绣银花长裙做工精美，一看就出身名门。 她的头发绾成未及笄少女常见的双环垂髻，上面别着银牡丹发钗和坠着翡翠水滴的步摇，看脸和身高以及穿着c约莫也就十三四岁。 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走起路来却英姿飒爽c豪迈不羁，虽然用步步生风形容一个女孩子走路不太好，可李琚一时想不起更合适的词。 身着砖红色麻布长裙的女招待又迎了过去：“这位娘子，本店暂时不接待女子。” “我就随便看看，”女孩儿甩了一下胳膊c撩了一下淡黄色披帛的同时，环顾了一下整个大厅，哼了一声，“还真是间破败的店。” “娘子看便看了，为何诋毁？”女招待不干了，“本店时至今日才开张半月，如何算的上破败？” “我说便说得！”女子仰着下巴c看起来颇有些睥睨的味道。 “你”女招待下意识地说，接着硬生生止住c抽了下嘴角；她俯身行了一礼c折回“吧台”，不再理会那名女子。 “给那两位郎君上一壶上好的葡萄酒。”“吧台”后的中年男子忽然出声，李琚闻声c出言拒绝：“不必了，我出门没带钱。” “郎君客气了，老奴觉得郎君甚是面善（面熟），想来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中年大叔的话听起来谦卑有礼，只是他一直在拨弄算盘c连头都没抬，“如今两位郎君光临敝店，老奴说什么也应表示一下。” “确实不必了，我不会饮酒。”也许是出于职业病，李琚从来不会接受陌生人的馈赠，“所谓‘无功不受禄’，店家的心意我领了。” 说罢，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绾着双环垂髻的女孩儿先一步挡在李琚身前，“我找的就是你！” “哈？”李琚眉头微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们见过么？” “你少给我装蒜！”女孩儿不依不饶，“你不就是琅琊王家的嫡次子王楠么！” “烧成灰我都认得你！”她补充道，作势要拽李琚的衣领。 “放肆！”巧儿不干了，走上前横在她面前，“你有何资格挡在我家郎君面前！？” “你是哪儿来的小鬼，也配跟我叫板？”女孩儿一把把巧儿推开，拽着李琚的衣领c拖着他往外走，“王楠，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喂喂喂！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李琚甩开她的手，“我不叫王楠，我姓李陵阳！” 他生生止住，改口道：“我姓陵阳c名涺，并非你口中琅琊王氏的王楠。” 笑话，现在普天之下能姓李的人只有老李家。 其他那些姓李的要么追根溯源c入了李家族谱，要么改了别的姓。 毕竟为了避讳皇姓，连跟李谐音的鲤鱼都不准捕捞了。 “不可能！”女孩儿一脸错愕，“你差人让我来这儿，还说你就在进门第三张桌旁等我！” “你不是说我化成灰你都认得么”李琚眨眨眼只眼大一只眼小地开口，“合着你不认识那货？”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女孩儿甩了下袖子c又撩了一下披帛嘴硬道，“我只是一时记不清了。” 李琚：“”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教育她一顿，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两个壮汉，直接架着她的胳膊c把她控制了起来。 女孩儿吓得花容失色，她的身体瞬间僵直c连反抗都忘记了。 “喂！你们要干什么？！”李琚本能地去拽那个女孩儿，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两个壮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鬼知道他们会对那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 “这就不劳郎君费心了。”其中一个壮汉说，另一个人抬胳膊撞了李琚一把c直接把他推倒在地。 “郎君！”巧儿赶忙过去搀扶他，“您不要紧吧？”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了起来，两个壮汉周围一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控制 “光天化日，岂容你二人为非作歹？！”“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出来，抬腿就踹了过去。 结果力气太小c根本不能撼动壮汉，不仅没把女孩儿救下来呀，反而也被抓了起来。 “”李琚爬起来，下意识地白了“少年”一眼。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没两把刷子就不要出来装x。他腹诽道，本来只有一个人质c救援难度相对还要低一点。 这根本就是在增加救援的难度c根本就是在浪费救援资源！ 李琚生平最讨厌这样的人，国家已经发布了某景区火山内部活动频繁c预计最近将有喷发的消息，告诫游客不要去那里玩c以免出现安全隐患。 可游客们就是不听，结果火山果然喷发c火山灰遮天蔽日。 国家第一时间派了飞机前去救援，全世界感慨“天朝速度”的同时，没有人问过这样占用了多少公共资源。 无论怎么样，国力强盛也不应该体现在帮助巨婴收拾烂摊子上。 “愣什么愣，还不快来帮忙！”女孩儿急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俩被抓走吗！” “呵呵，你这话说的好笑，”李琚一听更气了，“我都不认识你们两个，有什么义务要救你们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李琚还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同时打到这两个人的概率有多大，可他想了想c发现结果为零。 他空有一身擒拿技巧，没有与之相称的力气。 就凭李涺小弱鸡一样的力道c再加上他身上还有伤，李琚不敢保证和敌方殊死搏斗一番之后，李涺的身体能完好无损。 “你！”女孩儿气不可遏，喊道。 “我什么我？”李琚瞥了她一眼，偏头冲巧儿咬耳朵，“等下我拖着他们，你去叫巡查的侍卫过来！” “唯！”巧儿应声，向后退了两步c挤开围观的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0 相送十里 “你！！！”女孩儿气得脸都绿了，“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怎能见女子处于危难之中而见死不救？” “”李琚嘴角抽了抽，“我有说过我不救吗？” “真的！？”女孩儿顿时大喜过望，李琚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她从头到底浇了个透心凉：“我好像也没说过我要救。” 女孩儿：“”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看到李琚的目光投过来，立刻清了下嗓子c偏过头。 其中一个壮汉看了看“少年”又偏头看了下李琚，忽然把“少年”丢了过来。 李琚下意识地伸手接，可预算失误c“少年”还是一个屁股墩摔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兄弟二人也是取人钱财替人消灾”另一个壮汉还没说完，刚刚丢人的壮汉拍了他一下c低声说：“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吗，还不快跑！” 说完，扒拉开人群挤了出去。 “喂！”“少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追过去。 “你跑去干吗？你又帮不上忙。”李琚立刻伸手拽住了“他”，“我已经让人去叫巡查的侍卫了，他们两个人跑不了。” “怎么可能跑不了，眼看着就要跑了！”“少年”细眉皱成一团，试图把李琚的胳膊甩开，“我就不该把她诓过来” “诓过来？”李琚一滞，下意识地问，“你该不会就是她找的那个王楠吧？” “嗯”“少年”叹了口气，“我本来只是想捉弄她一下来着，没想到弄巧成拙” “”李琚扯了扯嘴角，拖着“少年”往人群外走，“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少年”又甩了下胳膊，仍然没挣脱开李琚的束缚，“理我远点儿，我不用你帮忙！” “我也没说要帮忙。”李琚松开手，耸耸肩道，“我本来就是路过看个热闹而已。” “哼。”“少年”白了他一眼，抱拳道，“后会无期。” “慢走不送。”李琚忽然笑了，冲“他”挥挥手。 “少年”甩了一记眼刀，向前疾跑而去。 李琚本来真不打算管，一个刁蛮任性的巨婴外加一个女扮男装的毒舌，怎么看c两个都不是适合交朋友的人。 可是那个“少年”刚跑了没几步，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喂！”李琚忙喊了一声，已经跑到了“他”身后的人影猛地回头c吓了他一跳。 那是一张极其大众的脸。 极其大众的轮廓，极其大众的五官，再配上极其大众的穿着，让人难以相信居然有这么大众的人。 就像是人的影子一样，如果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肯定会忽略掉。 仔细想一下，刚刚刚才两个壮汉好像也没什么太明显的特征，唯一让人有点印象的就是身材魁梧。 李琚忽然想起来从某本书里看到的一个情节。 古代的时候并没有变脸术c易容术，很多达官贵人们在府邸里圈养杀手时，都会挑选长相和身材都极其大众的人。 因为大众脸辨识度很低，即使犯罪之后留在现场，也不会有人发觉。 难道说那个人是一个杀手？ 这个想法在李琚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抓住了他。 李琚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可是他却没能抓住c对方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 “大家。”高力士缓缓步入殿内，冲批阅奏章的玄宗俯身行礼道，“杜侍郎巳时初刻已动身前往龟玆，宋相公相送十里方才折返。” “璟钰估计正念叨我呢。”玄宗抬起头，苦笑，“献之素来敬孝继母，如今孝期未满，我便把他支弄到龟玆去了。” “多少有些不讲情面。”玄宗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怕是普天之下的黎民皆要耻笑于朕。” “大家仁德，如今繁华盛世皆源于您。”高力士开口道，“黎民奉您为圣，怎会耻笑？” “元一，切莫安慰我了。”玄宗抿了下唇角，“我恐怕不是个明君。” “大家何出此言？”高力士反问，“安西地处偏远，千百年来战事频发。西域诸国虽臣服，但无时无刻不在密谋叛乱。” “杜侍郎为人刚正不阿，又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安稳。”高力士拱手，说，“其忠义英勇，除却花将军c无人能出其右。” “大家此番安排已是上上之策。”高力士补充道。 “你当真如此认为？”玄宗眼神颤了一下，问。 “奴当真如此认为。”高力士又一拱手，说。 “罢了，是朕多心了。”玄宗摆摆手，伸手捏着睛明穴，“近日怪事频出，朕总觉得是上天在提点朕。” “如此大家何不封顶于五岳之首c昭告诸神呢？”高力士提议道，“大家功过三皇c名盖五帝，理应泰山封禅。” 玄宗挑起眼睑，眼球似乎不会转动了：“朕” 高力士立刻弓腰c拱手行礼，空气安静地只能听到滴漏里的水声。 “我觉得还不是时候。”玄宗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舒了出来，“如今大唐的繁荣，远达不到我预想的程度。” “大家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可如今诸位郎君皆大了。”高力士直身，说，“奴斗胆进言，请陛下封顶泰山。” 玄宗垂下眼睑，点了点头：“说起来，涺儿还在忙活那个大棚？” “回大家的话，八殿下确实还在弄那个大棚。”高力士眼球转了半圈，“不过奴通知完殿下之后，去门下省送杜侍郎。” “待到奴返程之时，偶遇陈木匠。”高力士回想了一下，“陈木匠拉着一辆地排车，车上有一个箱子。” 玄宗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偏头听着。 “奴瞧着那箱子着实大了些，便多看了两眼，”高力士接着说，“正巧看到箱体上的孔洞里有只眼睛。” “你觉得是涺儿？”玄宗开口，说。 “奴觉得是。”高力士点了一下头，“殿下近几日和陈木匠走得近了些，再加上殿下素来好（hà一）玩，保不齐会溜出皇城。” “禁中确实无趣了些。”玄宗打了个哈欠，“元一，我俩是不是也好久没去市上逛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1 分文未带 李琚本能地抓住那个人的手c试图挣脱，但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李琚郁结，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拎起来，更没想到自己居然逃脱不了。 “好小子，”身后那个人的声音酷似玄宗，李琚本能地回头，玄宗那张放大了的脸正贴在他后脑勺后，“怎么，手臂的伤不痛了？” “呃”李琚一怔，拱手行礼道，“儿见过阿爷。” “想是不痛了。”玄宗自问自答，放下他c居高临下地说。 他今天穿了一件土灰色的圆领袍衫，头带幞头c脚踩乌舄。 随着他走动，木制鞋底敲打青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儿好多了。”李琚回头看了一下“少年”疾步前行的方向，“少年”和跟在后面的“大众脸”都不见了，他轻叹了口气，“多谢阿爷记挂。” “我可不是记挂你。”玄宗冷“哼”一声，挑眉道，“都不跟我报备一声就离家出走，拿朕” “拿我的话当耳旁风？”玄宗纠正了一下，睥睨道，“你不知道面壁思过是什么意思？” “！”李琚呆愣地眨眨眼，光顾着查看“少年”的情况去了，压根儿忘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事情。 “面壁思过者，需潜心修性，是给你找个理由出来玩的吗？”玄宗的山羊胡跳跃着，李琚很想往里面塞一块馒头。 想归想，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 李琚乖巧地俯身行礼：“儿知错” “哼，你倒是机警。”玄宗冷嘲热讽道，“你以为主动认错，朕我就不罚你了？” “儿有错在先，但凭阿爷处置。”李琚毕恭毕敬地说，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阿郎，人谁无过，”高力士上前半步，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元一，你又为他说情。”玄宗看似嗔怒，但似乎也没有再继续追究李琚的过错，“好了，难得出来一趟，我也不想弄得太难堪。” “唯。”李琚应声，他刚发现了玄宗说话的一个规律。 这大叔笼络人心的时候总是操着一口大白话，训斥人的时候又摆出了皇帝的架子。 先不说他算不算是一代明君，反正不是一个不会做人的人；换句话说，他的情商并不低。 情商不低的人，应该不会看不透李林甫的人品。 难道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玄宗已经走出了一丈远，看到李琚还站在原地，出声喊道。 “唯！”李琚一激灵c回神应声道，他环顾了一下周围，仍然没看到巧儿。 这丫头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涺儿！”玄宗看他应声之后还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道。 这大叔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什么时候等过别人啊！ “唯！”李琚一看玄宗挑起了眉尾，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去。 原本还在担心巧儿会不会走丢了，刚向前走了没两步，就撞见了匆忙跑回来的巧儿。 “陛”巧儿看到穿了一件土灰色圆领袍衫的玄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嘘。”高力士把食指竖在唇前，轻轻摇了摇头。 “婢知错请阿郎责罚！”巧儿赶忙俯身行礼，说。 “责罚就免了，”玄宗开口说道，他打量了一番巧儿的衣着，偏头看着李琚，“你出的主意？” “儿只是觉得同为男子，行走于街道之上颇为方便。”李琚确实是这样想的，总感觉带着一个小姑娘招摇过市不太好。 可汪成和陈辙两人的块头实在太大了，箱子根本就塞不进去。 玄宗挑了下眉，没有开口。 四人继续往前走着，街角出现了一个卖熟食的小摊位。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摊位，拢共就两个小矮桌c七八块蒲团；其中一个矮桌旁已经做了三个等候的人，可以看到矮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竹筒里放着很多竹筷。 李琚眼睛都看直了，这简直就是后世路边摊的雏形啊！ 卖熟食的小哥面前是一辆地排车，车上搭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口直径足有一尺的铜炉和两个托盘。 一个托盘里面分别放着一个竹条编制的漏勺和铜勺，另一个里面放着两个直径约半尺的大碗；一只碗里堆着酷似芝麻盐的调料，另一个里面则放着跟奶油似的白色液体。 铜炉上坐着一口铜锅，上面盖着一个和清思殿后厨里十分相似的木制锅盖。 虽然还是秋天，但是仍然能看到水蒸汽从锅盖的缝隙里溜出来c把锅盖顶得左右颤动。 小哥麻利地拿过三个瓷碗字排开，拿起旁边一个铜托盘里倒扣的一个竹条编的漏勺，掀起了锅盖。 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c分放到三个碗里，把漏勺重新放回另一个铜勺旁。 他伸手从另一个堆着酷似芝麻盐的托盘里抓了一把，洒在了三个碗里。 这时拿起铜勺从锅里舀了一勺乳白色的液体淋在了碗里。 “好嘞！”小哥喊了一声，左右手分别端着一只碗c两只手又夹着了最后那只碗，他稳步走到了矮桌前，把三只碗分别摆在了食客面前。 “许久没尝这家的汉宫棋了。”玄宗看李琚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摊位，本能地以为他想吃，“不如吃这个好了。” “唯。”高力士应声，走到摊位前，“店家，麻烦来四碗汉宫棋。” “好嘞！四位请坐！”小哥从地排车上的隔板下抽出来一块粗布巾，仔细的擦拭了一番矮桌。 “坐吧。”玄宗坐下后，示意李琚等人坐。 “唯。”李琚三人应声，毕恭毕敬地坐下。 “先说好哈，我出门从来不带钱。”玄宗冲李琚眨眨眼，看起来居然有些萌，“所以，你帮我付了吧。” “哈？”李琚一滞，忽然想起来了司珍局物品一律收费的事情。 也是，抠死了的玄宗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请自己吃东西 “可是婢和郎君出门也未带钱币。”巧儿怯生生地开口，看到玄宗目光投过来的时候，立刻缩了缩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2 皇城当职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李琚偷瞄了玄宗一眼，后者正盯着他c脸上阴晴不定。 玄宗也很无奈，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有带钱的习惯。 高力士倒是带了，只不过两人刚入市没多久，他的钱袋子就不知道被谁摸走了。 两人身无分文，本来还想着遇着李琚一之后敲诈一笔呢！ 没想到李琚也没带一个钱。 “元一，”玄宗清了下嗓子，“去看看煮上了没？” “唯。”高力士应声，刚起身c还没来得及走到摊位旁，就看到小哥从搁板下面抽出一个方形的筛框，把里面码放整齐的圆饼倒进了锅里。 玄宗：“” 李琚：“！” “罢了，煮了便煮了吧。”玄宗显然看到了小哥的动作，摆摆手示意高力士重新坐下，“等下去京兆府拿几个钱。”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重新坐回蒲团上。 小哥一直在忙着煮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在坐四位食客的异样，而是开口聊起了家常话：“四位客人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何出此言？”玄宗接话道。 “说来不怕您笑话，奴在这儿摆了十几年的摊了，本地人我都认得。”小贩轻笑，用漏勺搅了一下锅里的东西，“您这样气宇不凡的人，想必也是一方节度（使）。” “眼力不错。”玄宗嘴角轻笑，李琚抽了抽嘴角，这大叔还真是喜欢听别人夸他。 还用这小哥说么，就冲高力士全程毕恭毕敬的样子，再怎么样也得是个当官儿的吧？ 但凡当官的都希望当大官，往死里夸就是了。 “节度过誉了！”见玄宗默许，小贩直接顺着往下叫了，“奴有一不请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示意他往下说。 “奴就是随口一提，还请节度不要见笑。”小贩的眼睛看着锅盖的某一个点，双手反复揉搓着身上的围裙，“舍弟有幸在皇城当职，如今三载未曾归家。” “虽说皇城当差着实羡煞旁人，可家母六十有二，缠绵病榻多时c怕是撑不到今年秋收。”小贩叹了口气，“舍弟前些日子跟我来信说仲秋当值，家母听闻后昏厥一日c险些驾鹤西去。” “节度此番入京，想是有要事回禀圣人，奴这番小事本不该劳烦于您”小贩叹了口气，拿起四个碗排开c把锅里的东西分捞进碗里，“怕只怕家母弥留之际未见舍弟最后一面，西去之后心又不甘。” “故而斗胆请节度面见圣人时帮奴提点一下。”小贩笑了笑，往碗里撒那种土黄色颗粒的时候全撒到了外面，他连忙又捏了一撮洒进碗里，“奴便感激不尽！” “百善孝为首，”玄宗痛快答应，“你如此诚孝，我便帮你这个忙。” “多谢节度体恤！”小贩连忙拱手行礼道，他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c把乳白色的东西浇到了每个碗里。 他双手捧着一只碗毕恭毕敬地走到玄宗面前，膝盖微蹲c像献宝一样把碗放在了玄宗面前：“节度请！” “多谢。”玄宗客套了一下，高力士立刻伸手去拿勺子，矮桌上破损处的木刺划住了他的衣服。 “这食案有些年头了。”玄宗看到之后敲了敲桌面，开口道。 “这两台食案跟随奴多年了。”小贩把剩下三碗分别递给李琚等人，接话道，“莫看这食案斑驳不堪，此乃圣人当年为临淄王时御赐之物。” 小贩说起那两个小食案就打开了话匣子，玄宗听得津津有味，李琚的注意力则全部被碗里的东西吸引住。 瓷碗里面盛满了一个个的圆饼，每一块圆饼大概后世有一块钱的硬币那么大，上面还印着各种颜色的字。 绿色的“马”，红色的“车”，橙色的“相”以及棕色的“炮”等，看起来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象棋。 所谓汉宫棋，难道指的就是象棋？ 李琚伸手摸了一个勺子，把碗里的乳白色液体和酷似芝麻盐的土黄色颗粒搅匀。 乳白色的液体沾上了土黄色的颗粒，看起来有点像是花生酱。 他凑近嗅了嗅，奶香味一直往鼻孔里钻，乳白色的颗粒看起来是乳酪。 土黄色的颗粒果然是芝麻碎，凑近后能闻到很浓烈的香油味。 李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咀嚼了一番，“马”被咬开的瞬间c奶香味四溢。 这些棋子居然是用奶和着糯米面做成的！ 李琚不由得感叹道，只不过似乎不是牛奶而是羊奶。 香浓软糯的棋子在牙齿之间翻滚跳跃，仔细品c里面似乎还有内馅儿，尝起来像是豌豆泥。 李琚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像现世那样不喜欢甜的东西，但c自打他上次一个人吃掉了一盘透花滋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的。 也许该说是李涺很喜欢。 李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和小贩聊着聊着天脸就黑了的玄宗。 这孩子怎的这么没规矩？ 我还没吃呢！他怎么能先我一步动筷子呢？ 玄宗半垂眼睑，明显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高力士全程在观察小贩，看到玄宗变了脸色c立刻轻碰了一下巧儿。 巧儿自打坐下的一个瞬间就低着头c坐立不安，高力士轻轻碰了她一下c她险些跌倒。 “郎君”巧儿看到高力士冲她挑了下眼，本能地看向他指代的方向。 李琚正大快朵颐，满满一碗汉宫棋已经见了底儿。 “节度”小贩看在座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李琚，立刻转移话题道，“可是不合口味？” “非也。”玄宗回神，轻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开动，“嗯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 “你俩也别愣着了，快吃吧！”玄宗看高力士和巧儿没有动，出声道。 “唯。”巧儿和高力士异口同声，这才开始动勺子。 满满一碗汉宫棋下肚，李琚不由得打了个饱嗝儿：“嗝” “这汉宫棋味道如何？”玄宗追问道，声音不威自怒，“让你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3 英雄救美 “！”李琚愣了半秒，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吃货了呃 居然比玄宗先动筷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大人恕罪儿出门前就未用膳故而”李琚立刻起身拱手c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可玄宗放下了手里的勺子c拉着一张黑成了锅底的脸看着他，导致他越说越心虚，话全堆在了嗓子眼儿里，“” “”小贩打量着四个人，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位节度使生起气来戾气也太重了点儿，似乎杀人的心都有。 自己刚刚居然敢让他帮忙，脑子怕是坏掉了。 “阿郎”高力士立起身准备劝慰两句，看到玄宗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立刻猜到他只是吓唬李琚一下，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可这一系列反应看在怜儿眼里却是高力士发现求情无望c主动放弃了求情。 她咬着下唇，手一直绞着衣摆，要是怜儿姐姐在就好了。 玄宗速来偏爱郎君，若是怜儿姐姐求上两句情，一定化险为夷。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父为子纲c长幼有序，郎君此举有悖礼法，按照大唐律例，需杖十以敬先祖。 可看陛下的意思，怕是杖十下仍不解气巧儿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是怜儿姐姐，这时会说什么？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越强迫自己镇定c越镇定不下来。 玄宗一直没开口，只是黑着脸看着李琚。 李琚则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一直恭敬地低着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一阵急促的风吹过，一个月牙白的影子一头砸了过来。 玄宗回神，立刻侧身闪开。 李琚一把拽过旁边的巧儿c向后跳了一步。 他没想到看起来就是个发福大叔的玄宗居然这么身手矫健。 “当心！”几乎是玄宗闪开的一瞬间，高力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郎君”怀里的巧儿脸红得跟樱桃似的，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李琚一把拽进了怀里。 “大胆！”高力士伸手指着月牙白的身影c大声喝斥道，玄宗却把手覆在了他伸出去的手上，示意他静观其变。 “嗞”月牙白身影啐了一口，回头环顾了一下众人；他爬起来c摇摇晃晃站定，一个手持一柄长枪的黑衣人站在对面，枪刃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黑紫色的光。 李琚自诩为长枪爱好者，对于古代的各种冷兵器也算是仔细研究过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从任何文献中看到那么长的长枪。 那柄枪全部都是由钢铁铸造而成，说是长枪不如说是某种长柄的双刃刀。 那边长长的手柄足有一米半长，细长的刀刃酷似日本武士刀——长度也和武士刀十分相似，只不过这柄刀双面开刃。 李琚完全不知道唐朝的工匠是怎么在这种只有三厘米宽的刀刃上开出双刃的，这么窄的刀c开单刃都很容易失败吧？ 毕竟唐朝的冶炼技术有限，环首刀都已经让人啧啧称奇了。 “兄台，你可知私铸陌刀是死罪么？”月牙白的少年出声，李琚被本能地看向他，在看见“他”耳朵上的孔洞后c立刻确认“他”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少年”。 “将死之人，倒是擅长逞口舌之利。”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老年人，可是他移动时身形矫健c怎么看也不像是年迈之人，“既然你是王式血脉，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哦？”“少年”声音轻佻，“原来你是跟我琅琊王氏有过节？” “可是我并非琅琊王氏出身，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少年”声音里不无得意，“方才那些话都是骗刚刚那人的。” “不可能！”黑衣人顾不上街道上都是人，大声说道，“刚刚杜三娘分明叫你王二郎。” “她说是便是了？”“少年”缓步向两侧移动，继续转移黑衣人的注意力，道。 玄宗趁机拍了李琚一下，低声说：“你看出那人是谁了吗？” “阿爷认得那人？”李琚一怔，忘了刚才还跟玄宗剑拔弩张，反问道。 “若不认得，我干吗来问你？”玄宗白了他一眼，“等下我跟元一先回宫，剩下的交于你了。” “哈？”李琚越听越迷糊，“儿不明白阿爷的意思。” “这么明显还不明白吗？”玄宗撇撇嘴，“朕的意思是，让你救那名少年于危难之中。” 李琚：“！！！！！！” “阿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李琚缩了缩脖子，看到玄宗似乎并没有生气，壮着胆子说，“就儿这手无寸铁c毫无缚鸡之力之人怎可能斗得过那大汉” “武力打不赢，就不能智取吗？”玄宗仰着头，鼻孔眼看着都翘到天上去了，“朕才不管，若是救不下那少年，大明宫你也不用回了。” 李琚：“” 合着玄宗这是铁了心要坑自己了。李琚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李涺没了似乎也是件好事。 毕竟有一个这么花式坑儿子的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儿遵旨”李琚深吸了一口气，不情愿地答应道。 “乖。”玄宗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放心，朕一向宠爱你，是绝对不会坑你的。” “”李琚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跟一个彪形大汉对殴 如果这都不算坑儿子，李琚都想象不出来他还有什么更坑的方式。 “元一，”玄宗喊了高力士一声，后者立刻小步走过来应声：“阿郎。” “走，咱们回去。”玄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到巧儿没动，开口说，“那丫头，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诶？”巧儿一愣，本来想要问，看到李琚冲她点了点头，立刻拱手应声道，“唯。” “你过来干吗？”“少年”看到李琚突然走到“他”面前愣了愣，接着开口问。 “我爹让我来帮你，你以为我想啊”李琚白了“他”一眼，说，“往后挪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4 无能为力 “切，谁用你救？”“少年”白了李琚一眼，抬手抓住了旁边店铺的立柱c踩着柱子就上了房顶。 “！！！”李琚一直以为古代的飞檐走壁都是传说，要么就是武侠小说里杜撰出来的。 没想到那个“少年”就跟平地踏步一样c轻而易举地就爬上了房顶，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李琚这种唯物主义者完全接受不了，即使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 黑衣人立刻无视了李琚，仿佛不甘示弱似的也翻身上了房顶。 这特么完全不需要我来救人呃李琚嘴角抽了抽，抱着支撑房檐的立柱c费力向上攀爬。 等到他终于爬到房顶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在隔壁的房顶打起来了。 说好的市里有巡逻的侍卫呢？ 都在房檐上打起来了，居然没有人出来制止？李琚嘴角直抽，默默站在一旁围观。 好在“少年”身形矫健，虽然那个黑衣人扛着一柄两米长的大刀，但是仍然没能伤“他”分毫。 李琚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了这个武器的影子，他之前在某个地方曾经看到过。 除了佩戴环首刀的步兵之外环，唐朝还有一个特殊兵种——陌刀手。 相传卫国公李靖用的就是陌刀，这种刀长约七尺c重可达五十斤，普通人拎起来都费劲，别说挥动了。 历史上用陌刀出名的，好像就只有唐朝的“神通大将”李嗣业了吧？ 李琚愣神的功夫，黑衣人又一刀劈了过去，“少年”堪堪躲过，没成想黑衣人抽离刀身的时候c刀刃还是划破了“他”的衣服。 圆领袍之下的中衣被划了个大窟窿，隐约能看到类似于绷带的棉布条。 正在李琚纳闷这些棉布条是干什么用的时候，黑衣人忽然把刀丟下了：“阁下竟是女子？” 你才看出来啊李琚忍不住甩了一记白眼过去，光看骨骼也看出来了吧？ 就算看不出来，耳洞总是能看得出来的吧？ 李琚腹诽道，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唐朝时受胡人文化的熏陶，男子也会打耳洞。 “阁下这话便让在下不齿了。”“少年”轻蔑一笑，“打不过便污蔑在下是女子，多少于理不合吧？” “”黑衣人弯腰捡起陌刀，拱手作承让状，“老夫虽不是君子，也不是乘人之危之辈。” “明明就是打不过c怕丢了面子。”“少年”边冷嘲热讽道，边过来虚给了李琚一脚，用唇形说，“快走，我拖着。” “喂”李琚无奈，叉腰道，“我好歹是个男子，让你一个弱女子保护是何道理？” “这种时候还要饶舌？”“少年”气不可遏，偏头跟李琚咬耳朵，“先不说我是男子，你知道他是谁么？” “我怎么知道是谁？”李琚摊摊手，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就不信对方是比玄宗还大的腕儿。 “量你也不知道。”“少年”白了李琚一眼，“神通大将李嗣业听说过么？” “哈？！”李琚一怔，“你该不是要逗我吧” “你看我的反应像是开玩笑？”“少年”又甩过来一记白眼，“这是神通大亨黎嗣业。” “噗”李琚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敢不敢山寨得再明显点儿？ “你别笑，他那刀法一般人可抵挡不住！”“少年”眉头紧锁，接着耸耸肩，“若你执意逞强，则另当别论。” “不过，是伤是亡，我可概不负责。”“少年”补充道，重新看向黑衣人所在的方向，没成想黑衣人已不知所踪。 “”李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今天的经历，如果说飞檐走壁让他见识到了古代神秘武功究竟有多神奇，黑衣人的去无踪则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脚底抹油。 在房顶上离开，愣是没发出任何声响。 “人呢？”“少年”环顾周围，几乎是原地转了一圈。 “跑了正好，我也能回去交差了。”李琚打了个哈欠，走到房檐边儿c用脚小心探索了一下，这才抱着立柱小心翼翼地下去。 “我帮你？”“少年”一侧身就倒悬在了房檐下，“你这么下去得什么时候？” “不用，我既然上的来，自然就下得去。”李琚瞥了“他”一眼，继续向下挪。 “好吧，”“少年”耸耸肩，一跃而下c站在李琚身旁，“那我在下面接着你好了。” “不c用！谢谢！”李琚蹙眉，“你也不怕我压扁你？” “就你这小身板儿，还压得着我？”“少年”嗤之以鼻，“别太高估自己好吗？” “”李琚干脆不再理“他”，眼前忽然一个黑影划过，他本能地抬头，只见刚刚尾随在“少年”身后的大众脸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喂！” “啊？”“少年”刚要回头，就被棉帕捂住了口鼻，不一会儿就瘫软在了原地。 大众脸把“他”打横抱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球在转动，但似乎完全使不上力气。 “你要干什么？！”李琚从立柱上跳下去，冲到“大众脸”面前，“强抢民女可是死罪！” “郎君何必多事？”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李琚下意识地翻身c抓住了对方的腰，可现世学得擒拿虽然可以使用出来，但因为身体素质跟不上c没办法发挥最大的攻击力。 对方完全没受影响，抬手一掌劈晕了他。 “”“少年”瞳仁抖动着，眼睑慢慢地掉了下来。 — 玄宗一行人走回朱雀门的时候，太阳恰好西沉，西市的钲声也紧跟着响起。 “闭市了。”玄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西市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 “奴这便差人去寻郎君。”高力士立刻拱手道。 “不必，让他吃些亏也是好的。”玄宗摆摆手，面色瞬间阴鸷，“查明那柄陌刀的出处，相关人等一律斩杀！” “唯！”高力士躬身应道。 “皇嗣也不例外。”玄宗补了一句，“陌刀乃我大唐神兵利器，决不许外泄。” “明儿的朝会记得提醒朕。”玄宗接着说，“等下你去找璟钰拟个诏书，王侯将相世家门阀一律不准私铸陌刀，也不许以陌刀陪葬，违者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5 壁宫不敬 一缕强光斜打在墙上。 原本蹲在房梁上小憩的老鼠们没想到自己会暴露在阳光下c立刻四散逃窜，它们逃离过的地方接着扬起了灰。 斑驳的铜柱上黏连着很多腐化了的皮肤组织，腥臭味一个劲儿地往李琚的鼻孔里钻。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一阵干呕。 虽然他连尸蜡化的味道都能忍受，但是李涺的身体似乎接受不来腐化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脚腕上铜锁铐坠得脚踝生疼，似乎是想把脚上的皮刮下来。 他弯腰揉了揉脚踝，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世。 脚下仍然是一个狭小的凹槽c基本上也就在三十厘米见方，脚底下还黏糊糊的c如有若无的 可他无意间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并没有手铐c身上穿的也是出门时的那身圆领袍。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远处的那个月白色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他”固定头发的发簪被折成了两半c头发乱糟糟得像是刚刚在泥潭里滚了一圈的鸵鸟，衣服脏兮兮的c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并没有被锁链束缚，但是一根麻绳把“他”结结实实绑成了粽子。 中衣外缠绕的棉布条从黑衣人划破的位置溜了出来，摇曳在身侧。 李琚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腰部缠绕布条。 唐朝好像也不时兴束腰，唯一能解释的说法就是“他”身上原本就有伤。 有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那样的战斗力，这真的是个妹子么？李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那素昧谋面的未婚妻该不会也是这种战斗力爆表的人吧 这么彪悍的妹子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想什么呢”李琚摇了摇头，有叹了口气，“现在能不能活到‘以后’都得另说” 他尝试着走了两步，锁链在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骤然收紧，脚踝处钻心得疼痛让他一个脚底不稳c“扑通”跪在了地上。 “嗞”李琚倒吸了口凉气，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好巧不巧c磕在了边框上，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要磕碎了。 “唔”李琚蹲下揉膝盖的功夫里，耳边传来了一声呻吟。 月白色的身影挪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只老鼠从她面前经过，两束目光交织成了一束。 “啊！！！”“少年”立刻大叫了一声，边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c边缩成了一团喊道，“不要过来！” 老鼠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快速从“他”面前跑过c“嗖”的没影了。 “”“他”看见老鼠逃离了“他”的视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 “不过是只小鼠。”李琚嘴角上扬，不由的恶作剧道，“至于吓成这样吗？” “！”“少年”闻声把目光投向李琚，愣了半秒，“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琚摊眉，嘴角抽了抽，“你的记性敢不敢再差一点？” “咱俩不是一起被抓了么”李琚看“他”陷入沉思，出声道。 “呃确实如此。”“少年”若有所思的应声，接着瞪了过来，“你是不是傻？！” “哈——？”李琚蹙眉，“我又怎么了？” “不会功夫就莫要逞能。”“少年”照例白了李琚一眼，“连累我同你一起被囚禁于此。” “喂，你讲不讲道理的”李琚撇撇嘴，“对方本来就是冲你来的好吗？” “才不是冲我来的，我只不过是想帮铃兰引开他们。”“少年”嘟囔道，李琚并没有听清：“啊？” “啊什么啊，又没踩着你c乱叫什么？”“少年”瞥了他一眼，像虫子一样挪了过去，“总而言之，都是你来添乱，才害我被困于此。” “”李琚白了一眼回去，他觉得自己跟她讲不明白了，“好吧，你开心就好。” “哼！”“少年”边挪动边冷哼了一声，似乎没刚刚那么生气了。 “”李琚恍然，古人不了解“你开心就好”的其他含义，也许她以为他在示弱。 “好了，看你也是因为救我才被抓，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少年”终于挪到了李琚身旁，“他”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琚，“等我两分钟，我救你出去。”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怎么救我出去？”李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姐，做梦也请你切实际一点。” “少年”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你一个毫无自知之明之人也好意思取笑我？” “手无缚鸡之力还逞强好胜，真不知是如何想的。”“少年”补充道，“难道不羞愧么？” “我怎么可能手无缚鸡之力？”李琚把袖子撸上去c嘴硬道，“我不过是刚刚受过伤，身体比较虚弱。” “弱者总有托词。”“少年”嗤之以鼻，道。 “”李琚瘪嘴，刚要开口，一条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喂，肩上” “怎么？”“少年”打断了李琚的话，偏头看到匍匐在肩膀时的壁虎是大惊失色c连蹦带跳，“壁宫” “啊啊啊啊！”“他”吓得崩溃大叫，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眼看着要急哭了，“快走开快走开啊！！！” “喂，你过来一点！”李琚想伸手帮“他”打掉壁虎，可是他伸直了胳膊还差一点c锁链的长度够不着。 “啊啊啊”“少年”已经急哭了，壁虎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c在“他”身上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爬，“啊啊啊你别乱动啊啊啊啊” “你先别哭了，你先过来一点好不”李琚继续说，可是“少年”只顾着哭，根本就不理他，“不然我怎么帮你打掉啊？” “啊啊啊啊”“少年”根本听不进去，“他”边在地上打滚c边哭喊道，“走开你快点走开呜” 李琚干脆扑了过去。 “少年”被扑倒在地c顿时瞪大了双眼，李琚顾不上管“他”c赶忙先把壁虎掸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6 意欲何为 “好了，这下你可以冷静一点了吗？”李琚撑着胳膊准备站起来，可脚上的铜锁铐紧紧地箍着他的脚踝，钻心的疼痛让他根本站不稳，更别说有力气爬起来了，“哎呦我去” “”“少年”不自然地白了李琚一眼，绑在一起的双腿微曲c踹了他一脚，“离我远点！” “我特么”李琚侧磕在了围沿上，疼得龇牙咧嘴c呛声道，“你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女授受不亲，可大家不都是男人么？” “再说了嗞”李琚揉了揉膝盖，蹙眉道，“不就是把你扑倒了么，至于踹我一脚呃” “正因为都是男子才更需保持距离。”“少年”瞪了他一眼，“以免有人误解我俩有断袖之好。” “”李琚缩成一团，费力爬起来，“好吧好吧，都是你的理由你开心就好。” “我好男不跟女斗。”李琚一屁股坐在泥泞地方格里c揉着脚踝说。 “都说了我是男子！”“少年”脸色微红，争辩道，“男子就不许怕壁宫了么？” “男子至少不会那么怕。”李琚故意加重了“那么”两个字的读音，他十指相扣置于脑后c翘着二郎腿，挑眉道。 “哼，我没空与你饶舌。”“少年”重新挪回李琚身旁，“给我解开绳索。” “求我啊。”李琚嘴角微扬，得意地抖了抖眉毛，“不然不帮。” “那便算了。”“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亦能解得。” “那你很棒棒哦。”李琚努努嘴c冲“他”虚抡了一拳。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么幼稚的反应，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做了这么幼稚的动作。 “少年”白了他一眼，背靠着围沿摩擦着身后的绳索。 “呵，照你这么磨”李琚看见了“他”的意图之后，冷嘲热讽道，“猴年马月也弄不断吧？” “少年”白了他一眼，继续摩擦绳索。 “我说”李琚清了下嗓子，“要不咱俩合作？” “少年”充耳不闻。 “我帮你解开绳索，然后你逃出去找人来救我。”李琚简短地说了一下作战计划，星星眼的看着“少年”。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少年”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继续摩擦绳索，“我也不会跟你合作。” “喂要不要这么记仇？”李琚嘴角抽动了两下，“就许你怼我，就不许我怼你两句？”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还死撑说自己不是妹子。”李琚嘟囔了两句，故意抬高声音说，“女孩子都比你大气。” “少年”依旧我行我素，仿佛李琚根本不存在。 “你不想出去我还想出去呢，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忙。”李琚开启了话唠模式，“还有好多功课要做，还有很多书要抄。” “不仅要提防我老爹明坑，还得防止我爹其他老婆暗害。”李琚哭丧着脸，越说越可怜，“我都不知道我那些哥哥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所以，你究竟意欲何为？”“少年”在李琚自言自语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开口道。 “咱俩合作吧！”李琚差点儿就崩溃了，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还是执意装聋的话，他干脆大声呼喊c把外面的人都招过来。 既然合作谈不拢，干脆鱼死网破。 “不然我俩恐怕都得困死在这里。”李琚环顾了一下周围，最开始打在房梁上的那束光已经向上移动了一些，它划过房梁c打在了后面的墙上，“毕竟咱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 “还用说么，当然是为了报复我。”“少年”仍然继续着手里的活，说，“因为我掩护三娘逃走了。” “你这里的三娘该不会是那个巨婴”李琚本能地反问c接着改口，“该不会是那个在酒肆里见过的娘子吧？” “嗯，那是杜家三娘杜铃兰。”“少年”难得正经地回答李琚的话，“杜侍郎的小女儿。” “诶”李琚一愣，“你说的杜侍郎该不会是黄门侍郎杜暹吧？” “你认得杜侍郎？”“少年”蓦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划过一丝惊讶。 李琚没有应声c他已经愣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办法把杜铃兰那个张扬跋扈的形象和杜暹那么沉稳的形象混成一团，两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杜铃兰看起来就是一个被娇惯坏了的丫头，子不教c父之过，她老爹一看也得是个溺爱娃儿的熊家长才是。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李琚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听起来像是穿着木屐下台阶时发出来的，隐约能得辨识出是三个人。 “少年”显然也听到了，“他”本能地看了一下李琚，接着把目光投向了声音发出的位置。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三个人影出现在了铜柱外。 为首的人目测十七八岁，他身披一件交领锦缎长衫c里面只着了一件中衣；他脚踩一双黑檀木屐，看起来似乎刚起不久。 其他两个人跟在他身后c皆是粗布缺胯袍的打扮。 “晨安。”为首的人发话道，“两位昨夜休息得如何？” “拜你所赐”李琚刚要发火，看到对方听到他说“拜你所赐”时脸上瞬间扬起笑意，也笑了起来，“还不错。” “少年”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李琚，看到他冲已经眨了下眼睛的时候，立刻低下了头。 “二位倒是好兴致。”为首的人脸色逐渐阴沉，“如此环境之中，仍能安然入睡。” “苦中作乐，乃人生一大幸事也。”李琚双手合十c像刚才一样置于耳后，“阁下这般养尊处优之人，怕是不会理解吧？” “在下确实不如阁下胸怀宽广。”那人环顾了一下周围，脸上嫌弃之意更甚。 “是啊，我们不一样。”李琚开口唱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那人用布帕掩住口鼻，蹙眉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7 同穴共衾 “如此污秽之境，阁下焉能安然若素？”为首的人捂住口鼻c深吸了一口气，说。 “君子临危不乱c不形于色。”李琚卧底多年c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阁下若是打算激怒于我，怕是打错了算盘。” “阁下说笑了，在下并无此意。”那人拽了一下衣襟，忽然狰狞一笑，“我只不过是想让事情变得有趣一些。” “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少年”看李琚和那个人浪费了半天口舌，出声道。 “娘子所言极是。”那人轻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同“少年”的话，“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 “家母与杜家姨娘指腹为婚，”那个人眉头紧锁，捂住口鼻的手用了几分力道c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我与铃兰乃是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 “二位三番两次阻碍，怕是于礼不合吧？” “那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合乎礼制了？”不提这茬儿“少年”还不生气，“铃兰若是倾心于你，怎会拒绝你上门提亲？” “铃兰尚且年幼，日后她必然会领我的意。”那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就不劳烦娘子费心了。” “铃兰还有半载便要行笄礼，即将及笄之人，怎会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晓得？”“少年”睥睨道，“你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娘子如今身处如此不利境地，还能如此伶牙俐齿，倒是让郭某佩服。”那人瓮声瓮气的说，他用力挤压着布帕，仿佛要把布帕嵌进肉里。 “被你这种无耻小人佩服，恐怕要折我的寿。”“少年”冷哼一声，说。 哈哈哈李琚强忍笑意，差点忍不住想替“少年”鼓掌。 “娘子三番两次中伤于我，究竟是何道理？”那人干脆把布帕丢了出去，“我并无意冒犯两位” “都把我们丢到地牢里来了，难道这就是你的热情招待吗？”“少年”瞥了他一眼，“我也是大开眼界了，头一次见人把会客厅安排在地牢里。” “是啊，一看这也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李琚添油加醋道，他把目光投向“少年”，“咱两该不会要死在一起吧，我可不想和你同穴！” “无耻。”“少年”白了李琚一眼，“我还不想和你共衾呢！” “两位也算有自知之明，”那人忽然笑了，眼神中划过一丝阴狠，“既然二位已经料想到，那我也就不和二位周旋了。” “杜铃兰我是一定要娶的，二位三番五次与我作对，今儿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 日上三竿，清思殿里的花草树木都已经醒了过来。 “巧儿，你昨日不是说郎君不时便回吗？”怜儿扶着门框翘首以盼，偏头跟身后的巧儿说。 她一宿没睡，虽然她身上的伤看着十分骇人，但不外乎是些皮外伤，经过这两天的调理已经可以下床了。 “高大夫确实是这般跟婢说的”巧儿都快急哭了，她原本不想跟着玄宗和高力士回皇城，但皇命大于天c她又不得不遵守。 没成想李琚愣是一宿都没回来。 “我去求求陛下。”怜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巧儿的发髻，“我也不是怪你，你切莫过于自责。” “姐姐”怜儿不安慰还好，巧儿听完这段话之后直接哭了起来，“郎君有恙在身如今怕不是” “说什么呢！”怜儿罕见地生气道，“陛下乃真龙转世，郎君乃是真龙转世之子，怎可能有意外？” “你在这里等候，我去求求陛下。”怜儿补充道，拎着裙角迈过门槛。 刚走了没两步就遇见了正在往这走的李涓和玜贵女，后者也看到了她：“怜儿。” “见过殿下，玜儿姐姐。”怜儿屈膝行礼道。 “这般步履匆匆，是要去往何处？”李涓走近，问道。 “殿下c实不相瞒”怜儿简单地讲了一下李琚和巧儿私自出行的事情，“我家郎君自昨日出行之后便未归来。” “昨日我分明只看到陈木匠出行”玜贵女愣了半拍，下意识地问道，“难道说殿下藏匿于箱子之中？” 看到怜儿点头，玜贵女愣了愣：“也就是说殿下自昨日晌午出行后便一直未归？” “玜儿，你也知情？”李涓眼睑舒展，“为何我不曾听闻？” “郎君息怒，此事原是这样的。”玜贵女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奴当时还以为孙上尉刻意为难陈木匠，便出手帮了一帮。” “不曾想箱内竟是八殿下。” “如此你是准备去紫宸殿祈求大人下令寻找吗？”李涓看怜儿点了点头后，蹙眉道，“大人若是知晓此事，指不定会如何惩戒阿涺呢！” “陛下已经知晓。”怜儿把巧儿回来之后说的话说了一遍，她秀眉皱作一团，“婢如今十分担心郎君的安危” “大人竟然如此强求阿涺？”李涓眼角抽了抽，这让他难以置信，“阿涺虽擅骑射，但体术一向孱弱” “若真和其他人斗了起来，自保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能救别人？”李涓咋舌，“大人莫不是打算置阿涺于死地？” “！”怜儿瞳仁骤然紧缩，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详的想法。 如果说李琚只是单纯的被歹徒挟持倒也罢了，出些钱便能赎回。 怕就怕对方是想置他于死地，现在恐怕已经太晚了。 怜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李涓连忙伸手搂住她：“怜儿？” “婢没事”怜儿冲他笑了笑，挣扎着站起来，“想是旧疾未愈。” “你别想那么多，阿涺肯定会没事的。”李涓虽然说着安慰的话，但是他表情凝重c这更让怜儿揪紧了衣襟。 “走，我们俩一起。”李涓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说真的，他心里也没有底。 他不知道玄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相比于猜测玄宗的意思，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李琚到底在哪里。 他伸手抓过怜儿的胳膊：“咱俩一起去求大人发兵寻找阿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8 许配亲事 紫宸殿前院门口一如既往般鸦雀无声。 家仆们通报完之后，高力士快步走了出来。 他着了一身紫色团花的圆领袍c头戴幞头，看起来刚刚从朝会上回来。 “殿下，大家正和番臣于前殿议事，请您随我移步内殿等候。”他冲李涓行了一礼，向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烦劳阿翁了。”李涓回礼，和高力士保持着一步的距离c跟在他身后向内殿走去。 步入内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约七尺的曲屏，曲屏之后是一张宽大的案几。 案几之上堆放着奏章和笔墨纸砚，案几后面靠墙的位置是玄宗的发饰柜，柜子旁边是一个顶着房梁的挨脚书架，上面堆放着很多大部头的书以及一部分竹简。 李涓第一次来到玄宗的寝室，他知道自己左顾右盼于礼不合，但他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房内的摆设。 玄宗的卧榻位于右上角。 虽然上方的锦幛被锦带束起来看不清全貌，但李涓仍然清楚地知道上面的图案。 玄宗的锦幛上有金丝银线绣的一副百鸟朝凤图，这幅图历时三年才成，是太子中允李林甫进献给玄宗三十五周岁的寿礼。 李涓不由的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叫李林甫的人。 虽然长得还算正派，但是做些事来总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 三十五周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时送这样一份大礼。 李林甫出身于李家宗室郇王房，是长平肃王李叔良的曾孙c已故画家李思训之侄，论辈分，李涓还得叫他一声翁爷（叔爷爷或爷爷）。 只不过朝堂之上只有阶级没有辈分，不然玄宗也须称呼他一声阿翁（叔叔）。 说起来，阿爷一向节俭，怎么会收下一顶这般奢华的锦幛呢？李涓现在还是会犯嘀咕，只不过很多事情他不方便摆到明面上来说。 况且，阿爷是一国之君，他一个做小辈的，如何能又如何敢忤逆君主的意思？ 高力士引李涓坐下之后便退了出去。 玄宗隔了半个时辰才慢吞吞地走了回来：“涓儿，你有事找我？” “阿爷，阿涺昨夜一直未归，”李涓行完礼之后，开门见山地说，“他原本有伤在身，如今又身无分文” “不妨事。”玄宗不以为然，“我一直派人盯着呢，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可”李涓拱了拱手，想要说李涺独自在外c多少有些让人不放心，可看到玄宗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又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如今天气渐渐转凉，阿涺出门着的衣裳单薄c唯恐感染风寒。” “这你也不用担心了，朕已派人给他送去了寒衣。”玄宗走到案几后的软垫上坐下，“你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说此事？” “是”李涓低着头应声，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说服玄宗，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说服他的可能。 “这等小事差人来问一下便是，还专门拽着怜丫头过来。”玄宗嗔怒道，“朕正寻思着给她寻个好人家的，你这般胡闹，若是加重了病情该如何是好？” “承蒙陛下抬爱，婢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怜儿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就你我他三人在场，不必如此拘谨。”玄宗摆摆手说，“朕有心为你寻一段好姻缘，奈何世家弟子多纨绔，朕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 “婢只愿侍奉于郎君左右，并无二心，”怜儿谢绝道。 “诶，你如今也已及笄半载，原本该在及笄之前定下亲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玄宗似乎铁了心要把怜儿嫁出去，劝诱道，“亲事许下之时，朕便纳封你为公主，与涓儿等诸位公子同等配享。” “朕既然答应了蕙茹好好照顾你，便不会亏对你故去的爷娘，”玄宗看怜儿眼睛里涌现出了眼泪，明明嘴角已经扬起c脸上却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的爷娘原就是为救朕和蕙茹而亡，纵使不是，你阿爷是蕙茹兄长，朕也会视你如己出。” “陛下对婢的恩情，婢没齿难忘。”怜儿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陛下抬爱，婢的亲事单凭陛下做主。” 怜儿的额头抵在地砖上，冰凉的地砖冻得她额头有些疼，可是这种程度远不及她内心的冰冷。 事情根本就不是玄宗说的那样，赵蕙茹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善良，怜儿永远记得自己的爹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记得自己名字的来历，那是她入宫时玄宗为她起的；她也记得自己的出身，她是天水郡赵家嫡系。 赵蕙茹的父亲赵元礼出身赵家旁系，为了给赵蕙茹谋一个像模像样的出身，才谎称自己出身于天水郡赵家。 怜儿的阿爷和赵惠茹自然不是亲兄妹，也许根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她记得她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赵蕙茹。 “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大礼？”玄宗抬手虚扶了一把，李涓见状拉起了怜儿，“这样吧，朕年末的时候给你答复。” “对了，要不上元节的时候弄个红线节？”玄宗说着说着来了兴致，“男子用红灯笼，女子用荷粉色。” “若是看中了，便把灯笼留于那人。”玄宗说得眉飞色舞，“灯笼上坠着的谜面背后留下地址，方便后期递送信笺。” “如此这般，岂不妙哉？”玄宗哈哈大笑，李涓和怜儿则面面相觑c两人接着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 李涓拱了拱手，说：“阿爷，如此这般甚好。” 怜儿也行了一礼：“婢但凭陛下做主。” “那就这么定了。”玄宗乐呵呵地说，高力士小碎步地走了过来c附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 “什么？！”玄宗拍了下案几，蓦地站了起来，“居然跟丢了？！” “唯”高力士看起来似乎很难以启齿，“对方有备而来，万骑左营统帅左恺以为对方只是流寇c便只派了两人值守，没成想跟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9 溥天之下 “什么时辰跟丢的？”玄宗紧紧抓着的边缘c手背上青筋暴起。 “昨日入夜。”高力士垂着头c拱手于身前，道。 “昨日入夜？！”玄宗重复了一遍，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甩了下袖子，案几上的奏章被拂到了地上c摔得七零八落：“昨日入夜便跟丢了，左恺为何如今才来报！？” “于阗使臣昨日抵达京城”高力士提醒道，“左统帅亲自带万骑左营的将士守卫左右。” “”玄宗撇撇嘴，嘴唇蠕动了两下c没有发出一个字节。 “元一，你去通知刘懿，让他带着万骑右营的将士全市搜查。”玄宗眉头紧锁，开口吩咐道，“不对，全城搜查！” “哪怕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把光王找出来！”玄宗吼道，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架皇嗣！” — “哈？”李琚双手抱胸，挑了挑眉，“哥们，你知道强娶民女要判多少年吗？” “根据大唐律例，强娶宦官女眷者c发配岭南三年，”李琚把他脑海里仅有的知识理了一下，“也就是说，就算是你想娶杜铃兰，也要先问问人家答不答应。” “还‘二位三番五次与我作对，今儿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了’。”李琚学着那人的表情c阴阳怪气地说。 看到那人变了脸色，李琚嘴角轻扬，继续嘲讽道：“恕我直言，我们大唐律例完善。” “像你这样在府邸内私设地牢，完全可以治你一个滥用私刑之罪！”李琚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的刑法，开口道，“轻判要流放三十里，重判可就是刵(èr)刑！” “你以为我会怕这些？”那人轻笑，拽了一下险些又滑落的外袍，“实不相瞒，在这长安城之中，无人能够c也无人敢于我作对。”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李琚听完他的一番话之后愣了半秒，还是强装镇定c向着皇城的位置遥敬道，“人外有人。” “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若王臣。”那人脸上的得意更甚，“可如今二位是在我的地界上，在这儿c我就是王。” “就是陛下来了，他也不能奈我何。”那人冷笑道，“二位如今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了么？” “拿陛下吓唬谁？”“少年”冷笑道，经过她坚持不懈地摩擦，手腕上的绳索居然真的被她磨穿了，“若陛下亲临，你还敢这般信口开河？” “娘子信与不信，在下方才的一番话皆非信口开河。”那人看着“少年”，回头给了他身后的人一人一巴掌，斥责道，“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娘子呢？” 另外两人一脸懵圈地看着那人，后者接着开口了：“啧啧啧，你们瞧，裹胸的布条都断开了。” “少年”立刻拽紧了衣襟，狠狠地瞪着那人。 “如此，在下也算是看过了娘子的身子，”那人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也陪着笑，“哈哈哈，娘子若是不介意，在下即刻便去娘子府上提亲。” “喂，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李琚虽然不喜欢“少年”，但是两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帮她说两句好话也算是维护一下两人的“盟友”关系，“能不能要点儿死脸？” “阁下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兴致替这位小娘子出头？”那人道，拉开了牢房的铁门走了进来，“我知道了，你也想尝尝这小娘子的滋味。”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李琚睥睨道，虽然他脸上还带着婴儿肥c气势还是把那人镇住了，“老子可是正派人物，像你这种反派都死于话多。” “？”“少年”愣了愣，“他”看着李琚c默默地挪到了他的身旁。 “”李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能说这么中二病的台词呢？ 他感觉多半是被他妹妹带沟里了。 “在下虽然不太懂阁下的反派是何意，但在下也听出那并非一个褒义词。”那人不怒反笑，“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已经意识到你们两人逃不出去，便准备用言语激怒于我。” “”李琚翻了一句大白眼，“敢不敢再自恋一点儿？” “我和这丫头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你。”李琚解释道，“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就是用膝盖想一下也知道我们两个人应该结盟。” “就算没有这些，你一个十七八岁的人欺负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像话么？”李琚打心眼里鄙视两种人，一种是欺负孩子的，一种是欺负女人的。 现在，面前这个人都占了，欺负女人（“少年”）以及孩子（李琚自己）——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孩子这件事情了。 “私设地牢c私置刑堂，依据唐律，滥用私刑之罪”他越说越生气，气得都忘了是什么了，想了一下c才开口道，“依据唐律，夷三族c流三千里。” “郎君一番话着实吓坏在下了！”那人学着李琚的样子，表情夸张地说，“可这是我家，你这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做给谁看？” “旁边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吗？”那人补充道，已经走到了“少年”面前。 “他”从刚才那会儿就开始接脚上的绳索，但是还没来得及接开c那人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那人挑起“他”的下巴：“嗯，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放手！”“少年”一巴掌拍了过去，手腕在半路上就被那人抓住了，“你放开我！” “这话说的，软香玉在怀，岂有不享用之理？”那人拽着“少年”的手腕一用力，后者就跌进了他怀里，他捂着“少年”的嘴c把她禁锢在怀里。 “你的头发真好闻。”那人贴着她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享受地吐了出来。 “你放开她！”李琚伸手去够，那人已经搂着“少年”先一步躲开，“拿开你的脏手！你别碰她！” “阁下放宽心，在下享用完便还你。”那人故意吻了下“少年”的额头，“阁下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俩一同享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0 牢狱之中 “你他妈给我松手！”李琚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眼球上似乎都爆裂出了血丝，“我不管是谁家的熊孩子，你马上给我松手！” 他用力向前伸着手，全然不顾脚上的铜锁铐已经把脚踝勒得青紫c束缚着锁铐的铜链已经绷紧：“你敢动她一根寒毛试试！？”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李琚都很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他当初在殡仪馆忙着做尸检却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她妹妹中毒抢救无效身亡。 做法医的，最怕的就是在解剖台上遇见熟人。 李琚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解剖了自己妹妹的尸体。 虽然他亲眼看着凶手被缉拿归案，可他知道，他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那个在读初二c年仅十五岁的妹妹，永远地活在了十五岁。 “哈哈。”熊孩子嘴角微斜c目中尽是嘲讽之色，“我很喜欢你现在这个表情。” “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我不做些什么反而不太好吧？”他邪魅一笑，直接扯开了“少年”的外袍。 “唔！唔~！”“少年”奋力挣扎，熊孩子的两个跟班立刻跑过来摁住了“他”的手脚，“唔~！！唔唔” “我叫你给我松手！！”李琚使劲拽着锁链c试图把它扯断，可是他现在的小身板儿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像他明明怀有一身格斗技巧c却根本没办法打败黑衣人。 “阶下之囚，有何资格命令于我？”熊孩子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c冷笑道，“区区丧家之犬，还想学浪子英雄救美？” “唔”“少年”身体紧绷着——这是因为人在极度恐惧的时身体会瞬间僵硬，“他”的眼睑抖动着，眼泪顺着眼角滑到了太阳穴c藏匿进了发丝里。 她的中衣已经被剥开c褪到了锁骨的位置，裹在胸前的布条松松垮垮地c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胸前微微隆起。 李琚直愣愣地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得一疼。 牢房之外又传来了脚步声，相比于这三人的“闲庭信步”，这次的人脚步声急促c明显是一路小跑来的。 李琚猛然抬头c看着来人的拐角处，不一会儿，一个臃肿的影子投射到了旁边的墙上。 “乖，”熊孩子低头在“少年”侧脸啄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声音，“我会很温柔的。” “住手！”一个身高约一米六的发福大妈刚从拐角出来c立刻大喊了一声，她快步冲熊孩子跑过去，扬了下广袖c把三人拂开。 “！”熊孩子一愣，愣神的功夫里c大妈一把扯过他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少年”身上——后者已经昏死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你这不肖子！！！你非得气死为娘才肯罢休？！” “阿娘”熊孩子顿时白了脸，“您今日不是要同阿姊共进昼食么？” “你给我闭嘴！”大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净给我添乱，你知道你阿姊近日失言c遭陛下软禁了么？” “风口浪尖之时，你就不能收收你那色胆？”大妈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手，“你说你c你就不能跟忠儿学学？” “书不好好念，功课也不好好做。”大妈蹙眉，用力戳了一下熊孩子的太阳穴，“我都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拼死生下你！” 那人原地半低着头，拱手道：“儿知错。” “少来，每次你就会来这一招！”大妈示意那两个身着缺胯袍的人把“少年”抱起来，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窈窕淑女c君子好逑，但你也应该有所节制。” “算算日子，今儿才八月十七。”大妈越说越生气，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皱成了一团，“你都娶回来七房妾室了！” “儿知错”那人低眉顺眼道。 “呵，肾不错啊。”李琚冷嘲热讽道，“十七天就能娶回来七房，难不成准备整个三千佳丽？” “！”大妈闻声回头，大骇，“您您是何时在那里的？”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李琚耸耸肩，抱膝蹲在地上c边揉脚踝边说，“不对，我一直都在这儿呢。” “！！！”大妈当即变了脸色，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您c您c您您刚刚说您一直在这儿？” “阿娘，您与他那么客气做甚？”那人有些奇怪，“跟他一介平民还犯得上用敬语么？” “我踹死你个不肖子！”大妈大吼一声，再一次把那人踹倒在地，接着c扑过去拳打脚踢，“我让你给我惹事！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 “阿娘c阿娘”那人顺手捂住头，连声求饶，“您这是怎么了？” “我”大妈刚要说话，立刻停手c爬到了李琚附近，口齿不清道，“光c光光光” 光？李琚心里泛起了嘀咕，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难不成那大妈认识李涺？ “阿娘，您这是做什么？”熊孩子连忙跑过来扶大妈，“怎么了啊，慌什么？” “慌什么慌，我说的是光！”大妈又一脚招呼了过去c接着赶忙爬起来c走到李琚身旁行大礼道，“光王殿下，犬子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恕罪！” 一语激起千层浪。 熊孩子和身后的两个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刚被抱离地面的“少年”又重新跌回了地上。 “光光王殿下？”熊孩子的下巴一直在颤抖，看起来就跟脱臼了似的。 “娘子识得我？”李琚打量了一下大妈，发现她身上的袒领服紫色长裙上绣有团花c和高力士朝服上的团花十分相似。 紫色团花圆领袍是一品到三品的朝服，那么c这种团花长裙是不是也是朝服的一种？ 毕竟高阶女官或诰命夫人也有朝服。 李琚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既然如此的话，面前这个胖大妈应该是诰命夫人。 女官不会离开皇城，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显然不是皇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郎君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大妈从袖口里掏出钥匙c解开锁铐，挽着李琚的胳膊c就像是家里的长辈，“您去年寿辰之时，老身有幸和您见过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1 人心可畏 “本宫前些日子受了伤，神志不清。”李琚清咳了一声，说，“故而，娘子还是先自我介绍一番为好。” “老身有所耳闻。”大妈表情纠结地配合道，“不知郎君如今可好些了？” 好你个大西瓜。李琚嘴角撇了撇c腹诽道，本来刚要好一些，没想到就被你养的熊孩子给抓到这儿来了。 可他还没开口，大妈接着开口了。 “郎君身体抱恙，还特意下临寒舍。”她拱手遥敬了一下大明宫的方向，“改日老身进宫面见圣人，定要向陛下道谢。” “哈？”李琚嘴角一抽，他完全摸不透这大妈的路数。 看得出来她是在转移话题c为她儿子辩护，毕竟她儿子不仅滥用私刑c私设刑堂，还强抢民女c囚禁皇嗣。 这几条罪名里，随便哪一条都够她儿子喝一壶的。 “郎君不知吗？”大妈一脸错愕，“仲秋之后有个不成文的习俗。” “已婚配且诞下子嗣的女子需回乡省亲，”大妈解释道，“如今您阿娘多有不便，相必是您阿娘差使您过来的。” “本宫确实不知。”李琚皱了下眉毛，难不成面前的大妈是刘才人的妈？ 可是她跟刘才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李琚心里犯嘀咕，不过女儿长得多半像父亲。 “老身料想您也不知情。”大妈不动声色地把李琚带离了囚牢，边转移他的注意力边说，“如今，年轻一辈多藐视礼制，像这些不强求的习俗便无人遵守了。” “老身想到郎君身怀有恙还特意前来，便过意不去。”大妈痛心疾首地说，“逆子顽劣，惊扰了郎君。” “看在您我终归是一家人的份上，”大妈作势要行跪伏大礼，李琚以为她是刘婵儿的母亲c立刻弯腰搀扶了她一把，“还请郎君不要怪罪于他。” “娘子严重了。”李琚扯出一个笑，虽然他很生气c可是这毕竟是李涺的姥姥。 鸠占鹊巢已经让李琚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怪罪李涺舅舅的“恶作剧”呢？ “论辈分，我还得称你一声‘媪娘’。”李琚下意识地说，他忽然发现自己使劲儿想的话c能想起来一些李涺会的东西，“做小辈的，怎么又资格怪罪舅舅呢？” “郎君如此识大体，婵儿教导有方。”大妈恭维道，冲身后抱着“少年”的家仆说，“送这位娘子休息，老身送郎君回禁中。” “劳烦娘子了。”李琚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妈，但他不觉得他自己一个人能找着回皇城的路。 “郎君客气了，老身这就带您换身衣服。”大妈眉开眼笑，引李琚去客房换了身衣服。 一路把李琚送回了清思殿，大妈这才告退c说要去跟玄宗道谢。 李琚目送她离开，回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怜儿和巧儿：“你俩怎么这么看着我？” “郎君您怎会和杨夫人一起？”怜儿眸光意味不明，嘴唇蠕动了两下c这才开口道，“又怎会跟她如此亲昵？” “这不是我阿娘的阿娘吗，”李琚一怔，本能地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礼相待吧？” “您以为她是才人的阿娘？”怜儿一愣，“可她明明是娘子的母亲。” “她是惠妃的母亲诰命夫人杨氏。”一个语气淡然的声音传过来，李琚等人立刻把目光看向了声源，李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c缓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李琚身旁c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李琚看到他随意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c关节处泛白。 “阿兄。”李琚行礼道。 “杨氏为人圆滑，其子武信劣迹斑斑c颇为不成器，”李浚拉起李琚的双手检查了一番，“我听闻你为救一女子和人于市中缠斗，便料想到是他。” “武信沉溺美色，四处搜掠美姬。”李浚又察看了一下李琚的脖子，这才松了口气，“他性情暴虐，曾有被掠女子的父兄气不过于他争辩，被打伤c致残。” “阿兄”李琚刚刚还奇怪李浚为什么会对他“动手动脚”，原来他是在检查自己的伤势，“多谢。” “你我兄弟，何需言谢？”李浚反问，接着叹了口气，“况且为兄未能帮上你。” “我听闻你一夜未归时，杨氏那边儿已经派人通知阿翁说你在武府了。”李浚苦笑，“杨氏不知会如何同阿爷扭曲事实，所幸你并未受伤。” 其实受了李琚的脚动了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囚困他的时候只锁住了他的腿。 因为男子时不时会露出胳膊，一旦胳膊上有伤会非常容易发现。 可转念一想那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李琚越想越迷糊。 “阿涺，”李浚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现在神志不清，还是不要像以前一样逞强。” “弟记得了。”李琚拱手应声，琢磨着李浚的话；“像以前一样逞强”，意思是不是说，李琚和李涺的性格有那么几丝相似？ “如此，为兄还有些事c先告辞了。”李浚讳莫如深得看了李琚一眼，“万事多加小心，阿爷那里我跟二皇兄去说。” “阿爷那里？”李琚愣了愣，难不成玄宗又生气了？ “杨氏面见阿爷时不知会如何扭曲事实为其子辩护，故而要多加小心。”李浚解释了一下c凑近李琚耳旁道，“阿爷生性多疑，无中生有之事未必不信。” “弟多谢阿兄提点！”李琚应声行礼道，“弟定当铭记于心。” 李浚眨了一下双眼c算是默认，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阿涺，禁中人心可畏，凡事切莫太执着于表面。” “嗯。”李琚点头，他以前就陪他妹妹看过一点宫斗剧，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千佳丽的禁中岂不是随时随刻都在上演“戏”？ 他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心思陪那些无聊的人玩，他现在只想保全自己的小命以及去看看这个世界。 “为兄这便告辞了。”李浚说，转身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c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2 先行告状（新年快乐） “老身斗胆请陛下做主！”杨氏步入紫宸殿前殿后，还没见到玄宗c立刻跪伏在地道，“还请陛下为老身做主！” “阿娘快快请起！”玄宗闻身抬头，猛地从案几旁起来c案几面伤的一沓奏章七零八落，他弯腰扶起杨氏，“为何行如此大礼？” “陛下还请为老身做主啊”杨氏的手虚搭在玄宗的手臂上c颤巍巍的站起来，“老身实在是没脸来与您说。” “阿娘但说无妨。”玄宗扶着杨氏的肩膀c让她在他的软垫上坐下，“朕的母亲已逝去，朕一直视您为母亲。” “陛下”杨氏眼里衔着泪水，拽着袖口抹了把眼泪，“承蒙抬爱，老身本不该跟您开这个口” “阿娘，您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说？”玄宗表情纠结，“府上有什么缺的，您与落衡或是直接与朕说都可。” “陛下，您赏赐武府的已经够多了。老身想与您说的是另一件事。”杨氏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陛下，老身请您赐落衡一死。” “！”玄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他的眼睛紧盯着杨氏c瞳仁剧烈的颤抖着，“阿娘您这是何意” “陛下，老身也是深思熟虑之后c才决定跟您开这个口。”杨氏臀部抬离脚踝c直挺挺地行礼道，“落衡这孩子性急，又是个争强好胜的。” “在这深宫之中，若非陛下照拂c以她单纯的性子，怕是早已”杨氏眼眶红肿，声音哽咽道，“老身只有这一个女儿，虽有幸嫁入帝王家” “可是孩子终归是个没福气的。”杨氏深吸了一口气，“老身深知这嫁出去的女儿c断没有迎回来的道理，故而老身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方才陛下一声‘阿娘’点醒了老身，”杨氏抽了下鼻子，接着说，“为了保全老身的儿女，老身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恳请陛下休了落衡，老身深知老身不可言此大逆不道之词但请陛下看在老身一心为了儿女c留老身一条贱命与儿女团聚，老身感激不尽c万死不辞！” “阿娘~！”玄宗连忙把她的手放下去，“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城中又起了谣言？”玄宗思忖片刻，开口道，“朕等下差元一去门下省，刷印明日报状时附上一则启示便是。” “陛下老身只不过是思念女儿，城中并无流言蜚语。”杨氏的手指攥着袖口，玄宗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袖口，隐约能看到一个原木色纸的信封。 “您袖子里的是什么？”玄宗开口询问。 “没c没什么！”杨氏听到玄宗的声音一哆嗦，立刻把漏出来的信封往里面塞，“不过是封普通的家书。” “阿娘，”玄宗眉头微皱，武家子弟前朝时死伤惨重，幸存者寥寥无几，“您除了落衡和阿忠c阿信之外已无其他亲人，何来家书一说？” “这”杨氏低头躲避玄宗的目光，后者更加肯定书信有鬼。 玄宗冲杨氏伸出手，说：“您于朕瞧瞧。” “使不得”杨氏的声音小了些，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您还是不要看了” “阿娘，朕是一国之君，你难道是准备违抗朕的旨意？！”玄宗立刻厉声道，“给朕！” “唯”杨氏愁眉紧锁，她哆哆嗦嗦地把信抽了出来，双手呈到玄宗面前，“陛下请阅。” 玄宗抓起书信拆开c刚看了一列就怒目圆睁，看完第二列时，他已经拽起了他的山羊胡。 高力士如果在现场肯定会吓一跳，玄宗只有在极度愤怒时才会有下意识拽胡子的小动作。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玄宗做这个小动作了，最近一次是听闻太平公主意图废掉还是太子时的玄宗。 “这些都是真的？”玄宗慢慢地顺了一遍，冲杨氏挥了一下手里的纸，“阿娘如何得到了这个？” “老身老身是在八殿下身上发现的。”杨氏恭敬地回答道，她偷偷看了下玄宗c看到他紧盯着她，又低下了头，“八殿下和阿忠相约泛舟曲江池上时，不慎被江水打湿了衣襟。” “移步寒舍沐浴更衣时，老身整理郎君的信物时捡到了这个。”杨氏脸上写满了疑惑，“老身觉得这个东西不像是郎君所写，怕是有人栽赃陷害” “落衡和陛下伉俪情深，陛下的孩子自然是落衡的子女，如此便也是老身的孙辈。”杨氏痛心疾首道，“老身怎能看心肠歹毒之人陷害老身的孙辈呢” “阿娘虔诚礼佛数载，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玄宗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如此大逆不道之词，自然不会出自阿娘之手。” “陛下说笑了。”杨氏陪笑道，手指抖了抖。 “朕也不觉得此事是涺儿所做。”玄宗的笑容瞬间收敛c继而目光冷峻，“这孩子前几日受了伤，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如何记得住这么多人名呢。” “陛下说笑了，老身绝无此意！”杨氏行礼道，“是老身失言了！” “诶，阿娘说哪里话？”玄宗看起来在笑，眼角却没有弯曲，“朕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阿娘怎会是这样的人呢？” “陛下明鉴。”杨氏硬着头皮说。 “故而，阿娘切莫再说那些话了！”玄宗故作嗔怒道，“朕对落衡情根深重，断不会休了她c更不会杀掉她！” “可c可陛下”杨氏欲言又止，“落衡着实不适合待在禁中” “阿娘放心，朕明白您是什么意思。”玄宗接话道，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状似无意道，“那个位置看着还不错。” 杨氏追随着玄宗的目去c又追随着他的目光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朕准备在皇城建一个十王宅。”玄宗扫了杨氏一眼，说，“初，太宗先帝偏爱晋王（高宗李治）不使出閤；先帝为豫王时亦因武后少子，不出閤；温王年十七，犹居禁中。” “朕诸子皆有所长，朕也想效仿诸位先帝。”玄宗剜了杨氏一眼c接着轻笑道，“如此，阿娘也可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3 胡床稳固 “陛下明鉴！”杨氏哆嗦了一下，“老身绝无此意！” “无此意便好。”玄宗悠悠地说，脸上依然皮笑肉不笑，“朕深知阿娘的品性，断不是嚼舌根之人。” 杨氏陪着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间也不早了，朕正欲去落衡那用昼食，阿娘不妨一同前往？”玄宗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说。 “承蒙陛下抬爱，老身近日偶感风寒”杨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一同进膳恐伤了和气，老身还是先行告辞了。” “如此，朕便不勉强了。”玄宗起身扶起杨氏，一脸关切地说，“今日风头正盛，阿娘还需多加小心。” “唯”杨氏又一哆嗦，行礼应声道。 目送杨氏离去，玄宗脸上的表情立刻褪去。 他折回案几旁，继续审阅奏章。 案几上的香炉升腾起的袅袅细烟断断续续的，玄宗放下手里的笔c起身走到旁边的窗户处。 刚把支棱纸窗的支棍取下来，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李琚用油纸搭的那个不明建筑物。 “大棚”玄宗喃喃自语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李琚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搭一个那么丑的建筑。 听闻那大棚之中四季皆可生长时蔬，玄宗昨日还过去看了看，里面似乎和最开始搭建时没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李琚会仙法？ 说起来，玄宗垂目看着窗沿，杨氏说李琚和武忠相约泛舟曲江池上，可这几日日本遣唐使刚刚抵达长安c将在太学进行为期两年的学习。 武忠这几日都待在国子监，昨日更是连家都不曾回，怎么可能有时间泛舟曲江池上呢？ 况且，李琚生性孤僻，跟武忠素来不亲密，怎可能突然相约泛舟？ 再者，李琚昨日在和黑衣人缠斗之后消失，一个没什么记忆的人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和别人泛舟？ 玄宗完全没注意到，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关心过李琚的死活。 “大家，”高力士跨过门槛走进来，冲站在窗旁的玄宗行礼道，把手里的信封双手呈上，“杨招讨使班师回朝的飞鸿。” “元一，这些你自行处理便是了。”玄宗回神，走到案几旁坐下c继续审阅奏章，“祐之素来和你相熟，赏赐之类的你看着来便是。”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他走到玄宗身后c帮后者捏肩，“大家案牍劳形，且先歇息片刻吧。” “年近终，诸事繁多。”玄宗手里的毛笔在奏折上游走着，奏章上黑色楷体字旁出现了一列列细小的红色楷体字，“番邦三番两次寻衅滋事，不可不防。” “大家日理万机，但也需注意身体。”高力士叹了口气，目光垂下时c恰好看到玄宗揉了揉腿，“大家，您的腿” “这两天许是累着了。”玄宗向后躺在了高力士的怀里，伸直了腿后重新坐直，“这两日腿总是有些不适。” “想是旧疾复发了。”高力士扶着玄宗坐起来c走过去帮他揉腿，面色纠结道，“天色渐凉，您需多注意才是。”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妨事。”玄宗不以为然，仰头生了个懒腰，“朕早已习惯了。” “大家”高力士眼眶微微红了一些，捏玄宗腿的手不由的轻了两分，“大家一心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积劳成疾” “诶，切莫吹捧我了。”玄宗摆摆手，“朕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些数的，朕并非明君之材。”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玄宗偏头看着高力士，笑道，“不然无颜以对先祖，也愧对你如此真心待我。” “大家谬赞了，奴生而为您，”高力士行礼道，“承蒙大家偏爱，奴丁当侍奉您身前身后。” “哈哈哈”玄宗笑逐颜开c道，“人生得汝一知己，夫复何求！” “大家”高力士的声音哽咽，低头深吸了口气，忽然抬头，“奴听闻前些日子，八殿下差陈木匠做了一批胡床。” “胡床？”玄宗重复了一遍，又想起了曾经被胡床支配的恐惧，“朕可不坐那个” “大家，殿下所做的胡床并非之前的样式。”高力士解释道，“奴听闻这次的胡床不可折叠，非常稳固。” “确定非常稳固？”玄宗狐疑道。 “奴昨日见了，确信非常稳固。”高力士保证道，“奴昨日下午便拜托陈木匠做一对，今早便送来了。” “有那么好？”玄宗将信将疑，环顾了一下殿内。 “大家试一下便知。”高力士嘴角噙着一丝笑，“奴这便去库房取来。” — 杨氏回到武府还心有余悸，她的手覆在胸口c大口喘着粗气。 “阿娘？”武信端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放在杨氏面前的食案上，“儿的事儿可办妥了？” “就想着你的事，也不问候下为娘！”杨氏戳了武忠一指头的同时又瞪了他一眼，“为娘险些不能活着回来！” “真不知是哪儿辈子造的孽！”杨氏越说越生气，抬腿踹了武信一脚，“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武信结结实实挨了杨氏一脚，呆愣地开口，“陛下斥责您了？” “何止是斥责？！”杨氏伸手捂着左胸，眉头紧蹙，“我从未见过如此的陛下” 重视礼法的大唐，绝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伸懒腰，这是极其懒散的表现——只有浪荡子才会如此。 玄宗贵为一国之君，这样的反应，则说明他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她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这招棋实在是走得太险了。 虽然最后也没能帮落衡铲除异己，相必玄宗听完这番话之后也会对李琚有所防备。想到这儿，杨氏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阿娘，陛下说什么？”武信催促道，“儿可还有性命之虞？” “为娘临走之时，陛下还嘱咐我风头正盛”杨氏无视了武信的话c喃喃自语道，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武信的胳膊，“忠儿呢，忠儿现在在哪里？！” “阿娘”武信向后缩了下脖子，“阿兄尚未归来，前日差乔儿归来说尚有事物未处理完c须留宿于国子监。” “如今已二日未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4 世家女儿 “二日未归？”杨氏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武信刚要上前搀扶c后者直接推开了他，“二日未归，你为何不早讲？” “儿”武信语塞，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关心过自家哥哥的事情肯定会被打，可是他一时又想不出理由，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成日就知道流连于胡姬酒肆，白白浪费了落衡给你求来的好差事！”杨氏恨铁不成钢地说，“著作局工作如此清闲，你还能半月都不见个人影！” “阿娘饶命”武信捂着头求饶道，“儿实在不喜欢秘书监的职位，儿想做将军！” “你以为将军想做便做得？”杨氏拊掌道，“就你这肩不能扛c手不能提c苦不能吃的模样，来日两军对战阵前时，你当如何？” 杨氏瞥了武信一眼，扶着案几坐正c补充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阿娘不曾让儿尝试，怎知儿做不得？”武信上了脾气，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上，“儿若为将军，必然如花将军一般名震四海！” “你个逆子，你还有脸说？！”杨氏的手直哆嗦，“你可知今晨那小娘子是谁？” “那小娘子”武信想了想，他只知道她跟杜铃兰说好朋友，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c是谁家千金，“儿着实不知。” “不知底细你就敢欺辱？”杨氏恨不得抽武信一个大嘴巴，这孩子从小被她惯坏了，做事根本就不过脑子，“若是公主当如何？！” “阿娘放心，公主儿皆认得，”武信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儿再浑也不至于浑到跟皇家作对。” “那娘子是铃兰挚友，你就没想过会是世家娘子？” “阿娘过慎了，虽然坊间谣传‘京兆韦杜c去天尺五’，可在儿看来c世家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武信得意地补充道，“纵使她是韦家的女儿，儿也是不怕的。” “要真是韦家娘子就麻烦了！”杨氏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你能不能别给我捅娄子？” “若真是世家，咱们武家怕真是要绝后！”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警告你，没事儿别去招惹世家娘子！” “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陛下尚且拿他们没办法，我们又能如何？”杨氏请叹了口气，“杜铃兰若是不愿意嫁，那婚事便作罢吧，虽然世家女儿地位不比先朝，但终归能跟公主平分秋色。” “阿娘以为儿娶不得杜家女儿？”武信变了脸色，“儿乃大唐国舅，地位不比铃兰低！” “你怎么就是看不透是非呢？”杨氏还在试图跟武信解释，“陛下已经提醒过‘风头正盛’，这个节骨眼儿上，你非得让人抓着把柄不成？” “风头，什么风头？”武信一脸茫然，反问道。 “”杨氏嘴角抽了下c摆摆手道，“算了，为娘与你说了也是白说。” “那小娘子乃是骠骑大将军花获独女，若真从咱家受了欺负，你觉得花虔易肯善罢甘休？”杨氏拍了拍武信的脸颊，“就是你最崇拜的那个花获！” “就是那一柄陌刀在手c斩杀了奚族三百骑兵的花获呦！”杨氏阴阳怪气的补充道，“他的独女花然，早已经和光王定过婚约c取了婚书！” — 李琚目送李浚离开，转身进了清思殿前厅。 “郎君，陛下那里”怜儿亦步亦趋，出言提醒道，“若是被杨夫人无中生有” “她说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怕她。”李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c跷着二郎腿随口说道，他感觉心好累，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呢，“陈辙晒的桂花茶呢？” “婢已经收进茶室了。”怜儿回答说，“郎君可是想喝桂花茶了？” “那倒没有。”李琚狡黠一笑，“我想吃桂花糕了。” “婢早些日子便想问来着”怜儿踌躇了一下，开口问道，“桂花糕是何物？” “桂花糕就是一种糕点呗！”李琚故作神秘的笑，“我做好之后，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可君子远庖厨，郎君您如何能下厨呢！”怜儿细眉皱作一团，“于礼不合！” “你不说我不说，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知道？”李琚不以为然，“这桂花糕哈，可是超级无敌好吃的！” “！！！”怜儿看着李琚一怔，“郎君您方才的‘超级无敌’是何意？” “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意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李琚吐吐舌头c冲怜儿眨了眨眼，“你这么好吃东西，你不想尝一尝吗？” “婢”怜儿行礼，刚要开口就被李琚打断了。 “只有咱俩人在场的时候，你自称‘我’就是，”李琚耸耸肩，“婢c婢的，听着好奇怪” “郎君何出此言？”怜儿呆愣地开口，“婢” “不许再说这个词儿了。”李琚伸手捂住了怜儿的嘴——后者立刻红了脸，摇了摇头，“我总感觉你在骂我” “唯”怜儿抓着李琚的手，轻声应道。 “这才对嘛！”李琚松开手，满意道，“本来在禁中生活就挺压抑的了，每天看你跟巧儿‘婢c婢’的，听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 “尴c尴尬癌？”怜儿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费力。 “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琚嘻嘻哈哈道，“对了，咱们家厨房里有马蹄粉吗？” “马蹄粉？”怜儿重复了一遍，“那是何物？” 李琚解释道：“就是荸荠粉。” “若是荸荠粉”怜儿应声想了下，说，“庖厨内倒是有一些。” “那就好。”李琚点了下头，虽然荸荠西汉时已有栽培记载，但是这毕竟是种南方作物，长安不见得会有，“那饧和淡奶油也有的吧？” “唯。”怜儿行礼应声道，“郎君往日爱吃甜食，这些庖厨都备着呢。” “太好了！”李琚举双手喊道，原本以为唐朝有淡奶油的说法是骗人的，没想到真的有。 那奶油冰激凌的传说应该也是真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5 木秀于林 “珍儿，撤下吧。”刘婵儿把筷子搭在筷托上，冲珍儿挥了下手。 “可娘子，您尚未用膳呢”珍儿全程在食案旁伺候，刘婵儿的筷子在几盘膳食中挑捡c基本上没往口里送。 “本宫吃不下。”刘婵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没什么胃口，“可还有些开胃的点心？” “回娘子的话，尚食局昨日做了山楂糕，婢去取些来。” “唔”刘才人一听就捂嘴冲食案一侧干呕了起来，“莫要提山楂，本宫听了便觉得腹中酸涩难忍” “唯！”珍儿吓了一跳，立刻应声道。 刘婵儿干呕了一阵才直起身子，她接过珍儿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随口问了句：“涺儿这两日都在做什么，怎的不见过来？” “八殿下”珍儿俯身行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玄宗留有口谕，任何人不得把李琚偷偷溜出宫还被人囚困了的事情告诉刘婵儿，她就是想说，也没有胆量。 “涺儿又闯祸了？”刘婵儿看着珍儿，眼神讳莫如深。 “娘子明鉴，殿下前日因王昭仪薨逝之事被圣人责罚”刘婵儿的话给珍儿提了个醒，她干脆顺着杆子爬，“圣人罚殿下面壁思过，誊写四书五经。” “陛下明知他手上有伤，还如此惩罚与他”刘婵儿叹了口气，“罢了，涺儿确实也有不对。” “您何出此言？” “本来禁中条条框框就多，他还顶风儿上。”刘婵儿站起来，走进院子里；她捏起一条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枝条，开口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珍儿满脸疑惑，说：“婢不曾读过书，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刘婵儿回眸一笑，转身折回时台阶时不小心踩了个空。 “娘子！”侍女见状，忙走上前搀扶刘婵儿，可她还是晚了半步。 刘婵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她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小腹，可一股温热的液体还是浸透了她素色的裙摆。 “娘子！”珍儿吓了一大跳，爬过来扶起刘婵儿，“您您您您流血了” “先别慌，本宫记得本宫上个月葵水未至。”刘婵儿安抚珍儿的情绪，说，“你是否记得？” “婢记得，您上月葵水确实不曾造访。”珍儿笃定地说，“婢劝您找姚疾医瞧瞧，您却说无碍” “本宫记得。”刘婵儿轻笑，接着皱眉c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本宫原只是怀疑，没成想竟真的是” “娘子”珍儿看刘婵儿的裙子被血晕开了一大片，都快急哭了，“您稍等片刻，婢这就去请疾医！” “让琪儿去请，你与我做场戏。”刘婵儿附在珍儿的耳旁，“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 李洽刚从匠司回来，路过清思殿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院内的吵闹声。 他走到门口，侍卫立刻行礼道：“殿下！” “涺儿可曾归来？”李洽问，看到侍卫们点头后，抬腿走了进去。 “殿下，还请您稍等片刻，奴这就前去通报！”汪成伸手拦了他一下，说。 “无妨，本宫只是随便看看。”李洽轻笑，堪比女子妩媚，“就不劳烦通报了。” “唯”汪成低头应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刚才居然被棣王一个男子迷住了。 “那本宫就先进去了。”李洽的桃花眼眼角微弯c眼尾微翘。 步入前院，穿过前厅进去后院，李洽看着正在院子里忙活的一群人，眼尾抽了抽。 “首先把荸荠粉碾细过筛，”李琚把袖子撸到了手肘的位置，用擀面杖反复碾磨食案上的布口袋，“一定要碾得非常细，不然等下会有颗粒感。” “唯”管家大叔连声应道，“郎君老奴代劳吧？” “不用c不用，这个我很擅长的！”李琚摆摆手，继续碾磨道，“怜儿，记下了吗？” “唯。”旁边案几旁的怜儿奋笔疾书道，“郎君方才说的已一字不落记下了。” “嗯，然后就是过筛了。”李琚拿起旁边的筛子，把布口袋里的荸荠粉倒了进去，“三两粉就差不多，不过咱们人多，弄上三斤好了。” “往筛好的粉里倒二斤热好了的饧，边倒边搅拌。”李琚便搅拌边说，“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加淡奶油和牛奶了，仍然得边倒边搅拌。” “充分打圈打至马蹄粉完全溶于牛奶和淡奶油里，略带稠性。”李琚费力搅动着盆里的糊糊，示意巧儿把桂花干端过来，“这时就可以放桂花干了。” “桂花干不要放太多，能带出味道就一k。”李琚抓了两把洒进糊糊里，补充道，“不一定非要桂花干，鲜桂花也可以。” “可郎君”怜儿手里的笔停了下来，秀眉微蹙，“您确定这是桂花糕而不是桂花羹吗？”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琚没想到马蹄粉并没有烫熟结块，“管家大叔，麻烦你去厨房烧锅开水。” “唯！”管家大叔应声，立刻去厨房煮开水。 “怜儿你接着记，”李琚吩咐道，“如果以上步骤完成后，并没能结块，那就另准备一锅烧开的水c放上蒸屉。” 李琚比划道：“水要漫过蒸屉一指宽，水烧开后改为中火，然后把桂花糊搁在蒸屉上面慢慢搅拌。” “一会儿糊糊就会开始结块，搅动也会变得很吃力，待碗里有四五成的都结块了，就可以用勺子抚平糊面。”李琚抚平了糊糊的面，解释道，“到时盖上锅盖，中火蒸一刻钟即可。” “婢记完了。”怜儿开口，站起来说道。 “诶！还有一句呢！”李琚走过来摁着怜儿的肩膀把她摁了回去，“一定要放凉才可以吃，这种天气吃不了的要放在阴暗干燥的地方储存。” “唯。”怜儿垂目应声，继续写道。 “好了，以后照着这个配方做就可以了！”李琚看着怜儿记录的制作方法，得意道，“一定要学会举一反三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6 紧要关头 “阿涺倒是好兴致。”李洽轻笑，走近说，“这是在做糕点？” “阿兄午安。”李琚做作地笑了笑，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面前这个漂亮的男子是老几，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四皇子棣王李洽，“弟正在教他们做桂花糕。” “等下弄好了，阿兄请一定要尝一尝。”李琚胸有成竹的说，“口味绝对胜过当今市面上的任何一种糕点。” “阿涺有心了，只是如此紧要关头，为兄确实没什么兴致。”李洽点头致意，转身抬腿欲往外走。 “阿兄请留步。”李琚最不喜欢的人就是说话只说一半的那种，“阿兄所言的‘紧要关头’是何意？” “啊，为兄失言了。”李洽手里的折扇半展c遮住了半张脸，“你年纪尚幼，这些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为好。” “阿兄但说无妨。”李琚拱手c腹诽道：你越这么说，越让人好奇好不好？ “如此，为兄便直言不讳了。”李洽向前走了一步c接着又退了回来，看到李琚一直在盯着他，这才重新走到李琚的身旁c附在后者的耳朵上，“听闻阿涺的舅父和此次叛乱的逆贼是故交，故而正担心舅父是否会被抓起来。” “！！！”李琚懵了一下，“阿兄方才说” 李涺的舅舅，那不就是刘才人的哥哥或者弟弟吗？ 刘才人对自己就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再加上李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代替了李涺，就应该替他尽孝道。 他的舅舅有麻烦就是自己的舅舅有麻烦，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为兄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杨招讨使今晨确实已入西京。”李洽略一思忖，“阿涺可还记得杨招讨使杨思勖？” 杨思勖？李琚一时没想起来，看着李洽c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的宦官身上，接着想起了杨思勖是谁。 他就是和高力士并称为玄宗左膀右臂的宦官之一，高力士精通谋略c杨思勖有军事才能。 俩人手里都有相当大的权利，但这两人对玄宗死心塌地c忠心耿耿，都算是好宦官。 “弟记不太清了。”李琚实话实说道，他还是比较关心李涺舅舅的事情，“阿兄，舅父若真的和此次叛乱有关的话，阿爷会如何处置？” “阿涺，你莫要惊慌。”李洽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道，“若舅父当真和覃行璋私相授受，阿爷看在才人的份上，想必也会从轻处理。” 李琚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涓之前跟他称呼刘才人时说的是“阿娘”，以至于他本能地以为皇子之间都要互相称呼对方的母亲为阿娘：“嗯” “为兄尚有些事待处理，就先告辞了。”李洽莞儿一笑，李琚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词：妩媚。 “恭送阿兄。”李琚低头行礼道。 — “元一，这便是你说的胡床？”玄宗看着面前一尺半左右的圆凳，蹙眉道，“朕记得，胡床皆是可折叠的。” “大家，此胡床亦可折叠。”高力士在拿来之前专门请教了陈木匠该如何折叠，他把凳子面向一侧抬起，凳子的三条腿中的一条向旁边那条靠拢，一个圆的立刻变成了一个“平面”。 “这是？！”玄宗惊讶不已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回大家的话，这是郎君差使陈木匠新研制的胡床。”高力士解释道，“这批胡床刚刚研制完成，以至于郎君还不曾见过。” “等下，你说这些都是老八的主意？”玄宗准确的捕捉到了高力士口中的“郎君”，但凡能称得上“郎君”的，大多是真心的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元一几乎没称呼皇子们为“郎君”，玄宗知道，这是为了避嫌，毕竟他现在代表了自己的意志。 没想到他现在破例称呼了“郎君”。 玄宗显然没注意到，高力士刚才就是那么称呼的。 “回大家的话，此物确实乃郎君所做。”高力士行礼道，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包扎好的盒子，“奴手中还有一物，乃是仲秋家宴时郎君进献给您的宝物。” “宝物？”玄宗微挑话音，接着笑得前仰后合c摆摆手道，“不可能，这家伙一向不擅理财，如今更是早早地花光了配享。” “如今怜丫头想加点配饰都得往后挪，更别跟我准备宝物了。”玄宗哈哈大笑道，“你确定不是洽儿？” “洽儿打小就喜欢数钱，愿做和账目相关的事，财物方面就属他最有远瞻。”玄宗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算还不觉得，一算竟这么多！” “元一，我们在西市的铺子有几家？”玄宗目光灼灼，脸上写满了期盼，“八家，还是九家？” “回大家的话，西市目前一共十三家铺子。”高力士应声，如数家珍的把十三个铺子的名字说了一边。 “居然这么多了？”玄宗惊讶不已道，“那棣王呢？” “棣王殿下手中有十七家铺子。”高力士轻叹了口气，“仍然比我们多五家。” “罢了罢了，反正国库丰盈，朕也不和他争了。”玄宗用袖口掩面c打了个哈欠道，“你说这奇怪的盒子是涺儿送的？” “唯。”高力士应声，开口的时候已经把称谓改了回来，“确实是八殿下相送。” “那日，八殿下前来送贺礼，非要奴亲手交到您手上，”高力士行礼道，“便是这个盒子。” “仲秋家宴上王昭仪薨逝，奴怎么看也觉得这个时候进献一份红色的礼物不太合适故而便拖了下来。”高力士低眉顺眼道，“是奴的疏忽，使得大家今日才得见到仲秋贺礼，奴有罪。” “又来了”玄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夺过盒子c边拆包装纸边说，“朕不是早就准许你处理禁中的大小事务么？” “元一，你是个聪明人，我的目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玄宗轻笑，打开了盒子的盖c他的笑容瞬间凝固，“这是啥？” “回您的话，这是一对黑檀木的按摩球。”高力士把李琚跟他说的使用方法讲了一遍，“殿下说此按摩球可缓解指腹僵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7 危机四伏 玄宗眼尾拉长，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力士：“此物可缓解关节肿胀？” “殿下确实是这么说的。”高力士拱手说道，“大家何不试上一试？” “嗯。”玄宗轻点了下头，把按摩球分别握在了两只手里。 “殿下说要放在同一只手里。”高力士比划了一下，“手指搓动c达到按摩的目的。” “状似有所缓解。”玄宗笨拙地搓着按摩球，嘴角微微扬起，“确实是个好东西，老八最近倒是鼓捣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殿下天资聪颖”高力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玄宗摩挲着按摩球，动作稍微熟练了一些，“有话直说，跟朕还需要拐弯抹角？” “大家恕罪，奴只是有些”高力士吞吞吐吐道，“奴只是觉得殿下略反常，宛若换了个人。” “你觉得他梦见昊天上帝的事儿是真的吗？”玄宗没有回答高力士的问题，看着他说c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高力士微微低头c遮住了半张脸：“奴不知。” “不过殿下一向耿直，此事怕是做不了假。”高力士话锋一转，道，“奴只是觉得殿下性格迥异于之前” “你的意思是”玄宗微微眯眼，多年的主仆关系让他俩有了一定的默契，“如今的涺儿并非朕的儿子？” “奴惶恐！”高力士躬身行礼，“奴近来听内侍谣传，说蛮夷之地有变颜之术。” “怎么讲？”玄宗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追问道。 “以药水浸泡豚皮作面皮，浸后的面皮薄如蝉翼。”高力士眉头紧蹙，玄宗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纠结”两个字，“传言这面皮可将身高相似的人变颜为他人，此乃蛮夷巫师变颜之法。” “”玄宗揪着自己的山羊胡，“还有这等事？” “奴也只是道听途说”高力士接着说，“只是奴不觉得一个人受伤后性格差异会如此之大。” “嗯，涺儿确实有些反常。”玄宗把手里的按摩球放回盒子里，“调查一下变颜术，若真存在，给朕抓个巫师回来！”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 “对了，祐之还未到吗？”玄宗走到案几后坐下。 “今晨已入城，约摸傍晚时分到达皇城。”高力士说道，“庆功宴定在明日。” “好！”玄宗拍了一下案几，喜上眉梢道，“此次平定蛮首领覃行章，也算是给南蛮诸族一记恫吓。” “大家英明神武。”高力士附和道，“如今吐蕃有意交好，大家可高枕无忧。” “如此甚好！”玄宗脸上划过一丝欣喜，接着人表情凝重，“可朕瞧那尺带珠丹绝非君子，恐再生事端。” “大家忧心之处不无道理。”高力士赞同道，“前年吐蕃入侵小勃律，北庭节度使张孝嵩遣疏勒副使张思礼将兵四千救之。大破吐蕃军，斩获数万。” “那尺带珠丹心胸狭隘，虽隐忍不发，但休养生息后恐将反扑！”玄宗神色凝重，“元一，明日朝会提醒朕增兵松州。” 高力士应声：“唯。” “陛下！”高力士话音刚落，一个内侍打扮的男子小跑进来行礼道。 “如此慌乱c成何体统！？”玄宗不悦，吼道，“禁中愈发懒散了，连最起码的礼制都忘了？” “陛下恕罪！”内侍立刻躬身行礼道，“才人如今危在旦夕，奴实在是心急如焚，故而冒犯了陛下！” “婵儿怎么了？”玄宗蓦地站了起来，他刚刚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内侍是刘婵儿宫内的，“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 深秋的太阳即使正午也不燥热。 武落衡坐在油纸伞下，看着太液池里来往的锦鲤，把手里的糕饼掰碎c洒进池里。 传说这些锦鲤是武后去蓬莱求来的，可保佑大唐昌盛千年。 武落衡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喂养这些锦鲤，她只是听说喂食锦鲤可以多子多福。 “娘子。”纯儿小碎步跑过来，行礼道。 “慌什么，这天儿是要塌了吗？”武落衡抓着盘沿儿c把糕饼全洒进了池里，折回食案旁坐下。 “婢失礼了，还请娘子责罚！”纯儿俯身行礼，道。 “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本宫如今也是待罪之身。”武落衡摆摆手，“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娘子，婢听闻刘才人今日吃了盏茶便小产了。”纯儿眼睛咕噜转了半圈，说，“婢觉得这是昊天上帝在帮您！” “刘婵儿小产了？”武落衡一滞，前几天刘婵儿还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转眼间c她的孩子就没了。 都是业报。武落衡嘴角上扬，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善恶终有报吗？” “娘子英明，奴也觉得此乃业报。”纯儿拍马屁道，“听闻刘婵儿此番小产，险些丢了性命。” “这下药的人也够缺德的。”周围没什么外人，武落衡也说起了白话，“将滑胎药放于茶叶之中，这漱口茶每日都要喝，无形之中就放大了中毒的机会。” “是呢，听刘才人的贴身婢女珍儿说，那茶叶刘才人格外宝贝，想是陛下送的。”纯儿开口道，“下毒的人显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管她呢，她滑胎了也好，省的本宫在后面做手脚了。”武落衡心情很好，她捏起食案上的糖霜山楂球，一口咬掉了两个糖球。“说起来，我一直看管得那么仔细，她究竟是怎么怀上的？” “想是陛下。”纯儿一语点醒梦中人，“一月之前，婢曾见陛下从刘才人寝宫内出来。” “当时奴见刘才人寝宫在无人值守，而窗户被挡了个严实，根本看不到内侧。”纯儿解释道，“想是那次。” “陛下终归是本性难移。”武落衡嘴角划过一丝苦涩，她摆摆手说，“罢了，赶明儿去教坊看看。” “时间长了，陛下就松懈了。”武落衡莞尔一笑，眼角的阴狠险些要溢出来，她的食指揉搓着发尾，“莫不是又在教坊与人厮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8 一波未平 “郎君？”看李洽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c而李琚仍在目送时，怜儿出声道，“四殿下已走远了。” “嗯？”李琚回神，偏头看着怜儿，“你刚刚说什么？” “郎君有何事忧心？”怜儿不答反问，“婢也许能替您分忧一二。” “也没什么，我就是”李琚摆摆手，转身往院子里走，“罢了，不知桂花糕好了没？” “郎君！”怜儿喊住了他，端着新出炉的桂花糕刚从长廊拐出来的巧儿见状，立刻倒退了回去。 “怎么？”李琚驻足，回头问道。 “婢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怜儿半低着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 “有话直说喽，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的。”李琚折回去怜儿身旁，说。 “那婢便说了。”怜儿抬起头，平视李琚道，“请您一定要多提防四殿下！” “啊，为什么？”李琚眼神抖了下，“我感觉四哥人还蛮好的。” 李琚从脑海里搜刮了一下他仅有的知识，老四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四殿下姑且不谈，其母妃德妃钱氏与惠妃武氏一向走得很近。”怜儿凑近李琚耳旁，压低声音说，“三妃本各成一派，这几年德妃与惠妃却结成了一派。” “你的意思是她们俩结盟了？”李琚环顾了一下周围，除了陈辙以及另一个他叫不上名的侍卫之外没有其他人，小声问道，“那丽妃岂不是被孤立了？” “婢本无意议论此事，郎君既然问了，婢便直说了。”怜儿低头行礼c向后撤了一步，“还请郎君移步内殿。” — “母妃午安。” 李鸿冲正坐于绣花台旁绣花的赵蕙茹行礼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十几秒后c仍然没有听到赵惠茹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后者并没有理他，而是仍拿着绣花针出神。 “母妃？”李鸿起身走上前，坐在了赵蕙茹的面前。 “嗯？”赵惠茹这才回神，手臂抽离时却被绣花针扎了一下，“嗞” “母妃？！”李鸿一怔，立刻把绣花针夺了下来c低头吮吸赵惠茹的手臂。 “母妃无碍。”赵惠茹轻笑，轻拍着李鸿的后背，“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母妃，莫不是逃课了？” “母妃还有心思戏谑儿。”李鸿松口，看到手臂不再出血后嘟囔道，“您身体不好，原本受伤就会流血不止” “老毛病了，不妨事。”赵惠茹轻笑，伸手捏了一下李鸿的脸c感慨道，“时光荏苒，不经意间c你竟已这么大了。” “儿再过二载就该弱冠了，母妃还总把儿当做孩童~”李鸿抓着赵蕙茹的衣襟撒娇道，在她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成熟的他判若两人。 “母妃这不是不服老吗？”赵惠茹轻笑，头上的仿真荷花发钗也跟着抖了抖，“算算年月，母妃如今也该三十五岁了。” “在如今的朝代也算是老太婆了。”赵丽妃轻笑，伸手把头上的荷花发钗取了下来，她盯着发钗c喃喃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诗，母妃才情当真冠绝当代！”李鸿两眼放光道，“寥寥数字，却将夏日的太液池刻画得如此细致。” “不过是随口之语，”赵蕙茹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对了，今晨听闻涺儿昨日一夜未归？” “母妃且放宽心，儿听闻阿涺昨日同国子祭酒武忠泛舟于曲江池之上，天色过晚c故而留宿武府。” “鸿儿，你当真以为涺儿会留宿武府？”赵惠茹嘴角抽搐了一下，“谁不知那郑国夫人杨式有三寸不烂之舌，涺儿一日未归，怕不是被武家人私自扣押了。” “！”李鸿眼睛睁大了一圈，“母妃的意思是？” “秘书监武信成日游手好闲，母妃听闻他还有龙阳之好”赵惠茹一脸嫌弃道，“怕是武信误把涺儿” 她抖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脸上嫌弃之色更甚。 “母妃”李鸿又好气又好笑，“武秘书执掌秘书监，和诸位皇子场面打交道，怎会不识得阿涺？” “这倒也是。”赵蕙茹点了点头，手肘撑着绣花台c整个人靠在上面，“可杨氏紧接着就跟着进宫，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赵蕙茹嗤之以鼻道，接着拍了下桌子c偏头看着李鸿，“鸿儿，帮母妃办一件事！” “母妃请讲。”李鸿刚要行礼就被赵蕙茹摁住了手腕。 “就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赵惠茹松开了手，接着说，“母妃想让你去查一下惠妃和杨氏近几日的行踪。” “唯。”李鸿虽不明白赵惠茹的意思，仍然应声道。 “着重看一下她俩最近和什么人走过接触。”赵蕙茹盯着李鸿的眼睛，补充道，“鸿儿，一定要提防这两人！” “儿谨记母妃教诲。”李鸿行礼道。 “切记！”赵惠茹面色凝重道，“大唐江山，怕是要断送于武家。” “！”李鸿表情一僵，门外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赵惠茹直起身，中气十足道。 “娘子，陛下请您过去。”门接着打开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侍女进来行礼道。 “陛下请我过去？”赵惠茹皱眉，半低头喃喃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么让我过去？” “是何事？”她抬头看着侍女，追问道。 “听闻刘才人今晨吞服了搀有滑胎药的茶水小产，如今罪魁祸首已被抓获，陛下请诸位娘子前去陪审。” “什么陪审，怕是要当面斩杀以儆效尤吧？”赵惠茹撇撇嘴，从袖子里抽出罗帕半掩面道，“把传讯的内侍打发回去吧，就说本宫近几日食欲不振，见不得血光。” “唯！”侍女应声，后退了两步c刚要转身，就被赵惠茹喊住了：“慢着，你刚刚说婵儿喝了搀有滑胎药的茶水？” “唯。”侍女应声。 赵惠茹一下子坐了回去，呆愣地看着前方，半晌才回神c道：“帮我梳妆吧，我去看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9 巫蛊之术 “你的意思是丽妃会巫蛊之术？”李琚眨了眨眼，赵蕙茹这个人他是见过的，虽然隔着红纱帘看不清楚具体的相貌，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巫婆的样子。 “婢亲眼所见。”怜儿脸上完全看不出来笑容，紧绷着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准备训斥孩子的母亲，“去年关内突降大雪，丽妃曾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融雪结成的冰柱点燃了枯草。” “冰乃至阴之物，怎可生火？”怜儿秀眉紧皱，“定是巫蛊之术。” “冰怎么不可以生火了，当然可以啊！”李琚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将冰块打磨成凸透镜的形状，把太阳光会聚在干木柴上就可点燃。” “凸凸透镜？”怜儿紧蹙的眉毛展开来，“郎君近几日你总说些奇怪的话。” “咳咳c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李琚摸摸鼻子，照例生硬地岔开了话题，“然后呢，这就是德妃和惠妃孤立她的原因？” “也并不完全是。”怜儿没有追问，而是说了一件完全没有联系的事情，“丽妃并非天水郡人。” “哈？”李琚一怔，这才想起来怜儿曾说过她是赵丽妃的族人，但两个人完全不亲。 李琚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感觉怜儿对赵蕙茹怀有很强的敌意，完全不像是族人，反而更像是仇人。 “婢入宫之前名唤蕙沁。”怜儿本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论行第，婢乃是蕙字行嫡女。” “呃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李琚眨了眨眼，说。 “丽妃年长我二十岁，若论行第，她理应排在我之前。”怜儿依然半低着头，“可婢却是蕙字行嫡女，换言之，丽妃如今的身份实乃捏造。” “呃你的意思是，丽妃顶替了你的位置入宫？”李琚勉强听明白了，总结道。 “丽妃并非顶替我的位置入宫，而是顶替了我的身份入籍。”怜儿脸色不悦，连“婢”的自称都忘了，“皇室妃嫔皆来自贵女，丽妃原只是潞州的伶人，其父赵元礼只是一卖艺的乐人。” “皇太子殿下生母总不能是一伶人，故而家父因故离世之后，赵元礼顶替了家父c成为了天水赵氏嫡系。”怜儿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可她当着李琚的面c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李琚愣了半秒，他一直以为赵丽妃的出身人尽皆知——毕竟后世和资料上都写的她出身卑微，没想到当时捏造了一个身份遮掩。 想想也是，李瑛再不济也是前皇太子，他妈怎么能只是一个伶人呢？ 伶人换成后世的职业就是艺人，虽然现世的艺人万众瞩目，但民国时c伶人们的地位仍非常低。 唐朝时更是低得被划入了“贱民”。 “郎君？”怜儿见李琚半天没有反应，出声道。 “啊？”李琚回神，清了下嗓子，“咳” “那个”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被夺走了嫡女职位c只能沦落到做婢女的怜儿，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稀里糊涂的c居然问了一句特别不该问的话，“你也想嫁进皇家？” “！”怜儿的眼睑顿时舒展开来，脸紧跟着就红了，“婢只想伺候郎君身侧，绝无二心！” “其实你差不多也该物色合适的对象了，我听说你们唐朝的女生结婚都很早”李琚连忙捂了下嘴，改口道，“那什么，你不是也及笄了吗？” “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给我说！”李琚重重的点了下头，接着凑近怜儿耳旁说，“虽然好多人都觉着嫁给我那便宜老爹挺好，可实际上那些妃嫔过得并不快乐。” “！”怜儿一怔，刚刚她以为李琚是要收她做偏室。 “人过一辈子，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李琚叹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支队那个女生的脸，忍不住又在心里缅怀了一番那还未开始就没机会开始了的初恋，“与其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糊弄一辈子，不如找个喜欢的人浪费一生！” “！！！”怜儿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她直勾勾地看着李琚，后者被她的眼神盯得直发毛c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所以啊，别总说什么要陪在我身边照顾的话，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李琚越说越激动，伸手揉了下怜儿的额发，“虽然我没能力让每个人都平等地活在阳光下，但是帮你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婢不明白您的意思”怜儿呆愣地看着李琚的手轻拍在她的额头上c揉了下又快速抽离，意识全被那只手夺走了。 “呃，就是希望你可以找个喜欢的人依靠”李琚挠了挠头，“至于怎么找到喜欢的人c怎么才算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等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就明白了”李琚转身往外走c没意识到他正同手同脚，“我也不太懂，怕是跟你说不明白了。” “噗”怜儿被他的走姿逗笑了，刚要跟过去，汪成进来通报道：“郎君，陈木匠求见。” “快让他进来！”李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怜儿小碎步地跟了上来。 刚步入前院，就看到陈木匠抱着一根足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木棍站在台阶处等候。 他身上还是那件砖红色的缺胯袍，只不过换了一个崭新的斜挎包，看到李琚等人走进，他立刻行礼道：“郎君。” “那日你没事儿吧？”李琚打量了一下陈木匠，发现他眼眶略有些青紫，看起来就像是熊猫眼。 “奴倒是无事，倒是听闻郎君”陈木匠欲言又止，踌躇之间c怀抱的木棍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也没事儿，这不是好好的么？”李琚嬉皮笑脸道，弯腰想给陈木匠搭把手，却发现木头太沉c他根本抬不起来。 “郎君且松手，奴自己来便可。”陈木匠把木棍立起来，“不知郎君有何用途？” “哈？”李琚懵了一秒，“什么有何用途？” “此物郎君不记得了吗？”陈木匠把木棍倾斜一些，李琚看到木头中心有个大黑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0 一波又起 “呃”李琚盯着中心那个黑点，忽然觉得这个切面有些熟悉，“你不要告诉我中心的那个黑点是石墨条？” “回郎君的话，确是石墨条。”陈木匠把木棍横过来c展示给李琚看。 “呃这么大我怎么用？”李琚嘴角抽了抽，“铅笔是要握在手里用的” “铅笔？”陈木匠一愣，手里的木棍直接掉到了地上，李琚条件反射的向后撤了一步，尽管这样还是被砸到了脚趾。 “嗞”李琚疼得直跳脚，陈木匠吓了一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郎君！？”怜儿连忙上前，“婢这就去传疾医！” “没事儿，就是砸肿了。”李琚揉了揉脚趾，指甲下紧接着鼓起了一个紫色的血泡，“不要紧。” “如此严重，您还说不要紧？”怜儿看着中了两倍大的脚趾，回头剜了陈木匠一眼。 “奴罪该万死！”陈木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如捣蒜。 “没事儿比这严重多了的我都受过”李琚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别总战战兢兢的，不是说唐朝不行跪拜礼么？” “奴伤了郎君”陈木匠眼眶含泪，哽咽道，“奴愿以死谢罪！” 说罢，爬起来就往旁边的案几上撞。 “喂喂喂！！！”李琚原本想抓住他，无奈胳膊比之前短了些c勉强只能够着衣服，“你别想不开啊！！！” 陈木匠无视了李琚的话，也许该说他在惯性的作用下c已经停不下来了。 李琚直接一脚把陈木匠踹向了一边，他的头堪堪划过案几c侧卧倒地：“你干吗呢！？” “不过是砸了我一下，至于么”李琚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舒了出来，可眉头却没跟着舒展开，“能不能珍惜下你的性命，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么？” “郎君”陈木匠爬起来，拱手行礼，“谢郎君不杀之恩” “有什么谢不谢的，你都帮我做了那么多东西了。”李琚过去把他拉起来，“对不住哈，木屐的齿有点儿窄，估计那一脚怪疼” “郎君”陈木匠脸上浊泪纵横，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李琚原本以为可以扶着陈木匠的肩膀，可实际上他只能扶着陈木匠的腰，“天色也不早了，去忙吧。” “唯！”陈木匠拱手应声，告辞离开。 “郎君，您怎可助长此气焰？”一直没开口的怜儿开口，“他一介匠人伤到皇嗣，其罪当诛！” “你啊怎么突然戾气这么重？”李琚伸手拍了一下怜儿的脑门儿，“他不是故意的，我伤的也不严重，干吗还揪着不放？” “郎君~君子立于世，怎可不立威信？”怜儿虽然脸颊微红，可还是眉头紧锁，“那陈木匠得知您宅心仁厚，日后即便不漫天要价，怕是也不再奉您为尊！” “不奉就不奉吧，反正我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多尊贵。”李琚摊摊手，别说尊贵了，成为玄宗八子后简直就变成了活靶子，“说真的，我现在不求别的，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就好。” “郎君”怜儿眸子里的光闪烁了一下，偏头躲开了李琚的目光，“婢去吩咐后厨备着热水，您先沐浴更衣。” “嗯，我是得洗个澡。”李琚闻了下自己的胳膊，“我总感觉这衣服上一股子胭脂水粉味。” “唯。”怜儿应声，汪成又小布跑了进来。 “郎君，徐内侍正在前厅等候。”汪成行礼道，“陛下传唤诸位郎君紫宸殿前厅议事。” 于是乎，李琚就穿着从武府穿回来的那件衣服去了紫宸殿。 步入前院，径直进了前厅。 李鸿李浚等人已悉数到场，武惠妃赵丽妃钱德妃等人也已落座，在座的人中夹杂着几个李琚不认识c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十几岁的那些多半是玄宗的女儿，那样二十几岁c三十出头的人多半是其他妃嫔。 在场的人照例还是分坐两侧，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台阶上只有一架案几，明黄色的软垫上空着。 李琚坐在李滉旁，随意打量了一下，发现刘才人竟不在现场，他有些奇怪，赵丽妃和皇甫德仪都在场，刘才人没理由不在才是。 他抬头看着赵蕙茹，后者正好也看了过来。 李琚呆愣地看着她，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做到妩媚和天真呢？ 仲秋家宴那天，她一身素色衣物，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今天一身红衣的她看起来妩媚撩人。 她那樱桃小口上涂了正红色的唇脂，看起来娇艳欲滴。 李琚的心没来由得漏了一拍，他越看越觉得赵丽蕙茹很像他暗恋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跟赵蕙茹一样白，也喜欢把唇涂成正红色，只不过那个女孩年纪轻一些。 “阿兄？” 李琚回神，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看他没出声，李清又喊了一声：“阿兄？” “怎么了？”李琚笑了下，虽然他不喜欢武落衡，但他还是蛮喜欢她儿子李清的，以至于他都想阻止玄宗给他戴绿帽子。 “姨娘没事吧？”李清巴掌大的小脸上乌云密布，“清清听阿娘说姨娘她” “姨娘？”李琚看着说了半截话就卡主了的李清c反问道，接着恍然大悟。 仲秋家宴的时候，妃嫔们就以姐妹相称，既然是姐妹，彼此的孩子自然应该喊一声姨娘。 能跟着一起叫阿娘的，显然得十分虽神的交情。 “我阿娘怎么了？”李琚回神，追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阿兄不知吗？”李清呆呆地看了李琚一眼，又回头看着武落衡，后者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准确的说c后者故意没看过来。 “知道我会是这个反应么？”李琚把他的头掰过来，示意他继续说，“我阿娘怎么了？” “姨娘今晨吞服了搀有滑胎药的茶水，已”李清深吸了一口气c看起来想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已小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1 争论不休 “！！！”李琚愣了愣，紧紧地抓着李清的肩膀，“你的意思是我阿娘腹中已有了妹妹？” “阿兄”李清缩着脖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你弄疼我了” “抱歉抱歉！”李琚立刻松手，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李清的脸，“我阿娘如今怎么样？” “八殿下，本宫与清儿一同来的，本宫尚且不知，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武落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敷在了李琚的侧脸上，“但殿下放心，婵儿姐姐虽体弱多病，但却是个有福报的。” 被你这么一说，更放心不了了好吗？李琚把她的手拂开c瞥了她一眼，目光穿过她落在了对面的李涓身上，后者立刻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过来。 李琚眨了下双眼，这才松了口气c重新坐好。 他已经失去过母亲和妹妹，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李琚接着一愣，李清刚刚好像说的是刘才人小产了。 也就是说他的妹妹已经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是妹妹，与其说是他的直觉，不如说是他的执念。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亏欠的就是他妹妹，他一直以为自己好好照顾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温柔，可他到最后也没能照顾好她。 工作繁忙时许下的承诺都变成了“空头支票”，到最后一个也没能兑现，她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渴望去奈良看小鹿和八重樱的吧？ “八殿下难道不这么认为吗？”李琚回神，武落衡的侧脸和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一起，“此事如此蹊跷，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娘子所言极是。”李琚站起来，踩着软垫向后挪了一点，这才重新坐下c拱手道，“阿爷眼中素来容不得沙子，一定会彻查此事！” “定要把这祸乱禁中之人捉出，方才能解婵儿姐姐丧子之痛！”武落衡从袖子里扯出罗帕擦拭眼眶，“本宫已夭亡了两子一女，此丧子之痛，本宫感同身受。” “承蒙娘子记挂，小王在此谢过。”李琚拱了拱手，如果不是顾及现场还有其他的皇嗣和妃嫔，他早就扭头离去了。 刘婵儿流产的事情恐怕和武落衡脱不了关系，明明是始作俑者c却还装了一副假惺惺的模样。 玄宗这个大叔也是个没原则的人，明明说要软禁武落衡，可她压根儿没有受到任何约束c仍然可以自由的出入。 “圣~人~至！” 一声略显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紫宸殿的上空，武落衡接着拎着裙摆折回了自己的座位。 几乎是同时，阴翳着脸的玄宗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阿郎。”“阿爷。” 众妃嫔和众皇嗣异口同声道。 “免礼。”玄宗环视了一下四周，撩了下衣摆坐下。 “不知阿郎唤妾身等人前来所谓何事？”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肥胖女子开口，“妾身尚在月内呢~” “朕不是不让你来了么？”玄宗皱眉，伸手揽着女子的腰，“女子月内不可随意走动，你也不是头胎了，怎这样不小心？” 李琚嘴角抽了抽，他忽然发现玄宗就是一大号中央空调。 仲秋家宴上对赵惠茹百般温柔体贴，对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肥胖女子也关怀备至。 估摸对其她人也是一样，所谓宠爱，只不过是雨露均沾时作的把戏。 “妾身听闻诸位姐妹们皆到了，独留妾身一人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肥胖女子娇嗔道，“故而妾身便也来了。” “罢了，来便来了。”玄宗似乎没什么耐心，他的目光盯着坐在他右侧的武落衡，接着又把目光移向了左侧的赵惠茹。 “陛下可是有话要同妾身说？”赵惠茹还没说话，紧挨着她坐的橙粉色身影开口了。 她长得和李浚有几分神似，再加上她和赵惠茹坐在一起c坐在三妃之一的钱德妃对面，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李琚想了想，她应该就是李亨的生母——元献皇后杨氏，现在的她还是贵嫔。 玄宗轻摇了下头，又把目光投回了武落衡的身上。 “阿郎如此看我，不知道的又以为妾身闯了什么祸呢？”武落衡眼角还有些许泪痕，再加上她声音有些哽咽，这番话听起来楚楚可怜。 “你闯的祸还少？” 玄宗挑眉道。 武落衡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又踩着了雷，半低着头不再言语。 玄宗也没在说话，瞥了她一眼后c把目光转向了高台之下：“皇嗣们可都到齐了？” “唯！”众皇嗣拱手c齐声应道。 “既然如此，朕便开始说了。”玄宗环视了一下在坐的皇嗣，目光停在了低头发呆的李琚身上。 他似乎一直在发呆，刚刚其他皇嗣应声的时候他就没有任何动作。 “咳，”玄宗咳了一声，邻座的李滉立刻拍了他一下，“我简单的说两个事情。” “这八个月以来，我大唐诸事不顺。”玄宗列举了一下开元十二年一月到八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单说禁中，蔷儿仲秋离世，如今婵儿的孩子尚未出世便滑胎，尔等觉得朕是否该找些道士于禁中设坛作法？” 玄宗此番话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李琚更是惊得嘴角直抽，这大叔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皇后被诬陷行符厌之术，不仅被罢除了皇后的爵位，还被打入了冷宫。 玄宗现在蹦出来要请道士设坛作法真的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陛下莫不是在说笑，”杨贵嫔的玉石耳坠摇曳着，“怎可找道士设坛作法，先祖得知后怕是会降罪下来！” 李琚轻微地点了下头，忽然发现杨贵嫔虽然是妃嫔，却没像其他妃嫔一样称呼玄宗为“阿郎”。 “姐姐何故反驳？”钱德妃开口道，“阿郎既如此说，便有如此说的道理。” “妹妹此言差矣。”赵惠茹轻笑，眉梢眼角写满了轻蔑，“阿郎分明就是玩笑话，若瑞琀不与反驳，怕是有些人真当了真。” “禁中乃皇城最核心的地区，陛下又是真龙转世，自然无需道士指手画脚。”杨贵嫔恭敬行礼，接话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2 孰是孰非 “话虽如此，可这一年确是”钱德妃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罗帕挡在唇前，“先是六月太行以东连旱数日，紧接着便是河北c河南突降大水。” “七月中，奚州蛮覃行璋叛乱起事”钱德妃肩膀颤抖着，连声音有些哽咽，“若非监门卫大将军杨思勖自请任黔中道招讨使，将兵击之，妾身的家乡怕是要惨遭涂炭” “可这一切也不是通过设坛作法解决的！”杨瑞琀眼神凌厉道，“妾身认为此事不可！” “瑞琀妹妹怕是不记得了，我们李家原本就是道教太上老君李耳的后裔。”钱德妃歪头看着她，眼里含着泪说，“妹妹的意思是，要否认我们李家始祖创下的道教？” “妾身不敢，”杨瑞琀虽然这么说，可眼睛里的凌厉却丝毫没有减少，“妾身不过是以为，陛下以理服邦c以德治天下，怎可受人蛊惑？” “妹妹可不要含血喷人，”钱德妃眼神飘忽了一下，轻笑道，“阿郎乃真龙转世，孰是孰非还是拎得清的，怎会轻易受人蛊惑？” “越掩饰越说明某些人心虚。”赵蕙茹莞尔一笑，接话道，“是不是含血喷人，某些人心里自然清楚。” “姐姐素来同瑞琀妹妹交好，可是有些话能帮说，有些话却帮说不得。”武落衡插话道，“你说是不是啊？蕙茹姐姐。” “够了，你们都给朕闭嘴。”玄宗出言打断道，他左手食指和无名指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c手箍着额头，“快把朕的脑仁吵炸了。” “阿郎恕罪！” “大人恕罪！” 众妃嫔和众皇嗣立刻低首c拱手行礼。齐声喊道。 “好了，”玄宗把箍着额头的手松开c挥了下，“朕叫你们来也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朕每日需批改无数的奏章，还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在座的都是朕的枕边人c至亲骨肉，你们平常就不能让朕省点儿心么？啊！” “天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天天就知道争风吃醋，朕现在特别不想看见你们的脸！”玄宗越说越生气，食指挨个指了一遍在座的人，“朕再重申一遍，伤及皇嗣者，无论是谁律夷三族！” “唯！” 在场的众人齐刷刷行礼应声道。 “婵儿身体羸弱，此番小产去了大半条命，”玄宗的声音降了一个分贝，气息不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劳累，“朕不想去追究茶叶罐中混入的川芎到底是何人放的，朕也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若不是婵儿一个劲儿的跟朕求情，朕现在就想把那人杀了！”玄宗盯着武落衡，额头上青筋暴起，“以慰朕的孩儿在天之灵。” 武惠妃被玄宗吓了一跳，坐回脚踝的时候一偏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的反应被李琚尽收眼里，他更加肯定了刘婵儿此番流产就是拜武落衡所赐。 立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发誓一定要让武落衡付出代价！ “朕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玄宗的胳膊支在案几上，捂着半边脸说。 “妾身告退。” “臣等告退。” 诸位妃嫔和皇嗣相继起身告退，李琚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偏头看着玄宗。 他忽然觉得这个大叔也挺可怜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子女，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可是他完全享受不到天伦之乐。 一国之主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身居高位未必就事事顺心。 李琚轻叹了口气，抬腿往外走。 “涺儿。”玄宗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你过来。” “唯。”李琚应声，走到了玄宗面前拱手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就你我二人，叫我阿爷便是。”玄宗坐正，看着李琚，“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李琚低了下头，开口：“唯。” “朕先给你讲个故事，你跟朕说下你的想法。”玄宗清了下嗓子，“小贩甲和小贩乙交好，小贩乙和小贩丙有些私仇。” “这天，小贩乙送给了小贩丙一袋有毒的樱桃，小贩丙转手把樱桃送给了小贩甲。” “小贩甲吞下了樱桃毒发身亡，这责任算谁的？”玄宗看着李琚，眼睛里的迫切呼之欲出，“小贩丙也许知情c也许不知情。” “阿爷的意思是他们谁是凶手？”李琚眨了眨眼，说。 “嗯。”玄宗点了下头，“你觉得是谁害死了小贩甲？” “这我确实不清楚。”李琚实话实说道，他以前也被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记得他知道正确答案，可是现在的他却想不起来。 李琚紧接着吓了一跳，他忽然发现自己脑海里那些法律知识淡了一些，难道来到这边之后，他的记忆力衰退了？ “不行，你得给朕一个答案！”玄宗扶着李琚的双肩，不依不饶道，“凶手到底是小贩丙还是小贩乙？” “阿爷若执意要听的话，儿便说了。”李琚轻撇了下嘴，开口，“这件事情要分为两种情况考虑，第一种是小贩丙知情的情况下。” “小贩丙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将有毒的樱桃送与他人，这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第一责任人是小贩丙，也就是说，是他直接害死了小贩甲。”李琚解释道，“小贩乙在这个案子间接杀害了小贩甲，可他是投毒者c是加害人，故而也是故意杀人罪，罪责等同于小贩丙。” “嗯”玄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第二种是小贩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有毒的樱桃送与小贩甲，从而导致了他的死亡，”李琚接着说，“小贩丙是不知情人，他只是间接地害死了小贩甲，而他还是被害者，故而他没有责任。” “小贩乙将有毒的樱桃送与小贩甲，这本身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故而责任是小贩乙的。” “你的意思是朕首先要知道小贩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玄宗皱眉，问。 “唯，”李琚行礼说，“只有知道了这个，才能判定责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3 偏袒凶手 “朕若知道还需问你？”玄宗白了李琚一眼，“朕就是不确定小贩丙究竟是无意为止还是有意为之（才问你的）！” “”李琚忍不住在心里白了玄宗一眼，明明没听之前搞不清三者的关系，结果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股无名火蹭的蹿到了头顶，李琚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罢了罢了！”玄宗摆摆手，重新把手箍在了额头上，虎口处露出的眉毛皱作一团。 “阿爷何苦要纠结于小贩的动机？”李琚没好气地说，“大可将俩人一同处死。” “休要信口雌黄！”玄宗额头青筋暴起，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朕怎可草菅人命！？” “那阿爷口中的樱桃指代的是什么？”李琚刚刚压下去的无名火重新蹿了上来，他微扬下巴c不依不饶道，“您这是准备替武惠妃开脱？” “越发没规矩了！”玄宗瞪了李琚一眼，“你怎的也应该称落衡一声娘子！” “阿爷教训的是，”李琚低头行礼道，“纵使娘子并无一国之母的胸襟，儿也应该奉她为尊。” “你”玄宗气结，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儿不是一个好儿子，阿爷也并非一个好夫君。”李琚冷冷道，“且不说阿爷佳丽三千。儿的阿娘如今被奸佞之人下毒残害，阿爷为了偏袒凶手，竟让此事不了了之？” “朕何曾偏袒过凶手？！”玄宗连拍了两下案几，山羊胡剧烈的颤抖着，“朕只不过是” “阿爷只不过是不予追究罢了。是否偏袒凶手，阿爷比儿清楚。”李琚撇了下嘴角，眼神溢出了些许不屑，“儿虽年幼，并非不辨是非之人。” “若阿爷不肯替儿和阿娘讨回公道，儿确实也没有办法。”李琚拱手，“儿告退。” “你给朕站住！”玄宗蓦地从案几旁站起来，“朕何时许你走了？！” “阿爷难道忘了，儿如今是戴罪之身c本该禁足。”李琚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儿昨日出行耽搁至今，该誊抄的文章如今一个字不曾写。” “你”玄宗刚要开口就被堵了回来。 “儿这便回清思殿面壁思过。”李琚补了一刀，拂袖离去。 “你分明是要气死朕！！！”玄宗掀翻了案几，向后倒退了两步才站稳。 “大家”正准备往殿内走的高力士和李琚打了个照面，他后退一步让开路c目送李琚离去后快步走了进来，蹲下捡拾地上散落的物品。 “元一”玄宗蹲在他身旁，眼神闪烁着，“是朕做错了？” “大家何出此言？”高力士把毛笔捡起来，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婢女上前清扫笔洗c笔搁的残片，这才扶着玄宗往后院走。 两人并肩穿过长廊，来到内殿；一路上，玄宗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大家的意思是您曾在丽妃娘子宫中见过那个茶叶罐？”高力士扶着玄宗坐在软榻上，出声道。 “嗯，那日朕还问过这个茶叶罐，蕙茹说是匠司打造的。”玄宗回想了一下，说，“可那个茶叶罐造型奇特，不像是关中之物” “朕觉得有些奇怪，故而多看了几眼。”顺从地脱下外袍，玄宗盘腿坐在软榻上c高力士则蹲在他身旁帮他脱木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奇怪，可朕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结果今日，婵儿吞服了茶叶罐中的茶水小产，朕看到那茶叶罐时着实吓了一跳。”玄宗伸直了双腿，高力士脱掉了他的外裤，“可婵儿却说这茶叶罐是落衡在涺儿生辰时送的贺礼。” “落衡不记得这个茶叶罐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个茶叶罐是哪里多出来的。”玄宗脱掉裌衣c裌裤，身上只剩下了中衣。 他钻进软榻上铺好了的被子里，长吁短叹道：“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茶叶罐就是蕙茹送给落衡的” “蕙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玄宗补充了一句，接着叹了口气，“可真总觉得落衡之前的几个孩子接连夭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大家且放宽心，丽妃娘子蕙心纨质，绝不会做如此卑劣之事。”高力士笃定地说，他帮玄宗掖好被角，说，“惠妃娘子机警过人，也不会做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许是凑巧吧。”高力士把玄宗的衣服搭在衣架上，状似随意道。 “但愿”玄宗叹了口气，翻身面对着窗户，接着又转了回来，“可涺儿他非说朕偏袒凶手，弄得朕里外不是人！” “大家~”高力士起身道，“殿下如今尚且十岁，孩童的气话，您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可”玄宗眨了一下双眼，没有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您且先歇息吧。”高力士重新帮玄宗掖好被角，“殿下少不更事。您是一国之主，何必和孩童置气呢？” “朕只是觉得他曲解了朕的意思，朕虽有多名女眷，可朕对她们皆一视同仁！”玄宗猛地坐了起来，盯着高力士说，“元一朕何曾亏待过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大家雨露均沾c普施恩泽，诸位娘子无论品阶阶c皆一视同仁。”高力士拱手道，“这也正是诸位娘子从无怨言的原因。” “就是，朕无愧于任何人！”玄宗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朕也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大家兼爱天下。”高力士附和道。 “朕已经做的这么好了，还是难调众口”玄宗叹了口气，接着重新坐起来c星星眼地看着高力士，“元一，你给朕唱首曲子吧？” “大家想听什么曲子？”高力士轻笑c拱手道，“要不，奴给您唱奴昨日刚学会的曲子？” “城中近日又有新曲子了？”玄宗来了兴致，问。 “嗯，这曲子已传遍了大唐各地，”高力士夸赞道，“写词者号‘青莲居士’，来自碎叶城c如今才二十三岁。” “青年才俊。”玄宗随口说道，“曲名叫什么？” “《菩萨蛮·闺情》。” “菩萨蛮闺情。”玄宗若有所思地应声，反问道，“可是‘平林漠漠烟如织’那首？” “正是此曲。” “确实是好词，但朕听过了。”玄宗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然扬起头，“元一，要不你唱涺儿写的那首元夕吧？” “随机发挥下。”玄宗诱骗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4 加些火盆 “大家真是折煞奴了。”高力士面露难色，“这青玉案尚不曾存有曲谱，奴着实不知该如何唱。” “都说是临场发挥了么？”玄宗呵呵笑道，“随便唱好了，朕只是想听你唱曲儿了。” “大家既然这么说了奴便献丑了。”高力士拱手，开口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c星如雨。” 玄宗合着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手，他眼神迷离，幅度很轻的摇晃着脑袋。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高力士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一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玄宗睁开了眼睛，鼓掌说。 “奴献丑了。”高力士客气道。 “诶，你算是禁中最会唱曲儿的人，就不要谦虚了。”玄宗摆了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这心情烦闷，还是听些曲子舒服。” 高力士开口：“大家因何事忧心？” “元一，你说朕是不是老了？”玄宗不答反问。 “大家何出此言？”高力士帮玄宗梳理凌乱的头发，说。 “近几日总是会想起一些故人，也总想起一些往事。”玄宗自嘲的笑了下，“记性也越发不好，胃口也刁了些。” “大家说笑了，您正值壮年，怎会如此呢？”高力士拱手说，“且奴并未发现您有方才说的那些征兆。” “许是最近诸事繁多，全都堆到了一起。”玄宗伸了个懒腰，“往年也有这样的时日，朕却不曾如此困乏。” “大家许是累了。”高力士建议道，“既然如此，何不移驾东都别苑？” “你这倒是提醒了朕，”玄宗点头道，“算算时日，确实许久不曾去东都了。” “大家素来偏爱牡丹，年末动身去东都，来年恰逢牡丹艳动洛阳。”高力士提议道，“只不过此番逗留时间过长，西京需留人值守。” “无妨，璟钰到时自会主动请缨。”玄宗捋了捋山羊胡，“将留守之职委托于他，朕也更放心些。” “说到璟钰，朕前两日才从璟钰那用了些桂花糕。”玄宗咽了口唾沫，“如今怎又想吃了呢？” “大家不提这个，奴险些忘了。”高力士伸手拍了下脑门儿，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食案旁，“方才八殿下入紫宸殿时带来了一盒桂花糕，送予大家品尝。” “这小子昨日明明身无分文，哪来的钱买桂花糕？”玄宗看着高力士端着一个食盒过来，越发疑惑。 “听闻是殿下带领着内侍们亲手制作的。”高力士打开食盒，里面麻将大小的桂花糕映入眼帘，“看起来像模像样。” “怕是不好吃，先不说他会不会做，若是好吃c这贪吃的孩子绝不会送到这儿来。”玄宗嘴上说着，还是捏起一块咬了一口。 桂花糕入口即化，软糯可口。 玄宗囫囵吞枣地把整块儿吃掉，难以置信地看了高力士一眼，接着又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唔（我）惊（竟）不知这小子有如此手艺！” “殿下素来不显露山水。”高力士顺势夸赞道，“大家诸位皇子皆卧虎藏龙。” “诶，当着外人的面夸夸就罢了，此刻就你我二人，”玄宗狼吞虎咽，看架势仿佛饿了好几日，“朕对于这些孩子们的斤两，还是有些数的。” “说起来，今天本来还想着夸老八一顿来着。”玄宗叹了口气，“没成想不仅没夸，反倒时跟他吵了一架。” “那胡凳确实舒适，赶明儿也让陈木匠赶制一批。”玄宗眼球转了半圈，“也算是个稀罕物什，拿来做奖赏吧。” “唯。”高力士应声，“奴这边去准备。” — 斜斜的风追逐着迷了路的枯叶，早开的菊也破败了些。 还没有枯黄的松树也开始脱落松针，看起来稀疏了许多。 昏黄的月光透过松针的间隙打在地上，青砖铺就的宫道上斑驳一片。 怜儿默默跟在李琚身后，后者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顾闷头赶路；她只是贴身宫婢，自然没什么资格过问主子们的事情。 “不可理喻！”踏进清思殿，沉默了一路的李琚破口大骂，“见过晕的，没见过这么晕的！” “郎君？”怜儿试探着开口，他没理她c似乎是没听见，怜儿又唤了一遍，“何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没什么。”李琚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去看看大棚里面怎么样了。” “婢跟您同去。”怜儿开口道，“您身上还有伤，不宜做体力活。” “婢还能帮您做些活，虽不曾耕种过，婢却听其他人说起过。”怜儿莞尔一笑，补充道，“多少能帮上些许的忙。” “怎么好意思说我，你又何尝不是一身伤？”李琚叹了口气，“别逞强，我跟巧儿过去看看就是了。” “左右也不是太远，婢身上的伤不要紧。”怜儿坚持道，“那大棚建造之时婢不曾出力，如今c郎君便准许婢帮些忙吧。” “好吧，那就一同去吧。”李琚摊眉，“反正都在院内，路途也不远。” 从前殿走到后院，远远的就看到巧儿和汪成各自端着一个铜火盆；天已经黑了，铜火盆里的火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郎君。”站在后院入口不远处的陈辙见李琚和怜儿过来，行礼道。 “郎君。”汪成和巧儿闻声，行礼c异口同声道。 “免了，你俩这是在做什么？”李琚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人手中的铜盆，问。 两人面面相觑，巧儿放下铜盆，又行了一礼。 “婢听闻昆仑紫瓜喜热，可这几日天凉，便想着给大棚加两个火盆”巧儿越说越小声，“是婢多事了。” “哈哈，你倒是提醒了我。”李琚茅塞顿开，他现实中也没有耕种的经历c也没种过大棚。 虽然大棚保温，但冬天的时候还是要人为升温的吧？ 这个时节差不多也该加火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5 有点儿乱 皓月当空。 微微缺了些的月亮斜挂在枝杈上，看起来宛如树上结出来的果子。 略有些急促的风透过窗户抚摸着窗帘，舞动的纱帘格外动人。 “郎君~”一名身着湛蓝色长裙配米黄色对襟襦裙的女子趴在李洽微曲的腿上，束在胸口的束带松松垮垮地垂着c眼看着要脱落，“夜已深了，我们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你睡便是，”李洽翻阅着案几上的书籍，“本宫看完了便睡。” “郎君已看了两个时辰了，为何非要今日查阅呢？”女子直起身，解开了长裙的束带，“婢现在身子热得紧。” “太原尹传来的密函，本宫如何能耽搁？”李洽低头啄了女子的额头一口，“乖，你先睡就是。” “可婢想与郎君同寝”女子仰头看着李洽，正欲亲他却被他侧了下脸躲开，“郎君” “本宫有要紧事要忙。”他继续看着手里的书，说。 “郎君”女子抱着他的腰，泪眼婆娑，“您忘了今日是何日了么？” “是何日？”李洽手里的毛笔在纸上飞快地游走，随口问道。 “是婢生辰之日”女子的长裙滑落了下来，襦衫之下是薄纱制成的亵裤，“也是婢第一次同和郎君同寝的日子。” “确实该庆祝一番。”李洽说着，头都没有台。 女子解开了襦衫上的带子，里面的裹胸露了出来：“您可是厌倦了珏儿？” “本宫这不是在忙么？”李洽没好气儿地说，余光瞥到珏儿泪眼婆娑，放下笔开口道：“本宫宠幸你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厌倦？” 他勾起她的下巴，轻叹了口气：“也罢，不急于一时。” “郎君的意思是”珏儿眼睛亮了亮，问。 “你不明白本宫的意思？”李洽俯身把她抱起来往软榻旁走，“这样可明白了？” — 弄完火盆已经到了下半夜。 李琚搬了个凳子坐在清思殿门口，看着远处刘婵儿居住的院子。 光顾着生气去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和玄宗吵翻了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仅见不到刘才人c不仅不能帮她出气，还有可能因为这个事情被罚。 可李琚不觉得后悔，反正以玄宗那个大叔的性格也不会帮刘婵儿申冤的。 这大叔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刘婵儿，不过看他对谁都是一副宠幸有加的样子c也分辨不出来他真实的想法。 可看武落衡c赵蕙茹分别是惠妃和丽妃了c刘婵儿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还是可以肯定玄宗不怎么喜欢刘才人，至少不怎么上心。 李琚叹了口气，抱紧了双腿。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这个朝代的医疗技术那么差，她会不会落下病根儿？ 那滑胎药会不会有副作用啊，比如以后再怀不上孩子之类的。 李琚敲打着自己的头，懊恼不已。 他来到这边儿都好几天了，正经事一件没干，别说保护刘婵儿了，他都没能力保护自己。 “郎君。”怜儿抱着一件斗篷走到了李琚身边，她抖了抖斗篷c披在了李琚身上，“您怎么还不去睡呢？” “睡不着。”李琚回头冲怜儿笑了下，“巧儿睡了？” “嗯，许是刚刚跟汪成打闹累坏了。”怜儿回答道，“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没心机了，日后恐会吃亏。” “她还小，”李琚轻笑道，“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她知道个什么啊？” “郎君所言甚是。”怜儿行礼附和道。 “其实我觉得她那个性格也挺好的，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李琚偏头看着怜儿，“你就是性格太闷了。” “郎君又取笑婢”怜儿秀眉皱了皱，“性格沉稳如何不好？”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李琚抽了抽嘴角，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给我讲讲这宫里的事儿吧？” “宫里的事情？”怜儿眨巴眨巴眼，“那可就太多了，郎君想从哪儿听起？” “嗯要不先说王皇后吧。”李琚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郎君切莫张扬！”怜儿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确实没有人后c开口道，“娘子脸上的伤痕是娘子自己划的。” “！”李琚愣了愣，“自己划的？” 那得多疼啊？李琚哆嗦了一下，他不敢想象硬生生挨那么道口子有多疼。 “嗯，娘子是为了躲避陛下的宠爱。”怜儿解释道，“说起来，娘子的性格和丽妃的性格颇为相似。” “娘子未入宫前，每日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九天仙女。”怜儿看着头顶上的星空，“可入宫后娘子才发现，圣人竟对所有的娘子一视同仁，忘了当初的誓言。” “再加上陛下佳丽万千，虽然娘子是皇后c是一国之母”怜儿半捶着头，有些难以启齿。 “说就是了，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李琚诱导道，“纵使被其他人听去，都是自己人c谁会去说？” “嗯”怜儿弱不可闻地应了声，“郎君。娘子同陛下在一起多年，却一直不曾怀上皇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怜儿叹了口气，“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面儿上说，可娘子仍然能感觉到这一点。” “再加上出了符厌之术那荡子事，陛下明知道凶手不是娘子，还一个劲儿地让娘子承认，”怜儿叹了口气，“娘子一气之下就划花了自己的脸，自己搬进了道馆居住，遣散了一众侍女。” 王皇后算是极少数敢和命运抗争的人，李琚翘起了大拇指，像她这种敢说真话人不多了。 “圣人最开始的时候不允许娘子换房间，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他说了些什么，圣人终究还是同意了。”怜儿接着说，“娘子一个人也落了清闲，只不过陛下要求娘子不能离开道馆，” “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道馆。”怜儿重复了一遍，忽然哭着说，“不让娘子出门，简直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可那日”李琚想了想，“她不是还在大明宫么，若是不能出行，如何救了我们两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6 皇后王氏 “虽说无论如何不能离开道馆，但那日却是例外。”怜儿吸了下鼻子说，“那日是圣人与娘子成婚之日” 结婚纪念日？李琚看怜儿泪眼婆娑且欲言又止，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个结婚纪念日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怜儿则眼神呆滞地看着李琚，眼神似乎没有焦点。 “怜儿？”李琚轻唤了一声，后者没有应声，他轻咳了一声c开口，“那日是圣人与娘子的成婚之日？” “是，”怜儿回神，轻轻地点了下头c眼眶里里又溢出了泪水，“同时还是娘子被贬为庶人之日。” “也是娘子划伤自己脸的日子”怜儿的声音充斥着鼻音，说。 “想来娘子是伤透了心。”李琚叹了口气，他之前也不是没在殡仪馆里解剖过自杀的人，他能想象的到一个人得失望到什么地步才会选择自残这条路。 “郎君所言甚是，娘子划破自己脸时十分决绝”怜儿用罗帕摸了摸眼泪，“昔日时常笑靥如花的娘子自此便再没有过笑模样。” “多情总被无情伤。”李琚撇撇嘴道，“就我阿爷那处处留情的性子，用情越深越伤得厉害。” “嗯”怜儿破天荒的没有告诫李琚要谨言慎行，而是弱不可闻的应声，“娘子终究是伤透了心，除了那日相见外，婢从不曾见过娘子” “也许还是在生阿爷的气吧？”李琚摸了摸鼻子，说。 怜儿没有接话，他也识趣儿的没有再开口。 果然史书上记载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书上记载王皇后因为失宠c终日处于随时可能被废的恐惧中，便哭着去问玄宗，问他还记不记得她爸用新衣服换了一斗米粉给玄宗做生日汤饼的事情。 玄宗听了之后感伤动容，暂时放下废后的打算。 李琚苦笑，虽然他和王皇后仅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却能感觉的出来，以王皇后的性格，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她明显是那种捉奸在床还能潇洒放手c绝不挽留，背地里却独自舔shi伤口的人。 不是不在乎，只是她的尊严不允许她低声下气。 她很爱玄宗，不然也不会生他的气避而不见。 “郎君”怜儿的声音打断了李琚的思绪，他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反问：“怎么了？” “婢仔细想过了，若郎君当真想去陇西历练，婢一定不拦着您！”怜儿盯着李琚的眼睛，认真的说，“只求郎君带上婢，让婢照料您的日常起居！” “那里都是男子”你去多有不便。 李琚刚准备婉言拒绝，看到怜儿瞬间被眼泪充盈了的眼眶，又于心不忍c改口道：“那里都是男子，怕是照顾不好我的生活起居，还是你来吧。” “唯！”怜儿行礼，脆声地应道。 “好了，不许再哭了。”李琚用袖子帮怜儿拭去泪痕，“到时候我带你去陇西走走，那儿的小吃简直绝了！” “说真的，我现在还对那陇西金钱肉念念不忘”李琚说起吃的就刹不住车，“可照着配方做出来的总不是当地的味道。” “郎君您何曾去过陇西？”怜儿睁大了双眼，“又何曾吃过那陇西金钱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琚挠了挠头，边踱着步边说；他的眼球飞快地转动着，忽然来了主意，转身道，“之前渭州刺史回京述职曾带回来些进献于阿爷，我就尝到了些。” “竟是如此？”怜儿摆明了不相信，但是也没有拆穿。 “是啊，我干嘛要骗你？哈c哈哈哈”李琚尬笑道，“对了，跟我把武惠妃赵丽妃钱德妃皇甫德仪杨贵嫔等人的事情也讲一下吧？” “郎君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怜儿听他一口气说了五个嫔妃的名字，愣了愣c说。 “真不记得了”李琚深吸了一口气，又全吐了出来，“全靠猜的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那婢便将郎君平日里常接触的人都讲一下吧。”怜儿行礼道，“虽说您失去了记忆，但总是记不得终归不好。” “你是怕有人借题发挥c针对我？”李琚略一想，开口道。 “郎君明白就好，有些话无需要说得太明白。”怜儿看着李琚，表情严肃地说。 夜很深了，微微缺损了些的月亮也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门口横梁上悬挂着的白纱灯笼散发着明亮的光，怕是真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李琚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那婢与您说一些武惠妃赵丽妃钱德妃皇甫德仪杨贵嫔等人的事情。”怜儿开口道，“那便先从武惠妃说起吧。” “惠妃武氏是恒安王武攸止之女，则天顺圣皇后的侄孙女，因其父早逝，得顺圣皇后庇荫c自幼于宫中长大。” 怜儿把这五个嫔妃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还讲了一下柳婕妤和死去的王昭仪。 李琚眉头紧蹙，他越发觉得玄宗能正确的叫对每一个人的名字有多么不容易，不说其他人，除了武惠妃赵丽妃钱德妃皇甫德仪杨贵嫔之外，受宠的还有柳婕妤和华妃刘氏。 不是说唐玄宗开元年间，妃嫔的称号另作更改了么？ 把原本正一品的四个夫人（贵妃c淑妃c德妃c贤妃）改成了三夫人（惠妃c丽妃c华妃）。 可是赵丽妃刘华妃钱德妃和武惠妃分明就是四个人啊 李琚想不明白，刚准备再问问怜儿，只见她抱着膝盖靠在门框上，已经睡着了。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双臂交叉c垫在了下巴之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熟睡的小猫。 她睡觉的姿势很像李琚的妹妹，他妹妹熟睡时也会将双臂交叉垫在下巴下面。 她很瘦，蜷缩时能看到背上凸起的脊椎。 虽然后世的人都以为唐朝以胖为美，可实际上唐朝胖的人还真没几个，大部分人都是瘦人。 “唔”怜儿呓语道，“郎君您起床了吗？” 李琚轻笑，这丫头在梦里还不忘提醒他早起。 他弯腰尝试把怜儿抱起来，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 怜儿睡得很沉，李琚把她放在软榻上时还不曾睁开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7 想发豆芽 卯时刚过，昏黄的天空宛若黄昏。 光秃秃的树杈在风中摇曳着，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急促的风打得脸上生疼，很难想象长期驻立在院子里的树木们是如何忍受的。 李鸿感慨道，虽然他知道自己作为储君不能伤春悲秋，他缓步走过宫道，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亦步亦趋。 男子着了一身灰蓝色的圆领袍衫，看似朴素的袍衫上有由细密的银丝修成的祥云图案。 两个人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 穿过拐角，来到了宣政殿门前。 “阿兄，晨安。”李洽看他走近后c迎了过来，“今日好早啊！” “阿洽今日较平日也早了些。”李鸿轻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阿兄这话说的，弟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李洽眼神飘忽了一下，笑道，“不过是昨日没睡好，今日起得早罢了。” “秋日疲乏的很，白日里午休过，夜里自然睡不沉。”李鸿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关切，“朝会散后，为兄送你些安神香。” “这安神香还是除夕夜阿爷赏赐的，那几日为兄恰巧心绪不宁c夜里难以入睡。”李鸿接着说，“如今为兄用不到了，便增予你吧。” “多谢阿兄割爱。”李洽拱手道，“弟这两日因太原之事忧思不” “太原如何了？”李鸿一滞，追问道。 “阿兄莫要惊慌，并不是什么大事。”李洽干笑了两声，“只是这几日城内流民增多，太原尹上了奏函，想让我奏请阿爷拨些款项过去。” “这太原毕竟是高祖皇帝世袭唐国公时的封地，也是北都。”李鸿眉头紧蹙，“如何会有流民进城？” “这些流民的来历尚不知晓，弟如今正在彻查此事。”李洽解释道，“事情不明，弟也不敢贸然上奏请阿爷拨款。” “嗯，”李鸿幅度很轻的点了下头，其他皇子和大臣也纷纷到了现场。 “恭迎诸位卿家，”高力士拉开了宣政殿的门，俯身行礼道。 朝会的内容不多，主要还是围绕着边防征兵的问题。 李涓看着旁边空出来的蒲团，仿佛又看到了李琚说毛脚乱的样子，他看起来就跟第一次入朝会似的。 不知道他被软禁在清思殿里过得怎样凄苦，禁中虽然没什么可玩的，但是终归比闷在院子里好。 “对了，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玄宗忽然开口，“突厥的毗伽可汗又遣使臣来求婚了，朕实在是不想把任何一个女儿嫁给他。” “陛下所言极是。”宋璟走上前来，说，“如今和亲多以宗室女外嫁，陛下何不找一个宗室女取代诸位公主呢？” “若凡事都这么容易便好了。”玄宗叹了口气，“这毗伽生性狡诈c疑心颇重，若他误以为朕不想与其接亲，怕是要挑起战乱。” “若是以宗室女骗别人就罢了，骗他却是有些的难度。”玄宗又叹了口气，“他此番派来求亲的使臣是那哥解颉利，他同那毗伽一般阴险，若发现和亲的并非公主，而是宗室女，只怕路上就” “陛下的意思是”宋璟欲言又止，“难道真要将公主送到那突厥栖息之地？” “老奴听闻突厥素来有父死承其妻女的习俗，倘若公主嫁过去c恐怕也难以接受。”宋璟坚持道，“诸位公主皆是千金之躯，怎可轮为和亲的工具？” “朕的女儿也是朕的子民，理应为大唐的边境做出牺牲。”玄宗似乎不太喜欢宋璟的这个说法，反驳道，“和亲也是她的造化！” “只不过朕这一众女儿皆能歌善舞，朕实在是不愿意她们去那不毛之地。”玄宗叹了口气说，“今年两大天灾，朕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想别人的事情。” “老奴也不赞成和亲，”一个身材酷似高力士的人站了出来，“老奴以为毗伽并无和亲之意，借故求亲不过是打着幌子来挑起争端罢了。” “算了，择日再议吧，说得朕头疼。”玄宗挤压了半天睛明穴，“散了吧。” “唯！” 李涓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起身，虽然玄宗这样说着，但到最后还是会妥协。 这幅样子不过是装给群臣们看的，他骨子里并不在意自己的儿女。 他倒是有点儿李琚这两天在忙什么，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面壁思过呢？ — 李琚正在自己的蔬菜大棚里转悠。 昨夜加上了火盆之后，大棚里的黄瓜和茄子们竟长出了幼小的新芽。 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这个简易的大棚试验成功了呢？ 李琚自我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个主意忽然冒了出来，偏头冲门口喊道：“汪成！” 并没有人回应。 他走出大棚，找了一圈无果后，有些纳闷，这汪成不好好待着，跑哪去了。 “郎君可是在找汪上尉？”门旁站了一个面生的侍者，“汪上尉半盏茶之前去送陈司膳了。” “哦，那他回来后，你让他去准备一斤绿豆。”李琚掰着手指数了数，喃喃道，“豆芽的生长周期一般是四到五天” “您是准备自己生些豆芽吗？”侍者好奇地问道，“这个奴倒是在行的，这件事交于奴吧？” “我自己来吧。”李琚谢绝道，“我刚好也没什么事情。” 他转身往回走，边走边估算着豆芽的生长周期，夏天三四天就差不多，但是现在是深秋差不多，大约要七八天时间。” “唯”侍者应声。 “好了，你先去忙吧。”李琚摆摆手，折回前殿。 刚迈过门槛就打了个哈欠。 昨夜竟一宿没睡。 他放下怜儿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寝室，原本以为自己能一觉到日上三竿。 可是他已经困过了点儿，身体很难进入深度睡眠。 “算了，跑步去好了。”李琚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一直说要跑步就从来都没有跑过。” 于是他干脆围着院子跑起了步，跑着跑着就到了天亮。 这才想起来昨天在大棚里面加的炭盆，至今都没有加过炭，所以才跑到大棚里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8 用笔不能 “郎君。”怜儿看到李琚走进来后，行礼道。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李琚走近，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c打了个哈欠说，“哈啊~昨夜那么晚才睡。” “”怜儿接着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郎君不提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问既然郎君提了”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又都不是外人。”李琚伸了个懒腰，接着趴在了食案上；但是由于凳子几乎和食案一样高，这个姿势变得极其不舒服。 他刚脆把凳子抽离c放在一旁，整个人侧卧在食案上。 “郎君”怜儿秀眉紧蹙，虽然已经见过李琚这幅慵懒的模样，但一大早就这样多少还是让她有点难以接受，“您这是做什么？” “昨晚一宿没睡，感觉整个人都要累瘫了。”李琚哈欠连天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现世的他是警察c是各后面都极其严于律己的人。 来到唐朝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性越来越像小孩儿了，变得十分懒散c不上进:站没个站相c坐没坐相。 他昨晚跑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差得难以形容，围着寝殿跑一圈大概也就三百米的样子，跑到三圈就累得感觉喉咙要咳出血来。 抱怨李涺身体弱的时候，他还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该不会某一天彻底被同化成一个小孩吧？ 李琚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他带着自己现世的记忆，虽然记忆这种东西容易丢失，但是也不至于完全被吞噬吧？ 可是穿越这种奇葩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李琚打了个冷颤，难道说自己最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也就是说，虽然自己占用了李涺的身体，但是最终自己的灵魂会被李涺碾碎融入他灵魂里？ “郎君？”怜儿看李琚突然陷入了沉思，唤了一声。 “怎么？”李琚回神，手背蹭了下鼻尖。 “嗯~”怜儿从袖口里抽出罗帕，擦拭李琚的额头和鼻尖，“殿内并不热，您怎的出汗了呢？” “没什么，只不过想到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李琚抓过罗帕胡乱抹了一把脸，“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何事情，竟惊了您一身冷汗？”怜儿正襟危坐于李琚身侧，问。 “没什么。”李琚摇了下头，他实在是不愿意继续想这个事情了。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胆战心惊地活着，不如什么都不想c稀里糊涂地活下去。 “今早吃什么？”李琚伸手揭开了食案上放置着的食盒的盖子，一盘水煮豆腐盘水煮秋葵和一盘黑乎乎的咸菜映入眼帘。 他的眉毛顿时堆在了一起，不死心地取下了这一层；露出来的第二层里放着一盘发面饼和一小碟盐水豌豆，还能看到豌豆上清晰的盐粒子。 李琚：“” “今日竟准备如此多的菜品。”怜儿没看到他瞬间拉长了的脸，把盘子一个个取出来放在食案上的同时感慨道，“想是陛下念及郎君的身体，故而多送了些。” “多么？”李琚抓了把豌豆塞进嘴里，“说起来，我又没有在喝中药，为什么需要忌口？” “郎君说笑了，每日三时的药膳就需忌口。”怜儿解释道，“辛辣油腻断不能碰。” “银耳莲子羹实际上没什么用。”李琚耸耸肩说，“我贫血又不是咳嗽，莲子羹最多就一个滋润润肺的作用。” “可可姚疾医确实是开的这个方子”怜儿瞪大了眼睛说，“婢不会弄错的！” “安啦，我没说你弄错了。”李琚开口安抚道，“我的意思，这个药对我没什么用。” “再者，那都是小毛病。”李琚故意挥了挥右胳膊，“你看我现在不是壮得跟头牛似的吗？” “您又逞强”怜儿叹了口气，“姚疾医说了，血气亏损最少也需卧床休养三十日” “还卧床三十天呢，我这不早就满大街跑了么？”李琚摊手，不以为然道，“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毕竟我皮糙肉厚。” “郎君又在说胡话了。”怜儿无奈道，“若真如您所说，手臂上的伤已无大碍，那您写几个字与婢看看？” “不c不用了吧？”李琚一懵，下意识的说。 “果然如婢所料。”怜儿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盯着李琚，“若您当真已无大碍，为何不敢提几个字与婢相看？” “呃如果我说我不会写你信吗？”李琚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说。 “！”怜儿一顿，手里端着的盘子“啪”得摔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c慌忙去捡拾盘子的残渣，结果被残渣划破了手指，“嗞” “诶！小心一点啊！”李琚用罗帕擦拭怜儿伤口附近的血迹，“万一有细小的瓷片留在里面怎么办！” “婢无妨”怜儿的脸微微红了些，快速抽离手指，“倒是郎君怎的不会写字了呢？” 你能不能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李琚讪笑，他原本以为这个问题能蒙混过关呢。 “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自然写字也生疏了些。”李琚搪塞道，反正他说他本来就不会用的话，怜儿也不会相信。 “竟是如此么？”怜儿将信将疑，“婢从不曾听说受伤之后会忘记如何写字” “婢还是去请姚疾医给您瞧上一瞧吧！”怜儿边起身边说，“婢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诶诶诶！”李琚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有啥不放心的，你把他叫来也是这样。” “可可是”怜儿愁眉苦脸，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你忘了c姚疾医当时已医不了我了。”李琚转移话题道，“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恐怕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了。” “竟是如此吗？”怜儿脸上仍写满了纠结，“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儿有哪里不对啊？”李琚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她觉得不对就对了，要真的觉得都对得上才奇怪呢！ 他是李琚，原本就不是光王李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9 突然到访 “好了，你也不要再纠结了。”李琚看怜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c以至于出神到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开口道，“反正我最近也得面壁思过，你干脆教我怎么写毛笔字吧。” “婢如何能担此大任呢？”怜儿回神，瞳仁收缩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婢还是去把孔先生给您请过来吧。” “孔先生？”李琚知道古代时的先生都是老师的意思，想必这个孔先生是李涺的授课老师，把他叫来多半会露馅的吧？ 对于学生的学习情况，掌握最为准确的就是老师了，如果真把这个孔老师找来，到时候岂不是一眼就被看穿了？ “不必了，我觉得先生挺忙的，再说我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确实不好意思麻烦先生。”李琚飞快的把这段话说完，扶着怜儿的肩膀往旁边的案几走，“我觉得你字写得就挺漂亮的，你教我就行。” “既然郎君如此说了”怜儿纠结了一下，还是行礼应声道，“婢谨遵郎君口谕。” “好了好了，就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不需要那么多礼数啊！”李琚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这些繁文辱节，“你做着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唯”怜儿低头应声，拿起墨块开始研墨。 “研磨这个交给我了，你先告诉我毛笔该怎么拿。”李琚捏着墨块的尾端，试图把它接过来，“我到现在都还没看明白你是怎么拿笔的。”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现世的印象里，毛笔都是用五指执笔法握在手里的，可是上次怜儿画图纸的时候分明是用两只手勾住的毛笔。 那个姿势酷似拿铅笔圆珠笔的姿势，李琚并没有进行过书法方面的学习，也不确定自己印象里的是对的，还是他看到的才是真的。 “！”怜儿研墨的手一顿，“郎君如今连如何握笔都不知了吗？” “这不是受伤后神志不清都忘干净了么？”李琚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盯着案几上铺陈开的宣纸说，“字我倒是会写，只是不会用毛笔写的” “既然如此，婢自当教您如何握笔。”怜儿蹙在一起的眉毛虽然还没有舒展开，但她还是拿起一支毛笔演示道，“郎君且先看下婢握的姿势。” 她用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夹住笔杆的后半段，食指的前半段贴在了毛笔的前半段上，中指的第一个关节抵住在了笔杆上。 “呃”李琚拿起另一只毛笔边看怜儿的手，边比划着，“我还是觉得这个姿势很像是在握筷子” “郎君说笑了，原本就从握筷一般。”怜儿活动了一下手腕，悬在宣纸上方的毛笔和宣纸形成了一个直角，“书写的时，应先将笔尖落于纸上。若先将笔头尾端落于纸上，书写时必定会晕染。” “噢～！”李琚点头应声，笨拙得在宣纸上写着字。 弯弯曲曲的字在宣纸上蔓延开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走丢了的蝌蚪在找妈妈。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怜儿偏头看着李琚写完的字，小声念了出来。 “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李琚点了点头，“其实我所有古诗里面最喜欢的两句话。” “郎君所有的古诗？”怜儿眨了下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郎君曾做过很多诗吗？” “”李琚嘴角抽了抽，“我若是做过的话，你岂不是早就看见了？” “郎君所言极是是婢思虑不周了。”怜儿脸颊微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这古诗自然也是昊天上帝教授给我的。”李琚看怜儿出神，开口解释道，“我这么才疏学浅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古诗来呢？” “可郎君每每都说昊天上帝，可后天上帝不是只托了一个梦给您吗？”怜儿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郎君，您是不是有事瞒我？” “我我怎么可能有事瞒你呢？”李琚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咱俩这么熟，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可婢伺候您多年，往日的您分明不是这个样子”怜儿看着李琚，眉宇间愁容密布。 “诶？你刚才那会儿不是说王皇后遣散了一种侍女吗？”李琚想了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日王皇后分明说你是她宫里的人。” “那你照顾我的时间应该不长吧？”李琚搜刮了一下自己仅有历史知识，王皇后被贬为庶人三个月不到就香消玉殒了。 现在她还活着，也就是说她变为庶人的日子还不足三个月。 那被遣散侍女之一的怜儿，怎么可能会照顾李涺很长时间了呢？ “”怜儿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李琚的眼睛，隔了没几秒钟c眼泪夺眶而出，“郎君不记得怜儿是何时入清思殿的了么？” “诶诶诶！你又来了！”李琚一个激灵爬起来，总袖口擦拭怜儿的眼泪，“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哭啊！” “是婢失礼了”怜儿偏头躲开李琚的触碰，低着头说，“郎君连自己都不认得了，怎么可能会记得婢呢” “所以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李琚举手作投降状，谁来告诉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哭泣中的女孩子哄好，“我谁都不记得了，你不是也知道么，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阿涺所言不虚，怜儿你又何必跟他置气呢？”一个沉稳的声音传过来，李琚抬头，看到李鸿和一个少年站在殿门口。 “阿兄。”李琚起身行礼道。 “皇太子殿下。”怜儿用指腹抹了一下眼泪，行礼道，“婢的妆容有些花了，先下去整理一下。” “嗯，去吧。”李鸿点了下头，“刚好我些事情要跟阿涺商量。” “唯。”怜儿行礼应声，倒退着离开了前殿。 “阿兄有事要同我商量？”李琚把板凳拉过来放在李鸿身后，自己则盘腿坐在了软垫上，这才注意到李琚身后那个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0 性命之虞 “这位是？”李琚看了一眼那个着了一身灰蓝色圆领袍衫的少年，又把目光重新聚集在李鸿脸上，轻笑道，“看着有些面生啊。” “这位是慕侍郎的幺子。”李鸿介绍道，灰蓝色的少年轻笑c走上前拱手道：“在下闲散人士慕哲睿。” “你好，我是李琚。”李琚伸出右手道，看慕哲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连忙清了一下嗓子，“近几日受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阿涺，疾医可曾看过了？”李鸿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把手心覆在李琚额头上，“摸起来倒是不热” “阿兄过虑了，弟并无大碍。”李琚仰着头c傻乎乎地笑，“调养两日就没事了。” “莫要逞强，等下还是让疾医过来瞧瞧！”李鸿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风寒并非小事！” “弟谨记在心，等下就看。”李琚看了下慕哲睿c岔开话题道，“不知阿兄同慕家郎君一同前来，所谓何事？” “若在下说在下同皇太子殿下只是游玩时路过此地，殿下可会相信？”慕哲睿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但是这笑分明不曾达到心底。 若是一个成年人露出这样的笑容倒也罢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样子？ “慕家郎君说笑了，本宫为何不信？”李琚搬出了皇嗣的派头，笑道，“阿兄素来结交八方贤德之士，相来慕家郎君必有过人之处。” “本宫对于有过人之处之人一向愚信。”李琚轻笑，把案几上写完的那张宣纸折叠后收了起来。 他走到食案旁，把食盒放在了案几上c便往外拾东西边看着李鸿嬉皮笑脸说：“阿兄同慕家郎君尚不曾用膳吧，不如同弟一同进食？” “也请慕家郎君也尝尝我们尚食局的手艺。”李琚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后厨添两双碗筷。” “诶——！”李鸿这半天全程懵在原地，他看看慕哲睿又看看李琚，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俩认识？” 李琚拱手说：“阿兄说笑了。” 慕哲睿行礼道：“启禀皇太子殿下，在下同殿下不曾相识，此番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阴阳怪气的，你俩是有多大的仇c多大的恨？”李鸿挑了下眉毛说，这句话差点儿把李琚吓一跳。 李鸿看面相十分沉稳，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呢？ 而且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网上流行的段子。 “光王殿下倒是比传闻中的有趣些。”慕哲睿跟李鸿说，又冲李琚点了下头致礼道，“今日得幸相见，实乃哲睿之幸。” “慕家郎君客气了。”李琚撇了他一眼说，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对盘，李琚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 “哈哈，殿下倒是爽快之人，”慕哲睿哈哈大笑道，“如此，奴便不兜圈子了。” “此番同皇太子殿下前来，是听闻溪州覃行璋起事。”慕哲睿要求严肃了很多，“殿下可知令舅父同那覃行璋曾八拜为交么？” “哈？”李琚呆愣地眨了眨眼，不说只是关系好吗，这怎么还成了把兄弟了？ “启禀郎君！”巧儿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怎么了？”李琚嗔怒道，“不知皇太子殿下同慕家郎君在此么，怎的这么没有礼数！” “婢失了礼数，还请郎君责罚！”巧儿行礼道，整个人都在颤抖c就跟筛糠似的。 “阿涺，你莫要吓小孩子。”李鸿又好气又好笑，走到巧儿身边，“你急匆匆的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回回皇太子殿下的话，方才把皇甫德仪宫中的玜贵女过来传话，说才人今晨醒来便要见我家郎君”巧儿边说边哆嗦道，“疾医说疾医说才人原就体弱，此番小产严重损害了身体怕怕是” “怕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李琚实际揉着自己的眉心，但是依然没办法把褶皱抚平。 “怕有性命之虞”怜儿话还没说完，李琚就跑了出去。 — 垂下了锦幛的软榻旁一地狼藉。 男子和女子的衣裳交错在地上，女子的襦衫上还有撕裂的痕迹。 空气中除了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一种让人问起来意乱神迷的香味。 “殿下。”一个侍卫从寝室在快步进来行礼道，“光王已动身去看望刘才人。” “哦？”一声婉转魅惑的“哦”从锦幛内穿出来，接着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拨开窗帘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中衣上的系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腰际，露出了健壮的胸膛。 李洽整理着中衣，瞥了一眼行礼的人：“可是都安排妥当了？” 侍卫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全部安排妥当了。” “如此甚好。”李洽嘴角微扬，“这是我们扳倒刘家最好的机会。” “纵然那刘仁轨是开国大将又能如何？”他把钻进衣服里的长发撩出来，脸上不屑之意更甚，“公然跟我们李家叫板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殿下所言极是。”侍卫配合道，“奴这便下去了。” “嗯。”李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侍卫小时在门口后，他这才将帷幛撩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把帷幛挤上，就被拉了进去。 “殿下，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一个只穿了件肚兜的女子帮李洽梳理着头发，委屈巴巴的说，“婢昨夜都不曾享受殿下的疼爱” “姐姐这话可不对了，殿下昨夜最宠幸的分明就是姐姐你啊？”旁边一个挽着李洽胳膊的女子说，她身无寸缕c紧抱着李洽的胳膊，“殿下您说，婢说的是与不是？” “你俩争了一宿了，还要争么？”李洽左拥着肚兜女子c右搂着身无寸缕的女子，“本宫都许了你俩侍妾的位子，再争下去，本宫就吃了你们两个了。” “殿下饶命！”两名女子皆一哆嗦，齐声说。 “瞧你们吓得，本宫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李洽轻笑，桃花眼微光流转；他挑起肚兜女子的下巴，啄了一口她的唇轻笑道，“若你们忤逆本宫，本宫可真的会吃掉你们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1 冕旒之重 “阿娘！”李琚一路飞奔道刘婵儿的寝室，看到躺在躺椅上虚弱地似乎只剩下了一口气的她时，顿时扑通跪在了地上，“阿娘” “涺儿，”刘婵儿挤出一丝笑，苍白的嘴唇上几乎看不见血色，“怎行如此大礼？” “阿娘”李琚踉跄着爬起来，蹲在刘婵儿的身旁c紧紧握住她的手，“阿娘怎如此憔悴？” “这生了一场大疾，多少伤了些元气。”刘婵儿云淡风轻地说，揉了揉李琚的半髻，“为娘不碍事的。” “”李琚没有接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反常的举动，现世的他从来流血不流泪。 “涺儿，你也是大人了。”刘婵儿伸手把他的眼泪拭去，“别总像为娘一样软弱。” “唯”李琚吸了下鼻子，连续点了两次头。 “这便对了。”刘婵儿轻笑，“为娘身子骨一向弱，承蒙阿郎疼爱c从不吝赐各种稀世药材，这才勉强吊着一条命。” “阿娘还在念阿爷的好殊不知阿爷就是个中央空调”李琚哼哼道，“阿爷本就配不上阿娘！” “你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口无遮拦？”刘婵儿轻拍了一下李琚的脑门儿，“阿郎纵然有诸多不是，那也是你的阿爷c这盛世大唐的国君！” “疼”李琚双手捂着自己的头，争辩道，“阿娘当真是如此认为的？” “嗯？”刘婵儿没听明白，反问道。 “阿娘当真认为阿爷纵有诸多不是，也担得起大唐国君这四个字？”李琚原本昨天跟玄宗吵了一架就一肚子火，现在看到刘婵儿这般维护他，更替她感到不值。 “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刘婵儿看了一下旁边的侍女，“琪儿。” “唯。”唤作琪儿的侍女立刻会意，起身向外走，“婢去帮殿下沏茶。” “嗯。”刘婵儿眨了下双眼，应声，“去吧。” “阿娘，您难道不认为阿爷的种种所作所为太过”李琚还在说，刘婵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捂住了五六秒钟才松开。 “你这孩子，难道不知方才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必定跟你扣上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么？”刘婵儿无奈道，“在这深宫之中，一言一行皆需谨慎万分。” “唯”李琚拱手应声，他承认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可是只要他妹妹有关的事情，他就没办法保持理智。 况且这个妹妹也已经没了。 “近日，你可是跟鸿儿走的近了些？”刘婵儿看李琚没有说话，偏头看着他说，“中央空调这个词我倒是听蕙茹姐姐提起过。” “啊？”李琚一怔，“丽妃娘子如此说过？” “这是怎么了？”刘婵儿轻笑，“平常你不是跟着鸿儿一同叫蕙茹姐姐阿娘的么？” “呃嗯”李琚支支吾吾地说，“这不是当着阿娘的面么，若也称呼丽妃娘子为阿娘的话，岂不是分不清了？” “如此，倒也是。”刘婵儿应声，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对了，为娘听闻昨日杨思勖平定南蛮叛乱班师回朝。” 李琚应声说：“嗯，儿也有所耳闻。” “为娘还听说，今日将在太液池旁为其接风洗尘。”刘婵儿盯着李琚的眼睛，“涺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儿不明白阿娘的意思。”李琚有些想不明白，“这接风洗尘有何不妥之处么？” “你这孩子，当真较生病前傻了些。”刘婵儿说完就笑了，“也不怪你，毕竟还是孩童心性。” “这太液池乃是禁中命脉，非大型节日庆典，断不会将宴会场设于太液池旁。”刘婵儿解释道，“而这一年当中，只有仲秋c上元以及除夕三场佳宴设于太液池旁。” “阿娘的意思是”李琚听明白了，“杨招讨使深得阿爷圣心？” “为娘就是这个意思。”刘婵儿轻笑，凑近道，“为娘不求你大富大贵，为娘只求你一生平安。” “但阿郎子嗣众多，诸位皇子皆天资聪颖，若鸿儿是个赏罚分明c能坐稳皇太子之位的人也就罢了。”刘婵儿叹了口气，“鸿儿性格温顺，怕是有诸子夺嫡之劫。” “！”李琚眼神闪烁了一下，刚才刘婵儿说赵蕙茹提到过中央空调这个词，这是不是说她极有可能是后世穿越而来的？ 这个赵蕙茹也许跟刘婵儿说起过什么。 “为娘不希望你做一国之君，做个闲散王爷便是了。”刘婵儿重新靠回躺椅上，“这权利越大，责任也越大。” “欲为国君，必承冕旒之重。”刘婵儿接着说，“况且那不是个好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阿郎如今尚未不惑，已有二十四子。”刘婵儿叹了口气，“这后宫妃嫔甚众，怕是还要再添些。” “为娘这副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几年。”刘婵儿苦笑道，“怕是不能护你成年了。” “阿娘您别这么说”李琚说着说着哽咽了，“您还要看着儿成亲，还要给儿带孩子呢！” “噗”刘婵儿噗嗤一声笑了，“越说越离谱了，这宫中有奶娘。就算是为娘想帮你带，阿郎怕是也不会应允呢。” “阿娘您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两句话里就有阿爷？”李琚撇嘴，“况且儿无心那个位置，儿只想寻一真心相待之人，纵情于山水之间。” “你这个想法倒是跟蕙茹姐姐有些像。”刘婵儿开玩笑道，“越发觉得你如今不像我的儿子，倒是像蕙茹姐姐的了。” “阿娘又取笑儿臣，”李琚心虚地别开眼，“您用过早膳了吗？” “还不曾，”刘婵儿回答道，接着戏谑一笑，“莫不是你也不曾吃吧？” “阿娘料事如神，儿出来时急了些，确实还不曾用膳。”李琚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他c肚子恰巧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哈哈哈，瞧把你饿的。”刘婵儿戳了下李琚的脸，偏头看着门口，“琪儿，传早膳吧。” “唯！”在门外侯着的琪儿立刻应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2 关系复杂 冗长的宫道上散落着些许枯叶，内侍们正在清扫。 太阳趴在宫墙上咧嘴笑着，似乎在嘲笑他们在做无用功；反正清扫过后还是会有落叶，为什么不干脆等树叶掉光了再清扫呢？ “刘才人身体羸弱，此番多半是”慕哲睿在李鸿身后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这朝堂之上怕是也有所动荡。” “本宫听闻令尊近几日将知天命，正欲操办寿宴。”李鸿不答反问，“本宫为何不曾收到宴帖？” “殿下说笑了，在下与家父并无甚多往来。”慕哲睿轻笑，“相必家父心虚，毕竟陛下十分厌恶结党营私。” “你倒是很了解本宫的心思，”李鸿挑眉，“说起来，纵使本宫带你见了阿涺，不也不曾有时间说么？” “在下只要见到光王殿下便可。”慕哲睿拱手道，“多谢殿下成人之美。” “举手之劳罢了。”李鸿轻笑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在下自然要去在下该去的地方。”慕哲睿笑道，“这便告辞了。” 李鸿眼神颤了一下，问：“今年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慕哲睿拱手笑道，“殿下，我向来不都是如此吗？” “还以为你这番回来便留在长安了呢。”李鸿扯了下嘴角，“也罢，你比我自由。” “殿下说笑了，在下如今尚不知何为自由。”慕哲睿哈哈大笑，“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一人敢说自己是绝对自由的。” “自由便是自由，扯什么绝对啊？”李鸿皱眉，“天下岂有十全十美之事？” “殿下教训的是。”慕哲睿低头应声道，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是在下相左了。” “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凡事都想的太绝对。”李鸿叹了口气，“你当真不准备应试科举c明经？” “官职乃身外之物，在下原本就不怎么看重。”慕哲睿耸耸肩，“况且官职之物束缚了在下的鞋履，在下断不愿如此。” “也罢，这么多年我也不曾说服你。”李鸿拍了拍慕哲睿的肩膀，“那你再回京城时，记得给我讲你途中的见闻。” “在下断不敢忘。”慕哲睿拱手道，继而笑了，“若我暑月归来，便带那西域盛产的西瓜来。” “大明宫不缺西瓜，你带着故事回来就好。”李鸿又好气又好笑，“况且本宫也不喜吃那西瓜。” “听闻丽妃娘子喜欢？”慕哲睿试探的说道，“殿下作为子嗣，理应孝顺令堂。” “你打哪儿听说的？”李鸿的脸蒙上了一层雾，“喜食西瓜的是惠妃武氏。” “想是你出门这许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李鸿接着说，“这禁中偏爱水果的是惠妃武氏，偏爱金银玉器的也是她。本宫的阿娘向来只对各色糕点感兴趣。” “奴失言了。”慕哲睿拱手道，“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这次。” “只不过是件小事，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李鸿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有些不悦，“本宫乏了，这便回宫去了。” “恭送殿下。”慕哲睿行礼说，“殿下，奴斗胆请您多留意身边的兄弟姐妹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本宫自然记得！”李鸿瞥了他一眼，哼声道，“相比于提醒本宫，慕郎君是否也该担心一下自己的诸位兄长呢？” “本宫听闻令兄不怎么喜欢你这个幺弟，”李鸿接着说，“若令兄当真继承了慕家财产，你又当如何？” “多谢殿下提醒，奴定当铭记于心！”慕哲睿又施了一礼，没有正面回答。 “阿兄！”李清老远便看见李鸿同一个穿了灰蓝色圆领袍衫的人聊天，他想过来跟李鸿打声招呼，奈何两个人就是聊不完了。 “阿清，”李鸿弯腰把李清抱起来，“你这个时辰不跟着先生念书，是不是又找地方偷懒了？” “阿兄这便是冤枉弟了，您难道不知么？”李清呆愣地说，看李鸿脸上的疑惑确实不是装的，开口解释道，“先生昨日夜里偶感风寒，这两日都不能来授课了。” “怕不是感了风寒，是怕站错队吧？”李鸿深吸了口气，“阿涺的阿娘如今小产，刘家在朝堂里的势力怕是有所减弱。” “皇甫家原本就遭遇了重创，现在尚且在恢复期内。”他越说越小声，自己的母亲赵蕙茹虽然深得圣心，但赵家出身卑微，一直没什么势力。 后宫诸多妃嫔中，除了杨贵嫔和柳婕妤母族有些地位外，怕是再没有人能跟武惠妃分庭抗衡了。 “阿兄方才支支吾吾是在说什么，阿清怎么一句听不清呢？”李清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阿兄难道不是去跟阿爷请安的么？” “十八殿下今年秋月方才入住禁中，对这禁中各处可曾了解？”慕哲睿轻笑，岔开话题道，“若是殿下不曾了解，在下倒是可以给您做些解说。” “不必了，本宫早已把禁中各处逛了个遍。”李清抓着李鸿的胳膊，微微扬着头看着慕哲睿，“本宫尚不曾请教郎君的姓名。” “在下慕哲睿，闲散人士。”慕哲睿揶揄一笑，“仗剑走天涯，凭艺闯天下。” “阿清莫要听他胡说，”李鸿抱着李清往紫宸殿走，“他乃慕侍郎的幺子慕哲睿，薛国长公主之侄。” “薛国长公主？”李清偏头想了想，“可是曾嫁予王庶人胞兄的薛国长公主？” “正是。”慕哲睿应声，开玩笑道，“关系委实是有些复杂。” “是有些复杂，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清抓着李鸿的肩膀，“难道你是来跟阿清争夺阿兄的疼爱的么？！” “殿下倒是好想象力”慕哲睿强迫自己别笑出声来，“在下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露出马脚倒不曾，本宫见你寸步不离的跟在我阿兄身后，多半是图谋不轨。”李清白了他一眼，示意李鸿把自己放下来，说，“阿兄是我们兄弟的，任何人都不能带走！” “哦，若是殿下的妻子呢？”慕哲睿戏谑道，“殿下也不许她触碰皇太子殿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3 她在教坊 “你这是何意？”李清一脸错愕，偏头看着李鸿，“阿兄近日要娶妻了？” “嗯，阿爷为兄定了一门亲。”李鸿轻笑，向上颠了一下已经滑落到腰际的李清，“是鄎国长公主的幺女。” “那岂不是阿兄的钰表妹c弟的钰表姐？”李清略一思索，呆愣地说，“钰表姐如今方才十四岁，这便要嫁予阿兄为妻了么？” “女子及笄便成婚的也不在少数。”慕哲睿轻笑，接话道，“何况殿下再过两年就要弱冠，总不好孑然一身吧？” 李清撇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关你什么事儿”，慕哲睿见状c低头施了一礼：“二位殿下慢聊，在下先行告退了。” “嗯。”李鸿应声，抱紧了怀里的李清，“阿清，你可是要去翰林院？” “嗯~嗯~”李清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弟正欲去教坊。” “去教坊做什么？”李鸿狐疑，“况且，你若要是去教坊的话，方向走反了啊？” “诶？！”李清在李鸿怀里转了一圈，小脸儿皱巴巴地左右指了一番，“弟记得是在绫绮殿以西，穿越蓬莱殿就能看到了啊” “你确定你现在在往西走？”李鸿忍俊不禁道，向后指了一下，“喏c你瞧，那不是都到宣微殿了？” “诶——！”李清用力眨了眨眼睛，还用手背揉了揉，“确实是宣微殿可宣微殿不是在绫绮殿的东面么？” “你怕将东西弄混了。”李鸿轻咳了一声，“如此走下去，穿过宣微殿应该就到明德寺了。” “阿兄又取笑阿清”李清的眼眶里衔着泪，委屈巴巴地看着李鸿，“弟一直同伯父婶娘住，原本对禁中就不太熟悉” “咳，为兄并非嘲弄你的意思，为兄之前觉得你方才的举动甚是可爱。”李鸿轻笑，把李清放在了地上，“为兄这样牵着你可好？” “嗯！”李清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样比阿兄抱我舒服多了！” “你这孩子，为兄抱你还不好么？”李鸿笑道，“阿涺小时候总吵着让我抱，我都不愿意抱他呢！” “阿兄不提弟反倒忘了，八皇兄身体可有好些？”李清眼巴巴地看着李鸿，“可恢复如常了c可能陪弟玩耍？” “恢复如常还需些时日，怕只怕恢复如常后也不能陪你玩耍了。”李鸿开口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太方便知道。” 李清扬脸看着李鸿，明亮的眸子闪了一下：“阿兄说的可是刘才人遭人陷害c小产血气亏损之事？”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什么事都打听。”李鸿把目光别向一侧，“这孰是孰非还难以界定，你不要想太多。” “阿清明白。”李清垂下头说，“阿娘善妒，弟也有所耳闻”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么，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什么事都打听。”李鸿弯腰把李清抱起来，扯着他的脸说，“这父母都盼儿女好，纵使父母有何过错，做儿女的也是不能指责的。” “唯”李清垂头丧气道，“弟记得了。” “嗯”李鸿轻叹了口气，李清的性子跟李涺小时候十分相似，连着失落的小可怜样儿都一模一样。 他虽然是武氏所生，却不曾养在身边，这样反而没有那么多戾气。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阿兄带你去教坊。”李鸿抱着李清往后者来时的方向走，“你还不曾告诉我，你为何要去教坊呢？” “弟相见阿娘一面，质问她为何要害刘才人。”李清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这个小动作被李鸿尽收眼底。 他撇开眼睛装没看到，说：“那你去含凉殿岂不是更快些，为何舍近求远去教坊呢？” “阿兄有所不知，弟今日清晨便接到了阿娘去教坊寻衅滋事的消息。”李清叹了口气，眉宇间是这个年纪孩子不曾有的苦闷，“弟此番去教坊也是为了阻拦阿娘的无理取闹。” “原是如此。”李鸿恍然大悟，“那你贴身侍女不在身旁伺候也是这个原因？” “嗯”李清点了点头，“弟入禁中时走的急，她这会儿怕是还在朱雀门旁。” — 教坊位于于蓬莱宫左侧，掌俳优杂技c教习俗乐。 初以宦官高力士为教坊使，开元十年以宦官徐峁为教坊使，遂不再属太常寺。 “娘子，请用茶水。”徐峁将茶水放在食案上，把托盘贴身放置c立在一旁说。 “这茶便不吃了，”武落衡撇了一眼徐峁，“本宫交代你的事情，你不曾忘吧？” “娘子这是说哪里话！”徐峁满脸堆笑道，“奴纵使忘了用膳，也不能忘了娘子的教诲。” “这教坊之内，拼的是技艺，一张好看的脸蛋儿只是负担。”徐峁殷勤地走到武落衡身侧，“娘子放心，这些伶人样貌粗鄙，原不仅娘子的千分之一呀！” “这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本宫爱听，”武落衡弯了弯眼角，接着捏起了食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虽说拼的是技艺，也不可挑些相貌丑陋之人污了陛下的眼。” “奴谨记娘子教诲。”徐峁点头哈腰道，“娘子大驾光临，怕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本宫一向喜欢聪明人，但太聪明了就有些不喜欢了。”武落衡挑起眼睑，“尤其是那些自作聪明，还敢在本宫面前卖弄聪明的人。” “奴不敢！”徐峁跪伏在地上，“是奴失言了！” “怕什么，本宫也没有怪你。”武落衡扬了下袖子，看起来像是虚扶了他一把，“本宫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徐教坊使呢。” “娘子请说，奴定当殚精竭虑！”徐峁颤巍巍地爬起来，拱手行礼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武落衡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陛下今晚于太液池旁设宴为杨招讨使接风洗尘，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徐峁恭敬地说：“奴昨日便接到了圣人的传谕。” “嗯，本宫交代你一件事情。”武落衡偏头看着徐峁，“我要你安排一刺客，在宴会上刺杀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4 求生不能 “娘子！此事可万万开不得玩笑！”徐峁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奴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瞧瞧你那怂样，有本宫帮你撑腰，你慌什么？”武落衡白了他一眼，“再者，本宫又没让你真的找人去杀，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娘子此事万万不可啊！”徐峁哆哆嗦嗦地说，“圣人一向多疑，若是被看穿了” “奴的性命尚且不提，只恐娘子招来杀身之祸！” “既然是做样子，你就不会不让看穿么？”武落衡瞪了他一眼，“就你这样的，如何同本宫成就一番大业？” “这”徐峁犹豫道，“奴着实是不敢” “罢了，本宫也不强人所难。”武落衡把手里的茶盏拍在食案上，“方才那些话若是泄露出半个字” “奴定当以死谢罪！”徐峁立刻跪伏行礼道。 “你记得便好。”武落衡起身往外走，房门外侯着纯儿立刻走上前行礼：“娘子，皇太子殿下同十八殿下来了。” 李鸿拱手行礼道：“娘子。” “阿娘。”李清也行礼说。 “你们两人怎一同来了？”武落衡得目光的两个人之间辗转了一下，笑道，“也是来这儿听曲儿的？” “儿路过绫绮殿时偶遇阿清，便一同来了。”李鸿拱手道，“儿便告辞了。” “那妾身就不送了。”武落衡冲李鸿莞尔一笑，“鸿儿，有时间来含凉殿坐坐，你我二人切磋一下棋艺。” “儿谨遵娘子懿旨。”李鸿低头致礼，转身离开。 “阿娘，”阿清看李鸿消失在坊外，偏头看着武落衡，“儿怎不记得您擅棋艺？” “凡事那么较真做什么，为娘不过是随口一提。”武落衡轻笑，拉着李清的手往外走，“你这寄养在外的孩儿着实是不让为娘省心，莫不是又在迷路了吧？” “阿娘，您是如何得知的”李清愣了愣，问。 “为娘如何不知？”武落衡蹲下身子，帮李清整理衣领，“你这左右不分c东西不明的性子跟刚入宫的我像得不是一点两点。” “阿娘也曾迷路？”李清来了兴致，完全忘了自己要质问武落衡的事情。 “那是自然。”武落衡站起来，重新牵起李清的手，“若为娘如今一个人行走这宫道，怕是仍要迷途呢！” “阿娘莫不是在安慰儿？”李清蹙眉，他不觉得武落衡会是个容易迷路的人。 “为娘为何要骗你？”武落衡驻足看着李清，正色道，“清儿，你要记得。” “这普天之下，谁都会骗你，但为娘绝对不会。”她蹲下身，把李清抱进怀里，“为娘绝不会骗你，绝对不会。” “儿信。”李清伸手搂着武惠妃的脖子，应声。 “这才是我的好清儿。”武落衡莞尔一笑，捏了下李清的脸，“若你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些错事，被你阿爷责罚时，一定要说是为娘指使你做的。” “娘不求别的，只求你一生顺风顺水。”武落衡抱着李清起来，“无论是谁要与你争抢，为娘都不会让的！” “娘子倒是要成大事之人。” 一个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武落衡回头，一个穿了一身老树皮色圆领袍衫的人信步走了过来。 “李中丞，别来无恙。”武落衡看见那人后，行了一礼道。 “娘子这便是折煞奴了！”李林甫虚扶了一把，说，“娘子身份证贵，奴岂能受娘子的礼？” “李中丞说笑了，你是李氏宗亲，论起辈分来，陛下还应称呼你一声叔爷。”武落衡笑道，内眼角向内弯了弯，“不知叔父到访有何贵干？” “娘子这是铁了心要折煞奴了。”李林甫又施了一礼，“奴只是一御史中丞，还要仰仗娘子多在陛下面前为奴美言呢！” “中丞客气了。”武落衡把李清放下，偏头看了一下纯儿；她立刻走上前，冲李清笑了笑。 “殿下，婢带您回寝殿可好？”纯儿牵着李清的手，“娘子同李中丞有些事要商谈。” “嗯，”李清应声，冲武落衡行礼，“阿娘，儿告退。” “殿下慢走。”虽然李清无视了李林甫，但他依旧按着礼制同李清行了别礼，“请恕奴不能远送。” 李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拽着纯儿往旁边走。 “不知娘子屏退左右，可有事要与奴商谈？”李林甫目送李清离开，转身冲武落衡行礼道。 “倒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武落衡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才开口道，“妾身想摆脱中丞一件事。” “娘子客气了，奴如果能办到的一定不推辞。”李林甫微微笑了下，说。 “中丞自然是办得到的，”武落衡凑近他耳旁，把同徐峁说了一遍的事情重新又说了一遍。 “娘子这招险棋若是成功，十八殿下定可封王。”李林甫皱眉道，“只是奴确实不曾认识武艺高强之人，这忙怕是”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强人所难。”武落衡看了李林甫一眼，“原本以为中丞也同本宫一样有成大事之心，想来是本宫看错了。” “这刑部侍郎之位怕是送不出去了。”武落衡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本宫还是另寻高明吧。” “娘子且慢。”李林甫出声制止道，“娘子方才说” “刑部侍郎再加礼部侍郎之位。”武落衡看着李林甫，饶有兴致地笑，“只要中丞助我儿早日登顶大宝，这两大侍郎之位就都是中丞的。” “娘子如此爽快，奴若再推脱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李林甫嘴角扬了下，接着愁眉苦脸道，“只是这事情确实有些难办。” “本宫知道中丞定能办妥，不然也不会愿意来趟这潭浑水。”武落衡笑了笑，从袖口里拿出一直玉镯，“这是刘婵儿的陪嫁，前些日子见她日日佩带在身上。” “把这个做信物，不愁陛下不信。”武落衡邪魅一笑，眼神顿时阴狠，“还想污蔑本宫，本宫定要让她求生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5 回去准备 紫兰殿内。 “慢点儿吃，又不是有人要与你争抢。”刘婵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拎起铜炉上正冒着热气的铜壶沏了一盏茶，“怎弄得陛下不许你吃饭似的。” “阿爷就是不给我饭吃啊”李琚含糊不清的说，继续大快朵颐。 “又说胡话了。”刘婵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偏头看着立在旁边的珍儿和琪儿，“这茶该不是家兄赠与本宫的那罐‘雪霁初晴’吧？” “回娘子的话，”珍儿回话道，“正是刘将军差人送来的雪霁初晴。” “错了，本宫想喝的是旁边那罐‘雪后初晴’。”刘婵儿轻叹了口气，“这茶本宫今日正欲赠与杨招讨使。” “婢失职，”珍儿立刻行礼道，“还请娘子责罚！” “罢了，也是本宫没说清楚。”刘婵儿摆摆手，“琪儿，你去把那罐‘瑞草魁’包起来吧。” “唯！”琪儿应声，行礼告退。 “这‘雪霁初晴’和‘雪后初晴’有什么区别吗？”李琚把嘴里咀嚼得差不多了的食物咽下去，结果噎得直翻白眼。 “自然是有些差异，诶c你慢点儿吃”刘婵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茶盏递过去的同时c手背有规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手毛脚？” “儿知错”李琚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顺了顺气说，“实在是阿娘这里的食物太过美味，儿从不曾吃到如此佳肴！” “不过是些寻常的饭菜，竟让你夸出了花。”刘婵儿掩面笑道，“你怕不是饿傻了。” “阿娘所言极是，儿这几日真快饿傻了”李琚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婵儿，头如捣蒜。 说好的膳食统一由尚食局配送，鬼知道每个人配送得都不一样啊！李琚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玄宗一顿，这大叔分明是不想给他饭吃。 他今天早上收到的饭是一盘水煮豆腐盘水煮秋葵盘黑乎乎的咸菜盘发面饼和一小碟盐水豌豆。 青一水的素菜，这是病人应该吃的膳食么？ 倘若每个人都吃这样的饭他也就忍了，可刘才人这边的早餐是鸡丝薏仁粥c鸡蛋茄盒配一小碟凉拌藕片。 就算唐朝的时候鸡肉不算荤菜，可便宜老爹也没他弄半只鸡尝尝李琚越想越生气c越想越替李涺不值，他老爹分明是打着喜欢他的幌子虐待他。 搞不好这大叔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喜欢李涺就是为了把其他儿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李涺的身上，以便使他真正喜欢的儿子可以安全成长。 “高，这招实在是高”李琚的汤勺一下子敲到了碗边上，他干脆把汤勺拿了出来，端着碗喝了起来。 “什么高？”刘婵儿疑惑不解，看李琚没有答也没再追问。 两人一个用膳，一个悠闲的品着茶，画面十分和谐。 “阿娘。”李琚吃饱喝足后，行礼道，“多谢阿娘款待。” “跟为娘说话怎么也这样客气了？”刘婵儿把李琚滑落到脖颈的头发撩回颈后，“为娘越发觉得你不像是娘的儿了。” “阿娘又打趣孩儿，”李琚挤出一丝笑，“儿自然是您的涺儿。” “为娘当然知道，”刘婵儿伸手捏了下李琚的鼻子，忍不住笑，“只不过这性格变得也太多了些。” “也是，有容姐姐受伤后也性格大变。”刘婵儿松手，接着说，“有时间去看看有容姐姐，她毕竟曾是这后宫之主。” 李琚拱手应声：“唯。” “嗯，她有恩于我们刘家，若非我这几日抽不开身，本该去道观请安。”刘婵儿晃神，喃喃自语道，“这几天天凉了些，也不知姐姐御寒的冬衣可否备齐了。” “儿这便动身过去。”李琚起身，他原本就对这个不怎么受宠但却深受宫人爱戴的王皇后十分好奇，“恰好前几日娘子帮儿解围，儿还不曾有所答谢。” “哦，姐姐帮你解围？”刘婵儿来了兴致，“跟我讲一下具体的细节。” “唯。”李琚应声，把那天在大明宫里被武落衡的婢女刁难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刘婵儿眸仁一紧，“那婢子当着你的面就敢刁难怜丫头？” “嗯，不过那婢女被阿爷杖杀了。”李琚垂下了头，“她还摔坏了阿娘的‘步步生莲’。” “那倒罢了，”刘婵儿不以为然，“我原本以为那婢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怒了你，没成想是这样。”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婵儿嗤之以鼻，“武氏妄图为则天皇后之二，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且不说陛下处处留情，不若高宗待则天皇后那般真心，”刘婵儿冷笑，“单说武氏自己，欺软怕硬的鼠辈，如何能执掌天下？” “阿娘”李琚愣了愣，所以刘婵儿早就知道玄宗是个中央空调的事情？ “涺儿，为娘不多时就去同陛下讲，让他免了你禁足之罚。”刘婵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莫要同武氏起正面冲突，为娘自有办法惩治她。” “阿娘的意思是” “禁中妃嫔母族盛者不在少数，这禁中武氏若是想说得算，也要问其他人同不同意。”刘婵儿歪着嘴角，眼神微眯，“就算她已入主含凉殿，也未必能住得长久。” “”李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为娘累了，你也快些回殿准备吧。”刘婵儿阴狠的表情变换成笑容，“晚上还要去赴宴。” “啊，儿也要去吗？”李琚呆愣地回答，“阿爷命我面壁思过” “为娘不是说了么，等下便去同陛下商议。”刘婵儿笑得春风和煦，“诸位皇子都在场，你不在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唯”李琚行礼应声。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虽然皇子之间看起来十分和睦，但不代表他们的母亲彼此之间也能和谐共处。 “嗯，去吧。”刘婵儿把茶具一一擦净，珍儿立刻走上前搀扶她起来，“为娘小憩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6 两只白鹅 从紫兰殿出来，怜儿正站在殿外侯着：“郎君。” “怎么不进去？”李琚看着怜儿被吹红了的脸，有些心疼，“这几日风沙大，出门记得备斗篷。” “唯，婢失职了。”怜儿行礼道，“走的有些急，不曾给郎君准备” “不是我，我是说你。”李琚皱眉，“你身上有伤，再感染风寒。若真得了风寒，那可不是雪上加霜么？” “！”怜儿一怔，接着行礼，“谢郎君体恤，婢不要紧。” “好吧。”李琚知道自己争不过她，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怜儿小碎步跟了上来。 “怜儿，你知道王皇后的道观在哪儿么？”李琚走了没两步c驻足转身道。 “啊？”怜儿没想到李琚会突然回头，直接撞进了李琚怀里，后者下意识地搂住了她。 怜儿稳住身形后立刻站了起来，半低着头说：“娘子的道观在北方，那大角观便是。” “大角观？”李琚想了想，似乎并不在清思殿周围。 他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份大明宫的地图，不然光听怜儿等人说位置，他的脑子里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唯。”怜儿应声，“在清思殿正北，穿过珠镜殿c再绕过太液池便是。” “哦。”李琚应声，“那就直接过去吧。” “唯。”怜儿应声。 两人往大角观走去，刚路过清思殿不远处的球场，就看到了正急冲冲往清思殿走的汪成，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瓮。 “郎君！”他看到李琚后拱手行礼道，“不知郎君要绿豆有何用途？” “我准备生豆芽。”李琚摊眉，又摊了摊手说，“实在是不想吃尚食局的东西了，准备跟你们一起吃后厨的饭菜。” “如此，实在是折了郎君的颜面。”汪成说，接着瞳仁一缩，“郎君要生豆芽要的是生绿豆？” “是啊！”李琚眨了眨眼，“你怎么这么问？” “奴奴以为郎君想吃绿豆，”汪成挠了挠后脑勺，“恰巧奴与陈司膳交好，便让她煮熟后带回来的” “哈？”李琚又好气又好笑，眨了眨眼。 “奴这就去尚食局换。”汪成立刻抱紧了瓮往回走，“郎君稍等片刻，奴马上就回来！” “诶——！不急”李琚刚准备说，汪成已经跑没影儿了。 李琚想着汪成说马上就回来，他干脆准备弄上豆芽再去拜访王皇后。 结果汪成一个时辰过去都没回来。 李琚准备动身，怜儿告诉他，如果他这个点去大角观的话，肯定来不及折回来换衣服。 “那换好衣服直接过去？”李琚提议道，结果被怜儿驳回了：“郎君不可，入观需着素色衣衫，宴服多有不妥。” “好吧，那我改天再过去吧。”李琚妥协了，查看了一波大棚内黄瓜和茄子的生长状况，入寝室换了一身衣服。 怜儿给他选了一件淡紫色的窄袖圆领袍衫，上面还有一对用银线绣成的大白鹅。 李琚看到这身衣服时差点儿笑出声，可看怜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把笑意憋了回去。 顺从地穿好衣服，怜儿帮李琚把革带卡好后，重新梳理他的头发；她把滑落的发丝重新理顺c固定好后，别了一根做成了竹节的形状的翠玉簪棍固定形状。 她还把香囊换成了玉佩，这使得李琚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整理好着装后，李琚忽然想起来刘婵儿给杨思勖准备礼物的事情，立刻让巧儿去备件礼品。 可巧儿给李琚汇报了一下仓库的物品，竟挑不出一件像样的，只好作罢。 天已经快黑了，汪成这才姗姗来迟。 — 太液池周围照例被摆上了许多食案，周围的木架子则悬挂上了浅橘色的轻纱。 侍女和内侍们依旧穿梭于其中，他们端着托盘，上面放置着水果和点心。 李琚眨了眨眼，想起来上次仲秋宴的时候，侍女们也是在陈列水果和点心。 他隐约记得现世历史剧里的宴会不是在大口喝酒就是在大口吃肉，结果真到了“古代”，却发现只有水果和点心以及茶水。 说是宴会，不如说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喝下午茶。 李琚耸耸肩，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下午原本要去拜访王皇后，毕竟按照历史走的话，她已经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结果又因为汪成带回来熟绿豆c更衣和备礼物折腾了一圈，折腾完就到了这个时辰——礼物最终也没准备。 白折腾了半天。他叹了口气，开始回想仲秋家宴时的场景。 记得上次宴会刚开始了一会儿就匆忙结束，李琚只来得及看了一个开场舞——霓裳羽衣舞跳完c花牌抽了半截就出事儿了。 据说教坊那边还准备了很多节目，花牌抽完后就开始逐个上演了。 但愿这次别出什么大乱子，李琚深吸了口气c闭目养神，旁边正在烹茶的怜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阿涺！”李琚刚闭上眼半柱香的时间，李涓就把他喊醒了，“今日你竟来了？” 李涓今天穿了一件砖红色的缎面窄袖圆领袍衫，上面有一只银线绣成的凤鸟；他腰上的革带上镶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玉石圆片，没有悬挂饰品。 “阿兄的意思是”李琚原本昨天一宿没睡c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结果脑子一抽，开口道，“弟不该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涓哈哈一笑，走到李琚旁边坐下，“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你借口面壁c又不出现了呢！” “毕竟往日的你除了仲秋c除夕和上元外，从不参加任何宴会。”李涓凑近笑了笑，这个你该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嗯”李琚机械地点了点头，他怎么会知道李涺是个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的人呃？ 而且刘婵儿早上那会分明是想让李涺去来参加宴会的。 “哈哈，”李涓笑了笑，“说起来，如此颜色倒是与你十分相称。” “阿兄过誉了。”李琚扯了下嘴角笑道，实际上他不喜欢这个gay里gay气的淡紫色，尤其是那两只大白鹅，怎么看怎么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7 做个闲王 “阿涺竟也来了？”李洽的声音飘了过来，李琚抬头，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只见李洽头上簪了一支牡丹花的发簪，脸上搽了薄薄的妆粉，使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烛光下都会反光。 他身上穿了一身樱花粉的大袖长衫，下摆上施加了一横襕；酷似圆领袍的领口做成了交领的设计，不仔细看会误以为是圆领袍。 领口c袖口和前襟上没有任何装饰，但双臂到肩的位置上分别绣了一对淡蓝色的蝴蝶。 “阿兄。”李琚和李涓拱手，异口同声地说。 “阿涓，阿涺。”李洽回礼道。 李琚强忍着不笑出声来，所以没有再说话。 “阿兄。”李涓拱手笑道，“阿兄今日衣着甚有春意。” “阿涓今日的着装多少素雅了些。”李洽轻笑，打量了李涓一番说，“为兄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袍衫上元佳宴时你便穿过了。” “阿兄好记性。”李涓拎起自己袖子查看了一下，“这确是那日时穿过的。” “皇嗣每月的配享足以置办衣衫，切莫穿着穷酸，惹得诸卿笑话。”李洽拍了下李涓的肩膀，脸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有时间也可去为兄的铺子里挑挑，总有称心意的。” “多谢阿兄美意。”李涓拱手道。 李洽低了一下头，走到了李涓对面的位置坐下。 “招蜂引蝶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李琚原本对李洽挺有好印象的，但随着见面的次数的曲线上升c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下跌。 “噗”李涓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么一看确实是有几分‘招蜂引蝶’意思，如今你都会造成语了。” “呃，哈哈。”李琚一怔，干笑了两声c转移话题道，“阿兄，四皇兄难道不觉得自己平时的衣着太过艳丽了吗？” “估计是不觉得吧？”李涓轻笑，微微偏头看着李琚，“我倒也觉得那襕衫色泽不错。” “”李琚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忽然想起来唐朝男子个个都是精致的猪猪男孩，上妆簪花样样都不得落的，自然不会觉得这件gay里gay气的衣服艳丽。 难怪李涓上来就夸他那身淡紫色的圆领袍衫好看呢，感情那不是客套话——而是李涓真的这么觉得。 “阿兄方才说那是襕衫？”李琚回神，蹙眉道，“那与你我二人身上穿着的圆领袍衫有何不同吗？” “自然是大有不同，”李涓看着李琚，眼睛微微眯了眯，“阿涺难道不曾留意那袍衫下摆施了一道横襕吗？” “阿翁前几日穿得朝服不是也有横襕么？”李琚呆愣地眨了下眼睛，说。 “阿翁那便是襕衫。”李涓眉头微皱笑道，看起来有点像某即时聊天软件里的“小纠结”表情，“所谓襕衫，实际上就是在圆领袍的下摆处刻意加了一道接缝。” “原是如此啊。”李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前只听他妹妹提到过下摆拼接的那块布叫横襕，那还是因为说补子的时候随口提起来的。 “嗯，这横襕是对衣裳制古意的恪守而刻意加上的。”李涓随口解释道，“深衣为交领c大袖，领c袖c襟均有缘饰；襕衫则是圆领c窄袖，领c袖c襟均无缘饰。” “襕衫为士人之上服，亦为一般之常服。”李涓接着说，“如今世人皆可穿着，为身上的衣服兄觉得不时当流行于世吧。” “阿兄所言甚是有理。”李琚附和道，明朝确实大面积开始流行。 聊天的功夫里，李鸿和李浚结伴前来了，俩人冲已经落座的李洽c李涓和李琚遥拱了拱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滉是最后一个到现场的，他边整理衣服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额头上隐约还有细密的汗。 “老六怕是又在校场直接过来的。”李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阿兄，六皇兄偏爱习武？”李琚打量了一下李滉轮廓分明的喉结以及颈部健硕的肌肉，问。 “嗯，阿滉如今尚未弱冠，若他年满二十，恐怕早就跑到陇西军营去了。”李涓看着李滉，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坐在他身侧c帮他擦拭汗水的婢女上，“阿涺，你可曾留意过那名侍女？” “侍女怎么了？”李琚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侍女，并没有看出来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如果真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那名侍女手腕上戴了一串玉珠链。 他有些不理解，玉石在任何一个朝代的价值都远远高于黄金，侍女配享极低，因而她们的首饰大多是银制的，像怜儿这种品阶的侍女最多也只有几件黄金首饰。 不对，怜儿有一个玉镯来着。李琚想起来那日沐浴时，曾看她撩起了衣袖，她的手腕上确实是带着一个玉镯的。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李涓冲那个方向微微努了努嘴，“就算是皇嗣的贴身侍女，也不可能有足够的配享打造玉制首饰。” “啊？”李琚一愣，可是怜儿分明就有的啊？ “那是因为那女子是源乾曜之女。”李涓叹了口气，“这世间痴情怨女太多，薄情总是男子。” “源乾曜之女？”李琚眨了眨眼，“可是宰相源乾曜？” “阿涺居然记得？”李涓有些惊讶，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琚，“阿兄委实有些惊讶。” “哈c哈哈，源相公一心为公，弟虽然记忆受损，也多少有点印象。”李琚挤出一丝笑，他之所以会认识源乾曜，完全是因为他医学院里有个同学就叫这个名字。 他是河北临漳人，据他说，他和唐朝宰相源乾曜同名，也同样是北魏太尉源贺之后。 “诶，只可惜她入宫为婢三年，如今才得到阿滉正眼相待。”李涓又叹了口气，“阿滉一心向武，怕是没什么心情顾及儿女私情。” “而且他又是个榆木脑袋，怕是看不透女儿家的心思。”李涓摇了摇头，看着李琚轻笑，“阿涺，你可莫要学他。” “阿兄已位及皇太子，你我二人只做个闲散王爷便可。”李涓见李琚一怔，开门见山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