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萝》 正文 1.上神 绯萝,下古时期,木兮幻境神女。 冬去雪消,绯萝去年埋在地下里的那几坛桃花酿的酒香已经浸透了那一片土地,连新长出的柔嫩小草都在风中招摇出一股醉态,于是她乐颠颠的挖出一坛,去了冥界九幽。 夙辛还是万八年不变的吊儿郎当的样子,见面就勾住绯萝的肩笑道“不醉不归。”,结果归家的时候,绯萝就真的醉的不成样子了。 她醉眼迷离,跌跌撞撞的就出了冥界九幽,本就是个路痴,如今醉了,更是找不到路了。 她闭着眼,凭着感觉一股脑驾云向前,结果,咚的一声,不知撞到了什么上,她从云头直直的跌落下来,摔的四仰八叉,那叫一个疼。 她就势懒懒的趴在地上,脸着地,动都不想动,直到那一阵凉意拂在身上,她才醒了几分,不过也只是几分而已,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努力抬起眼皮,想看看那挡住去路,害她跌下行云的是个什么东西。 却是个结界,还设的十分巧妙,依冰雪呼啸之势为障,外无生门,内无死门,若非阵中之人破阵而出,谁也不得入阵,绯萝好奇心重,便依仗苦骨琴的灵气窥探阵法,没想到竟真被她给看着,只见法阵中心四方旗镇守四方,身着藏青色衣衫的人盘膝而坐阵眼之处,面前是一把出鞘的玄剑。 设这样的阵法,大多是在历劫,绯萝也不惊扰,便要离去,怎奈酒意涌上来,人有些站不住,她眯着眼,左摇右晃,终于支持不住,向前倒去。 一把莹雪白剑破空而来,她踉跄着侧身翻出一丈开外,勉强躲过一剑。 执剑的人似是没有打算放手,双足踏空而来,凌空火舞,又是一剑,她强撑起灵台清明,浮于苍穹下,幻化出苦骨琴,指尖搭在琴弦上,缓缓拨动起来,琴身溢出一缕凄凉空旷的乐音,那薄如蝉翼的剑,似是遇到一堵无形的墙,纵使上下翻舞,用尽了百般力气,却硬是连她的衣角都碰不上。 慢慢的,执剑的小丫头睫毛上沾染了细密的冰渣,虽感觉极冷,但她仍是不肯收手。 绯萝扶额,无语叹息,“小丫头,我只是路过,你不用如此纠缠不休吧?” 小丫头着一身粉色的掐花百褶裙,扎着俏丽的飞仙髻,面容稚嫩,却是固执的撑着身子,站的格外端正,她怒目注视着绯萝,不说话。 绯萝以袖掩口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怎的这般搞不清楚状况!” “我哪里搞不清楚状况了,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这个醉鬼”卷耳怀抱银雪剑,神色不屑道。 嘎,醉鬼,绯萝的脸顿时一片绯红,活了万万年,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还是个小丫头,她顿时感觉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尴尬着开口“你这小丫头,我哪里醉了?” “啧啧啧,你现在走两步,看看你走的稳不,果然呐,醉酒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醉了”。 小丫头口齿伶俐,绯萝一时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醉了就快回家,不要再外面瞎晃,知道不?”卷耳冷哼一声,又是一把软刀子。 绯萝只觉新鲜,她乃是木兮幻境的上神,拜上古正神曦梧为师,手执六界第一神器上古苦骨琴,父亲是神界前任大将军斯干,所以真的不曾有人这样与她说话,她的兴致顿时来了。 扯了一朵云,闲坐着,倚在琴上,眨巴着眼睛笑道“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安全,不如我留下来保护你啊?”顿了顿,又道“顺带着我们可以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绯萝可没有一副侠义心肠,她话虽说的义正言辞,也不过是闲的无聊,凑个热闹罢了。 神有无尽的长生的岁月,但这样的日子未免无聊,总要找些有趣的人c有趣的事打发才好。 常年的逃亡生涯让卷耳变得谨慎敏感,她面上虽是在笑,手里却已握紧银雪,做出防备的姿态。 “都说醉鬼难缠,卷耳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你们神界的神酒量都如此之差吗?”顿了顿,又咯咯笑道 “恕卷耳冒犯,再问一句,像你这般喝醉了脸皮就格外厚的神多吗?说的话好像我们很熟是的。” “你问我是不是所有的神酒量都差?”虽是揶揄,绯萝却也不恼,反而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答道“也巧了,因着我既会酿酒,又爱喝酒,与我相交的人,都顶能喝,至于这脸皮厚,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你看你一番伤人心的话说到现在,我也没掉半滴眼泪,脸皮厚的好处可就体现在这里了。” 绯萝收了琴,疏忽一闪,忽然就到了卷耳的面前,低声问道“你说是也不是?” 之前,卷耳口舌上占了上风,难免忽视败在绯萝苦骨琴下的事实,如今见到绯萝神迹,心下一惊,面色一白,竟恍然无措起来,半晌才强自镇定,冷着脸问道“你也是他派来追杀我们的?” “追杀你这么小的年纪就与人结仇?” 绯萝凑近些,盯着卷耳的脸细细打量,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笑道“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你真不知道吗?”卷耳似是不信,狐疑一问后,反而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绯萝的距离。 “这个渡劫的阵法设计的虽然巧妙,却也不是天衣无缝,我若是真有心害你们,凭我手中六界第一的苦骨琴也不过是覆手之间的事,我若是另有心思想利用你们,大可役使你的魂魄,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绯萝衣袖一挥,坐了下来,浅浅笑着,灵动的眸子如珠如玉,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绯萝的一番话虽在情理之中,卷耳却不敢轻易相信,她唯恐这其中有什么自己看不出来的陷阱,害了自己,也害了哥哥。 她手持银雪剑,抵在结界上,正待赶走绯萝,却不妨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冻的一哆嗦,回头才发现,阵法之中雪已落了三尺多深,雪落三尺便是紧要关头,卷耳神色凌厉,小心的四处察看。 绯萝瞧着卷耳戒备的样子,不由打趣道“这么紧张,难不成阵法中渡劫的是你的心上人?” “喂,你说你一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有说过那是我的心上人吗?”卷耳气呼呼的瞪着绯萝。 “那是?” “我哥哥!” “原来不是你的心上人啊,抱歉抱歉。”绯萝笑道,顿了顿,又指着卷耳的剑,道“我看他放置在阵眼处的剑与你的正好是一对,所以才误会。” “我们的剑是父亲留下的,本来就是一对,哥哥的是青雾,我的是银雪,你误会也不奇怪。”卷耳嗤笑道。 “原来你们是载驰的孩子。”绯萝沉思片刻,蓦然瞪大眼睛,指指卷耳,又指指阵法中的人,恍然大悟到。 载驰,前任魔君, 话刚落,卷耳的剑就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绯萝笑了笑,指尖抚上卷耳的剑,轻轻一弹,那莹雪白剑顿时震碎成零星的粉末,扬在风里,散了。 卷耳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女子法术竟厉害至此,那可是父亲留下的名剑银雪啊,她就这就样轻轻松松的给毁了,可即便是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她还是要拼死一搏,哥哥在这里,她便不会走。 “我知道,你们追踪我与哥哥这许多年为的是将我隐匿行迹的父君与母后逼出来,可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卷耳持剑而立,一副决然的样子,她身后是阵法凝聚的风与雪,风萧萧,雪啸啸,也算是是应了景。 绯萝失笑,自己百般解释明显无用,这小丫头是打定主意不肯相信自己,若再这样下去,事情也就没意思了,她略一思忖,捏了个诀,将那莹雪白剑幻化在手中。 卷耳定定的看着绯萝手中的剑,眼中满是疑惑,方才已经震碎的剑,怎么这会儿就完好无缺了呢。 绯萝连忙解释道“小丫头,我刚刚只是用了点障眼法,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知道魔界中有很多追杀你的人,但我们绝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大可放心。” “我不相信你,你走吧。” 卷耳小心翼翼接过自己的剑,三两步跳到远处,呲着牙说道。 “小丫头,牙白的可以啊!”。绯萝没头没脑忽然玩笑了一句,继而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我有心帮你,你却不领情,如此我这就走了。”说着挥手召来祥云,便要离去。 只是缘分未尽,天意怎容她说走就走,渡劫的阵法中突现异像,阵眼处的人化作点点星火四散开来,受到寒气的压制,那缥缈的星火格外虚弱,忽明忽灭。 绯萝站在云头,理了衣角,正准备驾云,背脊却忽然蹿起一股凉意,那凉意森冷,极似自己用来豢养雪鸢花的魔界寒冰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她一回头,只见万里寒冰贴着地面蔓延而来。 阵法中的人已在突破自身,凝聚心火,此间不可谓不危急。 绯萝坐在云头,看着卷耳,朗声笑道“你不信我,也不肯领情,我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帮你?”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敢信你,以前就是因为我错信了那荷花精才害的哥哥重伤,我知道自己笨,既然我笨,那我谁都不信,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卷耳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绯萝一愣,随即笑了笑,对卷耳道“你不是笨,只是太单纯而已,单纯并没有什么不好,少看世间很多丑恶,能活的开心一点。”正说着话,忽然一踉跄,晕乎起来,她忙取出腰间的白净瓷瓶,放在鼻翼边嗅了嗅,因着夏漓c云泽开始商量婚事,她替好友开心,与夙辛多饮了几杯,初时也不觉得什么,但那酒的劲儿竟都在后头,这会儿发作起来,有些头重脚轻。 勉强醒了神,她将云落在卷耳身边,笑道“我随师父游历时,曾在你父君的千阙宫做客,失手打碎了你父君心爱的琉璃盏,今日遇见你遭难,也该我了断当日的因果。你不必信我,我帮过你,就立刻会走。” “你认识我父君?”卷耳皱了皱,随即便想问个清楚,却被绯萝打断“废话太多了啊你,再这样,小心小命不保。” 话音刚落,一阵朦胧黑气弥漫,一群身带魔煞之气的人,从地底遁了出来,将绯萝与卷耳团团围住。 能够采集魔界汝汶山上几十万年的寒冰,又身带煞气,看来应该是魔界中人,绯萝心下诧异莫不是魔君夜鲤要追杀他们。 传说,现今的魔君夜鲤是篡权上位。 只是如今夜鲤已稳坐魔界至尊的位置,为何不肯放过他们,难道正如六界所传,是夜鲤杀了前任魔君载驰,唯恐载驰之子渡过九劫寻他复仇。 不过绯萝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她幻化出苦骨琴,手指快速拨动琴弦,想击退他们,奈何他们却不与之交手,派人缠住绯萝,其中一人抬手结印,他脚下的寒冰继续向阵法中心而去。 绯萝心下大惊,只恨自己不能多生出三头六臂。 卷耳盘膝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眼中决绝。 她双手合十,指尖升腾起一股白蓝色的心火,就在她翻转掌心后,那白蓝色的心火以破空之势向结印的人而去。 取自身心火攻击敌人是极危险的,对魔界的人来说,心火即是自身命脉之所在,若是心火熄灭,性命也难保。 看着缓缓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卷耳,绯萝心中怒意翻腾,眼神不自觉凌厉起来。 她是神界上神,不欲与魔界,与魔君结怨,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能息事宁人的主,伤了她想要护着的人,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绯萝的眸子一紧,拨动琴弦的手愈发快了起来。 那群魔界之人眼神也凌厉起来,数把长剑直直向绯萝刺了过去。 绯萝抱着琴堪堪侧身避过,冰冷的剑刃恰好架在了苦骨琴的琴身上,离她的手就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她忍不住惊呼好险,只是还未等她回过神,那些剑已经擦着琴身刺了过来,绯萝忙屏息凝神,勾住 好在苦骨琴乃是上古之物,本就有极深的灵气,能护佑主人,于是那数把长剑登时被震飞了出去。 那群人呆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因琴身巨大的冲击力,手还在颤抖个不停。 只有站在最前面身着黑衣的人,手中的剑虽然震个不停,却依旧紧紧的攥在手里,他面色镇定的直直望着绯萝怀中抱着的那把琴,略带迟疑的呢喃道“苦骨琴?” 然后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把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赤月无疆 苦骨琴,上古神器,乃是父神抽自身之骨为琴身,筋为弦所铸,拥有无上灵气。 绯萝站在那里,怀抱着苦骨琴,冷冷的回视着对面的一干人等,只是掩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也如黑衣人一般抖个不停。 她醉的厉害,已有些神思晃荡,刚才多亏苦骨琴的灵力护住了自己,才不至于受伤,如今这个情况,她完全没有把握打赢能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只有装出这般样子,希望能吓住他们。 果然站在最前面的人皱了皱眉,而后挥了挥手,一干人皆转身遁地而去。 待人散去,绯萝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她感到自己整张脸都因紧张而汗津津的, 她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 这不擦还好,一擦就发现袖子上一道殷红色的血痕,绯萝瞪大了眼睛,连忙幻化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 镜子中,绯萝黛眉微蹙,神色十分紧张,她不断的把镜子凑近自己,小心的观察自己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终于发现了额间青丝掩映下那一道小小的伤痕,仔细想来,应是刚才被剑气所伤。 “啊” 绯萝捏着镜子的手,抖成了筛子。 那一面镜子,哐当掉在了地上。 毁容了,毁容了,这下完了,我以后没脸和师父站在一起了。 绯萝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 她捏了个诀,拔脚就追着那一群身带煞气的魔界之人而去,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吃的亏。 若说这个绯萝上神,早年的时候,到处闯祸,顽劣不堪,那性子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怎么都收不住,她什么都不怕。 却唯独怕一件事,就是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破相。 其实这也是她的师父曦梧古神留给她的阴影,她的师父曦梧古神,乃是上古唯一遗留下来的正神,长了祸乱苍生的绝美容颜。 自从拜了曦梧古神为师,绯萝就格外注意自己的那张脸,因为她想,自己都这样美了,还是连师父的绿叶都算不上,若是自己自己的脸出一点小瑕疵,那就不用活了吧。 绯萝怀着满腔的愤懑,追着那群魔界之人,硬是不落百步之外。 直到追到了沧海之上,看见那相对而立的重明鸟雕塑,绯萝才反应过来,到了师父的地界了。 黑衣人带着那群魔界中人身形一晃,不见了踪迹。 绯萝再往前走了几步,却怎么也探不到魔煞之气。 她狠狠的跺了跺脚。 地面一阵颤动,那相对而立的重明鸟顿时化作一道虹光,落在了地上。 一阵凤鸣之声过后,一对形似鸡的大鸟落在了地上。 那大鸟通身毛羽红亮似火,却单单是尾羽呈五彩之色,一双眼,四个眼珠,道道犀利的光从眼中射出,令人不敢直视。 绯萝上前一把揪住了重名鸟的翅羽,气冲冲的说到“好你个重名,长胆儿了,敢包庇魔界的人了。” 重名鸟哀鸣了一声,口吐人言“绯萝上神,你在说什么,小神完全听不懂啊。” “听不懂?我刚才追着一伙身带魔煞之气的魔界中人到了这里,他们就凭空消失了,你是掌管沧海结界的神兽,你敢说你不知道?” 重名鸟小心的往绯萝那边凑了凑,以免这个脾气不小的上神不小心揪掉了自己的宝贝毛羽。 “上神,我一直都在这里,也确实没有看见有什么魔界的人,况且,我只是负责掌管进入半月殿的结界,结界之外,我是不管的” 绯萝狐疑的扫了一眼重明“真的假的?” “上神,你说曦梧上神若是知道我干预六界俗事,还不要了我的命啊?” 绯萝沉思半晌,觉得重明虽不喜欢自己,但尚不至于为了和自己作对而被悖逆师父,于是转身便走。 “绯萝上神不去拜会拜会曦梧上神吗?”重明在背后问道。 绯萝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犹豫,照理是该去见见师父,只是自己刚和人打完架,挂了彩,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师父的面前。 不仅如此,她还得快点离开这里,也得快点赶回去,卷耳还被自己扔在那里,若是那群不怀好意的人又重新折返回去,那就糟了 她瞪了重名鸟一眼,正待行云,曦梧的声音却在身后响了起来。 “徒儿,既然都来了,怎么不去半月殿坐坐?” 绯萝的背一下子僵住了,她小心的捏了个诀,掩住了额上的那一道伤痕,才缓缓转身,笑的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师父啊,我是路过这里而已,现在还有急事,得赶快走了” “急事?你有什么急事?” 曦梧踏云而来,月白色长袍曳地,乌发薄唇,足下光华涌动,掀起层层细浪,一双如玉瞳仁似笑非笑,宛若九天之上清冷甘冽的明月。 睥睨六界上古正神,他只是在九天盛会上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勾唇轻笑,便带累一众神女痴心错付,魂断清闺。 莫说那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神女,只见了千万遍的绯萝,也忍不住心神荡漾,她咬了咬唇,定了定神,急急忙忙堆起满脸笑容,诌了个谎。 “师父,我着急去冥界九幽找夙辛呢,他约了我喝酒,我若是是迟到,又得受他嘟囔个把时辰。” “阿萝,你跟了师父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到师父一星半点的精髓呢?”曦梧叹了口气,继而眨巴着眼睛笑道“师父从小就教你,要么不说谎,要么就将谎话说的圆满,说的不留痕迹,不留缝隙,可你看看你,你见过谁赴约之前满身酒香的吗?所以说,你说的谎太过拙劣,至于这冥界你大概是已经去过了吧,来,让师父猜猜你为什么要说谎。”曦梧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道“必然是在外面又闯祸了。” 明明是清越无双c风华绝代的上神,可偏偏对着她就是一副老谋深算c恶趣味浓厚的狐狸嘴脸,绯萝心中叫苦不迭。 只见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挤出谄媚的表情,凑到曦梧身边,避重就轻的解释道“师父果然是师父,徒弟的这点把戏,你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我可没有闯祸,我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而已,如今那小丫头还在路边晕着,好人做到底,我如今还要回去看着她,免得她出什么事。” “你呀你”曦梧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绯萝的头发上,轻轻婆娑,唇角挂着浅笑,“说谎的时候一本正经,说起实话来又让人忍不住去琢磨,这话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你去吧,也不用顾虑太过,有什么事,师父会给你担着,还有,早点回来,我做你最爱吃的水晶糖醋鱼。” 一旁的重明听到“不必顾虑太多”几个字,眼睛一跳,上神啊上神,你果然是护内不讲理,想那绯萝上神横行无忌这许多年,大概都是因着你在背后的这般鼓励吧。 果不其然,绯萝一听,如蒙大赦,喜笑颜开,大喝一声“是,师父。”便驾着云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曦梧遥遥望去,绯萝的衣角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他忽然低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是不是太宠着她了。” 重明以为曦梧是在问他,忙答道“上神确实有些溺爱,再这样下去,只怕绯萝上神不知分寸,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曦梧回头看了重明一眼,复又看着绯萝消失的方向,笑道“我开心,我愿意宠着她,谁能管得着。”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任性的表情,重明额头一排黑线飘过。 绯萝行云赶回时,卷耳还在一边晕着,她接连喂了几颗丹药,渡了些修为,才算保住了卷耳的性命。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绯萝正待查看阵法之中的情形。 一阵劲风袭来,她落入了一个藏青色的怀抱,还未反应过来,一片绵软的略带凉意的唇压了上来。 她瞪大了眼睛呆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男子,眉若刀裁,飞入鬓角,唇瓣微薄,眸眼中仿若有冰雪堆砌,冰冷却又干净,唯独瞳孔,一片灰蒙,没有一丝的情绪,他漫无目的的拂过绯萝唇上的每一个地方。 那样浓烈的桃花与酒的香气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只感觉身子渐渐热了起来,整个人都仿似被放在火上烤炙,他忍不住将舌头抵在绯萝的贝齿上,试图探进去一品芳泽。 这样的情景莫名的熟悉。 绯萝的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 有风吹进来, 然后便是蚀骨般的寒意。 这是绯萝的怪毛病,缠着她足有万年,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她痛的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结果月疆的舌头就那样灵巧的避过贝齿,伸了进去。 绯萝知道,这身着藏蓝色衣衫的人是卷耳的哥哥,如今许是因为走火入魔,勾起七情六欲,才有此举动,而他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所以绯萝不敢下重手,于是她趁机想咬破月疆的舌尖,这样或许他会清醒点,结果他还未下口,月疆就在她的唇角重重的来了一下。 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冒了出来。 绯萝顿时火了。 心道我不过是看在卷耳的面子上才不计较你占我便宜的事,结果你还得寸进尺。 于是,她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月疆,然后就是狠狠的一脚。 月疆的舌尖忽然感觉到一丝腥甜味,然后他忽的又缩回了一团火红色的火焰。 绯萝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一脚倒是帮他祛除了身体里的魔性,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除了躺在地上的卷耳,一切忽然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绯萝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想假寐会儿,奈何酒劲上来,便沉沉睡去。 日薄西山之时阵法中的火焰陡然暴涨,火焰退去,已是第二日清晨, 绯萝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天青色的外衣,有淡淡的雪鸢花香。 雪鸢花,分五瓣,花色胜似白雪,生于极寒之地,带着天生的干净纯洁,及冰冷,相传,天地间有一株,得天地精华,造化之下,修成女体,身携异香,名曰冷卉,后嫁与魔君载驰。 卷耳躺在绯萝的身旁还未醒来,睫毛上露珠凝结,似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远处有人背对着绯萝,负手而立,身形修长,他在清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转身,绯萝眯了眯眼,好似看到一株洁白的雪鸢花。 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不远处身着藏青色衣衫的月疆,眸子中没有一点点的亮光,似是将醒未醒的样子。 月疆清冷的目光亦是定定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 他在等她完全清醒过来。 过了好半晌,绯萝才有了些许意识,她拂了拂冰蓝织锦裙上的褶皱,半握成拳的手抵上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才彻底醒了过来。 她浅浅的笑了。 一双眸子灵动明媚,浅梨木色的齐腰长发如九天银河跌落,冰蓝织锦裙更是衬得人冰肌玉骨。 游历六界,月疆还是第一次想到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人,沉稳如他,堪堪掩下眼中的的惊艳,皱眉问道“你是谁?” “我替你护阵,算是你的恩人吧”绯萝浅笑着说到。 月疆低头思量了一下,扬手便将青雾剑抛给绯萝。 “我说你就相信了么?”绯萝微微诧异。 “真与假我自能分辨。” 绯萝低着头拔剑出鞘,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月疆,笑道“这把青雾剑虽然在有些名头,但是用来还救命之恩,你不觉得还差了点吗?”。 月疆心思澄明,自然知道绯萝施恩不是为了求报,可是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于是开口说道,“你若是不要这把剑,那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绯萝大笑着将剑鞘扔于他,剑锋森冷之气,随着长剑回鞘也一并隐去了 “你何止是欠了我人情,你是欠了情债。” “情债?” “刚才趁着走火入魔的时候就占我便宜,醒了就全忘了”绯萝的眼似笑非笑。 月疆剑眉微蹙,直直的望着绯萝,忽的发现面前的女子嘴角有一排细细的牙印,似是被人咬过,他左手起势,捏了个诀,那缠绵悱恻的一幕忽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也一下子如霞虹尽染,满面绯色,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着青雾剑。 绯萝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逗下去,于是笑着开口说道“逗你玩呢,这么认真,我向来是不拘小节,不会在意这么多,况且你也是在神魂不知的情况下,所以你也不必在意。” 月疆长叹了口气“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绯萝的眉皱了皱“恕罪就算了,你看看能不能把我额上的伤还有唇角的伤利用术法掩藏起来,否则我的师父看见,肯定不高兴。” 月疆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掌心幻化出一个青花瓷瓶“这是我为卷耳所寻,可以令伤口快速复原如初,不留一丝疤痕,她如今用不上,就先送给你吧” 他顺手打开瓶塞,一股草木的清香溢了出来。 绯萝接过,小心的将那些绿色的透明膏状体敷在脸上及唇角的地方。 果不其然,伤口很快就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卷耳还在睡梦中,她与他并肩而立,遥望远处,清晨的雾,将散未散,山河的九曲回肠之势隐隐绰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师徒嫌隙 六界之中,冥界c仙界c人界隶属神界,妖界不成气候,独魔界与神界表面虽和,内里却暗涛涌动,魔界历任魔君主战者多,最出名的便是载驰之前那一位,据说曾勾结某上神领兵攻上三重天,被曦梧打至灰飞烟灭,后神界为保六界安稳,扶持主和一派的载驰即位,可惜在位不过两万年便与其妃冷卉一同失踪,现任魔君夜鲤本是载驰的弟子,在载驰失踪后,以雷霆手段镇压内乱,即位魔君,这夜鲤对神界的态度可谓阴晴不定,曾无故斩杀天帝派出的九位神使,后又因此事亲自去九重天向天帝致歉,令人难以捉摸。 因着喜怒无常的夜鲤,如今神界与魔界的关系可谓微妙至极,绯萝性子张扬,她的父亲斯干待她极为严厉,时常告诫她,不要招惹魔界中人,以免夜鲤有借口出兵神界。 绯萝担心重明在师父面前提起那几个魔界中人,继而又被父亲知道,等不及卷耳醒来与她告别,便急急辞了月疆,赶去曦梧在沧海之上所居住的半月殿。 说起重明的那个鸟嘴,绯萝忍不住就要吐槽一下,作为一只神兽,她可以理解她对师父的衷心耿耿,但是却实在不能释怀,他叽叽喳喳c嘀嘀咕咕告状的样子。 万年以前,绯萝不小心放出了封印在沧海的穷奇兽,她害怕师父责罚,欲以手中苦骨琴偷偷将穷奇兽再次封印,可惜啊,还未出手就被重明打晕。 打晕她!他是觉得她不可理喻呢?还是没长脑子听不懂鸟语?不仅如此,重明还不远千里赶到赤尾山找曦梧告状,此仇此恨,绯萝一想起来就怒气上涌。 绯萝的师父曦梧上神在上古时期追随父神构建六界,父神逝散后,便定居沧海,避世不出。 万八年前绯萝的父亲斯干遇见游历的曦梧,大喜过望,遂让她拜师于他。 曦梧的半月神殿建于沧海中央,因他加诸于此的结界,故一般人难得进入的法门,也因此长久无人打扰。 绯萝在一处宽广的广场上停下,仰面怒目注视着面前的重名鸟石刻“你个死鸟,今天的帐还没算完,还不快滚出来。” 重名鸟一哆嗦,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这个神界出了名刁钻古怪的绯萝上神实在不是徒有虚名,曦梧古神怎么会收她为徒,害的自己也跟着遭殃。 埋怨归归埋怨,它还是乖乖的显出了真身,一脸苦瓜色的问道“上神有何吩咐?” 绯萝走上前去,手搭在重名鸟的翅膀上,笑道“小重明,我今天与那几个魔界中人交手的事你没告诉师父吧?” 重名鸟的翅膀抖了抖,又抖了抖,然后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这个,曦梧古神有问,我自然只能实话实说的呀。” 绯萝顿时有些抓狂,师父知道她招惹上了魔界中人,定然又是一番教导,教导也就罢了,恐怖的是。 师父还总会想些稀奇古怪的招来惩罚自己。 上次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花盆,每日倒一碗苦瓜汁进去。 再上次是把自己的元神封在一朵小桃花里,招了一群蜜蜂陪自己玩。 这下子完了! 绯萝蹲在地上,一边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骗过师父。 想着想着,她就想出了一计,那就是走,三十六计不是都说了,走为上嘛。 她前脚刚幻化出祥云,准备马不停蹄的逃离这里,下一秒重明的声音不轻不重的飘了过来。 “绯萝上神,曦梧古神让我转告你,半月殿的桃花还有一段时间才开,采花粉的小蜜蜂最近都格外的无聊。” 绯萝的脚步再一次生生的顿在了哪里,她回转头谄媚的笑道“重明,好重明,你就告诉师父,我今日不曾来过沧海,好不好?” 重名鸟一张鸟脸无奈的说到“绯萝上神,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曦梧古神交待了,若是你这么说,他就亲自去木兮幻境见你。” 绯萝一嘴的牙齿咬得嘎嘣作响,狠狠的说到“你个死鸟,都怪你。” 重名鸟缩了缩它的鸟头,唯恐上神之怒殃及池鱼,果不其然,一只白色的绣花锦缎鞋当即直直朝它飞过去。 重明鸟果断的化回了石雕的模样。 绯萝的眸子眯了眯,然后诡异的笑了。 重名鸟看了看自己左眼空荡荡的眼眶,再看看自己右眼挤得满满当当的四颗眼珠,最后看着扬长而去的绯萝忍不住泪流满面。 绯萝捉弄了重明,可是怒气不减,反增担忧,今日她招惹了魔界中人,闯下祸端,只怕少不了曦梧的责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曦梧那里她还就非去不可,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往半月殿的方向去。 绯萝走不得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着急忙慌的叫师父,不用想,她就知道是姜小染。 姜小染是沧海海底鲛人一族的公主,不过两百岁,却是个鬼灵精,一心想要拜绯萝为师。 绯萝其实蛮喜欢这丫头的,不娇柔不做作,难得的率性纯真,只是她自己还未出师,更不知如何教导她,于是也不敢收下她。 姜小染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绯萝,立马瘫倒在绯萝的脚边,抱着绯萝的腿,气喘吁吁的说到“我勒个去,终于追上师父了。” 绯萝才不管,抖啊抖,三两下抖掉了姜小染的爪子,跳到三尺开外,一脸嫌弃的对姜小染说到“姜小染,你能不能不要老追着我,烦不烦啊?” “师父,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收下我呢,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要是收下我,我肯定为你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让我消失,我二话不说,立马闪人,师父,你收下我嘛,收下我,我就不烦你了。” 姜小染长着两个小虎牙,一笑就带着股狡黠的味道,让人心生戒备,可她的眼睛如同盛着整个星空,闪闪亮亮,又令人挪不开眼睛。 绯萝看着眼前这个奸诈的兔子也是十分头疼,死命的想招想要打发了她,沉吟半晌,她不耐的摆摆手道“你要拜我为师,那就拿出让我心仪的拜师礼来。” 姜小染蹬了蹬眼睛,随即有些苦恼,看似也没带什么可以送的出手的东西,绯萝见状,转身就要开溜。 “师父,师父,你先别走,我有的,拜师礼我有的。”姜小染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绯萝的袖子,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玉匣子。 打开来,是一段指节粗细的枯藤,这可惊呆了绯萝,这丫头是被逼急了吗,随随便便拿根破树枝就想打发自己。 “喂,姜小染,你可别说这东西是某某某送给你,代表心意的珍贵礼物,我不吃这一套,若是它没什么实际的作用,我才不管你情意不情意。” 姜小染瘪了瘪嘴,有些生气,“这确实是别人送我的,我也很珍惜它 ,时时带在身上,但它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它叫无方藤,是顶有趣的玩意儿。” 说着她将无方藤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吹了口灵气。 那枯藤如历春风,倏然换了颜色,竟悄然生长开来,初时还不过两三寸,片刻过后已纠缠成一人多高,蓬蓬松松缀满了翠绿色针形卷叶,姜小染指节弯曲,轻轻弹了弹那叶子,那针形卷叶顿时舒展开来,里面竟包裹了许多身着各色衣服的小人,那众人中有执箫的,有抱琴的,有着舞衣的,,不一而足,好不热闹。 夙辛与绯萝一样是爱玩的性子,遇上有趣的玩意儿,也没少往她这儿送,可她还没见过这样热闹的,不免新鲜。 那些身着五彩衣服的精灵见着绯萝,也是惊奇,纷纷交头接耳,绯萝瞧着好笑,摇了摇藤蔓,那树上的精灵晃了晃,不满的撇了撇嘴,随即才开始表演。 精灵的歌声极尽空灵,如寂静空谷里的风,如朗朗月下的影,缠绕在蹁跹的舞姿上,别有一番韵味,连姜小染也不由跟着哼唱起来。 姜小染出自鲛人一族,嗓音空灵,喝着精灵的歌与舞,有种蓝色夜幕下明月海上升的感觉。 一曲一舞尽了,无方藤的叶子重新合上 ,无方藤又作枯藤。 姜小染见绯萝有些兴趣,忙趁热打铁对绯萝说到“师父,这无方藤算作拜师礼送给你,你是不是能收我为徒了?” 绯萝没料到这小丫头脑子转的这样快,愣了愣,随即尴尬的笑道“这礼是送的不错,只是拜师的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说着也不待姜小染出声反驳,捏了个诀就遁了。 姜小染追不上,气急败坏的对着绯萝离去的方向大喊到“师父,随你考虑去,反正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师父了。” 离了缠人的姜小染,绯萝也不耽搁,驾云继续往半月殿去,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一座云雾缭绕的长桥出现在绯萝的脚下,青草掩映处,一块石碑上隐隐现出“步生莲”三字。 奇怪的是,那样长的桥,竟没有可以落下脚的地方,绯萝却不管,径直踏了上去,一朵莲花浮现在她的脚下,她向前一步,又一朵莲花出现在脚下,她缓步向前,身后的莲花渐渐隐没。 长桥尽头处,抬眼向上望去,一泓清泉倾泻而下,渐成磅礴之势,水崖边,一株青草在水流冲击下摇摇欲坠,绯萝沿着台阶向下走,便是一条偏僻的小路,路的两边生长了许多带刺的藤蔓,上面都坠着星星落落的小花。 顺着那小路走到尽头,就是曦梧的半月殿。 怅烨阁里的长桌上摆了几碟小菜,一盘糖醋水晶鱼,并两副碗筷。 曦梧正坐低着头坐在长桌旁,不知沉思些什么。 一想到师父是在想招惩罚自己的样子,绯萝额上的冷汗顿时就飚了出来,她远远的站在那里,踌躇着,不敢上前。 绯萝一进半月殿,曦梧便感受到苦骨琴的灵力,他微微抬头正看着一脸纠结的绯萝,浅浅的笑道“阿萝是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 绯萝低着头,小心的向前挪了挪,再向前挪了挪。 直到最后不情不愿的坐在桌脚边,她依旧把头低的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半晌才嗫喏着声音说到“师父,徒儿来请罪。” “请罪,什么罪?”曦梧夹了一块鱼在自己的碗里,嘴角噙笑。 “徒儿徒儿不该又跑出去打架。” “打架?你之前不是对师父说你这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曦梧将鱼肉里的刺剔的干干净净,放进绯萝的碗里,打趣道。 “我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那些魔界中人,师父你不要生气,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啊。”绯萝纠结的搓着衣角,抬头哀求道。 就在绯萝抬头的那瞬间,曦梧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他看到了绯萝唇上的一排牙印,清晰的c属于男人的牙印,灼伤了他的眼。 明明在沧海结界那里,只看到她额上有伤,并未见到那一排牙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她说是去救人,难道是对谁动了情。 该死,她竟还以为靠一瓶药就可以欺瞒过自己的眼睛,她以为自己是瞎的吗。 曦梧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怒意,他气她瞒着他,更气她与别人亲近。 绯萝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解释道“师父,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爱心泛滥的,看见卷耳那样护着她的哥哥,我自然忍不住出手相助的啦”末了绯萝还捧着自己的脸,呵呵的笑着补充道“何况,卷耳的哥哥还长的那么还看” 曦梧蓦然冷笑着打断了绯萝“救人?你父亲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招惹魔界的人,你宁愿违背你父亲也要出手是为什么?” 冰冷的笑容让绯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师父是真生气了,只是师父问的这句话着实让她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好管闲事师父是知道的呀,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答道“师父,我救的人是载驰的孩子,之前我打碎了他的琉璃盏,这次算是将当时欠下的还清了。” 曦梧冷着脸,上前一步,月白色的袍子狠狠的扫过绯萝的脸颊。 唇角上忽然开始热辣辣的疼起来,绯萝看看师父不明所以,她困惑的幻化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才发现,唇角的那一排牙印又显了出来,而且疼的十分怪异。 不过她还是忍着疼向曦梧解释道“师父,你误会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曦梧打断“你这次又打算编出什么谎话来圆?” 曦梧单手支着额头,定定看着桌上那几道菜,并不看绯萝,说出的话亦是一股子凉薄之意,令人凉到心底。 绯萝顿时就火了。 月疆是因为历劫之时,受魔界玄冰影响,有些神魂不知才占了自己的便宜,而自己也是果断的将他一脚踢开,本来就是个误会,到师父这里似乎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绯萝的声音蓦地拔高,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我在外面有什么事,也是与人两厢情愿,又关师父什么事?” “两厢情愿,不关我的事?”曦梧怔了怔,忽然扯出一抹苦笑,“是啊,不关我的事。” 初时的酸苦c惊惧,到如今只剩下一怀凄凉与无奈,曦梧艰难笑着摆手道“你且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走?我为什么要走,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我凭什么要走。”绯萝固执的站着,面若冰霜。 “走吧,走吧,将师父特地给你做的这些菜带着先回去,师父过几日就去看你。”曦梧的面前忽然多了一架食盒,他站起来将菜分别放进去,递给绯萝。 “师父,你不相信我?”绯萝看着曦梧强颜欢笑,忽然就怒了,一把打掉食盒,转身驾云而去。 也许别有隐情,她那样重品行的人是不会随便亲近只见一面的生人,曦梧灵光乍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命数异变 绯萝自小被送去半月殿学艺,父亲斯干很少过分她的行迹,只有母亲流音喜欢在她久不归家时问上那么几句。 流音是昔日有狐族的女将,性格较为豪迈,问的问题总是令绯萝猝不及防。 比如此刻,绯萝刚进九节轩,母亲流音就放下手中的花洒,奔到她跟前,笑道“呀,女儿回来了,近日一直都待在半月殿吗?有没有和什么神君邀着一起出去玩啊?” 绯萝习惯了母亲这般,伸手揉了揉流音的脸,笑道“母亲,你太不正经了,没事就去做饭吧。” “以下犯上,女儿你也不正经。”流音笑着捏了捏绯萝的鼻子,以示回礼。 绯萝在曦梧那里受了气,心情不悦,不想被母亲看出来,便蹭到流音的怀里,撒娇道“母亲,我真的很饿了,去做饭吧,好不好?” “怎么办?母亲也好饿,不如让你父亲去做饭吧?”流音陡然转身指着花架下看书的斯干,笑道。 斯干放下手中的书,回道 “也好,今日我做饭,你们歇着。” 说着便起身去地里采摘食材了。 绯萝有些累,又有些难过,想一个人待着,便对流音道“母亲,既然父亲去做饭了,那我就先回扶风小筑了。” 流音见绯萝有些不对劲,拉着她坐在斯干坐过的花架下,问道“阿萝,有什么事要对母亲说吗?” “没有,母亲。”绯萝笑着摇了摇头。 流音知道绯萝自小固执,也不追问,只道“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去有狐族你外祖母那里玩一段时间。” 绯萝笑着应下了,便要离去,流音又道 “如果去你祖母那里,记得带上母亲送你的伏黎短剑,有狐族的小崽子们都比较好斗。” 有狐族绯萝自然是没去,她自从回了木兮幻境,就整日待在自己的扶风小筑里弹琴煮茶,完全不出门。 苏若倒是觉得挺稀奇,自己家这个好动的主,什么时候也能在家待得住了。 她本想借此打趣两句,但看见自家上神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还是忍住了。 夏漓c云泽来的时候,绯萝刚用伏黎短剑在扶风小筑不远的峭壁上凿了一个洞,这个洞虽大的可以养下斯干的火凤,却只是为了一株娇贵的雪鸢花。 雪鸢花娇贵,不好将养,绯萝还特地从魔界好友夕颜那里弄来了至阴至寒的玄冰,准备做玄冰洞,将这小祖宗好好的供起来。 若说起这雪鸢花的来历,倒也奇怪,每百年就有人送这么一株给绯萝,到如今已有十株,可惜绯萝一株也没养活。 夏漓今天穿了件云罗青纱裙,露出光滑洁白的脖颈,梳着飞云髻,格外清爽,看见雪鸢花,讶异道“你怎的还在养这娇贵的要命的花,都一千年了,你还不肯放弃!”继而口气一转,有些许可惜的说“这玄冰是从夕颜那里弄来的吧,你倒是为它废了不少功夫,只是看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怕也躲不过前面九株的命。”。 绯萝将雪鸢花搬进洞里,再将玄冰散落各处,淡淡看了一眼夏漓,道“这雪鸢花再娇贵,也比不上云泽为你种的奇幻花,那可是靠丹药补充灵力才能开放的主,可偏偏云泽就种了一池子,一种这么多年,年年夏天准时开花,我难道还能不如他?” 奇幻花,生长于西天佛陀梵境,旁人轻易得不到,云泽也是因佛学一课上有些天赋,得了波若尊者的赏识,才有这么一株。 当初讨要奇幻花时,云泽曾当着诸神的面对夏漓表白,夏漓只当绯萝是以这事笑话自己,美目微瞠道 “我这算是被你握住把柄了么?又拿这事笑话我。” “我这是在说云泽呢,怎的是笑话你。”绯萝坐在雪鸢花旁,冷笑道。 夏漓愣了愣,随即便发觉绯萝今日有些不寻常,特别是说话的语气,格外刻薄,她上前坐在绯萝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绯萝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摆弄那株雪鸢花,有些不愿意说话。 夏漓知道若是绯萝不愿意说,谁也勉强不了她,于是皱着眉头说到“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凡事你比我看的通透的多,想必自己都有分寸。” 绯萝叹了口气,通透! 自己哪里算的上是个通透的神呢,大底不过是性子比别人洒脱些,不会小家子气吧了。 但是师父这次实在太过分了,话说的如此重。 与月疆本就是清白的,却莫名其妙被师父怀疑,难道自己在师父眼中就那么随便,越想绯萝的火就越大。 九天玄冰的阴寒,一般的神都受不住,夏漓紧了紧衣衫“这九天玄冰的阴寒果真是名不虚传,我在这里不过半刻,已是受不住了,绯萝,我有事与你说,还是回你的扶风小筑吧。” 绯萝点点头。 回扶风小筑的路上,夏漓思虑半晌,才开口说道 “绯萝,悲欢离合树的叶脉中生长了你的命数。” 说起此事,夏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悲欢离合树管着的可是那些历劫飞升的仙家,按理来说,没有绯萝这样的天生神胎的上神啥事,可偏偏前几日,师父大惊失色的在悲欢离合树的叶脉上见到了“上神绯萝”四个字。 其实当时,夏漓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师父,这棵树该修剪了。”结果把司命老头气的满司命阁追着夏漓打。 绯萝有些漫不经心的答道“夏漓,你最近眼神不好吧。” 夏漓白了绯萝一眼,说到“我知道你是上神,悲欢离合树管不到你身上,只是,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 绯萝抬头看了眼夏漓,夏漓的面色极是认真,不似在说玩笑,绯萝皱了皱眉头,转了话题,问夏漓“云泽呢?” 夏漓楞了一下,状似随意的说到“约莫是在九节轩吧。” “那还不先去九节轩。” 夏漓红了脸,撇过脸去,说到“谁要找他啊。” “我”绯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径自离去。 夏漓暗暗自恼,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却又不好再圆回来,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九节轩是斯干与流音居住的地方,绯萝想着云泽该是又在与父亲闲谈,果不其然,竹林里,乌木桌上摆了茶具,父亲,云泽皆坐在那里,见她过来,云泽起身见礼“绯萝上神。” 为了不让父亲察觉出自己的异样,绯萝敛了内心的火气,装出平常的样子,淡淡的笑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坐下,一边回道 “云泽,你怎的也沾染了人间迂腐书生之气,礼数这么多。” “绯萝上神,礼不可废。”云泽一派温润如玉的气质,笑的恰如其分。 绯萝嘴角抽了抽,不禁腹诽道,云泽,你平日可不是这样,见了长辈,倒是装的有模有样。 夏漓向斯干见过礼也坐了下来。 绯萝的父亲斯干以前乃是九天的大将军,护卫神界安宁,坐下唯收一徒火湮,与绯萝的母亲流音诞下绯萝后,便离了九天,建了木兮幻境,他的徒弟火湮继承了他的衣钵,掌管九天十万天兵,坐守一方。 说起来,火湮与绯萝也算是熟识,可若是真让绯萝回忆,她竟也不能回忆出二三事来, 这在绯萝看来也算作一件怪事,只是三万年前神界的那一战,死了太多人,就连火湮也难以幸免,自那一战,斯干便苍老了许多,终日躲在这木兮幻境,不肯再踏足九天。 夏漓c云泽少不更事的时候,常常爬到悲欢离合树上摘叶折枝,他们的师父便在树下阴森着脸给他们讲斯干每每惩罚犯错的天兵,都会拆骨煎心的事,于是夏漓c云泽整个童年都笼罩在斯干的阴影下。 后来夏漓还心有余悸的对绯萝说到“认识你就好了,再也不怕被你父亲拆骨煎心了。” 司命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这斯干大将军一用就是万年,到如今,还是屡试不爽。 实则神界之人,伤口愈合的能力极快,斯干罚他们,不过是痛上那么片刻,过后就好了。 夏漓c云泽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里,小口的抿着杯中的茶,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绯萝好笑的望着他们,知道他们有这个毛病,起身对她的父亲说到“父亲,我刚从花架那里经过时,遇见母亲了,母亲让你过去帮她担水,说是去的晚了,早上答应你的那道青笋肉片便不做了。” 斯干放下手中的茶杯,指着绯萝无奈笑道“你呀你想让父亲我走直说就是了,哪用得着那么拙劣的借口,你要知道你母亲早上答应我的可不是青笋肉片,是醋溜白菜。”顿了顿又道“也罢,我还是去你母亲那里吧,也免得有我在,你们说话不自在。”说着负手离去。 斯干一走,夏漓与云泽松了一大口气,绯萝笑笑,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扶风小筑,这扶风小筑建在水边,亭台楼阁,回廊院墙一派朱红琉璃颜色,绯萝在回廊里坐下,苏若端来些果子,也坐了下来闲聊。 人多起来就热闹,绯萝也就暂时忘记了师父那事。 云泽支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百无聊懒的问道“绯萝上神,近来怎么不见鲛人族小公主缠着你了?” “对啊,对啊,那家伙不是一直追在你身后要拜师的吗?怎么近来消停了?”夏漓也凑上前,好奇的问道。 绯萝倚在椅子里,啃了口桃子,口齿不清的说到“那里消停了,我前几日在沧海上见过她,她还送了我一节无方藤。” “喂喂喂,说什么?什么藤?你吃说完了再吃好不好?”夏漓起身夺过绯萝手中的桃子。 “无方藤,无方藤,哎呀,夏漓你把桃子给我。”绯萝气呼呼的将桃子夺了回去,又瞪了夏漓一眼,夏漓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坐了回去。 “无方藤,那可是个有趣的玩意儿,不知上神是否拿出来让我们一观?”听说是无方藤,云泽的兴趣来了,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 绯萝也不吝啬,又让五方族的精灵歌舞了一番,云泽c苏若皆是赞叹不已,夏漓更是嚷嚷着让绯萝将这件礼物转送给她,绯萝拗不过夏漓这般死缠烂打,只好答应了她。 只是这无方藤每日只能歌舞一曲,着实令人有些遗憾,夏漓怀里揣着无方藤,打着哈欠对绯萝说到“可惜这无方精灵只能一日一曲,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干坐着,对了绯萝,你有没有什么新点子能解解闷啊?” “近来心情不好,又恰好父亲养的那只火凤不听话,所以我拔了它的羽做了个毽子,也算是个新玩意吧。” 云泽敲击桌面的手悬在了哪里,嘴角不住抽搐“绯萝上神,火凤好歹也是祥瑞之鸟,你如此这般,简直” 夏漓与苏若倒是一脸气定神闲的喝茶,像是对绯萝了解颇深,已是见怪不怪。 绯萝无奈叹息道“云泽,你也太聒噪了,不就是几根羽毛罢了,过几日还会长出来的。” 云泽无语叹息,这个上神行事向来随性自在,不受约束,自己见得也不少,怎的还是不甚习惯。 “苏若去拿毽子去。”绯萝转面吩咐苏若,苏若起身离去,不一会便返回来,不得不说,火凤的羽极漂亮,单是做的毽子,便如同火焰一般。 绯萝用了术法将湖面冰封起来,四人再在冰湖四角站定,由绯萝先踢出去,再由对面方位的人踢给下一人,毽子刚做成那几日,苏若与绯萝便玩过,因此踢起来驾轻就熟,云泽时不时使个小法术,毽子便自己往他脚边飞去,夏漓身型灵活,四人玩起来倒是游刃有余,甚是有趣。 等到半个时辰下来,四人都有些累了,苏若取了冰湖湖底冰镇的梅子汁,斟给四人,绯萝双手支着头,看着苏若,挑挑眉毛,打趣道“苏若倒真是有心,这六界中谁娶了你都是福气啊。” 苏若的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了,绞着手中的帕子说“上神又开玩笑了。” 夏漓将脸凑到苏若面前,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狡黠的说“苏若,你的姻缘算起来也归我们司命阁管,日后若是有合适的我一定帮你留意的。” 云泽在一旁仰面大笑,笑声干净爽朗“苏若,我在神界也常行走,你若是看上了谁,告于我,我替你牵这个线。” 苏若急了,拿过绯萝手中的琉璃杯,嗔怒道“上神,再开我玩笑,以后就不给你们喝这冰镇梅子汁了”, 绯萝缩回椅子里,眨巴着眼睛,勉强挤出一滴眼泪来,可怜兮兮的说到“苏若,我就说了一句,你看看她们,还说个没玩了,你该不给她们喝才是。” 还不待苏若说什么,夏漓忙在一边强辩到“苏若,这话头可是你们家上神起的,你们上神可是主犯,我们通不过是从犯罢了。” “那从犯不也该罚么?”绯萝在一边笑道。 “你喝不上,还不让我们喝了。”夏漓埋怨道。 绯萝瞧着夏漓的方向,却趁着苏若不注意,一把将苏若手中的琉璃盏抢了过来,仰面喝了个干净。 苏若却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派坦然的样子 “上神,你应该好好回味你这最后一杯梅子汁的,应该我大概再也不会去酿了。”说着施施然转身离去。 绯萝顿时呆愣在原地,夏漓c云泽听见苏若这话,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 绯萝手指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冷着脸看着面前笑得收都收不住的两人,说到“笑完了吗,笑完了,就说点正事吧。” 云泽忙笑着点头附和道 “上神说的极是。” 夏漓在一旁嘟囔道“正事,你什么时候正经过!” 绯萝顿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过面,尴尬的问云泽“夏漓说悲欢离合树出现了异样,可是真有这么回事?” 云泽收起了唇角边的笑意,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天女云姬 曦梧定定的坐在桃花林里,长袍曳地,从眉眼到指尖倾泻的琴音都流露出哀伤。 自绯萝走后,他一直安静的坐着弹琴,从日出到日落,黑夜到白天,全然不停歇,不知疲倦。 他似乎还能看到绯萝坐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角,欢欢喜喜的叫师父,可一回神,又不见了,从前,绯萝喜欢待在半月殿,喜欢听自己弹琴,也喜欢笑,明媚灿烂的笑,像一树盛开的桃花,一副色彩浓烈的画卷,满满都是鲜活的气息 可是到如今,她却越来越疏远自己,越来越少留在自己身边,即便是来了,也总不过待上几日,他不明白,明明三万年前的事已经完结,她也已忘了一切,为何还是有些记恨他的意思。 原来即便没了记忆,有些事也是改变不了的,曦梧嘴角牵扯出嘲讽的弧度,伸手想要给自己斟一杯茶,却在看到茶盘里成对的天青色小盏后,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半握的手生生僵在了虚空之中。 这半月殿中所有物件都成双,成双的茶盏,成双的玉箸,成双的发带c玉簪,什么都成双,唯独人不成双。 绯萝只是走了那么片刻,曦梧竟然无比的思念她,只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是他错了,他小心眼,他嫉妒心重,他的醋坛子翻了才会口不择言。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她,又不觉欢喜。 哀伤之后,欢喜而笑,月华如水,光泽温润,他白衣如梦,不可企及,却终因可以爱的人跌落凡尘。 曦梧驾了云,一路上都在想着怎样开口道歉,怎样说话,怎样做,才能消解绯萝心中的怒气。 却不想,还未进得扶风小筑,斯干便告诉自己,绯萝去了九天了。 其实,绯萝是老远看见曦梧,就偷偷溜走的。 她想那能这么容易极原谅师父呢,总要摆出个姿态来,以后若是闯祸了,还能把这件事提一提,也算是个挡箭牌。 她催促夏漓c云泽驾云,很快极出了木兮幻境,去了九重天。 神界与仙界毗邻,八c九重天皆为上神,三c四c五c六c七重天仙神混居,仙界之首玉皇上帝昊天就住在七重天的玉清宫,至于一c二重天住着的皆为仙家。 九重天上,天帝的玄九殿居于日出的方向,东方,这日出的西方,是天机殿,住了他的死对头帝尊,天帝与帝尊都是九天之上的君主,二人共掌九天,只是这两人的关系真心不咋地。 司命星君的司命阁在九天之南,绯萝刚走到司命阁,就碰到天帝的第九女云姬,这云姬,额,是她的死对头,从她呀呀学语,第一次见自己,就不怎么待见,以后慢慢长大到会对她冷嘲热讽了,绯萝见她年幼,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反而有了个会斗嘴的人,这万万年,倒也不会无聊,绯萝见云姬长眉微蹙,似是要说话,便长袖一甩,风姿绰约的笑了“呦,这不是云姬吗,见了本上神,怎的不知行礼?” 云姬装作不经意的捋捋她明黄色的锦衣,也笑了起来,云姬长得也是极美,柳叶弯眉,一双凤眼神思迥然,肌肤胜雪,今日穿了一袭明黄色紧身束衣,裙摆处绣了云纹暗饰,腰间挂着着紫玉麒麟坠,更显身量高挑,她笑过之后才缓缓低身,状似随意的说“绯萝上神,莫要生气,云姬刚才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才忘了见礼,望上神见谅。” “奥?“既然云姬想到了好笑的事,便在这里继续笑完吧,本神就不陪你笑了。”绯萝知晓云姬这好笑的事自然与自己脱不开干系,不愿与她多说,抬步迈进了司命阁。 云姬顿时急了,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怎能轻易让她离去,于是一阵风似得转到绯萝的面前,笑道“别走啊,我说的这事儿可与你有关呢,绯萝上神”。 “我的事怎么了,我的事轮到你管了吗?我们之间可差着辈儿呢,云姬,你难道忘了,你父君见着我父亲也是要叫一声亚父的。”绯萝顿了顿,思索片刻又道“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你半个姑姑,不如叫一声听听。” 绯萝一番抢白,打断了云姬,直噎的云姬面色乌青,说不出话来。 夏漓也不是温婉的性子,冷笑道“九公主怎么回事啊,老跟着绯萝们绯萝上神,莫不是喜欢我们绯萝上神,我们上神可正常着呢。” 夏漓这话摆明了是在编排云姬有同性相恋的倾向,可是绯萝仔细想想,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云姬的耳中。 云姬本听了夏漓的话径自在一旁干呕,闻听绯萝的笑声讥讽道“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在神界的地位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是吗?”绯萝唇角含笑,意味深长。 夏漓c云泽,就连刚从里间出来的司命都看出来绯萝这句反问是在问云姬同样的话,身为九重天的公主,她又何尝不是借着天帝的名头。 云泽只怕再闹下去,又不知要闹到何时,轻摇折扇,笑着打圆场“九公主,今日绯萝上神找家师有事,不便多聊,先告辞了。” 绯萝抬脚便进了司命阁,云姬站在那里呆呆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跟上来。 没了云姬,绯萝顿觉无趣,懒洋洋的问司命“司命,听说你这儿出桩怪事啊?” 司命挠挠他的头发,发冠微微倾斜,“回上神,这却是算得上怪事了。” “怪事?难道你先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小老儿照管悲欢离合树万万载,还真不曾遇到过这般异事。” 绯萝点点头,继而问道“那你可知这是何原因?” “这悲欢离合树乃是父神所遗下的种子长成,上面所有叶脉皆是自然长成,小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绯萝心下困惑,想来司命也不能给出个解释,于是只好让司命去带自己看看此树。 悲欢离合树长在司命阁后的万丈悬崖上,树身是深棕色,叶片是火红色,色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脉络中流动着脉脉青色,这每一条叶脉都是一人在俗世中的情缘。 仔细看去,倒真是在叶片里发现了一枚水晶颜色的,上面隐隐刻着“绯萝上神”二字。 六界之中既得绯萝为名,又被尊为上神的,也只有她一个罢了。 绯萝正想凑近些看看,那水晶颜色的颜色突然光华大作,一把通身透明的苦骨琴浮现在光华中。 她心下大惊,这苦骨琴乃是上古遗留之物,悲欢离合树也恰时上古父神遗留的种子生长而成,说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司命的心里也直打鼓,自己历劫成为司命以来,还从未遇见如此古怪的事,除了除了仙界的楚轻歌,司命的眉毛突然纠结成一个一字,这万年前历劫的楚轻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人间被他搅得那个,简直不成样子。 绯萝正自在一旁发呆,冷不防,身边闪过一道明黄色的人影,绯萝眼前的那一团光华便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光华中的苦骨琴也随之隐匿。 云姬站在悲欢离合树下,边凑上去看那刻有绯萝之名的晶莹叶片,嘴里边“啧啧啧”不停,“绯萝上神果真是不负六界第一美人,沧月古神挚爱之徒,苦骨琴命定主人这一行头啊,就连这命数都与我们这些一般小神不同。” 绯萝负手而立,一派端庄的笑道“云姬不过五万岁,少见多怪,自然也是不足为怪” 云姬的面色顿时黑了下来,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去反驳,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才是个少见多怪的怪物。” 云泽忍不住厉声斥责道“云姬公主身为九天的公主,行事说话都该是九天的典范,绯萝上神长你十几万岁,你怎可如此以下犯上。” 云姬当即笑嘻嘻的说到“对对对,少司命说的对,绯萝上神长我十几万岁,尊老爱幼是应该的。” 瞧瞧这无心人和有心人,绯萝的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她冷笑一声,转身就回击到“能打架就少说话。” 一时间,苦骨琴铮铮而鸣,百万飞刃直逼云姬,这般上古神器,云姬自然是挡不住,倒是天帝身边的侍女持天帝手令,堪堪化解了绯萝的招式。 甘棠知晓云姬与绯萝向来嫌隙不浅,她唯恐出了什么乱子,于是款款拜下,恭敬的笑道“绯萝上神,天帝在玄九殿煮了新茶,想让您过去尝尝。” “总是煮茶煮茶,也不见什么时候闻壶好酒叫我”绯萝嘟囔了一句,便跟着甘棠走了。 留下一脸煞白的云姬跌坐在地上,心惊不已。 天帝的玄九殿是以白色为主色调,殿里皆是一片祥和之色,绯萝穿过重重回廊,远远便见天帝与帝尊正在喝茶,本自在十丈外都可感受到的剑拔弩张的杀气,瞬间隐匿无形,天帝与帝尊神态安然,若无其事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绯萝拂了拂衣袖,径自坐了下来。 天帝笑笑“来了”,挥了挥云袖,换了副茶盏。 煮茶的人大多心神淡泊,不骄不躁,因此纵然是帝尊与绯萝在此,天帝还是不紧不慢的忙着自己手上的事。 只见他优哉游哉的取出紫砂茶壶,添水,加茶,放在红泥小火炉上,待煮沸后,用第一遍茶水温过茶盏,再加水煮,待到水将要沸腾时才加了一朵茉莉,一朵却也刚刚好,有花的清雅香气,却也遮不住茶香。 待做好一切,他才优哉游哉的为绯萝与帝尊斟上。 绯萝闻了闻,茶香四溢,另有淡淡花香,泯过一口,更觉雨洗晴空,万物新生,“天帝煮茶的手艺愈发精湛了”,绯萝赞道。 帝尊本就性子急,天帝煮茶又花费了太多时间。 他在一边等的着急,却又碍于绯萝也在,所以不好发作,如今听得绯萝称赞天帝,心下更是不快,于是在一旁冷冷说道“就是一杯茶,有什么稀奇的,天帝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些琐碎小事上,还不如多想想为君之道。” 绯萝额头瞬间冷汗,天帝倒是云淡风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来也是习惯了。 品过花茶,天帝又加新茶。 一边加水,一边问道“绯萝可是已经知道悲欢离合树的事?” 绯萝单手托腮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的点头,继而又问 “天帝以前可曾见过悲欢离合树出现异常?”。 “难道司命没告诉你?”天帝微微诧异。 “告诉我何事?”绯萝直起身来,不解的问道。 “想来司命不告诉你也是情有可原,楚轻歌当年历劫一事,即使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有余悸,又有谁会主动提起呢。”天帝微微叹了口气。 当年楚轻歌的事,天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常理来说,他历劫乃是为渡化世人,屠杀十一座城池这样血腥的事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天帝说的是行云殿的楚轻歌”绯萝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 “你知道?”天帝剑眉微蹙。 “师父略略在我面前提过,我虽然不大清楚,却也知道他是仙界少有的奇才。” 天帝笑笑“正是如此,楚轻歌的悟性极高,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一心修道,心系苍生,在司命查出悲欢离合树上他的名字后,他自愿再受轮回之苦,以渡苍生,只是事与愿违,造了许多杀孽。” “楚轻歌在人间杀了很多人?”绯萝微微诧异,得道成仙的人怎会犯下如此打错。 “何止是杀人?他是屠城,屠杀东节国十一座城池,如此大的杀孽,他不配为仙。”帝尊的声音满含怒气,似是十分不齿楚轻歌的所作所为。 绯萝低头,若有所思。 她虽不曾见过楚轻歌,却也听过他的不少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求医龙骨 传说,楚轻歌乃是历劫十世才修成仙身,十世里的每一世都是一心修道,清心寡欲。 成仙之后,也是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相交,性子比较寡淡。 天帝一边替绯萝续水,一边问道“你可有何打算?” 绯萝淡淡一笑“打算,我有什么打算,楚轻歌本就是凡人几世修行后才位列仙班,再下凡历个劫也是常理之中,可我乃是上神之身,难不成还和楚轻歌一样散去一身修为,去人界历个劫。” 天帝尴尬的笑了“可是曦梧古神却不是这个意思。” 一回到扶风小筑,绯萝便匆匆去了玄冰洞,这花倒真是娇贵的不行,她只是离开一会儿,已然是快要枯死的样子,叶片低垂,枝茎绵软,她叹了口气,有些烦躁。 难道这株雪鸢花也逃不开前九株的命。 万般无奈之下,她以利刃划破手指,以血养之,这雪鸢花饮了绯萝的血倒真是恢复了生机,她有些愕然,这花竟是饮血为生,以后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曦梧在木兮幻境等了些时候,见绯萝久久不归,知道她是还生着气,不愿见自己,于是辞了斯干便回了沧海。 他是在重明的口中才知道悲欢离合树现出异像的事。 其实倒不是他故意刁难绯萝,才让她走这一遭人界之行,绯萝的性子他知道,无拘无束惯了,若是不多加磨难,只怕日后会闯出很大的祸患,于是才想借悲欢离合树的事给绯萝设上一劫。 他想若是绯萝在天帝的口中得知他的意思,必然会第一时间冲到半月殿来质问自己。 但是,实际上,绯萝并没有那样做,她在扶风小筑,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过的很是逍遥。 师父以为他说了,她便会乖乖的听么,可笑,明明之前的事还没有完,师父是记性不好吧。 绯萝一直保持着这种高调的姿态等着曦梧来给自己道歉,直到那一株雪鸢花奄奄一息快要死的时候。 绯萝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准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若说之前的九株雪鸢花都是养着玩的,那么这一株,就成了绯萝的执念。 她固执的抱着雪鸢花,求遍了四海八荒每一位擅长种植花草的神。 最后还是求到了龙骨的门下。 上古时期,混沌世界,所有物种统分为人类,兽类,草木三类,但三者之间并不分的那么清楚,若是兽类或者草木修行有成亦可化身为人。 龙骨便是上古草木幻化,虽是人形,却是草木之心。 传说他是踏着遍地神龙的尸骨而生,故名龙骨。 上古时期过去后,迎来了如今的下古时期,整个物种生存的空间划分为六界,龙骨不堪忍受时代的更替,故而隐退。 说起来,绯萝与龙骨是有一段恩怨的。 上古时期,恶疾丛生,而龙骨尤其擅医,故此被曦梧收在座下,他追随曦梧万万年,与曦梧感情深厚,但是在下古时期后,疾病不似上古时期那样泛滥,他也就渐渐闲了下来。 因为在上古时期呆惯了,他有些不习惯现在的时日,便想与曦梧共同隐退。 但是那时候,曦梧刚遇见斯干,并且收了绯萝为徒,本着自己的师德,曦梧拒绝了龙骨的提议。 龙骨也由此嫉恨起绯萝。 龙骨隐居的地方在神界与魔界交接之地,这地方因为两界之气相较,故而形成一个小小的特殊空间,名曰焦无。 绯萝在龙骨所设的结界外站定脚步,用传音的方式求见了龙骨。 就在绯萝静静等待龙骨答复的时候,面前的的结界忽然轰然崩塌,吓了她一跳,她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进来”龙骨的声音杳杳的传来。 绯萝犹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结界中完全不同于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初进来,绯萝还有些不习惯。 等到眼睛适应下来阴暗的环境,她才看清楚那遍地的焦灼,在风中招摇出诡异姿态的零星草木,以及撒着脚丫子跑的欢快的巨大神兽。 她深呼吸一口气,稳定下来心神,才开口喊道“龙骨前辈,晚辈有事相求。” 一棵巨大的树忽然从从地底钻了出来,整个结界都开始摇晃起来,等到绯萝设法牢牢的站住,那棵树已经完全露出了地面。 一棵巨大的足以撑起天地的树,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这片灰蒙蒙的世界里,他的根茎裸露在地表上,蔓延至整个目之所及的地方。 “你有何事相求?”那棵树忽然发出了声音。 “你是龙骨前辈?”绯萝小心的求证。 那棵树并未搭话,似是默认了。 绯萝连忙欢喜的说到“龙骨前辈,晚辈听闻你医术高超,此次特来求见,是为了一株奄奄一息的雪鸢花。” 那棵树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袍的面容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走到绯萝的面前,浅笑着伸手说到“把雪鸢花拿出来看看。” 绯萝欣喜的双手将雪鸢花奉上。 龙骨接过来仔细的瞧了瞧才又笑着对绯萝说到“还好,有救。” 自曦梧拒绝龙骨的提议后,龙骨就一直住在这片灰蒙蒙的结界,他以为六界中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但是如今有个小丫头不仅找到了自己,还知道自己精通医术,他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于是便想着无论这个小丫头提出什么请求,他都要想法满足他。 绯萝在这里呆了几日,向龙骨学了不少饲养花草的法子,龙骨也因为绯萝的聪明伶俐十分的喜欢她。 等到龙骨将雪鸢花的经脉都梳理了一遍,绯萝也把照顾花草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 绯萝知道自己该向前辈告别了,龙骨虽有不舍,却还是放她走了。 龙骨将绯萝送到结界的边缘,将雪鸢花交给她,又嘱咐了些许,才笑着与她告别。 绯萝站在云上,对着龙骨大力的挥手“前辈,我叫绯萝,住在木兮幻境,你有空可以来看我。” 龙骨眸子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这个名字他从曦梧口中知道,自己在心里也恨了几万年。 他面无表情的从牙齿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说你叫什么?” 先前就说过龙骨与绯萝是有一段过节的,但绯萝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而龙骨也并未见过这个让自己嫉恨了几万年的人。 “前辈,我叫绯萝”绯萝以为是龙骨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但想想又觉得六界之内重名的甚多,不妨龙骨认错了人。 于是她笑着,大声对龙骨说到“龙骨前辈,我的师父是上古正神曦梧,你随便问问神界的任何神,他们都知道的。” 绯萝的话音刚落,龙骨手中不知何时幻化出来的藤鞭已经向着她径直抽了过去。 曦梧本是在半月殿的桃林里正看着书,忽然心口隐隐有些不安,他左手捏了个卜算之诀,果然就发现龙骨那里出事了。 他以为是龙骨与魔界的人起了冲突,来不及驾云,就直接用了缩地方寸之术,赶去龙骨所在的焦无空间。 结果刚到就看到龙骨那快准狠的一鞭子。 偏偏绯萝已经被吓傻了,呆呆的抱紧手中的雪鸢花,不知闪躲。 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连法术都顾不得施展,直接冲上去抱住绯萝,用自己的后背受下龙骨使了九分力抽过去的长鞭。 龙骨看着方寸大乱的曦梧,黑眸中怒气暴涨,面色愈加阴郁,只恨不能补上一鞭子,抽死绯萝。 万年以前曦梧求他炼化凶兽穷奇死后所遗的瘴气是为她,今日身负重伤,与他反目也是为她,一个小丫头而已,对他真就那么重要? 如此,那他呢?他又将他至于何地?将他们从上古至下古的情义又至于何地?他是为了他才放弃避世,追随父神,难道他就不懂他的心意吗? 龙骨看一眼绯萝,再看一眼曦梧,只觉妒火攻心,不受控制,他忍了再忍,终是冷哼一声,摔袖离去。 曦梧负伤,绯萝自责,两人却都没注意到龙骨就这样走了。 只是龙骨那一鞭子是真真惹了大麻烦,曦梧的背皮肉翻卷,鲜血横流,目不忍视。 从曦梧怀里钻出来的绯萝吓得长大了嘴巴,半天才轻轻的叫到“师父”,她的手颤抖的抚上曦梧的背,几乎快掉下泪来。 背上确是疼的如天火灼烧一般,但曦梧还是惨白着脸对绯萝笑道“其实师父也不是特别疼,就是,就是有点晕。” 结果曦梧晃了两下,就倒在了绯萝的怀里。 绯萝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她拼命的将曦梧抱在怀里,嘶哑着嗓子喊道“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再也不和你赌气了,师父,你不要死啊。” 费力的将曦梧拖上行云,再驾云赶回木兮幻境,绯萝累的几乎都快脱力了,但是她还是坚持将曦梧继续拖到了九节轩,斯干的面前。 斯干只看了一眼,也吓到了,曦梧古神乃是上古正神,照常理来说,是不会轻易受伤的,但现在,就那染满鲜血的袍子来说,这次不仅是伤了,还伤的很重。 他第一反应便是绯萝闯祸连累了曦梧。 斯干的脸阴沉的厉害,他对着绯萝大喝一声“跪下”。 绯萝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本就很累了,被父亲这么一吼,双膝酸软,当即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斯干对她并未有任何处罚,扶着曦梧就进了里间,绯萝就那样一直呆呆的跪在那里。 她想不清楚,龙骨究竟与自己有怎样深的冤仇,才会迫不及待的要自己的命,但眼下她更担心的师父的伤势。 是自己害了师父,今日躺在那里的本该是自己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冰释前嫌 绯萝一直跪在那里,等着曦梧醒来,斯干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始终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她想就算是父亲肯原谅自己,自己也没脸站起来。 曦梧是在第二日早上醒来的,他一醒来有些渴,便起身去倒水,结果在外间看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绯萝。 他眸子一紧,快步上前将绯萝捞到了自己的怀里,结果发现怀里的人只是太困睡着了而已。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将绯萝轻轻的放到了床上。 本是来查看曦梧的伤势,一进门却看到这样一幕,斯干有些汗颜,他连忙上前向曦梧请罪,曦梧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就走出了房门。 床上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之色,斯干有些心疼,也不忍心叫醒她,只跟在曦梧的身后走了出去。 这一觉,绯萝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面全都是曦梧染血的袍子。 结果,一醒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只剩自己,她顿时就慌了,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打开去找。 最后,终于在竹林里找到了正与父亲对弈的曦梧。 竹林里万竿苍翠绿竹扶摇直上,微风过处,在乌木色的棋盘上落下斑驳摇晃的竹影,端坐在棋案旁身着月白色袍子的人,手中执一颗黑子,那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下明明暗暗的竹影。 他似是在蹙眉沉思,但落在棋盘上的目光又好似涣散了无数个圈儿,又好像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棋盘上。 斯干等曦梧落下那一子,已经等了很久,他本以为是曦梧的伤口疼痛难忍,才导致他思绪不能集中,后来才发现,曦梧的心思似乎不在这里,但是碍于他古神的面子不好催促,也不好起身离去。 竹林里有些微微的凉意,斯干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曦梧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远处看他。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着脚,披散着满头浅梨木色长发,站在冰凉石板上的绯萝。 其实她已经站在那里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过去。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各种思绪不断交战。 自己过去是先质问师父为什么这么久不来道歉呢?还是先质问他,为什么他的小伙伴龙骨会来攻击自己?亦或是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上神,要像一个凡人修成的仙那样下凡历劫?还是,先关心关心师父,毕竟他是为自己挡了一鞭子才受伤。 她正踌躇着。 曦梧已经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黑白错落的棋盘上,起身走了过来。 那一子恰好堵住了斯干所有的退路。 绯萝还低着头纠结的时候,曦梧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皱着眉幻化出一双月白色的鞋子,低身要给她穿上。 她连忙乖巧的自己将脚套进了鞋子里,讨好的看着曦梧。 曦梧半跪着的身子迟迟不曾起来,绯萝只能看到曦梧头顶那柄古木色的簪子,她正暗暗想着既给师父师父面子,又让自己有个台阶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师父讨一件东西。 但是那东西又不能太随便,最好是对于师父来说很重要,但又不是太重要,她瞧着那柄簪子就挺好。 她的脑子里刚转了个弯,曦梧就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她淡淡的笑,却是一脸的愧疚之情“徒儿,对不起。” 嘎,师父说,对不起,绯萝脑子里忽的,又出现了一个弯。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应该是自己先发制人,像师父讨那柄簪子,师父顺水推舟送给自己,然后言归于好,皆大欢喜。 师父是谁啊,师父可是六界共主,向自己道歉,那不是折辱了师父尊贵的身份,所以这一点,她从来都是一边偷偷的设想师父给自己道歉的情景,一边又狠狠的否定了这种猜想。 如今这场面让她着实反应不过来,她结结巴巴的问道“师父,对对不起什么啊?” 曦梧苦笑了着,有些无奈。 “你还在怪师父吗师父承认,那日确实是师父,话说的重了,你就不要再和师父怄气了” 绯萝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小心的笑道“那徒儿就大度的接受师父的道歉了,师父,你看,可还好?” 一抹浅笑浮上曦梧的唇角“你说好就好”顿了顿,他又说到“你之前不是想要我头上的这柄簪子吗,师父现在就送给你,算是赔礼吧”正说着,簪子已经从墨色的长发里抽了出来。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柄簪子?我刚才并没有向你提起啊?”绯萝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哪里。 “我”曦梧的脸白了一分,递簪子的手也顿在了虚空中。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掩饰他能听见她心里话的事,便硬撑着笑道“你方才想事情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师父无意间听到了。” “是吗”绯萝伸手缓缓拿过曦梧手中的簪子,无端觉得曦梧的样子有些古怪,可是她不及深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摇着曦梧的手臂撒娇道“师父,师父,这都不重要,徒儿有一件事想要求你,你可以帮我养一段时间的雪鸢花吗?” 见绯萝没怎么怀疑,曦梧浮在虚空中的心又沉了回去,笑着点了点头。 因着教习绯萝掌控苦骨琴的事,曦梧又在木兮幻境里住了些许时日。 每日醒来就在扶风小筑里煮茶弹琴,绯萝觉得自己这万八年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常常看着师父发呆,又不觉惊叹,六界中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若是日日看着,怕是饭也不用吃了吧。 一日,她在冰湖上摆了棋盘,请了曦梧来下棋。言谈之中绯萝无意问到龙骨。 曦梧促狭的笑了“徒儿还在为之前龙骨攻击你的事耿耿于怀啊。” 绯萝手中的棋子哒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师父,我可是个心胸宽广的神,怎么会那么小气,我就是好奇他怎会突然对我出手罢了。” 冰湖上吹起了微微的风,那茶杯中的热气袅袅的飘了出来,曦梧左手幻化出一个小火炉,将茶壶放了上去,才淡淡的说到“龙骨早些年来求我与他一同归隐,但是被我拒绝了,而我拒绝的理由是有个小徒弟要教导。” “奥,是这样啊”绯萝若有所思的说到,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自笑个不停,最后直接笑趴在了棋盘上,黑白棋子被她拂落了一地。 曦梧怪异的看着她,想不通自家徒弟那里的脑洞又开了。 绯萝对着师父的事,仔细分析了一下,就发现其中果然另有隐情,而这就是她大笑不止的原因。 本着有好事要分享的原则,曦梧一走,绯萝就迫不及待的去九天找夏漓和云泽。 “什么,你说上古草木化形的龙骨前辈喜欢曦梧古神!”夏漓一激动,忍不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滴冷汗从云泽的额上落了下来。 绯萝兴致勃勃的答道“对啊,对啊。” “你怎么知道的?”夏漓有些不敢相信。 “我前几天差点被龙骨抽了一鞭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绯萝向夏漓那边凑了凑,神神秘秘的问道。 “你被打了!”夏漓有些幸灾乐祸。 认识绯萝这么多年,被绯萝捉弄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在她手上讨到便宜的人还真没几个,夏漓真想给龙骨竖个大拇指。 绯萝瞪了一眼夏漓“是差点,后来师父替我挡下了。” “好吧,好吧,说重点。” 绯萝的兴致又来了,她抿了一口茶,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上古时期追随父神,且至今还未羽化的,除了师父这个古神,还有师父那个看门的重名鸟,最后就是这个龙骨前辈,传说上古时期,恶疾横行,父神派遣了不少手下的人去请这个善于医药的龙骨出山,结果他心高气傲,硬是谁的面子也不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拜倒在了师父的石榴裙下” “重点,重点”夏漓忍不住打断了说到兴起的绯萝,“这些我都知道,你就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感受到夏漓飞过来的白眼,绯萝不满的瞪了夏漓一眼,继续说了下去“上古时期,龙骨前辈就和师父感情匪浅,下古以后就隐退了,而他隐退之前来找过师父,希望师父和他一起隐退。” “隐退哎,夏漓,你想想,人间话本子常说的,才子佳人,芳心互许,而后双双隐退。” 云泽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天上一个两个的神女都那么八卦,连天帝手下洒扫的神侍都不能免俗,时常来这司命阁看着悲欢离合树,和司命阁的神侍一同八卦着六界的各种事情。 他忍不住为龙骨辩解道“隐退难道就真的必须是男女一起才可以吗?” 但是完全沉浸在八卦状态的两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他话还未传到两人耳朵里,就夹杂在风里被吹远了。 夏漓的眼亮晶晶的,她递给绯萝一杯茶,催促道“继续说,继续说,曦梧古神什么态度?” 绯萝喝了一大口水,才笑着说道“师父那时刚收我为徒,便以这个理由拒绝了他,结果龙骨前辈误以为师父喜欢我,才会在前几日我去寻他帮忙的时候对我大打出手。”末了还啧啧啧的说到“那一鞭子抽的既快,又狠,还重,可见是得又多恨我啊” 云泽对龙骨多少还是有些敬佩,又忍不住插话道“龙骨前辈对上神出手,也未必是因为恨,或许是误会呢。” “误会!”绯萝冷笑一声“那一鞭子,师父都有些受不住,换了我,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夏漓,你不知道,还是师父亲口告诉我,龙骨恨我,就是因为师父为了我而拒绝他的缘故。”绯萝看着夏漓又恢复那般笑意盈盈的样子。 云泽看了看桌子那头和自己桌子这头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叹了口气,落寞的退了出去。 “绯萝,你说,曦梧古神会不会喜欢龙骨前辈啊?” “这我倒说不好,师父虽然为了我拒绝了龙骨共同隐退的请求,但是他对龙骨的那一鞭子没有丝毫的责备,所以就不知道师父是不是也喜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流言蜚语 九天里的神侍最近都很忙,忙的脚不沾地。 “哎,你听说了吗,曦梧古神喜欢龙骨木尊哎。” 一个粉衫的小丫头坐在玉阶上拉住另一个绿衫的小丫头的手热切的说到。 被拉住的那个小丫头紧紧的回握着,更热切的说到“听说了,当然听说了,现在神界最火的就是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曦梧古神,六界共主哎,怎么就喜欢上了龙骨木尊呢?”粉衫的小丫头一边做捧心状,一边有些可惜的说到。 “龙骨木尊怎么了,我们家龙骨木尊挨着你的事了?”绿衫的小丫头不满的说到。 “龙骨木尊没怎么,就是和曦梧古神不合适。”粉衫的小丫头撇了撇嘴。 “龙骨木尊和曦梧古神是绝配。”绿衫的小丫头对着粉衫的小丫头脸就是一爪子。 粉衫的小丫头不甘示弱的回了一爪子“龙骨配不上我的曦梧古神。” 然后两个小丫头就扭打在了一起。 路过的一个紫衫的小丫头见两个小丫头为了曦梧古神和龙骨木尊打得难分难解,于是站在两人身边,叉腰嚷嚷道“都别打了,别打了,听我给你们分析分析。” 打架的两个小丫头,见又来了新人,连忙整理衣衫,重新坐回到玉阶上,笑着催促到“姐姐快说,快说。” 那个紫衫的小丫头见两人坐好,才装模作样的提起裙摆坐在两人中间,开口说道“以我看来,曦梧古神与龙骨木尊是真爱,是应该受到我们尊重的,你们想想,他们从上古时期就认识,感情肯定不一般,而且曦梧古神多疼绯萝上神啊,结果这次绯萝上神被龙骨木尊一鞭子抽的到现在都下不了地,可曦梧古神对龙骨木尊硬是连责备都不忍心。” 粉衫的小丫头和绿的小丫头听紫衫的小丫头这么一分析,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曦梧在半月殿见到天帝遣来送新茶的神侍,感到很是奇怪。 以往这些送东西的神侍都是及守规矩的,送完东西转身就走了。 但是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被选来送茶的正是之前在玉阶上打架的那两位,她们自那日被紫衫的小丫头提点之后,就转而支持起来曦梧与龙骨。 这次来之前,着紫衫的姐姐说了,一定要亲眼看到曦梧古神与龙骨木尊同时在半月殿出现,那样自己的神途才算是死而无憾。 因此两个小丫头一进入半月殿,就格外的紧张与兴奋,她们的只恨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不能将这里看个遍,也就不知道龙骨木尊究竟是不是在这里。 为了拖延时间,她们给曦梧递上新茶后,就厚着脸皮在曦梧的身后一直站着。 曦梧心中困惑,这两个神侍送完东西,不走,是在等什么? 等打赏吗?自己向来没有这个习惯啊! 于是他一边誊写乐谱,一边开口淡淡的说道“既已送完东西,就快回去复命吧。” 两个小丫头顿时就急了,连忙交换了一下眼神。 粉衫的小丫头胆子大些,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禀告古神,小神听闻龙骨木尊上古时期救死扶伤,功德无量,因此对他很是崇敬,此次听闻他也在此处,故此想要求见木尊,借此勉励自己。” “奥?你们是从何处听得他在我这里的?”曦梧放下手中的朱笔,拿了一杯茶。 “小神小神是从别处听来的”粉色衣衫的小丫头顿时满头的冷汗,若是让古神知道自己私下议论他,恐怕小命不保。 曦梧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的说到“那到可惜了,他不在我这里,你们今天怕是见不上了。” “奥”两个丫头看以来都有些意兴阑珊,行完礼就退了出去。 曦梧总感觉这两个小丫头怪怪的,于是让重明注意一下。 结果等重明笑的上气不接下的给曦梧禀报完所有的事情的时候,他气的脸都黑了,捏了个诀卜算了一下,果然发现时自己的徒弟搞得鬼,他的脸更黑了。 于是他一怒之下,直接用上神谕旨给绯萝下了一道命令。 绯萝收到曦梧的谕旨的时候吓了一跳。 上神谕旨乃是父神赐给曦梧,借以约束六界众生的一本书,此书本没有字,需曦梧用朱笔书写,写成后,便是不可更改的命数。 曦梧已经好多年不用了,绯萝没想到师父一出手就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双手僵硬的打开那一方锦盒,一行火红色的字陡然飞了出来,直射入她的眉心处。 曦梧隐含怒气的声音在绯萝灵台处蓦然响了起来“上神绯萝,顽劣不堪,罚入人界,历劫百年。” 绯萝的脑袋快速的旋转,最终她决定还是用老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冥界九幽。 冥司夙辛还是万年不变的吊了郎当的痞样,一身墨色的长袍松松散散,腰间的束带似是都快要掉下来,只是那冷玉雕就的俊颜却也是六界之中排的上的号的。 这几日,冥界九幽格外的安宁,以至于他这个冥司完全没有事情干,他无聊的全身都快长出绿色的青苔。 乍见绯萝从神界赶来 ,夙辛心中的激动那是无法言喻的。 一个是神界的神,一个是冥界的冥司,却都是放荡不羁的性格,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昔年,绯萝任性贪玩,看上了冥界九幽冥司的白玉镂空雕龙印,这枚印乃是号令冥界所用,于是她敛了一身修为,花了月余,潜入冥界九幽,在夙辛身边做了个洒扫的侍女。 正是因为臭味相投的性格,两人相交甚欢。 再加上夙辛懒散的性子,印偷得十分顺利。 印被偷,冥司上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夙辛自然也是怒不可遏。 他只身找去木兮幻境,想要问个清楚,却被斯干告知绯萝一早去了曦梧的半月殿,他以为是绯萝故意躲着自己,心中怒火更甚。 绯萝见到夙辛的时候,他已是满身煞气。 夙辛怒其偷印之事,更恨诓骗之举。 绯萝虽心中有愧,却是个不肯低头的主, 加之曦梧应帝尊之邀商讨天条律令的事,不在半月殿,两人很自然的打了一架, 这一战,两人棋逢对手,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这一战,沧海之上,焦灼遍地,残败不堪。 这一战,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 夙辛脚踩着桌子,远远看到绯萝就大声嚷嚷到“哎呦喂,这不是绯萝上神吗,您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老,这是绯萝近日第二次听到这个形容词了,自己不过是十七万岁,在人界就是十七岁,如花的年纪,好吧,而且就算是老,挨着别人什么事了。 绯萝老远就给了夙辛一记眼刀“一来就听见你说我老,你会不会聊天啊。” 夙辛的嘴角抽了抽,女人的心思还真是敏感,重点抓的真叫一个绝。 不过最近太无聊,不找点事,他全身发痒,于是他扯起嘴角笑道“您老怎么会老呢?您老可是神界第一美人?” 绯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三两步冲上夙辛的身边,揪着他的耳朵,怒道“臭小子,你是故意找抽是吧?” 夙辛一边疼的倒吸凉气,一边嚷嚷的更欢快了 “揪耳朵是泼妇才做的事,你有本事和我打一架?” “泼妇,你说我泼妇!”绯萝跳将出三尺之外,满面怒气的瞪着夙辛。 “你若不是泼妇,就和我打” “打就打,谁怕你”绯萝本就心中不痛快,经夙辛这么一激,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大打一场。 大殿之中很快就成了剑拔弩张的局势,绯萝怀中的苦骨琴与夙辛手中的式微笔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见两人很快就要出手 一女子从外间翩翩而至,对着夙辛厉声喝道“最近没挨打,是皮痒痒了吧。” 夙辛见是姐姐结梦,立马收起了身上的煞气,讨好的笑道“姐姐,我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你们只怕都把这九幽殿都拆了” 对于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结梦向来很是头疼,再加上一个以闯祸闻名六界的上神绯萝,说是拆了这九幽殿,到也不为过。 绯萝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面色沉静,却是不怒自威,眉宇间一朵曼珠沙华,妖娆中透着一股诡异。 她收起怀中的苦骨琴,又淡定的坐了回去,她与这个结梦虽不熟,却也知道夙辛的这个姐姐并不怎么喜欢自己,于是也懒得去打招呼。 结梦教训完夙辛,便转身离去了,夙辛顿时也没了兴致,坐在椅子里怏怏的说到“这下好了,架也打不成。” 绯萝抿了一口茶,笑道“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只有你姐姐降得住。” “你呢,还不是只有曦梧古神降得住。”末了,夙辛话锋一转,两眼泛光“我可是听说,曦梧古神喜欢龙骨木尊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怎么,有什么内幕告诉我?” 夙辛的“我”字还未落下,绯萝一口茶水极喷了出来。 提起此事,自己真的是太冤了,那日在司命阁八卦的主题明明是 龙骨喜欢师父,可是消息自司命阁的神侍之口传出后,经过一层层的加工下来,就变成了师父与龙骨木尊两情相悦。 本来还私心以为师父住在半月殿,远离九天,是不会知晓的,但是谁想到天帝这个多事的竟然派神侍去给师父送茶,结果好了,师父不仅知道了,还大发雷霆,要贬自己去人间。 绯萝觉得天帝肯定是故意的。 确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不是天帝,是九公主云姬。 派人送茶是她,九天上,将曦梧与龙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也是她,连那个紫衫的小丫头,都是她的贴身神婢蝶羽。 “哎”绯萝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夙辛长袖一挥,一方锦帕直直向绯萝飞去 “先擦擦吧。” 绯萝接过锦帕,却也不知道擦拭,只呆呆的坐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夙辛坐在椅子里,若有所思的笑道“看你现在这般惆怅,是暴露了吧,话说这次曦梧古神是如何罚你的,是喝苦瓜汁,还是陪小蜜蜂玩儿。” “上神绯萝,顽劣不堪,罚入人界,历劫百年。”绯萝面无表情的说了一遍,继而又面无表情的补充道“奉古神谕旨,不得有违。” 这次换夙辛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惊讶的看着绯萝“你是说曦梧古神用了古神谕旨?” “恩”绯萝有气无力的答道。 “哇塞,你可真够厉害的。”夙辛忍不住笑着揶揄道。 绯萝白了他一眼,作势起身要走,夙辛连忙起身拉住绯萝,笑道“说着玩呢,这么小气。” 绯萝不说话,又瞪了他一眼。 “哎呀,不要这样啦,小阿萝,大不了请你喝酒就是嘛。” 绯萝甩开夙辛的手,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喝酒就喝酒,拜托你不要恶心我。” 绯萝刚迈开步子要走,夙辛的眉皱了一下,拉住绯萝说到“冥侍禀报,有人拜访,我恐怕要耽搁一会。” “是谁?” “魔君夜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三十六计 夙辛话音刚落,绯萝又淡定的坐了回去,魔君夜鲤,哼,她倒要仔细问问,那日究竟是不是他的人伤的卷耳。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黑衣的人进了大殿,只见他头戴紫玉金冠,一支黑曜石的长簪点缀其间,衣领处用金线绣了两朵的曼珠沙华,在黑色的映衬下,这曼珠沙华更是冰冷嗜血,衣袖与衣摆处皆绣的是饕餮暗纹,走起路来,腰间环佩叮当。 同样是穿黑衣,夙辛穿,便是洒脱不羁的,夜鲤穿,便是庄严华贵 他一进来便看到了大殿之中一派闲散的绯萝,便微微欠身,向绯萝行了一礼,而后自顾自坐下,不再看她。 夙辛的脸格外的黑,坐在椅子里,半句话不说。 大殿之中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鉴于两个,一个比一个执拗,绯萝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一下圆场,于是她开口对夜鲤说道“不知夜鲤魔君此来时有何要事?” 夜鲤看着绯萝,瞳孔中是冰雪般的森冷“回上神,我是来求见结梦” “姐姐说不见。”夙辛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楚轻歌的事情早已过去许久,结梦她为何还不肯放下?”夜鲤厉声说道。 绯萝呆了一下,楚轻歌,他说楚轻歌,可是楚轻歌什么时候勾搭上魔界和冥界的人了。 她正待开口询问夙辛,却被咚的一声吓了一跳。 夙辛的手狠狠的击在桌子上,他冷冷的说到“放不放下是我姐姐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可是”夜鲤斟酌片刻,到底将话吞了回去。 对于夜鲤说的,绯萝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回头困惑的看着夙辛,希望夙辛可以解释一下,但是却发现夙辛正定定的看着夜鲤,眼中全是恨。 夙辛恨夜鲤,恨楚轻歌,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 若是姐姐没有那么疼自己,若是姐姐没有为了自己,为了桃映的那一盒胭脂,走那一趟人间之行,也就不会到如今这个局面,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 造化弄人啊,夙辛忍不住苦笑。 夜鲤坐在椅子里,思绪飘飘忽忽了好一会,当年他因爱慕结梦,执意从冥界追到了人界,结果却亲眼看到结梦爱上楚轻歌。 自己追了结梦一千年,结果结梦只用了一个瞬间就爱上了楚轻歌,多么可笑。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笑自己,也笑这可笑的缘。 夙辛坐在那里,不耐烦的说到“要伤春悲秋,回你的魔界去。” 夜鲤收起了满面哀伤,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冷冷的说到“即使如此,还请夙辛再替我看看,可有他二位的踪迹。” 夙辛黑着脸,起身对绯萝说到“走吧,去看看我这冥司的另一件至宝。”说着便要在前面带路。 绯萝一把扯住了他,皱眉说道“夙辛,我刚才来的路上脚扭了,你扶着我,让魔君先行一步吧,反正魔君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的。” 脚扭了?刚刚还抱着苦骨琴,站的稳稳当当要和自己打架,这会就脚扭了,夙辛刚要发作,绯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夙辛回了绯萝一个白眼,表示自己明白了,绯萝这才放开自己的手。 夜鲤从头到尾都是背对着他们,对于他们在自己身后的小动作充耳不闻,直到夙辛咬牙切齿的说“魔君先行,本司马上就来。”他才继续向前走去。 “夙辛,魔君夜鲤喜欢你姐姐是六界皆知的事,可是楚轻歌什么时候也看上你姐姐了?” 夙辛抬手便给了绯萝一板栗“就知道你要八卦这件事?” “那还不快说”绯萝顺手就回给了夙辛一巴掌。 “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夙辛忍不住嘟囔道。 绯萝顺手又是一巴掌“快说” “说,说,说,很疼的好吧” “是不是打没挨够。”绯萝面无表情的学着结梦的样子说到。 夙辛缩了缩脖子“当年夜鲤追我姐姐,从冥界追到了人界,结果,我姐姐喜欢上了楚轻歌。” “就这样?” “恩” 五万年之前,夙辛刚满十三万岁。 结梦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微微仰头,意气风发的说,我喜欢的女子,随性洒脱,最是自在无束。 “弟弟莫不是喜欢脱缰的野马吧。” 对于夙辛的回答,结梦有些哭笑不得,随性洒脱,说好听点,是超然于外的脱俗,说不好听,那可不就是脱缰的野马,到处惹祸吗。 看看那个神界出了名的爱闯祸的上神绯萝,结梦简直是心有余悸。 “脱缰的野马又如何,起码不娇柔,不做作,是吧,姐姐。”夙辛辩解道 看着夙辛认真的样子,结梦忽然反应过来,笑道“弟弟这是有了心上人吧,不妨说说是哪家的,姐姐替你讨了回来做夫人。” 夙辛仰面大笑“姐姐,夙辛若是有了心上人,自会下手,姐姐就不必操心了”。 在夙辛的书房看见桃映的画像,结梦的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那时候夙辛与绯萝,走的很近,结梦很是担心弟弟会喜欢上这个顽劣不堪的上神绯萝。 只是令她苦恼的是,传说这个尘坎山的小狐狸精长得美艳不可方物,自视甚高,她辗转打听到,这才知道桃映最爱人间的胭脂。 很快她就动身去了人界,但是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结梦从人界回来的时候,精神几乎快崩溃,她双目无神,修为也散了不少,可把夙辛吓了一大跳。 好在保住了性命。 夙辛一再追问,她才痛苦的说到“她害死了一个人,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绯萝还待仔细问问,夙辛就告诉她,到了。 夙辛所说的冥界第二至宝乃是人间碑刻。 这人间碑刻,立在忘川河底,,只有历届冥司才可以打开。 都说忘川之上无摆渡,绯萝举目望去果真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弱水,在银色的弱水之上,一座拱桥蜿蜒而去,桥头站着孟婆与一位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的女子,绯萝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那个地方像是有什么要挣扎着破茧而出,心也蓦地跳的很厉害,她呆呆的望着白衣女子,下意识的要向桥上而去,却被夙辛一把拉了回来,夙辛的眉头皱的很深“你都在这里发呆很久了,你知不知道?” 绯萝回头,看到忘川河中似是被什么劈裂一样,生出了一条笔直向下延伸的阶梯。 她对着夙辛摇了摇头,说到“我有事,不去了,你们去吧” “你有什么事,还是一起”夙辛的话还未说完,绯萝已经疾步走了很远。 他站在原地,神色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才对夜鲤说到“走吧。” 待走到石阶尽头,便看到一座悬浮在半空的石碑,没有字,上面雕刻了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 夙辛捏了个诀,闭上眼,石碑上便有很多看不清的符号以极快的速度闪过,过了良久,他才睁开,转面看着夜鲤皱眉摇头。 桥头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眼角一颗红色的泪痣,她熟练的自身后的解忧井里取一碗解忧汤递给过路的鬼魂。 绯萝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只以为是一般鬼魂,低着头顺手就递了一碗过去,但是好半晌,她才发现,面前的人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倒是孟婆在一边笑道“这忘忧汤洗涤凡人的往世,对神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上神若是不嫌弃,就喝一碗吧。” 碗里的汤清亮如水,没有半分颜色,甚至可以倒映出绯萝微微有些无措的眼神,她抬起头问面前的白衣女子“我可有见过你?” 白衣女子看着她,却又是像是越过她,看向她背后的那一片忘川,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曾见过。” 绯萝长眉微蹙“可我好像见过你。” “不曾见过。”白衣女子一字一字的重复到。 “上神见谅,这女子来这里三万年了,神思被忘川水的气息侵蚀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孟婆一边给一位白衣白面的公子递上忘忧汤,一边回头对绯萝解释道。 “你说她来这里三万年了?” 孟婆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又开口答道“差不多吧,我记得她来这里不久后,神界就传出了火湮叛乱的消息。” 绯萝想了一想,果然,火湮叛乱离现在已经三万多年了,她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忘昔”女子又将手上的解忧汤向前递了递。 绯萝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一直保持着递汤的姿势,她忙伸手去接,就在这一刹那,心口那股空荡荡的疼忽然又发作了,她的手蓦地收了回去,捂住了心口, 递的人已经松手,接的人却没有接住,那一碗汤登时全撒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呆呆的看上地上翻转的木碗。 绯萝却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她渐渐蹲了下去,捂住胸口的那一只手似乎都沾染了心口的阴寒。 夙辛从忘川河底回来,恰好看到一袭冰蓝色衣衫伏在地上的绯萝,他快步上前扶起绯萝,关切的问道“怎么,心疾又犯了?” 绯萝靠在夙辛的身上,无力的点点头。 夙辛什么也未多说,一把捞起面前的人,抱在怀里,转身就回了九幽殿。 绛色的锦缎,柔软而温暖,绯萝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纱帐上垂着的八角青铜铃铛,微微有些走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忘川女子 夙辛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他坐在床头,对着绯萝笑道“这么喜欢我的八角青铜铃铛,不如送给你好了” 绯萝亦是笑了“你这八角青铜铃铛镇的是你这九幽殿下的恶鬼,若是送了我,这群恶鬼还不跑出来把你撕的粉粉碎,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把你的肠子塞回你的肚子里。” “哎呦,这就不用的绯萝上神操心了,这八角青铜本是一对,送给你一个也没多大问题。”夙辛倾身便要去取那挂在纱帐上的铃铛。 “其实我刚才只是在发呆,不是垂涎你的铃铛。”绯萝的话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夙辛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半晌才坐回去,有些怅然的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夙辛,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纱帐上的八角青铜铃铛无风自动,传出“叮铃叮铃”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女子,梨木色的青丝披散在绛色的锦被上,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迷茫的神色。 “忘了什么?”夙辛面上虽是淡淡的笑着,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可是,好像很重要。” “既然都忘了,又何必要费劲心力去记起,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夙辛,你知道我忘了什么,对不对?我忘记的事和我的心疾有关系,对不对?”绯萝定定的看着夙辛,等着他说些什么。 “上神,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那么恶心的东西啊,我怎么知道你忘了什么,拜托”夙辛哈哈的笑着,掩饰住内心的哀伤。 然后拽起床上瞪着他的人,大笑着说到“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绯萝喜欢酿酒,也喜欢喝酒,神界神女中,美貌她排第一,酒量也排第一,而这酒量也是她嗜酒的性子练出来的,与她交好的神,酒量也都不差,比如夙辛。 当日他们在半月殿的桃花林里打了一场,结果分别被罚禁闭思过一百年,大家都以为一百年足以磨炼一个神的心性,但是大家貌似都忘了,在神漫漫无边的一生,一百年算不得什么,于是乎刚被解除禁令的俩神就狼狈为奸的搬空了帝尊天机殿的所有好酒。 帝尊知道后,怒不可遏,直接一状告到了曦梧古神那里,于是绯萝被罚喝了一百年的苦瓜汁。 唉,那段黑暗的日子,绯萝简直是不敢想。 但是纵然如此,她嗜酒的性子却是一点没变。 每每提起好酒,她都会两眼放光,比如眼下,她完全忘了刚才质问夙辛的事,直接乐颠颠的跟在夙辛后面就去了。 夙辛也不过是打定了绯萝嗜酒的性子,才出此下策罢了,他答应过那人,除非有一日绯萝自己想起来,否则便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在这件事里,不过是个什么都知道却可有可无的配角,况且从心底里来说,他也不想告诉绯萝这血淋漓的事实,他宁愿她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知道。 冥界常年阴冷黑暗,却也因有九幽殿上的一颗明珠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清冷的光辉给亭子渡了一层银色,朱红的廊柱也在一片光华里卸去了浓重的艳丽,绯萝已经喝的有七八分醉意了,她伏在黑曜石雕琢的桌子上,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坛酒。 旁边的夙辛早已醉倒,此时正倚在廊柱旁,一只手搭在桌上的酒坛上。 亭子有风斜斜的吹进来,扬起了绯萝冰蓝色的衣角。 传说,冥界是没有风的,那唯一的风是从通往人界的黄泉路上吹来的。 绯萝又想起白日里站在桥边的白衣女子。 孟婆说,她本就是人间的女子,因为心上人把她忘了,她心灰意冷才甘愿留在奈何桥旁帮孟婆打理孟庐。 绯萝顺手提了两坛子酒,就晕晕乎乎的往奈何桥边去。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忘昔应该休息了,正思忖着要不要把她从被子里提出来,结果就看到桥上的忘昔,一袭白衣,面无表情。 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直接盘膝坐在了桥上 “你叫忘昔,忘却昔日种种?” 白衣女子对着她点点头。 她咯咯的笑道“忘却昔日种种,好一个忘却昔日种种,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忘记昔日种种。” “不想忘的是执念。”白衣女子蹲坐在她的旁边,看着远方说到。 “你说的对,是执念。”绯萝苦笑了一下,继而又问道“会喝酒吗?” “会”女子接过绯萝手中的酒坛,仰面便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过一会,她提起酒坛子倒着竖了竖,一滴不剩。 绯萝不住咋舌“酒量真好。” “一般般。”白衣女子也盘膝坐了下去,眼睛看着忘川。 绯萝幻化出两只酒杯,递给忘昔,替她斟上,才又笑着问道“你在这里不会孤单吗?” 忘昔回过头,细细的看了绯萝一眼,淡淡的说道“不”。 再回头,一杯酒仰面灌了下去。 孤单,什么是孤单?忘昔的眼迷蒙了一下。 她在冥界已经好多年了,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时日,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 绯萝怔怔的看着忘昔脸上那一颗血红的泪痣,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疑惑,促使她去寻求解答,就像是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心疾? 这些年,师父c父亲c夙辛c夏漓c云泽,没有一个可以为自己解答,而那种像是失去重要记忆的感觉一直让她隐隐的不安,莫名的惊恐。 这些年她一直都想要找一个答案。 直到遇见忘昔,她觉得她就是那个答案。 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忘昔,你会流泪吗?” 忘昔的脸一片惨白颜色,唯有那一颗泪痣鲜红似血,她冷冷的答道“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人要流泪?世人可以有堪比恒星沙粒多的理由,大多是为一个情字,情之一字,可以让人笑着落泪,也可以让人哭着落泪。 但对于他来说,情之一字,衍生孤独,无边无际。 向来孤独,却又耐不住孤独,他终归是放不下她,即便是有心将她贬到人界,也不忘她的安危。 曦梧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在桃林里弹琴,旁边还站着一人,着一身藏青色衣衫,眉眼温润,如流觞曲水。 此人正是昔年仙界翘楚楚轻歌,十世修道,清心寡欲。 他对着曦梧低身一拜,却是不卑不吭,仙资犹存。 即使是在神界,曦梧也很少见到这样骄傲与淡然的人,他弹琴的手指收了回来,推了一杯茶过去,抬头对着楚轻歌笑道“坐” 楚轻歌施施然坐了下去,端起杯中的茶,泯了一口。 实际上,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古正神曦梧。 他记得那一年,他初次飞升,有幸得天帝之邀,参加九天盛会。 遥遥一面,端的是风华绝代。 待得那一口茶偎暖了心口,楚轻歌才开口问道“不知曦梧古神招小仙前来何事?” 曦梧淡淡的笑道“我最近给我的徒儿下了一道古神谕旨,命她去人间历劫,只是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想问你些事?” 徒儿,楚轻歌忽的又想起九天盛宴上那一抹冰蓝色来。 “曦梧古神请问”他开口答道。 曦梧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五万年之前,你因悲欢离合树的缘故去往人间,其间究竟所遇何事?又为什么屠戮无辜生灵?” 楚轻歌低着头,手中紧紧的攥着茶杯,以至于指节有些泛白。 他缓缓闭上眼睛,忽的又记起千年之前北央国的大将军残绝。 残绝就是楚轻歌,楚轻歌就是残绝,其实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忘得了。 忘不了,忘不了十一座城池里枉死的万千生灵,忘不了朱赤江边的血流成河, 忘不了自己人不人,仙不仙,鬼不鬼的样子。 曦梧骨节分明的手勾了一下琴弦,和缓舒心的调子溢了出来。 渐渐的楚轻歌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看着曦梧,眸中满是悲恸“曼珠沙华,我满手鲜血是因为曼珠沙华”。 “奥?” “当年,我从冥界轮回入人间,途径黄泉路,被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划伤了手臂,沾染了曼珠沙华的血腥之气,才会嗜血嗜杀,铸成大错。” 如此便是个意外了,曦梧微微松了口气,楚轻歌与绯萝的命数都异变在悲欢离合树上,他总担心绯萝会变成下一个楚轻歌。 “古神是在担心绯萝上神。”楚轻歌一语点破了曦梧的心思。 曦梧微微点头。 “恕我直言,古神执意要绯萝上神走这一趟人间之行未必是好事” “奥?说说为何?”曦梧的眼似笑非笑 “古神该知,六界之中,唯有人界七情六欲横行,这对绯萝上神修行并无好处。” 曦梧倚在躺椅里,若有所思的笑道“神界也好,人界也罢,七情六欲是亘古不变的存在,而所谓的七情六欲不是用来避,而是用来破,对于绯萝来说,这是她的修行,堪不破,便是她的劫。” 七情六欲不是用来避,而是用来破,楚轻歌在心底默默的念到,而后苦笑了一下“古神也是在提点小仙吧。” 若论起提点,曦梧最想提点的应该是自己的小徒弟,可是绯萝这人吧,天生不安分,除非自己撞了南墙,悟出了道理,否则你怎么说都是白搭。 这极不安分的人逃到冥界以后,就总和夙辛厮混在一起,夙辛忙的时候,绯萝就会自己去溜达,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忘川。 忘川是冥界的一处长河,满注弱水,但是很久以前这里却是一马平川。 那时候,天地初分六界,六界各自为政,却又各自争斗,神界天帝不忍六界生灵自相残杀,意欲统一六界,于是派遣神界大将军斯干出战其余五界。 斯干第一战收服的是人界,其后便是冥界。 但是那时候的人不像现在这样连下个雨都要看上天的脸色,而是与神一般,拥有无上灵力,天帝为了避免人界叛乱,于是命凡人入冥界轮回,借此消耗他们身上的灵力。 同时为了切断凡人的后路,在人界与冥界的交界处开凿了一条巨大的沟壑,并引九天弱水灌入其中。 冥界的忘川与九天之上的弱水乃是一脉相承,所以弱水里倒映的是什么,忘川里就是什么。 比如此时的忘川便是星夜遍布,美轮美奂。 绯萝已经趴在桥栏上数了好一会星星了,可是星星那么小,她又那么的醉,总是数不清楚。 数着数着,她就烦了,嚷嚷着要回去睡觉,忘昔跟在她的身后,想送送她,结果被她一把推回了孟庐。 等到绯萝向前走,她又跟了上去。 结果绯萝一脸怒气的又把她推了回来,如此两三次,忘昔便也就由着她去了。 夙辛的酒,后劲很大,绯萝刚喝下去,还只是七分醉,等到酒劲上来,已是醉的不省人事。 她醉眼迷离的提着裙角,一路走得踉踉跄跄,连身边飘过的鬼魂都要被她身上的酒味熏倒。 她走啊走,却怎么也走不回九幽殿,可偏偏身上连捏个诀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她顺势就坐在了一方池子旁。 那一方池子古朴陈旧,边沿许多繁复的花纹,水清且亮,中央一朵通体雪白的曼珠沙华,泛着浅浅光辉。 冥界的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多生长在轮回的黄泉路上,花色鲜红似血,妖娆鬼魅,而眼下这一株,不仅是白色,而且通体圣洁,没有半分血腥。 绯萝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曼珠沙华,她眯着眼,想要凑近些看。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她的后背被人猛的推了一把,甚至来不及回头,就直直跌进了池子里,那池子里的水,格外的诡异,像是在慢慢抽干绯萝身上的灵气,她大惊失色,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爬出池子,可越是这样便越向下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跌落人界 直到灵台失去清明的一刻,绯萝才反应过来,往生池,这是往生池。 古神谕旨,上古遗命,不死不休,原来竟是这般。 人界。 南安国都城,提起风氏一族,无人不敬畏,这倒不是因为风氏出过数位铁血将军与少年副将,毕竟过去已经成为历史,人们更看重的是眼下,风氏一族屹立不倒,至今仍稳坐朝堂受人敬重全赖风氏如今的掌权人风如柏。 若说这个风如柏,五岁熟读兵书,七岁凭一把长剑挑了城中所有少年剑客,八岁更是以一条化虚为实的空城计解了边城之困。 少年得意,此后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风氏一族历史悠久,至今已有三万年,据说他们的祖先本姓凉,少年剑客出身,后因一战成名被当时的南安王赐了风姓,风氏一族历万年,经两百多位国主仍显贵至今,不得不说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到风如柏这一辈,风氏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可以说是顶了南安的半边天,好多投奔到风如柏门下的名士甚至毫不避讳的请求风如柏取南安王代之,风如柏虽一概不理,但堵不住悠悠众口,大家私下里还是议论纷纷,说风氏一族取南安国如探囊取物。 这本是大不敬,可风如柏却偏偏进宫面禀南安王,并请其严处造谣的人,南安王怜其赤子忠心,赏了不少东西。 风府就建在王宫城不远的地方,烫金匾额,朱红长门。 一进去是正对着的大殿,四道门,每一扇,雕花做工都十分精细,房间里摆设的桌椅,也都是上好的乌木所制。 大殿左右各有小路,绵延而去,左边是下人们住的厢房,右边是主子们住的地方,不过也只有风如柏与她的夫人而已。 沿着右边的小路走,不断会有奇花异草的出现,待走到路的尽头,便是风如柏住的居所。 典雅古朴的房间里,青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一位眉眼平和的妇人正倚在枕上,静静的打量着怀中的孩儿。 那淡蓝色锦被里包裹的孩子,小小的模样,粉嘟嘟,圆滚滚,煞是可爱。 看着看着,妇人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低声喃语到“孩儿,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儿呢?你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那怀中的孩子砸吧砸吧嘴,似是将要醒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妇人似是感觉有些困倦,正准备躺下,那包裹里的孩子蹬了蹬她的小短腿,慢慢睁开了眼睛,妇人重新打起精神,揽过那小小的身子。 怀里的小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动了动手,动了动脚,终于发出了一身凄厉的尖叫。 房门外疾步而来,面带英气的男子,在听到这一声怪异的尖叫,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正是南安国的大将军,风如柏 。 这风如柏不知是不是少年时候过于顺风顺水,用尽了自己的好运气,竟至大婚三年未有子嗣,可偏偏他又过于重情重义,除却夫人沈蔓不肯再娶,此事虽遭风氏一族极力反对,他却不改初心,许是上天怜悯其情,终于在前几日赐给他一个姑娘。 风如柏推门而入,诧异的发现沈蔓正倚在梳妆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见到他来,更是一下子扑到了怀里嘤嘤啜泣,手指颤抖的指着床上。 风如柏一边安抚,一边顺着沈蔓的手看了过去,床上的小人安安静静的躺着,哭都不哭一声,他以为孩子出事了,拔脚便要冲过去,沈蔓一把拉住了她。 “夫君,你不要过去,我们的孩子,她她是个妖怪。”沈蔓伏在风如柏的肩上泪如雨下。 风如柏轻声斥责道“夫人莫要胡说,我们的孩子她好好的,怎么会是妖怪。” “夫君,我没有骗你,真的。”沈蔓一边哭,一边解释“刚才我搂着她准备小睡一会儿,结果她一醒来就怪异的尖叫,而且还露出狰狞的笑,那样的声音和表情根本不是一个孩子才有的” 风如柏皱了皱眉,安抚沈蔓坐在椅子里,才小心翼翼的向床边走去。 刚靠近床沿,床上的小人登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灿若繁星。 他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进退。 那躺在床上的娃娃眉开眼笑的叫到“父亲”。 风如柏愣住了,床上的娃娃是自己的孩子没错,而且出生不过几日,可是,她竟然会开口说话,说的还不是别的,是父亲。 他当即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欢喜的叫到“夫人,我们的孩子这般灵气十足,怎么会是怪物,她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呐。” 风如柏口中的福星就是绯萝。 她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变成了连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能不尖叫吗? 但是很快她就想到那个一把将自己推下往生池的罪魁祸首,于是又表情狰狞了一下,这才把沈蔓吓得脸色发白。 至于为什么要对着风如柏笑呢,那是担心面前的这个人将自己当做妖怪打死。 回到冥界确实需要历经一次死亡,但是绝不是这样惨烈且丢脸的方式。 这几日,夙辛在冥界也过的很不安稳,他每日唉声叹气,愁云惨淡的样子连奈何桥边的孟婆都看不下去了。 而这都要源于与绯萝的那一场对饮。 那一日他醉倒在廊柱旁,醒来发现桌上少了两坛子酒,绯萝也不知所踪,他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了绯萝和忘昔在一起。 他很了解绯萝的性子,那家伙若是遇见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就会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出一个答案来。 于是他拖着醉醺醺的身子,东遥西晃的去了奈何桥。 那时候,忘川里倒映的繁星正光芒闪烁,绯萝伏在栏杆上絮絮叨叨的和忘昔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听清,他只担心忘昔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就躲在暗处小心观察。 绯萝说了好大一会才和忘昔告别,夙辛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的眼睛,又跟了上去,本来想着追上去,直接把这个醉鬼拖回九幽殿。 但是他似乎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他也是个醉鬼,于是乎,一个醉鬼跟在另一个醉鬼的后面,谁也没跟上谁,谁也没发现谁。 直到绯萝坐在往生池边歇息,他才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妙,酒意醒了大半。 他没敢叫,因为担心绯萝在惊吓之下直接跌进池子里。 灵机之下,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后面将绯萝拖离池子。 恰好绯萝当时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朵白色曼珠沙华,他飞身上去便要下手,但是毕竟已经有些醉了,他一个站立不稳,反而失手将绯萝推了下去。 掉入往生池的人,往往会随着往生池水向下沉,直到投生人间,任是谁也不能将掉下去的人再拉回来。 夙辛呆呆的站在往生池边,突然发现自己闯下了一个大祸。 虽是古神谕旨在先,才促成这般巧合,但依绯萝有仇必报的性子,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直接凶手。 因此这两日他才满腹心事,惶惶不可终日。 也正如夙辛所料,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丢来人界的事,绯萝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她仔细想想,师父,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于是就将报仇的对象锁定在了那个推自己下往生池的人身上。 她发誓,一回到神界,就要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报仇雪恨。 这几日,绯萝都在绝食,因为她觉得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到,而且较为体面的死法。 这可急坏了风如柏夫妇,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最初大声嚷嚷着不吃不吃,再到最后饿的哭都哭不出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般绝食行径在风如柏夫妇看来十分诡异,他们甚至疑心孩子是招惹了什么邪祟,忙不迭的要请人来给绯萝看看。 一时之间,风家的大门差点被各种招摇撞骗的人踏破,可即便是这样,绯萝的病依然没有半分起色,风如柏一怒之下,将所有骗子都下了狱,一番威慑,自然再没人敢随便登门,他只得自己四处打听。 这一日他听说城里来了个西域的方士,不及换衣就策马赶去寻人,可出门不过片刻就被人给拦下了。 拦下他的是个身着玄衣的少年,气质风流,令人心悦,只是风如柏着急去找那西域来的方士,勒马便是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小子快些让开,本将军有要事在身,别在这里挡道,不然让你尝尝牢狱之苦。” 马前的玄衣少年不惊也不惧,抱拳笑道“将军是要去找人?可是将军找的那人也未必能解决将军的难题,倒不如停下来听我说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风如柏眸子一紧,翻身下马,一边细细打量眼前的人,一边犹疑的问道“你是谁?难道听说过我府里的事?” “我是谁,听没听说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府里有人需要我。”年轻的公子一双凤眼神思迥然,扬唇轻笑到。 风如柏眉头紧皱,有些拿不定主意,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本事如何?但细想,西域以异术闻名,再怎么说也总比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强。 思及此,他懒得再和少年浪费口舌,打马扬鞭便要离去,只是奇怪的是他连抽两鞭,马儿竟不动分毫。 风如柏抬头去看,只见远处倚墙而立的少年似笑非笑,显然这马儿是被他做了手脚,他低头沉思片刻,觉得这人有些本事,可以一试,便下马对少年拱手到“公子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劳烦随我走一趟吧。” 玄衣少年点头轻笑,应下风如柏。 两人离风府不远,不多时就到了,玄衣少年以人多太吵为由硬是将风如柏夫妇挡在了外面。 风如柏夫妇在屋外不停徘徊,忧心如焚,就差破门冲进去了。 那玄衣少年推门便看到床上快要断气的娃娃,心疼不已,三两步冲过去,给她灌输了不少灵气。 因为受了灵气的缘故,绯萝很快就从鬼门关回转过头来,她一睁眼就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夙辛。 没错,那玄衣少年正是冥司夙辛,他自那日失手将绯萝推下往生池后,就担心以后真相浮出水面,自己连个狡辩的托词都没有。 于是就巴巴的赶来人间,阻止绯萝再一次犯下大错。 “夙辛?”绯萝迟疑的叫到。 夙辛点点头“是我”而后似笑非笑的问到“做了几天奶娃娃,感觉怎么样?” 绯萝侧过脸,狠狠的剜了夙辛一眼“就知道说风凉话,还不快帮我想个辙,让我回去。” “绯萝上神,你回不去喽。”夙辛顺手弹了一下绯萝的脸,笑嘻嘻的说到。 如果不是鉴于自己幼童的身子,绯萝真想冲上去照着夙辛的脸就是一巴掌,她阴沉着着脸问道“什么叫回不去了?” 夙辛笑道“你以为你掉入往生池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古神谕旨,不死不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算是绝食身亡回到冥界,也会再次堕入轮回,周而复始,直到你在人间待够一百年,当然了,你不会想用你个小娃娃的身体在这里过一百年吧。” 绯萝忽然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本以为绝食而亡就可以恢复上神之身,结果无论怎样都如师父所说要在人界历劫一百年。 一百年,灵力尽失,真正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这还不如杀了她。 绯萝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差点没背过气去,师父啊师父,不过是八卦了一下他和龙骨木尊的事,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往日恩仇 半月殿里,桃花林中,曦梧已经站了好久,他定定望着知微玄镜里的绯萝,似是在笑。 小徒弟现在的样子和十八万年前在神界刚出生时一模一样。 他记得那时候,他算得六界将有大事发生,心急火燎的赶过去,结果发现是苦骨琴的小主人出世,他把她抱在怀里,她才那么点儿大,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却是骨碌碌的转着,好奇的打量自己,而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从不曾有过的。 后来她拜自己为师,他教她弹奏苦骨琴,她陪他在十里桃林里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再后来,他习惯了青玉石案上始终放着两只茶杯,习惯了去做一盘糖醋水晶鱼,习惯了她叫他“师父”。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它就那样在漫长的岁月里无声无息的渗透到你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良久,曦梧收了知微玄镜。 他一回身,诧异的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闲闲的倚着桃花树,一身红衣,如烈火燃烧,眉眼盈盈,眼中尽是百色百香。 “莲娘什么时候来的?”曦梧反应过来,浅浅的笑道。 莲暮遮走过去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的笑,眼中却满是苦涩“你看着知微玄镜里小徒弟发呆的时候,我就来了。” 曦梧尴尬的笑道“让莲娘见笑了,你也知道我这小徒弟总不让人放心。” “究竟是她不让人放心,还是你放不下。”莲暮遮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莲暮遮,尘坎山上修成仙身的狐仙。 与曦梧相识几万年,记得见第一面时,她正经受着归位上仙前的最后一劫,雷劫。 阴暗的结界里,一道道闪电雷击劈下来 ,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感觉如坠红莲业火,周身皆被热浪灼烧,痛不欲生。 她几乎快要放弃成仙的念头,但是一想想族中长老对自己的殷切期盼,便又硬生生撑着。 也就是在那时候,曦梧从天而降,将她护在他宽大的袖袍下,助她渡过了一劫。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曦梧一身白色衣袍,纤尘不染,只偏偏笑起来时,比以狐媚之术闻名六界的狐妖还要勾魂摄魄,就像她躲在他袖子下看到的他手腕上的一支桃花,花色鲜艳欲滴,妖娆缠绵。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喜欢他,爱慕他,甚至是爱他。 如果一切都如人间话本上写的那样。 善良的书生为小狐妖舍身挡劫,小狐妖为了报恩,化作普通女子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最后,两人日久生情,结为连理。 如果一切都如故事里那般美好,曦梧会爱上她,但是,没有。 她记得那是她飞升成仙的第一天,她按耐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匆匆赶去沧海,想要见他一面。 结果她站在云头就看到了他怀中巧笑倩兮的女子,以及他一脸疼爱的神色。 那时候,她就在他眼中看出了他对那女子不一般的感情 。 一颗心瞬间四分五裂,疼的说不出话来。 曦梧收起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说到“莲娘,我的事,你不该管。” 莲暮遮掩面咯咯的笑道“管不了,管不了,谁能管你曦梧古神的事” 那姿态端的是承袭了狐族魅惑众生的本事,千娇百媚,活色生香,可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墨色的眸子里尽是悲苦无奈,爱而不得,故而伤矣,约莫就是说的这个。 曦梧泯了口茶,笑着打断了莲暮遮“许久不见,莲娘此来不是为了专程开我的玩笑吧。” “不是,是你一心想要度化的那只锦鲤精跑了出去。”莲暮遮神色平静的说到。 曦梧的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莲暮遮所说的这只锦鲤精,名叫尹子渔,有三千年的道行,本来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且没有犯什么大错就该位列仙班,可是他对生死的执念太深,这才被曦梧囚禁了起来。 名为囚禁,实则只是想要他反省思过而已,可是一千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开悟,还从结界里跑了出来。 此刻他正在冥界。 他从莲暮遮的尘坎山逃出来之后,本来是打算直接去人界的,但因为摧毁结界耗费了太多的妖力,根本打不开神界与人界的结界。 形势危急,他唯恐再次被曦梧与莲暮遮找到,于是偷偷跟着办事的神侍进了冥界九幽。 夙辛坐在床前,听到绯萝满口抱怨的都只是曦梧古神,便以为她还没想起来自己这号推她下往生池的人物,于是连忙对着绯萝谄媚的笑道“就是,我也觉得曦梧古神这次罚的有些过了。” 绯萝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到“话也不是这么说,师父虽然下了古神谕旨,但也不是他下手推我入往生池。”顿了顿,她又说到“如此看来,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推我下往生池的人才对。” 夙辛不知道绯萝这是什么逻辑,但此刻的他,额上已是汗津津的一片,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小心的辩解道“说不定都是误会呢?” 绯萝一个眼神甩过去,夙辛吓得缩了缩脖子。 “误会,就算是误会又怎样,难道就能改变我现在凄惨的命运了吗?”绯萝咬牙切齿的说到“别让我找到他,否则,哼哼,我先打的他连家门都找不到,然后再把他变成最易招惹蜜蜂的花朵,最后再把这个肿得像猪头一样的人挂在树上风干。” 一个娃娃,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更让夙辛觉得不寒而栗,他干笑到“冥界最近也不知怎的,格外的忙,我就先撤了。”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绯萝张了张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顿觉凄凉。 人界一百年,怕是得就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了。 尹子渔在冥界修养了几日,借着冥界的阴煞之气,竟慢慢恢复了起来,只不过冥界与人界的通道只有黄泉路与往生池,无论哪个,都必须要历经轮回,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找姜夷结梦帮忙。 尹子渔在九幽殿前等了不久,结梦就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两人许久未见,加之当年很多不愉快的事,所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僵持了半晌,结梦双手紧攥,忍不住问道“尹子渔,你费尽心机从莲池里出来,想必就是来找我报仇的吧?” 尹子渔始终没忘记云锻是为结梦而死,纵然一切都是云锻甘愿,他也依旧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不言不语。 千年前的事过多久都是结梦心上的一道疤,得不到的楚轻歌,为自己而死的云锻,这些年,过往的人和事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结梦,她的神色间已满是倦怠与凄凉,她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当年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想要把楚轻歌强行留在人间,云锻也不会舍身为我挡天火焚身之劫,云锻也不会死,这些年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愧疚,我也知道你终有一日会为云锻报仇,我等了千年,等的就是今日,你出手吧,我绝不还手。” 尹子渔冷笑了一声,脸上尽是讥讽“如果你死了,云锻会再活过来,那我必然会杀你千次万次,但是就算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云锻都不会再活过来。” 黄泉路吹过来的风,拂起了结梦的衣角,她站在那里,脆弱的像是能被风吹倒,她喃喃道“是啊,云锻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不,云锻会活过来的。”尹子渔蓦然拔高声音说到。 结梦盯着尹子渔诡异的笑容,厉声问道“尹子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有什么办法还能让云锻再活过来?” 尹子渔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折扇,那模样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满眼的怜爱。折扇是白色的扇面,白玉的骨架,打开来是一株晶莹的雪鸢花,那样晶莹的颜色近乎透明。 看见扇面上的雪鸢花,结梦登时瞪大了眼睛,她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这是云锻的一魄?对不对?” 千年之前降下的天火,仙人都难有受得住,更何况云锻只是小小精怪,可她竟然还保住了一魄,这实在出乎结梦的意料。 “这确是云锻的一魄,是我当年耗尽千年修为拼死才保下。你很意外对吧?”尹子渔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结梦知道他是在怪自己当年没有拼尽全力保住云锻,可是六界皆知天火焚身之下,无人可以生还,尹子渔竟然有这个本事保住云锻的一魄,这着实令人心惊。 不过她不愿多想多问,便开口说道“救云锻的事我义不容辞,你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还有,这是我贴身带着的佩玉,可以暂时护住魂魄不会飞散,你做成扇坠挂着,对云锻有好处。” 尹子渔伸手接了,脸色和缓下来,说到“救云锻的事日后再说,只是神界现在正在到处追查我,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你可有什么办法把我送到人界。” 冥界与人界的结界,除了黄泉路与往生池,还有一条密径,这条密径只有冥司亲近的人才知道。 那密径正是往生池边的石壁,结梦费力打开出口,正待施法送尹子渔出去,怎知却好巧不巧遇见了从人界赶回来的夙辛。 夙辛乍一看见有陌生人出现在冥界,自然警觉起来,他眼疾手快的将姐姐拉到身后,顺带着封闭了被打开的出口。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手执式微笔,已然随时准备迎战。 结梦见夙辛误会了,连忙拉住夙辛解释道“阿弟,这是近日来探望我的故人,我正准备送他离开呢。” “姐姐的故人,我怎么不认得?”夙辛眼神凌厉的盯着尹子渔,丝毫没有放松警备,尹子渔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瞧着他,似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结梦正待再要张口解释,尹子渔却出声打断了她,看着夙辛,说到“我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问的好,你姐姐在这里,我来这里寻仇,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寻仇,夙辛低头诧异的看了结梦一眼,他知道自己的姐姐素日不甚在六界中行走,也不爱与人结交,若说寻仇,也只有千年前那位了。 “我知道千年前的云锻是你的心上人,你是来为她报仇的,但是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云锻也早就灰飞烟灭,你为什么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呢?” “你说的对,我是该放下心中的仇恨,所以如你看到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对你姐姐动手。” 看见尹子渔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夙辛一时竟也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结梦忙道“我就说你误会了,还不快打开结界,送客人出去。” 夙辛狐疑着点了点头,打开了结界,眼见着尹子渔快要出去,忽然开口说到“是我姐姐对不起你,你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可来冥界找我,我必倾力相助。” 尹子渔面带笑意,遥遥一拜,转身便踏进了结界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人界伊始 夙辛来劝过绯萝之后,她知晓了其中的厉害,也就慢慢开始乖乖吃饭了。 虽是挑三拣四,但好歹是吃了,因此风如柏夫妇欢喜的不得了,到处找那黑衣的年轻公子报恩,但是遍寻不着,他们就以为真如他说的,他是蓬莱的仙人,功成自然身退,渐渐的也不去刻意找了。 绯萝自从变为不到两三月大的娃娃后,除了吃,就是睡,哪也去不了,因此心情格外的不好。 某一日晚上,沈蔓让婢女放好热水,准备给她半岁的的女儿风冬韧,即转世后的绯萝洗澡。风如柏闲的无事,便跑进来帮忙,沈蔓自然是乐见其成,并且乐呵呵的让风如柏去给孩子脱衣服。 风如柏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对着那么小小的一团,纵然是叱咤疆场,却也会手足无措,他盯着绯萝半晌,还没搞懂从哪里下手解衣带,绯萝的爪子就猛的招呼上来了,那一巴掌扇的,风如柏的鼻血登时就出来了。 沈蔓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鼻血,他却倒好,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看着绯萝,带着微微笑意,若有所思的说到“嗯,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对于当日打风如柏的这一巴掌,绯萝是追悔莫及,因为因为这直接导致了她悲惨的一生。 绯萝的一巴掌顿时让风如柏意识到自己的女儿骨骼惊奇,适合学武,从此绯萝踏上了学武的漫漫不归路。 别的孩子两岁走路,她两岁也走,不过是走独木,别的孩子四岁到处跑着玩耍,她也跑,不过是被自己的亲爹放出来的大狼狗追的满院子跑,别的孩子六岁学习礼乐诗书,她六岁学习刀剑骑射,差点被自己的亲爹射成马蜂窝。 个中辛酸,简直是言语所不能表露。 煎熬着,煎熬着,终于十四年过去了。 这十四年里,她几乎快记不起自己上神的身份,记不起十里桃花里风华绝代的师父,记不起九天,记不起木兮幻境,记不起冥界九幽。 直到有一日,她因为半夜爬房顶,被风如柏惩罚在院子里扎马步,就在她顶着一盆水左扭右扭的时候,风如柏进来了,身边还跟了个白衣的少年。 那白衣的的少年立于廊下,气质出尘,飘逸如仙。不过令绯萝吃惊的是少年的眉眼竟与曦梧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一双妖娆的眸子,勾魂摄魄。 绯萝瞪大了眼睛,心中狂跳不已,好半天,她才平复下来,急急忙忙上前拉住白衣少年的袖子,欢欣雀跃的说道“师父,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这么久不见,你想不想徒儿啊?徒儿可想你了,白天想,晚上想,吃饭想,睡觉想。”绯萝掰着指头数着“想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形容枯槁,神思倦怠” 连续用了好多好多词,将自己形容的惨绝人寰之后,绯萝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师父,看在徒儿这么想你的的份上,是不是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啊?” 长柯冷冷看着身前紧拽住自己袖子的奇怪女子,眼神中满是困惑不解,就连风如柏也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在绯萝几乎快堆出花的的笑里,长柯不着痕迹的拉回了自己的袖子,风如柏见他似是有些不悦,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斥责道“冬韧,姑娘家家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绯萝偷偷瞥了风如柏一眼,趁他不注意,又溜到长柯身边,拽住他的袖子,讨好的笑道“师父,徒儿知错了,你就不要这么严肃了,好不好?” 风如柏见绯萝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他上前正要再次拉开绯萝,长柯眉头皱了皱,开口说道“将军,或许风小姐与我有什么误会,不如让我解释清楚。” 风如柏忙笑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是这样,不受管教,你们要是能先彼此了解了解,那也倒好,免得她以后对你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让你措手不及,你们就在此处聊聊,我还有事处理,你请自便。” 长柯拱手行了一礼,风如柏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说着转身离去。 待风如柏走的远了,绯萝回身拉着长柯一同坐在朱红长廊上,看着长柯,笑意盈盈说到“师父,人都走了,你就不必再装下去了吧。” 长柯拉开与绯萝的距离,回到“风小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那徒儿小的时候,你还抱着我睡觉呢。”绯萝满不在意的嘟了嘟嘴。 长柯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来 “风小姐说笑了,我们在此之前并未见过,想必小姐是将我错认成别人了。” 绯萝斜了长柯一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于是无奈的摆摆手 “所以呢?” 长柯起身后退两步,执剑而立,姿态翩然,淡淡的开口说到“我是风将军给你请回来的剑术教习长柯,,从今以后你也可以叫我师父。” “呵呵”绯萝顿时精神有些不济。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要和自己一起留在人界吗,还有教导剑术是个什么鬼东西,自己的法器不是苦骨琴吗。 她气呼呼的别过头去,却猛然瞧见回廊里有婢女正在擦拭廊柱,她有心捉弄师父,便奸笑着走到回廊里,向着脚下猛踢过去,木质的盆带着满当当的水顿时成破空之势向着长柯的面门而去。 就在长柯闪身躲避的时候,绯萝已经眼疾手快的拔下头上的簪子飞身上前朝着长柯的脖颈刺去。 长柯瞳孔蓦地收缩,只见他微微侧身,很轻巧的就 避过那一盆水,而且顺势就将绯萝握着簪子的手拿捏住了。 绯萝低头看看自己被长柯禁锢住的手腕,有些欲哭无泪,师父到底是师父,姜的还是老的辣,她想要瞪他一眼,但就在转头的瞬间,她猛的被他眼中的淡漠镇住了。 那样妖娆的瞳孔,无论是喜怒哀乐都该带有三分颜色,但是眼前的人,仿似一块冰冷的石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只隐隐透着一股死寂。 “风小姐下此狠手,是想要在下的命吗?”长柯微微有了怒意。 “不敢,不敢,就是和师父你开个玩笑。” “哼”长柯长袖一甩,转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前的这个长柯,一脸的冷漠,完全与师父就不搭边,可是仔细想想,六界之中纵然有无数的人长着同一张面孔,但是也绝不会有人与师有父半分相似,更何况还是这般神似。 绯萝看着长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既然师父不肯承认,那必然要再去问个清楚,不然自己怕是 会被师父的这两招演技给糊弄吧。 晚饭的时候,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风如柏与沈蔓换着给长柯夹菜,而绯萝这边却是冷冷清清。 她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长柯,将口中的芹菜咬得嘎嘣脆,怎料对面的三人都不买账,且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一碗饭吃下去,她感觉全堵在喉咙里。 吃过晚饭,大家也都各自回房了。 绯萝一直和衣躺在床上,挨到了入夜时分,待得外间的灯灭的差不多了,她才蹑手蹑脚的向着长柯的房间走去。 一片漆黑中,绯萝用长剑撬开了长柯的房门。 因为今夜无月的关系,屋里很黑,绯萝伸出手在前面摸索着,小心的前行。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咚的一声倒了下去,然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被人给丢了出去,屋里的灯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长柯负手而立,目光有些清冷,“你半夜拿着剑来我房间做什么?” 其实从绯萝开始撬门,他就醒了,那样大的动静,也只有她会以为别人听不见。他本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结果她真是没有做贼的潜质,竟一股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绯萝顺口答道道 “撬门呗。” “撬门?为什么撬门?”长柯坐在桌边,淡淡的说到。 “撬门自然是为了来见师父啊。”绯萝的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问什么不直接敲门” “师父,这样多有氛围啊,月黑风高杀人夜”绯萝向着长柯眨了下眼睛着眼睛,笑着拖长了尾音。 长柯冷冷扫了绯萝一眼,绯萝立马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端坐在长柯身边,谄媚的笑道“师父,我知道,你还在为龙骨木尊的事生气,但是那也不是徒儿的错啊,要怪得怪九天上的那群神侍才对,是她们刻意传播谣言,这才损害了师父你的清誉,师父,拜托你就原谅我,好吧?” 见长柯丝毫不为所动,绯萝连忙上前抱住长柯的胳膊,央求道“好师父,徒儿已经在人界待了十几年,也算是罚过了,你就让徒儿回去好不好?” 长柯突的额间青筋蹦起,他拔剑直指绯萝,怒道“滚出去。” 绯萝小心的拿掉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尽量笑的一脸灿烂的说道“师父,徒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一刻,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长柯一脚踹了出去。 她跌坐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鉴于接二连三被踹的经历,绯萝觉得师父一定是怒气未消,于是她毅然决然的决定,先回房里躺着,否则再来一脚,她就又得回到冥界,轮回成奶娃娃,想想就恐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琴断之痛 隔天醒来,绯萝觉得全身酸痛,双腿发软,她扶着自己的侍女苏若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去吃早饭。 远远的看见深一脚,浅一脚的绯萝,风如柏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待得绯萝走的近了,他才沉声斥责到“又闯祸,你是昨天的马步没扎够,是吧?” “父亲,女儿是不小心摔的,并没有闯祸”绯萝忍不住辩解道。 “摔得,怎么摔得,爬房顶摔得?” 绯萝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打算编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就在此时,长柯的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风将军莫要生气,风小姐大概是从自己的床上摔下来的。” 绯萝白了长柯一眼,径直坐下来,端起自己的碗,闷头吃了起来,风如柏与沈蔓一如既往的忽略了她的存在,乐呵呵的给长柯夹着菜。 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整条鱼被搬到了长柯的碗里,绯萝心里愤恨不已,以前在神界都是师父做菜给自己吃,可是到了人界,师父都和自己抢鱼吃了,哎,世风日下啊。 长柯的眼睛定定的打量着眼前的一盘糖醋鱼,敛眉沉思,突然猝不及防的给绯萝推了过去,这种举动有些无意识,待他自己反应过来,脸色微微白了一分。 长柯长相酷似曦梧,而绯萝面对曦梧的时候总是缺根筋,这个习惯到了人界也没变,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长柯表情上微弱的变化,她一边认真的挑着鱼刺,一边欢喜的说道“谢谢师父,就知道师父你最疼我。” 绯萝话音刚落,长柯猛的一下站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掉了,绯萝惶恐的看了一眼风如柏,“父亲,我这次没说错什么吧?” 被长柯这么一惊,风如柏也懵了,他怔了片刻才开口说到“好像你也没说错什么。” 万万年以前,人界四分,东节c南安c北央c西域,四国各自为政,却又妄图吞并其余三国,统一人界,彼时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北央凭借残绝将军灭了东节国,后三国鼎立,局势略有缓和。 半月以前,北央王白渺的王妃星坠逝世,白渺因为悲痛过度,不理朝政达一月之久。 北央国处于北方,逢春季必旱,朝廷大大小小引流灌溉等事务,都急需白渺批复,偏偏白渺一概人等全都不见,不久,朝野上下骂声一片,百姓怨声载道。 天时c地利c人和,北央国已失其二,南安国决定趁此良机攻下北央,使之俯首称臣,岁岁来贡。 只是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榷,这样的大事少不了朝中重臣风如柏,因此他最近是忙的脚不沾地,完全顾不上搭理绯萝。 绯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执一把长剑,一本正经的长柯,笑道“师父今日要教些什么?” 长柯随手抛过来一把剑,说到“今日就先练习挥剑吧,一千下,不做完,不许吃饭。” 嘎,绯萝再次呆愣在了原地,这是师父吗,这不是师父吧。 长柯却已经一跃而起,跳上了院子里的银杏树,抱着剑,冷冷的说到“我在这里替你数着。” 要想求人,就得先把人哄高兴了,这是夙辛教给绯萝的,深刻领悟这一道理的绯萝无论在心里怎样鄙视长柯这种愚蠢的教学方法,依旧对他笑的一脸灿烂“是,师父。” 挥剑一千下,说起来也就五个字,简简单单,但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刚开始,绯萝将剑挥的行云流水,过了一会,她想再这样下去手八成会断,于是减缓了挥剑的速度。 也不管额上究竟有没有汗,她都不间歇的用袖子去擦,一边擦,一边还偷瞄树上的长柯,想要借此博取他的同情。 但是这一瞄,她就发现长柯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绯萝终于得了机会偷懒,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后,便细细的打量起树上的人来。 树上闭着眼睛的长柯,黛色眉峰平浅,睫毛纤长,因为没了冷漠的眼,竟更像是个缩小版的曦梧。 绯萝记得师父的手腕处有一支桃花,于是她下意识的望了过去,但是长柯的手腕完全被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正暗自苦恼的时候,树上的长柯忽然睁开了眼睛“你不好好挥剑,盯着我看干什么。” 绯萝吓得倒退了两步,干笑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挥剑?” “我可以根据剑对气流的劈裂程度判断你挥剑的速度,也可以根据剑在空气中回旋时带动的气流判断你挥剑的次数。” “也就是说你一直醒着,而且也一直在数着。”绯萝诧异的问道。 “你目前挥剑的次数是三百四十一。”长柯淡淡说完,又躺了下去。 绯萝站在原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欲哭无泪。 等到她完成挥剑一千下,夕阳的余晖都落在了院子里那棵银杏树上。 期间她逃跑十一次,与长柯对打二十二次,告饶三十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绯萝死死的瞪着从树上跳下来的长柯,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才拖着酸痛的手臂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绯萝是在自己的房里吃的,两碟小菜,一小碗米饭,都是苏若一筷一筷的喂着吃的。 苏若虽是绯萝的婢女,但与绯萝感情匪浅,她一听到绯萝被打落人界的消息,就立刻奏请跟着绯萝一道受罚,既然是受罚,所以也失了法术。 苏若一边喂,一边含泪埋怨道“曦梧古神惩罚上神也有些太过分了,平白将上神虐待成这个样子,上神你那里受过这样的苦啊。” 绯萝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到“我这应该是自作孽不可活。” 为了避免接下去更悲惨的命运,绯萝觉得为今之计只有更卖力的讨好师父才是唯一的出路。 隔日,绯萝给长柯留了纸条,邀他城外赏花。 长柯赶到的时候,绯萝正端坐在桃花树下,浅浅的笑着,面前一把古琴,乌木的颜色透着宁静古朴。 长柯皱眉问道“风如柏在你五岁的时候就下令焚毁了府中所有的古琴,你这把又是那里来的?” 提起这件事,绯萝就不由得怒由心生。 她还是神的时候,就以一把苦骨琴闻名六界,就算是后来转世人界,那也是弹的一手好琴,可偏偏这个风如柏不知哪里来的歪理,硬说古琴是女儿家闺阁里的玩艺儿。 而她风冬韧,将来是要征战沙场,做巾帼英雄的,古琴这种消磨豪情壮志的东西最是碰不得,也就下令焚毁了府中所有的古琴。 绯萝笑道“世间的古琴那么多,也不是轻易可以焚烧殆尽的。” 长柯走了过去,坐在绯萝的身边,抚了一下琴声,低低的问道“你,很喜欢古琴。” “那是自然,我的古琴是师父你教的,我喜欢古琴,也喜欢师父你。”绯萝微微偏头,笑道。 “你之前也许是有一位教你古琴的师父,但是绝不是我,我是长柯,是教你剑术的师父,我不会弹琴。”长柯淡淡的说到。 他顺手勾了一下琴弦,但那声音似乎不是那么美妙,他的头有些微微的疼。 “师父,你下次骗我之前,麻烦先换一张脸。” 长柯不明所以,顺着绯萝的话说到“皮相是上天给的,又岂是说换就换的。” “看,师父说漏嘴了吧”绯萝兴奋的跳了起来。 长柯呆呆的立在原地,将方才的话又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 他正待解释,却在低头的瞬间,看见端坐在古琴前的绯萝,一双狡黠的眸子似喜非喜,拨弄琴弦的指,变幻无常。 她朱唇轻启,缓缓的笑道“师父,我这首《山月》弹得如何?” 长柯只感觉那些琴音像是一把把匕首,正在刮擦着他的头骨,让他痛不欲生,他的手死死的扣住了琴声,指甲里已经满是木屑。 绯萝 “何”字平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青筋暴起的长柯,不明所以。 终于,长柯长剑出鞘,琴弦应声而断。 绯萝的性子向来固执,当年风府所有古琴付之一炬的时候,她没有哭,但是今天,在桃花树下,她看着断掉了琴弦,忽的落下一滴泪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对自己万般宠爱的师父会变成如今冷漠的样子,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迟迟不肯原谅自己,她只觉得孤独,只觉得委屈。 她想起了在人界的小时候,那时候,她因为被风如柏断定为骨骼惊奇,放她与孤狼搏斗。她没有了灵力,也使不出法术,又很害怕被孤狼一口一口撕碎,所以跑的飞快,每一次,她都觉得是死里逃生。 平生第一次,她知道了死亡压抑下的恐惧,平生第一次,她明白了灵力,法术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平生第一次,她体会到一直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师父是多么的辛苦。 琴身上一道醒目的伤口,如同一把利剑插在了长柯的心口,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痛欲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拔剑出鞘。 他不敢上前,不敢解释,只一步步后退,终于逃也一般的离开了桃花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鱼妖救命 绯萝呆怔在原地,眼看着发疯的长柯,说不出半句挽留的话来。 她有些沮丧,因为现下的情形,绝不是劈碎一把七弦琴这样简单,曦梧定然不单单是不愿原谅她,更是动了雷霆之怒。因为他最清楚不过七弦琴对绯萝来说如她的命一般。 可是令绯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从前无论自己犯何种过错,曦梧师父都能宽容以待,可这次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绝情至此。 绯萝趴在七弦琴上,瞪大眼睛看着潺潺的流水,想挤出两滴悲伤的泪水来,可是依她的性情来说,也着实哭不出来。 她干嚎了两声,起身仰天大叫到“师父,师父,徒儿跪求你的原谅啊!” 只是她却不知正在她兀自伤神的时候,一只妖兽已经蠢蠢欲动,欲把她拆之入腹。 那妖兽乃是修炼了几百年的一只蟾蜍,昔年得异宝修炼,修成人形,法力大增,后蛰居林间,以过路之人精气为食,但其心性狡诈,每每给人留下一口气,过五日方死,到也没人怀疑到它这里,所以绯萝也更是不知道都城外有妖兽出没。 绯萝站在原地捶胸顿足了一番后,本打算找一些都城里结识的文人雅士吟诗饮酒,以消心中愁郁,但顾忌风如柏近日比较烦躁,她还是忍住了,准备打道回府。 走的时候,她瞧了一眼石桌上的七弦琴,觉得还有修补的可能,便顺手一起带走了。 说来也巧,她走了不远就碰见贩卖蚕丝的小贩,她心中一喜,正待上前搭话,这时候她身后忽然有人急急叫到“小姐,留步。” 她一回头,却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那书生虽着素衣薄衫,却气质不凡,手执白玉扇,更兼风流之色。 绯萝正疑惑他是否叫错人的时候,那书生已飞身上前,扯住她的衣襟,将她拖出一丈之远 。 素不相识,一见面就是连拉带拽,绯萝登时就火了,指着书生的鼻子顺口就骂道“你个小毛孩,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是不是不想活了?” 书生愣了一下,许是想不到遇见如此霸道的女子,有些意外,可他并未生气,而是有些好笑的说到“我活不活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活不成了。” 绯萝顿时警觉起来,退后一步,说到“怎么,你要抢劫?还要杀人灭口?” “杀你的人可不是我,是他。”书生蓦地眼神凌厉起来,他扬手一指,径直指向不远处贩卖蚕丝的小贩。 小贩只愣了片刻,随即就跪在地上喊冤“公子,杀人是犯法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冤枉我啊。” 看见小贩哭天抢地的样子,书生冷笑一声,喝到“我们都清楚彼此的底细,难道还要说个明白吗?” “底细?什么底细?你倒是说说?”那蟾蜍精化身的小贩以为书生看上了眼前貌美的姑娘,打定主意他不会暴露两人同属妖界的身份,因此肆无忌惮的逼问道。 书生折扇轻摇,笑道“你心中肯定以为我不敢承认自己与你一样,是个妖,而你以己度人的心思正是你愚蠢的地方,你这样的智商也活该我今日送你一程。” 妖?绯萝狐疑的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番,果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荒郊野外的,她刚想着要给七弦琴续弦,走了没两步就碰见买蚕丝的人,这也太巧了吧,还有这个书生,来去如风,浑身上下也透着怪异。 想到这里,绯萝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两只面貌丑陋的妖怪,一个扯下她的胳膊,一个揪掉她的耳朵,然后放在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她甚至还想这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定是因为他们咬到了骨头上连着的筋。 到也怪不得绯萝如此悲观,现如今,她只是一介凡人,虽有武功傍身,却也抵不过修炼百年的妖精。 绯萝不住在心里哀嚎自己真是命途多舛,先是被师父误会,再是被贬下界,现在法术全无,还遇上了妖精。 她抽动着嘴角,拔剑出鞘,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只妖精,只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惨。 书生看见绯萝竟连带着一样仇视自己,于是开口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你,如果我刚才不叫你,你早就让他吃了好吧?” “小姑娘,可别信他,这鲤鱼精救你才是真的为了吃你,而我,我只是想娶你做我的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那蟾蜍精因为觊觎绯萝的美貌,动了歪心思,想要拿住绯萝,做他的夫人,这才化身为人,迷惑绯萝。这厢见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便化出真身,挑拨离间。 只是那滴答的口水也着实恶心够了绯萝,她干呕了半天,皱眉对蟾蜍精说到“你这招挑拨离间用的不错,但是对我来说,不管用,我左右都是死,死在谁手上都没什么区别,但是”绯萝顿了顿,呲牙说到“但是你看看人家,虽然身为妖精,但是面若冠玉,温文儒雅,再看看你,活脱脱就是个畜生,修炼这么多年也是白修炼了。” 这话立刻刺痛了蟾蜍精,他修炼几百年,虽修成人身,但一直相貌丑陋,为妖界耻笑,故平生最恨长得好看的人,何况这人不仅长得好看,还同为妖,他一想到妖界那些小娘子对面前的书生暗送秋波的样子,不由怒从心中起,边出手,边骂骂咧咧到“长得好看有什 么用,能当饭吃吗?看我不打得这个小白脸满地找牙。” 两只妖精这就交上手了,绯萝可是没有看戏的心思,她见自己的反间计成了,转身就利索的开溜了。 令她吃惊的是,那边交手不过片刻,书生很快就赶上她了,她吞了吞口水,讪笑道“呦,很厉害嘛?这么快就赢了?” 书生轻摇折扇,笑道“别装了,我要是杀你,早动手,哪还听你说这么多废话,而我之所以听你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因为我根本不会杀你。” 书生的话没说错,无论是杀还是抓,要动手早动手了,现在没动手,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绯萝真的误会了,书生根本没有想要杀她,令一种是时机不到,书生等会儿才会杀她,但是这就够了,起码现在不会死。 绯萝当即放下心来,一边喘气,一边说到“早说啊,害我跑的气都快断了。” “我难道有说过我要杀你吗?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臆测我可能会伤害你,现在你反倒怪起我来。” “哼,你可是妖,青天白日的无故寻上我,难道不是为了吃掉我?”绯萝抽了抽嘴角,一边伶牙俐齿逼问,一边坐着歇息,希望攒够力量,足下生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都城搬救兵。 “妖,你之所以知道我是妖,还不是我因为我坦诚相告,我要是想害你,我会愚蠢到自报家门吗?” “巧言善辩,懒得和你说话。”绯萝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搭话。 只是书生却不肯放过她,开口问道“我救了你 ,你总该报答我吧?” “报答?怎么报答?”绯萝立刻警觉的看着他。 “少说也该请我去都城最好的酒楼里喝上一杯吧?” 一个妖精去酒楼喝酒,我看是喝血才对吧,绯萝不禁腹诽,不过她表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的说到“喝酒好说,只是我今日没有带够银两,还是改日吧。” “酒楼里想必是可以赊欠的,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书生却是连退路都给她想好了。 绯萝低头呲牙咧嘴了一番,无奈这妖精是铁了心的要去酒楼,还说若是不与他同去,便真的吃了绯萝,绯萝忧心自己的性命,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绯萝怕被书生引到了虎狼聚集之地,便径直带他去了清乐坊。 这清乐坊在都城中是以清幽雅致闻名,坊主思乐先生,绯萝见过,善谱词作曲。而最妙的要属迷迭姑娘,这迷迭姑娘不仅人美,且一双巧手,善谈琵琶,见过她弹琵琶的,都说如临仙境,如闻仙音。可就是这样的妙人,却有两大缺陷,第一大缺陷是她天生双眼尽盲,第二点嘛,说来有点奇怪,那就是不会笑,从来没有人见过迷迭笑。 绯萝万万也没料到,离着清乐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坊主思乐先生就迎了出来,拱手对书生笑到“都有一千年不见子渔兄长,真是想念的紧,这次来了,可要多住些日子才是。”着两人显然是相熟的,还都是妖,绯萝这下真是悔不当初,千算万算,还是入了龙潭虎穴。 思乐与尹子渔说了好一会话,才瞧见旁边的绯萝,他看见绯萝一脸的菜色,似是不情不愿的跟着尹子渔,便开口打趣道“姑娘来我这清乐坊这般委屈,看来我坊中的人都入不 了姑娘的眼呐。”顿了顿又说道“不如这样,我等会让迷迭姑娘亲自为你弹上一曲,算是赔罪。” 绯萝来这里数次,都没见上迷迭姑娘,这次却因鲤鱼精的面子能够见得本人还听上一曲,绯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忙摆手苦笑道“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思乐确是不依不饶“姑娘是兄长带来的贵客,哪能随意呢。” “你老是兄长兄长的叫,你们难道是一母同胞吗?”绯萝有些好奇,便随口问道。 “姑娘以为我和兄长一样是鲤鱼精?”思乐似是因这个问题怔愣了片刻,继而大笑道“姑娘错了,我与兄长不同,我的原形乃是一株浮萍。” “问这么多干嘛,既然我们两只妖精都到齐了,你这道菜也该上桌吧,来,楼上雅间请。”尹子渔忽然轻飘飘的说到。 绯萝瞪了尹子渔一眼,大踏步走在了前面,只是一上楼她就左顾右盼,希望寻到一线生机,可也只看到一群身着常服的大臣,这些大臣还大多和风如柏政见不和,就连权倾朝野,与风如柏分庭抗礼的大祭司都在。 围在大祭司身边身着灰色衣衫的人一直在着急忙慌地解释着什么,绯萝依口型推断,约莫是大祭司极仰慕迷迭姑娘,可偏偏今日思乐将迷迭派来了我们这处,他无法交差,害怕大祭司怪罪下来,这才惶恐不已。 绯萝听了个闲话,也没放在心上,她转念忽然想起天子一脉,“凡间唯有天子一脉的人可以镇住妖邪,可南安国天子一脉唯有南安王与南安王膝下仅有的一子朝至,这两个,一个日理万机,一个前几日刚刚好奉命去南安国边城查探消息,要是想在这儿想遇到这两位,那决然是不可能的事。”绯萝虽生出一计,可奈何条件不成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祸不单行 所谓天子一脉,即出生于帝王之家的王世子,这些王世子多是九重天上历劫的上仙,虽投生人界,但多少有些仙气庇佑,能削弱邪魔妖气。 天子一脉难遇,如此看来愿望虽美好,但现实多残酷。 绯萝端坐在椅中,面上虽是不屑坦然的样子,可内心却是怕的很,怕什么,当然不是怕死,她呀,只怕自己死的太难看,这个上神呐,从来最要面子。故此迷迭弹琵琶的时候,她的眼虽盯着迷迭,心却早已不知飞到那里去了,她的手无意识婆娑着桌上闲置的古琴,有那么片刻,甚至有弹奏一曲的冲动。 一曲方尽,尹子渔端坐在椅中,轻摇折扇,摇头叹息道“我本以为你是个神,多少有些胆量,但今日一见,也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说,你怎么就能怕我这样一个妖呢!你也实在是对不起神族的颜面。” 闻听此语,绯萝猛的一激灵,倒不是因为尹子渔的羞辱,而是小小的鲤鱼精竟然识破了她的身份,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她蓦地收起脸上的笑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只妖精,不动声色的坐回了椅子里。 在神界的时候,绯萝是九重天最敬重的神界大将军斯干的女儿,是上古正神曦梧座下唯一弟子,又与冥司芜荒交情匪浅,故此最喜横行无忌,也最忌现下这般被人拿住。 她冷笑道“看来你先前救我,是因为我神的身份,你有所图,是与不是?” 尹子渔如梦初醒般说到“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可是六界敬畏的神族,我也是很难遇到你这样身份的人,而如今我救了你,是该讨些什么才是。”他低头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又笑道“既然我救了你的命,你不如就还我一条命吧。”绯萝的瞳孔猛的收缩,紧紧的盯着尹子渔,她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没有说话,静静等尹子渔说下一句。 尹子渔笑了笑,话锋一转,又说到“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们神的命都金贵的很,我要不起,还是就这样算了吧,我什么也不求。” “算了?”绯萝狐疑的打量着尹子渔的神色,心中暗恼,若是早知道他已然清楚自己是个神,自己倒可装腔作势一番,或许能吓走他,可自城外至此的一路,自己处于下风的局势已然无意表露出自己法力全失的弱势,如今鲤鱼精虽什么也不求,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免他虚情假意,惺惺作态,明明有所求,却又碍于面子不肯直说,若是自己不能领悟他话中的意思,只怕他要恼羞成怒,杀之而后快。 “你救了我,我是该报答你,况且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你若是有什么举手之劳需要我做,我也不会推测,但你也该知道若是你的要求过分了,我便是能帮也断然不会相帮。” 鲤鱼精笑了笑,展开自己的折扇,指尖婆娑着白玉扇骨,轻声说到“可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自己爱的女子能够重新活过来,这你是断断办不到,所以我也不说,今日的事,我既然说了算了,便是算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你若是现在想离去,我也不会拦你。” 那神态随意自在,一副清心淡泊的样子,绯萝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他,可六界之中妖精的最是奸诈,就连心都是九曲十八弯,让人捉摸不透。 先前绯萝听夏漓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妖界的一只妖爱慕上了凡间的一个女子,他为了夺得美人的心,处处给女子设下苦难,再出来英雄救美,这也就罢了,因他长得丑陋了些,竟还在夜里亲自剜去了女子的双眼,可怜这女子至死还感念着他的好,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苦难都是他造成的。 正在绯萝怔愣之际,隔壁似是有人推门进去,说是进去,而非出来,是因为隔壁房间里聒噪的声音突然消失,推门的声音惊醒了绯萝,她回过神下意识的去看尹子渔。 尹子渔的额上不知怎的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随后思乐也匆匆从外间赶来,附在尹子渔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尹子渔听到思乐的话,竟似有些着急,蹭的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就连兀自弹琴的迷迭也被吓了一跳,琴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绯萝的灵台处已将这异变捋了一番,这异变算来是因隔壁那位突然出现的人而起,那人坦然自若的姗姗来迟,让大祭司这样的人物等待这许久,且能威慑群臣,也无非就是南安王与世子朝至,绯萝到不在乎究竟是哪一位,她只知道,天子一脉虽难遇,但她运气不差,遇见了这万分之一的机会。 迷迭姑娘似是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的厉害,就连抱着琵琶的手一直在哆嗦,思乐先生正在一旁解释安慰,可绯萝越看这迷迭姑娘,却是越看越觉得诡异,她脸上惊讶的表情绽开的极慢,这种慢匪夷所思,甚至张嘴时每一颗牙齿露出的时间都相隔甚远,而她哆嗦的手更是极有规律,一下一下的。 若不是绯萝有些定性,这种规律就将绯萝带去了,绯萝忙收回心神,她知道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自救。 趁着两只妖怪因迷迭分神之际,绯萝双手已搭在先前一直婆娑的七弦琴上,她用了十成十的内力拨动起琴弦来,琴音倏忽而起,只觉震荡十里,如千军万马疾驰而来,烟尘遍地。 尹子渔似是已经猜到了绯萝要做什么,他的神色冷静下来,只一扬手,七弦琴便化为飞灰,绯萝下意识站起来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尹子渔。 “笃笃笃”敲门声忽然在这时候响起来,绯萝拔脚便要往外冲,可是尹子渔已经先一步动手,只见他的脸猛的冷下来,手中的折扇也哗的一声合上,扇尖直指绯萝。 透明的泉水自扇尖涌出,化成一面水墙,绯萝不及反抗,一下子就被水墙吸了进去, 待绯萝完全进去,那透明的水墙变作一副画像,掉落在地上,尹子渔走过去,捡起来挂在了墙上。 他打开门,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那公子面无表情,不待尹子渔说话,就绕过他走进了房间,他一眼瞧见墙上的那幅画,可他并未细看,而是开口问道“刚才的琴音可是从你们房间里传出来的?” 尹子渔也不答话,回身坐在椅子里,自顾自喝起茶来,思乐见场面有些尴尬,起身招呼道“这位公子,刚才的琴音却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弹琴的正是我们坊中的迷迭姑娘。” 迷迭的脸迷茫了片刻,可是她信任思乐,知道他肯定有苦衷才会说谎,于是也就抿唇不语。 年轻的公子冷笑一声“她的手的确纤细灵巧,可少了一分力,内息微弱,少了一分气,你说这样的柔柔弱弱的人能弹出那样浑厚的琴音,你是在同我说笑吗?” “这位公子虽未全对,可我也未说错,琴音确实是迷迭姑娘弹出来的,只是是我这位好友催发内力,使之更显浑厚罢了。”思乐答道。 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了,可是年轻的公子似是没有半分的相信,他走到先前绯萝做过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而绯萝所在的那幅画正挂在他身后,绯萝身在画中,虽眼能视,而能听,却偏偏动不得,说不得,她已约莫猜出眼前这位就是世子朝至,可是无法向其求助。 “如此,你便让他再弹奏一曲以正自身吧。”朝至抚了抚微皱的衣衫,状似随意的说到。 思乐也知道眼前的人是天子一脉,不好惹,便想着让尹子渔用法术蒙混过关,可是他看见尹子渔似是有些不耐烦,便也就住了嘴。 尹子渔的眼里已经透出杀意,他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以正自身?什么叫以正自身?我一无杀人放火,二未违反法纪,你要我证明些什么?” “谁说你没有违反法纪,我是礼部尚书,你现在这个态度难道不是以下犯上?若是你今日不肯再弹一曲,那就请随我回刑部大牢一趟吧。” 话说这个朝至还是挺不要脸的,明明自己私闯民宅,却偏偏要给被人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绯萝忍不住想笑,可惜她被定在画中,脸上的肌肉都不能动一动。 思乐与尹子渔为妖,虽被朝至仙气压制,但对付这凡人之身还是绰绰有余,可是两只妖怕自此与仙界结怨,所以也不敢轻易出手,好在朝至似是有些喜怒无常,因为他忽然又开口说道“算了,曲子我也不听了,你们就把墙上那幅画送给我,算是赔罪,我也就不追究了。” 他不等屋里的三人拒绝或答应,救自己伸手将画取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卷起来,带了出去,期间思乐想要阻止,可是被尹子渔拦住了,尹子渔说“让他走,我们夜里再去偷回来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一家三口 这厢绯萝路遇妖怪,被锁画中,受尽苦难,可事情远远没完,因为那厢风如柏已大发雷霆,放出话来要捉拿她这个逆女回府受罚。 绯萝这无妄之灾还要从长柯说起。 那日,长柯因为琴音受了些刺激,内里的戾气被激发出来,心智便有些疯癫,他一路狂奔,直至力竭晕倒在路旁,好在被人救起送回了风府,这本与绯萝干系不大,可坏就坏在,古风昏迷的时候一直重复一句简单的话“风冬韧,你住手,我叫你住手”,反反复复也就这么一句。 话不长,意思没有完全表达清楚,故此让人浮想联翩,风冬韧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他不过用了自己的惯性思维,不过是简单的想了想就知道自家女儿又做了过分的事,说了过分的话,所以说大多数时候,人总是浪费时间臆测,却忘了追寻真相。 风如柏是个武人,性子急,安顿好长柯,就气势汹汹的准备出门寻人,沈蔓唯恐风如柏下了重手,声泪俱下的拖住他不让他走,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连苏若都看不下去,可架不住风如柏铁了心,所以最后也没拦住。 人界一片乱糟糟,冥界也没闲着。 夙辛提着一坛子酒,倚在朱红廊柱旁盯着忘昔已经很久了。 冥界九幽,不尽的鬼魂来了又去,到底都是过客,唯有忘昔留了下来。 忘昔,忘却昔日种种,像是真的都忘了,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过去,甚至她自己都再也记不起。 三万年,太久了。从前的种种,恩也好,怨也罢,都作流水,付之东流。夙辛苦笑着,仰面灌了一大口的酒,起身离去,酒坛子在他身后猛然崩裂,碎片飞溅四处。 “忘昔,三万年过去了,你还在这里,我也还在这里,你替我做了我让你做的事,我也该兑现当初的承诺,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将你的心放回你的胸腔。”夙辛负手而立,面容沉静,是难得的正经模样。 忘昔临川而立,白衣素缟,一颗朱砂泪痣鲜红似血。她转面,有些茫然的的开口问道“冥司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个没有心的孤魂?” 夙辛叹了口气,点点头。 “你说是你为我保存着我的心,可我又是为什么要剜下自己的心?又为什么要放在你那里?既然当初已经舍弃了,我当初为什么又要你在万年以后将心交还给我?”忘昔的问题越来越多,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迷茫。 “当初你想长久的留在冥界,可又怕被忘川之水侵蚀了记忆,所以将存留记忆的心剜下来放在我这里,这是我所能回答你的,其余的事,你若愿意将心拿回去,一切记忆自然复苏,也就不用我再解释。” 明明一切都很清楚,只要拿回自己的心,就可以想起一切,可忘昔伸出的手在快触及到自己心脏的瞬间又缩了回去,她拼命摇头,拼命后退,像是看见了蛇虫鼠蚁般惧怕。 巨大的恐惧中,忘昔又开始无端悲伤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一颗颗滚落,可是她没有半分啜泣的声音。 夙辛叹息着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只向孟婆要了一碗解忧汤给她,忘昔颤颤巍巍的伸手接了,却在看见自己流泪的倒影时,发疯一般打翻了解忧汤。 夙辛不急不恼,他知道,她的心中必然已经有所预料,有所恐惧,毕竟当初的一切那样惨烈,毕竟直觉还在。 人生三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虽是冥界九幽,却是半点都不曾少过。 万年之约,归心之约却是当初的忘昔与他实实在在的定下的,他不能背弃自己的承诺,可,可若是如今的忘昔已不愿想起当年之事呢?当年的忘昔与今日的忘昔究竟谁才能为这一颗心做主?夙辛犹疑不定,正如与这件事如影随形的另一件事,他也犹疑不定,原来替人抉择是这般难,夙辛只得苦笑到。 “忘昔,这颗心先放在我这里,你且先想一想,几时想明白了就来大殿找我。” 夙辛捏了闪身诀便又回到了亭子里,他极自然的设了一道屏障,飞到了亭子的穹顶上,这是他与绯萝最喜欢待的地方,准确来说,是绯萝最喜欢的地方,她曾说这里能够看到九天倒映在忘川里的明月与星辰,是个饮酒的好地方。 绯萝是六界最美的神女,可却从不矫情,她不爱花花草草,却独独爱了这一片明月与星辰,这浮不起一叶扁舟的忘川,沉淀了皎洁的明月星辰,美得静谧,美得深沉。 这片刻静谧的时光,夙辛突然需要一杯酒,他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便随心所想幻化出一壶酒来,可是他的手却不愿举杯,心中总觉差点什么。 究竟差了什么?差了绯萝酿的桃花醉还是差了绯萝? 夙辛眼神呆滞了片刻,却又猛的抓起面前的酒壶拼命往自己的嘴里灌,一壶酒下了肚的只有小半,其余的皆洒在衣襟上,灌完了酒还不算完,却又仰面大笑,笑声震荡冥界,也不知是悲是喜。 小半壶的酒对酒虫来说不算的什么,所以夙辛眼下神思还很清明,步子也很稳,他知道自己要去人界,去见绯萝,去问问她今时的人是否可以替曾经的人做主? 他隐去身形,在大街上慢慢的走,慢慢的找,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可若仔细瞧,还是能看见他眉宇间的犹疑不决,终于他碰上了绯萝,被锁在画中的绯萝此刻正在马车中被朝至仔细的打量。 绯萝的眉拧的很紧,脸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介上神会落到被人观摩的地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被一只妖精要挟更可恨,她恨尹子渔,恨朝至,恨得牙痒痒,她向来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可偏偏眼下连脱身都不能。 可惜绯萝的恨未能传递给朝至,因为朝至已经盯着画看了一路,大有种一直看下去的势头。 赶车的人遵从主子的意思,将鞭子抽的呼呼作响,马车在飞快的前行中。 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小孩来,那小孩追着滚落的一枚铃铛,竟追到了马车前面,马儿跑的很快,眼看一场惨剧即将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赶车的人大惊失色,猛的勒住了缰绳。马儿嘶鸣着一步步后仰,坐在马车里的人也因为惯性被猛的颠了一下,手中的画是一不留神就跌落在脚边。 待马车稍稍平稳后,朝至就满面怒意的掀开车帘责问发生了何事厉声喝道“连匹马都看不好,你说我留你还有何用?” 赶车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忙伏底身子解释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回去之后,自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杖。” 二十杖,这一顿皮肉之苦,只怕几日都下不得床,赶车的人又连忙解释道“公子,刚才是因为”。 “住口,犯了错就该领罚,眼下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也不用解释。”朝至打断了他的话,又看着眼前一手抱着小孩,一手安抚马儿的夙辛道“抱歉,让公子与幼儿受惊了,但是既然你们没受什么伤,这件事也就算了吧,我这里有些银两,算是给二位赔罪。” 夙辛面上不动声色,真身却已飞入马车内,换了那锁着绯萝的画。 夙辛小心翼翼的揣着那幅画,至无人处,捏了个诀将绯萝从画里拉了出来,绯萝本不知是夙辛救了她,还以为朝至或尹子渔,一得了自由便怒目圆睁,准备好好言语攻击一番,可抬头看见夙辛,她竟什么也不顾,抱着夙辛就开始痛哭。 绯萝在外人面前总是狡黠坚韧,可面对亲人,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些冗长的十几年里所受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一边哭,一边吐苦水,那模样真叫一个悲切。 认识这数十万年,夙辛见惯了绯萝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乍一柔弱起来,夙辛还有些受不住。他呆怔在原地,片刻才回过神来,这片刻的时间,绯萝已经哭完了,她的眼泪来的快,去的到也快。 哭完了,绯萝才意识到“完了,完了,自己怎么就没收住呢!”她眨了眨眼睛,斟酌的问到“夙辛,我们是生死之交是吧?” 夙辛警惕的退后一步,笑着啧啧到“生死之交?你一说这个词,一和我提交情,我就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那好了,你的预感不怎么灵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不要把我今天痛哭流涕的事情说出去,你知道的,我在神界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德,但偏偏有几个小神仰慕,若是被他们晓得了我今天这个极失颜面的举动,怕是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所以你就不要多嘴,知道吗?”绯萝在夙辛的面前踱来踱去,再三认真交代到。 “恩,你说的倒也不错,可是我这个人吧,不给点好处是不会替人保守秘密的,你就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吧。” 绯萝顿时睁大了眼睛,瞪着夙辛,咬牙切齿的砸了他一拳,道“你要好处是吧,这样的好处算吗?” 那重重的一拳绯萝用了些力气,夙辛疼的呲牙咧嘴,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你说怎的就怎的。” 绯萝冷哼一声,可又忍不住偷笑,她拉起夙辛的袖子将自己的泪痕使劲擦干净才大踏步离去。夙辛无奈摇头却也跟了上去。 “你说你这十几年,受了那许多苦,怎么性子性子就没有一点改进呢?”夙辛边走边说挖苦道。 一个上神,一个冥司,一个幻化出来的小孩,三人都长的极好看,于是被围堵在了大街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多,绯萝也没听见夙辛说了些什么,眼下,她很烦,因为她不喜欢被不知分寸的一大群人围观,那感觉与被锁在画中供朝至观赏没什么两样。 她蹬蹬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夙辛恶狠狠的说到“夙辛,你要牵着这个小孩子到几时?我们这样被人观摩,你很开心吗?难道就不能设个结界吗?” 绯萝气嘟嘟的站在那里,脸嘟的圆圆的像个包子一样,很是可爱,夙辛突然想捉弄她一下,于是一把将小孩抱到怀里,一边逗小孩,一边狡黠的说到“我很开心啊,你看看我们一家三口,多受欢迎啊。” 绯萝知道夙辛是在逗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夙辛的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说到,“如果我们是一家三口,那我就是姐姐,你怀里抱着的这个是弟弟,而你是不正经的父亲。” 那子午雕龙印幻化出来的孩子也是极有灵气,嘟了嘟嘴,不满的说到“不对,不对,娘亲说的不对,你是我的娘亲,怎么会是我的姐姐呢。”那孩子皱眉想了想又说到“难道娘亲要给我生个姐姐,那也不对啊,娘亲若是再怀上了,就该是我的妹妹才对啊。” “这小孩懂得太多了吧”绯萝羞得满面通红,气急败坏的就伸手要掐死这子午雕龙印。 可偏偏围观的都是些凡人,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且这些人吧,大多都是些闲人,不喜欢帮助弱小,没事却喜欢泛滥一下同情心,人前背后的说长道短。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喜欢长的俊俏的公子,也最善妒忌,说的话也最是狠毒,绯萝感觉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她的手僵在了那里,整张脸青了又青,夙辛也是很尴尬,本来是要逗一逗绯萝,事情到这一步却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些凡人虽然可恨,但九重天上还有帝尊看着,夙辛生怕绯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忙布下结界,将绯萝拽走了。 绯萝心中有气,走的很快,三两步极窜进了一个茶铺,她一坐下就气呼呼的大声说到“小二,来壶酒。” 夙辛随后也跟了进去,坐在绯萝对面,小心翼翼的说到“阿萝,这里是茶铺,是没有酒的,而且我之前在我们身上下了结界,这些凡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绯萝气还未消,冷着脸说到“我在这凡间越久,越是能看到人性的扭曲之处,他们喜欢泛滥同情心,却从不同情贫疾弱小,遇事不问真相,常常冤枉好人,就连女子也多善妒,可怜天道好轮回,却让好人短命,祸害遗千年。” “阿萝,你太以偏概全,凡人生死皆有定数,善恶终有报,不报在今世,也当报在来世,就像你说的,天道好轮回,未必放过谁。” 绯萝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到“你说的没错,我想我可能在凡间待久了,沾染了俗世的气息,被方才的怒意冲昏了头脑,才说出这番没有见地的话。”顿了顿,又笑道“也罢,也罢,刚才的事也该翻篇了,我们难得见一面,还是好好说说话。你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将军之死 “两位仙友久等,因我这茶铺里没有酒,所以耽搁了时间去外面替你们买,还望勿怪。”虚空里忽然踏进一个人来,打断了绯萝。 只见这人一身宝蓝布衫,一手执着三只酒杯,一手执一壶酒,面容憨厚,让人感觉可亲可近。 只是未待那人走近,夙辛突然失声叫道“承业,原来你在这里。” “冥司夙辛,你虽才注意到我,我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这里的你,若不是你来了,我才懒得特地出去买一回酒。”那叫承业笑呵呵的说到。 承业这个名字格外耳熟,绯萝总觉在哪里听过,可印象极模糊。 夙辛也笑,眼角眉梢都在笑,他似乎怪怪的看了绯萝一眼,才慢悠悠的说到“我到没想过在这里遇见你,你不是说报恩吗?怎么跑到凡间来了?” 承业摆了酒杯,斟满了酒,招呼了绯萝,才笑着答道“我两百年来前去过那上神的住处,木兮幻境,可是被看守入口的小仙挡在了外面,虽之后也去过,但那上神也都不在,后来我听说她被贬到凡间,这才追了下来。我与司命没有交情,也不会追查神迹的术法,所以也不知道那上神究竟投生了何处,可我知道因果有报,我既欠了那位上神,就总有机会报答,所以就先在此处候着。” 乍听人提起木兮幻境,绯萝也很是惊讶,可夙辛似是早就知道,他饮了一杯酒,才同那承业继续说道“不愧是浩渺上仙的徒弟,有情有义,为了替师父报恩,竟不惜神界凡间的两处寻人。” 浩渺上仙?绯萝忽然记起来了,承业说的要报答的上神约莫就是自己吧。 她记得她才几万岁时跟随师父六界游历,机缘巧合碰见了浩渺派的弟子,得知浩渺上仙身染恶疾,于是便顺手赐了几粒丹药,因嘴馋浩渺派的白雪银鱼,还央求师父以治病的名义多住了几日,后来那浩渺上仙还感恩戴德的率领众弟子拜谢,只是浩渺派的弟子格外的多,又统一身着宝蓝色,所以绯萝也没识的谁是谁,也就根本不记得承业这个人。 至于承业说的被挡在木兮幻境外,她也想起来,那时候她正被曦梧师父罚在伊蓝小筑禁足思过,心情不佳,于是交代下去,来着一律不见,后来禁足被解除,更是顾着四处游玩,承业又哪能见到呢。 夙辛瞧着绯萝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她必然已经猜出来事情的原委,于是对承业说到“你替我特地买一回酒,我也该有所报答,正好我知道那上神在何处,便告诉你吧。风如柏风将军家有一独女,名唤风冬韧,她就是绯萝上神。” 绯萝泯了一口清酒,缄默不语,她知道夙辛这是在帮她,毕竟凡间是个神仙妖魔都能来的地方,之前遇见尹子渔的事情很有可能再发生,多一个人帮助也是好的,况且这承业的师父欠了自己,徒弟来报个恩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那承业不知道绯萝正在眼前,只赶着将 这里变卖,好去风府报恩,匆匆道了谢就走了。 绯萝看承业那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夙辛,你说若是他在风府瞧见我,认出我就是今日坐在你身边的人,不知道是何种表情?” “承业是个憨厚忠直的人,你可不要捉弄他。”夙辛满杯饮尽,笑道。 “捉弄他,我才没那般无聊,倒是你,你说说你为什么老是捉弄我?”绯萝凑过去,恶狠狠的说到。 夙辛一个没忍住,差点将口中的酒喷出来,他理了理衣襟,尴尬的笑道“不说这事,不说这事,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被锁在扇子里吧。” 提到那尹子渔,绯萝也是没好气,她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你说那尹子渔是鲤鱼精,莫名其妙的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缠着你。还知道你上神的身份。” “正是。” “可是追查神迹的仙术鲜少有人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你的呢?” 绯萝思忖了片刻,才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是一个妖,按理来说应该看不穿我的真身,可是他偏偏就是知道,而且我总觉得他有所图,可他自己又不说。” “那你今后可得小心些,若是再遇见他,或去寻承业,或远远的避着,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夙辛凝眉交代到。 绯萝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承业来之前自己要说的事,“夙辛,你可知道我在这里还遇见了谁?”不待夙辛追问,她又自答到“是师父,我在凡间竟然遇见了师父。” “这不可能,曦梧古神这几日一直在九天听天帝与帝尊辨法,不可能有时间来你这里。”夙辛斜斜的倚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眼都没睁。 “怎么可能,他明明与师父长得一般无二呀!如果师父在九天,那他又是谁?”绯萝大惊失色,说话间有些语无伦次。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并不是曦梧?” “这,我先前见着师父大喜过望,一心只想求得他的原谅,也未曾注意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他也说过他不是曦梧师父,我可只当他气还未消,不肯原谅我呢。”绯萝答道。 夙辛的手扶着下颚思索了一番,说到“不如我随你去看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曦梧。” 绯萝笑道“那事不宜迟,即刻启程。” “我怎么感觉着了你的道呢?” “那又怎么样,走吧,走吧,废话少说。”说着绯萝就拽起夙辛,拖了出去。 两人说了这许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一弯上弦月高高的挂在天上,清冷的圣洁的上弦月如同一弯巨大的水银勾。 风如柏死了,死在这弯巨大的水银勾下。绯萝与夙辛从茶铺出来不久就遇见了他的尸体。 他倒在地上,是被人用一把匕首从背后直接刺入心脏,绯萝到的时候,他已没了呼吸,尸体却还温热。 绯萝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敢相信出门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却躺在里没了呼吸,更不敢相信七岁就凭一把长剑挑尽城中所有少年剑客的风如柏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人杀死了。 她生来情感丰富,最怕生死,最怕离别,风如柏虽只做了他的父亲十几年,虽然这十几年在神无边无际的岁月里不算的什么,可是她还是很难过,难过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夙辛,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救救他?” 夙辛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绯萝咬了咬牙,叹息着说道“沈蔓知道了,一定很伤心,她和风如柏那么相爱。” “哎”夙辛也忍不住长叹一声,扶住绯萝的肩,安慰道““阿萝,你知道的,凡人生死有命,我们也不能多管,况且他们至少还有来世可以期盼,哪像我们,若是死了,就是真真正正的消散于六界。” “那你看看生死簿上他的命数是否尽了,若是他真该命丧于此,我绝不违背天道求 你出手,可若他是枉死,我也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救,毕竟我也叫了他十几年的父亲。”绯萝嗅到夙辛身上淡淡的酒香,微微稳定心神,看着夙辛神色凛然的说到。 “阿萝,你”夙辛欲言又止,终于在绯萝执拗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伸手幻化出生死簿,那本子有了些年头,已然泛黄,夙辛的神思一直在书中游荡,眉头也一直紧锁。 绯萝不敢打扰,忍了又忍,夙辛方才回神,她便问道“怎么样?” 夙辛不忍绯萝失望,却也只得实话实说 “阿萝,这生死簿上,他的确不该死在今天,可他也没有多久的命了,他还有一年的时间,明年的今天,他就会寿终正寝,即使这样你还救吗?” “救!” 夙辛翻了翻生死簿,又说道“你真的要替他决定吗?你要知道,他虽然寿命未尽,但死于今天必然是有缘故,若是我们救了他,那他以及他身边的人都会受这变化影响。” 绯萝瞧着夙辛的脸,笑道“哎呀,救个人还这么多废话,若是他现在能够说话,必然也愿意活着,毕竟他在人世间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夙辛似是听了,却又忽然叹息着说道“阿萝,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事,可就是放不下才抓心挠肺,我只希望有一天你碰着了这样的抓心挠肺的事还能够想起我,我虽然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还能陪你饮一杯酒,看一回明月。”顿了顿,又苦笑道“算了,我最希望还是你永远不要想起这抓心挠肺的事。”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吗?怎么我半句都没有听懂,现在不是在说风如柏吗?怎么又说到我了?你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夙辛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且含糊又突兀,立马就挑起了绯萝敏感的神经,她满腹疑虑的打量着夙辛。 夙辛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笑着圆场到“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智商一般,怕你被人骗了,才提点提点你。” “你又捉弄我,我看你不是太闲,就是欠揍。”绯萝横眉竖目,立马上手就给了夙辛一拳。 夙辛侧身一闪就躲了过去,绯萝的手扑了个空,气的站在原地直跳脚。夙辛也是少见绯萝在自己这里吃亏,便乐得在原地哈哈大笑不止。 绯萝那里是肯吃亏的主,咬牙切齿的将夙辛扑在了地上,夙辛反将一军,束住了绯萝的手,他抱着绯萝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万万年,他与绯萝认识万万年了,绯萝年少的时候,他也年少,两人都是张牙舞爪,放荡不羁的性格,很是投契,可是后来他做了冥司,绯萝长成了六界第一美人,两人有了名头,便都喜欢端着,活得久的神仙懒得说,小辈的神仙便不知道这二人的拙劣事迹,提起这两位,竟也能恭恭敬敬称一声上神,因着小辈的恭敬,两人便作了许多年,也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个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爱到孤独 绯萝这一闹,夙辛忽然想起来很多事,那时候,他,绯萝,云泽,夏漓年纪都还小,喜欢玩,喜欢闹,走到哪里都是横行无忌,人界去,仙界去,冥界去,妖界去,就连魔界也常溜达。 去的地方多了,见得人也多,四个人无聊起来便想编一本册子,给这六界中的美人儿排个号。 说起来,那时候六界中长得漂亮还不少,夏漓亲手执笔,四人精挑细选,竟整理出一百来号人,这百十来号人中,排在前十的有仙界舞姿卓越的妙仪仙子与善弹琵琶音律一绝的乐仪仙子,冥界冷艳著称的结梦,魔界泼辣美人晏晏,人界蛇蝎妖妃燕婉,妖界九尾狐一族族长莲暮遮与其妹桃映,神界隐居世外的陶然与夏漓,最后这位就厉害了,这位在这本名为《六界颜值录》的册子上居第一位,那就是脸皮厚到不行的绯萝,她是硬夺过夙辛手中的笔自己写上去的,因夙辛竭力反对,那字也是写的歪歪扭扭,写了也就写了,众人只好作罢,好在后来没长歪,也不负这第一的名头。 之所以提起这本《六界颜值录》是因为这册子中收录的一人与接下来所说的事情有关,那就是小狐狸桃映,《六界颜值录》,绯萝居第一,莲暮遮次之,陶然第三,妙仪第四,乐仪第五,结梦第八,燕婉第九,夏漓妄自菲薄,自己给自己排了末位,只是这魔界晏晏与妖界桃映谁的容貌更胜一筹却成了扎手的问题。 论美貌不相上下也就罢了,论法术竟也在伯仲之间,到真叫人不好抉择,最后还是夙辛大笔一挥,随手就将晏晏写在了第六位,桃映写在第七位。 这册子本是几人涂鸦之作,可谁曾想万万年后,册子的摹本竟流传到了妖界桃映的手中,桃映自比晏晏不输半点,一气之下将自己的画像分别送到了冥界九幽,九天与木兮幻境,还上书一封,说是让当时写书的人看过画像之后,再行论断这第六与第七的事。 夙辛事情忙,看过之后就撂在了书房里,没管它,夏漓云泽接到信函之后,就赶去木兮幻境与绯萝商量这事,因为那时候晏晏已经为心上人殉情而死,大家感念其情,也觉得不该对死人不敬,册子上的字便半个也没动。 可桃映的性子竟比绯萝还乖张,亲自跑到半月殿与绯萝理论,曦梧虽与莲暮遮有些交情,但极其护短,责备了几句,就将人赶了出去。 这小姑娘也是够执拗,竟又找到了九天,可司命怕与尘坎山起了嫌隙,在桃映来之前,就勒令夏漓c云泽去陶然处听法,桃映自然是又扑了个空。 桃映是狐族族长莲暮遮的亲妹,从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这突然而来的羞辱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于是恼羞成怒的她直接杀去了冥界九幽。 夙辛的记忆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对桃映的第一印象很差,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他都觉得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惹人厌,可是碍于尘坎山的面子,他还是恭敬有礼的询问桃映来此何干? 夙辛生的好看,正经起来也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桃映看一眼就痴了,她红着脸,揪着自己的衣服,忘了要说什么。夙辛也看出她的心意,可落花有意,他这流水却无意,便随便诌了个由头打发了桃映。 哪知道,她不死心,不仅向木兮幻境c司命府送了重礼,还与绯萝打成一片,时不时就往这冥界九幽凑,夙辛也知道绯萝爱管闲事的性子,便在她来了几次后,直接闭门不见。 夙辛在冥界九幽喝了几日闷酒,好不容易等到绯萝能一个人来,便想着与她说清楚,可绯萝却是热切的很,一直撺掇他接受桃映的心意。 他也至今还记得绯萝脸上想把他嫁出去的那股子热枕劲儿,就如同《六界颜值录》中排名第四的乐仪仙子的娘亲一样,这乐仪的娘亲可谓是仙界的一朵奇葩。 在飞升成仙以前乐仪的娘亲嫁过人,她与她嫁的那人本是恩爱有加,羡煞旁人,可是她十六岁生下乐仪后,突然性情大变,二话不说就带着乐仪入了道观,开始了漫漫修仙路,说来也奇怪,她们母女二人只用了两百年就飞升了。 飞升成仙以后,乐仪的娘亲才发现作为仙人的日子竟是比凡人更无聊,人一无聊就容易出事,于是乐仪仙子从漫漫修仙路变成了漫漫相亲路,因着乐仪仙子音律一绝,前来求亲者万千,一时之间仙界热闹非凡。 可夙辛是个好男儿,不是女娇娥,哪能被别人左右,他当机立断打断了绯萝,一字一顿的告诉绯萝自个儿对桃映没兴趣。 绯萝愣了片刻,就怒了,一把把夙辛推到桌子边按住,说到“夙辛,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能不能顾忌一个姑娘的颜面,她几次三番来寻你都被你挡在门外,你让外人怎么说?还有,你既然对他无意,就当面对她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这样避而不见,让她胡乱猜想,到底是几个意思?” 忽略掉绯萝愤恨的表情,两个人的姿势还是有些暧昧的,于是夙辛任凭绯萝揪着自己的衣襟,倚在桌上,却是忽而笑了起来,这一笑,绯萝反应过来自己都快趴到夙辛的身上去了,脸一红,连忙站直了身子。 那时候,绯萝已是六界排名第一的美人,能装的不行,虽有些脸红,却是转过面去,淡淡的说到“我也不管你了,随你吧。”而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那之后很长时间,绯萝都没没有再来冥界九幽,夙辛去寻她,她也多在半月殿里与曦梧学琴,言谈举止也客气起来。 后来夙辛无意向云泽吐露自己喜欢桃映的姐姐莲暮遮,绯萝无意从云泽处听说后,两人这才又无拘起来。 夙辛抱着绯萝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得两人身上都是尘土,本以为绯萝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也会脸红片刻,可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她脸皮的厚度,她神色间虽含怒气,却无半分羞怯。 夙辛晃神间就被她一口咬在了手背上,他一吃痛就只能松手。绯萝见势,忙站起来,跳出一丈多远,她看着夙辛痛的呲牙咧嘴的样子,立马就乐了,向夙辛做了个鬼脸,笑着说到“哼,你可不要仗着我现在法力全失就欺负我,我告诉你,我的牙齿可不是一般的锋利,小心我咬死你。” “是是是,我都忘了你老人家还有一双尖利的牙齿,可以轻易的咬断我的脖子,所以我们还是先把风如柏给弄回去,再讨论讨论他是被谁给一剑穿心的,你看这样可好?”夙辛抖抖抽疼的手,笑着向绯萝抛了个媚眼,答道。 “好吧。”绯萝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背着风如柏。” 夙辛笑了,摊手做无奈状,低身就要将风如柏负在背上,可在他起身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远处月白色的人影。 是曦梧,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走过来,也没有挪动分毫,他以一种孤独的站姿站的笔直,定定的看着绯萝与夙辛。 夙辛亦是在看他,目光复杂,唯有绯萝全然不知两人的心情,只因看到师父,便要欢喜的跑过去,夙辛却是抬手一记手刀劈晕了她。 曦梧似乎是猜到夙辛有此举动,所以没有半分惊奇与质问,他默默的走过去,将绯萝抱上了自己幻化出来的马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马车又等很久,等到夙辛冷着脸坐了上去,才又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去。 马车里,两个人都很沉默,气氛压抑的厉害,曦梧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不满,可你打晕阿萝,必然是有话对我说,你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她岂不是白白被你打晕。” 夙辛冷冷看着曦梧,似笑非笑道“曦梧,你知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又知道我来之前见了谁吗?”不待曦梧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我去见了忘昔,对了,你应该记得她的另一个名字,叶君怜,我是见过她之后才来见得阿萝。三万年前一切的事情皆因她起,三万年后我也希望一切的事情皆由她开始结束。” 夜明珠的光辉下,曦梧的脸色有些惨白,他的手轻轻拂开了绯萝额前的碎发,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冥司这是什么意思?你应当知道三万年前的事早都结束了?” “结束?怎么结束?”,夙辛亦是在看着曦梧怀中的绯萝,他缓缓勾唇,嘲讽的笑道“以阿萝失忆,身患心疾结束?如果这是你眼中的结束,那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阿萝这样痛苦一生。” “那你要我怎么做?将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她深爱的火湮在三万年前背叛了九天,被天帝打入了噬魂井。可你想想,她又会怎么做,三万年前她已经执意站在火湮的身边,三万年后难道不会执意入噬魂井营救火湮。”曦梧亦是微微愠怒,他搂紧怀里的人,蓦地拔高了音量。 “那心疾呢,若她不能恢复记忆,情根再生,她就只能时时承受这样的痛苦。”夙辛亦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曦梧的脸色暗了下来,因为绯萝这心疾是拔除情根的后遗症,是怎么也无法治愈的,他虽也心疼绯萝,可是也无可奈何。 “冥司,我”曦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夙辛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曦梧古神,你知不知道,阿萝这些年变了很多,她虽然表面性子平和了很多,但私下里却很不开心,因为每一次心疾都是记忆冲击封印的过程,而她,每每都要再经历一遍当年的心境,可是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情绪,她心怀痛苦,迷茫不解,可是她从来不问,因为她看得出来,她身边的人不告诉她是为她好,所以她宁愿自己痛,也不为难别人,可是我们所谓的为她好,真的是为她好吗?我们从来没有问过她,却从来没有问她,这是否是她想要的?我们只是打着替她好的幌子替她选择。”顿了顿,夙辛苦笑道“我记得三万年前,她活得爱憎分明,若是要当时的她自己选择,我想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失忆的绯萝了。” 曦梧也笑,似笑非笑,“你说的对,若是要她自己选择,她肯定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可是她想起一切以后呢?”瞧了夙辛脸上的神情,他又接着说道“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去噬魂井救火湮,噬魂井的可怕你不是不知,即便是他与火湮全身而退,只怕也只剩下半条命,此外,火湮是九天的叛敌,天帝一定会出兵捉弄,到时候,阿萝难道要和他一起亡命天涯,与天地为敌,这些事,你究竟想过没有?” 曦梧的话如当头棒喝,夙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酒意也顺着津津冷汗发了出来,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喝醉了,曦梧说的话这三万年他一直在想,可是昨日喝了太多酒,脑子不大清楚,竟只能凭一时意气做事,完全失了分寸。 可是,细细想来,他才发现或许,这才是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一直以来他都被诸事左右,犹疑不决,可是骨子里他还是希望绯萝能活的明白,活的开心,而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比不过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处更令人开心。 酒醒了,那些事又都不敢想了,因为害怕,害怕绯萝会受什么伤害,于是他只能这样对自己说“奈何桥上的忘昔都能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记忆,放弃自己的所爱,凭什么自己就那么确定绯萝会想要记得,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猜错了,绯萝根本都不想记得火湮,也许她甚至都不爱他,也许当年的事就是一个误会。” 夙辛已经这样纠结的过了三万年,他神思处的天人交战日夜不息,他只愿阿萝好好活着,只愿她开心快乐,她那样好,值得所有的好,如果今时今日她不得不承受伤害,他只愿将伤害减到最低,这些年他权衡厉害,小心算计,也只是为了将伤害减到最低。 良久,良久,夙辛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害怕冲动之下做出的选择不是最合理的,他终是惨淡一笑,起身离去。 “我会想出办法让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曦梧的声音轻飘飘的从马车里传来出来。 “事情若是有回旋的余地,就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夙辛站定,沉默良久,淡淡的回到,说完也不待曦梧再说些什么,便真的走了。 夙辛一走,空气里的静寂便深入骨髓,曦梧是真的冷,也是真的怕,他比任何人都怕,当年是他一手将火湮打入噬魂井,也是他拔除了绯萝的情根,若是绯萝回忆起一切怕是第一个恨得就是自己,那么,那点儿微薄的师徒之情也就散了。 他很怕绯萝会站在她的面前说,“师父,我恨你,六界之中我最恨你,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徒弟。”,那场景已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了千遍万遍,每一次都能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惧,无尽的寒冷,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还是上古时期,他跟随父神建世,清心无欲,连父神都觉得他性格古水无波,失了生气,可是后来绯萝来了,她总是喜欢笑,喜欢闹,喜欢跟在她的身后师父c师父的叫,长久以后,他竟然习惯了这一切,习惯真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他从不食人间烟火到学会做一盘糖醋水晶鱼,从冷眼旁观六界世事到为她处理各种琐碎小事,从不知情为何物到害怕孤独,可是比孤独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开始嫉妒,嫉妒一切出现在她身边令她在意的人,比如火湮,她一定不知道,当年她站在他的面前说,她喜欢火湮的时候,他的嫉妒心已经膨胀到足够毁天灭地的地步,他恨不得将火湮杀之后快,恨不得将她永远留在半月殿,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那样做,她只会更快的离开他,所以他什么也不敢做,直到后来,火湮叛出九天。 若不是那一场叛乱,他也许会让自己再次陷入一轮沉睡之中,因为只有思维停止,他才能忘记他已经爱上了她,爱到嫉妒发疯,爱到几乎失去理智,爱到半刻都不能离开。 曦梧小心翼翼的揽过绯萝,让她挨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她就能懂得他的心意,这片刻的时光就能属于他们,一切又都是最好的样子,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开心,他的眼角眉梢都溢满了哀伤,脆弱的像是随时会碎掉。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心生欢喜,当你爱别人的时候,我开始孤独,孤独衍生恐惧与嫉妒,我已经坠落红尘,再也不是斜睨众生c高高在上的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落入险境 明月被层云掩住,失去了光华,夜,终于静谧的可怕起来,在这漆黑的静谧的夜里,一匹火红的骏马拉着一架梨木色的车厢正在飞快的奔驰,那样快的速度几乎车轮所经之地都有火花飞溅,很快,马车就停在了风府的正门前。 曦梧将绯萝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抬步就往府门里去,守卫的士兵并未阻拦,且恭敬的行了礼,正厅里正焦急等待的苏若,见人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欢喜的说到“是先生先找到小姐,真是太好了。”说着就要接过曦梧手中的绯萝。 “我来。”曦梧绕过了苏若,径直将绯萝抱回了房间里,苏若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也跟了上去。 绯萝从小被当做男儿来养,所以房间里的布置也极具武人气息,最惹眼的是架子上架着的一把柳剑,那柳剑薄如蝉翼却极具韧性,是把好剑,是风如柏送给她的生辰礼。 其实绯萝顶不喜欢这样的生辰礼物,她在神界的时候,每次过生日都是把想要的礼物列一张单子,然后贴在木兮幻境的入口处,但她也不是谁的礼都收,她统共也就喜欢剥削师父c夏漓c云泽c夙辛几人而已。 曦梧将绯萝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没醒,他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绯萝变了很多,现在,她睡着的时候喜欢侧躺,将身子尽量蜷缩起来,那样自我保护的姿态让曦梧心疼。 她在恐惧!她在不安! 可是明明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明明她都忘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开心?难道她心里的阴霾从来随着记忆而消逝?难道她潜意识里还在为自己打入噬魂井的爱人而痛苦? 曦梧心中酸涩,不知滋味,竟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来。 那时候,她刚收她为徒,她扎了两个小髻,小小的一团,模样可爱,却是古灵精怪,破坏力极强,不仅将半月殿翻了个底朝天,还将守着结界的重名拔了一地的毛羽,他罚她给殿后的植的一林桃花树浇水,可待他从天帝处下棋回来,却看到她正喝的酩酊大醉,睡倒在院子里那株巨大的桃花树上。 她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总是翻来覆去,他赶到的时候,她又翻了个身,没稳住,就从树上掉了下来,他强忍笑意,看着她掉落在自己的脚边,疼的呲牙咧嘴。 他本来是要罚她的,可她倒好,一站起来就踩了自己一脚,叉着腰,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怒道“自己的徒弟都照顾不好,你是怎么做师父的?” 他当时就愣了,接着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是她第一次叫他师父,也是他第一次笑的如此失态。 曦梧想着,唇角不自觉溢出笑意来,只是院子里忽然闹了起来,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眉峰微皱,走出去,想瞧瞧发生了何事。 漆黑的院子里,回廊那边的灯火却格外的亮,一众奴仆小厮看的格外清楚,曦梧布好结界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闹了,井然有序的站在门外,曦梧打眼瞧去,看见站在最前面的人,那人手执长剑,身姿笔直,脸上的表情虽焦虑担忧,但却极力压制,这人正是风如柏麾下副将风越。 风越是风氏一族年轻一辈的翘楚,风如柏有意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风越本是住在校场那边,是管家将风如柏生死未卜,风家上下乱作一团的消息递给他,并求他回来主持大局的,他与风如柏有父子之谊,得到消息,大吃一惊,快马加鞭就往风府赶,说来也巧合,他在路上竟还遇见游方的大夫,便顺道一起带回来给风如柏瞧瞧,只是那大夫性格更古怪,救人的时候不喜太多人在场,只点名道姓留下剑术师父长柯,其余的都要赶出去,他本是不许,但管家说那人是将军的熟识,救过小姐的命,所以他也只能勉强允许。 曦梧隐了身形,进到屋内,一眼就看到了与他一般无二的长柯,只是他似乎早有预料,没有半点意外,倒是长柯瞳孔骤然放大,惊讶不已,可是他还不及出声询问,曦梧指尖微动,他便化作一缕白色的气息,曦梧将那气息放在心口的地方,那气息倏然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夙辛大咧咧的斜倚在软榻上,手里一把小刀,正削着苹果,风如柏躺在他身后的床上,面色红润,看样子已无大碍,夙辛削苹果的时候格外认真,刀握的很稳,力道均匀,待那完整的一小圈苹果皮掉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记得绯萝以前说过,苹果,苹果,平安之果,若是在削苹果的时候削断了皮,那便是不好的兆头,他嘎嘣咬了一大口, 才看着门口的曦梧笑道 “原来阿萝说的与你一般无二的人是你的千万化身之一,我说呢,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去而复返?”曦梧问道。 “我说过要帮她救风如柏,我要是随随便便走了,只怕她回到神界,我没有好日过。”夙辛又嘎嘣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皱着眉头说道“虽然风如柏救过来了,但沈蔓的事我可帮不了她,我还是先走为妙。”说着闪身出去交代好一切,就不见了。 沈蔓?风如柏的夫人?曦梧记得她,她在绯萝的命理中活得不久,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而且这沈蔓之死可是风府的转折点,只是绯萝感情丰富,恐怕难免要伤心一阵子。 他正想着,一群婢女忽然走了进来,想来是来照顾风如柏的,他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回到了绯萝的房间里,只是离开片刻,他却忽然感到房间里多了一股妖气,他目光蓦然狠厉,翻手一颗夜明珠骤然将屋里照的亮如白昼。 果不其然,尹子渔正站在绯萝的身边,他指尖的一束红光如游弋的蛇一般缚在绯萝的脖颈上,可怜绯萝先是被夙辛打晕,再被尹子渔施了法,睡得极沉,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陷入险境之中。 尹子渔坐在绯萝的床边,笑意里满是得意之色“曦梧古神,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站起来。”曦梧的声音低沉骇人,尹子渔的喉咙突然很干,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待他站起来之后,他突然发现招惹曦梧似乎是个极不明智的举动,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收回脸上的僵笑,强装镇定的开口“曦梧古神,我手上这根鲤恨丝本来是杀不死上神的,但是你也知道她现在就是个凡人,所以只要这么轻轻一拉,她就会魂飞魄散,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我向来不喜欢废话,你想要什么就说吧。”曦梧缓步走到小几前,盘膝而坐,斟了一杯茶,泯了一口。 “我只想要古神你的一滴心头血,只要你肯给我,我现在就走,绝不伤绯萝上神半分。”尹子渔答道。 “我就算真的给你,你也未必救得了那雪鸢花。”曦梧的手摩挲着茶杯,看似注意力都在那杯茶水中,可是他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那鲤恨丝,掩在袖子里的手也在不住的战栗。 “救不救得了就不劳上神替我担心,我只问上神答不答应?”尹子渔在听见雪鸢花三个字后,忽然有了底气发起狠来,手上那一束红光也渐渐束紧。 “尹子渔,你知道你那雪鸢花修炼的小妖为什么肯替姜夷墨染挡天劫吗?”曦梧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尹子渔怔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曦梧的诡计,于是只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曦梧古神,我要的东西你究竟给不给?” 曦梧也不答,泯了一口茶,自顾自的说到“那小妖是前任魔君载驰的王妃冷卉身边一位侍女,与冷卉同出雪鸢花一族,她的死是冷卉安排,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尹子渔僵在了原地,赤红色的瞳孔因惊讶而骤然放大,再加上苍白的脸,便构成一副诡异的表情,他不再是轻摇折扇的书生。 这一刻他就是一只妖,一只可怜的妖。 云锻死的那日,尹子渔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眼睁睁看着她在天火的灼烧下,痛苦的面容扭曲,而后在他的指尖化作了飞灰,风一吹就散了,他的心也跟着碎了,碎成粉末状,散在了风里,随着那巧笑倩兮的女子去了。 尹子渔生在平明溪,也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好,虽然待在这穷山恶水,却随随便便就修炼成精。 云锻是在他修炼出第二片龙鳞后搬到这里的,她在平明溪旁建了一座竹屋,开辟了一小块菜地,不用收拾菜园子的时候,就在家织布,活得就像个凡人一样,可是她最多的时间是和水里还未修炼成人形的尹子渔说话,那样美的女子,动心是件很容易的事。 尹子渔的心如一汪被搅乱的秋水,再也不能平静,他努力修炼,只为修成第三片龙鳞,终于他可以化成人形,与她比肩而立,他开始疯狂地追求她,为她摘下清晨带着露珠的鲜花,为她捕捉夏日里打着灯笼的萤火虫,他做了所有浪漫的事去打动她,可他越是做的多,她就越是哀伤,到最后面容憔悴,不成人形,他以为她不喜欢他,但他相信时间还多,他可以对她更好,她总会喜欢他。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云锻开始躲他,到最后竟搬离了平明溪,他一直不知道他们第一次拥抱的时候,云锻的眼睛里有转瞬即逝的欢喜,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可是随后便是深不见底的哀伤,那是云锻最大的无奈,她没有未来,她活着,只是为了奔赴一场未知的死亡,她不能与他在一处,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无双演技 尹子渔轻抚白玉骨扇,脸上尽是温柔之色,扇面上,雪鸢花的原形,颜色近乎透明,似是随时会在空气中碎裂,可见她仅剩的那一魄也已经很微弱了。 今时今日,尹子渔终于知道,他深爱的那个女子活的有多无奈,多辛苦,可是,他的心忽然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也许云锻是喜欢自己的,也许她正是因为这苦衷所以才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也许她再一次活过来,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不必再被人束缚,她会接受自己,他们可以回到平明溪,像她喜欢的凡人那样拜天地,结夫妻,尹子渔越想越疯狂,他喃喃自语道“云锻,我们一起回去,回到平明溪,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 曦梧细细打量着尹子渔几近癫狂的表情,手里一束剑气蓄势待发,“尹子渔,你现在知道了,那小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她尚能慷慨赴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复活她呢?放下吧,生死天定,神尚且不能左右,又何况你只是小小鱼妖。就算你能拿到我的心头血,拿到上古秘术,逆天而行,可你知道这要付出何等代价吗?” 尹子渔冷笑一声,“代价?什么代价?我愿意以死换得她的生,这样的代价够吗?” “也许这代价比你的命更重,是你所不能承受之重。”曦梧苦笑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你想要,我便给你,你放了她吧。” 说着,曦梧长袖一抚,桌上便出现了一柄小刀,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他拿起那柄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预料之中的痛瞬间侵袭四肢百骸,曦梧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将喉口的血咽了下去,抽出了那柄刀,刀刃上一滴血顺着刀尖滑进了琉璃瓶中,尹子渔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曦梧的那柄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心头血连着心脉,这么一刀,几乎要了曦梧的命,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稳了稳身形,才平静的将琉璃瓶递给尹子渔。 尹子渔狂喜,忙伸手去接,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曦梧手中的飞刀已破空而去,斩断了鲤恨丝,尹子渔的眼中只有那琉璃瓶,那能顾及其他,他将那琉璃瓶紧紧抓在手里才发现自己的鲤恨丝已断。 这鲤恨丝一断就完全没了可以要挟曦梧的筹码,他大惊失色,紧握琉璃瓶,夺门而逃,只是为时已晚,曦梧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设了结界,他未出院子,就被结界弹了回来,狠狠跌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琉璃瓶上,他却不觉得痛,只顾细心擦拭瓶子。 曦梧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扬手一根丝弦,直穿尹子渔的眉心处,尹子渔瞬间化作飞灰,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至死都握在手心里的一滴血。 曦梧坐在绯萝的身边看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实在是太险了,他多害怕尹子渔的那根鲤恨丝真的束紧,他多害怕以后再见不到她,他从来没有如此怕过,怕的浑身战栗,差点失了分寸。 他不能冒险,所以即便是心头血,他也必须给。 绯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屋子里的窗子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光亮得刺眼,她下意识伸手去遮,却忽然一道人影挡住了那刺眼的光,她只当是苏若在,闭上眼缓了片刻,便要起身穿衣,可眼角的余光猛的扫到那逆光的背影,觉得不是苏若,却有些熟悉,她立马端正的身姿,抬眼望去。 “多日不见,阿萝你在这人界玩的可还好?”站在窗前那人回了头,长发如墨,一身月白色的袍子纤尘不染,眉梢眼角含笑,端的是倾世之姿。 “师父?”绯萝犹疑的叫了一声,旋即欢喜的扑了过去,“曦梧师父。” 曦梧被绯萝那么一扑,连连后退,只得将背抵在窗上,这才稳住身形,绯萝却是不管不顾,泪水涟涟,像个猫一样在他怀里蹭过来蹭过去,曦梧的心柔软的像一团云,心疼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绯萝闹了好一会,又是掉眼泪,又是埋怨,像个孩子一样,其实她鲜少矫情,这算是是少有的一次,许是最近诸事不顺,她心里委屈的缘故,见了熟人,她总也忍不住掉眼泪,可夙辛,师父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觉得在他们面前哭也算不得丢人。 泪水流干了,眼睛哭红了,人也能思考了,绯萝忽然想起那份古神谕旨来,她哇的一声又哭了,边哭边哽咽着说道“师父,呜呜呜,我,我想回家。” 绯萝这么一哭,人显得格外憔悴,曦梧心都化了,连忙答道“好好好,师父这就带你回家,而且保证以后都不再罚你了,好不好?” “你说真的?可不能反悔!”绯萝的眼泪蹭的一下收住了,眉开眼笑的揪着曦梧的衣摆,得意的像只小狐狸。 对绯萝这半真半假c收放自如的演技,曦梧真是叹为观止,他扶额叹息,哭笑不得,盘膝坐在小几旁 ,感叹道“徒儿你这么好的演技,不在凡界开个戏班子可真是可惜了。” 绯萝可不管,吐了吐舌头,对着曦梧笑道“师父,你的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可不能反悔,你要知道你在神界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叫小辈知道你这般,还不笑话。” “笑话?师父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就是反悔又怎样?”曦梧低头喝茶,唇齿含笑,有些戏弄的意思。 绯萝气的直跳脚,大声责怪道“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你不心疼我就罢了,还把我一个人丢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来到这里以后,不仅每天早睡晚起,舞刀弄剑,还被妖精追,被妖精锁到扇子里。你说我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之前冒犯你的事早都抵消了吧,你怎么就不让我回去?”。 一番话有理有据c怒气冲天,曦梧竟是半句话也不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她原来在这里受了这许多苦,心里有些愧疚,便上前安抚道“徒儿,师父刚才是同你说笑的,师父怎么可能反悔呢?” 绯萝怒气未消,冷哼一声,躲开了曦梧,绯萝这么一躲,曦梧的手便落在了虚空之中,他怔怔的看着绯萝,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似乎是看到了很久的绯萝,知道一切的绯萝,决绝推开自己的绯萝。 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一切将要发生的也阻止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他爱她,爱到发疯,爱到入魔,爱到孤独,爱到嫉妒,爱到控制不了自己,他猛地一下抱住了她,紧紧的抱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下她。 曦梧的泪落下来,跌落到绯萝的脖颈里,凉凉的,绯萝吓了一跳,她虽看不到曦梧脸上悲伤绝望的表情,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她本想问问自家师父这是怎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轻轻拍着曦梧的肩,以示安慰。 窗外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红花绿树,宜郊游,宜踏青,若要看日子,今日还宜嫁娶,就像曦梧,看着地上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忽然就有了天作之合的错觉,他苦笑着摇头,抱得更紧了。 对于曦梧的异常,绯萝有些莫名其妙,可她想,也许自家师父是受了什么挫折吧,可转念一想,师父这么厉害,那得遇到多难的事才能让他这样难过啊,她将曦梧摁倒椅子里,给他倒了杯水,还是忍不住担忧,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你要是有事就说出来,我虽然不一定帮得上,但是你说出来,至少比压在心底舒服些。” 曦梧知道绯萝想到别处了,于是摸着绯萝的头发,解释道“师父没什么事,就是看见你生气,有些难过,怕你不原谅师父。” “师父,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我听你的话就留在这里,,好不好?”绯萝有些歉疚,心一软,就连之前古神谕旨的事也忘了。 “阿萝,不怪你,怪师父,师父不该把你丢在这个你不喜欢的地方,师父错了,现在,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师父就什么时候带你回去,师父都听你的,好不好?” “师父,我不是不喜欢人界。”绯萝扭捏着说道“我只是习惯了有法术的日子,习惯了自由自在,不喜欢现在这样规规矩矩被束缚。” 确实,绯萝的性子,哪能受得了风如柏这种望女成龙的教法,她只怕再过不了多久,自己非疯了不可。 “嗯,你不喜欢,我们就回家。”曦梧笑着点了一下绯萝的鼻子。 绯萝见曦梧不似说笑,顿时开心的不知说些什么,她一下子抱住曦梧,欢喜的说到“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天理循环 绯萝思量了一下,自己和沈蔓c风如柏生活了这十几年,总不能不念情,况且她又是他们的独生女,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肯定得难过死,心软如她,做不到如此绝情,于是求着曦梧想一个两全之策。 “你要是顾忌他们的感受,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死讯,不如就说自己想出去游历锻炼,待我们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曦梧说到。 “师父,你的办法不错,只是游历的话,风如柏一定会让我的剑术师父长柯跟着我们的。”顿了顿,绯萝似想起来什么,猛的跳起来说到“对了,师父,你不知道,这个剑术师父长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先前还把他错认成你。” 曦梧笑了笑,拉着绯萝坐下,解释道“你没有认错,这长柯是师父千万化身之一,是师父特意留在人间陪你的,现在我来,也正好顶了他的身份。” “奥!原来如此,我说你们怎么会那般相像,原来长柯就是你。”绯萝恍然大悟,不过又忍不住腹诽道,“留个化身陪我?我看是折磨我才对吧。”不过后面这句,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自家师父惹不起。 绯萝心里正数落着曦梧的不是,门外忽然敲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绯萝不耐烦的打开门,却是苏若。 “苏若,你这么急,是赶着投胎回神界吗?” “哎呀,上神不好了,你那人界娘亲沈蔓快死了。”苏若着急忙慌的说到。 “快死了?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绯萝震惊的问道。 “昨天风如柏被人刺杀,危在旦夕,沈蔓一着急就晕倒了,管家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沈蔓急火攻心已经快不行了。” 绯萝担心沈蔓,拽住苏若的手就往沈蔓的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问“风如柏的事,我不是让夙辛。”提起夙辛,绯萝猛的一下停住了,苏若躲闪不及,撞在了绯萝的背上,不满的开口说道“上神,你怎么突然停住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绯萝恶狠狠的说到。 绯萝想起的自然是昨天被打晕的事,一想到被人偷袭,她就忍不住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过鉴于现在沈蔓的事比较重要,她只能先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夙辛不是答应我救活风如柏的吗?怎么?他没有做到?”绯萝眯了眯眼睛,一丝危险的光芒从她的瞳孔里闪现出来。 “冥司来过了,风如柏也没事了,只是沈蔓一直昏迷着,我们还来不及告诉她。” 两人很快到了寒露苑,可是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阵哭声,绯萝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抿了抿唇,用尽力气将门推开。 沈蔓死了,她呆立当场,内心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因为她想起了夙辛的那句话,夙辛说若一定要救风如柏,那他身边的人就会受气运变化影响,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错了,因为,如果她没有自作聪明救风如柏,那么就不会害死沈蔓,昨天她还说,若是风如柏可以开口,那他一定想要活着,可是他若是知道他的生是以沈蔓的生作为代价,他一定不愿意的,他那么爱她。 不救风如柏,沈蔓就会孤独一生,痛苦一生,救了风如柏,沈蔓就得死,痛苦的就是风如柏,绯萝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可是她又如此无奈。 曦梧看到绯萝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样子很是痛苦,曦梧知道她是在为沈蔓难过,于是只远远的看着,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 那一日,沈蔓死了,风如柏醒了,他肝肠寸断的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如果不是南安王的一道圣旨,绯萝真怀疑风如柏会一直喝到吐,喝到死。 南安王的旨意中说的清楚,命他即日出兵,可这事之前风如柏虽和他商量却未明确敲定,此番他遣人直入风府,径直宣旨,没有给风如柏丝毫反对的机会,却不知打得什么心思, 不管他是什么心思,风如柏只知道风氏一族再坐大,也不过是臣子,若是臣子不把握好分寸,帝王之怒,可以伏尸百万,可以流血千里,他为风氏一族掌权者,必须处处为风氏而活,他不能让风氏一族百余口人因为他而白白送命。 他爱沈蔓,可是他身不由己,他的肩上系着一族人的命,他不能与她同生共死了。 从前他们成亲的时候他对沈蔓说,战事无常,生死难断,他已将休书写好,封在书房南边书架的第四个格子里,若是有一日他战死了,她取出休书就可随意改嫁,沈蔓闻听此言,当即就怒了,跑到书房将休书撕了个粉碎,说生同寝,死同穴,若是他战死沙场了,她也绝不独活,他记得当时自己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当即立下毒誓,同生共死,不负卿卿。 可是今日死的不是他,是沈蔓,偏偏他不能陪她赴死,他多怕她黄泉寂寞啊,她胆子那么小,除却当日撕休书发了怒,便再也不曾和他红过脸。 沈蔓虽然去了,但是她温温柔柔的样子一直在风府的角角落落出现,她朝他笑,问他为什么不遵守诺言,他的嘴张了又张,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他能解释些什么?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到底是个懦弱的人,做不了自己的主。 看见风如柏伤心欲绝,绯萝心中总是愧疚,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沈蔓与风如柏,所以也不忍心丢下风如柏一个人,便决定再以女儿的身份陪伴风如柏一年,等风如柏死后,再回神界。 绯萝费力将事情与曦梧解释了一番,曦梧也同意了,剩下苏若,她不放心,就让曦梧一起带了回去。 送走了曦梧与苏若,绯萝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风如柏被刺杀的事,说到底她就是自责,想要给沈蔓个交代,可事情的进展很不顺利,她刚有点眉目,线索就被人掐断了,而且不想让她找出真相的似乎还不止是凶手,她尽了力,却没什么收获,后来出征在即,风如柏要她女扮男装随军左右,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安国元历九万一千三百年,风如柏出兵北央,一路苦战,折损兵士达一万之众,好在借北央旱灾天时,接连拿下数座城池,最后剑锋直指北央最后一座属城,孤鸿城。 孤鸿城被围困半月后,粮草断绝,孤鸿城的城主派了使臣前来进献美人,并奉上降书,期望求和。只是军中皆知风将军对亡妻一心一意,于是几番辗转,风如柏的副将宋桢将美人送至女扮男装的绯萝账下。 可就是因为这几番辗转,降书无故遗失,根本没能到风如柏的面前,可孤鸿城一城百姓却不知情,皆以为风如柏心狠手辣,要置它们于死地,于是战争愈演愈烈。 美人送至帐前的时候,绯萝正在翻阅兵书,朝至笑着就将人推到了她面前。 朝至正是之前绯萝在清乐坊遇见的那位南安国世子,两人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所以绯萝也不怎么待见他,可是偏偏这朝至总喜欢死皮赖脸的缠着绯萝。 更诡异的是,自打一个月前,他开始塞给绯萝各色脾气秉性不一的美人,还美其名曰犒赏,绯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故此恨得牙痒痒。 就像现在,她看着朝至,总感觉对方极其欠揍,而且自己的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世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绯萝听见朝至的声音,头也不抬的问道。 朝至也不在意绯萝的无礼,大笑着回到“冬韧副将,本世子这是有好事便宜你。” 绯萝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而后一板正经c义正言辞的开始她的陈词滥调“世子,大丈夫当先建功立业,后成家立室,我如今功未成,名未就,可不敢随随便便就被儿女私情所束缚。” 绯萝话音刚落,朝至尚未出声反驳,那美人却已轻笑出声,绯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觉得那笑容有几分熟悉。 她走上前,一挥手,揭开了女子的面纱,赫然就是出征之前回到神界的苏若,苏若见到绯萝,很是开心,可是绯萝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欢喜,她眉头紧皱,推开了苏若,走到门口,掀起帐帘对朝至做了个请的姿势,朝至明白这是要赶人呢,他可不乐意就这样失了面子,反而嘻嘻哈哈的绕过绯萝要坐下来。 绯萝瞬间拉下脸来,一把将朝至从椅子里拉了出去,还命令守在营帐外的士兵看见朝至就往外轰。 送走了朝至,绯萝回到营帐里,给苏若倒了杯水,问到 “,苏若,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又不耐烦的说到“算了,不问了,你现在立刻就回神界。” 苏若见绯萝似是极不愿见到自己,委屈的说到“上神这是怎么了?我是来这里看你的,你为什么见着我就不开心?” 绯萝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于是缓和了声音说到“苏若,我知道你是想我才来这里看我,可是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吧。” “为什么这地方不该来?”苏若哽咽着说道。 绯萝皱了皱眉,给苏若递了一方锦帕,“苏若,你来的时候看到孤鸿城的城楼了吗?那里,现在还很干净,可是明天就会变成修罗场,你会看到满地横躺的尸体与暗红的血液,这些我都不希望你看见,所以你还是走吧。” 苏若呆愣在原地,似乎已经猜到绯萝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她苦笑着摇头,感叹道“上神,你长大了。” 绯萝知道苏若已经明了,亦笑了笑,回到“苏若,如果你上一次战场,哪怕一次,你就会知道我是怎样长大的。但是我真希望你永远也见不到这样的血腥,所以你走吧。” 出兵北央已近一年,这一年在神界也不过短短一日,可是这一年,绯萝过的很是艰难,她每日活在屠戮场,眼里除了一片猩红,便是遍地横尸。 她自神界出生的时候,六界之战刚好结束,她没赶上那一趟血雨腥风,后来六界相互制约,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也没机会上战场,所以她和同辈的神女c神子一样活得太舒坦,早已忘了神界的安宁是怎么来的了。 人界的这一战,如同一场洗礼,让绯萝一下子就长大了,她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坚毅。 “我。”苏若知道绯萝一定很难,想留下来陪她,可是她也知道绯萝的性子,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再改,只好将心里想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说到“你是我的主子,听从你的命令是我的职责,你既然想要我回去,那我就回去,你在这里保重,我在木兮幻境酿好梅子汁等你。” 绯萝拍了拍苏若的肩膀,点了点头,苏若勉强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和曦梧古神一起来的,只是他有事耽搁了,所以我比他先到,他应该随后就来吧。” “师父?他来接我吗?可是我不是说过等风如柏战死,我才会回去吗?”绯萝有些疑惑。 苏若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好吧,那你没什么事就走吧,等师父来了,我自己问他。”绯萝道。 苏若正端着茶杯喝水,忽然想起还真有一件事没有交代,忙说到“哎呀,上神不说我差点忘了,仙界的太子妃桃映产下一对双生子,夏漓神君问你是否还记得那桃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桃映”绯萝想了一下,忽然一拍书案,恍然大悟到“是五万年前追夙辛的那位吧,我都没听说她嫁人,怎么孩子都有了?” “上神,这太子妃三万多年前嫁过去的时候是给你发过请帖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苏若笑道。 “你也知道我每天收到的请帖摞起来比你都高,不可能每个都看的嘛。”绯萝有些心虚。 “太子妃出嫁的时候,上神看了请帖却没去,是因为怕人家还记挂着你没做好的事吧?。”苏若说起真话来,也是毫不留情。 苏若说的绯萝没做好的事是指当初绯萝答应帮桃映追夙辛却没成功的事。 当初绯萝还年少,不懂感情,随随便便就应了桃映,后来因为一股脑的撮合两人还把夙辛给惹恼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人她谁也不敢见,也因此错过了桃映出嫁。 万万年过去了,桃映却是连孩子都有了,绯萝一时之间有些感慨,叹道“我到底是失信于她,也该去见见,了了当年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师徒相见 绯萝惯于夜里浅眠,听见营帐外悉悉索索的声音时,她正是似睡非睡的状态。 “不好了,北央国来夜袭了”,闻听此言,她蓦地从书案前惊醒,匆匆奔出营帐,竟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原是军中囤积的粮草着了火,她缓了缓神,立马下令后备军担水灭火,可偏偏此时劲风大作,火苗顺风而长,怎也浇不灭。 一把大火烧到了第二日清晨,将一仓粮草尽化为灰,将士们一夜忙碌,本已身心俱疲,现下看到粮草被毁,无力回天,更是士气颓废,绯萝也很是头疼,此次夜袭很是诡异,只怕没那么简单,她当即决定提审暂押在帐中的北央使臣。 她本还想着用什么刑罚c什么手段逼供,可真看见使臣却是一样也没用上,因来的人却是曦梧。 绯萝也是无奈的很,这一个两个,来的时候都不挑个合适的身份,敌国的美人,敌国的使臣,这还的让她想法替他们掩饰,她令兵士摆好夹棍,长鞭等刑具,支走了门口的守卫,掩上帘账,擦了额角的冷汗,才敢回头对曦梧说到“师父,我不是说了风如柏的事了结了我才能回去?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师父想你啊!”,曦梧眨眨眼睛笑着坐在书案前,随手幻化出一桌子的菜,有糖醋水晶鱼c冰镇雪藕c水果什锦,绯萝一看,都是些她爱吃的,不免看的眼睛都直了,她夹了一筷鱼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一边挑着鱼刺,一边得意的说到“看吧,师父,少了我,你的日子多无聊啊。” 曦梧靠在椅子里,促狭的笑道“是啊,少了你这时时闯祸不得安宁的徒弟,我也的确很无聊。” 绯萝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只顾低头吃饭,不敢多言。 她确实闯下不少祸端,也都是曦梧在给她善后,就连她的爹爹都说遇见师父是她的幸,可遇见她确是曦梧的不幸,这话一语中的,半分差错也没有。 且不说,前不久曦梧替她挡下龙骨那一鞭子,也不说她损毁曦梧清誉那一段,单单就提万年前那一场穷奇之祸就足够让人咋舌,那一次她私放穷奇,致使神界陷入危难,她的父亲斯干怒极,将她绑了扔到噬魂井,幸好曦梧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可曦梧却因此重伤,闭关数年,此后很久,神界议论纷纷,都说曦梧宠个徒弟宠上了天,连是非都不分。 绯萝一直将他的好看作理所当然,可是六界中谁对谁的好都不该是理所当然c毫无底线,就像她的父亲斯干,纵使她是他的女儿,犯了错也会毫不留情的处罚,仔细想想,她在他身边总是连累他,这样的爱护只怕也不长久。 想到这里,她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曦梧见绯萝表情不对,似有心疾发作的征兆,担忧的问道“怎么?可是那里不舒服?” 绯萝费力缓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事,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顿了顿,她忽然抬头问曦梧, “师父,我这么会闯祸,你会不会不喜欢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曦梧一边替绯萝顺气,一边答道。 “师父,从前我做事随性,却偏喜欢四处逛,不知不觉就会犯错,就会闯祸,可即便如此,我却不改变本性,因为我知道我有六界最厉害的师父,我的师父一定会不远万里赶来救他唯一的徒弟,近来,我却忽然开始讨厌起从前的自己,她那么任性,那么坏,时时为师父添麻烦,所以我怕,怕师父有一天会厌恶这样不听话的徒弟,怕师父不再疼我,怕师父不要我这徒弟。” 绯萝的一番话让曦梧很是欣慰,他知道这战场的残酷已经让绯萝成长起来,她学会收敛自己的小性子,学会反思,学会为别人着想,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足够坚韧,可以独当一面。 绯萝一直忐忑的等着曦梧的答话,不妨就被鱼刺了喉咙,她僵硬着脖子,拽了拽曦梧的衣袖,指了指鱼,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曦梧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都是自己平日里太惯着她,就连鱼肉里的细刺也是自己挑出来的,才养成她这般什么都依赖自己的性格。 一杯醋给绯萝灌了下去,化了鱼刺,才没好气的笑道“你是怕师父不要你呢?还是怕你以后闯了祸没人管你?” 绯萝吐了吐舌头,笑了。 “阿萝,你要记得,我喜欢你,无论到何时我都会保护你。”曦梧的眼神忽然如湖水般深邃起来。 他以前不懂喜欢,可真正喜欢上了,偏偏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说出口却不能表达自己真正的情感,因为绯萝定然是把这喜欢当作师徒间普通的喜欢,多么可笑。 他不待绯萝回答,随即就笑了,眉梢眼角都在笑,笑的心里发酸,他故作轻松的说到“好了,不说这个了,师父找你还有别的事。” 绯萝听了那句喜欢,本还愣着,这厢曦梧却已换了话题,她瘪了瘪嘴,不满的说到“师父还说喜欢我,是想我才来看我,如今看来才不是吧。” 曦梧干笑着说到“怎么会?我主要是来看你,其次才是说说别的事。” 绯萝那里相信,盘膝坐在地上,看着曦梧不说话,曦梧知道绯萝这是在生闷气,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坐着,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绯萝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见了曦梧忍不住使使小性子罢了,如今看曦梧这副样子,也忍不住心软。 “罢了,罢了,师父你还是说正事吧,我可受不了你这无辜可怜的样子。” 曦梧眉眼舒展开,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你之前救卷耳,追杀魔界中人至沧海之上被重明拦住的事吗?” 绯萝疑惑的点点头,曦梧接着说道“那时候不让你追下去,是因为这几个魔界杀手背后的人不简单,你若与他结怨肯定是要吃个大亏。” “师父走这一趟,难道是特地来告诉我让我小心这个人,可是他若是想报复我,早在我刚入人界灵力全失那会就出手了,怎么就这样让我安安稳稳渡过这十几年?”顿了顿,绯萝若有所思的说到“之前我还怀疑这人是魔君夜鲤,他是为了斩草除根,才要杀掉前任魔君的一双儿女,上次我在冥界见了他一面,凭直觉,我又觉得他不是。可他若不是,那追杀夙辛的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此人确实用临渊之术查探过人界,但他的目标并不是你,而且他心机颇深,在魔界四方都有培植势力,隐隐有取代夜鲤魔君职位的野心,大概也不是夜鲤。”沧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也不能确定。” “上古禁术临渊?师父你说他用了上古禁术临渊!”绯萝大惊,脸色一变“这以千人为祭方搜一人踪迹的临渊怎么会重现六界?他究竟是谁?让他这般大费周章去寻的又是谁?” “临渊现世时我也惊了一跳,此等禁术我早已严令六界不得使用,但他的胆子倒是大得很。”曦梧勾唇冷笑,又道“我近日去魔界查看了一番,令我意外的是他笼络的势力已然超出我的估算,只怕拿下夜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按兵不动,更让人心惊,这事恐怕不是魔界帝权之争那么简单,至于他找的人,我倒是能猜出一二,他” “冬韧,舅舅招人议事,你再不去可就要挨板子了。”一阵急促的人声打断了曦梧。 绯萝晃了晃神,猛然意识到帐外那声“冬韧”叫的是自己,可是这里师父正说到紧要关头,她为难的看着曦梧。 曦梧笑道“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先去吧,回来我再讲给你。” 绯萝如释重负,笑了,匆匆掀帘走了出去。 风洛一直在帐外徘徊,看到绯萝出来,痛心疾首的骂道“磨磨蹭蹭,少不了舅舅的一顿鞭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风如柏的父亲,奇安侯在世的时候一共娶过一位夫人,两名小妾,这两位小妾一个是先王所赐,一个却出身青楼,先王赐下的那个诞下个儿子,取名风如许,在朝中任刑部尚书之职,风越就是他的儿子,青楼的那个诞下一个女儿,后被南安王看中,纳入宫中,居贵妃之位,独正房夫人儿女双全,诞下一男一女,男的不必说正是风如柏,女孩就是风洛的母亲,嫁给了当朝礼部尚书,因一母同胞,两家颇为亲近,绯萝与风洛更是从小就有往来。 别人虽不知绯萝是女儿身,他却是出征当日一眼就把披着盔甲混在士兵中的绯萝认了出来,他在军中对绯萝照顾的多,绯萝也不把他当外人。 “我爹的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放心,我早有准备。”绯萝嬉笑着说道。 “希望你运气好,绑在腰间的软垫不会被舅舅发现。”风洛叹了口气。 “不会的,不会的。”绯萝说着话,拖着风洛就走。 果不其然,绯萝刚走到风如柏的营帐外,还来不及掀帘子,就被门口的人架到了长凳上,那一板子一板子抡下来,真是一点力气都没省,好在她绑了软垫,也不怎么疼,可是演戏要全套,她还是牟足了劲干嚎,因她叫声太凄厉,连曦梧都被引了出来。 她看着站在远处的曦梧还得意的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分明是在说看我聪明吧,曦梧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里戏刚演到一半,风洛也被拖了出来,摁倒了长凳上,两个人互望了一眼,绯萝不解的问道“我爹打我是因为我姗姗来迟,打你是为什么?” 风洛那里正好一板子下来,他惨叫一声,看着绯萝说到“昨天夜里值守的人是我,你说舅舅不打我打谁?” 绯萝嘿嘿一笑“你早知道我爹要打你,难道你就没点准备?” 风洛又是一声惨叫,叫完之后,阴测测的看着绯萝笑道 “我确实没有准备,因为准备也是白准备,你当舅舅这个将军是白做的,他会连你的那点小聪明都看不破。” 绯萝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果断解下自己腰间的软垫扔出老远,打她的人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也没多话,只是比之前打的更狠了,那一板子一板子实打实打的绯萝痛哭流涕。 过了一会儿,风如柏冷着脸从里间出来,指着绯萝问道“刚才打了多少板子了?”打的人回到“已经行刑过半,二十杖。” 风如柏点了点头,说到“很好,从头来过。”说完转身就走,走到营帐前又回头说到“谁敢放水,我就同罪论处。” 风洛虽一样被打,但是看绯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忍不住嘿嘿笑道“看,我说了吧,舅舅是大将军,征战沙场数年,遍识人心,你又是她的女儿,他不可能看不出你的小聪明。” 绯萝忍着痛,恶狠狠的瞪了风洛一眼,抬头想向曦梧求救,可是人忽然就不见了,她四处张望,怎么也没看到,只得生生受了这三十杖刑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神助北央 绯萝进去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她默默瞧了一眼风如柏,小心翼翼的站在了朝至的身边。 风如柏站在书案前,双手支着书案,黑着脸,一言不发,朝至与风越更是一脸肃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绯萝估摸着就在她挨打的空当他们已经讨论过夜袭的事,只是没个结果罢了。 她在来的路上也听风洛说了,昨夜的事蹊跷的很,粮草无缘无故起火,起火后骤然起风,北央随后就悄无声息的打了过来,一切都像是算计好的,偏偏他们这边留守的士兵与探子一点知觉都没有。 若是追查下去倒也可凭蛛丝马迹查出一二,可是事情到了这份上,查清楚原委固然重要了,但更重要的是,南安士兵锐气大减,北央极有可能趁势反扑,若是抵挡不住,那不仅风如柏近一年的努力白费,众将士的血更是白流。 为了控制之前拿下的城池,风如柏控制了他们的粮草补给,这本是有利的手段,可眼下却造成巨大的困境,最快后备粮草救援五日后才能到达,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坚持五天,可这五天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将军,不如我们先退守自序城,等待援军。”一片寂静中,风洛斟酌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眼下士气颓废,我们却一味退守,难道就不怕军心不稳吗?”朝至厉声责问到。 副将宋子桢性格火爆了些,也忍不住开口附和道“世子说的对,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不做逃兵。” “如今粮草短缺,若战,必然毫无不胜算,难道你要拉着万千将士一起送死吗?”风洛神色冰冷,愤恨的看 着宋子桢。 “大家多动动脑子,除了退守自序城和正面迎敌,我们还有很多解决问题的办法。”风越淡淡的说到。 “风越,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一直冷着脸的风如柏忽然开口,众人也是一惊,目光也都落在了风越的身上。 风越似是早就料到风如柏会有此一问,答道“回将军,我以为可战,但不恋战。” “说清楚些。”风如柏皱了皱眉,众人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北央已经叫阵数时,我们若是再不出战,只怕士气更加低落,他们也会立即攻过来,所以我们不仅不能退,还必须战,而且刻不容缓,但也并不是真的要去硬碰硬,我已打听过对方这次叫阵的主将是孤鸿城城主的儿子,因为急于建功立业,百般威逼他父亲才得以出战,但他本人有勇无谋,全靠他父亲替他安排的谋士,我们的主将若是能生擒此人,就可使孤鸿城城主百般顾虑,不敢轻易出兵。” 风如柏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且命绯萝为先锋出战北央,绯萝还未答应,朝至就跳出来反对,说绯萝难以担当大任,绯萝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但碍于他世子的身份,忍了下来。 “世子,此次阵前交战,我们并不知晓北央国会出何种奇招,或有性命之忧,还是先由末将前去探探。”绯萝苦口婆心的劝到。 “就算让你去,你又有几分把握?”朝至的眼神忽然静下来。 绯萝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朝至顺势就定下了,绯萝愣了愣,终是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这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孤鸿城城主的儿子尚且不会放过,更何况他一个世子。 风如柏等人在帐内焦急等候数时,不想却等来了朝至被擒的消息,一时更是人心惶惶,风如柏心一横,照原计划,令绯萝出战。 绯萝在阵前等了数时,烈日骄阳,凡人的躯体又不怎么经用,她感觉发肤像是火在灼烧一般。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无人来战,她刚要开口,城楼之上,棕绿色衣袍烈烈作响,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站在城楼上的人竟是九公主云姬,她忽然有些明白昨夜的夜袭是怎么回事了。 云姬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发丝之上有细碎的阳光在跳跃,她看着绯萝的目光格外的高傲,那高傲里透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绯萝简直是有些无奈了,从九天追到人间,云姬还真是无聊至极,她打趣着开口笑道“云姬追我追到这里,莫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绯萝,我知道你耍贫嘴的功夫一流,但是就是不知道等会儿被我捉住之后是不是还有这个心情?” 云姬负手而立,笑的甚是得意。 绯萝亦笑,却又似笑非笑,“云姬,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如今见了我既无尊称,也不行礼,恐怕天帝会责怪自己教导无方呐!” 云姬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五彩的指甲,头也不抬的说到“少用父尊压我,如今是在凡界,他那有时间管这许多琐碎的事情。” 绯萝还待开口劝说,云姬却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到“烦死了你。”而后便捏了个诀,息了她的神思。 待绯萝醒来,却在一间书房之中,她猜大概云姬厌恶狱中肮脏的环境,不想在那样的地方说话,所以才将她丢在这里,若说起这点,可以说没有人比绯萝更了解云姬。 书房简洁却不简陋,书架书案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尤其墙上那副惹眼的山水画,气势恢宏,一看就是大家之作,绯萝好奇是谁执笔,便想凑近看看,几步之后,她就发现,云姬这人忒小气了些,设下的结界竟然只在三步之内,好在她视力极好,看到了落款,是行云流水般的两个字,戈雀,这不是北央国的大将军,绯萝心道。 戈雀在北央如同风如柏在南安的存在,此人幼年丧失双亲,被前祭祀收为义子,心思诡谲难测,是此次攻打北央都城最艰难的障碍,孤鸿城之前几战,戈雀虽未出现,却一直操控着战局,才致南安打的十分艰难。 绯萝虽未见过此人,却也有些佩服,如今意外看见这少年将军的丹青,愈发欣赏他,可惜各为其主,不能共饮,好在还能一较高下,绯萝满意的笑了。 钻研了半天戈雀的画卷,绯萝都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是身陷囹圄。 对于云姬的性子,绯萝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好在,她了解云姬,虽骄纵些,但不失纯善,不会做出什么阴狠的事来,此次捉她,大概是有事相求,又拉不下颜面,才想出这个招。 本来,绯萝以为云姬捉了她,应该格外得意,且迫不及待想要当面羞辱,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她在大殿中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云姬,却反而等来了承业。 承业为替师父浩渺上仙报恩,四处追寻绯萝的踪迹,几个月前,在夙辛的指点下,他找到了绯萝的转世风冬韧。 那时候发生了许多事,绯萝好不容易求得曦梧同意,可以回到神界,但因为阴差阳错害死沈蔓,愧疚之下又留在了凡界,后风如柏奉命出征,她被迫随军而行,承业辗转也投了军,做了绯萝帐前的侍卫。 承业自虚空之中闪现,捏了个诀,破了云姬的结界。 “上神,我们快走,九公主差不多该回来了!”承业的声音有些着急。 “这时候才回来,应该是想晾着我吧。”绯萝若有所思,而后抬头对承业说到“承业,我现在不能走,若是我走了,云姬盛怒之下肯定会迁怒这些凡人,到时候就麻烦了,而且我了解云姬,她贵为天帝之女,虽骄纵,却不算太坏,这次捉我,应该也是有事相求,拉不下面子,才想的损招,只要我答应她,必然会没事,所以你现在速速回到风如柏的身边,照顾着那里,可别出什么事。” “上神,九公主脾气不小,你现在又法力全无,万一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那你怎么办?”承业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我好歹是个上神,即便是不答应她,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上神,九公主想出这个办法逼你,那她提出的要求必然让你为难,届时你不答应她,她肯定恼羞成怒对你发难,所以你还是先随我逃出去,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吧。”九公主的骄纵,承业也不是没有听过,纵然绯萝说没事,他还是很担心。 “承业,我与云姬的恩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以前在神界我们就经常交手,所以我很清楚她的性子,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是快回去替我看着风如柏等人吧,我就怕云姬不敢对我下手,反拿他们出气。” 承业迟疑着,迟迟不肯退出去,绯萝急了,说到“这样,你留个能传信的法器给我,我要是有事,你立刻赶过来。” 承业只得留下传信的贝壳,独自一人返回。 若说云姬,也算是沉得住气了,直到晌午过后才来,她见了绯萝更是不急着说话,只静静坐在椅子里品茶。 绯萝瞧着她今儿穿的衣服颜色很是不错,介于棕色与绿色之间的棕绿色,清新之下又蕴藏了厚积薄发的气势,倒是不负云姬天帝之女的尊贵,她开口笑道“云姬你今日穿的这衣服,颜色很是不错,格外衬你。” 云姬愣了愣,红了脸,却不过转瞬,咚的一声搁下茶杯,羞恼的说到“你管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绯萝但笑不语,云姬冷哼一声,双手撑着书案,板着脸说到“绯萝上神好久不见。” “云姬,千年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更何况这短短十几年,依神界的时日认真算来,我们不过是半月未见罢了,那里担得起好久不见。”清浅回到。 云姬坐回去,定定的看着绯萝,笑道“那上神你在人间这短短十几年可还过得好?” 绯萝若有所思的点头,继而笑道“若说我在人界这十几年,到也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见识了许多不曾见过的新鲜玩艺儿,所以说除了云姬来的这几日,都也还好,劳烦云姬费心,特地从神界赶到人界来看我。” 云姬抽了抽嘴角,瞪着清浅说到“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以为我今日是特地来和你叙旧的,可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仇深似海,永远不会是朋友,我今日之所以捉你,不过是想要与你谈一桩交易。” 绯萝见惯了云姬无理取闹的样子,已是见怪不怪,三万年前某日,她闲来无事,上九天去找天帝下棋,天帝送了她一盒星耀琉璃棋子,是以九天边际最小的星辰打造,流光溢彩甚是美丽,云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硬是堵在木兮幻境入口,逼着绯萝以星耀琉璃棋子为赌注与她下一盘棋,这本也没什么,坏极坏在这盘棋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云姬下了正式的战帖,约绯萝在弱水河畔决战,因着绯萝曦梧古神之徒与云姬天帝之女的名头还引得了不少神子神女前来凑热闹。 一众神子神女都以为依着两人的身份,棋艺必然不一般,大家也都觉得这一赌局,这一棋局必然厮杀激烈,震荡六界,名垂史籍,可现实却狠狠打脸,若说绯萝的棋艺师承曦梧,到真是难有敌手,可没想到的是,云姬却是昨个刚在天帝那里学了个入门。 若说起来,云姬也算是光明磊落,既无藏子,也无悔棋,就是,就是落子的速度慢了些,至于这有多慢,用夏漓的话来说,是这样的,“绯萝,你不觉得坐在这里看一个纠结人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抬起来很无聊吗?” 第一日傍晚,来凑热闹的也都怏怏的散了,夏漓来给绯萝送些果子,竟看到她趴在那里睡着了,云姬还在冥思苦想该往哪里落子,便叫醒绯萝劝她不如就将星耀琉璃棋子送于云姬罢了,绯萝本想把那棋子转手送于曦梧,自然是不肯。 直到第三日,绯萝实在耐不住这无聊,向云姬告饶,“罢了,罢了,这棋子送你了,可以吧?” 哪知道云姬竟然不肯白要,非逼着她把这盘棋下完,绯萝怒了,说到“云姬,你这棋艺,等我们下完,估计夏漓与云泽的孩子都能四处溜达了。” 夏漓与云泽正在一旁,纷纷红了脸,异口同声道“下棋就下棋,可别拿我们打趣。” 云姬死死盯着棋盘,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云姬缠人的本事,绯萝可清楚的很,且不看僧面看佛面,云姬好歹是天帝的女儿,所以绯萝也不好翻脸,只得元神出窍去找火湮想法子。 火湮师承绯萝的阿爹斯干,两人关系自是不错,云姬虽贵为天女,但火湮还是愿意亲自出面,替绯萝解决这桩麻烦事。火湮将云姬叫到一旁,也不知说了什么,云姬竟乖乖收拾了棋盘,自顾自走了。 云姬能逼着绯萝以星耀琉璃棋子设下赌局,性格自然是固执的紧,可偏偏火湮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她,对于好奇心本就重的绯萝来说自然是疑惑的很,所以那段时日,她总是跟在火湮的身边问长问短, 火湮性格跳脱,总喜欢以此要挟让绯萝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今天一起去人界听个曲儿,明天让绯萝去樛木山给他摘个果,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绯萝本就贪玩,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好吧,扯得有点远,还是说回绯萝这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一波未平 云姬性格固执,但她也许忘了,绯萝的性子比起她来不遑多让,且绯萝平素最讨厌被人要挟,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云姬,与我谈条件,你没有资格,若是你有什么事求我,不如去找你的父君,让他来,我或许会卖他个面子。”绯萝似笑非笑的说到。 “你何必自持身份,我也是上神,更是九天的公主那里输你半分,说起来你不过在拜曦梧古神为师这件事上胜了我,若我能早生几万年,曦梧古神的徒弟还不知是谁。”绯萝的话激怒了云姬,她猛的站起来,走到绯萝身边咬牙切齿的说到。 “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一直不喜欢我是因为嫉妒我拜了曦梧古神为师?”顿了顿,绯萝又说道“云姬,难道你以为六界尊我一声上神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云姬长袖一甩,冷笑道“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你师父,还有你父亲,这二人一个是于神界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一个是助父神构建六界的上古正神,六界众人敬仰他们,自然捎带着给你一分薄面。” “云姬你说你年岁一年年的在长,怎么这脑子就是不发育呢?”绯萝嗤笑着说道。 云姬向来心气高,受不得别人的一点点侮辱,当即就怒了,指尖一点,结界登时缩小数倍,且越来越小,绯萝感觉胸腔里的气都不够用了,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现在她心里那个气啊,如果她没有法力全失,定然要将云姬吊起来好好打一顿才解气。 “云姬,你平日里胡闹,我可以看在天帝的面子上放过你,但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怕天条律令在上,你父君也保不住你。”绯萝艰难的说到。 提起天条律令,云姬似乎有些心虚,那结界陡然松了一松,绯萝看着有戏,连忙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若不是你,不可能有昨夜北央的偷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死伤,你凭一时意气扰乱人间秩序这本就不是小罪,再加上绑架上神这一条只怕罪责难逃,再者你今日伤我半分,我木兮幻境定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伤了两者的和气,依天帝的脾气 ,他恐怕也不会放过你,云姬你仔细想想,你是神界的公主,我是木兮幻境的上神,我们两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有此争端呢?”顿了顿,绯萝苦笑道“你只知道我拜了六界中最尊贵的师父,却不知我一千岁离开阿爹娘亲跟随师父游历六界期间吃了多少苦,我每日被师父逼着联系七弦琴有多无聊。” 云姬面色有些苍白,似是被绯萝前面所说的话吓着了,可听到绯萝说到后面,心里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原来这么多年求而不得在别人眼中不过尔尔,她呵呵一笑,道“绯萝啊绯萝,你得到了,自然觉得没什么,可你不知道你得到的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的。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父亲也曾送我去沧海拜师,可是曦梧古神拒绝了,他拒绝了我这个天帝之女,不久后我才知道他已经收你为徒,以后我总是处处与你相较,只为证明自己不差你分毫,可这许多年,别人提起我们时,对你总多溢美之词,你说,我究竟那里差你了?” 绯萝不知道云姬原来还有这心结,她叹了口气,说到“云姬,我知道你也不是不讲理,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让着你,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着你吗?因为你虽然骄纵蛮横,不讲理,但你本性善良,光明磊落,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你并不比我差分毫,你就是你,不是天帝之女,是独一无二的云姬。” 独一无二从绯萝的口中说出来,令云姬身子蓦然一颤,就连眼睛也有些酸涩,她自小顶着天地之女的名头,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循着一定的规矩,几乎无时无刻不掂着脚尖,昂着头,做出一副尊贵的样子,即便做的再好,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与其说她嫉妒绯萝有六界最尊贵的师父,不如说她是在嫉妒绯萝可以活得那样洒脱,她不断的找绯萝的麻烦大概也是希望与她靠的近些,能活成她那样。 她本就不是讨厌绯萝,一切找事儿的幼稚举动大概是因为自尊吧,她希望接近绯萝,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实质她是喜欢绯萝的,可别误会,这种喜欢是一种亲近,一种崇拜,她一直挺好奇,绯萝那样于神界寸功为立,且招惹穷奇之祸的上神是如何得到众神敬重的。 “绯萝,你说的本性善良,光明磊落倒是令我意外,我记得我也没少算计你啊?”云姬坐在绯萝身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胁迫说出违心的话吗?”绯萝上手支着下颚,对上云姬的眼睛,狡黠的笑了笑。 云姬知道绯萝,骄傲的很,宁折不弯,根本不会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但对于绯萝的高度评价,她还是撇了撇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到“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也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的优点好像不止于此,你说的也不完全。” 这般不要脸的自我评价惊得绯萝下巴都快掉下来,她干笑着回到“那是,那是。” “看在你今天说了好话的份上,我就不找你麻烦了,拜拜。”云姬大笑着说完,人已经不见了,速度之快令人叹息,绯萝看着云姬消失的地方,怔怔的发了会呆。 云姬是绯萝看着张大的,秉性什么的她也很清楚,但她一直以为云姬与她过不去不过是贪玩,却没想到,她有心结,还在自己身上,如今她劝了一番,两人关系也有所缓和,但就是不知道这是因为害怕天条律令的处罚而服软呢,还是真的听了进去。绯萝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推门出去,可偏偏这时候门打不开,她瞪大了眼睛,又狠狠拉了一下,还是不开,难道是云姬再捉弄她,可是没这必要啊,她站到门口,透过门缝想看看外面是什么状况。 突然,身后有人说到“上神这是要出去吗?”凭空多出的人声吓了绯萝一跳,她猛一回头,竟然是尹子渔。 死而复生的尹子渔,这是怎么回事?若是曦梧在肯定也吓一跳,可是绯萝不知道尹子渔之前死过,自然是毫无意外。 尹子渔身着绯色衣袍,长身玉立,对着绯萝笑道“上神,看来你需要我再救你一次。” 绯萝狐疑的打量了尹子渔一眼,莫名的有些不信任,虽然之前他也救过她,可是这种感觉却时时提醒她,眼前的人并不那么简单。 “救我?那出现的可真是时候,也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巧?”绯萝靠在门上,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到。 不过是见第二次面,绯萝不信也是情理之中,尹子渔折扇轻摇,也不辩解,径直开口说道“上神,多说无益,我送你回去。” 绯萝迟疑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尹子渔用一片鱼鳞将绯萝送回了南安国的都城,自己却不知所踪,绯萝也没寻他,本来就不相熟,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更何况,这只妖精恐怕迟早会自己来找她。 云姬走了,麻烦算是解决了一半,绯萝以为事情也就这样过去,可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水,便又被风如柏的人叫了过去,却原来是北央再次出兵。 她匆匆赶至阵前,震惊的发现云姬竟然站在城楼上,正冷眼俯视众人,平日里云姬虽张扬跋扈,眉宇间却是有一股灵气在,如今她却是黑气萦绕。 绯萝心道不好,只怕有人暗中捣鬼,故意勾起云姬心中的戾气,云姬是神之身,若是失去理智,毁灭十里八方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忙用贝壳将承业叫了出来,令他去找夙辛求助,本来绯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曦梧,可是曦梧离去的如此匆匆,恐怕也是有要事要解决,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夙辛,倒也不是有多勉强,只是夙辛住在冥界,神界的华露山是唯一的入口,稍微远了些。 承业领命,一骑绝尘而去。 南安与北央的战争一触即发,云姬又着了魔,此间的状况不可谓不危急,绯萝虽急的抓耳挠腮,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阵前不断踱步,可就在这间隙,却被云姬发现了,云姬瞳孔蓦然收缩,从城楼上飘了下来,一把扼住了绯萝的喉咙,绯萝似乎听见自己骨节破碎的声音,她喉口满是腥甜,凡人之躯本就脆弱,云姬又是神 ,这种求死不得的痛便放大了愈加厉害了。 绯萝曾跟随曦梧游历六界,如今也征战沙场,可还从未受过这般痛,痛的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她想师父,身上的痛便化作心中的委屈。 本自在阵前交战的风如柏回头看见云姬正与绯萝纠缠,提着剑就砍杀了过来,可风如柏那里是云姬的对手,绯萝痛苦的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制止风如柏,却只发出微弱的口型“父亲”,风如柏站在那里,面色阴寒的厉害,却是不敢再进一步,别看他平日里时时处罚绯萝,对绯萝严格,却是在心里真正紧张绯萝,他怕,十分的怕,怕云姬出手伤了她的女儿。 他已经失去沈蔓,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女儿。 对风如柏,云姬却是没有丝毫在意,她只定定的看着绯萝,一言不发,却笑的格外诡异。 等人救不如自救,这是绯萝的生存之道,她待那喉口的痛稍稍缓和,便猛然暴起,操出袖里的短刀直扫云姬的面门。 云姬发怒,狠狠的将她摔在了地上。 绯萝摔在地上,跌出了很远才停下来,一瞬间,身上的擦伤,喉骨的痛交织在一起,痛的她额头起了密密麻麻的汗,风如柏飞身上前,将绯萝揽在怀里,关切的问道“冬韧,你还好么?” 绯萝很想顶一句,都成这样,你觉得我会好到那里去可她如今没这个心情,只勉强的点了点头,费力摸出夙辛给的保命丹药,一股脑咽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生死一线 “绯萝,很疼吗?这么着急吃药,可是这才是个开始啊,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更多的仙丹灵药了?” 两军交战,生死相博,一时血雨纷飞,唯云姬负手而立,衣角不沾一丝血腥,她嗤笑着开口,对身后的杀戮浑不在意。 “云姬,天条律令不是闹着玩的,你收手吧!”绯萝盘膝而坐,苦笑着开口,只是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似乎声带受损,嗓音一片嘶哑。 却不知绯萝这句话那里刺痛了云姬,云姬蓦然发狠,扬手便是千万根丝线直插入绯萝的肩胛骨。 得了,丹药白吃了,绯萝闷哼一声,硬是将嘴角将要溢出的鲜血又咽了下去。 可是不喊痛不代表真的不痛,那细丝如同沾染了寒气,绯萝只觉肩胛处如同掠过肆虐的寒风,一丝丝渗入骨髓里,痛的绵长。 这让她想起有一年冬天,天气格外的寒冷,她不长脸的偷偷跑去华露山的华露池里捉鱼 ,结果寒气入体,冻坏了脚踝,一到夜里就抽筋,疼的她死去活来,可偏偏她还不敢告诉自家师父。 这就像一般的小孩子在外面玩水弄湿了衣服,不会告诉父母一样,因为从头到尾完全是自作自受,最后还是曦梧夜里去给她掖被子才发现,那一次曦梧只是皱了眉头,没有训她,可她却比挨了训更难受,因为曦梧师父为了她,整夜整夜坐在床尾,握着她的脚踝,给她取暖。 她也奇怪,这个时候,她最应该盼着救援的夙辛,可她却偏偏想起师父来,如同一弯上玄月般清冷浩洁的曦梧师父。 云姬见绯萝嘴里喃喃“师父”二字,神色愈加阴诡,他状似无意的拉扯着丝线,冷笑到“你在等曦梧吗?可惜他来不了了,他博爱众生,这会儿大约正忙着安抚鲛人一族。” 这一声“曦梧”满溢着怨恨之情,叫的绯萝心里一惊,她再抬头去看云姬眉宇间萦绕的黑气,一瞬间灵台处天光乍亮。 “你不是云姬?你究竟是谁?你对鲛人一族又做了什么?”绯萝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厉声问道。 “我是谁?绯萝你忘了我吗?我们以前是很亲密的人呐。”,“云姬”忽然就飞到绯萝身边,长袖一甩,将风如柏甩出去。 她伸出双臂想要去抱住绯萝,却在毫厘之间被绯萝手中横着的短刀挡住了。 绯萝往后挪了挪,离云姬远了些,才又问“你到底是谁?” “云姬”忽然笑了,笑的坦荡自然,不复之前的阴诡,绯萝甚至觉得莫名熟悉。 “我是你的爱人,你忘了谁都可以,怎么可以忘了我,绯萝你好狠的心呐。”“云姬”起身,一步步走向绯萝,将被定住的绯萝抱在怀里,喃喃到。 那喃喃声如风中飘忽的叶子,荡啊荡,荡的绯萝神思有些恍惚,就在这一刻心疾猛然爆发,如洪水破堤,滔滔而来,胸口的闷疼,肩胛骨处的寒意交织在一起,疼的绯萝恨不得求死。 这世上最疼,不过是疼到让人一心求死。 “是曦梧,一定是他,他封印了你的记忆,他让你想不起我。”“云姬”抱着疼到痉挛的绯萝,依旧在喃喃,“没事,他让你疼,我就让他疼,他不是心怀众生吗,我杀尽众生给他看。” “云姬”将绯萝轻轻放在地上,抬手开始结印,天色渐渐暗了起来,空中灰色的云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无数道白色剑气呼啸着,似要随时撕破这片大地。 战场上厮杀的风洛,风越,宋子桢以及其他众将士皆被这天地异像所惊异,不自觉停下手里的杀戮抬头去看,只见那剑气凌厉无比,似是随时要俯冲下来斩杀众人。 众将士那里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不由肝胆俱裂,纷纷四散逃离,孤鸿城城主与其子更是马都顾不得骑,双手刨地式奔走,逃往城门口,这厢脚刚迈到城里,便立刻下令关闭了城门,被挡在门外求生无门的北央士兵哭天抢地,再加上拖着残躯茫然无措的南安士兵,一时哀鸿遍野。 祸不单行,这当口,风如柏与先锋风冬韧还失踪了,风洛命令三队人将战场营地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风越身为副将,当机立断,整顿三军,拔营退守自序城。 这是要舍弃风如柏,风洛自然不肯,最后被风越一棍子敲晕。 那些被抛弃的北央人见识了城主的无情,也都纷纷倒戈,南安军虽死伤不少,但在加上投降的叛军后,数量竟然与来时无二。 风越带了大队人马先行一步,留下宋子桢与不到十人打扫战场,宋子桢脾气虽烈,但重情义,认认真真掩埋了死去的兄弟,才去追赶风越。 就在方才这里还喊杀声震天,现在却只余了一地的血水,南安也好,北央也好,死后,血液汇聚在一起,也终归分不出谁是谁。 天地寂寂,剑气啸啸,唯“云姬”岿然不动,他看着已无人迹的修罗场,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可怜的凡人,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云中的剑气如水面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荡漾,大有不止不休的势头,还真是无处可逃。 就在这千难万险之际,天边飞来浩浩梨花雪,直冲云中剑气,那梨花雪倏忽柔软似云,倏忽凌厉似刀,最后翻转飞舞成月白色人影,白衣落处,风歇云散,阵法已破。 却原来是曦梧到了,绯萝终于等来了要等的曦梧,本自蜷缩在地上无意识的她忽然就堕入了柔软的梦中。 再次睁眼却是在半月殿里,绯萝心下惊奇,自己方才还在孤鸿城下和“云姬”周旋,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她套上鞋子,三两步跑了出去,远远看见院子里的梨花已经开了,一簇一簇,如云如雪,师父c夙辛c夏漓c云泽c苏若c姜小染都坐在树下,闲聊,煮茶,下棋,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虽安静却也热闹。 绯萝向来喜欢热闹,也顾不得问东问西,眉开眼笑的就冲着曦梧去了,曦梧正忙着和夙辛下棋,自然没空搭理她,她也不敢去打搅曦梧,便嚷着要云泽给她让个位子,她好坐在曦梧身边,看他们下棋。 夏漓本靠在云泽的肩上假寐,听见绯萝的声音,忽然就清醒了,半是起床气半是护短到 “绯萝,你欺负我家云泽老实是不是?你那徒弟姜小染不是在那里坐着吗?让她让啊。” “让个座就欺负他了?夏漓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绯萝瞪大了眼睛,指着夏漓的手抖啊抖。 云泽见势不妙,忙打圆场,笑道“不小气,不小气,我这就让了。” 只是这刚起身,就被夏漓一把拽了回去。 夏漓怒目圆睁到“云泽,你别和稀泥,今日我说了不让就是不让,她要是非要坐这里,那就让她站着好了。” 这不明缘由的一顿怒火惊了绯萝一跳,她看着面红耳赤的夏漓竟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好的一个碗里喝粥,如今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就这样生疏了呢。 她悻悻转身,抓了个苹果递给姜小染,闷闷说到“来,给师父让个座。” 姜小染看着绯萝,怔了片刻,缓慢起身,似是不情不愿。 接二连三的嫌弃,绯萝有些懵了,她瞧着姜小染,打趣到“让个座这般委屈,难不成是找好下家,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 姜小染抿唇不语,却微有愤愤不平不色,绯萝皱眉,已是有些不悦,这姜小染是死乞白赖的要拜自己为师,可如今让个座便这般委屈,看来也不是诚心拜师。 绯萝心里不舒服,干脆挪到了曦梧身边。 曦梧下棋,走一步算三步,往往是挖好了坑等别人跳,若说一般人,稍不留意就着了他的道,十步之内也就败了,可夙辛并不一般,他避重就轻,慢慢收拾,棋路之诡谲令曦梧都有些苦恼。 绯萝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心思全跟着变化莫测的棋局去了,就连苏若过来问她借无方藤,她也无暇顾及,头也不回的要她去找夏漓借,说是无方藤已经送给夏漓。 绯萝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细瓷落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刺耳,她诧异回头,却见姜小染的面前一地白瓷碎片,而她右手虽还维持着握的姿势,左手却已紧攥成拳,面色亦是惨白的厉害。 “绯萝上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姜小染的声音像是染了九月的霜一样寒冷。 绯萝愣了一下,不知道姜小染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你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一个卑微的鲛人竟妄想拜上神为师,多可笑啊,神界的神估计都快笑出眼泪来了吧,还有你绯萝上神,你随意丢弃我赠给你东西,肯定也觉得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可以随便捉弄的傻瓜吧。” 私自将无方藤转赠夏漓这件事,绯萝确实思虑欠妥,她忙解释到“不是这样的,小染,师父”她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姜小染尖厉的声音打断了。 “师父?别说你是我师父,你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承认过我是你徒弟,你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我没有!”绯萝皱眉挠头到“我不收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能教你什么,更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师父。” “你撒谎,曦梧古神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教不了我。” 姜小染不信绯萝,当即跳起来指着曦梧厉声控诉,绯萝也是哭笑不得,真话说了别人不信,这让她如何是好,难道真收了姜小染?可是方才让座的事还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她又怎能随随便便答应姜小染。 她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可是细微处见人心,像姜小染这样喜欢生闷气的性格并不能与她合得来。 绯萝正左思右想,姜小染忽然幽幽说到“罢了,罢了,我都要死了,何必一定执着于拜你为师呢。” “死?谁死?你?姜小染你在说什么?”绯萝眉头紧皱,莫名其妙。 姜小染并不答话,只是沉默的哀伤的看着绯萝,半晌忽然唱起歌来,歌声悲凉凄切,闻者断肠,绯萝被这歌声扰的头疼欲裂,一时竟再次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未必觉悟 绯萝爱酒,仅仅是因为偏爱一缕酒香,与醉生梦死无关,所以,甫一睁眼她就知道,方才半月殿里的欢聚不过是南柯一梦。 世上的相遇莫不短暂,世上的离别也都长久,唯梦里,可欢聚,可忘忧。可惜梦也短暂,忘忧不是解忧,清醒过来的绯萝脑子反而愈加混沌。 孤鸿城下重伤她的人明显不是“云姬”,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莫名其妙的的话? 他提起曦梧,提起鲛人一族,甚至叫出了绯萝的名字,可见不是认错了人,也不是胡言乱语,但若说他没病,他又偏偏称绯萝为爱人,这实在令绯萝百思不得其解。 更要命的是她方才做的那个梦,梦里姜小染悲凉凄切的歌声似是某种征兆,恐怕鲛人一族真的出事了。 绯萝担心姜小染,恨不得马上回到神界,忙起身去找夙辛,想让夙辛给曦梧带个话,来接她,她想自己之所以从“云姬”手里逃脱,必然是因为夙辛及时赶到救了她,自己一直昏迷,他断断不会随便离去。 可掀开罗帐那一刻,她愣住了,窗前长身玉立c蹙眉沉思的不是夙辛,而是曦梧,一番生死,几多离愁。她欢喜的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着脚就朝着曦梧扑过去。 这勇猛一扑把曦梧撞了一趔趄,差点没跌倒,他倚着窗框,将绯萝抱在怀里,笑着打趣到“力气这般大,看来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绯萝抬头看着曦梧,可怜兮兮的回到“哪里好了?明明嗓子还疼的要命。” 曦梧听见绯萝嘶哑的嗓音,自责不已,是他思虑欠妥,没有像之前那样留下长柯保护她,才害的她受了重伤,可是比起自责,他更加心疼,心疼她受的伤,心疼她感受到的痛。 绯萝却没想那么多,只因实担心姜小染,嗓子的痛稍稍缓和,就着急忙慌的问鲛人一族的事,曦梧反常沉默,良久后,将绯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声说到“阿萝,鲛人一族是出了些事,但是你不要担心,姜小染很安全,她去木兮幻境寻你躲过了一劫,只是。” 曦梧欲言又止的样子令绯萝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拽住曦梧的袖子紧张的问到“师父,鲛人一族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萝,就在我之前来找你的几个时辰,鲛人一族,阖族上下,除姜小染外,所有女子全部被人谋杀,死于非命。”曦梧斟字酌句简单的说道。 “被谋杀了?全部人?难道姜小染的母亲和妹妹也在其中?”绯萝的脸瞬间煞白,声音颤抖的问到。 曦梧点点头。 绯萝如同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呆住了,可随即而来的就是翻江倒海涌动的怒气,她抄起手中的茶壶,暴喝到“是他,一定是他,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他,给姜小染报仇。”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说实话,这是曦梧第一次听到绯萝爆粗口,从前她骂人都不带脏字,可见这一次是真的被气极,口不择言,他一把拉住绯萝,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沉声劝到“阿萝,你有没有想过,鲛人一族常居沧海海底,与人无怨,为什么会遭此劫难?这场杀戮来的如此诡异,凶手的目标恐怕不是鲛人一族而是你,他之所以选择对临近半月殿的鲛人一族下手就是为了将我从你的身边支开,好对你下手,你冷静一点,一切都从长计议,好不好?”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姜小染的母亲和妹妹都死了,被人杀死了,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们了,这个王八蛋。”绯萝气的脸颊通红,一边骂,一边在曦梧怀里挣扎。 她实在想象不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想象不到姜小染那样活泼好动的人如今是怎样悲痛欲绝,阖族上下,亲生母亲,同胞妹妹,所有至亲之人一时全都死绝,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会怎么样?不用想绯萝就知道,肯定是和她一样抄起手边的家伙跑去报仇,可是她势单力薄,怎么能斗得过那个假冒云姬的疯子。 曦梧忧心绯萝的性格,她将身边亲近的人看的比什么都重,更因如此才容易莽撞,若是不看住她,只怕冲动之下会瞒着他做出什么事来,他正担心,怀里的绯萝忽然定住了,身体有些异样的僵硬。 他慌忙低头去看,正对上绯萝震惊的眼。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姜小染的族人是因为我才被人杀害?是我害了她。” “阿萝” 曦梧眉峰蹙起,忽然有些不安,这件事不能说怪绯萝,但也不是与她无关,她定然会自责,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说与她知道,这样她才能有所防备。 “阿萝,世间的事都有因果,当年鲛人一族是因为你在我这里求情才能留在沧海,如今他们因你而起的劫难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情分,你不要太自责。” 不要太自责,怎么能不自责?姜小染那些至亲至爱的族人因为自己而枉死,归于尘土,姜小染再也看不见她们了,她真不知道怎样去和姜小染解释,更不知道姜小染会怎样恨她。 绯萝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曦梧,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难受,曦梧又何尝不懂绯萝的心思,他轻轻抚摸着绯萝的头发。 两个人静静的站了许久,绯萝也慢慢平静下,抬头对曦梧认真的说到“师父,我要回去,回神界,呆在姜小染身边。” 曦梧皱了皱眉,负手而立,正色到“阿萝,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风如柏昨日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是那个假冒云姬的害死的?”绯萝义愤填膺,又顺手抄起了手边的茶杯。 “不是,是有人趁乱谋杀。”曦梧迟疑了片刻,又道“你既然要回去了,这边的事就不要再管了,人界自有人界的秩序,让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吧。” 沈蔓的事给绯萝的教训挺深刻的,她早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再去管人界的生死轮回,此次风如柏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合乎生死簿上言明命数,她又怎么会随便干涉,只是绯萝还是有些疑虑,究竟是谁杀了风如柏?目的是什么?这件事风越c风洛是否知道?没了风如柏,南安与北央的这场仗又如何打下去? 可惜的是,纵然她心中疑问万千,也不得不放弃追寻答案,因为从此后没有人界的风冬韧,只有神界的绯萝,她与这里再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匆匆一过客,也许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绯萝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举起双手保证到,道“师父放心,我明白,我既然决定了走,就肯定不会拖泥带水,如果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曦梧笑笑,摸了摸绯萝的头,应到“好。” 这“好”字方落地,屋外忽然响起茶杯碎裂的声音,接着便是云姬的嚷嚷:“堂堂冥司,想进去就进去呗,用打破杯子来博注意,丢不丢人啊你?” 然后是夙辛磨牙的声音,“关你什么事?没事就快点回去,少在这里祸害别人。” “我祸害人?你说我祸害人?又不是我把她打伤的,关我什么事儿?”云姬如同被人踩着尾巴,一下子就炸了。 “她难道不是借用你的身体打伤绯萝的吗?” “是,他是借用了我的身体,但是那是我吗?不是好不好?” 屋子外面的两人吵起来似乎完全忘了里间还有人,绯萝深呼吸再深呼吸还是压不住心中暴涨的怒气,这两个人,自己还没有怪他们,他们倒自己吵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欠削。 说起来这夙辛救驾来迟情有可原,可这云姬被人借用身体完全是她意志不坚所致,这还不怪她,那怪谁?绯萝心想着,猛一推门,横眉冷目,大喝道“云姬,你还有脸在这里吵,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被人拿了神识,夺了身体?那是因为你意志不坚,心存怨怼,你说不怪你,可要不是你私自跑到人界来找我麻烦,会出这档子事儿吗?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连累了多少人?你是不是把这些人的命都当做儿戏呢?”绯萝缓一口气,又道“你平常与我作对,我只当你还小,可是对于你自己来说,这难道就可以是你随意任性,不负责任的理由?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就算你是天帝的女儿也不例外,换了我,更不例外,我年少的时候私放穷奇,闯下祸端,是我父亲亲手将我打下噬魂井,我真真正正付出血的代价来还我欠下的债,从此后我懂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再怎么样犯浑都要有一个限度,一旦越过那个限度就是在坑害自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么一长串具有教育意义的话从绯萝嘴里说出来,举座皆惊。 这惊可并不是因为绯萝的觉悟,而是没想到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绯萝嘴里还能说出这样溜的道理,有些不可思议,曦梧身为师父,虽然不大相信自家徒弟有此等高水平的素质,但是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以示鼓励,至于夙辛,暂时不敢得罪绯萝,虽无比鄙视绯萝的假道义,表面上还是做出十分受教的样子。 这两个人因为十分的了解绯萝早年的行径与为人,所以根本不把这煽情的话放在心里,可云姬不一样,她太年轻,她容易感动,且一直想成为绯萝那样的人,所以一下子就把绯萝的话听了进去,。 之前孤鸿城里绯萝的认可已经改变了云姬,她对绯萝从莫名的敌意转变为莫名的亲近,她自己虽不能真切感受到,但感觉就那样真实真切的发生了。 她可以因为自尊与夙辛唇枪舌战,但面对绯萝,她心虚愧疚,绯萝说的没错,是她自己心存怨怼才给别人可乘之机,她间接的伤害了绯萝,她应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云姬沉默的听完了绯萝的指责,勉强的笑着,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怪我,我应该负责,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去父尊那里领罚,也是给你一个交代。” 听完云姬的话,夙辛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刚她还百般推脱,这会儿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乖乖认错,难道真是因为绯萝那番极具教育意义的话?真是太神奇了。 “阿萝,没想道九公主真能听进去你说的话!嗯!不可思议!”夙辛感叹到。 “哼,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怎么会听不进去去别人的道理?”云姬怒色顿起,转面瞪了夙辛一眼。 “那刚才我说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一点受教的样子?” 绯萝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哎呦一声道“小祖宗们,别吵了,行不行?吵得我头疼,再这样,你们就都滚蛋走人好了。” 说到这里,绯萝的嗓子又开始疼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喉咙,眉头皱成一团。 曦梧瞧见绯萝因为说话用力牵动伤口,冷下脸来,对着夙辛和云姬道“我们现在要回神界,你们两个不要跟过来,还有在绯萝伤好之前,不要去打扰她。”末了又道“算了,我会把她留在半月殿,你们来了也见不到。” 夙辛登时炸了毛了,道“你说不让我见,就不让我见,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这样。”曦梧不轻不重的回道,说着抱起绯萝捏了诀就消失在房间里。 夙辛愤恨的跺了跺脚,跟了上去,云姬见人都散了,便孤身回了九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飞来亲事 一切恰如绯萝梦里所见,半月殿里梨花盛开,缀满枝头,不同的是经了一场雨,打落一地纯白。 花瓣的馥郁芬芳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涤荡着天地,令人舒心,只是,只是远方的琴声着实有些煞风景,那弹琴的人技法着实生疏,好好的一首曲子硬是被弹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呕哑嘲哳,落在绯萝耳中便是一种折磨,她一半是难受,一半是好奇,难受自然是受不了这样让人抓耳挠腮的琴声,好奇是好奇半月殿里怎么多了个这样不着情调的人。 绯萝被曦梧抱着,绕过众多梨花树,才看到那弹琴的人,原来是一身着天青色纱衣的女子,那女子纤腰细骨,柔柔弱弱,好似梨树枝头沾染露水的花骨朵一般。 这就有些令人意外了,如此煞风景的曲子竟是个美人儿弹出来,可半月殿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人? 师父向来都是独居,身边不过跟着个重明,这半月殿虽大,也没有半个婢女,看她的样子难道是客人?绯萝抬头问曦梧“师父,那坐着弹琴的是你的客人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曦梧看着怀里的绯萝,怔了怔,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认识她?” “我怎么会认识她?”绯萝一脸疑惑不解。 “小徒弟难道忘了你自己送来的雪鸢花了吗?”曦梧揉了揉绯萝的头发,笑道。 “啊,怎么这么快?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征兆啊。”绯萝拽住曦梧的袖子,又惊又喜,为了这株雪鸢花,她可没少费工夫。 “你是不是之前给她喂过你的血?” 绯萝点点头。 “那就是了,你是上神,她得了你的元气,自然修炼神速。”曦梧解释到。 绯萝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继而又欣喜的说道:“如此一来,木兮幻境又添人了,过段时日,我请大家都来,再好好庆贺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静女忽然走了过来,遥遥施了一礼,看着曦梧含羞带怯道“曦梧上神终于回来了,静女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那流转的烟波如盈盈秋水,荡漾着曦梧的倒影,只有曦梧,绯萝完全被晾在了一边,曦梧也是尴尬,忙拉过绯萝,对静女笑到“静女,这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过几日就随她回去吧。” 明明是绯萝养的花,性格却是半点也不随她,绯萝心理落差有些大,对静女的期待半分不剩。 这若换在平时,她也懒得和她计较,不过就是不搭理罢了,可偏偏今日不同,她一看到静女直勾勾望着师父心里就发酸,酸的冒泡。 “你就是静女?我养的那株雪鸢花?没想到几天不见就修成人形了,正好,我过几日要去仙界拜会太子妃桃映,顺带着将你作为她孩子的满月礼一并带去。” 绯萝上下打量着静女,笑道。 静女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慌慌张张跪下,梨花带雨到“曦梧古神,静女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曦梧也是尴尬,这人不是他的,他也不想留,于是劝到“静女,你的主子是绯萝,要求也是求她,怎么到求起我了。” 身为她的人,不仅不想跟她走,而且不求她,反而去求曦梧,绯萝愈加生气,愈加心烦,干脆一甩袖子走了,至于静女,随她的便,反正她是不敢留一个心不向她的人在身边的,离开了这么久,又遇见静女这档子事,她忽然有些想苏若了,还有夏漓c云泽。 绯萝径直回了自己的绯暖阁,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复了下心情,就开始给苏若c夏漓写信,信只寥寥数字“已归神界,半月殿相候,速来。” 写完了信,她就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桃花树发呆,那桃花树开的正艳,一丛吱吖甚至都爬进了她的窗子,此情此景,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应景的诗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红杏出墙,谁要红杏出墙?师父?绯萝吓了一跳,咚的一声站起来,一挥手斩断了丛桃花,颤动的桃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的花瓣。 绯萝越看越别扭,干脆出了屋子,去找夙辛,她现在很担心姜小染,只想尽快见姜小染一面,可没工夫想静女这麻烦事,当然也没工夫想师父。 只是这半月殿前前后后找遍了都不见夙辛,绯萝心道,这家伙不是一直跟在后面,怎么这会儿倒不见了人影,再一想,之前师父提过自己养伤期间不许人打扰的事,保不齐那家伙被重明拦在了半月殿外。 果不其然,过了步生莲,还未及结界之处绯萝便听到夙辛破口大骂的声音,近了才发现他不过是对着重明的石刻罢了。 绯萝背着手,踱步到夙辛面前,笑着打趣道“都到了这里了,怎么不进去?” 夙辛虽骂的口干舌燥,一见绯萝,忙不迭抱怨“你说说你师父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又没招他,又没惹他,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这一生气还顺手将重明的石刻削掉一角。 “削他的石刻有什么用,他真身早不知遁到那里去了,还不如消停点吧。”绯萝将夙辛拽到一边坐下,说起姜小染的事,现在她正忧心这事儿呢,你说见吧,没脸,不见吧,又放心不下。 “阿萝,姜小染的事,你尽力弥补,但也不要太自责,知道吗?”提起姜小染,夙辛的眉头也不由紧皱,绯萝的性子,他可清楚的很,容易心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夙辛,你说姜小染要是知道了她的族人是因为我而死,她会不会恨我?会不会从此再也不理我?”绯萝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晃荡着两条腿,忧心忡忡的问夙辛。 “死的都是她的亲人,她对你不可能半点恨意都没有,所以你最好还是瞒着她的好。”夙辛拍拍绯萝的肩,正色道。 “我现在可以瞒着她,但又不能永远瞒着她,万一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也发现我一直瞒着她,她只会更加恨我的。”绯萝起身,捡起地上的石子,拼命往海的远处扔去,好似要将这一身烦恼都一并抛掉。 “一个谎需要无数的谎去圆,所以不要说谎。” 绯萝忽然听到师父的声音,回头看,正是曦梧,身后还跟着静女,静女看见绯萝,有些胆怯,远远的站着,并不上前。 曦梧站在绯萝面前,握住她的肩,道“阿萝,这件事不完全怪你,依你与姜小染的关系,她不过与你赌气一段时间,之后也会自己明白,但你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以后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对你心生芥蒂。” “师父,道理是这么简单,但人命关天,我怎么说的出口啊。”绯萝抱着曦梧的胳膊,眨巴着眼睛。 “可不是。”夙辛附和到。 “那怎么办?不如不要说了吧。”曦梧笑着揶揄到。 “怎么能不说呢。”绯萝撇撇嘴,继而又拉住曦梧哀求道“师父你陪我去吧,万一鲛人一族要找我拼命,你还能替我挡上一阵子不是。” “不用他去,我去,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整个鲛人族的。”夙辛忙不迭拍着胸脯保证。 曦梧敲了敲绯萝的头,无奈笑道“你呀你,师父当然要一同去的。” “好吧,那就三个人一起去。”绯萝笑道。 “上神,可不可以带着我?”本来安安静静站在曦梧身后的静女忽然开口,吓了绯萝一跳。 “可以吗?上神?”静女又问了一遍。 绯萝左右环顾了一圈,才确定静女是在和自己说话,这就有些尴尬了。 她此去是给姜小染道歉,又不是玩耍,没事带个不熟的人干吗?看热闹啊?她可不会自己给自己挖坑。 想了想,绯萝化出了一把琴,她将琴递给静女,故作沉思道“今日听了你的曲子,着实不堪入耳,这若是传出去,只怕辱了我的门风,所以你还是留下吧,没事多看看书,练习练习指法。” 绯萝的毒舌夙辛是领教过的,他微微侧头,对着曦梧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这谁,怎么就得罪绯萝了?” “是她养的那株雪鸢花,近来刚修成人形。”曦梧回道。 “啊,是吗?绯萝之前不是很宝贝那株雪鸢花的吗?怎么看现在的样子,她对这个静女不大喜欢啊。” “大概是性格不合吧。” 曦梧笑了笑,从夙辛身边走开了。 绯萝不喜欢静女,确实有性格不合的原因在,比如眼下,她不过是让她留在半月殿,她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个不停,恍惚中绯萝都觉得自己是个欺压良家女子的恶霸。 说真的,绯萝宁愿静女跳起来和自己互怼,也不愿看她这小媳妇的样子,一个字,烦,她三下五除二将哭哭啼啼的静女拖到了曦梧面前。 曦梧见绯萝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自己,苦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静女,安慰道“既然你主子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静女见曦梧并无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愣了愣神,随即眼泪掉的更凶了,可饶是如此不情不愿,她还是点了头。 绯萝瞧着静女,感慨良多,想当初养在玄冰洞时,她还用自己的血喂过她,可到头来,不过是为师父做了嫁衣裳。 也罢,也罢,就当没养过这株花,绯萝心道,至少她还有苏若不是,这人吧,经不起念叨,绯萝正想着,苏若就到了。 “上神可算回来了。”一见面,苏若就欢快地将绯萝抱了个满怀。 “快松手,你是要勒死你家上神吗”绯萝笑着伸长了舌头,做吊死鬼样。 苏若后退一步,抿唇轻笑道“无妨无妨,上神听我说完这件事,就算死了也会诈尸的。” “什么事?”绯萝长眉紧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呀回来的正是时候,流音上神为了让你收心收性,最近正琢磨给你寻一门亲事呢。”苏若笑道。 这消息倒是够爆炸,绯萝愣是给惊得怔住了,还是夙辛发应快,三两步窜到苏若面前,贼兮兮的笑道;“来来来,说说流音上神都中意那些人呐。” 苏若乐呵呵的回到“流音上神前几日拟了个名单,也递来问我的意见,我仔细看了看,人不算多,有天帝第六子白渺,玉华宫战神北辰,东海水君沧笙,华露山神君寒塘,对了,冥司你也在那册子上呢。” 成了亲就能收心,这谁总结的?绯萝不由气结,脸更是黑了又黑,夙辛却不觉,得意到“阿萝,你母亲中意我,要不我们俩凑合凑合得了。” 绯萝瞪了夙辛一眼,懒得理他,本负手而立站在海边的曦梧忽然回头笑着问苏若“有我吗?”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曦梧是什么意思,曦梧又道“流音上神的册子上有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恩威并施 若说夙辛老不正经惯了,开开玩笑也没什么,可师父这样正经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绯萝老脸一红,心跳都有些不正常,她后退一步,躲开众人的视线,拼命向苏若打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说错话。 苏若一脸迷茫的看着绯萝上蹿下跳,也不知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流音上神的册子上是没有曦梧上神的,这该如何回答呢。 若说有,难保曦梧上神不会一眼看出来自己在说谎,若说没有,岂不伤了上神的颜面,毕竟这册子上都是神界的一等一的俊杰,就连远在华露山的神君寒塘都在册,没有曦梧上神太说不过去不是。 左右为难又看不懂自家主子意思的苏若忙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夙辛,可这冥司也着实不靠谱,这么尴尬的时候,他竟然自顾自在一边钓鱼。 苏若是真没法子了,只好硬着头皮笑道“回上神,那册子我只大略看了看,倒真没注意有没有您的名号。” 明明方才还如数家珍般报出了册子里的一众神君,这会儿又改了口,说不曾仔细看过,苏若虽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打脸,但还是厚着脸说了。 曦梧也不戳穿,只笑道“如此你回去仔细看看,若真没有我,就叫流音上神添上吧。” 这玩笑开得有些认真,不仅苏若,绯萝也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钓鱼的夙辛不耐烦的回头喊了一句。 “不是说去淸漪宫吗,到底还去不去了?” 绯萝赶紧顺势对曦梧道“师父,我们都耽搁了很长时间了,还是快些走吧。” “恩。”曦梧笑了笑,下意识就要去拉绯萝,却被夙辛挤到了一边。 “阿萝,上次游水没有比过我,这次要不要再来一局?”夙辛勾住绯萝的肩,笑道。 上次输给夙辛是因为半路被水草缠住,可不是技不如人,绯萝本就不服气,如今听到夙辛的叫嚣,倔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怒目圆睁道“比就比,上次事出有因,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 绯萝气势正盛,却猛地被苏若拉到了一旁,苏若凑在绯萝耳边小声道“上神,我还有重要的事对你说,你确定要让冥司和曦梧上神听到么?” 绯萝琢磨着苏若话里话外的意思,估摸苏若说的事和母亲手里的册子有关,便强压下自己的好胜心,回头对夙辛说道“我要和苏若有事要说,这次就不和你比了。”又对曦梧道“师父,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说着将避水珠递给苏若服下,一转身,拽着苏若就扎进了水里,两人游到深处绯萝才小心的问苏若“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沧海海底的生物多有灵气,见了绯萝与苏若都好奇的凑上来,不多时两人身边就聚了不少奇奇怪该的小鱼小虾,苏若觉得有趣,正逗弄一只通体发亮的蓝色小鱼,听到绯萝问她,忙驱开小鱼,回道“上神还记得我方才说过,流音上神的册子上有天帝的第六子白渺?” “你说白渺,他不是千年之前去游历了吗?”绯萝一边游,一边回头问道。 “上神你走了半个多月不知道,这白渺帝子十天前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带着礼物来拜访斯干将军,说是来提亲” “提亲?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我们又不熟。”绯萝一生气,打断了苏若。 苏若见绯萝着急,忙安慰道“上神别急,听我说,斯干将军肯定是没有答应的,不然哪来的流音上神手中那本册子。”顿了顿,又有些犹豫“不过要我说,上神你还是很危险的,那本册子里头一个名字就是帝子白渺,而且就算没有白渺,还有水君沧笙,华露山寒塘不是?” 听了苏若的话,绯萝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游了,蹲在一株海树旁,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果真是祸不单行,姜小染的事还没有处理,自家母亲就又给自己找了麻烦,这可怎么办啊? 哼,说起来,这件事也都怪白渺,若不是他猛然上门提亲,母亲定然也不会想起这档子事儿,绯萝越想越气,虚空里一抓,像是要掐死白渺一般使了大劲。 苏若眼见着自家上神快要掐死那路过的小鱼,忙奔过去掰开绯萝的手,劝道“上神,我们该走了,这会儿,曦梧上神和冥司大概都到了淸漪宫了。” 绯萝也没心情再游水,冷着脸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就往前走。 果不其然,等两人到了淸漪宫,门口接待的鲛人族长公子姜元书说,曦梧与夙辛已先到了,正在大殿与他的父亲姜堰说话。 绯萝看着淸漪宫宫门口悬挂的白色幔布与姜元书胸口的白花,自责愧疚之情更甚,便径直问了姜小染,姜元书说,姜小染在后院的蚌壳里,以前母亲和妹妹还活着的时候,她经常躲在里面捉弄她们,如今母亲和妹妹走了,她就一直待在那里面,不肯出来。 想不到亲人去世会给姜小染如此大的打击,绯萝脸色白了白,勉强对姜元书笑道“长公子,麻烦你将我的侍女带去大殿,我过会儿来找她。” “上神是去找我妹妹?”姜元书问道。 绯萝点点头。 “如此麻烦上神替我劝劝妹妹,她向来敬重上神,或许会听上神的。”姜元书语气谦卑,带了一点恳求之,他是真的担心妹妹,担心她再这样会憋出病来。 “好。”绯萝回道,言罢,转身离去。 苏若瞧着绯萝的背影,竟有股子不安的感觉,她隐隐觉得今日这趟淸漪宫之行不简单。 “姑娘请。”姜元书蓦然出声打断了苏若的沉思。 苏若回过神来,正撞上姜元书的目光,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亲人的死亡,悲痛之情还显在神色之中,却因为身份,必得处处周全,看起来真令人心疼。 “公子还请节哀,保重身体。”苏若端端行了一礼,语气诚恳。 姜元书愣了片刻,随即拱手承了苏若的情,道了声多谢,便引着苏若往大殿的方向去。 淸漪宫居深海,多以石山青荇为景,若不是姜元书带路,苏若定得迷路,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姜元书,不敢落下太远,好在不多时就到了大殿。 姜堰似是候了许久,一见面就问绯萝,姜元书禀了绯萝去看姜小染的事,两人才得以落座。 苏若走了很远的路,有些渴,端起茶水,以袖遮掩,悄悄喝了一大口,不妨姜元书突然看过来,吓了她一跳,差点没呛着,好在姜堰突然开口着姜元书去准备晚膳,这才化解了尴尬。 只是姜堰当着曦梧上神c冥司的面让姜元书去准备晚膳,莫不是要留他们吃饭,苏若正疑惑,曦梧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姜堰道“你这里事多,不用太繁琐,只几个小菜就好。” 姜堰惶恐道“不敢怠慢上神。” 曦梧知道这些小辈的仙总喜欢讲规矩,也不多与他争辩,道“姜堰,方才我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你也应该懂了,但绯萝是我的徒弟,她的事我不能不管,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姜堰擦了擦额头的汗,颤声道“此事怪不到上神头上,当初是我们求着上神搬到此处,那这劫难就是我们该受的,不敢有什么要求。” “曦梧上神是怕你日后找绯萝的麻烦,所以你大大小小还是要提上那么一两件事情,不然他怎么放心啊?”夙辛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道。 经夙辛这么一指点,姜堰脸色都白了,忙起身跪在曦梧面前,老泪纵横道“姜堰区区小仙,不敢对绯萝上神不敬,还请上神放心,我现在就立下重誓,今后若是对绯萝上神有半点不利,遭逢逝散,魂飞天外。” 也不难怪姜堰如此害怕,依曦梧的身份,若是他不高兴,莫说鲛人族,倾覆整个六界都不在话下。 也如夙辛所言,曦梧就是害怕姜堰怀恨在心,暗地里报复绯萝,才旁敲侧击的警告他,如今姜堰立下重誓,曦梧也放下心来,对姜堰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回去坐着吧,我还有话要说。” “不知上神还有什么交代?”姜堰腿软的厉害,站不起来,也不敢唤人来扶,只好依旧跪着。 曦梧指节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道“我来之前去天帝那里讨了个封赐,算是对你们鲛人族的补偿,如今你还有个女儿幸存,钦封神界淳玉公主,赐九天碧溪宫。” 钦封神界公主,赐九天碧溪宫,姜堰皱了皱眉,怀疑自己听错了。 莫说姜堰,就是夙辛也有些不信,这鲛人族遭难撞上绯萝出事,曦梧来来回回救人,怎么可能来得及去九天讨人情,可再一想,这个九天去与不去并无多大区别,上古正神曦梧的意思,天帝又怎么会拒绝。 最重要的是姜堰c姜小染c鲛人一族需要如此厚赐,因为只有如此厚赐才能减轻绯萝心中的愧疚,这是曦梧替绯萝做的。 思及此,夙辛自嘲的笑了,他上前拉起发怔的姜堰“如此厚赐,族长怎么还不谢谢曦梧上神?” 反应过来的姜堰满脸堆笑,连连叩谢。 若说这姜堰天性懦弱,虽然惨遭灭族之祸,却没有胆子报仇,如今曦梧施威之外加恩,他自然喜不自胜。 曦梧皱了皱眉,道“只是天帝的意思,如今鲛人一族人丁凋零,公主还需早日成亲,繁衍后继。” 姜堰笑着答道“是是是,我会尽快为女儿挑选一门亲事。” “最好是鲛人族的人。”曦梧笑道。 “小仙明白,为了鲛人一族的血脉,小女的夫婿自然只能出自鲛人族。”姜堰回道。 曦梧点头,撑着下颚道“如此甚好,那就这样吧,我有些乏了,想去园子里逛逛,你自去处理你的事吧。” “想去找阿萝就直接说呗,这借口编的着实不怎么样。”夙辛侧过身,悄声对曦梧道。 曦梧笑笑,面不改色,却也压低了声音“难道你不想去?” 夙辛也就笑笑,没有说话,他的心都七上八下好一会儿了,哪里能不想去呢? 姜堰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不自然,召来长子姜元书,命他陪着众人,便急急退下了,他是一族族长,族中遭逢大难,要处理的事也不少,不敢耽搁,苏若因之前在姜元书面前露了丑态,颇有些不好意思,去后院的一路都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好在姜元书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同曦梧c夙辛说说话,倒也不至于把苏若拉的太远。 后院离正殿不远,一行四人走不多远就到了,只是这园子里的状况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绯萝设了结界,将她与姜小染关在一处,结界里,蚌壳破碎,珊瑚断裂,场面如龙卷风过境一般不忍直视,两个主角也都挂了彩,显然是大战了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穷奇之祸 若论起绯萝与姜小染这一身伤还得从头说起,至少一刻钟之前他们两人和这园子都还好好的。 绯萝与苏若分开后,由侍从引路,在园子里找到了姜小染,确切的说是找到了姜元书所说的蚌壳。 奶白色的蚌壳静静的躺在那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温柔的包裹住了一个伤心的人。 绯萝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蚌壳,轻声问道“小染,我回来了,你能出来同我说说话吗?” 等了好一会,那蚌壳也没有丝毫动静,想来姜小染是连她也不愿见,可是任由她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憋出病来。 思及此,绯萝一狠心,捏了个诀,强行打开了那蚌壳。 一身素服的姜小染安静的蜷缩在蚌壳里,不吵也不闹,好似与外界隔绝一般,只是那眼中的森冷令人心寒。 绯萝皱了皱眉,猛然伸手将姜小染从蚌壳里拖出来扔到了地上。 “姜小染,我问你,你这样自暴自弃是能让你的母亲和姐姐死而复生,还是能让你的仇人出门遭雷劈?”绯萝冷着脸呵斥道。 姜小染抬起头看了绯萝一眼,冷笑道“与你有关吗?我这样与你有关吗?”顿了顿,又道“你滚,我不要你管。”说着又躺了下去,躺在沙石地上。 绯萝叹了口气,蹲在姜小染面前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能不能替你的父亲,你的哥哥想想,他们也失去了至亲的人,他们也很难过,可他们除了强颜欢笑安抚族人c整顿丧事之外还要担心你,你就不能坚强一点让他们省省心?” 姜小染眼睛红了红,却倔强的用头发掩住了自己的脸,不肯让绯萝看到。 想到姜小染如今这般自闭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绯萝的心就如同在油里过了一遍似得皱巴巴的疼。 她摸了摸姜小染的头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小染,你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你总要试着长大,试着去承担痛苦,承担责任,你要知道,如今你不仅是鲛人族的公主,更是鲛人族唯一的女子,你是他们的希望,是鲛人族千百年后不致灭族的希望,若是你不够坚强,若是你撑不过这痛,你让他们怎么办?” 繁衍后息本是令人羞于启齿的事,但如今既关乎鲛人族的存亡,绯萝也不得不拿出来说一说,也希望姜小染可以为了他的族人振作起来。 “那我以后是不是都身不由己了?”姜小染猛然做起来,盯着绯萝问道。 绯萝一愣,暗暗自恼,明明是要劝说姜小染,却成了雪上加霜,她干咳一声道“就你这胆小怯懦c毫无担当的样子还想拜我为师?” “那你收我为徒,现在就收我为徒。”姜小染忽然急切起来,握住绯萝的双臂,恳求着。 “你”绯萝有些犹豫,她隐隐猜到姜小染的意思。 “我要报仇,我要为我的母亲和姐姐报仇,谁杀他们,我就杀谁。”姜小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她的哥哥与父亲都以为她将自己关在蚌壳里是因为悲伤,没人知道她是在想着怎么杀人,母亲和姐姐死不瞑目,她要为他们报仇,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既说到这里,有些话便无可避免,绯萝犹豫了许久,将姜小染从地上扶起来,拉到亭子里坐下,道“我有些话对你讲,但是你一定要冷静一点,你的族人被人杀害与我有关,他们的目标本是我,但为了声东击西引开同我一起的师父才,才对你们鲛人一族下了毒手。” “师父在同我说笑吗?”姜小染将双手垂至身侧,淡淡的笑道。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是能让我母亲和姐姐死而复生,还是让你出门遭雷劈?”姜小染依旧在笑。 绯萝想不到姜小染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一时之间怔住了,不知所措。 姜小染趁绯萝分神之际,一把扯下了绯萝腰间的短剑,直刺绯萝面门,那一刺,快准狠,几乎快要划到绯萝的脸上。 好在绯萝反应极快,避闪了过去。 但她不准备收手,反而扑上前去,一招一招之间攻势愈加凌厉,绯萝心中有愧,也不出手,只一味闪躲。 只是那短剑有些来历,乃是流音当年出战时所持的伏黎短剑,灵力深厚,绯萝忍让的十分吃力。 姜小染见绯萝落了下乘,冷笑道“绯萝上神,以前我还想着拜你为师,学本事,想不到你也就这点能耐,可怜我瞎了眼。” “姜小染,你到底想怎么样?”绯萝有些怒了。 “绯萝,我那么尊敬你崇拜你,你却害死了我的母亲,到如今,你还问我我想怎么样?我想我的母亲c我的姐姐活过来,你能做的到吗?”姜小染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绯萝沉默半晌,轻启唇齿,笑道“你既然想打,我就陪你打。”说着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 那长剑看似普通,却在须臾之间化作三条剑影,银白色的剑影宛若惊龙,翻转之间,冲破伏黎短剑的剑气,围住了姜小染。 还未出手就已落败,姜小染气急败坏,干脆不管不顾,指使园中所有的珊瑚c绿藻砸向绯萝,一片飞沙走石,两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这才成了曦梧等人赶到时所见到的样子。 姜小染平素有多敬重绯萝,如今就怀恨多少,那恨意聚在眼底,掀起惊涛骇浪,连曦梧都为之惊心。 姜元书见姜小染手中握着绯萝的伏黎短剑,不由惊惧交加,曦梧疼爱绯萝,他是亲眼见过的,如今只怕曦梧不会轻易放过鲛人一族。 若说见过倒不如说听过,姜元书所提之事乃与当年的穷奇之祸有关,个中情由他父亲姜堰转述,因亲身历过,倒也有七八分真。 此外,这穷奇之祸与鲛人族脱不了干系,鲛人族与绯萝的因果纠缠更是出自此事。 万年以前,九夷山地震,红湖被平,鲛人族四处流亡,内乱争斗不休,姜堰为了继任族长,不远万里游过沧海,求见曦梧,希望得到怜悯,举族移居灵力充沛的沧海海底。 不巧的是,适时神界之东,赤尾山群兽,无故悲鸣,曦梧前往察看,根本不在半月殿。 累个半死的姜堰被守护结界的重明鸟告知此事时,差点没一翻白眼晕过去,不过这失望归失望,绝望归绝望,曦梧的面都没见着,姜堰又怎会死心,他在半月殿的结界处搭了个棚子,每日四处晃荡,等候曦梧。 最后曦梧没等到,等到的是逃避课业,准备回家的绯萝。 姜堰来之前打听过,知道曦梧有一个女徒弟,如今见绯萝气质芳华,又从半月殿里出来,便断定绯萝就是曦梧传说中的徒弟, 他想了想,觉得这绯萝既是上神,又是曦梧的徒弟,求她自然也行,于是酝酿了一下感情,从棚子里窜出去,咚的一声就跪在了绯萝的面前。 绯萝此前从未见过姜堰,自然是惊了一跳,她跳出三丈之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大叫道“要打劫吗?” 姜堰额上的冷汗簇簇的落下来,他稳了稳心神,赔笑道“上神,这是你的地方,我怎么敢打劫你呢?我来这里是有事相求。” “不是打劫啊,哼,无聊。”绯萝说着就要驾云离去。 “上神,这关乎我鲛人一族的存亡,还请你耽搁时间听我说完,上神,求你了。”眼见着唯一的希望就要飞走,姜堰急了,跪在地上,不住扣头请求。 绯萝素来心软,自然经不住这叩拜,又从云头下来,看着姜堰道“有事就说,但我未必帮的上你。” 姜堰觉得事情有戏,喜不自胜,将绯萝请到棚子里坐下,奉了水,才将鲛人一族的困境及所求之事娓娓道来。 因着姜堰添油加醋,编故事的本领,绯萝被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即答应了姜堰请求鲛人族移居沧海的事,绯萝甚至同情心泛滥,为了给鲛人族腾地儿,不等曦梧回来就私自放出了沧海海底镇压的穷奇兽。 这穷奇出自上古,凶狠至极,好食人,一得了自由就要吞下姜堰与绯萝果腹,好在苦骨琴关键时刻发出啸声,震退了了穷奇,绯萝与姜堰这才保住了小命。 穷奇兽有些灵气,看出苦骨琴承父神之力,知道绯萝不好惹,一回身逃出了沧海。 绯萝这才意识道自己闯了大祸,又因担心曦梧回来会罚她,拔脚就要追上去把穷奇兽拦下来。 重明鸟在一旁看得心惊,这绯萝上神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怎的,不要命了,那可是上古凶兽穷奇,就算是曦梧上神来了,封印它也是要费一番功夫,可她倒好,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追上去了。 可鄙夷归鄙夷,人还是要救的,万一自家主子治自己个回护不周之罪,自己哭的地儿恐怕都找不到,重明鸟一边想着,一边就追上去一掌劈晕了绯萝。 重明将绯萝安置在半月殿后,就匆匆去了赤尾山,将绯萝所做的蠢事悉数告知了曦梧,当时曦梧正在查看赤尾山的水源,听了重明禀告,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扯了朵云,径直往九天飞去。 穷奇兽睚眦必报,曦梧估摸着它这会儿正找天帝的麻烦,需知早年封印穷奇的时候,天帝可没少尽力。 果不其然,曦梧刚赶到南天门,就看到穷奇兽将帝子白渺打飞出来,他飞身上前将吐了一升血的白渺接下,递给身后的人,随后化出一柄长剑又飞了上去。 父神身归混沌之前一共传下来两件神器,一把琴,一把剑,琴是绯萝的苦骨琴,剑是如今曦梧手中的握着的诛神剑。 那诛神剑虽然厉害,但也架不住穷奇兽皮糙肉厚,曦梧合天帝c帝尊之力废了穷奇兽的一双眼睛,才将它砍杀。 只是这穷奇兽死而不僵,死后竟还留下一股有毒的瘴气,那瘴气无固定形态,只能于丹炉之中炼化,曦梧怕有心术不正之人以此瘴气祸害六界,便将此瘴气带去焦无空间,交给了龙骨。 曦梧前往焦无空间这段时间,斯干知晓了绯萝私放凶兽穷奇一事,大怒,将之打的半死不活,丢进了噬魂井。 处理完事情的曦梧赶回半月殿,一听说此事,直奔九天,飞身噬魂井救出了绯萝,只是这绯萝虽被救出,却已魂魄不全,曦梧又去了半条命为绯萝补全魂魄。 此中师徒情义,不可谓不惊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