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倾城神女传》 第一章 新式穿越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香炉里古香燃尽,在末端自行折断,浓厚的檀香味经久不散,薄烟氤氲,绕在纱帐后,无风轻扬。 古色古香的墙面上每隔半尺便有一道壁格,从上到下,列陈着十一面古琴,架架染香无尘,幽光清寒凛厉,旧雕丝弦,桐身断痕。 少女盘坐在琴前,随手将琴架到腿上,对着那九弦琴重复一个指法‘勾’。偌大的琴室里顿时一片嘈杂,一声比一声响,周旋回荡不出,全都灌入少女耳里。许是再受不了了,她拧着脸将琴放了回去,双手拍着耳朵摇摇晃晃的站起,惦着脚在琴列里穿梭,一步一步向壁格靠近。 拍拍屁股,嘴角微微翘起,踮脚取下最下一层的琴,抱在怀中,纤长的手指沿着琴弦细细滑下,她一惊,不可思议的愣了片刻。 那种感觉,就像是抓住了温柔的流水,涓涓细流从指尖拂过,带着新春的寒意,真实到不敢相信的生命力,全部全部都被她握在手中,仿佛一抬眼就能看见朝气蓬勃的世界。 她按住弦,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抱着琴欢喜的用头蹭了蹭,十分合心意! 果然好琴就是好琴! 纤细的手指开始跃跃欲试,屏息凝神,眼睁开那刻,手指一顿毫无意外的勾过一根琴弦,深沉的琴音巍巍颤颤,惹得整个琴室都一是震。 她在余威里闭上眼,五官几乎要挤到一团,身上汗毛都根根竖起,双眸里的光瞬间暗沉,捧着那架琴看了几眼,兴趣缺缺的放了回去。 连最普通的琴都弹不好,又怎么去用这些宝贝琴呢? 她抬起头,唉声一叹,与此同时,楼上响起大声的呼叫声。 “凝珠!凝珠!宋凝珠!”似乎还能听见拐杖有力的驻地声,在向她靠近。 宋凝珠浑身一颤,急忙小心的从琴列里跑了出去,掀开纱帐往出口跑,可到了出口,也不敢轻易出去,趴在楼梯上听着动静,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他应该已经到了这附近! “凝珠!凝珠,凝珠……”那人确实在出口等着,喊了两声后也没人应答,顿了顿,声音越来越远了。 趴在楼梯上的人掐着脖子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这才轻巧的向上叹出半个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景象,一根檀木拐杖就敲到了头上。 “爷爷。”她立马双手合在胸前,带着求饶的表情委屈巴巴的望着。 宋泉嫌弃一瞥,手上拐杖毫不留情的落了两落,问:“你去琴室干什么?” “没干什么。”继续委屈巴巴的说。 “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问也白问。”他收回拐杖,瞪她一眼。 她嘿嘿的笑了几声,爬了出来,对着老人嬉皮笑脸,蹲到柜子旁将镶在地面上的小香炉转了个面,地面上四四方方的出口在一阵响动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棕红色的地板上看不出半点痕迹。 拍拍裙子站起,蹦上去亲昵的挽住了老人的手:“我说的都是实话,凝珠从小跟着爷爷,爷爷是凝珠最喜欢的人,骗谁都不会骗爷爷。” “你啊你啊,”老人无奈摇头,谁叫他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呢,“下次可不许再进去了。” “不进不进,不过爷爷,为什么这么久了我都弹不好。”她停下问,可想自己作为一个从三岁起就接触琴,至今已经十四年,却连一个入门新手都比不上。 老人停下,看她一眼,表情十分认真的答道:“因为你傻!” “你还真是我亲爷爷。”她垂下眼,叹了口气。 “那是!”宋泉笑了起来,和蔼的面目上满是故意,眼珠子一转,瞥见有人推门进来,忙推开凝珠的手,热情招呼道:“哟,是来看琴的吗?欢迎,有什么需要老头子帮忙的尽管说,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宋凝珠无趣的转身走开,从侧门走了出去。外头光不似屋里温和,甫一出来,就反射性伸起了手,挡在眼前。 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二十一世纪,她作为一个喜好修身养性的有志青年,从小苦读琴史,苦练指法,苦记琴谱,除了可以在店里忙的时候帮她的亲爷爷给客人做解说外,毫无用处,她怎么也弹不出一首曲子来,凡是能弹出来的音节,也只是传说中带着强悍攻击力的魔音。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阻挡我!”宋凝珠举起双手大喊。 忽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大街上呢,虽不是特别繁华的正街,但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尴尬的四处看了看,还真的有人停下正莫名其妙的盯着她。 却有一个身形中等的人挽着竹篮向她走来。 开口便道:“这不是宋家女儿吗?怎的不好好守在闺中,如此大喊大叫,有失风化。” 宋凝珠挠头傻笑不语,片刻后才觉奇怪,一脸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见了鬼一般,支支吾吾说:“张……张阿姨!” 她惊恐倒不是因为见到这个人,只是今天这个人有点奇怪。张阿姨作为她家琴行的老邻居,是个独自在商业街杀出一条血路的服装店的老板娘,给大家伙的形象都只能用粗鄙,彪悍来形容的人。然而今天,糊了一脸的妆不说,还挽了头发,戴了钗,穿了一身,汉服? ??? 啊!汉服,最近很受欢迎! “哈哈,张阿姨好啊,宣扬中国文化,人人有责。”换手继续挠头。 张阿姨眉一扭,显然没有听懂她说什么的样子,往日与宋家为邻,宋家这小女儿也算她半个女儿,平日乖巧,总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当即语重心长的说:“女儿家第一要知礼守礼,服从家教,你这般出来抛头露面,传出去坏了名声,将来可是没法相得好人家。” “哈哈哈……” 宋凝珠憨笑,不语。 这是在向她这个新世纪的美少女宣教封建思想吗? 车轮缓慢滚过水泥石板的过道,车檐下挂着金铃的红色流苏发出好听的声响,人群自动退避两边,给那辆车让出一条路。张阿姨一脸兴奋凑了上去,在人群后着急的来回寻找空隙。 “呼——” 她低头抹汗,幸好那车出现,或者她非得被抽出三层魂来。看着那算不上苗条的身影上蹿下跳,深绿的系腰褶裙却穿的很有韵味,她欣慰的笑笑,挺喜欢看到这样子的她的。 车铃轻摇晃,悦耳如丝竹,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大概因为这样,连人群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凝珠弯着手指像是停在弦上,想着那铃声可比她的琴声都要好听,目光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小声嗯了一声,不对啊…… 什么时候,汉服是什么时候融入大众的?一路看去,各式各样的服饰,款式都不带重复,形制也各个入列。最奇怪的就是那大道上的车,那是一辆刻着松鹤展翅图,扇叶小窗后白色轻纱隐隐约约,强壮有神的双驾赤马,完完全全不属于现代产物的马车啊! 更惹人注意的,那辆马车里面座的还不是人,是一架琴。 可路边的人嘴里议论着的不是年轻貌美,倾国倾城,风情万种的女子吗? 精美的桐木琴安安静静坐着,突兀的黑色长矛不知从哪刺了出来,稍一用力,就穿过琴身,裂成两半滚了下来,凝珠心一沉,仿佛那长矛戳在自己心口,紧接着,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哟!老头子的腰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救援驾到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宋凝珠心惊肉跳,匆匆忙忙跑了回去。 推开玻璃门,就瞧见衣着朴素的老人扑在地上,抱着一把断了弦的琴,黑色长靴踩在老人背脊上,眼带寒意的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爷爷!” 她跑过去撞开那人,跪向宋泉身边将他扶起回头瞪了一眼。 “爷爷,你没事吧?” 宋泉摆摆手,被搀扶着起来,叉着腰锤了锤,将坏掉的琴递给她,顺带将她扯到了身后,竟扯着一张笑脸对着方才闹事的人拱手弯腰,满含歉意道: “哎哟,军爷,小孙女还小不懂事,军爷恕罪,这店里的东西军爷要是有喜欢的就随便拿,随便拿。” 那些身穿盔甲的人齐哄笑起来,端起长矛向店内指了一圈,不屑地说:“这些个破木头架子有个什么用,爷可是军人,你这些东西连弟兄们一顿饭都烧不出来,少说废话,不交保护费就砸了你的店!”长矛一横,带着蛮力向桌面打去,一架琴在那铁棍下瞬间变成两半,被抬起的棍身还留着余威,微微颤动。 宋泉哭丧着脸,立马跪了下去,扒着军爷的衣角,心疼的看着碎成两半的琴,乞求着说:“不是我不给啊,实在是小店才开张,生意又不好,军爷看能不能宽限两日,等开张了,双倍,求求军爷了。” 凝珠只觉得脑袋昏沉,这是怎么一回事,穿着铠甲的士兵来她家收保护费?当兵还收保护费,犯法啊!还出手打人,还要砸店?她亲爷爷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不是她认识的宋泉啊啊喂! “求求你了,军爷,宽限几日吧。”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起来,抱着人大腿,不停地一口一个军爷。那人那张脸嫌弃之意明了,抬腿想甩开,抽了抽,好像,没能甩掉…… 凝珠静静看着,像是被人强行在脑子里灌了几桶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剧组主宰世界吗? 随行几人,带头的被抱的死死的,甩都甩不掉,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老赖头,便想自己寻点乐趣,目光瞥向白墙上挂着的琴,手中长矛一指,琴弦铮铮绷断,又一枪回来,琴身‘喀嚓’掉了下来,一半落地,一半继续挂着。 宋泉哭的声音发颤,目瞪口呆的看着,倒是松了手,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握着衣角微微发抖。那些人还觉得不够,一脚踹翻琴桌,长矛直穿琴心。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店里一片狼藉,活像是个火葬场。士兵们咧着嘴角,看着宋泉笑,好似等到合心意的表情,笑意更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不过你自己说的,下次双倍啊,哈哈哈。” 宋泉怔怔的看着自己发费无数心思精力才做好的琴,只在一瞬间,一瞬间就没了,他头微低,将神情全数藏进阴影里,那些人总算要走了,只要不要再闹,不要再闹就好了…… “嗤,走吧走吧,去下一家。” 一行人见差不多了,也无什么乐趣可言,扛着长矛欲走,凝珠忽一嗓子喊了出来。 “站住!” 不是什么剧组,也不是什么汉服文化的热烈爱好者,是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是真的,出现在她家的店里,欺负她爷爷,砸了所有的琴!说起来老人家也真的是,那可全是他的心肝宝贝,发了多少心血做出来的东西,甘心吗,真是! “站住,你们这些人凭什么砸我家店!”她稳稳站到宋泉身前,愤怒的瞪着那几个想走的人,眼中似有烈火燃烧,断弦的琴横在怀里,像是有了一把狠厉的武器,莫名有了必胜的信心,丝毫不觉害怕。只是谁会管一个小丫头的怒火。 几人停住脚步,回头轻蔑看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露出些许赞叹的神色,轻浮道:“小丫头长的有几分姿色,衣着虽然放荡,可真是得爷心。” 放荡你个球球!短裙不知道吗! “呸!你们可真是不得我心,去死吧!”凝珠嘶吼着冲去,大有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打算,实际上她连怎么和人打都不知道,只晓得人一旦有了勇气,真是什么都敢做,加之天生动作比脑子快,心里面又只转悠着三个字:杀了他! 奈何她招还没想好,手里的琴就先飞了出去,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凝珠!” 她就莫名其妙的趴到地面上了,趴在那可恨的带头兵的脚边,那架琴被她一飞,砸进那堆残骸里,成了其中一位。 空气里有一时的静默。 “哈哈哈哈哈。”直到面前的人发出爆笑。 “还有些眼力见儿,知道打不过兄弟几个,自己先趴下了,”那人蹲下揪起她的头发,“有姿色也够烈,这种女人才有的玩,也喜欢。” “滚你大爷的!”凝珠咬牙切齿的瞪他,双拳紧攒,随时都有可能挥向面前那张讨人厌的脸,却听见另一个人说: “不如先杀了这个老不死的,让她瞧瞧哥几个的厉害。” 凝珠一震,回头便瞥见老人被掐的氧气过少的一张泛紫的脸,满是皱褶的手扒着那人的手,完成不见能使上力气,声带仿佛也被强行掐紧,微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冰冷的长矛举起在身前,直对着左胸的心脏。 怎么可以,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凝珠大脑一片空白,跪起抓住那揪着他头发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腕一转,听的那人一声惨叫,随即夺了他的长矛,跃起向另一人刺去。 众人纷纷向她望来,惊恐不已,她手中长矛似飞箭不返,对着那人脑门。紧紧掐在脖子上的手倏地松掉,忙抓住手中武器,想要挡她那一枪,那长矛已经到了他眉心,那人手中武器还不见举起,是完全没办法挡住的,可她的长矛竟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众人松了口气,保持着放松的模样,没了下一个动作。 她刺不下去。 在尖锐的长矛和他眉心间出现了一层屏障,看不见的,她能感觉到那似波浪一圈一圈的东西在中间散开,她越想刺下去,阻力便越大。直到她指节泛白,都丝毫没有前进一点。 “可恶!是谁?” 有琴声似清泉鸣响,悠悠传来,圈圈涟漪里渐渐浮现一人身影,白衣银发,仙姿玉颜,浅蓝色的双眸里无欲无求,一片清冷,身前横着一架琴的幻影,纤细的手指像在跳着一场缓慢的舞,那些寻事的士兵在这琴音里化作烟雾,凝珠手中握着的长矛也在渐渐消失,见他唇瓣轻启,声音低沉透彻,带着些许沙哑幽幽荡进人心:“孽畜,不可伤人性命!” 凝珠随着琴声缓缓落地,只觉她整颗心连着灵魂都被安抚了,痴痴的望着空中身影,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的心在怦怦的跳个不停,脸上滚烫。 他拂过宽大的衣袖,止了琴声一脸冰冷睨着凝珠,她是不知自了,慢慢向她走去,地上晕过去了的一具苍老的肉体,他像是看不见一样,一脚踩上某人手背,朝她伸出了手。 作为一个喜欢美男子的花痴,还是一个神仙一样的美男子,她当然不好拒绝,红着一张脸羞涩的将手递了过去,手指落下的瞬间,摸到的却不是美男子带着温度的手,她抬头一看,发现手中抓着一把木戒尺,唉?难道是礼物吗? 美男子的脸色却变了变,冰冷的似要结出霜花,压着声音命令道:“跪下!”一把拿回她手里的木戒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美好故事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宋凝珠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满头汗珠证明她可能做了个不太好梦,眼神涣散好一会儿,胸口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自己简单到单调的房间一角,松了口气。 “醒了?” “嗯,我刚做了……”举起的双手顿在空中,笑意逐渐消失,是谁在和她说话啊?僵硬着扭过脖子,梦里的景象不断重复闪现,是……是…梦里的,梦里的美男子,坐在她的房间,喝茶? “啊——!!!”她慢半拍的尖叫起来,惊恐的问:“你谁,谁啊!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男子半眯着眸子,淡淡瞥了一眼,淡蓝色的双眸清澈的像一面水镜,无形中溅起了某人心中涟漪,如何才能长得这样俊逸如画,遗世独立,宛如秀丽山川一抹清风,叫人驻足,再忘了起步。 “问吧。” “啊……”凝珠一脸痴相,不知不觉的伸起了双手,这样的美人儿,本该是要高高奉着,捧在掌中,记在心底,可是他入了她的窝,她的地方是要收费的!心肝宝贝,心头蜜,小乖乖,嘿嘿……凝珠开始循环模式,用着各种恶心称呼将面前人喊了个遍,下一秒,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抱着她一颗火热热的色心完美的从床上掉了下来。脸先贴地。 凝珠在地面上挣了挣,一把捞住某人一抹衣角,暗暗搓搓,才撑着额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嘿嘿的笑。近在迟尺的美男子淡定的很,看都不带看她一眼,像是无情无欲的寒冰,凝珠眼中一亮,暗叹一声好时机!张开双臂直扑上去,就在她以为得偿所愿之时,男子放下茶杯一掌抵住来了她的额头。 男子带着微微怒意,说:“够了!” 双臂撑开在两侧,早些还似竹竿子一样划动,本还想死皮赖脸揩油的人,立马安静的做回了石像,手摆在双膝上,坐的端端正正,一副你最大你说,我听着的模样。暗地里却在嘀咕,一个大男人真小气,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嘛,哼! 拇指沿着小小的白玉琉璃杯摩挲了会儿,心里似乎也在思量着什么,半响,才放下手中玉杯,道:“说话。” 凝珠深呼一口气,正了神色,真正打量起面前人来。眼前男子高冠束发,一袭衣衫光是作料就觉精致无比,袖上飞鹤看似平常,却是银丝做的鹤羽,头上锁发玉簪是松叶的形状,腰间系着刻扇面的玉佩,皆通透清润。无一物是普通。是不是和她在街道上看到的人一样,是个富可敌国的富家公子?不,富家公子哪能凌空挡物,或鬼或神或仙,亦或妖灵精怪,他绝对不能用普通两字来形容就是。 除了是个喜爱琴艺的大大咧咧青春美少女,也是从小被鬼神怪异浇灌长大,老人家常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觉得说的对,从小就好好的记着,幻想将来有一天若也能有这样奇遇,一定要叹一声:人间不枉此行。 恰好今天奇遇就来了。 街道上的怪相,突该性情习惯的人,横行霸道的兵匪。心脏跳动的频率惹得她头疼,手臂、膝盖上还隐隐泛痛,她摔倒落下时,那些伤痕是真的存在,同样,爷爷的店被砸也是真,这样的奇遇,和人们口中那些美好相差太远,她不想要,这会伤害到她和亲人的东西。 “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他想起他曾经踩过一脚的老人,原来是她爷爷,当下答道:“好的很。” “嗯,”凝珠便安心了,考虑起他的问题来,猜测道:“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之前发生过的事我也会忘记,毕竟是你出现救了我和爷爷,我会记得你的恩,你可以放心走。” 男子斜她一眼,问:“你当我留下是怕你告诉别人见过我?”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不说她会不会说,就怕说了也没人信,那他留下干什么?除了这个理由难道还有其他?难道……看,看上她了! “堕落!” 他的声音猛地在她心底一声响起,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一下被咔咔剪断,惊疑的看着面前饮茶的人,他,他偷听他心里的话!那是不是她想的所有他都知道,全部知道!凝珠的脸一下红了个遍,像是被刷了香油,刚被端上桌面热气腾腾的猪头。故事里明明不是这样的,精怪为了报恩找来,无辜坠入红尘,奈何殊途,爱而不得,上天垂怜,许一世圆满,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你惹下大祸,危及苍生,我才降下。”男子又一瞥,神情淡漠,不想理会人脑子的曲折,但他这次来到底是为了正事,祸由谁起便得由谁收。 凝珠愣了愣,万万没想到,她招来奇遇竟是因为祸害天下了,一时也没发觉那人又听了他的心事,她到底干了什么祸害苍生的事了,这货是来收她的吗?! “啊?我,干什么了啊?”凝珠丧着脸苦兮兮的问。 “扰了时间,坏了秩序,六界精灵安宁因你大破。” 扰了时间,坏了秩序。所以张阿姨就像变了一个人,大街上那些穿着也不限于一时期,那来收保护费的士兵,扰了时间是说各个时代的人同时出现,坏了秩序是指无视军威横行街头的的兵士,六界精灵的安宁,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才对!这些东西,也说不上什么问题啊! “本来该在特定时间消失的东西重新被唤醒,延续至今,规则混乱繁多,旧的东西不会灭亡,新法却在努力滋生,不消多时,便会在争论中自相矛盾,玉石俱焚。” 幻影似的那架琴又出现眼前,宽阔大袖轻扶而过,凭空化出一幕画影,大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在炮火下化为乌有,古色古香的高楼迅速建立;高殿里歌舞升平一人左拥右抱,台下众人俯首称臣;刑台上手起刀落,血肉飞溅;西装裹面的人自成一派,用着科技操控武器;长枪铁甲战火纷飞,争端不休…… 怎么回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才是他说的坏掉的时间和秩序吗?过去的人存在本不该存在的时间里,那样,各种律法也复活过来,所以大厦会被改建,出现了王,也视人命如蝼蚁,接受着先进知识的人们不会认同他们的规则,从此战火蔓延,无休无止,直至灭亡! 怎么会这样?他难道是在讲鬼故事?可她做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凝珠本还半信半疑,想着这人并不简单,也完全断不明白他真的好坏,万一只是来找她麻烦,吸食少女阴气修炼的坏人……直到她的房子也在一声巨响中变成了一堆废墟。 男子拂开挡在她身前的衣袖,白衣银发不然尘埃,冷冰冰的站在她身旁,俯视着众生。 士兵排成一列人墙,她看见被挡在外的人嚎啕大哭,枯瘦粗糙的手怎么也穿不过结实的墙,性子不好的将领大喊一声一枪回头,枪头直入人身,冒出大片鲜血,人们才渐渐噤了声,狰狞着双眼,无力攀在士兵手臂之上,可恨却不可奈何。 “囔囔什么,这是给皇上建新宫殿,你们要感到荣幸才是。” 可是那屋里有人,一个老人,羸弱无助的老人。凝珠湿了眼眶,无声说了两字:爷爷! “这是人类的下场,”男子又拂袖而起,一切恢复原样,两人还是待那间简单的房间里。凝珠呆呆的站着,脸上泪水还未干,回过神来时,他的琴又响了起来。屋内顿时飞起点点荧光,慢慢的,形成小小的人形从每一样物件里飞出,嘻嘻哈哈的围在两人身边:“万物有灵,秉持八方,一方倾,七方不得休。” 小小精灵随着男子的声音发生了改变,他们泯了脸上笑意,从无助到慌张,惊恐到绝望,挣扎到疯狂,有风从窗外灌进来,荧光大小的精灵越变越大,他们张开嘴,大口大口吞噬起同类来,抬头向空中冲去,去抢一块透明玉石,却在碰到那一刻,化作尘烟,尽管如此,后者依旧前仆后继。这是精灵的下场。 可她干了什么? “你动了不该动的琴。”荧光瞬间消失,男子幽深的双眸望进她眼里,像是个审判者,正要为她所犯罪行终结她,又听见他说:“小八方覆,大八方终起祸端,不灭难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号钟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耳边是一阵慌乱,少女的大喊声引来大群的人,慌慌张张一涌而来。女人尖锐的叫声,听起来十分痛苦,像是在被刀刀凌迟,听的人心里冷汗也是一个不停的冒。一群人守在一处,相互催促,手忙脚乱,汗如雨下,如此心虽慌了,做事也不见马虎,核对过药方,再要经过好几人的手才敢放心。 白色毛巾浸入铜盆,又麻利的拿出,大力拧干,一遍一遍仔细印过汗涔涔的额头。擦过一遍,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额头上很快又凝出汗珠,那人只好又将冷掉的毛巾浸回温水里,拧干再擦。 床头这边所幸只是汗流的多些,床尾那人神色堪忧,半蹲半跪的递上干净的毛巾,手中再接过时竟完全染了个色,白毛巾完完全全变成了红毛巾,堪堪堆了一盆之多。 “这可怎么办好?孩子还不见,就流了这么多血。” 稳婆在一旁嘀嘀咕咕,满面愁容,手里一块又一块血帕递出。医师匆匆端来一碗颜色难看的药,侍女急忙扶起女人的头,帮衬着一同服下。 “已经下了止血的药了。” 医师喂完药就走,继续俯首对查新的药方,接着,便又有人拿着一副新药,向四五只沸腾的药罐走去,一时,屋里血腥味药味相混杂,怪异且十分难闻,令人作呕。 “使劲啊,使劲!不使劲孩子怎么出来?”稳婆开始说出惯用的几句话,引导那只知疼痛的女人。稳婆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那女人除了不停地喊叫,迟迟没有听见新生儿的哭叫声,这个孩子,怕是难生。 “催生的药。”药师又匆匆而来,将药一口给那女人灌了下去,这一灌,如有神助。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片刻后便听见稳婆高兴的大喊,看了一眼床上苍白的发虚的脸,向床尾挪了几步,手向下伸去,不一会儿,稳稳地抱了一个孩子出来。 “是个小公子。”稳婆喜道。 新生儿的啼哭随着稳婆话落倏地响起,紧闭的双眼正在努力张开,四肢用力伸展,虽然难产孩子倒是健康的很。侍女拿来新的衣物,交给稳婆好好将小公子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哭的邹邹巴巴的脸,稳婆逗了逗他,小小的眼睛就慢慢睁开了。 床上的女人却闭上了眼,满额的汗水沾着乌黑的发丝,呼吸逐渐微弱,身下热流倾出,沿着床榻外流,守在床尾的小丫头一声惊呼,才叫人发现床榻上人大抵是生命垂危了! 稳婆一惊将孩子放到女人头旁,掀开被子一看,竟是满床鲜红! 一时急的大叫起来。 “快快,干净的毛巾。” “医师!快快,止血药!” “……” 好不容易歇下来的人又开始急焦头烂额,煎好的汤药端来一碗又一碗,侍女们更换毛巾的速度足足快了一倍,乒乒乓乓响,连地板都被来来回回的人踩的发震,声音这般吵,却也无法吵到床榻上的女人,她紧闭的眼始终没有再睁开,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悬着最后一口气。 门‘啪’一声被人推开,大步向屏风后走来,门口侍从见了连忙拦住,磕着头跪在脚下,紧张道:“屋内不详,请慎入。” 那人不理,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侍从,焦急的走了进来。屏风后一时安静,齐刷刷跪了下来,稳婆手上沾满鲜血,侍女身旁又堆上两三盘血巾,药师身前放着捣了一半的药,药罐盖子‘啪嗒啪嗒’被蒸汽冲起,所有人都跪着,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床榻的女人的神情安定了些,神色依旧苍白,像是一簇芦苇,终于要在风中落下。 “卫姬!”男人出了声,急切喊道,目光从她的脸上直直扫到床尾,那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卫姬。”男人又喊,心下知已惘然,又轻声道:“寡人来看你了。” 卫姬面容安详,终是听到这一句话是断了最后一口气,鲜血沿着床沿流下,滴答滴答,竟是听不见声音,药罐捣腾声也渐渐退出人的耳朵,只有一才及腰高的小孩,淡定自若的从男人身旁走出,抱起吸吮自己手指的婴儿,微微笑着逗弄他,良久,抬起头对男人说:“父亲,唤他小白可好?” 男人招招手,摸着小孩的头,怜悯的看着襁褓中出生便丧母的的孩子,慈祥道:“好。” 凝珠撑着脸趴在床底,将这一幕又一幕听入耳底,狭小的视角让她只能数一数地面上有多少双鞋,来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面上场景没有瞧见,倒也因为这般气氛紧张了一把,一会要担心那女人生不生的下来,一会要担心药来不来的及送来,一会还要想着血止不止的住。她一个趴在产妇床底闻着熏天血气的人活像是个等八卦的老妈子,等着等着,孩子生下来了,药也喂了,血该止止,该流流,就是人一命呜呼了。最后是一命换一命。 由衷感叹,生孩子真是不容易,想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不对,那时候的事她不知道,不过大概也是十分辛苦。 屋里人声又渐渐起来,地板上少了两双鞋,想是那男人走了,这些人才站了起来,简单的交代几句,无人多言,沉默着一张脸各自收拾,不一会儿,尽数都走光了,只留下几个丫鬟,处理后事。 凝珠下巴磕在手背上,心里开始咒骂起九灵来,往什么地方送不好,偏偏将她丢在别人床底,如果真的是她犯了事,难道就不能好好商量商量,将事情讲讲清楚,什么时间秩序人类精灵的,她自家的的琴为什么不能动! 嗯?说起来她当时在壁格上拿下的那架琴,为什么有些不记得那琴的模样了?算了,本来就是第一次见到,印象不深也正常,倒是她爷爷,竟然瞒着她藏了那么些宝贝不告诉她! 她又百无聊赖的趴好,眼一晃,忽见地上一只银簪子,一半掉在光影里,一半留在床底,瞅了一阵,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另外一只手拿住光影里那端,凝珠抬头,便见视线里冒出一双眼睛,直盯盯看着她,半响,惊状万分的松了手,手中毛巾拖着未干的血,往后拉出来一条直线来,边喊叫道:“有鬼,床底有鬼!”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凝珠腹诽,十分淡定的将簪子抓了回来,不过她现在是人是鬼却是有待考究,毕竟之前那人还指着她说她祸害苍生,难道将她留在这死人床底下是要她来勾魂恕罪的?那她真成了鬼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鬼是小小凡人就能够看到的?那她还是人不是鬼,也是一个小小凡人,她趴人家床底,还被发现,又没有神通可以逃走,这样下去不妙啊!!! 为什么要手贱去捡别人的东西!这下怎么办!? 这一家子这么多人,被揪出来只会被当做心怀不轨的人,活活打死,或者活活打死!凝珠捂着嘴,一边幻想自己悲惨的结局,一边又骂起九灵来,都是他!全部都怪他! 是个陌生地方就算了,还缩的见不得光的地方! 侍女缩着双腿瑟瑟发抖,眼睛始终不离方才看到凝珠的地方,瞪大瞳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干活的侍女都因为她在一声,全都停了下来,围着她问。 “哪里有鬼,你可别吓我。” “是啊,你怎么了,说些什么?” 她们全以为那侍女看的是床上躺着的人,一下面色也紧张起来,害怕道:“难道是卫姬回魂?” “不,不……不……”侍女颤抖指向床底,眼泪镶在眼底,像脱线的珍珠。 另一侍女哀哀叹了口气,宽慰道:“卫姬心善,从不会伤人害人,别怕,我相信卫姬不会伤害我们。” 她这么一说,那一众人还真镇定下来,个个面若无事,除了吓到哪位还颤抖不止。或许知那侍女胆小,几人便围在那人旁边,一直陪了好久。 凝珠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那群人竟然就这样不动也不出声了,无声呼出一口气,动动麻木的双腿,撑起身子扭扭腰,又重新趴好,全身一活动就有些忘了身处何处,脚一抬‘嘭’踢上床板。 !!!她在干什么!凝珠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她们不找事了,她却在帮着找事,有这么自己坑自己的嘛… “啊啊啊——” 果不其然,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那极有默契的尖锐声线里甚至还有独特的节奏,明明方才互相鼓励,说着卫姬心善还是她们,下一秒,都慌慌张张的站起跑了出去。 凝珠心想好机会啊,都走了她就有机会走了,可那群女人才前脚跑出,后方竟冲来一队人,凝珠伸出去的头又缩回来,心里在敲锣打鼓,看那鞋子大小,就可知道,这来的是一群男人,手中木棍立在地上,站在并没有什么东西的房间里。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只能静观其变,好在他们不知道她是在床底,也不会来搜查,说不定待会就走了,只当是那群侍女胆小,在有死人的房间里自己吓自己。 谁知!那群自己吓自己的侍女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躲在那群男人身后,说: “就,就在床底,那里,有响声。” 那群男人就拿起棍子,开始向床边围过来,说:“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真的过来了,凝珠抱着头,看着那人慢慢蹲下,手中木棍换了个方向要向床底扫来,她不敢动,完全没有动的勇气,只能看着那木棍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忽听见一声“来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号钟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一瞬之间犹如天光乍破,白光如汹涌波涛,袭涌而来,宋凝珠闭上发胀的双眼,良久,才慢慢睁开,屁股向前一挪,身体忽失了重力,还没能好好平复下心情,又是一惊。身子慌忙向后倒,双手双脚抬起,以一种十分可笑的姿势扑向了身旁的树干,咽了咽口水,四肢紧紧锁住不敢动,小心的移出半张脸,憨憨的笑了。 是的,树干的另一边有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银发的男子,正一脸冷漠斜眼看她,见她囧状,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凝珠趴着树干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困难一勾,眼巴巴的和他对上视线,要他帮帮她。她可不是树袋熊,天生的扒树干高手,再这样下去,她准得落地开花,还不如缩在床底下装鬼。 他没有动,再看到她那幽怨的小手指后,竟别开了头。凝珠心想,这不好啊,你这不是人做的事啊! 奋力捞紧树干,向上移了移,才哀哀松了口气,其实下方就有一横生的枝干,可能是方才她坐那处,再下去一些,落到那枝干上,或许就可以自救了。 看好距离,就开始向下移,她这上上下下折腾,原来落脚点就只要她低头一看,难怪他不理她,既然知道,也不提醒提醒,害她辛辛苦苦的成了个笑话,丢死人了。可或许她真的是来闹笑话的,才想好办法稍稍移动一点,手爪子一抽,撒了! 出于人的本能,撒了手的她试图用双腿去勾住,这样就算她往下掉,也刚好可以够到那根救命稻草,只要她灵活一些,抓住树干同时松腿,再一个跃身,是可以稳稳妥妥坐上的。然而想象终究是想象,撒了手的她一脚蹬过去,踹开一块树皮,飞向了空中,眼见只剩一个结局,干脆闭上眼听天由命! 哪知,她再看到这个世界是时候,还好好的坐在高枝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很虚假且不真实。绿叶轻悠悠扬起,黄色的小花从她眼前落下,鲜红色花的蕾并不显突兀,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原来这两样颜色可以这般般配。 白衣银发的人站在那处,从不曾动过,眸色浅淡,面无神情,盯着八角亭里读书的小孩。 那小孩穿着素绿色的衣裳,宽大的衣袍里可以看见白色的里衣,腰间玉饰藏在衣袖之间,头发全部盘在头上,用一根发带绑着,手里拿着一卷竹筒,看的津津有味,另外一手搭在身旁的摇篮上,偶尔抽出空来朝着竹篮一笑,又埋头入书卷。 不知有什么好看的,旁边的人反正就是不出声,像是一尊石像。他没点指示,她也不动,捧着脸坐在树干上。树叶稀松的光影扫落到她脸上,她才发现今日还是个晴天,只是这太阳并没什么温度,似乎空气里的暖意都是风从别处带来的。 小孩儿轻轻摇着竹篮,放下竹简拉上了小小的被角,对着竹篮说:“小白,过了今日你来到这世上便有一月,父亲说要给你最盛大的满月宴,开心吗?” 他言语温柔,弯着小指轻轻刮过他的脸,轻柔的像是对着一件至宝,必须要小心呵护,不敢放松。 可一个出生才只近一月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怎么又能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茫然的盯着他,下一刻就被他勾过他脸的手指吸引了过去,小小手掌一合,笑嘻嘻的抓进了手心里。 小孩嗯一声,看着那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婴孩,灿烂一笑,俯身在竹篮边,欢快道:“是了,小白还听不懂我说话,你肯定什么时候都很开心的,是吧。”他就着被抓住的手指点点小白的鼻梁,两抹弯月如有星光照耀,笑的十分入心好看。 王宫里迎来那场盛宴就在隔日,微风和煦,柔云绵绵,和淡到看不见痕迹的阳光。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牵着及腰的孩子,怀里抱着不太规矩的婴儿,面上挂着慈父的笑,那本该是一副只能用严肃来形容的面孔,却因这笑化作了一湾春水,让萧瑟的彼岸草木丛生。 小孩提着衣摆,身上的服饰比平常时候要多上几层,是专门定做的新礼服,用料与常服都稍有区别,裹在身上连身形都强壮了几分。明明还是个几岁的孩子,面孔上却丝毫不见稚气,端庄适度的笑活脱脱的一个见惯事故的小大人,即使因一身服饰脚下磕绊也若无其事。 这一磕将将好落进一直注意着他的男人眼里,宽大的手掌一下抓紧了他,宽慰一笑,等他整理好仪态,悄悄地放慢了脚步。 这一幕幕,落进满座的宾客眼里,看似其乐融融的画面忽就变了味,尤以一紫衣妇人为甚,捻着手帕满意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迈进大殿,座上的人纷纷站起了身,一时衣摆摩擦声窸窸窣窣,没一会儿,却又安静了下来,全数目视着那两个身影走上高椅,待他们转身,下方一众人才躬身行礼。 齐道:“臣拜见君主!”“婢拜见君主!”“儿臣拜见君主!” “嗯。”男人嗯了一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下,伸手扶起了身旁的小孩,拉着他往椅子上坐,屁股还没挨着,下边就有人哼哼叽叽了起来。 “那是君主的席位,他怎么能坐呢,应当让他和婢坐在一起。”正是那紫衣的妇人。 齐君不以为意,对她说的话恍如未闻,待那小孩坐的稳当了才慢悠悠的说:“有何关系,我父子挨得亲近些罢了,你坐下吧。” “是,”紫衣妇人娇俏一笑,媚声道:“君主对纠儿厚爱,是婢多此一举了。”说完这话,她才扭着腰肢款款坐下,却没有人再理她。座上的人都跟哑了瞎了一样,不出声不多动作。 齐君只顾捏着怀里娃娃软白的小手,笑呵呵的将脸贴了上去。小白像是触了电一般,脸一皱,咿呀哇哇的扭开了身子,朝着公子纠伸手。 公子纠笑笑,接住他的手,从齐君手里抱过来。齐君用手蹭蹭下巴上的胡子,玩笑似的看着小白往哥哥怀里扑,不得喜,不得喜。 “咳咳,”他清清嗓子,随手整了整衣服,肃重道:“今日寡人之子满月之宴,鸿德殿特设此家宴,邀众卿同饮,全城共贺,迎公子小白来临人世,一安卫姬亡灵,二要国家国民事事爱护。” 此为一盛。 “将来孩子长大,不论王城还是封地,小白都可以自由出入,不必遵循些繁重礼仪,有的没的都可免了。” 此为二盛。 “鸿德殿向来只有寡人生辰设宴,日日打扫,一年也只有一次有用,实在浪费,所以小白以后生宴也都在此举办。” 此为三盛。 又是一阵静默。 连那扭捏作态的紫衣妇人都似僵住了一般,手中的金玉杯盏似嵌进了肉里。 半响,才有一身形微胖的男人露着一口牙,笑嘻嘻的举起了酒杯,哈哈的道:“是,小白公子出世丧母,我见犹怜,定是谨记齐君之言。”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开始一一两两举杯,宴会才终于有了宴会的样子,只是举杯欢笑,落座无言了。 是怎么也猜不透座上之人心思,公子纠得齐君喜爱,天下人皆知,公子小白得此殊荣,亦是天下人皆知,一把王座从来只有一人座,今日却见三人同座,所谓父子之情,眼里见了便是了。 凝珠站在大堂中央,看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中人的两面,微觉苍凉。公子小白和公子纠,那么那位就是齐僖公咯,几千年前的人事了,她犯下的错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要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历史,哪怕是这种活在她面前的历史,不是成王败寇就是佳人才子,刀光剑影儿女情长,真真假假都只是史书上的一句话,没什么趣味。 宴会上一下热闹起来,有人开始喝醉,这一醉,让满座的人都打开了话匣子,你我相互开个玩笑,胆子大的还举着杯和齐僖公开起玩笑来了,那面色一直不佳的紫衣妇人也恢复了常态,骄傲的抬着头,听旁坐的女人说的歪歪倒倒。 凝珠穿过酒肉香味,绕到齐僖公的身后,虽然不喜欢历史,但是凑这么近见到本人的肯定只有她一个。 “小白,来,尝尝。”公子纠摘下一颗葡萄,凑到小白嘴边,说着尝尝,却只是放在他唇上滚了会儿。 小白开始没怎么在意那紫色的小球,公子纠一拿走,忽就伸着手想要了。眼睛睁的似铜铃大,用力伸手去抓,奈何是个短手,够不着。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啊。 凝珠轻哼了声,捏住了小白的鼻子,吹了两声口哨,玩儿也就够了,正撒了手小白忽转过了头来。 “抱…抱……” 喧闹声霎时止住,不约而同的看向小白,才一个月的小家伙嘴里发出了如此清晰的字音?神奇,神奇。 齐僖公叉住小白的腋窝,耳朵贴近嘴前,笑的眼睛发光,再三确认,真的是他这才一个月的小儿子在说话,当下抱过来他,小白却不理他,而是望向他身后。齐僖公回头一看,身后并没有什么特别多东西,只有两边上姿色平平的侍女。 当下会心一笑,举起小白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才这么小就知道喜欢女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号钟三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满殿都是哒哒的脚步声和劝阻声,褐衣的宦官坐在地上一边扶住帽子一边对着神色不悦的孩童苦口婆心,还没能好好喘口气,那孩子又笑嘻嘻的跑了。褐衣宦官翘起兰花指,顿感身心俱疲,急道:“小公子,别跑了,让奴来拿。嘿!你们几个不长眼的,怎么还在这愣着,追上去啊,磕着碰着可不好的!” 两三个小宦官才如梦初醒,对上褐衣宦官愤怒的眼神,手足无措的追着去了。老宦官只能叉腰叹息,休息片刻又立即起身,步伐虚浮的跟上。 几个大人完全拿不出办法来应对这个点儿大的孩子,追着跑着一路,又是劝又是说,稍微动点手还哭哭啼啼的自己往地上倒。这可就难办了,可不就最怕他出了什么事,齐僖公手中的至宝,一倒怕是要掉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便不敢再做些什么,小心翼翼的哄着,把他当做心肝儿。孩子一见他们这样,也想到了法子,要是有谁碰着他的东西,他就往地上倒,大哭大喊。他们完全被吓住,只能任由他拖着又重又长的一身从寝殿跑到后殿又到偏殿。 从门里穿出,一股寒意袭面而来,吹得人直打哆嗦,那褐衣宦官身子一踉跄,搓了搓手臂,五官都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小公子,慢点慢点,你们几个快围着他,这天又湿又冷,小孩子体弱,不比大人,逗留久了可容易得风寒。”身子还没回暖,先担心起那跑的欢快的小孩来,忙指挥着那几个不灵活的小宦官,将他围在中间,挡了吹来的冷风,才吁一口气。 门外是一条曲折的长廊,走出来便可见铺天盖地的白,压住丛草树木,落在高高的屋脊房檐上。房檐下挂着一串铜铃,在寒风里来回碰撞,发出冰裂的清脆和缓慢来到铜音声,随后,一群人匆匆的脚步声将那微弱的声音遮盖了个完全。 长廊穿过一道又一道,白嫩的面颊上红晕似西天边上的晚霞,白气从口中呵出,铺盖到脸上,看见一脸的开心。忽然眼睛一亮,脚步缓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咧开嘴笑,不太熟稔的声音道:“哥。” “小白!” 脚下一掀,像是腾云驾雾了,飞快的跑了过去。 公子纠莞尔一笑,眉头却微微蹙起,放下手中书简,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白,听他又开心的喊了两声:“哥哥。” “小白,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来这儿干什么?快跟莫公公回寝宫。”他瞅一眼半生不死褐衣宦官,搓热了手,覆到小白被风吹的冰冷的脸上,正要催他回去,却见他将手高高举起。 道:“哥哥,穿,冷。” 他一愣,一抿嘴角,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将他抱进怀里,展开将两人围在一起,到嘴边的话忽就改了口:“谢谢小白的斗篷,哥哥不冷,下次要想送什么东西让仆人送就好了,你不要自己来。” “是啊,是啊,奴来就行,小公子偏偏劝不住。”莫公公那张脸始终没见好过,腿脚没歇息好虚汗又摸了一把接一把。 公子纠将斗篷掩了又掩,将小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向后扬了扬手,温声道:“小白向来调皮,不怪公公,你们下去守着,去屋里暖和暖和罢。” “是。”莫公公如蒙大赦,愁面上总算见到点笑意,带着几人迅速退下了。 两人裹着斗篷坐在前庭,方形的矮几一角堆放着几卷竹简,身前放着书简的正看到一半,茶杯里的茶水早就冷的连涟漪都看不见,坐下软垫叠了两三层,旁边也没有个取暖的东西。公子纠也不见多在乎,仿佛已经足够温暖。 羽绒般的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从远及近,在灰蒙蒙的天里像是披着蓑衣的侠客,沉静而内敛,从公子擒着嘴角的笑里,慢慢融进一片苍白。 “哥哥,雪。”小白扭过头,额头撞上公子纠的下巴,一脸兴奋,亮涔涔的眼睛里装着世界最美的风景,从怀里伸出一只手,假装要接住一片雪。 雪却溜溜的从指间划过了,一只稍大的手掌落了下来,抓紧那只小手,给塞了回去:“嗯,一起看的第四场雪了,小白也已经三岁了,过些日子,就该读……”就该读书了。公子纠笑意一滞,没能再说下去,寒风里的雪被卷成一团,像是水面急促奔走的漩涡,他已经三岁了,却还不能好好说话,那一月大就开口的神童,就像老天和所有人开的玩笑,仅仅一个玩笑,却还要收取这样大的代价。 “哥,哥哥。”小白轻轻呢喃,唱小曲似的,在衣袖里握住了公子纠的手,轻轻拍打手背,好像在说:没关系。 “小白…”他低下头,靠在瘦小的肩膀上,蹭着他身边的暖意冲开了眉眼。 两人一直一直坐着,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直到天色渐渐暗沉,怀里人也不知不觉地睡深了,一褐衣宦官才躬身走了过来。 “公子,回屋吧,天一暗寒气也愈重了,要注意身子。” “嗯。”他轻轻起身,抱着小白的手始终未动,瞥见桌上书简,又道:“江公公,先将那些书拿回去放好。”转过身来,怀里的人已经揉着眼睛醒过来了。 “醒了?” 小白睁着眼点头,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攀上了他的脖子。公子纠时刻都带着一抹浅笑,任他趴在他肩上,又拢了拢斗篷,抱着他向回走。 幽深的长廊上有人挂上了灯笼,红色的宫灯格外耀眼,橘黄的火焰在灯心中跳跃,风瑟瑟吹来,火红的灯笼在檐下摇摇晃晃,火光还是一样的明亮,偷偷地伏在两个小公子的后背,走过一路又一路,终于,被屋中亮如白昼的光杀了措手不及。 莫公公早就在等了,差人守在门口,在屋里踱来踱去。公子纠喜静,性子孤冷,近侍平常都隔得远远的,从不带人在身边,他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偏生他的小公子喜欢这个哥哥喜欢的不得了,*日要来,好在公子纠是真心宠爱小白。他不常和公子纠打交道,每次陪了公子小白来,从没在他身边站着超过半刻钟,早早就被打发了。 甫一听见动静,忙急急迎了上来,道:“公子,小公子?怎么没什么精神?”一边说边将公子纠身上斗篷取了下来,门边两人立马将门关上,屋子里一下便暖和了起来。 “方才睡醒。”纠道。 莫公公迎笑点头,将斗篷丢到另一人手中,走在前边引路:“公子快到里面来,里面点了炉火,正好散散寒气。” 小白抱着公子纠的脖子,眼神渐渐清明,一进来就看见几个侍女在案几上架小火炉,放上去一个陶罐,不一会儿,香气便从罐子里冒了出来。 公子纠在案前坐下,将小白放在腿上,一旁的侍女倒了两杯热茶,退身站到后便去了,只留下一个看着小火炉上的陶罐。 莫公公走到火炉前,往里加了些木炭,乘着这会功夫对着火面搓了会手,依依不舍的起了身。这会儿,陶罐里的东西也加热好了,侍女用布包住手,揭开了热气腾腾的罐子,一时之间,满屋子都是若人咽唾沫的肉香味。 侍女拿起木勺在罐内匀了两圈,勺起满满两碗放在公子纠身前,正要起身退开,火炉上的陶罐忽一声巨响,‘嘭’一声砸向了桌面。 “哟!” 从人都被惊得下了一跳,满屋的啊声里一声阴阳怪气的哟格外突兀。 公子纠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抱着小白早早退开,才没被迸溅出来的肉汤殃及到,对面那侍女就不怎么好运气了,被溅了一身,好在是冬天,穿的较厚,不至于被烫伤。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莫公公小跑到案前,又是一惊,左看看右看看,焦急的质问。 他问的不是别的,正是公子纠一直盯着的,半压在火炉上几乎同那陶罐一般大的香炉。 一众侍女无声,又惊又担忧的看来看去,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是谁丢了个香炉上来,可害惨他们了。 “不说?是谁干的?幸亏二公子身手快,要是伤到了,你们一个脑袋都留不下!”莫公公气的指间发颤,怒目瞪着一群怕极了的丫头,一个劲的训斥。 “哥哥。”小白也是被吓了一跳,靠在公子纠身前,看着香喷喷的肉汤全部倒在长案上,有些可惜。 公子纠抚摸着他的后背,目光随着流走的汤汁看向了一旁一只毫不起眼的银簪,是什么时候放在案上的,他却没注意到? 汤汁很快穿过银簪,银光灿灿的簪子黑了一截,正好是在汤里的那段簪尾。 公子纠神色一变,忽喝道:“出去,都出去!” 一群人又是一抖,颤颤巍巍的动也不会动,面上都是一致的惊怕。莫公公年事较大,经历的多了,不像那群筛糠似的丫头,心里是大大打了个寒颤,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听着吩咐闭了嘴走了。 那群侍女才知道是真的要她们退下,急急忙忙的快走了出去。 “莫公公。”公子纠忽喊住了他。 莫公公停下,那些侍女早就害怕的跑了,他转过身,应一声依旧迎笑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汤是谁送的?”他问。 “是鲁夫人。” 他缓了缓神色,才淡淡道:“退下。” 火炉里的木炭烧的噼里啪啦的响,滚烫的火焰不停地向外窜,他放下小白,摸过他的头顶,柔声问:“又被吓到吗?” 小白摇头。 他沉默片刻,盯着泛黑的银簪,眼里存着一道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奈,他从来都表现得不像个同龄人。下定决心道:“小白,以后只要是鲁夫人送的东西你都不要吃,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号钟四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王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笙歌连绵,石灯下三三两两侍从也安排有一席位,简单饮食,却也是人间佳肴。齐字旌旗在夜空中迎风扬首,宫铃成片响起,红色的地毯一路从宫门铺进高殿,金杯玉盏,华殿美服。又是在席上言笑晏晏的贵族王胄,酒意粉香充斥。这样的大规模又眼花缭乱的盛宴,以往从未有过,今日,都是为了一人——公子小白,他十岁的生辰。 满池碧叶衔水连天,静静地沉在一汪秋意里,不时蹦出两三朵娇嫩鲜艳的花朵,纤腰细致,半梦半醒,依靠在碧叶之上,只闻半抹温淡清香。小少年独自埋首座在亭边,用手中的木棍轻扑水面。圈圈水浪在木棍中央漾开,推着前方荷叶进退不能,露出荷盖下粉白的小花骨。 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垂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眼里只有水面自己的倒影,那见不到喜悦的一张稚嫩的脸。这一天,是他的十岁生辰。 手中木棍似锋利长剑穿破水中倒影,一击便打的零零散散,裹着亭下灯光,搅作一团。似乎这样才能心情好些,他从双膝间抬起头,木棍上还有水滴落,让渐渐平静的水面有颤栗不止。 “哈哈哈,嘿嘿……” 他盯着不在有他的水面,转过了头,好像听见有笑声,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三人推搡着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撑着地面站起,看了眼荷花群里的栈道,正打算走,忽听见有人说: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也配参加公子的宴会,道士都说你是个恶毒卑贱的命,所以生下来就没娘,连你爹也看不上你,带着高家的姓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贱种!”那人言语恶毒,句句戳人,满是不善和不屑。 良久,不见有人出声,过了一阵,又是那同样的声音,和上次不同的夹杂了一丝愤怒。 “嘿!敢像老子吐口水,谁给你的胆?嗯?给我摁地上打,打死他个贱种!”那人也只是个十二三的少年,有些胖,长得也不见高,和他身边那做打手的少年相比足足矮了一个头。用衣袖狠狠的擦着脸,一边还嫌恶的瞪着被推倒地上的少年,使劲的喊:“打,打死他,狠狠地打!” 挨打的少年起初还试图抗拒,和那人来来回回交手几次放下手护住了头,任那人坐在他身上,手里的粗木棍弹棉花一样随便向他身上丢。他虽不说话,眼光里却全是嘲笑,一棍一棍伦下,恨不得打死他才好。 “住手!”小白转身跑了回来,大喝一声,对着那胖少年抬起手臂,手里还拿着他玩水的小木棍。 “哟!”胖少年一退,抬起手挡在脸前,看了突然冲出来的人两眼,才发现他只是拿着一根小木棍指着他,这才定了心神,装模作样的转了转手腕,问:“你是谁?” “我也,没娘。”他道。 打人的少年手一顿,抬起了头。 那胖少年晃了晃神,眼睛从上扫到下,半响,终于猜到对面人的身份,理所当然的说:“你穿的比我们都要好看,难道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公子小白。” 他说了这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小白,看着看着,又要笑起来。打手少年神色一紧,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话,将手里长棍一扔,拽着胖少年急急忙忙跑了。而那胖少年似乎还有些不悦,一脸你跑什么跑的样子。 挨打的少年松开手站了起来,脸上除了尘土并没有伤,被他护的很好,他看起来十分瘦弱,就跟池塘里的荷叶茎一样,闷闷的吐了一口口水,转身捡起来被丢下的木棍,弯下腰的那一瞬间,背脊上有鲜血溢出。 “你,血。”小白一惊,指着他身后。 少年微微一瞥,嗤了一声,整张脸上都是戾气,攒着那长木棍,看着小白说:“以后我会报答你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高係。”俨然是不将一身的伤放在心上,说完话后,就拖着身子朝那两人相反的方向去了。 “哎,你等等,你身上的伤……”小白话未说完,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得站在原地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噤了声。打算再回亭子里坐会儿,有人喊住了他。 “小白,生辰快乐。” 那双无神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满心欢喜的回过了头,道:“哥哥!” 忽又不乐起来,瞅着公子纠胸前问:“哥哥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脏了?” “无事,走,进去说,莫公公说你什么也没吃就跑了出来,我带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先吃点。” 两人并行而走,对面相坐,小白看着他放下手里的食案,一叠一叠的端出来,全部都是他爱吃的,在这举杯欢庆的夜里,不禁有些感伤:“哥哥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我只能给哥哥惹麻烦。” 公子纠正好摆完最后一叠,抬头便见他满脸失落,扛着一肩歉疚。当即宽慰一笑,道:“小白从来不曾给我惹过麻烦,真的,只是方才过来找你的时候遇见两个孩子打闹,撞到了我带给你的青梅酒,这才脏了衣服,不是别的,别多想。”他摸摸他的头,言语温和,十年来从没有改变。 他微抬眼眸,重复道:“两个孩子打闹?”坐直了身子:“是一个胖小孩和一个瘦小孩吗?” “嗯,你认识他们?”公子纠好奇的问。 “不认识,就是方才他们一起欺负人,我让他们住手,他们就跑了,没想到撞到了哥哥,真没教养!”他嘟囔着嘴,握着拳头,也想要打他们一顿才好。 “小白可少主动和人说话,没有被发现吧?”他又问,言语里多了一丝谨慎。 小白摇头,答:“这是小白和哥哥的秘密。” 公子纠满意一笑,递给他一个五瓣花形状的糕点,小白顺着他的手咬过一口,又问:“他们是谁啊?” “胖的是尹家的孩子,尹家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独子,难免会过于溺爱,礼教方面自然不能有太大期待,瘦的是林家的孩子,读书时候都见过。” 他拿起酒壶,摆开两个陶瓷杯,倒了两杯,梅子的清香扑面而来,酒味几不可闻。这是他唯一允许小白喝的酒,酒少青梅多,小孩子喝了也不会醉的东西。只是被那两人一撞也不剩多少了。 “说起来小白不去学堂,也该有个老师了。”公子纠推杯到小白身前,想起来就顺带提了起来。 小白又有些不喜起来,一口吞下嘴里的糕点,急道:“不要,哥哥做我的老师就好,哥哥给贵族的孩子们做老师,也能做小白的老师。” “不行,小白的老师另有他人。”他笑道,一言阻断他的想法,弯弯眉眼里半真半假。 小白还不懂,只是觉得今夜哥哥的笑容里有些不一样,呆呆的愣了几秒,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做他的老师。转眼间,就见他已经站了起来,少年人的青涩早就褪尽,他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尽管他还未及弱冠。 “走吧,主人公可不能离席太久。”公子纠伸出手。 小白点头,被公子纠拉起,他已经有他腰高,抓着他的手再也不用惦着脚尖,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可以长得和他一样高,那时候他们也要在一起,他不要再一昧的被保护,他也要保护他,撞都不要让他被撞到! 王宫里一夜的狂欢被隔日的天明划上一道线,告诉着所有人,那已经是过去了。小白趟在纱帐里,明明已经醒了却睁着眼一言不发,也没弄出些声息。 昨天晚上哥哥说他今天就会见到他的老师,王家的孩子人人都是有自己的老师的,只他没有,他还是有许些期待的,或许那样他就和哥哥一样,会被很多很多人喜欢,而不是可怜。虽然是个孩子,虽然哥哥什么都不说,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 “公子?公子?”又是莫公公那把阴阳怪气的嗓子,喊了两声见没人应,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公子?哎呀,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了,读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小白其实还浑浑噩噩的,被拉着起床,被拉着洗漱,被拉着匆匆忙忙赶走,他都没有什么意识,读书他从一开始就在读,他有世上最好的老师,可从来没有要早起赶着去读的书。难道他真的有老师了? 步撵落下时,他还有些没醒过神来,等到周围的仆人都撤下了,他才寻着一处座位坐下。环顾四周,却不像是学堂里,只有两张方案放在中央,墙角都是放着书卷的书柜,窗前帘子卷起一半,窗台上放着一套茶具,身后却没有墙面,一方石柱撑在中间,屋檐还特地修的出去了许多。 一望出去,竟有一小池,稀疏的长着一池的荷花,多数都是青莲蓬,也有正开到一半的,吸引着两三只蜻蜓念念不舍,争先恐后的落在花瓣上。这般有趣,哪里还会有心思读书。 小白笑了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手一动忽将桌上的书简推了下去,抬头一看,对面竟坐了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号钟五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公子小白出生丧母,得僖公怜爱,恩宠荣盛,一月能言,堪称神童,后来神眷消失,只知僖公的小公子小白天资凡凡,平庸无奇,养在深宫不晓大事。世人看待这个小公子又多了一层韵味,可怜可惜可无奈,远远观望,指点笑谈。 小白七岁时,僖公指给公子纠一位老师,名唤管仲;喜爱小白,也给与同等待遇,指名鲍叔牙为小白老师。鲍叔牙才学博深,心怀大志,听说僖公指名他为小白老师当下拒绝,以的是公子小白无才无德之由。 虽然七岁,但也知道那人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蠢,他是公子,就算是个会被人可怜的公子,也从来不曾被人扒开皮囊指着他的腐烂大肆宣说。 公子小白是个傻子,不开窍的蠢蛋;公子小白克母,是个灾星;公子小白是靠同情才活到现在的……鲍叔牙当面指出他的不足,僖公并没有对他有任何惩罚,挥挥手让他回家。一时之间,竟再没有人顾及他的身份,到处都是议论纷纷。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白。”公子纠覆上他逐渐颤抖的手,扶住他的肩,唤了一声。 他侧过头,眼里晶莹剔透,却强行忍住对着同座邻桌的公子纠,用着仍十分稚嫩的声音委屈的喊了一声:“哥哥。” “小白,这是老师。”他不为所动,眼神十分坚定着告诉他。 小白愣了愣,才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双手拢袖,一言不发的二十五六面容深沉的男人,良久站了起来,心神不宁的拱手弯腰,低低叫了一声:“拜见老师。” 鲍叔牙松开双袖,严肃的面孔上忽露出一道爽朗的笑意,在小白意料之外回礼了,道:“公子多礼,今日起,我是师,你只是徒。” 此话一出,便是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他对他的认可。小白不可思议的慢慢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好像不久之前那个拒绝做他老师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有面前这个根本没有放弃过他的老师。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他却没有感觉到痛。 “如此就有劳先生。”公子纠起身道谢,对着鲍叔牙也是深深一躬。 鲍叔牙点头,回礼示敬,不多言语,和身边另一个布衣男人一同走了出去,只留下小白和公子纠。 “小白,恭喜。”公子纠笑道。 凉风从窗中穿过,茶叶独特的清香无言袭入,小少年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面前人的腰,埋在他身前,偷偷笑了。 齐国有两大能人,一曰管仲,再曰鲍叔牙。尽管当年鲍叔牙当众拒绝他,否认他,可如今又成了他的老师,这是值得高兴的。鲍叔牙的好友管仲,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哥哥,公子纠的老师,他总算有一点,有一点变得和他想通,这也值得高兴。 小白紧紧抱住公子纠,警世警己,又避而不言,德才兼备,又不予国谈,是世人对公子纠的评价,其实是错的,都是错的,在他眼里,只有八字最适合他的哥哥:公子端方,温润如玉。他是最好最好的哥哥,他所追求的背影,他想保护的人,所以要先变得和这个人一样强大,更强大。所以他需要鲍叔牙,从一开始就很需要。 “哥哥,是他,他要做我的老师了。”小少年还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喜悦,只能溢于言表,显于举止。 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发生,对他来说除了喜便是喜,只是今后生活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突然,只希望那些‘突然’也都是喜。 “嗯,从今天开始他都是你的老师了,”公子纠同样抱住他,以一个大人的方式,抱着他的小大人:“这里就送给你了,今后要好好学习。” “嗯!我一定!”小白狠狠点头,像是在做出承诺,记在了心里。 秋意渐渐浓重,白色的霜花占据晨间一切值得的风景,却在破云而出的光芒里落荒而逃。池塘里也只剩下满池枯败的茎叶,垂首望着水面枯容,萧条的没有一丝生气。竹帘时不时掀起两角,撞上支撑着屋顶的柱子,‘嗒嗒’的声响像是在斥责庭中衣衫单薄的书呆子。 一日,‘啪嗒啪嗒’的控诉声终于在落地时停了下来,用长棍压着的帘尾,再也没有力气在风里扬起。冻得泛红的双手抱起一摞竹简,拿着点燃的烛台将书一卷一卷放好,转身提起桌上的灯笼,深吸一口气对着烛火一吹,灭了。 小白笑笑,放下烛台,将灯笼提到身前,才走出去,就发现一直等在门口看着他笑的公子纠,想都没想就奔了过去,撒娇似的喊:“哥哥!” “嗯。”公子纠答道。立马展开手上斗篷,披到小白身上,再为他系好颈前系带,一如那个时候,他为他举起那件斗篷。 “读书重要,却也不能不爱惜身体,你看手冻得。”他说着一边拿过小白手里的灯笼,握住他两只手,哈了几口气。 “不冷,哥哥在一点都不冷。”小白夺过公子纠的手夹在手心,笑的一脸天真。 他也不反驳他,抽出手弹向他额头,宠溺道:“走啦,家宴就快要开始了,今年可不能让大家等你一人。” “哈哈,我读书忘了时间嘛。” 窗外的雪不知又落了几层厚,往日一样熟悉的白色再看时候竟然会觉得有些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宫灯又多了几盏,或许是院子里新种了几棵树,又或许是他已经快要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出了书庭,就是一道灰色的小宫门,宫门前的雪已经被清扫到一边,露出冷光泛泛的石板路。公子纠有一个习惯,喜欢将书庭建在偏远的地方,所选的都是人息稍少的地方,因此此处并不像别处一样色彩鲜明,样式繁复,更多的是冷清和简单,单一的过道,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身后没有侍从跟随,暖黄色的光芒照出前方一团明亮,照在荒凄的石路上,心里都像被三月的暖阳照着,嘴角都不经意轻轻扬起。这是最朴素的繁华。就这样慢慢走,慢慢走,倒是在看到满目灿烂的时候,忍不住拧紧了双眉。 “太子殿下。” “哟!二弟三弟,巧啊!” 与两人不同,这位太子殿下身后跟着洋洋洒洒一大列人,两位管事公公,四位持剑小将,十八位掌灯侍女,连身上衣服都是鲜艳的红色,四处都绣着蛟龙的八爪,头上金冠金簪,腰间也是没有猜想金腰带。这位太子殿下,可谓是品味……不,可谓是独特。 “好久没见到三弟了,听说是得了鲍叔牙做老师,读书去了?”他睨了两人几眼,听着随意的语气实则不含善意。 小白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位太子诸儿,莫说平常见得少,就算见着了他也是要躲着走的。在心里啐了一口,字字顿顿道:“太子,侍奉,父亲,小白,没法,见。” “哈哈哈,说的也是,”诸儿挠挠脸,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句奉承的话,他喜欢,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不喜欢这个人。转句便道:“本太子确实不见傻子。” “你—” “太子殿下,小白只是言语上有些不便。” 小白气的只吐出一个你字,公子纠就将他拉到了身后。人人都喜欢喊他傻子,但他其实只有说话不清,不想看到诸儿的原因就是这样,一见面总少不了被他奚落,一旦开始就总会牵扯上公子纠,这是他最不愿的。 “哥哥。”小白扯扯他的斗篷,表示要他算了,他知道他明白他的意思的。 可这位哥哥从来没有听过。只听他道:“太子殿下,你若是喜欢戳人痛处,可以也像鲍叔牙当年一样,毕竟你曾是个没得到他赏识的人。” 小白最不想见到诸儿,诸儿也最不想见到公子纠,原因在每次他都能让他无话可说,可他却不能动他。他是太子,或者说他为什么是太子,他都知道,可是公子纠不同,不仅受到一众贵族的赏识,还有管仲做老师,更是有他母亲,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父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说什么呢,呵,家宴就要开始了,一起进去?”诸儿嘲讽道,扯开话题,一边做出邀请。 “太子殿下请。”公子纠早看惯了他,同样做出请的手势却没打算要和他一起走。 诸儿却翻了个白眼,抖抖衣袖,毫不客套的先走了,跟在他身后那些人也紧紧随着,走在两人前面上了石梯。 “哥哥下次可以不用理他的。”待人走后,小白立即走到公子纠身边,昂起头道。 “我知道,但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你。”公子纠又张开温和的笑,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白不语,静静的望着他,他的哥哥一直是个很可靠的人,独自保护着他,然而他到如今还只是他的累赘,躲在他身后,他要的不是这样。 “哥哥,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永远保护你!”少年心性是永远藏不住话,想到了便要说出来,并且信誓旦旦,总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总觉得一切都在预想之中,却不知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号钟六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又一年的新夜在茫茫飞舞的大雪中开始了。一场新年夜里的家宴,办的甚是简单,齐僖公早早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他疼爱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到来,收到来自他们每一年都给的祝福。他给每一个孩子送下赏赐,笑呵呵的嘱咐着入座,像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这一天,他只想好好见见面说说话,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自古以来,人们最为注重礼仪,即使是家人相见,座位的次序绝对不能乱。左为尊,右为卑。左下开始自然是太子诸儿的位置,只是年年都只是诸儿一人独坐一列,今年竟然在后加了两张位子。 小白和公子纠也是坐于左侧,不过是在太子诸儿身后第二列,其余还有一些兄弟姊妹,按年龄大小依次而坐。右侧坐的基本都是僖公的妻妾,每年色彩缤纷之地,活像闻春而来探头打探的花花草草。 人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只剩那两个多出在太子身边的两个位子,即使是现在,还不见到有人来。虽多少有些疑惑,却没人开口问,座上的僖公也像不知情一样,和身边公公嘀咕了几句,开始传侍女上菜了。 先是端上来三道,两肉一汤,盛在精致的碗盘里,冒着热乎乎的白色香气,连那两张没见人的桌子也一道摆上了。一些孩子里头,有人闻着香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了,不停地抬头看他们的父亲。 僖公看在眼里,捋着发白的胡须,宠溺的点了点头,道:“吃吧,再不吃就要冷了。” 众人这才都拿起筷子,一个一个菜尝过去,一边吃一边不停称赞。 一绛红色衣服的女人便是一众人的代表,津津有味的道:“这个鸽子肉真是好吃,肉质柔嫩,味道也十分独特。”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一众女人附和道。 “最好的还是这味汤,能把灵芝做出这个味道的还真是少见,真是好吃。”绛红衣服女人又道。说完,又勺了几勺,一口喝了个干净。 家宴确实就该如此,说说笑笑的,和和乐乐。僖公听着绛红衣服女人的评价,放下酒杯,也试了一口汤,喝完后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插道:“确实不错,比往年做的都要好吃。” 一众人未料想到僖公会突然参与进她们的话题,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不该接话,暗暗向绛红衣女人瞟。那绛红衣女人一笑,就已经接着话向下说了:“是啊,君主要好好赏赐赏赐这主厨的人。” “哈哈哈,姜姬说的是。” 小白听着他们的夸赞,却是没有什么食欲,望着石柱灯台里鲜红的火焰,脑海里全是他在殿外同公子纠说的话,不禁有些害羞,他怎么做了和小孩子一样的行为,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呵,这是怎么了,不好意思了?”公子纠从自己座上夹了一块鸽肉放进小白碗里,不留情面的点破。 小白听着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他又道。已经喝下了好几杯酒,小白侧着头看他,忽然拿过公子纠的碗,快速的勺满了一碗汤,双手递到他面前。 认真道:“少喝,酒;汤,好喝。” 此时,门外两个身影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夹袄,肩上还有没扫干净的积雪。两人一入殿就跪了下来,还未说话,僖公先从一群莺莺燕燕里抽出了身,急忙道:“免礼免礼,一路受冻了,快吃些热食暖暖身子,今年的菜可是道道好吃,两位快尝尝。” 两人又站起,拱着手站在堂下,一人说:“多谢君主好意,我二人来时,忽起了大雪,堵了路,先自罚一杯请罪。” 那人走向桌边倒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了同来的另一人,两人举着酒杯对着席上之人转了一圈,喝了下去。 小白眼睛一亮,盯着后来的两人偷偷扬了扬手,公子纠端着手里的热汤,看了他两眼,安安静静的喝了两口。 两人放下酒杯,就看到后排偷偷招手的小白,转身向齐僖公一拱手,就入了座。 “还多谢两位先生不劳辛苦,受邀而来,寡人敬两位一杯。” 三人一同举杯,一口饮尽。 僖公又说:“纠儿,小白,快出来给老师敬酒。”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注意到太子身后,没错,来人正是两人的老师,管仲和鲍叔牙。两人相视一笑,一人端着一杯酒从座后出来,再亲自为各自的老师倒满酒,听见小白一字一顿道:“老,师,请。” 鲍叔牙满意点点头,喝下了小白敬的那杯酒,却发现自己的学生端着酒没动,盯着旁边的公子纠。 而公子纠似乎有些不对劲,保持着端酒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时不时闪过几分痛苦神色,紧蹙的眉间青筋显现,不消片刻,酒杯落地声乍然响起,紧接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小白一惊,放掉了酒杯,手忙脚快的接住了他。 急喊道:“哥,你怎么了,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捧着他的脸,手里全是从他嘴里涌出来的血,不停地喊,不停地喊。 可公子纠没有一点答复,意识还在逐渐丧失,眼神穿过同样被吓一跳的人群,看向了惶恐不已的绛红色衣服的女人,十分困难的张了张嘴。 “哥,哥,医师,快找医师,快救救我哥,快点!”小白急忙抱起公子纠,急的面目通红,眼泪在猩红的眸子里说流就流,一边怒吼抱着公子纠冲了出去。 一场事故来的措手不及,那被喊做姜姬的女人,也是鲁夫人。她的手帕悠悠地从脚边滑落,手指颤抖不止,脸色煞白,终于是接受了一般,压着哭腔喊道:“去请最好的医师,请最好的医师,救我儿子的命!”像是用尽生平力气,一说完就瘫坐了下来,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瞪着泛红的眼睛盯着门外。 有人要害公子纠! 王宫上下一时都这么认为,公子纠才华显著,引来小人的妒忌,打算要了公子纠的命。好在救治及时,好在医师医术高明,好在摄毒不多…… 医师围着公子纠转了足足两天三夜,才从鬼门关将人抢了回来,或许真的是救治及时,也或许真的是他们医术高明。 新年的第五天,雪已经完全没有再下的迹象,才听到公子纠转醒的消息,笼罩在众人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了些,但却依然不敢安心。害公子纠的人到底是谁,谁的心里都没个底。可往往这种时候,总有人喜欢考虑谁会是这场灾难中受益最大的人是谁。 小白守了公子纠五天,整整五天都等在门外,一边哭一边等。只看到公子纠屋里进进出出的医师和侍女,不敢打扰,一听到他醒来了,正想进去看,迎面就撞上了姜姬。 她和他一样苦苦守了五天,守的形容憔悴,寸步不离。 她就站在门内,斜眼瞪着他,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他活活烧死。他不知道他和她有过什么过节。 “都是你害了我儿子!”她恶狠狠的不由分说。 “鲁夫人,听说哥哥醒了,我——”小白顾不上她对他如何,一心想进去看看,眼睛不停地往屋里瞟。 她又道:“住口!他不是你的什么哥哥,滚吧,以后不要再来!” 鲁夫人又看了一眼小白,急急转身向屋里去,身后两侍女十分懂意思,立马将门上,甚至上了栓。 小白在门外推推搡搡,手臂却没有什么力气,任着两个姑娘将他关在门外,脚下虚浮不稳还险些摔倒,幸好莫公公扶住了他。 “鲁夫人,鲁夫人,让我见见哥哥!”他趴在门上拍,怎么推都没有动静,连个答他话的人都没有。 莫公公叹息的摇摇头,也陪他等了五天,五天都被鲁夫人挡在门外,还是不愿意离开一步。 “公子,公子啊,你听老奴说,先回去好好休息,你要见纠公子总不能这副模样见,不是老奴嘴多,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街头十年没得吃没得喝的傻子,可别吓到纠公子,他方醒,肯定经不起刺激,现在有鲁夫人陪着纠公子,你明天再来。” 这话听着也像是没有理由瞎扯出来的,可偏偏对眼前这个人有用,他简单易懂,说不出是好还是坏,只要是关乎公子纠的,就算是极少可能会发生,他也会听进去几句。 小白沉思片刻,果然妥协,道:“好,我们回去,之后再来看哥哥。” 莫公公一笑,拉着他的手搭上肩膀,半拖着就走了。 鲁夫人急急忙忙赶去看儿子,好好的寝殿内一时全是苦到人心里的药味,全然不知原来模样。鲁夫人见到公子纠时,侍女正在为他喂药,她没有走近,看着他喝下最后一勺,拿着手帕对眼睛扇了扇,才走了过去。 坐在床沿,紧紧握住了公子纠的手:“纠儿,你可算没事了,可害怕死母亲了。” “母亲辛苦,儿子惭愧。”他那张往日风华无限的脸上,此刻没有一点生气,好像真的是从冥府回来的鬼魂,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微弱,只怕说多了下一秒就又要回去地府黄泉。 鲁夫人心疼的看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直直道:“不辛苦,不辛苦,你也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公子纠等着她说完,忽冷不防的一句:“该惭愧的。” 她到底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说:“不惭愧,不惭愧……” 公子纠又道:“怎么能不惭愧?母亲答应过纠什么还记得吗?” 鲁夫人一愣,不说话了。 “母亲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起害人之心,却又在小白饮食中下毒,母亲说该不该惭愧?” “嗯哼,”鲁夫人一笑,反问起来,轻悠悠道:“你在说什么?孩子,你知道吗,母亲都是为了你,你从来都不吃灵芝做的食物,为什么偏偏喝了灵芝汤?你有没有想过,是那贱人的儿子害的你,是他!他明明能说话,说的好好的,却还骗了所有人。” “母亲!你为什么总容不下他,他哪里让你不如意了,你害死了卫姬,还不够吗?”公子纠一把推开她的手,强行大声说了起来,一时心口发堵,急促的咳了起来,呛出了两口乌血,趴在床边急喘气。 鲁夫人却敛神不言,站起身看着公子纠,半响,拍着胸脯问道:“你查我?孩子,你查你的母亲?” “没有,只是在卫姬房里见过一只银簪。母亲,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收手吧,我不会说的。或者下次,你看到的小白的尸体前先看到我的!” “哈哈哈哈,”鲁夫人狂笑起来,眼角夹着泪水,面目狰狞的指着公子纠:“傻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以为他会感谢你,不可能,你当他是亲弟弟,他未必当你是亲哥哥,傻孩子。没关系,母亲会等你,等你想明白,你好好休息,母亲就先走了。”说罢,掐着手心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号钟七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公子纠醒来的第五天,漫天漫地的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冰凉的雪水首先从瓦砾间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打在未融化的软雪里,砸出一个小小的洞来,不一会儿,被埋在雪里偷过着漫长岁月的地面都乍然出现。 他每一天都要在窗前发一会儿呆,看着看着,已经是冬日最后一次寒潮了。而他受害之事,也开始被淡忘,听说最后他的父亲抓到一个小宫女,问了几句,草草了事了。 这样便好,谁都不会被牵扯到,也算是放心了。 “公子,该喝药了。”是近侍的侍女,正端着药进来,见他站在窗前,不禁又多说了一句:“公子初愈,窗外风又冷,不易久站。” 他笑笑,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雪地,着实只有寒风徘徊。主动关上了窗,道了声:“好。” 回来之后,小白在屋里躺了五天,整整五天,又是不吃不喝的状态,不说话,连动也懒得多动。 他听见了的,都听见了。本来想偷偷看一眼,才绕到他的窗后,却破天荒地听到一些从没想过的事情。天知道他在窗外有多害怕,有多难过。多想忘记… 小白闭上眼睛,尽力不让自己去想,可是没有办法忘记,就像现在,连出去寝殿的勇气都没有,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呢? 莫公公每天要从侧门伸出个头来,来回看个十几遍,首先要瞥一眼桌上的饭菜。又是一点都没动过。每天定时定点给他送饭,送点心,哪怕是只少了个葱叶他都要痛哭流涕。这小祖宗前几天还囔着闹着要见公子纠,一回来又没了精神,天天跟个活死人一样闷着,公子纠的事半个字都没再提起,怎么想都不对劲,不对劲啊。 “师父,公子天天这样,不太对头啊。”一小宦官也跟着莫公公朝里望,心里觉得疑惑就说了出来,恰好这话一说就说到了莫公公的触头上。 只见莫公公看他一眼,苦着脸歪了歪嘴,心里头更加烦闷,嘀嘀咕咕了一句:“是啊,傻子都看的出来。”偏生说了些没用的,怎的就不想想办法?他暗自埋怨。 偏偏那小宦官没听清楚,又“啊?”了一句。莫公公不出声了,一心只想着怎么劝劝他这小祖宗,又不知道他这没来由的颓废是个什么事儿。 还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莫公公直起身子,想着好在人没事,打算出去守着,走了两步觉得奇怪,回头一看,那小宦官看入迷似的一动不动,扬起手里拂尘就是一大棍子。敲得那小宦官一抖,急忙忙扶住要掉的帽子满脸惊恐的看着。 “走!”莫公公拎住小宦官的后领,吓的他踉跄几步险些撞到门板上,好在被一把拽住,又吃了好几眼的刀子,才站直了身子跟在身后。正巧此时,也不晓是不是声音太大,里边那人竟然说话了! “莫公公,你在吗?” 莫公公瞬间停住脚步,一听见许久不闻的声音,双眼发亮,赶快小跑了进去,缅着一张半哭半笑的老脸,急切道:“公子,老奴在。” 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神色不太好外,和平常也没什么不一样。“我想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沉吟半响,才道:“去见哥哥。” 莫公公眉毛一扬,眼里心里都一片欢喜,顿时活过来一般,接连应了几声好,端起桌上的冷饭冷菜飞似的跑了出去。 冬雪瞬时化作冰凉的涓流,沿着细小的沟壑流了出去,冬意未尽的树枝在风里抖了两抖,一大块雪砸落,不消片刻,就融近那小小细流里,化为乌有,没有一点雪的模样。 大开的雕花折门,像是在欢送这一场毫不留恋的雪,而雪用最后的一场寒风放肆的回应着,灌入宫殿,吹过每一个角落,将整间房子都留满它的气息。 小白来时便见到这样一片光景,四处的门窗都被打开,院子里冷冷清清,地上融化的不均匀的雪。 光是站在外边,都觉得双脚冰冷,这个时候还将门窗打开,是闲不够冷还是身子够好了? “你们找个地方休息去吧,我用不着你们。”他朝后一摆手,神情也清冷的像一汪雪水,无喜无怒。 跟着他的随从都知道他那学来的习惯,不多言,安安静静的转身走了。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任冷风拍在他的脸上,穿透他的衣物,望着檐下层层的珠帘,耳边全是清脆的破碎声。他屏息将寒风吸入肺腑,终于迈出了冻僵的双腿。 将珠帘抛之于后,叹了口气,拂上门槛,耐心的一扇一扇关了起来,眼睛扫过屋子里简单的摆设,落在被撑起的窗上,他又一扇一扇关上。 冷风彻骨的屋内顿时暖和起来,他被冻僵的嘴角微微扬起,才开始向里走去。又是相同的场景,他只好又一路都关上,一路到最后,才看见坐在明亮的房间里山水相映的矮屏后衣衫单薄持笔练字的公子纠。同样的,门窗不闭。 “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小白还是先去将门窗一扇一扇关了起来,从衣架上拿下一件厚披风,不由分说的盖到他身上,在旁边坐了下来,盯着纸面上的字,一个‘亡’字。 公子纠放下笔,将披风往身前扯了些,浅浅一笑,似乎在做一个合理的解释。道:“散味。” 小白‘噗嗤’一笑,撑着下巴看着他的一脸认真,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味偏偏要大冷天打开门窗散,哥哥才醒过来多久,又想躺回去不成?” “五天。” “啊?” “五天了。” 小白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着那张永远温柔的面孔,心越来越没底,不知是逃避还是愧疚,撇开了头。 望着窗纸说:“对不起,要是哥哥没有喝那碗汤就不会有事了,都是因为我,本来……” “不是你,”他忽出声打断,一把扭过他的肩膀,无比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跟你没关系的,小白,不一定就是汤有问题,万一是碗,是勺子,是别的……” “够了!”他大吼一声,抓着肩上的双手猛被推开,整个人都低沉起来,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攒紧了拳头,道:“别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是谁要害你,或者是我。” 静默这种氛围首次在两人之间展开,飞鸟瓷炉里的香烟似云雾,大片大片的漂浮在空中,将一切都蒙上一层烟幕,渐渐地不愿看清。只有四面墙上,挂着的花草虫蝶,在指着两人大笑。 “哥哥,”小白一下靠进公子纠怀里,仿佛还是那个孩子,说错了话要求原谅,伤心了要求安慰,却又听见他问:“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公子纠整颗心都激烈的跳动起来,他是明白的。却在小白靠近他怀里神情一松,嘴角温和的笑从来都在。揽着他的头,温声道:“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可并不止我。”他又继续道。 公子纠沉默片刻,抬头望着遥远的天,似有晨光穿过夜幕洒下,赐予他一片光辉和希翼。他道:“你是唯一的,小白,当你身携小白两字来到世上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 总也不晓得这是不是最能说服的答案,却是最真实的最合适的,真实于他,合适于他。 这一夜,天依旧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冷的人寒颤一个接一个,遥远的天边竟罕见的出现了几颗晚来的星子,在视线里忽明忽灭。 小白伏在公子纠肩头,再没说过话,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他,躲在阴影里,眼神从未那样坚定过。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新春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时间空闲,国家新事堆了一摞又一摞,人人都忙的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小白又从新回到了书卷堆里,没日没夜的扯着鲍叔牙探讨学习,整的鲍叔牙黑夜无眠,白日瞌睡,他却精力旺盛的用不完似的。 公子纠在那之后,一直都在房里休息,清理余毒,对着侍女每日三餐送来的药膳,偶尔也不忘问起小白的情况,只是小白再也没有来过。看看书作作画,实在闲了,就坐在院子里望天,很少露面了。很多时候还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会庆幸下毒的是他母亲,才让他得以活命,还能继续看着小白一天一天长大,即使他不是个孩子了。 院子里的花开了谢,谢了又有新的花开,如此换了十几种花样,连树上绿叶也见了些金黄,已经是这一年里又一个初秋。 其实身体早就已经没了什么问题,只是担心有些东西不会再像往日一样,那时候他们都会怎么样,实在不知,干脆趁着有借口好好过过不知世事的生活。可这生活还是要结束了,在齐僖公的一道命令下。 秋猎,是每年王宫里都要举办的射猎活动,邀请一众贵族大将,意在锻炼身体,如今,正好是他需要,才特地指名他一定要去。但这场秋猎也不单单只是用来锻炼身体的,同时也是贵族子弟之间的比试,公子们展示本领,君王挑选能人的时候,或许还能为公女选个夫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号钟八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初秋似乎还残留着夏末的躁意,让人心底没个实在,虚浮的跟水面上的浮萍一样,随波摇曳。 校场上渐至的王公贵族,一来便三三两两结成一队,遇人便要寒暄几句,以至队伍逐渐壮大,走在路上还着实惹人注意,连脚底下碎草挠过鞋底的声音都连绵不绝。 他的心和眼却都被身后的人吸引过去了。 那身形恰好的少年披着他的黑色盔甲,宽大的帽子压在头上,显得轮廓更加明显,双目炯炯有神,活像东天上的太阳长在了瞳孔里。 他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红色的鬃毛是在日光里洗浴出来的,两只又大又黑的马眼睛同样神采奕奕,四肢修长健壮有劲,嘴里还反复咀嚼着上一顿的甘味,一脸平静,仿佛毫不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公子纠走向前两步,一眼看中了他身后的马,顺了顺马毛,道:“这匹马不错。” 小白也侧过身,顺手拂上马背,拍了两拍,戏谑道:“哥哥一见我却先夸了马,到底我不如它。” “岂会,”他一笑,往日里只看过他锦衣加身,这些硬邦邦的盔甲一穿上却也十分得衬,好似本该这般。道:“小白穿这身衣服很合适,少年儿郎就该是鲜衣怒马,英姿焕发。” “那你呢?”小白问,想着自己方才竟然和一匹马较劲不禁自觉好笑,在意什么东西干什么。 公子纠低头看看自己平日里没两样的装扮,白衣长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当文弱公子来观武罢了。 “我对这些东西并没太大兴趣,看看就好,小白好好表现。” “嗯,自然会的。” 两人一时无话,盯着那匹马捋了又捋,直到宦官的一声长喊灌响整个校场,人们纷纷促足,抬起了头。 “僖公到——” 校场人人看向同一个方向,报号的公公抬着头,拖着长长的尾音,直到他的声音消失。才看见一身蓝色常服身形微胖一头白发的齐僖公,一左一右,两人小心的搀扶着,身后还跟着浩浩汤汤一大队侍从,跟着僖公一起走上主位,分散在了左右两侧。 “来人。”小白往后一看,站在校场周围的士兵立马走了过来,抱拳站在他身侧,他伸出手:“把马牵下去。” “是。”士兵接过缰绳,又抱着拳对两人,才牵着马走了。 “过去吧。”他道。 “嗯。”公子纠点头,独自向前走。天边棉云铺成一块一块,在澄澈的天空伴着温和的风飘过,难得的如此好看的云天,比那高墙深院里的要好看的多了。 小白随着公子纠的眼神望去,除了天就是云,怎么也没看到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走上前一步,目视前方,自然而然的牵住了他的手。 道:“走了。” 公子纠一愣,瞥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跟在他身后,会心一笑。就算会有再多的东西改变,总也是会有一些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僖公也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下了,两侧的臣子照着礼仪下跪高呼:“臣等拜见僖公。” 他摆摆手,捻了一颗葡萄来,笑呵呵道:“起来吧,今天就好好玩玩,什么君臣之礼都先搁置搁置。” 众人提着衣摆站起,抖了抖上面的草屑,僖公眯着这些人巡视一圈,满心奇怪,又问:“你们今日个怎么都是轻装便衣呢?” 人群里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灰色衣裳,大概七十几岁却不大显年龄的官员站了出来,拱手解释道:“臣等昨日下朝私下比试,想为这次秋猎做些准备,好不贻笑大方,谁知连弓都扯不动了,实在惭愧啊。” “哈哈哈,寡人昨日也试了下手,也已经张不开弓了,到底是老了,不能不服。”僖公满脸的褶子,满头白发竟在无声无息中滋生了,双眼也是一片浑浊,除了还谈得上好的精神,处处都在说着老了两字,比之那人要真实的多。 “唉,是啊,昔日健硕终不能与今相比,臣等平日里活在太平之世好吃懒做,更加不行了,还请君准许我们这些老骨头陪君一同观礼。” 灰衣裳的人再一躬身,退进人群里,带头就地坐下,全当自己已经衰老的一塌糊涂。 校场周围的士兵们拔下腰间的牛角号角,高高昂起头,对着流云闲步的蓝天吸足了气,下一秒,高昂且响亮的声音冲霄而起,一排排身着盔甲的少年郎牵着马朝气蓬勃的走了出来。 那第一排第一列第一位,正是公子小白,而公子纠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僖公身侧。 号角声随着一队人走近停止,无人不看向公子小白,干瞪着两只眼望着。 “小白?”倒是也同样好奇的僖公挑挑眉喊了他一声。 “父亲,”小白抱拳,“从前碍于疾患,怕大家笑话,现在好了,我也想试试。” 僖公点头不言,却可从笑意里看出一脸满意,向他挥挥手,道:“好,你要加油,你们也一样,都好好表现,都是我齐国未来的栋梁,准备准备就出发吧,让寡人看看你们的本事。” “是!”应答声响天动地而起,在这懒意洋洋的秋天里让人为之一震。 号角声又再响起,少年们转身上马,个个精神气十足,面带微笑,斗志昂扬。长长的号角声不弱更强,整个校场都为那群马之上的人注目,带着各自的期许,催促胯下的马儿接连冲跑而出。 小白扬起马鞭,回头朝公子纠的方向看了一眼,公子纠温雅一笑,小白才催着马儿跑进马群中。 参加秋猎者多数为贵族子弟,直系分支,基本都是在座大臣亲属,一场秋猎,齐君满是心思,那些坐的规规矩矩的王公大臣们同样也是。一举一动,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家族荣华做斗阵。参加秋猎的一众子弟同样也明白,从一开始就做着完全的准备,只为在秋猎上大放光彩,夺人眼目。 这些闲坐着的人也开始嘈杂起来,无谓就是你恭维我家,我恭维他家,最后大家一起笑笑哈哈恭维王家。 僖公是被一群人哄得乐呵呵的,也许是这么多年从未听见过他人对小白的称赞,突然有人对他认可,又或者是真的老了,想多听些舒心的话。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也没有冷场过,话题换了又换,最后总是又回到恭维之上。 公子纠坐在一旁,免不了也成为话题之一,适时说上两句,将他们的话牵走外,多数时候都是在喝茶。 谁知猎会才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一匹棕红色烈马狂奔了回来,掀起一路尘土,拖着沉甸甸的大物。 话说不完的人听着动静纷纷去看,公子纠也微微抬起头,只觉得那飞奔而来的一人一马熟悉无比,可他身后的飞尘太大,他看不太真切。 那马在坐席外之地停下,马上之人跃马而下,手里提着的那个东西一并拖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打到了什么稀奇大家伙,回来邀功了,下一秒,就见他来势汹汹,将手里提着的大物甩到了人前。 众人一惊,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都正襟危坐的看着他。也看那被甩倒在地的大物,一息不出。 “父亲,”小白单膝跪下,“儿臣打猎时偶遇此人行恶行,便将他带了回来,想问问是谁家的少爷。”说着,看向一侧大臣。 “是什么恶行啊?”僖公倒对这点比较感兴趣,看了两眼那卷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年轻人,问道。 “欺压同辈,言行恶俗,公然夺取他人成果,还将人当做箭靶玩耍,实在是有辱贵族世家脸面,”小白一一指出,愤恨道:“父亲,如若世家都是如此品行,天下如何安定,此人一身恶气,将来不能报效国家,要是还引导了他人,明面上大家都说是家教不严,私底下怕是连父亲都要受人言语,还请父亲责罚他,以正世家之风。” 大物连连抽了几口气,咬牙看着小白,不分场合的凶言恶语起来:“你瞎说些什么,你个废物!小心少爷打残——” 人群里有一人忙连滚带爬而出,急匆匆的捂住了他的嘴,道:“公子恕罪,君主恕罪,都是臣管教不严,还请君主和公子能给小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白不言,目视前方。 僖公自然懂儿子是在等他定夺,见到那从队列里出来的大臣后,皱着眉头十分疑惑,“严中夫?” 严中夫立即俯首磕地,一边提着他儿子磕头,一边苦求道:“求君主恕罪,臣中年得此一子,家中人人宠爱,本是因为喜爱,不想过分成了溺爱,才致使他变得如今这幅样子,千错万错都是都是老臣的错,还请君主从轻而罚,老臣甘愿受过。” 公子纠忽一笑:“严中夫这话可有意思,你为国家辛劳一生,不图名利富贵,如今到了养老告乡之际得不到该有的告慰,却叫父亲罚你,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父亲?” “臣…臣惶恐,”严中夫又磕头道:“臣就这么一个儿子,臣怎么舍得…舍得他受苦,臣也一把年纪,还请君主看在臣多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小儿一次啊。” 小白听着颤颤巍巍的苦求声,侧目一望,看见那肥大的身形跪拜在地,想起七年之前那时,相比之下,除了更胖就再没有任何长进了,现在还将自己的父亲拖下水,可惜了严中夫一生的好名声。 僖公眯着眼看来看去,最后看向了小白,像是不太想管,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儿臣觉得他的恶行跟他父亲脱不了干系,到了这个时候,严中夫想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儿子,既然严中夫也主动请罚,不如就免了他的官职,带着一家老小回乡好了。” 严中夫到底是觉得儿子重要,心里竟然长舒了一口气,按着自家儿子头的手都慢慢有了暖意。僖公没说话,想了想小白的提议,又看向了公子纠,问:“纠儿怎么看?” “和小白一样,严中夫也该歇息了,何不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一来圆了严中夫的愿,二来不使世家和父亲受牵连,何乐不为?” “嗯,”僖公点头,也觉得可行,道:“那你就回乡养老吧。” 这场秋猎到底进行的不太顺利,严中夫儿子的事情一过,竟然有人在猎场里受到猛兽的攻击,重伤了好几个人,只得半路喊停,急急忙忙送人就医。这么一闹,僖公也全无兴致,要小白和公子纠一起送他回去,说了一会话就歇下了。 公子纠和小白走了一段,也因为身体不适回去了,小白只好自己回自己的宫殿,回去的路上却被一黑衣少年拦住了路。 那少年一身黑衣看不清楚身形,只是第一眼看去十分瘦弱,却比小白要高些,突然出现在小白面前,眼神凶险不明。 小白一哼:“高係?你难道打算用这副模样来报答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号钟九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铜铃悬挂在高高翘起的精致繁复的檐角下,叮铃铃的响,晚间的霞光冲天而起,弯折成一道道金色的长弧,屋脊连着屋脊,高墙牵着高墙,墨色的流云浅如流丝,悠悠地从天边飞过,铜铃叮铃铃的,折腾起来不愿停下。 墙头上黑衣的少年双颊深深凹陷,眼光凛冽的像是趁夜射出的一把冷箭,在渐暗的天空下愈显锋利。孤夜的野风狂啸,吹起他单薄的衣摆,他只站了一会儿,折角处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半屈着身子喊了他一声。他侧过身,恰好将那人挡下,凑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再站直身子时,高高的墙头上只剩下他一人,站在狂风里轻笑。 小白依旧日复一日的埋在书案里,却不全是为了学习,看起来还颇为焦躁,这本书翻开两页,那本书又翻开两页,最后也没的进几句,全部都一把朝身后丢了。 他这两天,心里烦着闷着,想的全是公子纠的话:因为你是我弟弟,还有过去那些美好的不太美好的事。他的哥哥从一开始就是护着他的,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才让他做到这种地步,可想来,他生命的十八年来,他的欢笑和安逸都有他,也因为他。 可如果有一天……能怎么办。 “莫公公。”他丢掉手里最后一本书喊道。 下一刻,莫公公就闻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书案四周,书丢的到处都是,连床上都挂着几卷,轻轻地哟了一声,才看向坐在书案前的人,应道:“奴在。” “你将这些书叠好收起来,我要出去走走。”小白站起,直接向外走。 莫公公眼神一路跟随,问道:“要不要带几个人跟着?” “不用。”他摆摆手,留下一个背影和满地书籍,恨不得将一些东西丢的个干净。 一年更有一年的新景,同样的秋属今年的最像是秋,满地都是金色的落叶,柱柱颗颗都是光秃秃一片,好似在一夜里全部掉了个干净。 小院子里的也是,除了那些应季的花,都是一个模样。两三个侍女拿着扫帚在扫落叶,都是些动作麻利的女子的,不一会儿就扫成了一堆,正要清除出去,忽一阵大风刮来,吹得落叶四散,朝天飞舞。 连坐在榻上安神养性的公子纠也受到了牵连,睁开眼就被飞来的落叶挡了视线。他也不恼,拿下叶子看着一群侍女手忙脚乱倒笑了起来,半坐起身望着天边,想着也是阵有趣的风,低下头就看见站在门外朝里看的小白。 公子纠坐起身,小白却在愣怔中回过神来转身走了。身边是仆仆的大风,女子的抱怨和慌乱,拿着扫帚却迈不开步,那风大的挡住了她们的眼睛,任漫天落叶铺满整洁的小院。 他愣了一会,站起大步追了上去,出了门慌乱的瞟,却见他倚在墙边看他。他放下双臂,笑了笑,便朝他走去。 “哥哥。”小白轻声喊道,站直身子,等他过来。 “嗯,要一起去走走吗?”他问。 小白点头,跟在公子纠身侧。 深褐色的墙头野草寄生,枯黄细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曳,金色的光晕扫上墙头,印着两人的脚印,竟是那般美好柔和。 赤红的柱子挡住两人的身影一重一重,檐下的红色八角灯笼在风雨中渐渐淡了颜色,墙上的君子兰雕花窗里印出一片秋意浓重的景色。 金色的光斑斑点点的照在水榭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依旧还有不愿应了今秋的艳荷,小木栈道上还有落在他们身后的蜻蜓歇脚,看着水下欢快畅游的鱼儿震动双翅。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日暮西沉,昏黄的光芒照耀大地。他们停在高高的架空在屋舍之间的木桥上,短红柱嵌在层层木梁中间,三尺为距筑了十来多个,在一个灰褐色中说不上是突兀还是点缀。 两人最后停在这高桥上,看着渐渐落下的日头,昏黄的光芒染了一身。 他多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结束,也不要这样停下。 “再过几天,就是小白十九岁生辰了,日子过的真快。” “是啊,真希望时间停住才好。” “嗯哼,”公子纠笑,“不可能的,小白,我们要一直走。” “嗯,”小白点头,顺势低下头,手握在栏杆之上,眼里蒙上一层雾霭,“哥哥,我想母亲,我想她时只能看她的画像,有时候我在想人为什么要留下画像这样残忍的东西,分明是见不到的,我却想要她抱抱我……” “小白……”公子纠握住小白的手,歉疚的喊了他一声,将他搂紧了怀里,头刚好压在肩头,顺着他的话说:“画像的存在是为了记载存在,让后人不至于忘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白不接话,紧紧抱着公子纠,抓着他后背的衣裳,身体止不住颤抖,他靠在他的肩上,隐隐约约发出啜泣声,用命去压制。他在对不起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十八年来,一个极力护他,一个极力害他。这么多年,他和他同饮同食,虽不同住,却也形影不离。因为他一意孤行,毒没有成为害死他的东西,宫里的掀起流言,是借着鲍叔牙的心诚口快,句句都是扎在他心上的针,好在有他,始终陪伴…… 他哪里有对不起他的…… 每到这天,都是一个样,鸿德殿里笙歌曼舞,君王臣子欢聚一堂,国人得了恩赐告谢君主,偷想着幸好有个公子小白存在,年年都有白来的食物,却不记得自己年年都要提起王宫废子的传说。 小白从来没有这么准时、规矩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宴上,他穿着锦丽的华服徐徐走来,明亮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咿咿呀呀的幼儿,在众人的恭迎声里走向僖公。 “儿臣拜见君主。”他双膝跪下伏地。 僖公喜气洋洋的点头,迫切的抬了抬手,道:“起来,孩子,来坐。” “是。” 他在僖公左下侧坐下,对面是一身简单衣裳的公子纠,一左一右,承欢膝下。 僖公拍拍手,停下的歌舞乐曲又奏了起来,身姿妖娆的舞女从殿门两侧一个接一个的踩着碎步跑出。粉色的水袖似有风托扶,乘云而来,又似流水难阻挡,轻飘飘冲出。 观舞赏乐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他却没什么心情,看着堂下坐着举杯痴笑的一众人,眼光从一群舞女中扫过,确实是个个年轻貌美,身肢纤细柔软,善眸浅笑,欲绝还迎。舞女们走着舞步,一来一去,便让他看到了那人。 她端坐着似乎真的在认真看舞,一身衣裳永远是人群里最夺目,最好看的,手上戴着的首饰华贵无比,一头青丝,竟没有生出白发,发间银簪金饰,一样不少,那张脸上,胭脂粉黛更添光彩,竟是不输那些个搔首弄姿的舞女,有几分徐娘半老之态。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斜目望来皮笑肉不笑的挑起嘴角,光明正大的将视线又移回了一众舞女之中。 他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着满桌菜色,其实又不是看着那些花样不复的菜,只是在发呆,终于,又一首乐曲落下,他抬起头,看着舞女退去,起身站到了殿中央。 抱拳道:“儿臣有一事相求。” 僖公倒稀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提过要求,当下问:“是什么事啊?” “儿臣今已有十九,虽今日是儿臣生辰,难免也会想到是母亲的忌日,不免伤心,十九年来,天下人都陪着儿臣过生,独独少了母亲,所以想请父亲每年多加一张席位,请来母亲灵位,伴儿臣过生。” 还拨弄着弦琴的乐师手顿了顿,明显压细了乐声,座上众人也不啃声,僖公眯着眸子看着小白,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连公子纠都暗暗吃了一惊,蹙眉看向他。 “怎可!”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一双冷眸直直盯着小白,道:“请灵位来这喜宴之上,你是想着年年都办一场丧事吗?” 喜宴和丧仪是同等重要的大事,但是丧不兴喜,喜不举丧,两者向来十分忌讳扯到一起,一不合适,二不祥,好似你吃饭时候还有鬼灵坐在身边,坏了心情魂都要被吓走几条。 “有何不可?他是我母亲!” “母亲?公子要是想缅怀母亲私底下缅怀就好,何必让这么多人陪你胡闹!” “母亲生我时被人害死,父亲给我的这等殊荣,同样也是她的,怎么是胡闹!” 鲁夫人不言,依旧端坐着不动,姿态从容不乱,冷眸半阖瞪向他,把玩着手上的金手镯,暗自想着什么。 公子纠心一惊,抓着桌角的手微微一抖,抬眸看了看僖公,旁人会觉得他在瞎说吗?这人会不理不管吗?为什么突然提起当年的事,他知道了?还是…是说别的人? 僖公往后一靠,挪了挪身子,眯着的眼里看不出打算,余光里却瞥见了公子纠的一抹眼神,不冷不热的就捡着字眼问了起来:“你是说卫姬被人害死?小白,寡人知道你思念母亲,但也不能说这样的胡话,卫姬是难产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号钟十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话一说出,乐师的琴弦还是慢慢停了下来,本来静悄悄的大殿里更加安静。卫姬之事过去也有整整十九年,陈年往事,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要是没有公子小白,怕是已经没人会记得卫姬这个名字了。 卫姬,原来是卫国公主,容貌出众,品行端庄,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对人向来都是温言善语,是齐宫里难得的人人都喜欢的王妾,连僖公也对她痴迷。她在嫁来齐宫的两年后有了公子小白,平素待人善良,便也过得安稳,直到公子小白出生那天,难产而死。宫人们只可惜红颜薄命,在嘴里念了些时日,这事就彻底过去了。 直到又有人说起,才会觉得事有蹊跷,卫姬身子一向康健,难产之事一般孕妇都是极少见到,就算是第一次生孩子紧张,稳婆和医师都在,倒也不至于生产致死,那么,谁会想要这无辜的女人的命呢? “你似乎知道是谁?”僖公沉默片刻,手指敲着椅子的把手,一副闲散极了的模样,看着小白还想听他说下去。 “是。”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字语铿锵,“毒害我母亲的人正是鲁夫人!”他伸手一指,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手心被掐的发痛。 公子纠震惊万分的看向他,身子坐的正直,看向万人中心的自己的母亲,想要起身。鲁夫人一眼瞪来,先一步拍案站起。 “放肆!”她怒道:“如此无尊无卑,无视礼教,肆意诬陷,听说秋猎时候公子亲自抓过这样一人。” “自认不是同道,只是鲁夫人敢做不敢当而已!”小白又道,眼中漆黑也似有箭镞,恨不得立即上弦发出。 “呵,”她冷冷一笑,头上金钗摇晃,绣上凤凰欲飞,“有什么不敢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主,你大可从头调查,看看到底是不是妾。”她对上僖公视线,不亢不卑,也未有过多的情绪,只是一个被冤枉的人在提意见,然而得不得到真相都无所谓。 僖公摩挲着扶手,靠在椅背上始终未动过,半响,忽眯着眼一笑,抬起手…… “我有证据,父亲!我有鲁夫人加害我母亲的证据!”他急道。让僖公的手顿在半空,又放了回去,不耐的睨着他。 鲁夫人又是不屑一笑,不慌不忙的看着他,一副看看你能拿出什么的样子,从容淡定的拂袖坐下了。 众人看着鲁夫人气定神闲的样,险些就相信了,可等到小白说出有证据,个个眼里都有些期待,偷偷地小声议论,很快又各归各位。 “莫公公!”小白半侧着身子,大声向外喊。 莫公公早就在门外准备好了一样,一听到声音就躬着身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瘦弱的黑衣少年,一个驼背拄着拐杖的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拜见君主。”三人在堂中下跪,叩首,僖公看着他们却迟迟不说话,眼神越来越深,良久,才道:“这是什么人?” “是证据,是不愿见我母亲蒙受不白之屈的人!”他抱拳答,一转头确实直接看向中间的老妇人,道:“你只要将当年的事如实相告就可以了。” “哦?那就说说,姜姬,你可要听听?”僖公问道,抬眸看她。 她笑笑,只道:“听听便听听。” 老妇人向小白点头,又俯首叩地,道:“卫姬之死确实不是意外,是,是鲁夫人所为,当年她妒忌卫姬人人喜爱,才想要杀了卫姬母子,好在小白公子命大。也是卫姬极力保住了公子。” “可笑!你是什么人,也敢出来指证本夫人,你可知污蔑夫人是什么罪!”她拂了拂发上金钗,斜眼扫过老妇人,翻了个白眼。 “夫人,”老妇人跪过身子,面上皱褶密布,眼睛埋在深深地褶子里,只看见一片蛋白色,满脸的斑纹挤在鼻翼两侧,嘴唇也因为没了牙齿向里凹陷,她对着她磕头,道:“奴婢是当年为卫姬接生的人啊,当年之事时候水落石出了,是你用钱财收买奴婢,要奴婢在卫姬生子的时候在她的药里下藏红花。奴婢一生都在迎接新生命,却独独害了卫姬。也是受了钱财的蛊惑,到了现在这个年岁,只想为自己减轻罪孽,好在死后可以不下地狱。” “胡说!”她斥道,在袖中暗暗掐着双手,“本夫人从来都不记得见过你!” “奴婢虽然老眼昏花,但对夫人的声音是认得的,当年你送我出宫,声音和现在都是一模一样。” “闭嘴!本夫人说没见过你,就没见过你,说没做过,便不会认!”她又气的拍案站起,双目怒瞪,甩过衣袖站的端庄大方,威仪万分。 “你当真认识鲁夫人?”任着满殿都充斥着鲁夫人的声音,僖公扶额睥睨,不咸不淡的问了起来。 老妇人又急急面向僖公,苍老的身躯颤颤巍巍,伏地道:“是,鲁夫人,姜姬氏,不止如此,奴婢也曾为公子纠接生,他腰间有一块深蓝色印记,奴婢也都记得。” 公子纠‘唰’的站起,看着那老妇攒紧了颤抖的手。鲁夫人也是神色一变,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冷冷的盯着高座上的人。 僖公瞟过来:“纠儿?” 公子纠深吸着一口气闭上了眼,放开手道:“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哑巴了那么久,终于开始提着老妇人议论起来。 公子纠身上有一块蓝色的印记,是在腰间,除了亲近之人,何况公子纠从来不和谁太过亲近,只有公子小白。可人家现在是指着他母亲为杀母仇人,要是加以用之,也不无可能,可是,怎么不听的鲁夫人的辩驳,反倒是从她身后走出一个侍女。 “奴婢也可以作证,是鲁夫人害死了卫姬,也多次对小白公子出手,连纠公子中毒之事也是鲁夫人所做,若不是因为夫人手中解药,纠公子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侍女道。 “哦?”僖公挑眉“你不是鲁夫人的贴身婢女吗?” “是,只是在成为夫人贴身婢女之前,受过卫姬救命之恩。”侍女答,俯首磕地。 “姜姬?” 大殿里又安静的连个心跳声都能清晰的听见,僖公不冷不热的声音在所有人心上一揪,独独她不做一回事,笑里都是刀,却没有针对谁。 “齐君主,我堂堂鲁国公主,你敢对我动手不成?”她得意洋洋的说,是不在意那些陈年旧事的,始终未动过一步,也未见多余的情绪,看着那人,完全没有臣服之意。 殿中极静极静,看客们心中跳了一跳,默不作声,即使这个女人已经是摆明了对君主不敬,也无人来维护。 僖公挑起嘴角,眼睛伴着说不清的笑意一扫而过,“妇人歹毒,德行欠缺,来人,剥夺封号,死刑!” 鲁国公主,十六岁作为齐鲁联姻的牺牲品,从一个深宫来到另一个深宫,待人冷漠,喜袖手旁观,心狠决绝。嫁来齐国几十年,善妒心狭,仗着鲁国势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即使鲁国不在如往日,也没有人敢指责,人们见她是唯唯诺诺,以她为长,为尊,即使没有任何一人的喜爱。 殿外风声呼啸,烛火摇曳不定,佝偻体健的影子,高高在上的影子,矗立不动影子,全部都是躺在地面上的影子。她头上的金钗叮铃叮铃,小小的金花片绕在一起,赤红的身影斜倒,听得她冷冷一哼。 嘲笑道:“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利益,齐君达到了,就要将还没达到目的的本公主赶尽杀绝吗?” “还是说,你是要假装从来不知道卫姬丧命真相,只是偶然听说心爱的女人是被人害死,终于不用再忍下去,可以杀了我这个没用的公主了?” 烛火噼里啪啦的炸了两声响,冷风呼呼灌入,那火光就像恨不得要将腰扭断,吓得墙上黑影也跟着受怕。高座上的老人又不说话了,无情的看着那个唯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永远鲜艳的似一团火光,她亮着所有的都要熄灭。他看着看着,无声无息里吐出两个字:“来人。” 殿门两侧的士兵走来,跪在他的脚下,等他命令才敢站起,可总有人不在乎。 士兵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她冷静的像是身边多跟了两个侍卫,最后看了公子纠一眼,转身走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也跟到她身后,站回右边的空缺。 公子纠‘咚’一声跪下,清脆的响声又让不少人多吸了几口凉气,鲁夫人脚步一顿,干净的指甲里硬生生出现一丝鲜红。 “父亲!儿臣求你,留母亲一命,她虽有做错,可终究还是儿臣的母亲,儿臣,舍不得,她去死……”他流下两行热泪,仰着头,从来没有过露出这样渴求的眼神。 “住嘴!”金钗剧烈晃动起来,她背对着,那身影是那样高傲,“好好做你的公子!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哭哭啼啼,你是什么人?那能轻易露出软肋…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干预你了,那些傻事你要做就做吧。” “母亲!”公子纠泪流满面,一面求着他的父亲,一面还想留住他的母亲,可是,那赤红色的身影根本就不听他劝,无畏无惧的迎上那黑漆漆的夜,好像转眼就要变成一颗星子,被墨色遮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号钟十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一月,两月,三月,桃花开了,又谢了;四月,五月,六月,宫墙竟然要新修了;七月,八月,九月,哗啦啦的雨下了大半个季节;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匆匆忙忙又是一年,公子小白和公子纠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半点声响都听不到,反倒是太子诸儿,一天更比一天名声大,直到来年五月,僖公老死病榻,太子继位,成为新君。 小白在书庭里呆了整整七天,拄着下巴看了满池的碧叶七天,终于打算离开。 “公子,一切小心,走了就别回来了,王家是什么情分都留不住的。” 一扇老旧的偏门后,从里只能看见一角衣摆,在夜色里分不清颜色,地面上只有浅淡的的月光,杂乱生长的花草憋闷着声,枯藤挂在墙头也没人理。 他点点头,一身轻便黑衣,接过递来的包袱。星光漫天却黯淡无光,按部就班的出现在死气沉沉的天地间。 “公子,该走了,时间来不及了。”一人从马车里探出头催促道。 小白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人,抱着包袱,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挥了挥手,跳上马车。 莫公公笑着点头,不停轻摇着手。马车很快就调转方向,哒哒的跑了起来,在深夜里隔了好远都还听的清楚。黑发里白发杂生的公公看着空挡的路道放下了手,静悄悄的夜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才转身关上了那扇吱嘎作响的旧木门。 马车摇摇晃晃,半夜里一路狂奔,到天亮时候,已经跑出齐国的都城好些距离。小白闭着双目,整夜下来都没有真正睡着,一旁的人掀开车帘,明晃晃的光刺入,他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绿林,有鸟儿扑棱着从林间飞出,成群结队,很快就离开视线,大片的树林后是层层叠叠的山,覆着鲜绿的外衣,规规整整,偶有生出的两三角乱枝,一眼就能注意的到,但隔得远,看的模模糊糊。 车帘慢慢垂下,那人松了手,放在膝上,安然自若的和他对视,说:“再过半天就能到莒国境内,那时候,新君再想追也不可能了。” 他点头,移开视线,呆呆的坐着,什么话也不说,身旁的人摇摇头,又掀起帘子来看,感觉到光微微刺眼,他却没有动。 马车又走了很久很久,渐渐地不那么颠簸,四周也有了些人声,再走一会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好像从什么世外之地走到了人间俗境,原来能听见的马蹄声全部成了口音陌生的叫卖声。 车夫从马车跳下,牵着马身上的缰绳走在了前边,对着拥挤的人群不厌其烦的说着‘让让’,这样又过了好些时候,坐在马车里也感觉到外面的光线暗了下来,车夫才安抚好马,帮他们打开车门帘。 “客人,到了。” 小白立即从车内下来,背着包袱,将手递给后下车那人,扶着他从车上下来。那人拿出钱币放入车夫手里,车夫笑着点头,拉着马朝前走了。 两人下车的地方正有一家门面不大的客栈,门上还贴着一对有些旧了的对联,咋一看过去,就像是一户普通的人家,若是没有插在楼上的一面写着‘东来客栈’商旗还真是不一定认得出来。 门外也没有迎客的小二,要是恰好看到就进去坐坐,要是没有注意到那也就算了,不一定要谁都来掏掏腰包。 那人将店门外看了个仔仔细细,回头看一眼,才领着他走了进去。 店内正和预想一样,一眼看去只有两三人,坐的七零八落的,也没点什么菜,都是一壶茶或一壶酒,多的就只要了一盘花生,看来都是偶然发现来歇歇脚的。 他直接领他上了楼,老木梯踩得吱嘎作响,在安静的客栈里显得尤为刺耳。柜台的伙计始终头都没抬一下,照在烛火下看的书简好像并不是账目。两人上了楼,一排看去就只有四五间客房,分为两排,中间是一间单独的稍大的。而他们正好停在那大间的房间门口。 “公子就安心在这住下,这是我年轻时候经营的一家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伙计还是撑了下来。” 这样便说的通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开店,也不看重生意,伙计见着他们连头都不抬,他看的那书果然不是账本,大概是看入了迷,都没察觉他们。 “老师,”他喊道,沉默半响又道:“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我既然是你的老师,那就该在这种时刻为你出谋划策。”鲍叔牙笑笑,帮他推开门。 桌上点燃的灯火晃了晃,即使是比其他的房间大,也没有多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镜台,一张桌子,还有许些能活动的空间,若是那小些的房间怕是刚刚好只能放下家具,再多就是进出的空间了。房间虽不大,但干净整齐,房间的右面有唯一的一扇窗,看到的是隔壁乌蒙蒙的房墙。 “老师。”他又喊,却没有下话。 鲍叔牙摇头,一脸淡漠:“公子,你是齐国的公子,你被人这么称呼,是因为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君王,既然如此,就无需关心任何与你的大业无关的事,鲁夫人的事你做的很好,以后也要这般,才有机会——” “老师!”他抬起头,眼光耀耀的瞪着他。 “哎,早些休息吧。”他不再说,关门出去,临走前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办法的说:“你放心,纠公子有管仲和召忽在身边是不会有事的,他们现在正在赶往鲁国的路上。”说罢,拉上了门。 小白回头看去,可放下了心,还想要问些别的,鲍叔牙已经走了。他放下东西,在房里转了转,直接吹灭了灯火,躺倒在了床上。在浓浓的黑暗里,他才长舒了一口,眨着眼,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他会不会原谅他,能不能还是他的哥哥? 想着想着,就这样迷迷糊糊闭上了眼,一天的波折疲劳后真正的睡着了。 莒国这一小住,又是十几年过去,他每隔几天就要写一封信,有时候一天写几封,说着他现在的生活如何如何,遇见的事,交到的朋友,对未来的幻想,对他们见面的幻想。一写就停不下来,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那信却是没有送出去一封,全部都压在抽屉里,闲来无事了,就一封封拆开看。 适时也传来齐君昏庸无道,荒淫无度,惹得一众人的不满,发动政变从新拥立了新君——公孙无知。又过了两年,公孙无知便被指为弑君谋位,名统不正,不过一年时间就被杀害,齐国上下一时无君,乱作一团。 鲍叔牙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高係的来信,急忙拆了来找小白,那时小白正闷在屋里喝酒逗鸟。 “公子,高大夫来信,现在正是回去齐国的好时机,我们赶快起程吧!”他拿着两张纸放到他身前,激动不已。 他粗略看了两眼,继续逗鸟,问了句:“高大夫是谁啊?” “是高係高大夫。” “呱——”笼子里的鹦鹉忽然怪叫起来,小白笑了笑,又多向它的食盒里丢了些食物,它跳跃起来,扑棱着翅膀,高兴极了的又叫了两声才去啄食。 鲍叔牙略微有些尴尬,看看小白又看看笼子里的鸟,又耐心的笑着说:“公子不妨先回去齐国,想来管仲也听到了消息,不日就会和公子纠回去。” 他半信半疑的抬眸,鲍叔牙朝他安心一笑,这场没法拒绝的争夺就糊里糊涂的参加了,叫人收拾了些东西,立马就雇了马车往齐国赶。 半路上却遇见奉命来杀他管仲,他乍死躲过,毫发无伤的到了齐国,高係原来已经等了他很久,那个受人欺负的高係竟然成为了撑起高家之人,做了齐国大夫,让他另眼相看,也没有忘记当年他的恩义,联合另一贵族,将他立为了新君。 而后匆匆赶来的公子纠和管仲只能被拦在城门外,听着小白成为新君的消息,原路返回鲁国。 本来是成为齐国国君的公子小白下令追杀公子纠,鲁国相护大战一场,却因不敌逃跑,小白乘胜追击,给了鲁国两个选择,杀死公子纠或者他杀了鲁国国君,国君选的当然是前者,从此世间再无公子纠,只有齐桓公。 可现在公子小白竟然打算瞒着高係和鲍叔牙,偷偷接回公子纠。 “哈?” 他突然凭空拿出一把刀给她,指着被小白接走的公子纠。 “你说什么?要我杀了公子纠?”凝珠双手举着那把沉甸甸的铁刀,一脸莫名其妙,天将降大罚于斯人也,必先毁其心智,灭其思想,丧其道德,这是哪门子惩罚? “你没有选择。”他道,还将她推了出去。 小白拉着公子纠的手,走在漫天的雪地里,两人容颜似乎并无什么改变,恍然还是同披一件斗篷相拥取暖的时候,雪毫无预兆的说下就下,公子纠放开小白的手,接住了一片雪。 她是个凡人,还真就没有选择,完全*控着身体,向公子纠靠近,手里的刀都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她可不想对无辜的人出手,人家欢欢喜喜的要回家团聚,偏偏还要她来做这个恶人,什么世界毁灭不毁灭,有什么比和自己喜欢的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号钟十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头部传来一阵眩晕感,过了好一会儿才觉视线开明,隐隐约约能看见昏暗的灯火,古老的墙上刻花,还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易牙?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端上来?” 他脑子一片混沌,听着那人的说话声,不由自主的向前走,过后才发现自己手上端着一盘菜,跪倒案前,趁着放菜的功夫迅速瞄了一眼,只觉得好生眼熟,在哪里见过一般。 “今天做的又是什么菜啊?”那人问,拿起旁边一双银箸,已经在等着了。 他看着那盘菜,是什么呢?他怎么知道,大概是一盘肉吧。他随便一答:“红烧肉。” 他一惊,摸着自己的喉咙,被那粗犷的声音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忽发现喉咙上似乎还多了个东西,跟着他的吞咽一上一下。她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喉结!这是怎么了? “嗯?你今天不大对劲啊,端个东西都踉踉跄跄的,怎么,研究新菜式劳累了?”他咀嚼着问。 凝珠掐着喉咙猛抬起头,摇摇头,她想起来了,面前这人不就是齐桓公姜小白吗,就是样子改变的有些大,那松弛的皮肤和不再明亮的眼睛仿佛都是换了一个人,一身红色的中衣,头发披散,只顾着一下接一下的吃,即便如此,也还是小白的脸。 她张着嘴,压着嗓子,眼珠子轱辘似的转,答道:“没事,我没事,我嗓子不舒服。” 小白轻轻笑了笑,抬起眼认真的看着她,问:“我?你也配在寡人面前自称我?嗯?” 她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啊,诸侯争霸的春秋时期,他是国君,他,也就是她,在他面前是没有资格用‘我’这个字的,这可不会要杀头吧,这人怎么前一秒吃的一脸满足,下一秒就来找麻烦了,能不能听力差一点啊,也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了吧! “哈哈,”她干笑两声,恨不得将自己掐死,脑里搜索着古装剧里常用的保命方法,想了想,第一个就是要先跪地磕头,再喊两声冤枉。暗暗点头,立马就现学现卖,手一抬还没来得及磕个头,先把人家桌子上的东西一袖子甩了出去!!!这个袖子为什么要怎么大啊! 她看了小白几秒,才回头去捡被弄掉的东西,要捡起时,又是一惊,“公子纠!”她道,看着滚开的画卷,画里画的正是风华正茂的公子纠,一身白衣,嘴角浅笑,温润如玉,悄然遗世,手中拿着一面扇子,立在仙雾缭绕之间。 她捡起画卷,打开了全部,瞟见右下落款处写着三个墨色小字——姜小白,看这画的内容,好像是将公子纠画作了仙人,这是小白的想象。 “你知道他?”他放下银箸,眼神全落在她手里的画卷上,凝着眉,淡漠的问。 她回头,她当然认识他,还认识你,看着你长大的,想了想,又觉不妥,找了个最简单最好用的借口:“臣听人说过他。” “哦?人们都是怎么说的他?”他忽有了兴趣。 人们怎么说的公子纠,她想想,还不就是晚他一天到齐国,丢了国君的位置,又被鲁国抛弃,被杀了。还有吗?没有了,她的历史书里只有这些,荣辱成败,和她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凝珠沉吟,忽莞尔一笑:“很温柔,有才华,是个很好的哥哥。” 小白一惊,久久黯淡的眼睛泛起光芒,像是被人说中心中所想,盯着看的她浑身发麻才放过,眉眼一弯,喜道:“易牙啊易牙,你可真是说的对,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她合上画卷,看见这样的小白忽而心中一酸,点了点头。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出生开始身边就没有称的上朋友的人,王宫里的孩子也不敢和他玩,因为他的母亲是鲁夫人,鲁夫人生下他,自他懂事开始就教他何为国君之道,要如何去做一个称职的国君,他很聪明,鲁夫人说的一切他都懂,都做的很好,可他渐渐长大,就再不能认同鲁夫人的想法,慢慢的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父亲待在一起再也不是为了夺宠。” “有一天,他父亲的另一个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弟弟,他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小白,意思就是一生都能活的简单直白,他十分喜爱他的弟弟,待他很好,甚至原意用命去保护他,他的弟弟也一样喜欢他。他越长大就越远离了政权,就算庸庸度日,他已是满足的,因为可以看着他的弟弟一日日长大,鲁夫人却看不惯,她的心里都是江山国土,他不准他做一个普通的人,开始向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下手,其中,他的弟弟也是,可他是一个会用命去保护他的人啊。” “后来啊,他的弟弟用记扳倒了鲁夫人,他的父亲下令杀了他的母亲,他伤心欲绝,终日不可见,直到齐国更换新君,他和他的弟弟为了活命各自逃走,那之后他再没有回过齐国,最后一次,是在齐国的门外,被当上国军的弟弟的士兵拦在门外,他又开始逃跑,鲁国却保不住他了,为了自保亲自杀了他,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的弟弟。” 他看着殿外远方,宫灯在夜色里朦胧,嬉闹的小孩从他的门前跑过,他苍老的脸颊上大放光彩,嘴角那抹笑竟是像极了那坐在雪夜里的看书人,他说:“父亲曾经将我捧得极高,但却丝毫不曾真正关心过我,反而是这个哥哥,什么都不说就守了我大半辈子。” 他沉默一会儿,不知是突然想起还是不情愿,思量片刻却还是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们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我去接他回家,他原谅了我,他对我说…我还没有听清,梦就醒了。” 原来在他的记忆里这只是一场梦,可其实这些都是真的,他们险些就改变了过去。她拿着刀靠近的时候,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杀死公子纠,但这场梦却醒了,是做梦的人醒了罢。 “他说,他永远都会看着你。”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变了回来,她看着回味空梦的小白,眼睛里竟留下来一道泪痕,跪坐在他面前,像是个传话人,说出了他没有挺清楚的那句话。 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发生改变,宫殿一瞬之间缩成了有一道光,渐渐收拢小白悲喜交加的脸,全部融入黑暗。 凝珠擦干眼泪,面前走来一人,周身灵光围绕,一身修长的白衣,面带微笑,斜抱着一架琴,赫赫走来。她脑中穿过那张画像中的人,讶异道:“公子纠!” “嗯,”他点头,在他面前蹲下,递出手中的琴,道:“大人,这是号钟,惹了不少麻烦,还请大人恕罪。” “啊?”她不解,这又是怎么了,公子纠怎么跑来给她送琴了,他不是死了吗?看这样子,难道是回魂,可回魂也该去找小白,为什么来找她?等等!然道说是他织的一场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梦结束了,他就来找她这个最罪魁祸首了! “号钟归位,功德无损。” 黑暗中另一个身影突然显现,那一身的白衣白发,神出鬼没,正是来惩罚凝珠的那个男子。他出现在她身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公子纠却放下了琴站了起来,道: “主神。” “不想你也会动这等凡欲。” “我成为精灵之前,是人,最是逃不过的,六界现在可还好?” “嗯,还来不及崩塌。” “那好,便请大人奏响号钟,送我回去。” 凝珠仰着头听两人谈话,一句来一句去,这么看着着实养眼,毕竟都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愣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公子纠看过来的时候,她还被抓了个正着,十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大人还是老样子。”公子纠笑道,退开两步,又一次说:“大人,奏琴吧。” 她低着头,这一次,都挺清楚了,木讷的按着他说的拿起了身前的琴,十指翻飞,悠扬的琴声回荡不离,化作晶莹的流线飞向公子纠,他招招手,身影一点一点在流光里消失。她呆呆的看着,似乎都没注意到她身上的琴,和那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音律,惘然又不舍的看着他消失,身边的黑暗消失,身后的人也不见,她又回到了她的小房间里。 “吃饭了,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没听见我在喊你吗?” 宋爷爷推开门的时候,凝珠正好跪坐在木板地上发呆,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呆滞的像是停止了生命,一动不动,忽然门打开了,镜面上一道冷光闪过,她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迅速的站起若无其事的跑向不满的爷爷。 撒娇道:“来啦来啦,我想开学的事呢,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嘛。” 爷孙两一起下楼,凝珠拉上了门,脑里还没完全缓过来,那些事还有和她说话的公子纠,他竟然已经成了精灵,痴心妄想的人做了一场梦,她也做了一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时空裂缝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像往常一样,凝珠迅速收拾好东西,叼着面包片匆匆跑了出去,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作为一个学习紧张的高三狗,一分一秒都是金钱。而天降的惩罚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世界和平,既没有出现唐宋元明清的人,也没有妖魔鬼怪来蛊惑人心。 有时候真就觉得是做了一场梦,就算再鲜明难忘记,分明公子纠那样舍不得小白,最后却什么都没说,那时,是他自己打破了梦境吧,真的就这么放手了吗?只差一点,他们之间就能求得完好。 事后,她去查了关于公子纠和公子小白的历史,那些记载上并没有她看到的那些场景,只粗略的记录了两人的身份,牵扯的政变,一生的功与罪,还有那个叫易牙的人,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齐桓公的一生会在最后都是小人陪伴。 她坐下,将书包挂到书桌右侧,一脸无神的拿起桌上的试卷,红色判笔几乎划满了所有地方,她瞪大眼睛,才想起昨天的语文月考,她一个不小心睡了将近九十分钟,一看右上的分数,四十六分!!! 完了完了,又折了一颗,看来她是一万年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卫生角的宝座,永远和扫把垃圾篓为伍了。她咬着下唇,看着红艳艳的四十六一头埋了进去,她对不起老祖宗,恐怕再没有谁会有比她更低的语文成绩了。 没错,她是一个身在尖子班,成绩却只能常年徘徊在年级倒数五十的普通高三学生,可想以前她也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市重点,并且名利前茅,是开学典礼上代表性的发言人物,德智体劳美,样样不在话下,然而这样的逆天光环突然就不见了,科目全挂是日常,考试状况是正常,从吃唾沫星子吃粉笔灰的第一排到人人嫌弃的卫生角,一代学霸就此凋落。 “不赖啊,张九灵,我说你真不是张九龄吗,语文这么变态的东西你也可以满分,厉害。”一男同学竖着大拇指,一脸佩服,班上同学一听,纷纷回首,有几个还惦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凑到他桌前看,还真是真真正正的一百五十分! 只听他在一众的膜拜目光里说了四个字“随便考考。” 凝珠从四十六分里抬起头,一百五十分?侧头一看,竟然是她身旁的位置围满了人,心中一颤,别的学渣都逆袭了,只有她坐实了。 可是语文一百五十分,是在欺骗她的智商吗?这不科学! “还真的是一个都没丢分,连这么变态的阅读题都是满分,神,真是学神。”似乎有同学拿着他的试卷翻了翻,结果只听见满心崇拜。 她趴在桌上,看着挤在一堆的同学,忽觉有些奇怪,她怎么好像不记得旁边有个叫张九灵的人,班上有这么个人吗?她想的出神,一女同学突注意到了她。 挑眉一问:“哎,凝珠,你这次考了多少分啊,我们还等着看你杀回来呢!” 凝珠痴痴望向这位女同学,看着她伸过来的魔爪,‘啪’一下将试卷压死,快速的向怀里退。等着她杀回去真的谢谢,可是绝对不能看她的试卷,她在一百五十分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女同学手一顿,正想开她玩笑,幸好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围观的人就急匆匆各回各位了。 她叹了口气,将被揉皱的试卷重新压平,想起那个一百五,侧头一看,她觉得她连学渣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这不是那个白衣白发的大仙吗!!! 他什么时候换了一头黑色的短发,穿了校服潜进了他们班,除了她,还没有人觉得奇怪,好像他真的和他们一起读了几年的书。尽管如此,也不得不说一句,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即使是穿着一身普通的校服,也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像阳光像微笑像一切能够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虽然和原来的他太违和。端正的坐在课堂上,还真有几分学生的样子。 “宋凝珠同学,宋凝珠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讲台上的女教师敲了敲桌子,众人回头,就看见凝珠一脸花痴的看着隔壁的男同学,女教师又说:“你这次语文考的可不够好,成绩这种东西你要自己记得,现在该做什么也要记清楚!” 她被‘成绩’两字一惊,忙将试卷分数遮住,抬头才发现班上的人都在看她,她却一脸茫然不知为什么东瞟西瞟,一些同学被她的反应惹笑,台上女教师又敲响桌子,不再多说,开始上课。 人生是处处充满惊喜,凝珠决定放学之后跟着张九灵,看看他到底是谁,拎着书包冲出校门,却见他靠在路灯下。他长得很高,松松垮垮的校服下还露出一截小腿,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冰冰看着她。 两只透明的小蝴蝶围在他周围飞来飞去,他的头发开始变长,身上衣裳从校服变回了他那身华贵的白衣。 凝珠下意识左右乱瞟,发现一起出来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呼气拍拍胸脯。真是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这样的怪物级别人物,是会被抓去做科研的。 “你想多了,走吧。” 她抱住书包露出两只眼睛,防备的盯着那道从她面前走过的身影,见他只是从她面前走过的,将书包一甩过肩,小心的跑到他身边,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他,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九灵已经娓娓道来了。 “那并不是公子纠,只是一只附身号钟的灵,被齐桓公的思念之情所吸引,恰好遇上时间碎裂,动了改变过去的心思。” “灵?他不是公子纠那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自己毁掉自己织的梦?” “姜纠。做不到的才说是梦,他只是很清楚自己是谁。” 姜纠?公子纠不就是叫姜纠吗?凝珠抓抓脸,又问:“精灵织梦是需要法力的吧,像这种结界一样性质的幻境被打破了不会自损吗?” “所以才会要你召他回去琴里。” 她目视前方,好像已经开始懂了,又开始不明白了:“我为什么可以召他回琴里?”那时她一个劲的关注公子纠了,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召他回的琴里,她好像捧着琴,弹了……还是没弹? “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你,自然也要你来收场。”他斜她一眼。 “可在你出现,以及那些怪事出现之前,我只是偷偷摸了下爷爷的琴,难道真的还和这个有关,不会是因为我弹得太难听了,把时空震碎了吧!?太玄了吧!”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她终于认识到某些事情,难以置信的说。 马路几辆轿车快速驶过,路边的红灯换成绿灯,人行道上走过一只孤零零的白猫,树影重重叠叠,身后无限拉长的影子里莫名出现一道裂痕,他丝毫都不犹豫。 便说:“是。” 凝珠心头仿佛有一把刀刺入,压着心吐了一口无形的血,这不就是说她的琴声可以毁灭世界,做到这一点,还请了个神仙来的,她算不算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我其实是不是体内封印了某种特殊的能量,突然之间封印弱化?毕竟我小时候是真的看见过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别想太多,你只要好好将能引起祸乱的灵擒回来,我会消除你的记忆,让你做个普通人。”他停下,脚下不可见的一顿,抬起双眸,树叶飒飒作响,拍打出风沙的味道,带着空气里的水泥味袭面而来。 她走着走着忽觉不对劲,嘀咕了两句没人答话,才发现九灵停在她身后有一段距离了。她颠颠往回跑,过膝的长裙像是麦田一样被抚摸成温柔的弧度,黑色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哒哒’的响,裂缝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她脚下,一瞬崩开了来。 一阵天旋地转,凝珠一把抓住她的书包肩带,舒了口气,她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好她的作业,这可是珠穆朗玛峰上洒下来的雪片渣滓! “你们人类为什么晚上还要讲课,回家很不安全。”他单手拎着她飞在空中,裂痕所到之处出现一个黑色漩涡,水泥地面就这样掉了下去,所幸面积不大。 “赞同,你以后会懂得更多我们学生狗的无奈,可没你做神仙舒服。”她点点头,他们总算是正常交流了一次,甚至她都忘了她差一点就要掉进裂缝里。 黑色的漩涡藏在树影里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风仆仆的来,穿过一个漩涡再从另一个漩涡吹出,一时之间,周身都是杂乱的风。她打了个喷嚏,路道旁的一棵树直接陷了下去,那些被挡住的漩涡才开始露出面目,她抱紧书包,暗道,是真的很危险。 漩涡虽不大,陷落的东西却不分大小,那棵树之后,整条马路都有要崩坏的迹象,前面不远,还有几辆车再向前冲,要是那车子就这样开过来,肯定是逃不过的。 九灵抬手捏诀,风吹得他的衣发散开,白色的光围在他身边,连带着她一同圈住,他转动手腕,像雪一样的光晕从他指间飞下,像是一条线,从漩涡上走过完好无缺的缝合到了一起。 车辆从他们脚下开过,毫不知情的躲过了一场灾难。她几乎想要为他喝彩,平时虽然冷冰冰的,又不近人情,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嘛,不过三秒,她就又对他改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奔雷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话说在那东菱县有一个叫酒娘的孤女,绝色倾城,举国无双,开了一家叫‘胭脂红’的酒馆,酿的一手好酒,多少人不远千里而来,一为了她,二为了酒,有一天一个男人问她:“安有婚嫁?”,她说:“不归人。”哪想着男人竟然不是寻常人,是天上来的神仙……” 时时季季都有好时节,粉色的小花苞垂头丧气,倚在已经开的明艳的桃花旁,清晨香露渗入花蕾,那花儿娇羞一笑,日头忽拨开云雾闯了出来。沉甸甸的一树花枝在明媚的春光里愈显娇艳,雾气飘散,满地缤纷惹人怜爱,不知不觉,这漫山遍野都已经开遍。 湖水上飞虫踩着一两个小小的浮萍,试着用触角去碰水,还不曾够到,岸上丢出一个石子,溅起一汪水花,那飞虫一惊,赶忙震着翅膀跑了。 岸上的浅青色布衣少女偷偷含羞浅笑,手里握着石子把玩,少女双颊绯红,长发垂下挡在耳边,侧目看过,视线里刚好是灰蓝色长袍身影的一角。原来是有人先惊了她的心。 水面上氤氲的水汽升起,对岸远山袅袅似布衣青纹,长袍男子手捧着书,目不斜视,蓝色长发带耷拉在肩上,瘦弱的臂膀上沾着两叶绯色,长袖下修长的手指正压在不那样好看却细小的手上,小心触碰后并没有遭到拒绝,大胆的握进了手心。 少女面颊更红,红的比那漫山的花枝还要艳,撇过头不敢看他,手里的石子都要握出温度。 清丽的鸟鸣声在山间响起,‘扑扑’落在桃树上,啄花间的甜蜜。 男子垂下头轻笑,耳根泛红,慢慢挪动拉起少女的手搂过肩膀靠进怀里,挨在她的耳边:“等我回来,酒娘,待我考得功名,一定回来娶你。” “嗯。”酒娘娇笑点头,依靠在男子的胸腹,脸颊又红又烫,耳边有他铿锵的誓言和热烈的心跳。 男子紧搂她:“等我。” 春风吹起草地上的书卷,一连翻过好几页,水波澜澜,水雾消散,飞来的水鸟停在白毛芦苇上呆头呆脑的叽叽喳喳,同行的伙伴打开翅膀倏地挡住的它的头,若无其事的望向漫漫花野。 张生第二天就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不止张生,还有许多一同上京考试的书生,大概二三十人,一大早敲锣打鼓,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送行的人更是摆成了一条长龙,谁家的三姑六婆,谁家的好友亲邻,凡是平常见过面的都要说上几句。 包袱里装满了书籍和赶路的干粮,紧紧地绑上往肩上一带,枯槁的手指整着男儿的衣襟,扶的平平整整,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手上挽着的竹篮空空如也。 张生将面前枯瘦的妇人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划过粗布衣裳,硌得手痛,他忧愁的叹了口气,在走后,不知道还有谁能来照顾她:“娘,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享福,过和富太太一样的生活。” “你这一走就要好几个月,路途遥远辛苦,还不晓得会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回家,功名重要却比不上命。”老妇人不停地抹眼泪,瘦瘪瘪的手指未见干过,对儿子的关心显而易见,又不像别的送行人一样喜气洋洋。 张生抓着老妇人的手点了点头,跟着队伍移动,回头向老妇人招手告别。 送别的人拥挤在身后,边笑边哭,年轻人上京赶考,在他们看来是无比光荣的事情,哪怕是在一个人人都想着考取功名发财的时代,遍地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成了最无用的人,如此心中还是会存在希翼,夺个秀才还能有资格做个教书先生。 张生一脸正气,大步向前,送行人渐渐看不到了,路旁跑来一群衣着朴素的女子,飞快的扎进队伍里个个抱着情郎,手里拿着精致的香囊和信物,半句话未说,眼眶先红了,还没有心悦之人的,只得笑笑先一步走了。 张生往外一退,给她们让出道来,一眼就看见站在楼道上的酒娘。她好好梳了发,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番,平日里看不到装饰的发间别着一枝鲜艳的桃花,素白的一身衣裙似乎是新的,手里拿着一个粉色香囊,脸上不知是抹了胭脂还是害羞,看见张生惦着脚跑了过去。 三分娇俏七分羞赧,平素无奇的面孔上全是笑,低头递出手中精巧的香袋,拿着一只白玉佩一同放到他手中。 “你带着,这是娘亲留给我的,说是可以保平安。”她笑着,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 张生拿住东西的时候一同拉住她的手,白玉佩握在手里冰凉如水,和女子粗糙的手指不一样,却拥有着无可比拟的价值。他眉间不舍之情弥漫,千言万语汇聚,只道:“谢谢,酒娘,你等我,我会回来娶你。” “好,我等你。”酒娘甜糯一句,忽抽出手跑走了。 他望着那道背影,鲜艳的花枝在她发间和他遥望,震天响的锣鼓声从他身边走过,队伍早就开始向前走了,女子没再和男子亲密,强忍着眼泪走在一旁,一直送到了村口。 张生赶忙跟上,跑到敲锣的队伍前面,两旁简陋的屋舍可遮风挡雨,门前褪色的对联上龙飞凤舞,那些都是村里的青年们自己写的,回过头来,竟是有一层薄薄的沙尘飞起,颜色单调相似的身影,各个健步如飞,那沙尘原是他们踏飞的。 锣鼓送到村口便停了,青年们频频回望,女人守在村口挥手,也是送到这了。张生看啊看啊,怎么也没见到自己想看的人,只得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和玉佩,微微一笑,再不回头了。 酒娘躲在木桩后露出半个头,一群人里他的身影是最好认得,一眼就瞅到,还想再看两眼,有人走到一起说话,便将他挡住了。她踮起脚远望,村口的女人们都散了,路上褐土里杂草丛生,微风轻轻一吹,一点衣角都看不见了。 她靠在木桩后,身后绞着手指,不想他舍不得她,才匆匆跑掉,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又想着再看他两眼,到底也是知足了,只盼着来年早些到,高中与否,她是都要嫁给他的。想到这,她又娇羞的笑了起来,拿下发间桃枝,一路拿在手里开开心心回家了。 虽说是东菱县上的人,但到底还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村子,家里的酒馆自然也不大,方的两三张桌子再多不过了,前边是放酒必要的柜台,这时候酒馆还没有名字,只挂了一面旗,写着‘酒肆’两字。 好在是乡间小镇,人们也并不太讲究,屋里的桌子有时候空着,倒是外面摆着的凳子上会坐着一群劳作归来的人,男人女人都有,坐在一起笑笑哈哈的,过一会儿,一些人走了,另一些人又过来了。 酒肆的生意着实不错,却也挣不了太多钱,周围住的都是邻里乡亲,她爹娘是和善的人,熟人来了都是有优惠的,有时候一文钱来的,总会多喝走两文钱,他们也不计较,算着赚来的钱够生活外还能买得起两身新衣裳,倒也过得舒适。 她平日里守在酒肆里,多数坐在酒柜前给人舀酒,听着他们东家西家的扯,谁家的菜在县里大卖了,谁家的媳妇又生孩子了,谁家的瓜果被偷了,说到这时,人声里总要跳出来两声不甚文雅的话,一群人便一起揶揄那一人,哄堂大笑。 她从来都不说话的,只听着,听到有趣的就跟着笑,这天,不知是谁瞧中她,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突然说了句:“老酒家的姑娘今年也十七了吧,有没有看上谁家的小伙啊,大娘给你说媒啊。” 她一愣,脸立马就红了,将酒勺放到酒柜上落荒而逃。张生,她脑海里想的是张生。 旭日初升,天气越来越软和,更多的人来酒肆里闲聊,多多少少都要喝上一两口,酒平常都是她爹一人酿,最近做的有些少了,供不应需。趁着清早没什么人,酒娘也能来帮上些忙,她爹也喜欢让她来做酒,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这小酒馆还希望能继续做下去。 一坛酒酿好是好几个时辰之后了,酒娘将酒坛搬上酒柜,外边的街道上就有人坐过来歇息了。 她娘坐在门边缝补衣衫,见到有人就收了手里的事,给人擦了擦凳子,冲酒娘招呼:“来一碗酒!” 酒娘利索的舀上一碗酒端了出来,对着来人一笑,是西街边上的吴大娘。 她送完酒就回去,回头看见她娘和吴大娘坐到了一处,暗暗一笑。吴大娘是她们村里最杂事的人,东家西家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天天要拉来酒馆说一通,偏生还不惹人闲,会避重就轻,多大的事都能让她说成笑话,笑完就不记得了,那天要给她说媒的也就是这吴大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奔雷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街道上行人甚少,柳絮拂水飞扬,老妪被孩童拉着跑过,水边全是浣衣的女人,拿着那衣服在石板上用力摩擦,从水里捞上来就变得干干净净,一把拧干往木盆里丢,边说边笑,东边街和西边街的就这样成了闺中密友。 酒娘话少,和她们也聊不起来,埋头洗衣,只有听到她们说起考生们的事才抬头听听。 “周郎前几天捎了一封信回来,可我哪里看的懂,找了村里的先生一看,才晓得说的是些腻歪的话,害我一点都不好意思。” 女子做娇羞态,笑的比密还甜,一说出来面上挂不住似的,又不能忍住不说,脸通红通红,扭捏了会儿,低着头洗衣裳去了,浣衣的声音整的又响又大,好似这样就能掩遮她说出话。 看着她一脸局促,好几个女子嬉笑起来,酒娘也忍不住笑,又听见另一个女子扬着嗓子说:“有什么害羞的,我昨晚还梦到他了,梦见他回来娶我,我们洞房花烛夜……” 遍地的笑声混进水声里,有人说她不知羞,胆儿大。接着也有人说起自己的情郎,没有信没有梦的,就讲起了他们认识的故事,念叨着好停不下来。 酒娘洗好最后一件衣裳,端着盆子悄声无息的走了,一抬头,天边不知什么时候积了两朵乌云,风呼呼的吹都是暖意,没叫人太在意,天上响起两声闷雷,才发觉是要下雨了。 酒娘端着盆子往家里走,水边的女人们被雷一惊也利索起来,三两下洗好,相互告别各自回家,反倒剩下她,还慢悠悠的走在水边。 看着水里倒映的柳树,自己的脸,和张生的脸,还有红彤彤的盖头。她笑出声来,在水里沁过的手捧着滚热的脸,不禁埋怨,瞎想些什么呢,可没有人给你托了梦。 天上两声惊雷响起,一道闪电划过,不过一时,天就黑了大半,柳枝被风吹得晕头转向,水边静悄悄的,大群的鱼群涌到水面。 她转身急急回走,身边没有伞,雨看着就要落下来,要不快点,准会被淋成落汤鸡,偏生还是因为她胡思乱想,不是天公不作美。脸一阵一阵的红,脚下似乘风,和奔跑的人错身而过,忽听到一阵争吵声,停下步子又转身走了回去。 就见一群人叉腰撸袖围在一起,面带怒色,中间有一个妇人,正拄着拐杖爬起,一边捡起掉了一地的蔬果,那妇人捡的好好的,突然一人一掌推出,边道:“捡什么捡,你还有脸见!” 竹篮里的东西有轱辘滚出来,妇人踉跄坐地,胸口急促起伏,攒着拐杖十分可怜看了一圈,那些人里却没有一人觉得她可怜,个个愤怒的像猴子屁股。 酒娘是认得那说话的声音的,是吴大娘,恰好她也认得那坐在地上的妇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张生的娘。 “看什么看,你以为装可怜就会放过你!”吴大娘叉腰大声道,和平日里坐在她家开玩笑的那人俨然两个样。 经常听人说,西街的吴大娘是个睚眦必报的刁钻妇人,倒也有好的时候,好起来恨不得当你是一家子人一样服侍,这样的性子实则是叫恩怨分明,又做了大伙的开心果,邻里邻居还是更愿意帮衬她的。 只是张家是在东街最偏的地方,怎么会惹到西街来? 酒娘放下木盆走出去,在一群人里找缝隙,惦着脚看,张大娘又去捡那些滚落的蔬果,一个一个放进竹篮里,也不管是不是被摔烂了。 吴大娘又开始骂:“嘿!你还捡,手脚不干净的寡妇,怪不得早早死了男人,捡!我让你捡!”她一连踩烂好几株蔬菜,一脚猜到她的手上,手里正好拿着一根瓜一样的东西,‘咔嚓’成了两截,不知是被踩断还是痛的掐断。 酒娘一急,拨开人群往里挤,人们纷纷回望,就见她已经蹲到了那妇人身边,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拿着手背上的脚,对上吴大娘凶狠很的双眼。 “老酒家的姑娘,”吴大娘一惊,将脚移开,忙去拉她:“你起来,离她远点,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吴大娘拉她,她扶着张大娘一同站了起来,吴大娘眉头一皱,将她扯开,又将妇人推开去一些,笑眯眯的对她说:“姑娘,你心地善良,也不要被骗了,大伙儿不是在欺负她,”说到这,她那火气又急急蹿了起来:“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也不分什么西街东街,平日里大家觉得她可怜,有什么都愿意分她点,她倒好,给了还不够,还要出来偷,这都偷到我家菜园来了!” 周围人跟着附和:“是啊,偷了东西被抓了还不认,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知道是第几次来偷东西,咱家那丢了的菜肯定也是她偷了去!” …… 眼前的面孔基本上都是熟悉的,你一言我一句,堵得张大娘动也不敢动,挽着竹篮小心的掩住,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友好的,可张大娘也不解释,任着他们一通说。 “吴大娘,”她轻轻喊她一声,甜甜的嗓音里一听就于心不忍,果然就为她辩解起来:“吴大娘,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哎哟,姑娘呀,你是看着她一副可怜样才这么说,要是我偷了东西抓了也不认,还凶巴巴的,你会不会觉得是有什么误会,谁偷了东西都是一样的,大伙都不会放过她!” 她这一番话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有人调侃道:“你就算把我们整个村都偷了,我们不敢拦也不敢骂,有谁泼的过你,哈哈哈……” 酒娘忽的来了一句:“你不会。” 吴大娘望着她噗嗤一笑,空中落下些雨丝来,有一滴没一滴的落在人身上,有人抹了一把脸,喊了一声:“下雨了。” 又有人拍膝道:“哎呀,快回去收衣裳!” 被一提醒,忙都散了,四面八方跑去,吴大娘心里还是气的,可自家也有衣裳要收,恶狠狠指着张大娘:“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别让我在街上看到你,要不有你好受的!”慌慌张张挡着头跑了,回过头来提醒:“老酒家的姑娘,快走了,别淋湿了!” 酒娘一把拉住张大娘的手,伸出袖子挡在她头上,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撑着拐杖走的飞快。 一场雨下的轰轰烈烈,一瞬之间连一点干地都不留了,雨水拍打在石瓦上,从瓦砾的缝隙里汇成大股水流从屋檐冲下,气喘吁吁的人抱着衣裳站在门前,雨水里还有丝丝凉意,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泥土在雨中飞溅,一个接一个水花激起,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酒娘一路从西街送到东街,熟门熟路的将人送回了家。 那是东街最偏的地方,附近只有两三户人家,门前倒着些干材,一看就是已经没人住的荒废的老房子。张生家就是开头的第一间,还是用茅草搭的房顶,左右两边都开了窗,窗上糊着的纸都是有年代的,湿哒哒黏在窗边,老木门半开着,进门就可看见里面黑黝黝一片,雨水激烈唯有落在他家房顶的时候听不到什么声音,从檐边流下的水流却是一样。 她扶着老妇人进门,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湿气,刚好又淋了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只来过他家一次,还是因为不小心拿错了竹篓,来还给他,却看见他在院子里读书,念着她听不懂的东西,声音温柔又好听。 后来就偷偷记了路,每次都是趴在屋外的草堆里,他从来没有发现过。 张大娘撒开她的手,拄着拐杖在桌旁坐下,竹篮里还剩两株绿油油的蔬菜,有一株叶片已经损坏的厉害,她放下,看她一眼,双手撑着拐杖望着门外。 虽是茅草盖的屋顶,屋梁上其实还有厚厚的墙土和几块宽木,进来时还担心会不会漏雨,现在看来遮风避雨是不成问题的。 雨还在下,下到兴头上,拉出一片又一片水幕。她身上还在滴水,一声是湿透了,那妇人却没怎么淋湿,这样大的雨,她也护她护的很好。 她斜昵两眼,拍了拍凳子。酒娘会意,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坐下。 她映着野草里穿梭的流水:“谢谢姑娘了,家里没有可以招待的,等雨停了你就走吧。” 她冷的很,打开的门还有风吹进来,端坐着不动,看着她嗯了一声。 在家的时候也没少听些街长街短,只知道东街住的最偏的人家,养了一个好读书的儿子,丈夫很早很早就去世了,怎么死的却没有人知道,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也不说,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年轻时候还行,年纪大了就不行了,靠邻里的接济过生活,而她家的儿子是书呆子,十几年来只会读书。 “大娘,我明天来看你吧。”她笑着腼腆的开口,嘴角小小梨涡似花开。 张大娘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甚至有些惊悚,好好的一个姑娘可别是傻子:“看我?我是贼,你还是好好听他们的话,离我远点,哪天害了你就不好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奔雷三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翌日,她就因为淋雨受凉卧倒在床了,脑子发胀的痛,浑身乏力,连看东西也不怎么清晰。 她娘大早发现,亲了大夫来看,开了药方嘱咐自己丈夫跟着去取药,回来照顾这个宝贝女儿。 她从厨房端来一碗粥,放在床边木凳上,拿起她额上的冷毛巾,着手摸了摸,又放了回去,责怪道:“你这孩子,下雨了不知道躲一下吗,那么急做什么,现在好了,看不难受死你。”她说了两句,端起白米粥吹了吹,又尝了一口,才催道:“来吃点东西。” 酒娘撑着身子坐起,额上毛巾掉下,她拿起放到一旁,接过娘亲手中碗,大口大口地吃,一边朝她笑。 她娘哼了一声,轻轻点她的额头,无可奈何道:“你啊,以后许了人家看谁照顾你。” 手中的勺子一下滑进碗里,她捂着胸腔呛了两声,脑里又是那人,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呛还正好拦下了她。 “娘~”她面儿薄,最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说些情爱之类的事,女儿家到了婚嫁年纪,这样的话该是听的耳朵要起茧,她却不能,只要有人提到就羞涩的不得了,因为她心里藏着一个小秘密。 “好了好了,吃个东西也不小心,”她帮她顺气,拿过她手里的碗,“爹娘倒真希望你能永远不嫁,但那怎么行呢,女儿家都是要有自己的家的,娘希望你嫁个真心待你好的人,一直也不急,如今也快十八了。” 粗糙的纸窗上贴着一张红色的手剪窗花,白色的花瓣盛开在窗纸上,左边是一朵一模一样的,她娘说过,花开并蒂,就叫并蒂莲,寓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看着窗花发呆,笑了起来,连身上病痛都忘了。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和娘说,娘找人帮你撮合。” 她抱住年近四十的女人,糯糯的说:“娘,你真好。” 她拍拍自家女儿的背,笑了笑,眼角扯出好几道皱纹,宠溺道:“好了,躺下休息,娘走了。” 酒娘拉起被子盖上,滚烫的面颊红润不少,视线也清明起来,手指抚过那株纸做的并蒂莲,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嗤嗤笑出声,似乎身体上的不适一瞬间都转好,等他回来她还要剪好多好多并蒂莲,告诉所有人,这个有才华的男人是她心头所爱,她只嫁给他,他也只娶她,他是她的张郎,张郎,张郎…… 这般想了一大堆,到底还是生着病的,眼皮一合就昏昏沉沉睡去了,在醒来时天已经有些暗沉了,她掀了被子下床,想起答应要去看张生的娘,暗道两声糟了,推门就出去了。 夜间的乡间颇为宁静,各家都点着灯火,昏黄的火光并不足以照亮街道,走在路上,连影子都没法找到。 草地里窸窸窣窣的发出些声响,草叶上还沾着露珠,酒娘注意着脚下,想起已经是蛇苏醒的时候,生怕草地里蹿出个东西来,或是不小心踩到,怎么都会被吓个半死。 一路走的战战兢兢,摸黑到了东街的偏头,更黑了,半点光点都看不见。天上浓云密布似乎还受着那场大雨的影响,星子也没有。 酒娘慢慢在黑暗里找路,还好就两三户,靠着感觉一走就找到了。 屋里没有点灯,时候却还早,寻常人该是在吃饭,该是不会睡这么早。她摸着门敲响,轻叩两声,道:“大娘,睡了吗?” 屋内没人应声,过了一会儿却听见有轻响,不时,屋里亮起一点火光,门被打开了。 张大娘举着油灯,火光照在酒娘脸上,她一眼就扫到了她臂上的竹篮,举着灯向里走,说了声:“进来吧。” 酒娘坐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张大娘给她倒了一碗水,态度温和却总和她没什么话说,两人就这样坐着,看着那灯火一下一下跳动,忽然,不只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张大娘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佯装咳嗽,将倒给她的水一口喝了。 她浅浅笑着,人们常说东街张家一贫如洗,男人走了只剩下个女人辛苦拉扯孩子,儿子却跟了读书的风习,女人喜欢儿子读书,便省吃俭用,年青时赚的钱都用来买书,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辛苦过度,四十来岁就染了一身疾。 这房里着实也没什么东西,两张床挨在角落,饭桌在灶台边,老妇人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破旧不堪。 肚子又叫唤起来,酒娘站起,俏皮道:“我今日也还没吃饭,我做一些,不知能留我一起吃个饭?”她拿起竹篮走到灶台边,没等张大娘答应,卷起袖子欢欢乐乐干起事来了。 小屋里香味升起,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响,一边忙活一边擦汗。很快,两三个菜就烧好了,她坐下来,一人一双筷子,张大娘看着她,眼一抬接住了。 “姑娘,谢谢你。”她哀哀道谢,终于打开了话匣子:“邻里平时接济我,可日子一长,他们就也不理我了,要不是你来了,我总是要饿死的。” 她夹了两把菜,又向她解释起来:“那天,我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才去偷的,我想要等到我儿子回来。” 她边说边起了哭腔,眼角有点点泪光,拿着筷子的手在发抖,夹着菜一口一口吃,没有停下过,大概是顾忌面子,吃的还算斯文,不至于狼吞虎咽。 酒娘这才觉得她比寻常人看起来都要苍老许多,那双枯槁的手除了骨只剩皮,双颊深深凹陷,满脸都是皱褶,一头白发使她看起来更老,唯一和她年龄相符的,就只剩那双眼睛了。 “你明天还来吗?我想等到我儿子回来,等他回来会感谢你的。” 酒娘点头,桌上的菜她一点也没动,却也只剩不多了,她拎起竹篮,应承道:“会来,日日都会来,等到你儿子回来。”便一溜烟的跑了。 酒娘每天都帮着爹爹一起酿酒,没事就守在酒柜前,一到某个时候就会不见着人,天黑了又回来,仍然是守在酒柜前,听着喝酒的人说胡话,偶尔也会插两句。 她爹娘只是觉得她开朗不少,倒也没觉得奇怪,该干嘛干嘛去了。 一日,她娘在家中上翻下翻,来来回回的找未果,问了她爹又问她。 她正看着外边出神,被她娘一句话活生生的吓了回来。 “就是那块白色的玉佩,还是我的嫁妆,本来是要留给你的,突然就找不着了!” 那块玉佩哪里是找不着了,是有人拿着偷偷送人了。 酒娘不自在的偏过头,轻轻说了句:“也许,也许是你记错地方了。” “不会不会,肯定没记错,就算记错了也该找到了,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我想着留给你风光风光,能长些面子,这下全没了。” “娘,女儿不要什么面子,不见就不见了。”她只有哄着。那块玉是她娘宝贝了一辈子的东西,还是个赖头和尚硬要送给她们家的,一代一代的传,到了这时忽就不见,难免着急。 “我娘给我的时候说了,这玉是用来辟邪的,什么邪都能消除,人邪妖邪鬼邪都不会来缠,偏偏就不见了,是丢到哪里去了……” 酒娘心思浮游,早就没再听她嘀咕了,心惊肉跳的,只希望当是丢了就好。门外忽跑过一队人,她本来不想理,安慰安慰她娘说不定这事可以先缓缓,却听见又人大喊:“快!快!东街尾边上有热闹看!” 正值正午,太阳又毒又狠的时候,走在路上都要出一身的臭汗,路旁的草都恹恹的,只有长在屋角边上的勉强能靠墙站起,生在水边的柳树也难以幸免,垂着枝条一动不动,连池塘里的水都不敢去碰。 老老少少的人都向东街走去,那大肆叫喊的好像是特意来召集人的,人人都当有热闹看,她却有些担心,东街尾上就住着那么一户人。 到的时候门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挤也挤不进去,只问得一股子汗味,等着温度越来越高。她在圈外走了几圈,身后也开始有人围上来了,只得先找个好些的位置看看,等着时机再往里走。 “大伙都来了吗?”声音一出她便听了出来,又是那日和张大娘争执的吴大娘,“大伙都在就好,今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一件事,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直快人,无冤无仇,我绝对不会找上门。这是东街的张大娘,前些日子偷了我家的菜,运气好放过了,那晓得狗改不了吃屎,又朝我那菜园子里跑。”她拿着一个竹篓,说完就对着地上倒,那竹篓里真倒出一堆瓜蔬。 酒娘一听就知是什么回事,可她声音太小,在人堆里说了两句也没人听到,只有使劲地往里挤,那些蔬菜,都是她每日送来的,怎的会是她菜园子里的。 “不是,不是”张大娘没再像上次一样不吭声,急急敲着拐杖道:“我没有,没偷,有狗叼走了我家衣服,我只是去追狗,路过她家菜园。” “那你说说,你说说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吴大娘气势汹汹,饶有不会轻易放过的意思。 “别人给的,给的,不是偷的。” 吴大娘说什么是也不会信的,叉腰哼哼两声,又说:“上回不吭声装可怜,这回聪明了,还知道说是别人给的,大伙都知道你邻里相处不好,要不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我看你确实是个可怜人,这样吧,你就搬出去我们村,我也就当是损失点东西帮你送行了!” 大家伙也都同意这提议,毕竟是抓到过一次,如今又来怕是一而再,再而三,做了个开头就没个尾,义愤填膺的举起拳头喊道:“赶出去!赶出去!” 张大娘在一群起哄的人中满心慌张,一眼扫去,没有一人愿意相信她,心中悔恨,可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她总要等他儿子回来! “想好了没,想好就去收拾东西,大伙能一起……” “等等!”酒娘终于挤进了圈子里,大喊一声打断吴大娘,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说:“东西都是我给的,吴大娘,你误会了。” “酒娘?” “都是我送给张大娘的,你们都误会了。”她强调到。 大伙安静下来都看向她,认得她是小酒馆的女儿,是个诚实心善的好姑娘,她既然说了那便有八分是真的,还真是一场误会了?没人说话,吴大娘站在她对面干笑了笑,有些下不来面,本来是想来让手脚不干净的人张张长记性,一下就变成了她气消消,不分青红皂白了。 张大娘抓着酒娘的手臂,怯怯的松了口气,这口气还卡着一半,有人气冲冲喊了一声: “酒娘!跟我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奔雷四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好啊你,我说你怎么天天定时定点的往外跑,你一个闺中的女孩子,成天往别人家里跑,像什么话?啊?” “你知不知道女子的清誉最终要,这要是让人误会了怎么办?那些嘴碎的人什么说不出来!” “是!你心地善良,瞧见她可怜,可也不是我们去可怜。她家在村里从来就没个什么好名声,人人都嫌,你还要贴上去!你啊你!” 她气的咬牙切齿,在房里走来走去,手里的鸡毛掸子扬了又扬,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气的要好好打她一顿,又下不了手,只得作罢,将鸡毛掸子往床上一拍,坐了下来。 酒娘站着,低头不敢反驳,婚嫁的女子都会避嫌,何况她一个还没有出阁的,要是好事的人看见,还以为她是嫁到他们家了,还是名声不好的人家,一扯上,总会有人将两家说到一起,到时候那些不好的事都要带着多议论一份。 “对了,我那玉呢,是不是你拿走了,也送给她了?”她娘忽想起,质问道。 酒娘点头,又摇头,一双眼睛已经湿了,吸着鼻子,细声呢喃了什么,语句含糊不清。 “你拿走了,是吧,不是给她了,那给谁了?”算是为她翻译了一遍。又问。 她绞着手指,半天一个字也不说,抬头看看又低下头,眼泪先冒了出来。两家的情况都是十分清楚的,两人私相好的时候做过约定,谁都不说,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要等他高中回来,风光大娶。 “你不说,娘现在就去找她要!”鸡毛掸子敲在床边上,‘塔塔’两声狠响,丢掉鸡毛掸子,就要夺门出去。 酒娘忙从背后将她抱住,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又重新合上。 她红着双眼,扯着她娘的裙边跪下来,动了动唇,缓了许久才发出声音:“娘,是张郎,我给了张郎。” “孩子!”她有些意外,愣了一会,蹲下拉起酒娘的手,酸涩的喊了一声,不理解也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和他一起的,为什么不告诉娘?” “他说,他说,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们,要等高中了,等村民们对他另眼相看才——” “既然他知道带不给你好处,为什么还要纠缠你?” “娘,他说会对我好,会娶我……” “我从没说过对你好,我难道对你不好?酒娘,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你想想,他要是真的好为什么为一场考试累及亲人,留他母亲一人在村里受尽白眼?” “他做这些是为了让张大娘和,我,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正过着的,才是。” 墨色的长睫一颤一颤,一眨巴就掉下一滴眼泪,她娘摇摇头,拍她的手两三下,起身走了。 她瘫坐在地,无法反驳,他的的豪言壮志已经蛊惑了她的心,他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早就让她深陷难拔,就像那天漫山的桃花,你问她:这山上的花叫什么名啊?她说:桃花。没错,确实是桃花。你又指着遍地的梨花,问她:这地上的花叫什么名啊?她说:桃花。 日夜更迭,艳阳大照,蝉鸣声围绕在整个村庄,尖利的声音最是扰人,在闷热的空气里又多添了一丝躁意。牛车拉着两个大木桶从门前走过,里面装着干净的水,有石子颠了一下车,桶边的水溅到车面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酌干了。 人们唉声埋怨天气,小喝了两口又拿起斗笠动身,她无精打采的趴在酒香里,耷拉着眼,好像被熏醉一样,以至于来了人她都没发觉。 那人从她面前走过,见叫不理她,径直向屋后去了,不多时,两个妇人喜笑颜开的走来,听到她娘的声音她才抬起了头。 “好好,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明天就见见,早点定下来。” 酒娘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听着定下来几个字,隐约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她娘一瞧见她,立马拉着吴大娘走来,一脸满意的笑看的她心一惊一跳。 “酒娘,你吴大娘说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是赵大娘家的儿子,听说是个孝顺懂事,又会体贴人的好孩子。” “可不,有几户人家都想将女儿嫁给他,可惜村里能说会道的都比不上我,就被我抢先了。”吴大娘得意洋洋的自夸,眉开眼笑,越说越有劲。 她娘也喜欢的很,握着吴大娘的手已经有了计划:“成,那明天就见见,这孩子内向的很,省的到时候成亲陌生都说不说话。” 酒香味再浓也醉不了人,反而催着人清醒,她看着她们欢喜的说着她的未来,全然高兴不起来,耳朵听不到声音,眼睛也看不清,鼻头一酸,眼泪即刻崩堤而出。 两人一怔,酒娘已经转身跑走了。 吴大娘指着她跑走的身影,有些奇怪:“这,这,怎么了这是?” “哎,大概是不舍得,没事,这事多谢你记得我们家孩子了。” 她大手一挥:“嗨!说这些干嘛,我喝你们家的酒也不能总白喝,我跟你说,这小伙子是真的不错……” 再多的话她没听见了,蒙着被子里头哭了一下午,期间睡过去一次,醒来时屋里又黑又静,眼睛又涩又痛,呆愣了会儿,手上慢慢传来一阵麻意,她动了动,麻意更加清晰,干脆埋头不动了。 门打开的时候她就这样趴在床上,有人点了一盏灯,听声音还放下了一碗饭,在屋里站了几秒,留下灯走了。 酒娘抬起头,起身端起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火红的灯焰奋力向上燃烧,明亮的光映照出大片影子,无心之举下,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盛开的并蒂莲,在阴影下鲜艳的跳不出眼。 火芯一跳,一只手拿住它的底座,不一会儿屋里就暗起来,是酒娘吃好了饭,要出去送碗。 卧房和厨房只几步之遥,酒娘一出来,就看见她娘坐在屋后扇扇子,一个人坐着,想着事情发呆。屋前却热闹着,男人女人的笑声不绝于耳,混着夜里的虫鸣声,这屋后的身影显得何其孤单。 酒娘喊道:“娘。”向她走近,靠着她身边就地坐了。 “诶。”她低头应一声,又看向那片星河。 “娘,我不想——” 她没让她把话说下去,蒲扇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小时候你嚷嚷着我给你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每次说到他们被强行分开就哭的像个泪人,说王母是个坏人。” 她看向她:“我们都是凡人,不是神仙,也不是王母娘娘,你和谁情投意合娘管不了,身家大事却能做得了主。” 角落里忽发现两点绿色的微光,不知是不小心暴露还是特意来这等候,一团沙土飞过,落在它们身上,它们抖抖身子,尾上的光拨开尘土后愈加明亮。 “娘,我喜欢张郎,总想着要嫁给他,”她决定将话都说出来,“你们都觉得他不好,是因为个人成见,我不一样,我见过他的心,他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想让我同他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嗤——”她一笑,扬起扇子拍下,“赵十三你是必须要见的,也必须要嫁,这是没得商量的。” 夜里的谈话一连记了好几天,应对的方法也想好了,却没见到有人来,她娘也不说了,慢慢的,她只当那个受欢迎的好男儿看不上她,渐渐松了心。 地里的杂草疯长起来,一时都要高过枯树搭的藤架,在风里晃动身肢,一股神气劲,耀武扬威的,酒娘背着竹篓从草丛里走出来,两手一拨,那些个杂草就伸不起腰了。 酒娘取下背篓,坐在瓜藤歇息,远处看去是高耸不断的山丘,山上除了绿色已经有了些其他的颜色,点点星星做着点缀,她知道那些是桃树,再过些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刚巧可以吃上最新鲜的桃子,她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嫁衣和盖头,还要绣上并蒂莲。 她对着山头傻傻的笑,一天里没有不想起他的时候,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哪儿都变了,她还总是不自禁的脸红。她想的出神,藤架后忽响了一声,一个人影蹿出来,她被吓得一声惊叫,拿过背篓要逃,那人歉然的招了招手,忙挠着后脑勺道歉: “对不起,吓到姑娘了,我不是坏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酒娘微微坐下,才看到他手里有一把野花,看样子还是刚采下来不久,可是他给她惊喜干嘛?偷偷向后退了些,疑问道:“你是什么人哪?” “我是赵十三,”赵十三捧着花递给她,毫不生疏的在她旁边坐下,脸上一抹浅红,“我听吴大娘说过你,还有我们的事,我们爹娘已经看好日子了,就在明年春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奔雷五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绿叶从枝头凋落,风吹着它在空中回旋,本以为要落地的,风一大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村口拴着一头壮实的牛,小孩围着拿草逗弄,嘻嘻哈哈好不开心,男人擦着汗水路过,顺手举起一个坐上了牛背。 小孩呆呆的看着他,下一秒笑了起来,地面上的孩子见着,也想要到牛背上去坐坐,纷纷举起手说:“哥哥,我也要坐。” “还有我,还有我。” “我先我先。” 酒娘去借砍材的刀,转头就看见被小孩围住的赵十三,他长得很高大,皮肤黝黑黝黑,模样干净,并无特点,给人的第一感觉永远是老实。他似乎很喜欢挠着头笑,露出一只尖尖的虎牙,另一边,好像磕坏了? “好,一个一个来。”他弯腰去抱下一个孩子,抬起头就看到拎着一把长刀站在不远处的她。 他眉眼一弯,很是喜悦,正要开口喊她,她一抖,似是十分厌恶,抱起刀慌慌张张逃了。 小道上正开着一种黄色小花,一丛一丛长在枯黄的草地里,她往草地里走,悠闲的迈着步子从花上跳过,手里的刀一不下心掉下,忙回头捡起,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 明年四月他就会回来了,若是没有,那就要等到七月。她的婚期定在明年七月,若是他赶回来了,不管是四月还是七月她都可以嫁给他,用妥协换来时间,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心里却越来越担心,明明是莫须有,不会发生的事,却害怕他没有回来她要怎么办。 鼻头酸酸的,原来等他的日子并没有这样难熬,每天幻想的都是他掀开她红盖头的那一刻,如今半夜梦醒,都会被赵十三的脸吓出一身虚汗,他怪她,没有好好守着他们的誓言,转身牵住了别的女子的手。 为什么不给她送一封信,就算看不明白,还有村里的教书先生;为什么梦里他从来不娶她,梦和现实往往相反,她知道。听说,周阿姐下个月要嫁给她心悦的人。 贪玩的孩子去追天上飞的鸟雀,赤脚在石粒杂乱的路上跑过,兴高采烈地,看着那飞的忽高忽低的的鸟,伸手就能抓到一般。 天末凉风,恍然间还想再来一次,那样就能更早认识,指不定都已经嫁给他了。 天气转寒只在一瞬之间,寒风彻骨,彻夜不休,听着那狂袭的风声,在一眨眼,就到了大年夜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想着过的快些,又盼着再慢一点。她穿着新做的棉衣趴在窗口,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屋子里煮着一锅子热腾腾的菜,火烧的猛烈,是丝毫不觉得冷的,她偏偏开了个小洞迎着凉风,脸上冰冰凉凉,好像能和她意些。 大过年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有没有想她?会不会偷偷看她给的玉佩?是不是也有好多的话要跟她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嘴角漫出一点笑,每日想着他才能得到一点慰藉,能忘了时间,忘了处境,心甘情愿的在嫁衣上绣上并蒂莲。 酒娘闲时还是坐在酒柜前,心不在焉的舀她的酒,也慢慢可以一个人熬出一锅好酒,常常得到她爹称赞。 换上春衣的人也常夸她,酒喝多了还要调侃两句。 “又在想情郎了?明天还来,再给我多送几碗。” 她有时会点点头,在自己不自觉的情况下,有时又极度厌烦,他们都以为是赵十三,觉得他两般配,会大肆夸赞,一个传一个,越说越离谱。 赵十三真的以为那个叫酒娘的姑娘是喜欢他的,起初他不信,她分明很不情愿,后来她的父母上门敲定喜日,都说日子是她亲自选的,他有些信了。村里也常常听见他们的玩笑话,谁喝酒的时候瞧见她思念情郎,说了好听的话,被多给了许多酒。 他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个情郎是他,壮着胆子去找她,又采了一捧花,正观望着怎么和她说话,才可以不尴尬。 一人忽从屋中冲出,和他撞了个满怀,他话未出口,那人一把推开他,疯一般的跑了起来。 “怎么了,这孩子,大清早的?” “不知道啊!” 两人跟着在后出来,站在门前又着急又奇怪,相对一眼,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连该发生些什么都想不到。 “岳父岳母,酒娘她?” 赵十三怀里的花掉了一地,一样的搞不清状况,两夫妇显然是没注意到他,说了两句打算去把女儿追回来,他恰好说了话,酒娘的爹忙抓住他的手,说:“快,快去找她回来。” 他点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酒娘神态不太对。” 酒娘的娘双手拍膝,担心到:“这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这孩子竟让人担心,怕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抽了魂!哎呀,这怎么办啊?” 殊不知,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夺魂,向来只有人摄魂夺魄,迷惑心窍,鬼神从来只有笑着背锅的份。 山岚沉沉,曦光明媚,万物都是一场新,树上的花苞还来不及开花,远远看去仍有一种光秃秃的感觉,大多树木都长得很好,又高又大,枝繁叶茂,像是精神抖擞的少年,无视走过的寒冬又一次完好无损的重生。 有人是做不到这样的。 一身单衣单裤,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疯子一般的没有形象,两只鞋跑掉了也不知,只顾着跑,拼命的跑,不一会儿,站在村口就看不到她的一点衣角了。 赵十三安抚好她父母,追出来只见到两只鞋,捡起拍拍灰尘,别到腰上,脚踩在地上都觉石子硌脚,心一沉,赶紧追人去了。 酒娘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跑了多远多久,身边掠过大片残影,沾了一身水露,暖阳东起,她却一直在发抖,心也在发抖。 日头渐向身后走去,郁郁葱葱的丛林里,繁花簇簇,雀吟蝶舞,新景醉人,她是唯一败坏这番好景致的人,糟蹋花草,作践自己,只晓得不知疲惫的跑,不知停下。 直到她踩到一脚碎石,直溜的从山崖上滚了下来。 那是条不怎么宽的小路,四人并行再多不过,她恍了神,眼里根本没有路,一滚下去,身下还全是坚硬的土石,她茫然地抬起头,发丝杂乱挡了她大半个脸,细小的窄道又高又远。远方,正是旬阳落幕,金光漫漫。 她回头看身后,山路陡峭开的极险,那里还有一个缺口,她眼睛一亮,抬起身子,开心的笑了,惊道:“是这里,就是这里,张郎,张郎,我来了。” 她动作利索的爬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刚刚从山崖上掉下来的人,反而精力十足,步履蹒跚的向山下走,不停嚷嚷着‘张郎’。 夜间星光很淡,云层里有半个月亮,越往下走,路上多了些小树,藤蔓杂草缠绕在一起,她用手将挡路的草扫开,锋利的像把刀。穿过之后,草面上留下一块块的血迹,身后一地也是,她却像是不知道疼痛,面带笑容茫然地走着,嘴里念着两个不变的字。一身脏兮兮,没个人样,是个傻子。 深夜,温度渐渐有些低,看不到月亮了,剩下几颗将灭的星星。 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再向山下走,树木杂草更多,缠的更紧更难走出一条道路,她只好强行从缝隙里挤过去,背上一刮,刺腾上全是血珠子,脚下不稳,绊上一根草藤,整个人直扑向地。 草地上沉重一响,酒娘睁开眼,一条从树上掉下来的蛇正朝她吐着信子。 她瞪大眼睛,痛感席卷整具身体,鼻子里闻到的全是血腥味,手脚无力,撑着草地动了动,全身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她咬着牙,对着一条蛇嚎叫:“走开!走开!离我远点!”做出一脸凶狠模样,想将这蛇吓走。 那蛇不仅没被她吓住,还慢悠悠的晃着身子吐出信子试探,确认猎物没有反抗能力,心情都好了起来,大半夜的,还有送上门的宵夜,怎么不喜。 “滚!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假装的恐吓一下之间变成了惊怕,手边有枯枝,树叶下有石子,她没有办法拿到,那蛇也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试探这步也结束了,一下窜过来,缠上的她的脖子。 她脸色煞白,脖子上柔软的身躯越绕越紧,带着它的体温,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想要放声大叫,声音根本没法发出,张着嘴瞟那蛇,冷汗一阵一阵的冒,眼泪哗哗不停,呼吸也带着哭腔,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那蛇一圈一圈缠绕,对着她的鼻子吐出信子,确定还有呼吸又接着绕,不急不忙,一定要等她没有气息才吃她。 凝珠心里一阵发毛,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地折了一颗小树,一棍朝蛇打去。那蛇灵活着,身子一弯抓着空隙窜上她握着的木棍,眼露凶光,‘丝丝’的吐舌声吓得腿打哆嗦。 她忙不迭的丢掉木棍,躲到树后,蛇不理她,爬到酒娘背上,蛇信子一收一出,对她的后劲张大了嘴,凝珠只看到它两只尖锐的毒牙,裹着毒液冷芒闪过。 她闭着眼一通乱喊:“九灵祖宗,九灵爸爸,九灵大神!啊啊啊——救命啊!” 顿时狂风大作,一地杂草仿佛要被拔地而起,树叶相击,矮树猛烈敲打树干,和在狂烈的风里什么怪叫都有,在这样阴凄凄的山中,恍惚到了万鬼叫冤的地狱! 凝珠蒙着耳朵蹲下,空中雷电狂鸣,下一秒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停了下来,全是雨落下的声音,她睁开眼,觉得有些不对,第一眼看向酒娘,她身边化出一滩血水,面上的污渍被冲的干净,后劲上没有牙印,那条蛇,不见了! “不要插手他们的事。” 她闻声抬头,竟然是飘在空中的九灵,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又冷漠、长得好看还讨人闲的脸,但此时此刻看见他,内心真的有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吸一下鼻子,差不多要泪眼汪汪。 白袖下的手指一勾,直接无视她的情绪,将她带到他身边,一手搭在她脑袋上。 她愣了愣,一脸惘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奔雷六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村里气氛紧张,随处可见穿着红色圆领侍服的人,腰间别剑或持棍站着,人人紧闭门窗,连放养的鸡鸭都全部圈了起来,抵着窗边的缝隙偷看,路上没有一个自己人,他们笔直的站着,仿若石像,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酒馆里一团慌乱,哭声凄凄,村里的大夫坐在床边号脉,一眼看过她全身,还算好的点点头,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两人直盯着他,眼神急切,大夫拿上药箱,压手道:“你们别急,她只是在跑了一天一夜,太累了,还有点发烧,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用酒擦消消毒,等着结痂就好。” “好,好,多谢周大夫,多谢周大夫。”两人急急道谢,拥着周大夫一起出去,鼻涕眼泪擦了又擦,她娘不用说,眼皮肿的都要挡住眼珠,她爹眼睛周围也是红了一圈,连夜没能好好休息,坐在屋子里等她,一更天,二更天的数着,哭也没个间歇。 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弄得遍体鳞伤,没有那一处是能好好看的,都是女子容貌及其重要,她脸上也是或大或小的伤,在雨水里泡了些时候,泛着一股死白,咋一看,还挺骇人。 她娘折身回来,在床旁坐下,小心摸过她苍白的脸,触过那块块伤口,手指微微颤抖,满心心疼难过,才休的眼泪又滚落下来。还想着她快要嫁人,以后会家庭美满,夫妻和睦,生几个小娃娃,离得近也能常常回来看看他们,一生平安康健,如今这副模样躺在床上,可不是在她心口下刀。 “孩子,娘只是一心想你好过,你怎么这么想不明白?” “县官大人昨天来了,听说是为了新状元的事,没想到,他真的高中了,村里赶考的人都回来了,就他没有,听县官大人说是滚到山崖下去了,那又高又陡的地方,野兽蛇蚁也多,赵家孩子说,在那下面找到的你,难道他丧命了,还要我女儿去陪他吗!?” 她趴在床旁,情绪越发激动,大声哭了一会儿,又说:“你欠人家赵家孩子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人家找了你一天一夜,还带你回来,你怎么就不喜欢,偏偏信了别人花言巧语…” 暮光又一次铺满大地,红衣的侍从不知站了第几天,也像个人样,打着哈欠,隔三差五的找地偷懒。状元爷是生是死还未有果,大队的人马守着那山崖转了许久,县太爷在村里等的焦头烂额,大有要掘地三尺之势,就算人到了阎王爷手上,他也要抢回来。 酒娘的手指动了动,看面色睡得并不平稳,脑中一直有一条吐着信子的长蛇,缠着她的脖子,要勒死她,还有它那血盆大口,又尖又长的毒牙,一晃,又变成张生从山崖上滚落,被毒牙变成大尖石穿身。 她猛地惊醒,眼角两行泪水顺着脸庞滑下,神色惊恐不知看向何方,整间屋子里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 身上的伤口已有开始愈合的,鲜红一块,痕迹明显,她忽的一跳,有种踩空的感觉,才缓缓想起她从山崖掉下,突觉浑身都痛疼不已,石头刺进双脚,藤蔓刮破手臂,肌肉被强行拉扯,撕裂……她咬着唇哆嗦起来,炽热的痛感爬过她身体每一处,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心被吓的冰凉。 “醒了!”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听语气十分喜悦,却也陌生。 “你醒啦。”那人又道,这次比上次要温柔。 酒娘惊魂未定,并不觉得这人是善意的,一眼横过去,看清那人面容时,清醒了过来。 坐在她床边的人一身暗红色长袄,细致的锦纹铺满,一看就知不是普通老百姓用的起的,一双枯槁的手拨开她的头发,满头白丝梳成髻,戴着一只云头木簪,容颜不复,一下又苍老了十来岁,目色神伤,却是笑的温和。 酒娘认得她,是张生的娘。 摇身一跃成了诰命夫人,吁些人都躲避不及,幸好当初同情心泛滥,支撑她活着,要是县太爷来的时候见到诰命夫人饿死家中,他们那些人总要遭殃的,也担心报复,终日惊心肉跳,又觉得她可怜,中年妇人得了名号儿子却不知死活。大多数人都相信是已经死了,何况这么多天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从她额上扫过的那只手上都是厚厚的老茧,硬邦邦的像是树皮。她双眼无神,裹着被子缩了缩,没哭没闹,脑海空白,梦,毕竟是相反的,她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醒了就好。”张母又道,小心的拍着背角,露出慈母的笑,哄小孩入睡一般。 酒娘翻来覆去,本是什么都没想,总有东西非得要自行窜到她脑中,搅得她心绪不宁,终于,她一下起身,抓住张母的手,泪眼的迷蒙无力的问“张郎呢?他是不是回来了,他在哪,为什么不来看我?” “唉,”张母抬袖擦掉眼角的泪,良久,叹了一声气,说:“我从前想问你一声为什么,现在知道了。” “张郎呢?”她憋着哭腔说。她要知道他平安,知道他无事,张母不说话,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拂过她的头,坐了许久,才说:“我有一件在心里藏了许多年的事。” “都没人知道的。我夫君年轻时候也是村里的秀才,他很有才学,不愿意碌碌一生,就跟我说想要上京赶考,我当然支持他的,可他一去就再没回来,我托人去找,找了许久,只找到他溅了血的包袱。他们都知道我夫君死了,却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不想提,是不想记起,只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叶儿身上。” “我也不想叶儿出事,我只剩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们要等,他会平安无事的。” 酒娘头抵着张母的肩膀,抽泣起来,是啊,她们要等下去,她要等下去,等到他回来实现诺言。 酒母来送灯的时候,酒娘已经睡着了,脸颊上粘着泪痕,神色总是不安稳,动来动去,手里紧紧攒着被子。张母站起身,两人错身走过,谁都不和谁说话。酒母更像没有见到有这个人在,护着火焰,神色凄然,两鬓白发丛生,眼下两道深深的墨痕。 灯火暗淡,搁在小衣柜上,她轻巧靠近她,掩掩被角,见她睡的不好,一边打着拍子哼起了歌谣,酒娘在折腾两下,总算不动安静下来,一夜睡得说不上好,歌声却一直没有听过。 赵十三找时间来看过她一次,酒娘正喂她喝完药,忙转身给未来女婿和女儿让地方,他们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再没说话。 她以为他要对她百般关心,嘘寒问暖,心里担心着要他更多,他倒没有出声,笑也未笑一下,安安静静的陪她坐了几个时辰,找个借口走了。 她这次死里逃生,有一大半的功劳是他的,那条蛇不知为何没有咬下去,但若是没被发现,她肯定已经横尸荒野了。原来讨厌极了他,现在却觉得歉疚,她抱着别的心思答应他们的婚约,又从来没有当真过,可他对她好,是因为当真了。 简单的妆台上放着一只陶瓷罐子,没有边框的铜镜靠在墙上,模糊的镜面里露着一角浅浅的粉色,大捧的花枝插在罐子里,甜甜的香味还有蜜蜂尾随而来,她看了一眼,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酒娘很快就好了起来,烧退了之后就可以帮着做事,只是走路的时候,小腿还是酸痛的厉害,身上的痂有的开始脱落,每掉一个,都有一层浅浅的印子留下。 凝珠乘着这人静的时候跑到酒娘家的酒馆里,靠着桌子百无聊赖的坐下,只想吐槽这些个做无用功的闲人,新状元是找了又找,再过些时日都要换季了,奋力挣扎些什么,让人白白多了妄想罢了,还要用‘再等等’来欺骗人心。 因着这事,酒馆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营业,甚至村民们有一段时间不太出来走动,她也是这间酒馆的老客人,经常在这听人唠嗑的,现在只能看着那些心思散漫的侍从偷懒,再制造各种意外让他们被发现,听着县官又是训话又是罚人,来来回回样子都不换一个,她都要吐了。 偶尔也会想些事情,比如这个叫酒娘的明明长的普普通通,怎么就倾国倾城了?号钟是齐僖公的爱琴,人人都知道,酒娘这个名字,根本就听都没听过,和她相关的琴也不知道是哪一架,到现在也没见到过,可恨的是九灵一会去一会来的,一出现就是一身白衣,漂浮在她身后各个角度,总有一天,这个世界还没完蛋,她会先被吓得神经衰弱! 凝珠搬两条凳子,一条用来坐,一条用来架她的二郎腿,好不惬意的承包了整个馆子,数星星看月亮。 执勤的侍从扎堆坐在一起,县老爷好久都没回来了,他们自然没了纪律,有些甚至连夜也不守,天一黑就找人家借宿,呼呼大睡了。 村民们这才觉得他们并不可怕,也不是什么报复他们请来的帮凶,过了几天畅快日子。有几个人里酒馆挺近,说的话也都听的清清楚楚,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她也听累了,站起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有个正盯着她,好奇又纳闷。 说:“怎么有个人啊?” 她立马呆住,手才刚刚举起,眨巴着眼回看,怎么有个人?谁知道呢! “哪里啊?” 他的同伴看过来,凝珠是真的想不清楚,她作为一个拯救世界的玩家,能不能少点bug,多点技能?正想着,凭空走来一人,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她知道,没事了。 “没人啊,你是不是眼花了?”他果然没看到她,那人‘奇怪’了一声,又是揉眼又是拍脸,方才明明有人,还真不成是眼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奔雷七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偷懒的人赶紧站起,村村户户打算休息,听到响动又点亮灯火,开门出来看。 人人又摆上一副严肃模样,直挺挺看着县官喜的发疯,身后抬着一架辇坐,红色纱帘挡住里面影影倬倬,随行的侍从面有疲色,强打着精神做雕塑,手中火把焰光明亮,照的这村庄小路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侍从将车辇放下,厚重的车座压起一阵土尘,纱帐后的人隔着帘子招了招手,似是觉得呛人。 这回来了,回来的是谁啊?架子这般大。同去赶考早回来的人一看就知道,红纱后的两个身影,是何许人也,要是没有他们,指不定那些落选了的还要辛辛苦苦赶几个月的路,其实这意外是犯不着发生的,偏偏人家金贵,不愿下来走那条窄路,非要人抬,也不知是谁一脚踩了个空,两个轿夫和车一起滚下去了。 酒娘还未睡,听到喊叫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心中狂喜,她等到他了,等他回来娶她! 红色的辇车真像是一架花轿,又华贵又好看,车顶的四角前面挂着灯笼,后面系着香包。她手里的陶罐一下掉落,水倒在她的鞋上,几片枯黄的花瓣随水流出,几株光秃秃的桃枝略显凄凉。 她满脸惊愕,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捂着嘴颤栗。 他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她等的好漫长,可是,她是谁! 酒母也闻声出来,和他爹不明情况的对上一眼,就瞧见酒娘盯着车辇哭,帘后两人甚是亲密,挽手掀开红帘走了下来。 她对张生没什么印象,见过两面也是很早以前,几乎都不记得了,也以为是哪里来的什么富贵人,见到自家女儿的模样,就不这般想了,这人该就是那张生了,扫了两眼,挽住酒娘的肩心不忍的帮她擦眼泪。 凝珠气愤拍桌,咬牙切齿的像是个受害者,没想到他还真的落不过老人言,亏得酒娘那样相信他,为他朝思暮想,伤心流泪,整日整夜担惊受恐,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奉上的心、满腔深情,独自做了这么久的挣扎,都是因为他一句‘等我回来娶你’。 世间情感,败于功名,败于身份,败于钱财,更败于人心,有人甘愿奉言语做誓约,败于自身。 “这种男人在我们那就一个字,‘渣’!”她义愤填膺的对九灵说。要是可以,一身正气完全是有要手撕渣男的可能。 九灵低头看她一眼,满脸漠视,理也不理,虽然他好像经常不理她,凝珠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耻笑的意味,对她的。 张生扶着身旁的佳人,一身鲜红的状元服,胸膛正中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盘龙,头上冠帽明玉镶嵌,腰间革带环佩加身,系着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做了一圈珍珠流苏。面带宠溺,目色温柔,小心非常的搂着她的腰。 再看那女子,锦衣罗裙,金环玉饰,肤若凝脂,肌若白雪,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觉得她贵气不可侵犯,眼波似缕缕春水,看上一眼就难以自拔。她本有些不耐烦,得到张生细腻保护难得的露出一丝笑,这一笑,仿佛让漫山的桃花黯然失色,不及她万分之一。 竟也有一种郎才女貌的情愫生出,忍不住要感叹,世间还有这般美好存在,两心相寄,执手不离,一晃眼,她瞟到那女子众多腰饰里,一块白色的祥云润玉。 酒娘难以相信,哭的不敢出声,红花轿里的不是她,相拥而笑的不是她,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的自然也轮不到她。 “娘…”她声音都在发抖,看着他们一路走近,她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张生脚下一顿,偏头看向她,皱起眉头,似是好奇她脸上的疤印,正要开口问问,身旁的女子看过来,带着女人的警觉问:“怎么了?她,是谁?” “难道是她?”她看她两眼,忽明白了一般,又问。 张生点点头,不语。 女人倚在他怀里,赞叹的又看了看酒娘,轻笑说:“我当是个什么奇女子,如此大胆,原来只是相貌丑陋的村女,”她往酒娘身后一看,随意一问:“哟,这是家酒馆,可有干净的的厢房可以歇息?” 她现今真的是样貌丑陋,平平无奇之后,还弄伤了脸,和耀眼的明珠相比,她连灰尘都不配做。 酒母抱住酒娘,怒气冲冲的瞪着那女人,火冒三丈,却是冲张生说:“你就是张生!我女儿这幅模样都是你们害的,姓张的,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骗她,害的我女儿受尽苦楚!” “衾颐,好了,莫要言行伤人。”张生拦下,叫衾颐的女子反而更得意起来,绕着头发,友好的向她福身:“我险些就要喊你姐姐,不过如今是不可能的了,他只爱我一个,当初只是可怜你一厢情愿,才装作和你情投意合,他说不出口,我却也不能让你再妄想下去。” 她哭着听完她一袭话,听他喊别人的名字心中何其苦痛,衾颐,衾颐,他从前喊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不喜她,为什么要和别人这样说,让她一点都没有办法反驳。 酒母抱着酒娘的头,堵着她的耳朵,两眼湿润,恨之入骨:“你别说了,滚!” 村民们本来是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一眼的,一下闻到‘热闹’的气息,七七八八的聚了起来,听了个大概,其中事件也想明白了个七八分,无谓就是酒娘喜欢状元爷,状元爷还不是状元爷的时候因为可怜酒娘和她有过一段感情,现在状元爷成了状元爷,娶了美娇娘,美娇娘来找酒娘麻烦了。 可大家也都知道酒娘可是已经有婚约的,准新郎是赵家十三,感情好着,前几天还一起出去玩,不小心滚下山了,他们还笑了赵十三好久,女孩子都保护不好,小心人家悔婚! 可酒娘哭的这般伤心又是为何? “你个畜生!”酒爹拿着一根手臂大的粗木棍,冲向张生。所有人都被下了一跳,有些还咬住牙吸气。 县太爷带着张母走来,油腻的脸上满载笑容,亲自弯腰搀扶,说了一路的好话,张母也开心,满怀欢喜的跟着来,就看见有人要打她儿子,惊叫一声,忙抓着一身官服。 县太爷在这边手忙脚乱,随从倒也不是用来好看的,张生反手护住衾颐,大有受下这一棍的意思,却不能让怀里的女人受到惊吓。 木棍‘咣当’掉到地上,强壮的青年一手将棍子拨走,凶神恶煞的挡在张生前面,拔出腰间宝剑,捅了下去,又狠厉的抽出,抬脚将人踢飞。 空气一下安静了,看热闹的人露出不同程度的惊恐,半响,才指着被体踢飞的人颤颤巍巍的说:“杀…杀…杀人,了!” “大胆,竟然敢对驸马爷动手!”县太爷尖叫着跑过来,肥胖的身子占满衣服,只有两手衣袖空空荡荡,来回甩动。 张母急切走向张生,看也没看地上卷缩的人,手足无措的捧住他的脸,担心的问:“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娘可担心你了,娘就你一个儿子了。” 张生握住她的手,看向衾颐:“快叫娘。” “娘,”她福身,有些紧张,见张母打量她,忙捉住她的手,又多说了些:“让你受怕了,我们摔下山崖并未受伤,说来好笑,只是在树上挂了几日,醒来后已经被好心的农户救了。” 张母僵硬的化开一点笑,手一缩却没能抽出来,抬头望向张生,眼中都是责问。 “老伴!”酒母扑倒在酒爹身边,悲痛的大喊。 酒爹眯着眼,回头看了看,手捂着肚子,血还越流越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是身躺在血泊里了。她急伸手一起捂住伤口,却没什么大作用,手下的温度渐冷下来。 周大夫从人群里走出来,气喘如牛,只是看了一眼,摇头转身走了。 酒娘猛地跪下,大脑嗡嗡作响,脸上的泪痕都已经干了,她满眼都是血,从不知道人可以流这样多的血,被刀子捅了也不说痛,还不理她娘。她大口喘气,泪水遽然似瀑布奔流,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爹!” 人们这才醒过神来,满地的鲜血看到发怵。张生一颤,才从母子相逢和佳人相伴的情境中反应过来,欲言又止的看向地上尸体,又看看酒娘。 谁?谁做的? “啊,畜生,畜生!我和你拼了!”酒母伏在酒爹的尸体上哭了一阵,忽站起朝张生扑去,手里拿着一跟挑鞋用的针,捞住他的衣领,针尖冷光骇人,正要刺下,一只手抓住她,‘咔嚓’折成了两段。 酒母不放人,一只手断了抵脚用头去撞。酒娘去拦她娘,用力扒她,却一点都扒不动,张母被县太爷拉走,看着三人扯来扯去,担心又焦急,边说着:“好啦,别打了,不要再伤了人。” 三人扭做一团,慌乱中有人伸手推了酒娘一把,酒娘向后推了好几步,全没注意到,又想回来带走她娘。衾颐一笑,向后一瞟,命令道:“杀了她。” 大汉听了命令,立即拔剑向酒娘走来,剑光一过,鲜血飞溅! 酒娘仿佛被活生生挖了心,痛不欲生,僵直双臂迎着倒下来的身影,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娘……” 她抱紧她,任她抓紧她的手,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靠在一起,没有细细看她脸上的皱纹,数她的白发,还和她生气,不听话,让她担心。 “娘……”眼泪哭了一脸,眼睛里一片模糊,她埋头在她耳边,只能发出细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喊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奔雷八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丧仪办的简单,酒娘在灵堂前跪了一天一夜,期间有谁来过她不知道,但都待的不久,看过一面就走了。沙盆里留下不少烧剩的香棍,放在两件衣裳前面,棺木的盖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合上了,第二天,又有人来,也没说什么,架上棺木就抬走了,酒娘自然也跟着他们。 大概是念着她爹娘生前的好,这些村民帮了她许多,自己组了仪队,做了纸扎,什么地风水好,什么时辰下葬。 酒馆只剩下她一人,趴在放沙盆的桌上,许些事情都渐渐想明白了,有时候会哭,却是安安静静不闹也不发出声音,眼泪干了,隔些时候,又开始流眼泪,一直这样过了三天,一日清晨被脚步声惊醒了。 酒娘抬头,来人是赵十三,他带着一捧花,站在门边,朝她莞尔一笑,将花放到桌前的地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她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目光紧随,想要拿一枝花,却被他拦下。 他歉然一笑:“这是送给大爷大娘的。” 她收回手,表示知道的点了点头,靠墙坐着。 屋子里很乱,丧仪那日的东西还没有收,灵堂里只少了两具棺木,她几天没挪过位置,精神萎靡,模样也是乱糟糟的,眼下於痕明显。 这几天没怎么合过眼,想睡的时候总会被各种响动惊醒,有时候听到自己的心跳也会抬起头来看看,想着是不是有谁回来了,一片寂静,脑里闪过两个坟堆。将将也是才闭上眼,就怕万一。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我娘很早就发现了,我没瞒住,但她不知道是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不让我去找你,每天都不吃饭,天天闹,我担心她,所以才……” 酒娘微微抬首。 “对不起。” 他摆摆手,并不在意,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迟疑了会儿,又说:“要是你想,我们的婚约还是在的。” 酒娘看向他,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问:“你还想娶我吗?” “只要你原意,我娘那边我说说就好,她是个耳根软的——” 话未说完,她打断了他:“什么时候放弃的?” “啊?”他故作不知她意,沉默一会,低下头道:“你不要命了去找他那天。我从前就觉得你不喜欢我,大约还挺讨厌我,我让你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被讨厌是应该的,”他苦笑一声,望着她身后的墙面:“女子嫁人时要开开心心的,以后才能也高高兴兴,倘若你嫁给我既不开心也不高兴,那就是不幸福,是我误了你。” 如果是先遇见他,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可惜她没那个运气,也不配。眼角有些热意,酒娘颔首,几天来第一次笑,说:“那我就不嫁了,怕你误了我。” 屋外鸡鸣声蓦然响起,咯咯惊叫,翅膀扑扑煽动,急的想飞起来一样,倏地跑走了,一条黑狗站在路中间,看着绝尘而去的身影,它发誓,它只是来晒太阳的。 “嗯,你好好照顾自己。”他站起身,笑出一颗虎牙,微有些失落的走了。 酒娘捡起地上的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好看的花,她从前都没见过,淡淡的香味很好闻,熏得人脸红,真是每天都想收到这样一束花。 她寻来一个陶罐,装一半的些水,再将花插进去,拿到了阳光底下。那光可真是暖和,不偏不倚的照满她全身,她嗅嗅自己,生怕衣服上有味道,看着花笑笑,转身进屋打算收拾收拾。 酒馆的门重新打开,酒柜前还有个小小的声影守在哪,手旁放着酒勺,有时候会有人来坐坐,有时候一天下来都冷冷清清的。 她和状元爷的事还没个清楚,有人抓着字眼乱传起来,说她爱慕虚荣,想和公主抢丈夫,也有这样的说法,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表面上和赵十三好,暗地里缠着状元爷不清不楚。怎么传都无所谓,茶余饭后的话题向来不嫌少,也许等他们说腻了,就会忘掉了。 来酒馆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再也见不到谁来了,酒娘干脆关上门,拿着一簸绣线才坐下,有人敲了敲门。 酒娘只好起身开门,好奇哪个还会来她的酒馆,却看见张生站在门前,举着手正要再次敲下。 她立即将门关上,手脚慌乱拉着栓,怎么上也上不好,张生在门外喊她,用力一推门就打开了,她一趔趄,撞到身后的凳子,线球掉了一地。 张生关门进来,将凳子放好,端起簸箕将线球一个一个捡起来。 她向后退,紧紧抓着裙子,眼眶慢慢变红,瞪着眼睛,又恨又怕,呼吸都不通畅起来。 他放下簸箕,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骨子里,急切又怀念的吸着她的味道。 凝珠揭开酒盖,舀了半勺酒,拿着跑到桌边,送到摆起茶具的白衣人鼻前。 他盯着木勺,不明所以,下一秒,她就乖乖移走了,瘪了瘪嘴,没什么意思的一口干了。 霎时,天旋地转,脑子里的弦‘铮’一下断了,一头载向九灵,酒勺脱手坠向地面。他一手接着她,手指一挑,落地声迟迟未来,那酒勺又回到了原地,被打开的酒坛上明显贴着三个大字——烧刀子。 酒娘浑身僵硬,紧张的发抖,面色煞白,一道泪光滑下,决绝无望,问:“你是来,来杀我的吗?来要我的命吗?” “不会,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张生压着她的头,好像她父母的死与他无关,他来是要解释的:“酒娘,我好想你,见到你的时候就想紧紧抱住你,对不起,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是公主,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我只有娶她,我爱的是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酒娘推他,想挣脱出去,被他抱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花言巧语她再不想多听一句,从前多喜欢现今只觉得恶心,娶谁都不重要,都和她无关! “放开,放开,救命,放开我,救命!”她哭喊起来,他却抱得越紧,以为她只是在和他闹脾气,哄哄就好。 “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会对你好的。”他强行说给她听,要她跟他回去,可是,要真的跟他回去了,是用什么名义呢?她现在可是臭名昭著,难道他要她再遗臭万年吗? “救命!救救我,谁救救我!救救我!” 门‘啪嗒’应声打开,张生蓦地睁开眼,还没做反应,那人走上前一手就抓住他的后领,他一个书生自然比不了力气,毫无还手之力,被强行拖了出去。 酒娘有点懵,那人出现到拖走张生仿佛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摸着柱子靠上,手脚都还在发抖,气喘吁吁望着那人身后的背篓,里面放着两把小锄头,是要去干活恰好路过吗?幸好。 她缓了好一会儿,门内门外两人僵持不动,见她看过去,张生咧嘴一笑,又要迈步进来,边说:“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想我走。” 赵十三守在门口,不遗余力的将他推开,莫名瞥了一眼。他晃晃悠悠,险些要坐到地上去,扶着柱子才得以站住。 酒娘抹干眼泪,看的其实不是他,是他身后来势汹汹的人,心道不好,忙跑上前关门,几个随从眼尖,几步走了过来。门只差一条缝就能关上,粗壮的手臂朝门上一撞,从门栏上掉了下来,宝剑一横,搁在她颈前。 “你这么样?”衾颐扶着张生,生怕他吃了点亏,上看下看,关怀备至。 张生浅笑摇头,又成了那个状元爷,抖抖衣袖,牵住她的手,“放心,没事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又要闹出人命吗!”酒娘不语,只看着他们还想怎么做,赵十三一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不能怂,要挺身而出的,也不将什么公主状元放在眼里。 “干什么?”衾颐一声冷笑,直勾勾的盯着他,大有欣赏他的勇气的意思,说:“这一家人,父母无视尊卑,对驸马心存歹意,女儿还敢觊觎驸马,本该是要你一起死的,驸马却说你可怜,是因为他才丧父丧母,也看在娘的面子上,要带你一起回去,算是补偿。” “本宫刚刚却看到你们推了驸马,怎么,带你一起回去还不够,这个男人是谁?姘头”张嘴便没有好话,昵赵十三一眼,瞪着酒娘恨不能就这样要了她的命。 酒娘不予争辩,推开脖子前的剑,扯住背篓往里走。 衾颐一见,怒气更盛:“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堂堂公主怎可让人随意轻视,向来她说话训人,都只能乖乖听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去东不能往西,去西不能向东! 她仍是不理,继续朝前走。 公主可谓气急败坏,攒着拳头,眼神凶狠,道:“你们去把她拖出来!” 随从立即走进去,‘踏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腰间的剑和革带撞到一起,发出的‘铛‘的一声。听了命令也只听命令,不管是男是女,强势揪住她的后领直提了起来。 赵十三被扣住双手,怒目圆睁,那些人不拿他怎么样,只是限制了行动。 酒娘被提到自己主人面前放下,憎恨的看向张生,衾颐冷哼哼一声。 “跪下!” 大汉便用力直接将她压着去,跪在他们面前。 朝身后侍女招招手:“来,打。” 一记耳光即刻就落了下去,连人思考的空隙都没给。 赵十三试图挣开控制,左边一脚右边一脚的用力踢,人纹丝不动,手上力度也丝毫未减,只得张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公主?仗着身份来欺负老百姓,还有你,分明就是你强行对酒娘动手动脚在先,你做这个状元就是来强迫人家姑娘的么?” 一耳光下去又一耳光响起,他急的大喊:“住手!你们冲我来!” “胡说些什么!驸马岂容你随意诋毁!给本宫打!” 张生附在她耳边,将她环住,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衾颐,教训够了就行了,明日启程还有许多事。” 她‘啊呀’一声扑他的手,没想到他会来个这么一招,不好意思的笑了,乖顺的点头说:“好,但是他不能留,你是本宫的驸马,本宫的人容不得有半点污蔑。” 他们这儿甜言蜜语的,那两边动手就没停过,原是觉得已孑然一身,活与不活都是身外之事,可他们竟然想要赵十三的命! 酒娘抓住侍女的手,她不比寻常女子,从小干惯了粗活,力气要大许多,抓着她的手就甩了出去。 侍女完全没明白怎么了,脚一歪,向她家公主倒去。 衾颐被砸了个实,一番浓情蜜意全被侍女破坏,嫌弃推开,脸上的笑又成了怒意,瞪酒娘瞪大汉,气道:“废物,你是做什么用的!” 大汉有些无奈,真就光听着公主说话,也不注意身边。酒娘趁机就向赵十三溜去,两侧脸颊又红又肿,手指印不知留下了多少根,到底是公主身边的人。 酒娘冲拳脚里,拖起赵十三,眼泪又要掉下来,她想带着他走,可大概是他们接了死令,拳脚又重又狠,三两下就将她打趴下了。 这样也好,就一起死! 赵十三连忙将她护进怀里,一边道:“你干什么!” 她瞟见他背篓里的小锄头,伸手抓了出来,藏进怀里,赵十三也不管她要那个锄头做什么,她在暗暗找机会,朝着大汉踢起来的脚挖了下去。 大汉吃痛,抱脚嗷嗷大叫,倒地打滚,就算是玩惯刀子的人,也是知道这利器的厉害。 另一大汉将刀子拔出,刀口直向酒娘前颈,划破了皮,溢出些鲜血来,却没有一刀杀了她,而是等着衾颐和张生过来。 衾颐挽着张生,扬起一脸欣赏的笑,手一挥,身后走出两人拉人地上大汉架了出去,她蹲下身,捏住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指着地上趴着的人,“你在意他?” 没有人回答。她松开手,拿出手帕擦擦丢掉,退开一步,“看来是对的了,也不用打了,直接杀掉,她,不要动,这是要跟我们回京的客人。” 赵十三一身狼狈,背上竹篓被踩瘪,渗了许些血,衣服上都是脚印,一激动就剧烈咳嗽起来,呛出两口血。他是想说话来着,一开口喉咙刺痛不已,一股腥味自然涌上。 酒娘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请你们带我一起走。” 他又呛了两声,这回是给急的,张嘴也没有声音,只好抓住她的手不停摇头,一脸你不要想不开的模样。 酒娘又重复一句:“请你们待我一起走。” 这时,一个妇人冲了进来,哭哭啼啼扑向赵十三,痛心疾首的喊了两声“儿啊!”,抓着酒娘就疯扯起来,吐了一口口水在她脸上,“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你爹娘,也要还是我儿子吗!” 酒娘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任她打骂毫无反抗,赵十三倒想阻止,手一抬起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只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已,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妇人身后随着十几个人一起,面容都有相似之处,手里拿着锄头扫把长棍,凡是能打人的都带来了,都有要决一死战的想法。 其实门口早就围满了人,酒娘有错,却也是不喜欢这公主,张家人更是说不上,一个好好的年轻伙子,说打就打的动都不能动了,纷纷从家里拿了工具,管他的公主驸马,只看谁的手快人多! 衾颐看酒娘的笑话看的正开心,被身侧的十几人下了一跳,回头一看,就已经被围住了。六个随从走了三个,第一时间将他们护在中间,亮白亮白的刀子又长又利,要是被捅到,准是要一命呜呼。 “刁民,你们想做什么!”她有些担心,却是现在寡不敌众,县官又带着人早早回去了,弄不好,她一个公主,金枝玉叶,真要死在这群人手上。 张生倒是从容,笑了笑,打起亲情牌来:“各位父老乡亲,我也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今天发生了些误会,动手打人是我们做的不对,赔偿都会给,还请各位看在同乡人的份上让我们走,倘若各位原意,我保证以后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乡亲们自然不肯。 “你的话能信?你不在的时候酒娘还偷偷照顾你娘,你还不是杀了她的爹娘!” “是啊,白眼狼的话能信,鸡都能和毛吃了!” “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要替老酒他们报仇!” 他本就没什么说话的资格,都是乡亲唯独和他家生疏,这感情牌根本没什么用,反而变本加厉,让他从了全村人的仇人。 大伙都有一拥而上的气势,连那三个大汉紧张不已,酒娘站起,赵母还拖着她的腿。她出乎意料的说:“我爹娘不需要你们来报仇,要是你们一开始就这样,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现在才来假惺惺,你们和他有什么区别。” 就要射出的箭紧紧拴在弓上,人群里一群沉默,诧异不已,有人开口道:“酒娘,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枉我们还觉得你本性不坏,他们说你勾引驸马我们还不信,帮你说好话,你就这么想我们,将她赶出去,赶出去!” “哼,我本性不坏?你们不信还会传的到处都是,你们这些人的虚心假意我都知道,还大言不惭的要和公主做对手,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身份,这么正义,就不怕皇上的大军踏平村子?” 一双纤细的手从后绕来牵住她,站到她身边,对她这番话甚是满意,更是见到不少人脸上露出怯意:“本宫父王的军队都是从边关沾了戾气的,要是本宫和驸马不幸丧命,你们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 “所以,还要和本宫作对吗?” 村民的气焰渐小,不知谁带头第一个让了路,其余人见着,都跟着退开,衾颐从腰间撤下一个袋子往后丢去,正好落在赵母膝边,笑的似四月繁花,拉着酒娘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奔雷九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江上风景正好,红色的太阳从水面升起,金光四射,悠悠地倒影落在水波里折成一叠,鹜鸟窜进水中,叼出一条鲜活的鱼,甩掉头上水珠,坐在金盘上抬头一*吞,摆着尾巴,清闲的游走了。 江边青绿一片的香蒲,在湿热的风里懒懒晃动身体,远道而来的鸟雀啄上面的飞虫,目光尖锐,草上的吃干净了,还能站在原地抓来往的。 小船慢悠悠的从江上飘过,泥红色的布帘放下,渔网堆在船尾,前面放着一个木桶,一面是淡淡的黄色,从底部生出几条裂缝,是受过大雨,又暴晒才会有的,另一面颜色较深,显得较润,长着小小的伞形菇,却是太过阴凉的原因。 船里密不漏风,漆黑一片,铺着宽大的软垫,香烟撩人,悄无声息。突然船内发出一声闷响,大概可以判断是撞到甲板了。 凝珠蒙着头坐起,头有些痛,又昏又重,嗅着船尾那边的淡香才好过些,坐了一会儿,才觉得奇怪,这黑蒙蒙的地方是在哪? 她摸过船座,手下却是柔软的,这地怎么看都是个密闭空间,又向上探去,木头,还有顶帽,有些生锈,再向前,手一扑空拍到了什么东西,晃了晃似乎还挺重。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再去摸摸,抓住那东西,发现是一块厚布,是用来挡光的,她提起那布,果然下面穿进来些光,猜的不错,这样看来外边正是白天。 布帘揭开的越多,听见一些水流声,凝珠伸出头,强烈的光刺的睁不开眼,隐约看到江上流水缓缓,暖和的光打在脸上。 有人倒出一杯茶,茶香弥漫,香味浓郁,这样的味道她从前就闻到过,依旧熟悉。白衣白发之人正坐在船头,两指捏着一翠色小盏,细细品茗,眼帘掀起,淡蓝眼眸明亮似宝石,空无一物。 世外有高人,摇舟江山,翠岚江渚茶入心,幽道独深身不独。 她蓦地想到,走了出来,坐到九灵对面,身前茶香缭绕,茶水清明,倒映着她的轮廓。 “我怎么睡着了?”她问。 “不记得了?”他问。 “记得还用得着问你,不过醒来的时候那么黑还真有点被吓到。”她道,说起怕黑却没怪他将船口前后盖得死死地,她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睡觉时必须见不到一点光,否则就会睡不好,却又怕黑,她从前都怀疑她这样的矛盾体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好在有她爷爷。 “你自己想。”他道。 凝珠真认真的想,猛然一拍桌,茶水晃了两晃,恍然想起的说:“我记起来了,我给你酒喝,你不喝非要我喝,我就…不记得了。” 九灵看着她,一脸‘是吗?’的疑问,但其实是一脸冷漠,凭空变出一块手帕,截断桌子上要流下去的茶水。 某个不知自的人,手肘就要往桌上放,九灵手一过,才救回来她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说:“我说,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呢?” 九灵看向江面,鹜鸟从水中展翅飞起,藏在香蒲里鸟群倏地惊起,叽叽喳喳旋飞,几乎从他们面前飞过。 凝珠倾斜身子,生怕那群鸟一个不小心扇到她脸上,给有团伙的让道,看向九灵,他又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了。 刚刚的交流不是挺好的吗?抬头看江面是几个意思,然后又不理她了? “我们在这干嘛嘛,”她趴到桌边,“我想早点回家睡觉,你知道的学生狗每天要早起,晚睡会伤身体。” “这里的时间不会占用你世界的时间。”他像是安慰一般的说。 “那我们在这酒娘怎么办,那个公主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带酒娘回去欺负的,要不然谁要带个自己丈夫的旧情人回去。” 他不语。 “酒娘那么弱小,没有权利还寄人篱下,你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唉,你要再多读点书。”她继续自言自语。 “要是我能开个技能什么的,就先狗了结渣男,公主就卖到买到青楼去,嘿嘿嘿。”她望着头顶傻笑,仿佛有一个黑洞都吸不完脑洞,胡乱瞎想。 九灵喝完一杯茶,严肃起来:“不要擅自插手,或者只会加快六界崩塌的时间。” 她直起腰,从来就没听他提起过,她早就救过齐僖公了,还跑出去帮酒娘赶蛇,不禁担忧起来,面上却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理所应当的说:“有你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他这回是真不理他了,看着远方风景,茶喝一杯又一杯,凝珠撑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弯嘴一笑,其实世界是很美好的。 小船在江面上漫无目的的飘荡,从那片香蒲地里出来,竟是一片一望无际,没有飞鸟,没有江岛。白色的月亮又大又圆,悬在高高的夜空,藏了一个在水底里。 凝珠坐了下去,俯在船舷边上玩水,时不时抓一把水面,将月亮整的稀烂,过一会儿,在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又恢复原样,她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趣了,拖着腮看九灵。 他已经坐在那船头不动,整整一天了,月光落在他身上,各位柔和美好,配着一湾江水,静谧万分,手里转着小茶杯玩,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是在想些什么。 凝珠只担心他脚麻不麻,下一秒,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望着他身前的衣襟发呆。 然鹅,这些小心思,就算不说他也知道。 九灵起身向船下走去,白色衣襟纤尘不染,月光照到他的脸上,淡蓝的眼眸映着月光更显冷清,面容却是更好看,一头白发也闪闪发亮。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出乎意外在她旁边蹲下,问了她一句“想摸?” 她当然点头! 九灵便握住她手腕贴近他胸口,手放上去,倒是觉得挺结实的,原来和凡人一样,他也是有温度的,胸口甚至还有心跳声,她移了移位置,手一抖,忽觉不对劲。 她被吓得回过神来,目瞪口呆,这是在干什么呢,对面这人是谁,他要干嘛!!! 九灵面瘫不动,像是没有看到她在为了道德伦理做挣扎,手一直没松,身后溢开一团白光,胸口她压着的地方也有一阵白光,有东西从空中撞来,白光一瞬散开,那看不见的东西弹进江水里,接着一阵巨浪掀起,半只穿身都没逃过。 凝珠在巨浪倒下之前紧紧闭上了眼,心里凉飕飕的,这不是什么报应? 她主动拿开了手,抹干脸上的水,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却见对面九灵滴水未沾,弯着腰进了船舱。 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两人在江面上又漂了一夜,凝珠在外头坐了一夜,水面上的暖风吹了一阵,衣服也都干了,坐在外头又开始暗暗骂九灵,还是个人了吗,虽然占了他的便宜,可又不是她自愿,小气到都不把船舱让给她! 九灵坐在船舱里,外头人的心思一清二楚,拿着葫芦形的一把丑到掉渣的深红色扇子,扇面上光华流转,扇出来的风能透过船身。 醒来时她身靠在一块假山石上,周边大腿高的花枝上朵朵灿烂,一眼看去,种类繁多,花香扑鼻,脚下也是实实在在一片青绿,显然是回到陆地了。 扭扭发疼的身子,左瞟瞟,又看看,又抬起头,果然九灵又没见着人了。她刚醒不久,还处于大脑空白的阶段,那边有一群人就骂骂咧咧着走过来了,她忙蹲下,在一块并不能藏人的路边的石头前,小心翼翼,警惕万分! “什么?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放肆!简直放肆!”那人曳地锦衣,浅黄色纱衣披身,头上高髻金冠,珠钗摇动,一如既往的的气焰嚣张,脸一阵红一阵青,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一张极美的脸气的变形。 “是啊,姐姐,她这样太不将你和驸马放在眼里了。”一个蓝色衣裙的女人走在她左侧,模样姣好,说话就像黄鹂鸟在鸣叫一般,好听极了,独有着一身温婉惹人怜的气质。 “更是不顾公主府的名声,都不知道外头怎么传的了。”另一个一青色衣裳的女人走在她右侧,似是见蓝衣女人说话,她便也要急切切的说上两句,样子一般,却又一双能魅惑人的眼睛,身材火辣难掩,一举一动都有股妖媚气息。 衾颐一人瞟了一眼,面上怒气更甚。两人只好闭嘴低头向后一退,走到她身后,心灵相通的看向对方,眉来眼去,对着前面的背影不停翻白眼。 凝珠看着大队的人从面前走过,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似的,才想起她完全没有躲得必要,起身跟在队伍最末。 那两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侍女,侍女哪里敢这么说话,也不定是衾颐的熟人,哪怕是只说过几句话的人,来者总是客,哪里会这样不给好脸色看,何况这样让她气愤的事,更是不会许外人知道,这样一看,她们就只能是侍妾了。 一群人大约走了不下一个时辰,凝珠就纳闷了,一个宅子修的这么大干嘛,厨卫窝厅都有不就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奔雷十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那是个简单的小院,院门白墙上裂痕斑斑,新藤覆盖在枯藤之上,爬到墙的里边去。拱门外能看到院子里冷冷清清,地面整洁干净,也留了些叶子没来得及清扫,墙角放着的就是一把扫帚。暗红色门窗质地发白,屋脊上站着一圈黑色的乌鸦,她们一进去,都尖叫着飞走了。 院子里没人,屋里却有欢笑声,男人的,女人的,年轻些的,苍老些的……衾颐掐紧拳头,怒火中烧,走上前一手推开房门,蹙眉掩住了鼻子,一股发臭的酒味扑面而来。 这处还是没见到有人,笑声却听的更加清晰,是女子的媚笑,听的人心神荡漾,浮想联翩,衾颐甩下衣袖,领着人继续向里走,听见那女子在说话。 “讨厌,人家只陪酒不陪人,再这样可要叫人赶你出去了哦。” 衾颐扯开纱帘,指节发白,直将那纱帘拽掉了半边。 女子的娇嗔并未因着她的到来停下,冲着她娇媚一笑,端起酒壶给对面的一群酒鬼倒酒去了。 房中并没有床,满地都铺着软垫,长案放在中央,对面四五个男人举着杯垂涎三尺,争先恐后递出酒杯。女子身后有一张小榻,上面丢着乱糟糟的一叠衣物,谁遗下的都无从而知,她逐一给人倒满酒,身上绫罗锦缎,穿着完好,脸上仍留有些浅浅的印痕,端酒邪魅一笑,只觉风情万种。 凝珠走到最前面来,心中震撼,这说不上香艳的场面到底能让她脸红,而那陪酒女子,竟是酒娘! “参见公主殿下,红豆夫人,相思夫人,”她并未起身,只做了手上动作,转头对那些男人说:“不要只知道喝酒,公主殿下来了,要行礼才是。” 男人们乖乖点头,跪到公主面前,并不整齐的俯首道:“参见公主殿下。” 衾颐一脚踢开一人,直走向酒娘,怒不可遏,酒娘安闲的靠向身后小榻,笑的惊艳,说:“你们说公主殿下长的好看吗?” 几个男人开始看衾颐,看的越久表情越龌龊,嘴边留下些不干净的东西来,“好看,好看,就是比不上你。” “嗯哼。”酒娘翘起兰花指,掩嘴一笑,“真是会说话。” 衾颐哪里受得了被一群男人用这样下流的眼神看着,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谁见了敢不尊敬,咬唇气的眼睛发红,一指那些人说:“拖出去!全都砍了!” 身后的侍女两人一组上来拖那些男人,红豆相思身后的丫鬟也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跑上去帮忙,哪想那些男人趁机抓住侍女的手,狠狠摸了几把。那些侍女都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女子,从没被男人碰过,这一摸,可吓着她们了,急急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手,怕的向后缩。 衾颐又瞪向酒娘,心中愤怒难以形容,带她回来只是想为她驸马赚一桩美闻,没想会成了今日这样,让公主府蒙羞,她和驸马脸面无光! “红豆姐姐,相思姐姐,你看我做的可好,有没有你们当年一点风光。”酒娘俯身榻上。 红豆和相思本是青楼里的女子,有天就被请来这小院,接了一单状元爷的生意,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身孕,仗着肚里的孩子要张生接她们进公主府,张生喜欢她们,便答应下来,趁着公主去神庙祈福,封了夫人的名分。 衾颐回来,见多了两个大肚子的女人,当下灌了药,要赶她们出去,张生不允两人大吵一架,要休了她,带红豆相思走。她怎么也放不下面子,要是被传出去驸马为了两个青楼女子休了她,她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大抵也是爱着他,便妥协了。 可外边依旧传的沸沸扬扬,驸马爷娶了两个青楼女子回去和公主平起平坐,还藏着一个美人独守空房,美人寂寞,天天在外边找男人回去,公主府都要成怡红院了。 “这,这……”红豆,也就是那身材火辣的蓝衣女人,咧着嘴吞吞吐吐,面露窘态。 相思只是看她一眼,没说话。 衾颐气的发抖,虽是指着红豆相思的不堪过去,何不是让她不快,这个女人早就该杀掉以绝后患,公主府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丑闻。 “公主殿下生气了?”酒娘明知故问,拿起酒杯丢到男人们面前,声音娇甜的说:“你们还不走,公主殿下生气起来可是会杀人的哦。” 那些男人被迷得七荤八素,连连点头,一人跪着爬向她:“咱们,下回再喝,再喝。” “好,下回再喝,先走吧。”酒娘一指抵着那人额头推开,听到答复,露出一脸傻笑,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酒娘扬起手帕和他们道别:“慢点走,别磕着碰着。” “够了!”衾颐一声怒斥,抽掉她手中的手帕,拖着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你想干什么?弄了两个妓女到本宫府上还不够么,这般喜欢男人,就滚去怡红院!” 她被拽的一个趔趄,站定后娇媚一笑,手指从衾颐脸上划过:“怎么,公主妒忌,可这是我的本事,天生就得男人喜欢,不像公主你,一个男人的心都捆不住。” 衾颐抬手就是一耳光,打的手掌都微微发红。 红豆抬袖挡住嘴,被吓了一跳。 酒娘斜眼看着衾颐笑,脸上五个手指清清楚楚,挑眉问:“公主这样讨厌我,怎么不干脆杀了呢?” 她凑到她耳边,轻笑又说:“是不是怕没有朱玉丹,驸马下不了地啊?” 谁都知道,衾颐公主的驸马几月前突然一病不起,名声在外的大夫都一一请来看过,又写了告示,找了大批江湖术士,奈何无一人有办法,都说驸马命将休已。一天驸马做了个梦,梦见有一种叫朱玉丹的药可以救他,醒来后就看见枕边打开一个盒子,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写有朱玉丹三字。 驸马丝毫没有怀疑,抓起药就吞了,吞下后,竟是立即见效,身上没有一点痛苦,更是神清气爽,便命人去找这种药的药方,找遍了全京城,那些名人大夫连听都没听过。可驸马这病也只好了三天,三天后又卧床不起。大夫再来看,却发现症状和之前一模一样,怕是只有那叫朱玉丹的神药可以一救。 公主府盼这药盼了许久,它忽自己出现了,还是在驸马的枕边,放着一只小盒压着一张纸条,之后又怎么也打听不到,之后每个半月,那药都会自己出现,但一直都找不到药的来历和送药人。 “你…!”衾颐惊愕一抖,急喘着气,指甲都被折断,“原来是你,你,你这个贱人!”说着一掌又要朝酒娘扇去,却没能落下。 是相思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贱婢!”衾颐怒吼。 “不干什么,只是想劝姐姐积点福,咱们的夫君也可以早日康复。”相思松手,回到原来的位置。 衾颐脸都要绿了,却也没找相思的麻烦,看着酒娘似要谈条件一样,问:“你想做什么?” “啧啧,公主对驸马可真是好,”她咋舌鼓掌,似夸似讽,“我想要做什么,很简单,显然我是在报仇,报父母之仇,报未婚夫之仇,报自己之仇,公主怎么这么笨,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她绕到她身后,“当初你带我回来,还不是想要我做你陪衬,彰显公主驸马厚德高尚,一个觊觎驸马,藐视天规,不知教数的孤女,驸马可怜她愿意留她一命,只杀了她父母,当真是大恩大德。公主放心驸马带我回来,当初也是为了让人觉的你宽宏大量吧,可你还比不上我,要不是我,他天天只能对着一张脸,是会腻的。” “本宫真想要了你的命!”她咬牙切齿道。 酒娘在她耳边笑:“你要不了了,你舍得我和驸马共赴黄泉吗?” 衾颐掐住她的脖子,额上青筋暴起,恨不的将她挫骨扬灰,却松开了手。 她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满意的看着她,“很好,这个月的朱玉丹,会准时送到你手上,这稀罕东西其实也不稀奇,可惜,只有我会做。” 衾颐冷哼,“本宫从来视人命如蝼蚁,你能活着全是因为驸马,你最好老老实实供药。” “公主真是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心,驸马的恩情就是要我三天送一次药,我也愿意。” 衾颐面无表情,双手提着裙边从屋里走了,几个侍女才匆匆跟上,红豆见正主都走了,讪讪然也出去了,相思却没走,和酒娘对视不动,伸出了手。 “我和红豆的药呢?” “喏,给你,”她放下一个瓷瓶,“多谢你替我挡了一巴掌,这里是全部的药,按我给的方法吃,一个月后毒就可以解了。” “倒不是在帮你,我们青楼女子虽然只爱钱财,却不是全没情义,她害死我的孩子,这个仇总是不能忘的,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不用,你们早些走吧,在这是非之地待着,不如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倒没想过酒娘会拒绝,相思站了一会儿,收好药瓶,也不说什么了,很快走的不见踪影。 酒娘捡起地上被扯落的纱帘,看着悬木叹气,这可是要她自己来修啊。她暂时不管那纱帘,走到榻前,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你呢?什么时候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奔雷十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窗外的风吹的沙沙作响,树叶纷纷洒落,奔于院中。 屋内,一团乱糟糟,凝珠动了动榻上的手指,心里一阵凉飕飕,动作小心的站起,点头哈腰,双手做请。 酒娘在榻上坐下,半靠在榻首,瞧见凝珠还站在那傻乎乎的笑,半开玩笑的说:“你是要留下来陪我说话?” “不是不是,”凝珠连忙否认,忽觉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又道:“是的是的。” 酒娘抿嘴一笑,“你一会说不是,一会又说是,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呢?” “是是。”凝珠搓着手掌,笑道。 她从榻上起身,笑盈盈道:“那就要好好接待这位小客人了,姐姐请你喝酒。”她走出去片刻,搬来一张小桌,桌上两个小杯,一小坛酒,红色的布封着坛口,细绳绑了好几圈。 凝珠坐到榻上,这是屋里唯一能坐的地方,既然都说要招待她,那肯定要给个坐的地方。 红色的布封被掀开放到一旁,酒香扑鼻,她看着她倒酒,干净的酒水乘入杯中,漾的那白瓷杯愈显色泽光亮。 她拿起酒,对着她一敬,先喝下一杯。 “看你衣着装扮,似乎不是国中人?”酒娘开始问。 她点头,老老实实答:“我是中国的。”对面这人也是中国的,不过这是国不叫中而已。 “怎么到了这儿来,她们好像都看不见你。”她又喝掉一杯酒。 “我,”这便有点不好忽悠了,总不能跟她说是穿越过来的吧?是被丢过来的?这个倒是真的,片刻后,还是打算这样说:“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本来是有人和我一起的,可是我们走散了,醒来后看到她们到这来,我就跟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看不见我,你却可以。” 她一杯酒下喉,好奇起来:“哦,这样说,真的只有我能看见你。” “嗯,”她点头,一副可怜样,“能被人看见真好,我都闷了好久没人说话了。” 她莞尔一笑,递了下酒杯,示意她也喝,“多大了?”她问。 凝珠拿起酒杯,她喝掉了她还拿在手里,笑了一笑,说:“十七。” “多好的年华,生的也很好看。”她感叹着,顺带夸了夸她。 “没有,你也很好看。”她不好意思起来,回了个礼,杯中的酒还在。 “你不喝酒?”她拿走她手里的杯子,有意无意的换了个话题,将她的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 凝珠点头,说:“我怕喝醉。”酒这种东西是最好不沾,九灵又不在,酒娘也变了个样似的,而且这种会被人看见的bug不定时触发,一个人看见她,还不就代表很多人也可以看见,万一喝醉醒来时效还没有过去,谁来救她,她显得这么另类。 听她说完,酒娘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金色的药丸,她将药丸放进坛中,晃了晃,又给她倒了一杯,“喝吧,不会醉的。” 她只是听着她哄她喝酒,低头盯着杯中,想起她给张生吃的朱玉丹,还有红豆相思所谓的解药,着实不敢喝。 “你怕我下毒?”她猜中她所想,也给自己倒一杯,一口喝下,拿着空杯对凝珠一倒,一滴酒都没剩。 凝珠摇手,说:“没有,你想多了,我这就喝。”酒香味从口滑入咽喉,有种难以言说的刺喉感,也有种独特的香甜,喝完也像她一样,将酒杯一倒。 酒娘失笑,又斟满两个空杯,凝珠见她喝了,也跟着喝,好几杯下去,都没有头晕眼花的感觉,才相信这真的只是让她喝了不会醉酒的药,她这一堆神药还真多。 她心思大起来,一直和酒娘一起喝完了整坛酒,完全放下戒心,乱七八糟的扯了一下午,关于她是个多么多么可怜的学生狗,九灵是如何如何的没有人性,房价是怎么怎么个贵法,说着说着,就觉得两人已是很相熟,险些就将她来着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九灵卟呤一下就闪了出来,一把拽起她,拉到了身后,和酒娘对峙。 酒娘不慌不忙站起,半遮住脸笑,盯着九灵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凝珠从他身后窜出,都怀疑她是不是要看上她了,自以为是中间人,两手撑开两人,“大神,这是酒娘,新交的朋友,你别这样看着人家。” 又对酒娘说:“这是我那走丢的伙伴,是认识的人,别紧张。”可并没有谁紧张。 酒娘还是很给面子,低低的笑了一声,说,“既然是凝珠姑娘的熟人,那也是我的熟人,要不要也坐下来喝一杯?”她说着,欲转身去换壶新酒。 九灵冷冷的道:“不用,你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凡人。”酒娘驻足,回首道。 自她说出凡人两字,便可判定她不简单,凝珠却没明白他这么问干什么,也觉得酒娘答的有理,说起来这样还不太礼貌,他闯到女孩子的房子里来,别人都没问他是什么人。 她觉得没什么,想起刚才的酒确实还不错,他除了喝茶对别的都不感兴趣一般,要是尝尝,指不定也会喜欢,便说:“一起喝点吧,很不错的,喝了也不会醉。” 桌上两只空杯静立,九灵眸子一眯,又将凝珠拉开,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酒,只喝了酒。”她挣着答。 酒娘冲他一笑,“是啊,只有酒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股凉凉的风从身边吹来,凝珠回头一看,九灵周身已然升起一片白光,衣袂翻飞,不知不觉中,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 “这位公子是要干什么?”她怎么说都是个凡人,见到这般景象,也只是不甚在意的问了一句。 九灵抬手对准她,不打算再废话下去,说她是凡人他是不信的,只有试试看了。白光聚在他手中,他手微微弯起,再伸开时化作一道冲击射了出去。 她就站在那里,不偏不倚,等着那道光过来一般。光芒撞到她身上,只见她又一笑,除了被风带起两边鬓发,一点事都没有。 凝珠晕晕乎乎,也想问问他在干什么,话到了嘴边,九灵忽吐出一口血来。 “喂!你怎么了?”凝珠惊道。 他抬眸不语,看着酒娘方向,抓住她的手腕,再睁开眼,竟是已经换了个地方,漫天碧水只有一孤舟。他带她回到了那扇小船上。 他跌倒在地,白衣上染了几滴血渍,凝珠扶着他,虽经常偷偷说他的坏话,可还是担心他的,毕竟他是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抱腿的人。 “你你你,不会死吧,你不要有事啊。”她一担心就一阵乱嚎起来,东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内伤还是外伤,又是有谁伤了他。 正焦虑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像是特地来答复她一样:“他没什么大事,被自己打伤的而已。” 凝珠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蹲了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在她身边,呆了一会儿,才想来,惊呼道:“姜纠!” “嗯,”姜纠应一声,从她手中接过九灵,说:“你在外面等着,我要给他疗伤。” “没什么大事还要疗伤!”她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姜纠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赶忙闭嘴,让他两进去船舱了。 晚间江面上安静的有些骇人,看不到水岸,也不见有淡薄的远山,放眼望去,夜幕重重,星云叠叠,蒙去不少光亮,她靠在船头,心中暗想,这船是飘了多久,才到了这与世隔绝地方。 水面上,倒映着一片天,云在水里行走,星子慢慢显露,倒也是挺美的,让她忽然想起脱下面纱的琵琶女,盯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水又深又黑,给人一种神秘莫测危险万分的感觉。 船帘动了一下,凝珠唰一下坐起,看见姜纠正弯腰出来,似是被她这一坐起吓到,愣了半天才放下帘子一笑。 “大人放心,主神已经无碍。”他安慰到,在她旁边坐下。 凝珠又倒下去,一脸我有没问你,望着夜空出神,又觉得这样做不礼貌,别过脸说:“我知道了。” 倒影里又多冒出几颗星子,一颗比一颗亮,在水里眨呀眨。耳边有人扇扇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在提醒存在一般,凝珠憋不住了,坐起看着他,还没问出口,便听他道:“神是不能对凡人动手的,否则只能反伤自身,他当时大概很生气,才伤的有些重。”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喜欢偷窥别人内心。”她捂住心脏,一脸防备,想什么都能让人知道,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九灵就算了,连他也这样,欺负她。 姜纠摇头,“你想问的都写在脸上。” 她伸手摸脸,似乎真想看看她脸上是不是有字,摸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嘀咕道:“明明之前还说没什么大事,一下又成了重伤,你要是个医生,是要被骂庸医的。” “我又不是。”他笑道。 凝珠朝她耸鼻子,又倒了回去,半信半疑的问:“难道酒娘真的有问题吗?” 他摇摇扇子,答非所问,“你是什么人?” “宋凝珠啊。”她随口道,才发觉事情不对,是啊,平常人被问是什么认的时候肯定会说出名字,当时酒娘答的是凡人,她看见她不觉得惊讶,看见九灵也是一脸镇定,到他出手攻击,她好像都是故意或者是希望。 “想明白了?大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想明白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可以这么做?”凝珠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只是梦里的人,除了他们要找的灵,之外的人是不可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酒娘能,她都能看见。 “酒娘明明是凡人,她怎么好像都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又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奔雷十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凝珠为这事想了一晚上,隔日就顶起了两只熊猫眼,又有问题想问的时候,姜纠已经不在了。 她揉揉眼睛,爬过去打开船帘,低下头,就见九灵闭眸熟睡的样子,她像是做贼一般,慌忙松了手,连连后退。 而后又想,她又没干什么,为什么不能进去,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船舱,是大家的! 一手扯掉帘子,再看的时候,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已经睁开了,干净的像是装了一片天空,安静的望进她的眼里。 凝珠就这样呆愣愣的,和他对视了许久,江上暖风吹进她的心里,吹热她的脸颊,船侧的木浆滑动流水,水波悠长,岁月也变得冗长,融进她的心里。 九灵弹向她额头,往里挪了挪,身边空出一大块来。 她蒙着头,暗暗抽了口气,眼角有泪水,又开始腹诽他,太没有绅士风度,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呜呜呜…… 见他挪出一大片空档来,总不可能是给她挪的,大概烦她吵着他了。可怜巴巴的转身出去,江上风景多好啊,天高水阔,万里无云,还能呼吸新鲜空气,才不要进去又憋又闷,还有一个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讨人嫌的破神仙。 “进来。” 凝珠甫一盘腿坐下,憋屈的看着凄清的两面,流下两把老泪,船舱里忽响起的说话声,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是谁在说话?进来是在喊她进去吗?旁边没人啊,没人!她扭头两边看,兴奋的像是捡到宝,不过半秒,内心升起的小火苗就熄灭了,怎么可能,要是他会喊她进去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进来。”船舱内的声音又道。 凝珠哪里感不停他的话,飞似的窜了进去,端坐在那片空出来的软垫上,一脸职业微笑。 九灵未动,看也不曾看她一眼,难道真的不是在喊她?却听他淡淡说:“躺下。” 凝珠眨巴两下眼,哦一声,在他旁边躺下。 这样躺着十几分钟过去了,二十几分钟过去了。她看着船顶,内心从未如此平静,无欲无念,只是安静的躺着不动。 她侧头去看九灵,无声无息中他又闭上了眼,清隽容颜仿佛精刻细琢,精灵生于万物,他又是怎么来的呢?这世间还会有可以和他比拟之人物吗? 白色长发铺在软垫之上,似乎也有些淡香蕴含之中,她轻轻侧过身,捡起他的一缕发丝,一拿起,就从她指间滑落下去,她又捻起一些,手指轻轻摩挲了会儿,抓着他的头发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船帘飞起盖上,小船舱内一片漆黑,呼吸声逐渐规律,听不到任何响动,大概都已经沉入梦乡了。 外头日头正大,照的水面波光粼粼,远处可见有一座岛屿,被围在水中央,只能看到面向小船的一角。 江面毫无预兆的震动起来,凝珠睁开眼,身子向下滑了少许,下意识去抓九灵的手,将将碰到,却抓了个空。 身子一斜,嘭的撞了上去,耳里一阵嗡嗡响,凝珠抱着头,这未免太多灾多难了。船却慢慢的不晃了,起了一看,他又不见了! 凝珠顿感无望,轻着声音喊:“九灵,九灵,歪?” 又轻幽幽的喊:“姜纠,姜纠,歪?” 她望向辽阔无边的水面,接天,衔天!怎么走也不带她一起,留她一人在这孤零零的小破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起了狂风暴雨,一个大浪掀开,她又不会游泳,再万一水里窜出一条大莽,嘴一张,她还没能呛两口水,就要多凉有多凉了。 爷爷说的没错,水果然是最危险的东西! 船身又猛的一晃,凝珠一个不稳,身子一倾,嘭有有一声,撞到了左边脑袋。 她圈紧身子,只怕是自己刚才的想法要成真了,等着大浪飞起,船又渐渐平稳了。 凝珠跑出去看,发现身后蓦然出现一座岛,岛上树木成荫,枝繁叶茂,有趣的是岛上的树的高度是向两边成梯形降下,连前后都是这样,因而,基本见不到树干。 船尾被卡在岛上的礁石里,看来是动不了了,凝珠左顾右看,见丛林上空有鸟群飞出,还是觉定上去看看。 凝珠跑到船尾,踩着黑礁石向上一跃,抓住树干,撑着地面爬了上去。 她回头看了看那只船,似乎卡的很紧,她就上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没走出两步,手心了有点痒痒的,抬起一看,有一根头发丝从她的指间穿过,又黑又长。她拿起丢掉,没有多想,继续朝里面走。 林中光线黯淡,光不是从外面照进来的,而是树林里原有的,也是这莫名的光,让人觉得阴测测的,不禁抱紧了身子。 凝珠进来后才觉得她那张破船是多么的好,至少不会这般阴暗暗,让人心里敲锣打鼓的,想要出去却还害怕再走一遍身后的路。 走的越深,光反而越亮,连空气都更加流动一般,她一愣,加快步子朝前走,周边的树一棵比一棵高,树的枝干上挂着些黑色的东西。 待跑到光最亮的地方,那里的树已经有参天之势,直挺挺的耸立在云霄之下。 凝珠停下,抬头的瞬间只觉自己渺小似一只虫蚁,即使现在最亮的光里都没有人能看见。 身后,有东西掉了下来,砸在半湿的土地里,凝珠转身看,只见一块木板倒立在林中,顶上绑着几根朱褐色的流苏穗子,有些眼熟。 凭空怎么掉了个东西下来?这样的地方,树叶几乎挡住整片岛屿,掉的是树叶,她信,时令正是时候,可是树叶碧青,落的是木板。 真是来了个奇怪的地方。 凝珠将木板拔出,手一触到心里便明了,摆正过来正是一架制作精细的琴。 原是一架琴,可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件琴,只能让人更觉怪异。他们来这的目的虽说是为了阻止时间混乱,但与之相联系的,就是精灵和琴。 凝珠掸掉琴首上的泥土,裹着袖子细细擦了擦弦。 空中渐渐浮起一片萤光,她原以为是只是这片光亮里的光,整理干净琴之后,才发生身处之地一片漆黑,只有那些从地面上冒出来的光点漂浮。 她缓缓转过头来,超常的事件见了不是一次两次,她的胆量也有所提升,只是突然上升到真刀真枪的地步,她没缓过来罢了,这树林里,萤光点点,树影叠叠,仿若置身幻境,指不定她回头一看,九灵就回来了呢。 如此,她还是一脸惊恐,整个身子只有脖子还记得怎么动,一回头,九灵没有,只见一个被铁链悬挂在空中,长发飘逸散在身前,看不到脑袋,双手缠着锁链,只看到她宽大的衣袖,她的青色纱裙飘在空中,并没有见到她的双腿,像是件只有头发的,轻飘飘的衣裳。 凝珠尖叫着跳起,将琴抛了出去,落地之时竟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想起她手里的头发,进来时树干上挂着的东西,既不是她的头发也不是长在树上的长须,而是他的! 她后悔万分,脚底有寒意升起,直走遍她全身,吓得她汗毛竖立,自己不该进来这种地方的,没有防身技,连个防鬼用的护身符都没有,这阴森森的地方,九灵不应,姜纠不灵,她根本没法自救。 悬在空中的青色身影并没有动,大片的乌黑长发挡住身前一大片,无法分辨男女,黑色的长链是空中断开一截,并不知它的源头在什么地方,只出的青色身影,倒显得有些刻意。阴恻恻的风吹过,他的身子轻轻晃动,长发上湿了一片,发尾黏在一起,从衣裳上拂过,裙边就多了另一种颜色。 她一抖,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忽觉得第一次遇见姜纠是多么幸运,待遇是很差,但也只有她吓别人的份,最后,什么都没做就赚下不少时间,姜纠是多么好,多么善良,多么体贴,谁能来救救他,就算让她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她都愿意! 被甩到远处那架琴,似乎听见她的心声,泛着光自己飞了起来,摇着琴穗,窜到凝珠面前。 她又被吓到,手里生出力气,一个劲向后退,那琴就一个劲的追。凝珠更不敢让它靠近,是这林子里的东西,那便和这装神弄鬼的是一伙的。 背后一下被挡住,她怔忪不敢出声,耸起肩膀,只觉得背后一片凉飕飕,再不敢回头去看,闭上眼,打算一了百了,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做鬼也要缠着九灵。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转身撞了过去。 凝珠躺倒在地,痛的肝肠欲断,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额上立马起了一个巨大的包,又红又肿。而眼前,赫然是一棵参天大树。 琴还追着她没放,看着她滚来滚去,也跟着来回移动。凝珠注意到这个东西,怀疑它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却丝毫不怀疑自己,夹着两颗眼泪珠子,气哄哄一把拽住琴穗,心里竟没有那般害怕了,冲一把琴说到:“看你还晃!眼睛都花了。” 琴不动了,落到她的肚子上,只是回来找她一般。 她甩甩流苏穗子,起身坐起,想起九灵说是她将姜纠召回琴里,是不是只要她弹一下琴,要找的灵就自己来找她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奔雷十三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公主府乱做一团糟,驸马沉珂又犯,比前些时候情况更为严重,就连朱玉丹都不能有丝毫缓解。 衾颐令人守在床前,相思红豆一左一右,太医跪了一地,全是些胡子花白,眼睛迷糊的苍老面颊,一个个轮着到驸马床前把脉。这本都是宫里退休的御医,年轻时候便是声明赫赫,备受青睐的人。 衾颐耐心的等着,手中的丝帕已被拽的变形,但见所有人都从床前走过一遍,她紧切的问:“驸马怎么样了?本宫实在是不得已才请几位来的。” 几人相互看来看去,凑到一起小声商议了会儿,一人从中走出,拱手道:“还请公主恕罪,草民等想法一致,怕是,无力回天了。” “朱玉丹也不行了吗?不是已经给你们看过了吗?”她上前一步,眼中升起一片氤氲。 那人摇头,“朱玉丹此神药,实在是一时半会看不出它的成份,恐怕也来不及。” “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她捂着嘴踉跄后退,相思红豆一左一右搀住她,才没让她太过失仪。 大夫们又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点起头来,那人又说:“朱玉丹是何人所制,去找他便是,草民等无能,就先退下了。” 衾颐哪里还管他们退不退下的问题,只望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落下两滴泪来,一瞬之间,仿佛枝头折断的花枝,摇摇欲坠。 尽管这气氛已败坏到了极点,什么时候,这府里就会举办一场丧事,酒娘仍是自顾自的,置身金阁翠殿,哪有不好好喝上一杯的道理。 过些日子,天就该冷了,外边站着的侍女,身上都换上了新衣服,她倒一杯在地上,不知是邀谁一起喝的,掂掂酒壶,竟然已是最后一杯了。 她站起身,靠在门上看着一群太医将这麻烦事朝她身上引,又着急的告退,她笑出声,说:“呀,公主殿下,他们这是怕你要他们的命啊!” 衾颐推开相思,大步朝酒娘走去,腰间系着的环佩叮当做响,那块云形白玉格外惹眼。 她掐住她的脖子,撞得她身后的门吱嘎不停,眼神凶狠:“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搞得鬼!” 酒娘呵呵笑起来,丝毫不担心她手上的力度有多大,撩起对面人的发尾,道:“我可不想他死,朱玉丹能治他的时候我能握着他的命,现在却不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难过。”一丝一点的悲伤都不能从她身上见到,甚至很开心,笑的令人寒颤,令人发指。 “就是你!贱人!”她发狂般双手掐着她的脖子,锋利的指甲,留下一圈的血痕,“要不是他留你一命,你以为你会有今日!贱人!” 她抓起她的头向后撞,酒娘却笑的张狂,又可怜又可笑的看着衾颐,活像两个失心疯的人扭在一起。 太医乘着场面混乱,忙匆匆跑了,相思瞥红豆一眼,两人急急上前,拖住衾颐往后退。 奈何她力气实在太大,酒娘双颊都见乌紫色,相思叫没有办法,走上前对衾颐掀了一耳光,她才停下来,放开手目怔口呆看向红豆。 红豆也看待了,一不注意松开了手。 “你敢打本宫?”她眼中含着泪水,如何也不肯掉下来,才松手又要去掐相思,叫道:“青楼妓子,也敢这般猖狂无礼!” 她只记着她公主的身份,礼识教养都忘得干干净净,站着的丫鬟们不敢动,只站在一旁,呆滞的看着。 相思是个泼辣性子,见衾颐动手,早先一步揪住了她的头发,还未开始,就占了上风。 酒娘撑着门弯腰呼气,目光扫过房中每一个人,笑颜逐开,转身匆匆走了。 树叶上凝着一层薄冰,纹路清晰,地面有嚓嚓的破裂声,墙面上又覆上一层新的枯藤,墙角堆满枯叶,牵着一串又一串细小的水珠,扫帚埋在枯叶里,露出小半个竹竿,上面站着一只白羽的鸟,头上羽毛很长,朝上卷成一个花卷形状,眼珠鲜红的似滴血,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酒娘匆匆走近之时,只看到它留下的残影,它早就感觉到有人过来,故意让人看到,又不让人看清楚。 酒娘不觉怪异,也不去纠结是否眼花,跑进屋里,将门关上。 阴云瞬间密布,黑压压的覆盖在华丽宏伟的公主府邸上空,流水不流,寒意愈重。 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一片狼藉,活像被人入室盗窃,搅得一团糟乱。 酒娘在柜子隔板上摸寻许久,手沉沉的掉了下去,这才欣然一笑,拿出一个黑色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关上盒子,拽在手里快步走出,沉压压的光线照进屋内,浓烟漫起,扯坏的纱帘最先燃了起来。 “走水了,快来人啦!” 府里传来一阵呼叫声,要救的却不是这破败的小院,是边角上几间空置的厢房,有侍女路过,看见火已经烧到外边,一边跑去找人。 救火声接二连三响起,公主府已烧着了大半边,一刹之间,闹得整个府邸沸沸扬扬,张皇失措。有人拿着桶子来救火,一两桶水倒上去,火完全熄灭,来不及喘口气,被扑灭的火忽重燃,且比那之前更高更大。 那人急的大汗涔涔,几桶水全部倒下去,这回倒好,连灭都不灭了,直接燃起冲天红焰。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奇怪的火,纷纷丢了桶逃命去了,说起来驸马爷暴病就很奇怪,现在剩下一口气,府里就烧了扑不灭的火,邪!邪! 大火很快就蔓延到寝殿里来,两个女人的战争还未结束,互相掐着在地上打滚,浓烟滚滚,呛得人呼吸都不能,侍女们还呆滞的站着。 相思极力推开衾颐的脸,不想和这个疯子再纠缠下去,听见外面的响动,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相思想走偏就不让,抱着她一滚,就将人压到了身下,大有要拉着她陪葬的意思。 红豆手慌脚乱的站在一旁,捂着嘴也被呛得难受,迟迟不见有人进来,相思又占了下风,再这样就只有那一条路可走,狠狠拽起衾颐的头发,学着相思之前的招式,又抓又掐。 赤手难敌双拳,相思立即从衾颐手下脱了身,拉起红豆就跑。 浓烟里,剩她一人,喉咙似被人堵住,呛得难受,她看见两人就要从她身边跑开,伸手去拉,摸到衣裳裙边就松了手。 她看向床上面容安详的驸马,身陷烟雾憋了那么久的眼里一下就流了下来,大概她根本就从来没有爱过那个男人,所以没有勇气陪他一起死,只是当他是她的物件,她万千宠爱的东西里的一个,所以这时她才想活下去。 她抬头渴切的望着跑走的人,动了动唇,从唇形来看,是一个救字。相思回头,捞起架子上的花瓶砸了下来,连让她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就丧失意思了。 “啊!酒娘!我们的解药!”红豆惊呼一句。 “先走!”相思只说。 京城里燃起了一场弥天大火,火势大的烧红了天,连天边上压聚不散的乌云都被冲走了,奇怪的是,这火一点没有涉及到其他的地方,被困在里面一般,人们依稀可以判出来那是公主府所建之地,摇头叹息,多少金银珠宝,一瞬之间全都烧成了灰烬。 九灵到时,这场火烧的正大,灼人的火光像是凶猛的妖兽,凶牙利爪下不知留了多少人,他拂过衣袖,白色萤光穿入大火,空中适时降下一阵大雨,不一会儿,这火便灭了。 公主府烧烬,只留下大片废墟残骸,尸骨无数,皇上派人来救援,只救出烧的面目不清的尸骨,最后,拿了生前的衣裳做骨,风光大葬了。 声势浩大的一场火,没人追究起因,只晓得是意外,酒娘这个名字,从此销声匿迹一般,那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们,好似从没遇见过她,每天每日的逍遥快活,都不知道自己还和人做了‘下回再喝’的约定。 另一个传说流传出来,在一个叫东菱县的地方,开了一家叫‘胭脂红’的酒馆,酒馆的老板叫酒娘,她长的倾国倾城,酿的一手好酒,不少的人慕名而去,一为一品美酒,二为一睹芳颜,古怪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从来不来这家酒馆喝酒。 凝珠从林中冲了出来,抱着那把捡到的琴,影影叠叠的树影尽数被甩在身后,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跑的这样快过。 小船还停在原地,卡在礁石里一动不动,船头多了个白色身影,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跳起,朝那白色身影喊了一声:“九灵!” 九灵偏过头来,听见声音伸手接住要落下的人,叉着她腋下,放到身前,瞄见林中随着凝珠冲出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稍稍动了动手,就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她的心砰砰跳了两声,她喊他是要他让开,给她点地儿,哪知他会伸手接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奔雷十四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村子里完全变了样,再也不是当年闭塞不通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是新修的屋舍,不少人家自己开了商铺,人也比那时多了几倍不止,每日一开市,挤得水泄不通,跟周一上班似的。 胭脂红是原来小酒馆的位置,酒旗换成了匾额,三个字写得清秀有力,镀了一层金漆。店内早就人满为患,还有不少站在门外排队的人,等着想看看老板娘,早上都要过去了,除了店里帮忙的小二,再没见到店里的谁出来过。 胭脂红的老板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每天一早,她都要到郊外的草场去一趟,采一些新鲜好看的花,装一壶酒,会在两座坟前座很久。 凝珠趴在草丛里,一脸我定不辱使命的正义感,盯着盯着她就开始出神,想起那日,她信心满满的告诉九灵怎么找到灵方法,九灵只字不言,满不在乎的将她的琴变没了,发配她来跟着酒娘。 莫不是她做的不对?还是知道的太快,抢了他的风头?他在假装呢?每次见不着人不都是在找灵吗?这都告诉他方法了,还瞎跑什么。 凝珠打了个没声的哈欠,蹭掉眼角的泪珠子,再看的时候,两个坟墩子上放了两把花,酒娘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她扒开草爬起身子,今天怎么回去的这么早,平常她一觉睡过去醒来她都还在,按她所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避开那些各怀心思的人,现在回去不是装个正着吗? 撑地坐起,回去了便回去了,她跟上就好,一转身,就愣住了。 “是又来找我说话的?” 酒娘竟悄声无息绕到了她身后,一身素色衣裙,说话时仍带着浅浅的笑,还记得她。凝珠却有些后怕,她记得九灵说她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虽然她没有一点不舒服。 “怕我?大可不必,我又不会伤你,守了我这么久,歇歇吧。”她又道,确实不见公主府那个,那个她的一点影子,挽着竹篮,先走了。 凝珠想想觉得也行,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藏下去,天天在外风吹日晒的,提到这个又不得不说说另一个要命的bug,固然是身处在一个常人见不到她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变化都会对她造成影响,下雨会被淋湿,下雪会觉得冷,磕到撞到还会痛。 可是,九灵并不会。 或许这就是炮灰和大神的区别。 闹市喧嚣,人来人往,炊烟阵阵,万里飘香,灌入耳中是亲切的欢声笑语,行走于街道,行人纷纷让开,一路走的通畅万分,却不是单纯的为她们让路,是在刻意避开,生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们从小道走回,进了胭脂红的后门,凝珠慢了半步,停在门边,过眼的是一套老旧的房屋,门前挂着大蒜辣椒,有熏好的腊肉,小酒馆还在,院子里做酒的大灶,边上两间靠在一起空间不大的卧房,全都没有变,藏在胭脂红的后面。 酒娘回头莞尔,仿佛一如当年,背着竹篓回家。凝珠快步跟上,连小酒馆里的陈设都一模一样,那三张很久没人来坐的桌子擦得一尘不染,酒柜上货无空缺,空荡的地方有一个小簸箕,里面红色的衣裳,绣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她在做着一件永远做不完的嫁衣。 “他们——” “想喝什么样的酒?”她问,打开几个酒坛,不知勺哪里的酒。 凝珠摇头,又道:“不醉的。” 她在离得最近的酒坛装上一小壶,拿着两只小碗,在她对面坐下,只给自己斟了一碗,笑道:“我这没有喝了不醉的酒。” 看着她一碗一碗灌下,似乎喝的极为舒畅,也没打断她,坐了许久,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 酒娘手一顿,放下碗起身去开门,眼里有难得的喜悦。凝珠站在她身后不远,瞥见一人笑脸,一左一右的虎牙,有一只缺了一块。 赵十三! 他走进来,脚下有些不便,左腿落不实地,一掂一掂,已是跛了。面容比那时更成熟,下巴上有短小的胡茬,神采奕奕,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他长的极像。 “还是一样的吗?”酒娘问。 “再带点桂花酒,阿沐说想喝。”他道。 怀里的孩子盼着她的脖子,也说:“娘亲想喝,要多点。” “好。”酒娘应道,喜爱的捏捏那孩子的鼻子,转身进了酒柜,接过他递来的酒袋,装的满满的。 他放下几板铜钱,道了谢,拿着满满的几袋酒走了。 旁人只见有人连队都不排,径自走到最前面,小二不赶他,更是先为他装了酒,可其实,他来的并不是胭脂红。 凝珠站在门边,外面街市依旧繁闹,长长的队伍,一直等到村口。 酒娘将门关上,笑里满是餍足,又回去桌前喝酒。 “我这一生,大仇得报,最后一人守着这酒馆,看他安然一生,家庭美满,已然足矣。”她举着酒碗说,眼里闪着泪光。 “可是,这些,都不是真的吧?”从见到公主府里那个她时,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现在想来是更早之前,她改变的,不是公主府的命运,是赵十三的命运。 “是啊,”酒碗落到桌面,晃荡不稳,“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也将在这里终老一生,为余生恕罪。” “那就放手吧,不管是什么苦痛,都可以过去的!” 她盯着酒碗不再动,嗤一下笑了,说:“你还是十七岁吧,这样的年华真好,你定是过的无忧无虑,有人为你遮风挡雨。” 她说的对,她一直都有人遮挡风雨,一生里没有大起大伏,回望过去,都是一派美好和睦,纵然没有父母,但她有爷爷,比的上世间一切的亲人,不像她这般坎坷,遇人不淑,家破人亡,遗臭万年。可这场梦里,她也只改变了一人的命运。 “你的那位白衣公子呢?怎的不在?”她问,双颊有些淡淡的绯红。 “他?他不知道丢下我去哪里了。”凝珠嘟着嘴。 “这样啊,你不跟着他或许会安全一些。” “他不带着我,那是没责任心,是他拖我来这里,总是又不管我,让我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小女生,在外面受苦受累!”说到他,她能有一肚子的不满,光这几天的事,要不是他突然不见,她会吃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会没一头头发吓得掉了半条命?会天天睡不好吃不饱最后还被逮到? “你这样的年华真好。”她又说起,露出眼中的艳羡,可惜,怀念。 说来,也不知道,那些旧事过去已经有多久,故人都已经有子绕膝,良人在伴,新面孔旧面孔,眼花缭乱,痴人在这老地方谈起年华,只剩叹息。 “凝珠,你叫他来罢,我放手。” 她俯在桌角,打翻了酒壶,滴出两滴,被她压在手下,大抵是想做的都做到了,再也没有留恋。 凝珠忽觉有些心酸,苦苦挣扎之后豁然放手,看似是解脱了,可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一场空妄,那时,该要怎么办? “你叫他来,杀了我,奔雷就可以回去了。” 她被头发裹着的时候,琴里的那个声音,也是如此说的,只要杀了她,但她是凡人,九灵没法对她动手,她断然没有办法下手杀人。 见她不动,酒娘从身侧掏出一把小刀,乌黑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神色哀伤,刀尖对着胸口欲自行了断。 “九灵!”凝珠失声喊出,一道白光应声而来,击在刀面上,一下从酒娘手中掉落。 “你给她吃了什么?”他问,凝珠想不明白,她这也没事为什么还要追问下去。 “你来啦,”她抬起双眸,终于等到他一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和他做了一场交易,他帮我让他活下来,我只需要想办法让凝珠吃下他给的药,可看来你并没有什么事。”她看向凝珠,对她安然无恙一事,也显得好奇。 “姑娘可以告诉我们和你做交易那人长什么模样吗?”说话的人是跟在九灵身边的姜纠,摇着折扇,温良恭雅。 凝珠不禁鄙夷,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找他找不着,竟然是跟着九灵呢。 姜纠身后长眼睛一般,侧身问:“大人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在为你叫我那事生气?” “你既然能听得见为什么还不理我!!!”她气鼓鼓的说,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我当然能听见,只是当时为主神疗伤消耗过多,暂时出不来了而已。” 她别过脸,气的像一只包子,原来这样啊,那肯定要假装不信,不然显得她多小气一样。 “我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只是每次都会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也不知是不是他。” “那是男是女?”姜纠又问。 “不知,我和他交流都是书信,他让我可以看懂。” 姜纠九灵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思量,凝珠一点都看不懂他们,踱到一边凉快去了。 “奔雷就藏在我的魂魄里,封了灵息,凝珠不愿杀我也没关系,我早在酒里下了毒。” 方才发觉她的脸色煞白,早就虚弱不堪,她动不动手都是没有用的,梦到了醒来时分,梦里人留不住梦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奔雷十五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魂魄开始从肉体分离,轻飘飘的挤在空中,有一簇格外明亮的光从其中脱离出来,那些魂魄忽一刹之间化成了碎片,逐渐消失。 “她的魂魄!”凝珠惊道,却没有人看她一眼,迈出的步子一顿,不敢相信,她心中竟然生出想要救她的想法。 那团光茫然的在房间里溜了两圈,突然说起话来:“我的皮呢?你们没带来吗?” 凝珠瞥过头就见那光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这声音,和那时听见的一模一样,是她! “奔雷?”她喃喃道。 那团光却兴奋起来,“是!是奔雷,大人好!” 凝珠后退一步。 “我的皮呢?皮呢?”奔雷闹腾起来,嚷嚷着自己的皮围着三人打转,一人就让酒馆里热闹起来。 姜纠无言笑笑,提出一把皱巴巴的东西,凝珠看过去,心中冷汗一个劲的冒,那不是那天追着她打,吓得她形象全无,被绑着的青衣鬼吗! “在这,奔雷。” “啊,号钟号钟,你最好了!”她欢腾的很,见到那垂做一团的东西,忙奔了过去,飞入那块皮囊里。 一团柔和的绿光涨满,那块皱巴巴的东西变得有形起来,在空中打转,头发整整齐齐的披在身后,伸出两只白皙的手,裙边看不到脚,眨巴着眼朝人笑。 这奔雷长的真是小巧可爱,一双眼睛传神动人,比那时被见到真是天差地别。她拿出一面铜镜,左看看,右看看,鼓着脸气轰轰道:“这个可恶的家伙,差点害的我美丽的皮枯萎!” “你还关心这个,你差点命都没了。”姜纠一扇子敲下,她的头上竟十分夸张的鼓起一个包。 “啊!号钟!我美丽的额头!”她嚎叫起来,镜子里一脸可怜,转头看向凝珠,泫然欲泣。 凝珠傻愣的和她对视一会儿,奔雷果断大嚎着放弃找她诉苦,眼泪彪了一地,转身猛对上九灵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不哭了。不嚎了。 “奔雷。”他喊道。 奔雷立即退后十丈,心惊肉跳,狂捣头说:“是是是!是奔雷!” “哈哈哈,主神真狠。”姜纠哈哈笑道,调侃起九灵来。 姜纠的所做作为,吓得凝珠眼皮一跳,她理解奔雷的心情,同时为姜纠捏一把汗,她等着看他凄惨的下场,九灵却连眼都没抬一下,这事就过去了?这可是他抱着叫大神的人,原来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吗? 凝珠思来想去,总结出一个道理,她太怂了! 于是,她也学着姜纠,“哈哈哈,是啊,你太狠了。” 然而我们的主神大人回过了头,听见她说的话回过来头,冷不丁的看了她一眼。她忙躲到姜纠身后,抱住农民手中最后一根稻谷。 只见姜纠摇扇笑笑,九灵就不再看她了。 哪里是见色忘义,是帮亲不帮外哇,呜呜呜…… 远处的奔雷瞧的一清二楚,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大人是个没有地位的人,号钟才是主神的得力助手,可是号钟超级坏,呜呜呜,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惹下的祸自己收场。”九灵对奔雷说。 “是是是!”她又一阵狂点头,正了神色,双手交叉放于身前,绿芒从她之处散开,凝珠挡住眼睛,放下手时,眼前已换了一片景色。 褐色的身躯笔直挺立,葱绿色枝叶难以触及,高耸入云,凝珠双腿一抖,仿佛还能看见奔雷身上铁链缠绕,青色衣裳在空中飘荡,长发裹住她的身子,紧贴在她每寸裸露的肌肤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缕黑色的长发随想而至,在她脖子上圈了一圈,凝珠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抓,再看之时满手都是头,她颤栗回头,青色衣裳飘在空中状若无骨,漆黑的长发挡在身前…… 凝珠跳进九灵怀里,头也不敢抬,紧紧抓着他,嘴里念念有词,要是语速慢点,便可清楚的听到‘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 “看来,这里给大人留下了不好的记忆,”她撑着下巴有所想的说,又解释道:“抱歉抱歉,我原来被抓,那人在我身上施了法,才会攻击你。” 九灵扒开凝珠,问:“什么人对你动的手?” “唉,我不知道,那天我在林子里晃悠,就眼前一黑了,”她突然气愤起来,“说起来那斯真是可恨,拖了我一路,还抽了我的元灵封进凡人的魂魄里,我险些要被那污浊之气活活熏死。”原来就是那和酒娘做交易的人。 “所以才掉了那么多头发吗?”凝珠满脑子都是她的头发,在她的手上,树干上,虽被九灵推开,还是一手扒着他的袖子。 “啊!”她突然想起,说:“我脱发。” 脱发原来可以这么严重的吗?一只精灵还会脱发?凝珠仿佛长了见识。 “我能够得救,还要谢谢大人,”她围着凝珠转,“也有我聪明的原因啦,要不是我藏了一丝意识在琴里。”一边又开始自夸。 凝珠不明白,这样的谢谢还有什么意思,怎么也得是夸她才对,她可是身累心也累。 “咳咳,”她咳两声,示意要说正事了,“我虽未见到那人,但在他身上留了灵粉,你们从这一路过去,大概还能找到他。” 只见姜纠皱了皱眉,略嫌弃的退开了两步,九灵不语,转身朝她指着的那方去了。 灵粉,这东西并不是一般的粉末,而是精灵身上脏物堆积所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罢了,旁人不知道,他们精灵一族都是万分清楚,但这东西有种奇效,一旦沾上就会有贡献人的味道。 奔雷一脸骄傲,做了什么大事一般,凝珠只能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数着树木桩子,那方?那方还有的去吗?穿过树林就只剩外边那宽的不能再宽的江面了吧!他们能飞,她总不能游吧? 适时,一双手覆了上来,遮住她的眼睛,有人在她耳边说:“大人再看。” 只见云雾环绕,清风拂面,万里清辉,豁然开朗,脚下所踩已不是硬邦邦的地面,赫然是云层,身边的没有参天的树,却见隐隐绿意挨在云下。 “大人请。”奔雷绕到她前头。 她点头,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没有人跟上来,“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是精灵,无法离开所守之地。”她坐在琴尾上,说出这话的时候并不见不喜,反而有些自豪。 永远都待在一个地方,多难受啊,她这样想。 “那姜纠为什么可以?”按理说,姜纠身处齐国,他成了精灵之后也该不能离开才对。 “号钟和我们不一样,他早就是仙身,才能来去自如,号钟和他,他是主,我连人形都未修化完整,和他是不能比的。” “但是我这样的也很厉害!”她强调到。 凝珠点头,笑着朝她招招手。奔雷则十分热情,用足了劲跟她挥手,挥着挥着,连人带琴从云上掉了下去。 凝珠僵住。 “走吧,再不快点就追不上主神了。”是折回来找她的姜纠。 “奔雷?”她指着下面。 “不用担心,她用光了灵力,又被人虐待了一番,回去休息了。”他轻描淡写的让她有些怀疑。 “真的?”她问。 “当然,”他们朝前走,“精灵是生于万物之中最纯粹的光,只要光不灭便能重新活过。” 姜纠口中的光说的是精灵自身的光,他们的存在着实神奇,被人称为精,自诩为灵,万物有灵之灵,精灵是人和他们自身叫法总合到一起才有的,他们游走在天地之间,并不是会织梦,而是实现愿望,听到有缘人的倾诉,为他们熄灭。 但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只要及时阻止,不成大错,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号钟本身强大,能从灵身修的仙身,足以说明断了欲念,与俗世再无干戈,成了他们的一道拦路石,最后也自己放了手。 奔雷不同,是被人强夺了元灵,滥用灵力,所幸酒娘想要的只是赵十三一人活过来,这才让她不至于消失,之后的事,有人背后操控,自然也不算到她头上。 “酒娘最后怎么样了啊?”她问。两人在后面走的悠闲。 “死了。”他答。 “不,我不是说梦里那个。” “我也不是,”他打开扇子,“大仇得报之后,她回来自己家乡,开了胭脂红依旧买酒,酒客来卖酒的时候发现她在酒柜上睡着了,怎么也喊不醒。” “那她……真的有转世这一说法存在吗?”她话锋一转,眼神灼热的看着姜纠。 “当然,大人真是凡人性子,只不过,她没有转世这一说了。” “为什么?”凝珠急切的问。 “动了神灵之力,当然要有所牺牲。” 所以那时,她的魂魄并不是走了,是灰飞烟灭。 “奔雷是无主之物,被人弃于荒岛,灵力怎么也不该用在酒娘身上,这次伤了这样重,只希望她永远都不遇到什么有缘人才好。” 凝珠听见姜纠嘀咕了这么一句,抬起头时,几步走到前面去了。 漫漫云海,依旧是辽无边际,轻烟薄雾,身陷其中,迷迷蒙蒙,踪迹难寻。姜纠始终和她隔着一段可看见的距离,她忽想,像九灵这样的变态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 这件事,便这样告终了,奔雷被救回,酒娘也付出了代价,那出来搅事的人到底是会找到的,凝珠已经能想到九灵找到人必说的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云踪仙影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云雾翻腾似海,苍茫万里无边,整片云上,不见多余之物,洁白不染,没有金殿神宫,仙子织裳,愈深却苍凉起来,仙气寥寥,孤寂冷寒之意漫上心头。 凝珠追上前头的姜纠,这个时候,总有个人陪着好,在别人的地盘,就算没有地头蛇,也要找个本地的。 雾色苍茫,乱云翻飞,挨过身边软绵绵的,她还是尽量避开,不时看两眼身旁,注意脚下,生怕掉下去。这处的云多雾深,走进了不久,就已经过了她的腰,前边大概只会越高,果不其然,那云都能到她的胸口了。 姜纠晃着扇子,好不惬意,身边不见一丝雾色,漫步轻扬,真真的两袖唯有清风。 她纳闷了,这些东西都围着她作甚,外地人好欺负?更纳闷的,这个大仙都不看一眼旁边的吗?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强烈目光,他还真的看了过来,凝珠讨好的笑起来,以为他要出手帮她,姜纠却一收折扇,说:“到了。”飞身走了。 此刻,她只在一片苍茫里露出一只头,十分藐视某人,偷偷在心里竖起中指。 云海高处,姜纠说的到了,是指一方云端高处,那里有一颗巨大的老树,生在白棉地里,枝上银色的树叶隔纱一看似铺满枝头的银雪,一身白衣伫立树下,仿佛站了几千年之久,微风绕着白色的发尾轻轻吹起,流云远远避开,不敢冒犯,他就这样站着,显得寂寥又无助。 姜纠飞到他身边,喊了他几声,又见他笑嘻嘻的说着什么,时时瞥她两眼。 大概是等他说完了,九灵转头向她看来,对她一抬手,身边云雾一霎之间奔走个精光。她乘风飞起,下意识捂住裙子,凉兮兮的风吹的一身鸡皮疙瘩,腿也紧紧靠到一起,看见已经避着她走的云,不禁觉得这些天上的东西太没骨气。 她被放下,第一时间就是要找姜纠的麻烦,一腿踢过去,大腿若隐若现,大声道:“你这个见死不救的人,刚才和大神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姜纠轻松躲开,摇着扇子,笑道:“大人误会,我能力低微,实在是帮不了,所以请主神亲自救你。” 凝珠眯着眸子,挤出一点杀意,本以为他是个好人,看来连九灵都不如,真是日久见人心! 她又是一脚踢起,尽量让自己显得凶狠,说:“姜神棍,看我无影脚!”裙边微微撩起一角。 他微微移动,料想之中的避开,吹嘘道:“好一招无影脚,只慢了一些。” “你…你竟然能躲开,”凝珠佯装受到重创,神色夸张的演了起来,抱起腿直往后退,“已经许多年没人都躲开老夫的无影脚了,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预想是要退到云边的,营造一种大侠被打败,又濒临绝境,突然看开的境界上升的沧桑感,没跳两步,有人按住她的肩膀。 她偏头一看,便看见那张让她垂涎已久又深深憎恨,时不时要为了生存捧一捧的,大神的脸! “嘿嘿,有什么要吩咐吗?”她放下腿,毫无骨气的对他笑,九灵不理她,这是常态,他好像在盯着什么。 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吸引大神注意力的?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嗯?或许看错了,再来一次,还是老地方,那再来一次……真的没错? 大神竟然在看她的腿?她的腿!!! 凝珠一手挡住,心中升起一股要保护自己的正义感,怒目一瞪,“你这个……”色狼,她没胆说出来,只好小心翼翼的慢慢移开,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可以好过,大神喜欢看就看吧,她认命! 姜纠打开折扇,默默走开,一脸看戏的笑。 九灵思虑许久,伸手拉住了她,她差点就要问出‘你难道还想看’这样的话,却听他说:“换身衣服。” 凝珠撒开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换衣服干什么,她哪里有衣服换,难不成要她回去换一件? 琢磨他想法的时候,身上衣服就已经换好了。 那是件简便的水粉色真丝罗裙,外披着一件白色纱衣,凝珠觉得顿时暖和起来,低头一看,身上衣服就已经变了,摸了摸头,发现连发型也变了。 凝珠看来看去,一下张开袖子,一下扭着头看身后,要是也能想奔雷那样自己变一面镜子出来就好,望向九灵,兴高采烈地问:“好看吗,好看吗?” 九灵又是那张冷漠脸,凝珠以为他不会理他,打算去问姜纠,走出两步,忽听见他认真的说:“好看。” 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而下,她开始怀疑这个九灵是不是那个九灵,给她换衣服已是恩泽深厚,再夸一下她,岂不是要折寿! 姜纠发觉不对,别过头来,蹙起了眉。 她低头看自己一眼,奇了怪了,大神都说好看的,难道他还有意见? 却见姜纠走来,将她挡在身后,面色严肃,说:“奔雷的灵粉似乎在这就没了,我们还要再追下吗?” “追。”他按着鼻翼两侧,淡蓝眸子睁开时似乎有一瞬神伤,很快又恢复如常,两人一同朝前走。 粉色的裙子在风里轻轻飞起,宽大的衣袖像是蝶羽般好看,发间琉璃小簪独添风采,薄云路过,稍稍停留,都为那张面孔赞叹,如新月生晕,枝头堆雪,双瞳剪水,顾盼生姿,借着一身衣裳更是轻灵飘盈,非仙似仙。 银色树叶借风晃动,凝珠去追两人,没有看到她身后大片树叶落下,化作萤光。 前头更没有什么,连片多余的飞云都没有,仙雾缭绕,脚下所踩已不是云面,趁着雾气单薄可以隐约看到白玉铺就的石板。 凝珠一会走一会跑,勘察地形一般,不知不觉在这处废了许多时间,总跟不上前边两人。 那两人也不着急,任她看来看去,算好给她留了个背影。 眼前出现一层巨大的云块,漂浮在空中,轻轻一跃便可上去,那云上又可见一层凌空,向上望去,这样的云远远伸到天边,看不到尽头,两人四面逡巡,姜纠朝上走了几层,跃下之时摇了摇头。 下来时忽见云中一角有光芒闪过,走向那处,拾起一个东西。 那是个令牌一般的木块,两指大小,却让人骤然色变,“封乾符!可是大人遗落?” 九灵双眸半阖,冷光湛湛,打开手掌,手中升起三个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东西,摇头不言。 封乾符,是上古神木的树枝所制成的,两对四个,刻画山海阴阳的符令,由九灵亲自掌管,随身携带,最是不该丢失在这种地方,被人随意捡到。 凝珠追上时候,正见姜纠神情严肃,九灵背对着她,不知什么原因,放出了三个木块一般的东西。她踮脚看,想看清楚他们拿着什么东西,腰上猛一紧,低头看时便被那东西拖着飞起,向后拽了去。 “救命啊!”只留下远远一阵回声。 九灵收起封乾符,连着姜纠手中那个,丝毫不停留的追了上去。 腰间缠着的是条黑色铁链,不知怎的,她竟还为只是一条铁链感到庆幸,一路不知穿过多少云层,雾气裹了一身,挥也挥不去。 想挣开腰间铁链,又看不清地方,万一已经过了有云的地方,现在放下,她准是要掉下去摔死,可要是被带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九灵他们又赶不及来,其实和掉下去摔死也没什差别。 她一手抓住腰间,身子一轻,噗的掉了下去,听见几声轻响,她还只是碰了一下,怎么自己就松开了? 此处,仍是在云上,和之前所见却大相径庭,若不是这软扑扑的手感,是无法将两处联想到一起的。 她就地爬起,抖抖裙摆,但见云和云之间分出一条界限来,前是洁白无瑕,脚下是暗如墨田,没有风流动,墨色与墨色之间没有缝隙,只是站了会儿,便压抑的很。它们之间黑白分明,两者互不侵扰,各立木桥关道。 前方,有一棵枯树,枝干是统一的黑色,枝头生长着墨色的云,挂了一树。这倒是有趣,凑近些看,却发现并不是那些树生出来云,是云自愿挂着树上,不愿意游动,和外边相比更显死气沉沉。 墨色的轻纱扬起,漫卷在树干周围,遥遥看过一眼,这里也是无边无际,究竟是在同一片天上,可两边差别之大,仿佛一处是生,一处是死。 轻雾穿过她的纱衣,仿佛第一次见到以外的颜色,好奇的很,贴在她身边,几乎要掩盖她身上衣服的颜色。 凝珠注意到,扬起裙子跑了出去,那些烟雾流动的很慢,似乎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看来,就算样子不同,喜欢欺负人的性子还是相同的。 两道白色身影从云间飞来,停在墨色之外,到达之后第一眼看的倒不是她,而是她所处的地方,似乎不大喜欢,也对,神仙住的地方都是光芒万丈,这么黑黝黝的地方,平日肯定来都不来。 姜纠神色复杂,九灵一向是看不到表情的,天上就这两个熟人,凝珠见到他们自然是先奔过去,腿才抬起,身边起来一阵风,身子便被紧紧吸住,一个巨大的漩涡藏在脚下。 九灵猛然飞入,衣袍翻飞,神情冰冷的像十二月的冰棱,满目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府上惊魂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夺生门!难不成还跟那里有关?”姜纠落到他身边,漩涡连带着人一同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气氛依旧沉压压的。 夺生门,本是用来传送位置的法术,也用来抓人,只要路过施术人的地界,便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大概。”九灵说,故意引他们来这里,知道是她也敢贸然带走,如何不会怀疑是在和他们做对,是为了什么目的,连他们也会插手。 姜纠面露难色,“专门引我们来,我可不认为是单纯的想请我们坐坐。” “走罢,去找她。”九灵认同,转身离开。她是个凡人,见识狭隘又爱胡思乱想,他可不想他的失误让一个凡人丧命,这样真是,好多年了。 蒙蒙仙雾里,两道身影瞬间不见,苍茫天地,分化两仪,育生阴阳,一黑一白,相持而立,白羽的鸟儿站在黑色的枯枝上,叼起一块云片,咕噜吞下了腹。 凝珠摔的头隐隐发涨,身子骨散架一般,抽电似的痛,窜遍全身,她吸一口冷气,慢慢的坐起。 被那漩涡吸走,再能好好看清东西的时候,就到了这,一个看不清东西的地方。她捶了捶腿,摸索着站了起来,敲敲手边的东西,听声音,猜不出来是什么,但既然在身边这么近的地方能有东西,总不至于是到了什么荒无人烟,日夜难分的地方。 她在一片黑乎乎的地方伸出一条腿,探寻起路来,确认前方能走,摸着一排似木非木的东西缓缓移动,走了一会儿,乌黑的前方冒出两三簇小火来,火光在原地发亮,却不能照明,这种情况下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要先离开这里,她便沿着前方走,用小火来判断方向,走了许久,竟没能离那火近一丝一毫,十几步的距离,她走了近半个小时。 莫不是什么人故意点的火?可看样子,这里应当没有人,才能放她随便走动,不然早该被吊起来鞭打,一命呜呼了。 那人也奇怪,抓了她来什么也不做,还放任她行动,到底是明白了,柿子要挑软的捏,显然这人是为了坏九灵的事,却总要挑她这个无辜凡人下手,大神啊大神,可快些来救她。 眼前,忽显现一条旧木栈道,凝珠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前方的三簇小火也不见了,只有一条隐入山脚的小道,两侧栏杆上,放着无数盏铜灯,灯芯又红又艳,火光燎燎,印的一双漆黑的眼眸也灼热明亮。 可算走到能看的见东西的地方了,她长舒一口气,迈步朝栈道上去,却没发现她身后,三簇不用来照明的火光,光滑发白的后脑勺。 她很快到了山脚下,路开始向山上修,沿行也有铜灯无数,四周,正好也只有这一条路,是点了灯的。 这山并不陡峭,该说是这路修的太平坦,走起来丝毫不费力气,很是通畅,只是一条路不知道哪里是尽头,每每以为到了的时候,总有藏在拐角的路出现。 山上并不亮,铜灯仅也只是脚下的路,暗色里,能看见漫山遍野都是树,全是没有也叶子的枯瘦树枝,如影子一般的杂草,占满山坡的每一个角落,万物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多多少少有些害怕,别过头只看前方,一阵阴风从身边吹过,身旁似有人推了她两把,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身子失稳,不小心撞倒了一盏灯。 铜灯落地,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弯身捡起,那灯更原来根本没什么两样,火依旧在燃,灯油被烧的发亮,她欲将灯放回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放灯的位置,栈道也不见了,她已经站立在一片山野之中。 枯枝瘦影,杂草干萎,蓦然出现一层白茫茫的雾色,混夹着泛着死气的寂寂浅灰,挡在她的面前。 灯火燃的热烈,凝珠才发现这火没有温度,冷的像是从雪水里抽的丝,她哆嗦着,忙不迭的丢下灯,着急的往后跑,那片阴森森的雾紧随而至,她闭上眼不去看,逃!快些逃! 总算明白为什么不拘束她的行动了,怕是早就料到,她是走不出这鬼气森森的地方的。 跑着跑着,脚踝上猝然一寒,再想动的时候已经没法动了,有东西拽住了她。她浑身颤栗,不敢去看,是什么心里有数,偏偏这心里有数让她身子一软,扑倒到了地上,本是不用亲眼看见那东西的,低头时还是看见了。 那是只白骨森森的手,从地里冒出,攀在她的腿上,抓的紧紧的,似乎要等到关节散落才肯松开。 凝珠翻过身来,原来那里并不止一只手骨,而是一整片,在幽冷的荒山里,怵目惊心! 她几乎要哭出声来,用尽力气想将脚拽出来,但见又有手骨从地里钻出,蔓延到她身边每一寸地方。 “啊!救命,救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崩溃的大叫,身边已被手骨占据,她极力躲,手骨更奋力抓她,擒着她的另一只腿,又要去捉她的手…… 青灰色雾满山涧,不知是冒了第几身冷汗,她缩做一团,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停,骨手不断抓她的裙子,一群一群,似是到了无间地狱,万鬼*,向她索命。 一阵铜铃声由远而近,雾色里走出一群影子,长袍宽袖,飘在空中,又是朝她来的。她被吓得失了神,光是那阵阵铜铃声便让她胆寒,瘫了身子,坐在一堆骨头里,蒙头嚎啕大叫:“啊!啊——!” “你怎么看的人,出事了怎么办?” “我交给他了!你怎么看的人?” “这,我饿了,就拖给他了。” “我?是他,他……” 凝珠醒来之时,便听见一群人在耳边嘀嘀咕咕,互相推诿,不停争吵,很快就打了起来。 她躺在软靠上,全身无力,喉咙又干又痛,脚踝上有一圈红色印记,裙边也被扯破,微微动了身子,有一个东西陡然出现,是被人丢过来的,被打的鼻青脸肿。她一怔,脸色唰一下白了,是他们,雾里走出来的黑袍影子! 那人也是一愣,一点不为他吓到人感到歉疚,欢呼雀跃起来:“大人醒来了,大人醒来了!” 一群人刹时停下,凑到凝珠跟前,顶着一张不同程度的包子脸,灿灿然的露出了标准的六齿笑。 凝珠不敢动,抓着椅子的手仍在发抖,忽听有人说:“你们这些人成天都在干些什么,吓到人家了,都散开,散开。” 只见一个茶色衣裳的女人出现在眼前,一手叉腰,一手端碗,神貌惊艳,目光炯炯,窈窕有致。 一群人立即做鸟兽散开,退到她身后,规规矩矩的陈列开来,恭恭敬敬的喊,“孟娘娘来啦!” 那孟娘娘点点头,端起一碗喝了下去,爽快的叹了口气,擦了擦嘴,才向她走来,半蹲在她面前说:“小姑娘,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哈哈哈。”说着说着,她脸上的表情便开始狰狞起来,一群黑袍人在身后你看我,我看你,孟娘娘比他们更要吓人才对。 凝珠手一抖,将搭在椅子上的毛垫扯了下来,愈显害怕。孟娘娘却不自知,坐到和她一张椅子上,碗里一碗玉白色的汤,喝下半碗,搂住她的肩。 笑道:“你放心,我们只是出于好意,请你来坐坐,别怕,哈哈哈。”不停地怕打凝珠的肩,表情又一次崩了。 凝珠看着面前这人变来变去的脸,不敢出声,头上唯一的骷髅簪子,泛着幽幽绿光,她碗里喝完又会自己出现的汤,并不是凡俗之物,他们都喊她孟娘娘,哪里才会有孟娘娘,怕只有那阴曹地府,奈何桥上。 这儿不比那山野阴森凄然,也好不到哪去,崖壁上又红又绿的光交杂,挂着和人身子一般大铁链,自己在墙面上摇动,炽烈的岩浆鼓着泡,一炸开,就是十几米高。 “孟娘娘不好了啦,孟婆汤被刚抓回来的野鬼抢走了!” 她手上的碗歪了一下,身子一跌。见两人凭空出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那黑的一张脸根本看不出来是脸,白的一张脸比衣裳还要白,带着一顶高高的帽子,上面分别印着黑无常,白无常。 两人头抵着头,咬着牙较劲,黑无常说:“连个小鬼都看不好,你做的什么无常?” 白无常说:“连孟婆汤都看不好,你做的什么无常?” 两人如箭在弦,黑无常先甩起一条铁链,“那就看看谁的索命更厉害,渣渣!” 白无常不甘落后,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铁链,“自然是我的索命!” 一个碗飞出去,打在黑无常的帽子上,突变得像一口大锅,将两人压落地面,孟娘娘无奈扶额,“快去把鬼和汤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就来做汤底。”明显是这孟婆玩忽职守,拉了黑无常替她做事,出事了,便来找麻烦了。 她一脚踩在两人头中间,脚下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冒着青烟,黑白无常一吓,慌忙点头,帽子拍在地上,恨不得也能落下个印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鬼道轮回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碎石在孟婆面前炸开,落了她一脸的灰,黑白无常见了她的惨样,自然护住脸,一块石头落下,又重重压在他两身上,一声清脆的咔嚓,两人手脚一挣,晕了过去。 两个身影从炸裂的石墙里飞出,白衣飘飘,清雅卓绝,似踏云而来,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楚楚可怜的宋凝珠,飞去了她身边。 她几乎被吓得肝胆破裂,眼眶红了一圈,衣裳破烂,发丝不整,狼狈极了。一见人来,连忙爬起扑进他怀里,身子隐约战抖,双手无力从他身后滑下,又急不可耐地去抓他的衣服,仍是虚弱的垂下。 九灵揽住她的肩,淡淡的茶香在身上散开,似有安神作用,她竟慢慢的平静下来。 姜纠在孟婆肩上拍了一下,熟人遇到打招呼一般,说:“孟娘娘,地府近日闲那。” 孟婆回头咧嘴一笑,蒙着一脸灰屑,趁着说话时候将碗丢了出去,飞身而起。“在下还要去寻汤,就不奉陪了!” 折扇一下张开,小小一角抵着那大碗转了几下,看清茶色身影飞走的方向,扔了过去。 九灵抱着凝珠飞起,周身光华灿烂,骤然风来,那些黑袍的人什么都没明白,就都被击的歪七八倒,掉进岩浆里的,挂在崖边铁链上的,无一不痛苦哀嚎。 他从炸出来的洞口飞出,姜纠又在后边加了点料,扇子一翻,整个洞窟隆隆塌了。 出了洞窟才算是见到真正的地府,黑袍人押送魂魄来回走动,万千盏铜灯沿路照明,仿佛河流分支,纵横交错,着实阴森可怖,有了那些光倒能安心几分,心甘情愿的跟在鬼差身后,面上竟也带着笑容。 楼阁殿宇建在岩石地上,黑瓦白墙,檐下两边都是白灯笼,统一写着暗红色的冥字,活像鲜血积在一团,颜色深沉。有凌空挡在前边的,许多鬼魂正在殿前排队,手里拿着一张长长的枯黄色纸条,下边鬼差守在路口,那些鬼手里也都拿着这样的东西,给那鬼差看过,才能升到这上面来,走这殿里的路。 凝珠只看到纸条上有路引两字,前边响起一阵炸裂声,鬼殿就被打的稀巴烂了,她抱紧罪魁祸首,强烈的风吹的她头发乱飞,走到一半的鬼全从空中掉下,路引在空中烧起来,贴着他们的手化作灰烬。 孟婆一路回头,几把汗水都甩了下来,地府的公物正在一间一间被摧毁,爆炸声响的惊天动地,鬼差慌了神,四处飞起去找散落的鬼,可恨的是,连路引都不放,那种麻烦东西,只有冥王写了才作数,了却尘世,饮来孟婆汤由她亲自销化。 鬼魂要是没了路引,是不能再走接下去的路,只能等着冥王再送出新的路引,看着这成千上万的亡魂,她的心有些发颤,这后半生可怎么向冥王交代! 飞了大半个地府,前方忽见一片青绿,那处没有山石阡陌,万千条路全都在此汇聚,立着一间石坊,在幽深的雾色里,刻了黄泉两字。 黄泉路上听说有彼岸沿途三千里,是这片地域里唯一的活物,花开不见叶,一千年开,一千年谢,这时正好过了花期,绿油油的尖叶盛开,没有花开惊艳,倒也一派沉静。 九灵一直跟着孟婆身后不远,一路毁坏搅乱事物数不胜数,手中两道清风冲孟婆袭去,孟婆险险避过,却见一道落到了奈何桥上,等着过桥的魂魄四下飞溅,刷拉拉往忘川水里掉。 孟婆心口发痛,冲着河面喊:“艄公!艄公!快救鬼!” 血黄色水面上出现一只小船,戴斗笠的人撑着杆子划出,鬼成群结队的掉,他未有动手机会,船先被压翻,连着自己也翻了,只看见一根竹竿屹立不倒。 另一道风飞向奈何桥尽头的孟婆亭,炸的瓦砾不剩,孟婆听声音的方向,就知道是她的地儿没了,火急火燎飞去,只能捡起地上碎屑,感怀自己唯一资产。 顿时硝烟弥漫,鬼哭狼嚎,鬼差们焦头烂额的救急,有鬼趁乱四处飞腾,掐着鬼差一阵拳打脚踢。 九灵轻轻然落在孟婆身后,面若冰霜,开口道:“见面礼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孟婆绷紧弦跳起,万分违心的点了点头,随时警备连连后退。 姜纠走上前一步,端的是一脸斯文和气的笑,“孟娘娘,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事相问。” 孟婆停下,他又说:“咱们能不大动干戈,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引霄殿,也有一两分实力能放手一搏。” 她扯着嘴角谄媚的笑了两声,说:“仙君说的对,说的对,我们怎么会和引霄殿做对。”将地府搅得这样乱,干戈说没动也都动的差不多了,可实在是他们理亏在先,引霄殿,本就不该去惹,这笔交易亏得可还真大。 “那就好——” “等等,”孟婆忽举手挡在他嘴前,搓着手对九灵说:“神尊,这件事其实是有误会的,我们并非虐待了大人,手下做事不仔细,没看好人,让大人自己走了出去,撞倒了引路的长明灯,才进了枯山。” 长明灯是地府里处处可见的东西,是为一些不愿轮回,甘愿成鬼的魂,也有一些修为低下的鬼差,特地建造的路,是为长明路。 长明路上长明灯,地府一遭似仙境。 长明路能引着人避开那些危险的东西,小鬼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敢看,便押了鬼魂走这条路去黄泉,眼里见到灿灿灯火,虽不及九霄之上,却也是来了仙境。但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要格外注意身边的长明灯,长明灯倒,长明路就不是长明路了。 她提起这事,只是想让他少些计较,凝珠这样又大半的责任在自身。 九灵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这些弯弯绕绕,淡泊如水的眸子只见寒意,说:“限制自由,便是虐待。” 孟婆险些要跪下,不管如何,都是虐待了,是不该抓她来的,霎时悔恨不已,说不出话。 “孟娘娘不要担心,只要我问的,你都能答上,引霄殿是不会同你计较的。”他又是一派儒雅公子作风,实则是接着九灵的威风,从心理上击溃对手。 不会计较了,地府成了这幅样子,总有人来计较的。她点头,万念俱灰,示意他说。 “不知冥王是在帮谁做事?”姜纠问道。 孟婆明显一愣,她心里,总觉得他会这样问——为什么要抓凝珠?是不是在等他们来?有什么目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敷衍道:“胡说,殿下身为冥王,说是帮别人做事,多没面子。” “那就是自己想做的?”姜纠又一句堵上。 她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殿下干什么要和引霄殿做对。” “哦?那你说是为什么?” “其实,其实……”她一脸难为情,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才说:“是黑白无常在比谁的索命更厉害,才误抓了人。” “呵,这就有趣了,”姜纠一脸玩味的笑,“夺生门不知是不是冥王在和孟娘娘比谁的厉害?据我所知,这等法术地府里还没有第三人会用,何况,要是没有冥王授意你们敢怎么闹?” 孟婆又后退几步,一脸尴尬,在背后偷偷拿出一只碗,二话不说朝九灵丢去,大步向前,一手抓住了凝珠,姜纠一掌劈来,她只用来三成法力踢他一脚,他竟无还手之力,向后退了几步。 她拽过凝珠,一手按住她的脖子,那只可大可小的碗被一道劲风斩碎,她看了一眼,有了筹码,才敢大声说话:“号钟,你就算是仙身,那也是灵的仙身,我这地府污浊,恐怕容不下两位。” 她话一说完,身边窜出两道声影,一黑一白一左一右,两人动作同步的摔着索命,得意的笑。 地府不愿和引霄殿对上,引霄殿也不愿和地府对上,两者相互忌讳,忌的却不是眼前两位。 “神尊身为引霄殿殿主,想来更不好受罢,我改变主意了,我只要她!” 黑白无常看着她,喊道:“孟娘娘? “闭嘴!”她立即低声斥道。 凝珠不想会这么又被抓了,面对一群鬼神,她只能任人宰割,地府齐聚万千魂魄,最是浑浊,他们灵是最纯净的灵体,来到这样的地方就已占了下风。不曾想到九灵也是一只灵,身为灵,还愿意来救她,她自我感动起来,一嗓子就说:“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说完后,才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这话的资格,他们走了,那她肯定只有死路一条,这些人是鬼,万一将她生吞活剥,还要丢进锅里用沸水煮,在岩浆里烤,做孟婆汤底…… 她两眼泪光盈盈,开始望向两人,整张脸上就两个字:救我。 九灵没有无视她的求救信号,直接出手打出两道剑芒,黑无常索命从上中飞出,是想将攻击当下,哐当两声响,人直接撞到了桥边的大石上,白无常甩着索命冲出去,只知道躲着九灵的攻击,九灵一动,索命才有要战斗的样子,黑无常修整好了,也操控着索命飞来,两人时在左右,时在前后,只是在缠着他,不让他走。 孟婆抓着凝珠向后退,姜纠迎上来,扇子冲向她额间,近身时手一转,一掌打在她左肩,又要来擒她的右臂,身子一躲,他却没有击下,拉住凝珠,一脚踹在她腹部。 她倒退三步,停住了身子,扬唇道:“这才像个仙君。”说罢,一手前一手后,冲了过来。 “去主神那边。”姜纠将她推开,也应声而上,两人过了几招,一时胜负难分。 黑白无常不知第几次被打倒在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一跃而起,手中索命来回试探,九灵瞥见凝珠,一掌袭地,两人凌空跌倒,又瘫在地上打滚。 凝珠朝九灵这边跑,喜极而泣,多么想抱着他的大腿喊一声大神,不知谁的索命偷偷绑主了她的腿,未回过神来,已被头朝着地高高悬起。 白无常跳起挡在前头,手里的索命忽精神起来,一下一下冲九灵去的勤快,九灵自是轻而易举的解决,人已经趴下了,索命却自己动了起来,不似在白无常手上那般弱,寻着命脉弱点,逐步渐进。 黑无常爬起,笑哈哈的拎着凝珠开始跑,姜纠飞来,一掌正要劈上他额中,孟婆及时挡下,黑无常得到机会继续拎着凝珠走,姜纠又去阻拦,腿正抬起,孟婆便一手挡了下来,黑无常又接着跑,无论姜纠怎么想来打他,孟婆都会挡住,一时无所顾虑,不想脚下一块石子绊倒在地。 没了法术控制的索命迅速松开,凝珠一喜,却发现身下是一片混沌! “糟了!”孟婆大喊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地上的人一眼,脱身而出,想去就凝珠。 地面猛地一震颤栗,孟婆不稳,摔倒在地,两条索命都没了动静,堆在一团,九灵飞身而出,伸手抱住凝珠在空中换了个方向,她能感觉到那片混沌里强大的吸力,便是他,抱住她后也只能向下坠。 他在手里积起一团白光,慢慢举起她,聚满光芒的手朝她而来,凝珠只觉身子一轻,被他一掌打飞。孟婆倏地站起,将她拉了回来,而九灵,已消失在那片混沌之中。 轮回道,谈来世,无往生。有去无回! 一个玄色衣裳,头冠端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站在桥尾微微扬起了唇,姜纠立刻擒住孟婆的脖子,说:“用夺生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春雷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中天明月正圆,单薄如丝的一缕墨云行水流过,茅草乌漆的影子挡了大半个月亮,白色花絮尽数被打落,卷缩在叶与泥土之中,一滴水珠沿着茎叶中心滑下,嘀嗒掉进浅浅的水沟里。 碎裂的石瓦挂在檐上,檐下一地碎片,只有一扇长着青苔的破门,摇摇欲坠,水珠缓缓落下,啪打在碎瓦面上,激起一团小小的水花,四下飞溅。 有人出现在这处荒坡的庙前,一阵风来,将将低落的水滴飞了出去,身子沉重的草叶对着水沟晃头,涟漪幽幽。 “城隍庙?走!”姜纠反擒住孟婆的手,将她向外推出,湿哒哒的地面上泥水溅起,铺满了整片下摆。 城隍庙是地府在人界迎接亡魂的第一道关卡,自然也是地府的地盘,他们自也是不能再入地府的辖地,万一冥王再一个夺生门将他们抓回去,不死也必亡。 孟婆受制于人,只能向前走,两三人从草地里踩过,草叶被折腾的一阵慌乱,摇头不止,掉下许多水露,无声无息的浸湿绣花的鞋面和欲拂地的衣摆。 这一走,好久都没有歇息,圆月匆匆露了几面,偷偷的藏进夜幕里再不见身影了。 三人终于停下,姜纠脚步虚浮,踉跄两步靠树坐下,孟婆趁机摔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走。 山林静谧,四野幽深,五更夜里,这样的深山老林,群兽也都歇下,不再出来活动了,凝珠蹲在姜纠身旁,面露忧色。 他似看见她的担忧,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歇了会儿,茅塞顿开说:“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孟婆默认,就地而坐,看过茫茫夜色,说:“我给过你们机会。” 原来的计划,就是用凝珠引来九灵,将他推进轮回道,封灭他的仙身法力,记忆容貌,沦落凡人,她本还担心难成,哪想发生来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他严穆的问。 “神尊已是无劫之人,唯一一劫,起于苍生。地府假造神劫,神尊转生,是时天地万物气数皆会改变。”她低头说,面色不清。 唯一的劫是因为天下苍生,凝珠只抓到这些字眼,心底漫起一股孤寂感。 “到时,上边的人因异追查,地府自是逃不过的,你,甚至冥王,都无所幸免,除非你们还有能力和天帝一挣。” 孟婆抬起半张脸,眼光盈盈,含着一丝悲伤,半响,盯向地面,无奈道:“我当然都知道,所以留下。” “咳咳!”他一路强行支撑,灵力早就耗费的干净,身子虚弱,再也掩饰不住的咳了两声。 凝珠拂着他胸口为他顺气,这些神神鬼鬼的话,她听的明白,一直以为目标是她,原来只是冥王为了让九灵入轮回道,故意偏移视线,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做这等事,又是意欲何为? “咳——哈,哈……”他咳嗽不出,张嘴吸起外边的冷起来,冷气灌入,他才露出好受些的神情,过一会儿,靠在树上的身子歪歪倾倒,声音越渐变小。 “你这个样子,要不先回去吧!” 他气息越发虚弱起来,凝珠非仙非医,恐怕就算是医,也就不了仙,想起他平日有点事都是呆在琴里,只得催促他走。 这夜,不知还有多长,山野又黑又凉,乌云遮天,分明一场雨已经下过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涌进姜纠体内,她看向孟婆,相视一眼,见他正在一点点平静,一颗心放下四分。 “你放心,我会去找神尊,助他早日归位,只希望,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仙君可以帮我求神尊和天帝,放地府和冥王,一条生路。”孟婆眼神坚定,不似说假。 “哎,咳咳,你……算了。”他闭眼叹了口气。 凝珠向后一退,仍是心有余悸,她又做不到甩手回去,姜纠不在,她一人无法行动,若要跟她一起,她无法相信她。 “别害怕,大人跟着她,这样才可以找到主神,带他回来。”他察觉到她的忧虑,出声安慰。 凝珠看向孟婆,点了点头,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被逼无奈只能和老虎合作。 孟婆噗嗤一笑,开起她的玩笑来,“这么离不开大人,小姑娘是怕走丢?”知道她在怕她,凡人心理多数较弱,受不了太大刺激,偏偏那场刺激有她一份,怎么能叫人对她放心。 “才没有。”她瘪瘪嘴,低声低气的说。 “都放心交给我吧,天上那边希望你能帮忙瞒瞒。” 姜纠点头,很是信任她,躺在金光里,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之久,夜风在这时吹得有些紧,四周都是树叶飒飒躁动的声响,她觉得有些冷,也有点犯困。 “就在这休息会儿吧,等天亮了我们再走。”孟婆坐下,见凝珠保持距离不动,当下将她拖了过来,一手搭在她身前,怀念一般的说:“好些年没来凡间的荒郊野外躺躺了。” 凝珠靠在她身边,身子莫名暖和起来,夜风太凉,她舍不得这温暖。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林子里又复平静,短短一个时辰,她醒来无数次,也许是不太习惯在这样的地方睡觉,每次醒来身子都是暖洋洋的。 她总觉得,姜纠是认识孟婆的。 天边正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太阳很快就从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个角,金光普照。 孟婆丢给凝珠两个纸包着的包子,熟门熟路的走在前头,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接过包子就啃了起来。 街边繁华喧闹,正是早市时候,来来往往的人流虫蚁一般多,好在街道够宽敞,走起来并不拥挤,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格外精神,拨浪鼓被摇的震天响,糕点发出的香味诱人,丝巾丝帕挂在架子上,刚好将摊主的脸半遮半掩,捏糖人的师傅三两下就做好一个穿盔甲的威武将军,插在提前绑好的稻草座上…… 满目琳琅,应接不暇。 两个包子很快就吃完了,她将纸揉成一团,习惯性去找路边的垃圾桶,孟婆倒退回来,将一串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跟紧点,别走丢了。”她以为她在找她。 “好。”她接过她手中的糖葫芦,点头跟上,不再分神。 两人几乎走完了整条街,凝珠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纸盒,一面觉得古人的生活过的甚是精致,连商品的包装都是用了心的,一家比一家好。一面不禁感叹孟婆真是富有。 “你怎么这么多钱?”在她连怀里都堆满纸盒,几乎要埋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孟婆转过身来,像是抱了一座山,小心的凑过头来,偷偷笑道:“我顺的。” 原来如此!凝珠看看两人手里的商品,有些心虚,像是抱着别人的钱走在街上,十分紧张的瞟了瞟周围。 “都是一些无良富商,不能拿穷人善人的,或者会有损阴德,我们现在是在积德。”她顺口一提,偷钱这事似乎还有些名正言顺。 她掂量掂量,觉得有理,作为帮凶,该吃吃的都下了肚,不少玩意儿,都算了她一份,现在下船,即亏又不仗义。 “这家好看!”孟婆冲进一家店铺,一阵风似的,她手里抱着最顶上一个纸盒,晃啊晃,嘭掉到了地上。 她捡起盒子进去,孟婆几乎恨不能将货架掏空,行动之快惊得路人目瞪口呆,一只手逮住她的衣领,倏地窜进了换衣间。看来全天下女人都是想通的。 凝珠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脱衣服的女人,觉得她已经忘了正事,小心谨慎的提醒说:“孟,孟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九灵啊?” “已经找到了,”她道,换了一身衣裳,见她对她仍是不放下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特地勾住她的肩,说:“我有名字,紫槭,你呢,凡间的名字叫什么?” “凝珠。”她答,看了两眼她的手,又问:“那他在什么地方?” “我可是孟婆,知晓轮回事,自是早就算到了神尊转世的地点,你我现在只管吃喝玩乐,等着他出现就好。”她说的轻而易举,眨眼一笑,又换了一声衣裳。 凝珠沉吟片刻,又问:“你是说,九灵在这里?” “就在这穆国都城,你也试试,换身衣裳。”孟婆重新穿回自己原来那一身,给她递来一套白色衣裙。 凝珠看向自己,九灵给的那身裙子早就又脏又破,一路尽想着些事,也没注意到。 她拿过衣服,那是件白色轻纱罗裙,看起来还挺不错,只是,为什么这个孟婆还一脸期待的站在这里? 她将孟婆推出去,一边换,一边听见孟婆豪气万分的说:“这些都要了!”丢下一个钱袋,砸的柜台一响。 凝珠从布帘后走出,孟婆已闲的靠在柜台上剔指甲,手一滑,在指侧刮了一刀。 “不,不好看吗?”凝珠问。 无人作答,倒是店铺的老板娘笑呵呵的夸了几句。 两人出了店子,一路无话,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孟婆忽转过头来,说: “其实我很久以前见过你。” 凝珠一愣,满腹狐疑:“真的?” “真的,”她粲然一笑,“你在奈何桥头问我要了一碗孟婆汤,哈哈哈!” 能不见过吗?凡人轮回,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春雷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相传穆国有三大雅事,城郊遇良将,名琴认主,公主求嫁。 这三件事里,人们提起最多的是最后那一雅——公主求嫁。 穆国有一名将军,名叫顾晚,相貌俊美不凡,都城万千女子无一不为之心动,可这顾晚是个木头,战场上无不胜之战,美名让人闻之丧胆,情场的风月之事,却一点都不通,就算你脱了衣服贴到他身边,他都可以将你完好的送出来。 偏偏穆国的锦华公主,就喜欢这个木头,顾晚每次从边关回来,她都要带着礼品上门,让他娶她,每次,都是被无情赶出。 百姓被公主痴心打动,都盼着顾将军可以早日娶了公主,成就一番好姻缘,见人都要提起,一来二去,也就被说成了风雅之事。 那茶摊小贩摇头叹气,说:“锦华公主是整个穆国最漂亮的女人,我以前远远看见过她的轿子,真真是天仙一样美,顾将军也就只会打仗了。” 小贩往碗里添茶,边上一桌有人喊了起来,立马提着茶壶走了。 在这穆国已经呆了快半月有余,每日里都听着这些事情,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可又不能辜负别人热情,走到那家,那家就要问,“是外地人吧?” 遇见这样的商家,都是不敢久坐的,不想这茶摊小贩,听着她们的口音就直接开讲了。 孟婆扶额深呼吸,说:“神尊怎么还不出现,我的孟婆汤还不知下落。” “缘分未到啦。”她摆摆手,早些时候,她对于九灵还不出现这个问题,想了几万遍不止,她那时候跟她说,“缘分未到。” 凝珠捧起碗,心情愉悦的尝了一口茶,对面孟婆像颗盐白菜,无精打采伏在桌边。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找他,偏偏要等?”她问,从竹筒里抽了一根筷子,沿着碗底打转。 孟婆撑着脸:“若是命里无缘,神鬼也不能轻易改变。” “可要是真的无缘遇见,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他的样貌我们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天帝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吧。” 她提到的正是孟婆最焦头烂额之事,那时,便是再怎么补救,地府肯定难逃。 “天地不可一日无神尊,”她喃喃一句,望向凝珠:“我做了点手脚,神尊仅是掉落凡间,能不能遇见,都看你了。” “我?”凝珠放下筷子,难不成她还能和九灵有缘不成,如果有,肯定是孽缘,她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才会牵扯不断,从一个学业紧张的高三狗,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有家不能回,每天和一只鬼厮混。 “来人啊!抓小偷啊!抓小偷!” 熙熙攘攘的街道里,忽传出一声惊呼,妇人慌张的声音打乱整条长街的平和,凝珠看见人群乱动,孟婆忽一个飞身,跃进了慌乱里,寻着那被追赶的男人的身影追了上去。 凝珠手中的筷子啪嗒掉了,这可是凡间,凡间!这样飞不合常理! 她移开凳子,急匆匆的追上去,看着孟婆的身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她也会有见义勇为的时候,她们每日过的可不比那小贼光鲜。 街道上,路人纷纷避开,早就顾不上她是怎么飞的,只见有人去追,看那贼能跑多远了,在一边拍手喝彩。 前方有一城墙,城门守着两名将士,眼前那小贼要无处可逃,孟婆十拿九稳,就要逮住他,那小贼忽平起起风,踏着街道的一棵树,踩着墙垣翻上了城墙。 孟婆落在城前,见到那小贼轻功,才知要低调些,看了眼那棵树,学着小贼翻了上去,街边群众一阵叫好。 凝珠好不容易赶上,那小贼对着下方孟婆不屑一笑,眼见就要逃走,脑门一热,跑上一边石梯,心想着,孟婆在后面追,她在前面堵,来个前后夹击,叫那小贼无处可逃。 将将跑上去,孟婆已经拦着那贼打了起来,两人过招凶狠,看不出谁更厉害,那贼瞟见他上来,故意向她身边退,她转身欲跑,一下就被那贼托住手臂,甩到身前。 她这个做人质的命! “你最好……” 那贼话没说完,孟婆一掌拍到他脸上,打的对方鼻血都流了出来,扔了手里的钱袋,满眼愤怒冲了过来,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很没面子似的。 “你去后面。”孟婆将她挡在身后,嘴角带着挑衅的笑,这等毛贼,于她来说,小菜一蝶,不过是让那些凡人见识见识她的身手,才留到现在。 凝珠往后退,偏头就见城墙下方围满了人,脸刷的红了,她都做了什么,跑上来送了个人头,人家可是孟婆,地府的孟婆。 这样想着,急切的想要下去,不料,后方一阵掌风飞来,她一个不稳,踩着自己的裙边从上边掉了下去! “紫槭救命!”她大喊一声,闭上了眼,身子落地的时候却没有很痛。 孟婆擒着那小贼后领,一掌拍晕过去,从城墙上跳下。 围观群众喝彩声鼎沸,围住孟婆一番叫好,拎着那被打晕的贼要去送官府,凝珠觉得有些不对,睁开了眼,却见她抱着的并不是孟婆。 一愣,鼻头一酸,叫了一声“九灵”,伏在他的胸口,喜极而泣。 此刻,那坐在马背上的男子,正冷眼瞧着那趴在他身上哭的人。他只是从这城门下路过,什么都没做,怀里就多了一个人,莫不是钦慕他的女子玩的新花样? 孟婆一脸坏笑,神尊啊神尊,可是好等,悄悄在背后动了动手指,一点金光飞落在凝珠身上。 凝珠只觉喉中一阵腥痛,呕出一口血来,眼皮一重,不省人事了。 “顾将军,顾将军回来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起来,扯着身边的人看,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顾晚又低头看了会儿怀里晕过去的人,面无表情的骑马前行。罢了。 是正从边关回来的顾晚,木头似的顾将军,一身干净白衣,双眸比冬日的潭水还要冷上几分,常年征战沙场,不由得缠了一身的肃杀之气,青丝轻扬,随着马儿的步履摆动,身后铁骑为首一人举着一面红面白边的旌旗,写着一个顾字。 流言很快在都城里流传起来,顾将军原来是心有所属,一直在等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却有喜欢的人,顾将军只好一直等,一直等,终于,那位姑娘从天而降,掉进了他的怀里,顾将军第一次没有推开一位姑娘,将她带回了顾府。 家家户户点上了莹莹灯光,茶摊小贩讲的津津有味,一边准备收摊,茶色女子叼着一窜糖葫芦,靠在墙边偷笑,木桩上杏色的灯笼,火光微弱,听见女子笑声,猛地蹿了起来。 糖葫芦啪掉到地上,她一下僵住,地面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影子,在她身后出现,火叫嚣起来,狂烈跳动,青石板地上,那窜糖葫芦只被人咬了一小口。 光透进纸窗,斑驳的光影倒塌在檀木妆台之上,铜镜里印着一个声影,将将从床上爬起,揉着双眸穿好了鞋。 桌上摆放着三叠点心,床旁面盆架上,铜盆里装好了水,边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衣架上放着一件粉色衣裳。 凝珠睡眼朦胧,扯下衣服一阵乱穿,抬头的时候正好撞到衣架上,扶着木架哼哼起来,猛地惊醒,她们房里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什么地方? 依稀记得她们昨日去追了一个小偷,她站在城墙上,被孟婆一掌拍了下去? 凝珠拍拍头,脑海里窜进一张熟悉的脸,她想起来了,昨天,他从墙上掉下,刚好掉进九灵的怀里,然后,她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她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确定了一点,昨天是真的见到九灵了,只是她怎么就吐血晕了过去,凝珠越想越奇怪,起身四处看了看,却不见孟婆的身影。 彼时,外头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争执了一阵,又听不见了。 她急忙将衣服穿上,孟婆不在,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心里自然紧张起来,偷偷打开房门,探出头看,却见回廊空空,不见人影。 她喘了口气,大胆走出,小院里竟是不见她之外的人,满院的青竹簇簇,两三枝穿进廊道,青叶迎着温煦的日光洒下,不偏不倚的照在她脸上。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被绑架,如果她出事,孟婆该是会来救她才对,她放心在院子里走起来,迎面撞见一个女子端着东西从折角处走了出来。 那女子手里拿着的是一瓮汤,被她一撞溅出不少,她往后退两步,正要向那女子道歉,那女子却急急忙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凝珠蹲下身扶她,是她撞到了她才是,怎么是她先道歉,还跪了下来,顿时哭笑不得,“不是,是我撞到的你,对不起。” 那女子不听,一个劲说:“不不不,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姑娘饶命,不要告诉将军。” “什么将军?你先起来,是我撞到的你。”她听的一头雾水,好在那女子听了她的话站了起来。 不敢抬头看她,却私下偷偷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春雷三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人都有好事的时候,何况她是个活在娱乐新闻满天飞时代的人,只是瞅着那些婢女模样,就知有戏。 厅堂外,洋洋洒洒站了一队黑衣男人,手中拿着粗木棍,身边放着十几来个大红箱子,最前边,是一位身着华服,仿如故射神人,身姿绰约的女子,远远一看,当真恰似仙人,让人看了只能自愧不如。 且看她微低着头,双目盈盈含情,双颊绯红似桃面,浅笑含羞不言意明,两手抓着裙边,一会攒的紧些,一会只是虚抓。 大抵是在给自己打气,说着不要紧张。 那女子偷偷看面前的人,倾城面容又添一丝轻灵,更让人移不开眼,势在必行的说:“晚哥哥,我等你来娶我。” 柱子后几个人头,一个表现比一个激动,捂着嘴就怕笑出声。 对面的男子,正是顾晚,他一身中衣,披着一件墨绿色的外衣,一头青丝披在身后,隐隐卷起,看来,来的匆忙,也是刚醒不久,或是被吵醒。 他扫了两眼守在队伍两边的士兵,眼里看不出情绪,那些士兵却被他看的纷纷低下头。 不见他对那女子有多余举动,只抱拳说:“殿下请回。”再无他言。 将将来了,便要下逐客令,啧啧,当真不解风情。 想来,这女子便是那传说中的锦华公主,她如何不能被称为女中豪杰,如此勇敢追爱,即使次次都被拒绝,仍是不气馁,不言败,怕是没有那个身为公主的女子,可以这般放下尊容,来请她爱的人娶她。 锦华垂下头,两侧的手松开放下,满脸失意,花盆里的花儿也跟着失了色彩,低声道:“好。”转身便走,那失了光彩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要细声温语怜爱一番,身后随从也一人一边,重新挑起木箱打了转。 “等等,”顾晚忽叫住她,吃瓜群众眼睛一亮,莫不是要修成正果了,他却说:“殿下记住,你能自由进出顾府,全是因为臣当你是救命恩人。” 锦华顿时停住脚步,双眼装满星子,回头温尔一笑,是以为他想通了,却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面上表情一僵,手脚不知怎么收回,僵立片刻,跑了出去。 随从挑着箱子走在后头,你看我,我看你,暗暗互瞟,气氛有些微妙。 凝珠挠挠鼻子,到底是该可怜那公主一片痴心错付,还是可怜这木头将军不懂消受呢? 不经意一瞟,忽发现有一大红木箱子上坐着一个橘色罗裙,愁眉苦脸的妙龄少女,少女似察觉到有人看她,一瞟,正好和她对上视线,少女有些吃惊,下一秒就不见了。 若是平常,她准会觉得她是看花了眼,可这一会儿,她上过天宫,下过地府,看见了便是真的,只是不知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士兵分散站岗,两个守在门边的将士争分夺秒的将大门关上,顾晚看了两眼,这才转身离开。 两婢女躲在柱子后面一阵唉声叹气,看的出来,这两是希望他两在一起的,传说中的西皮粉? 被她强行拉开这婢女,便安静的多了,唯唯诺诺的看着她,似在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凝珠不太习惯别人这样子看着她,走与不走这等事情,本就是她的自由,想到她那时还端着一瓮汤,明白了,她点点头,原来她不小心耽误了她的事。 那女子很是感谢一笑,匆匆走了,她没发觉,另外那两个婢女也早就偷偷走了,径自从柱子后走出,堪堪走进顾晚怀里。 她一颤,见到这人面目才发现,这张脸,和九灵一模一样,瞳色和发色有所改变,正是他凡人的样子。 “大,大神。”她抓住他的衣襟,失声喊出。 顾晚眸色骤冷,盯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凝珠已觉有千万把刀子,贴着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划过,当下松了手,退到一边。 原来她昨日是掉进了这顾晚的怀里,见她又吐血又晕厥,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所以顺带将她带回来了。 她还不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顾将军对她痴情不移的戏份,也不知,顾晚,是个经常见死不救的人。 长吁一口气,单凭一张脸,到底是没有办法确认他是不是九灵,虽然这性子没得说,让她瞬间怂也没得说,可若真的就是,她只想说可怜的公主殿下真是眼光犀利。 只能等孟婆来找她了。 说曹操曹操到,孟婆正好出现在她面前,一手插腰,一手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瓷碗,精神大好。 “紫槭!”凝珠喜道,她才刚想她来,她便真的出现了! “嘘,小点声,”她指指站岗的士兵,碗里总有喝不完的汤,轻声说:“我回了趟地府,我的往生碗被修好了,你住在哪,去你房里说。”她敲敲碗缘,指甲扣在碗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她记得,这只碗是被九灵打碎哪一只,原来是修好了法器开心呢。 偏院里少有人来,顾府上上下下,除了那些跟着顾晚的士兵,丫鬟仆人凑起来也不过十来个,多在厨房,洗衣的地方,再者分配在马厩喂马。 凝珠将门关上,向卧房里去,两人坐下,孟婆拿着桌上的糕点一边吃起来。 “紫槭,顾晚他原来就是九灵吗?”她问。 “正是,神尊落入凡间之时正好掉在穆国都城的一处郊外,穆国锦华公主私跑出宫,刚好救了他,时值傍晚,原来是为他取名穆晚。 “公主将人带回皇宫,那时就对神尊情根深种,做梦都想嫁给神尊,恰时敌国来犯,神尊就自请去了边关御敌,穆国虽富有,却是人才寥寥,穆皇无奈,只好让神尊去试试,不想这一去,打的敌军全军覆灭,后有敌国跃跃欲试,这一丈打的毫无悬念,最后,连战死沙场的忠烈尸骨都没敢救回去。” 孟婆说的眉飞色舞,仿若亲临现场,一口气说下来,连忙喝了几口汤。 凝珠听得出神,觉得有些熟悉,脱口而出道:“城郊遇良将?” 这事不正和这第一雅事是想吻合的吗?说来,这公主和九灵,也谈得上缘分两字,要不是这是场不该有的劫,指不定哪天,九灵也会为之打动,毕竟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嗯,但其实,穆国气数早就尽了。”她脸色不太好,扶额摇了摇头。 “因为九灵出现,成了穆国将军,穆国本来已经没有可用的良将,是要在那一场战争中被灭国的。”凝珠会意。 “是,穆国气数被改,穆皇室一众人命数便脱离掌控,会如何发展现下还不知,目前看来,只有这锦华公主命数更改最大,她断不能嫁给神尊,连半分真心都不能有!” “为什么?”凝珠问。 “劫这种东西是因为一个因字而结出来的果,我已尽力避免神尊在凡间落下因,倘若公主嫁给神尊,神尊一日恢复,定是不会留恋凡间,届时穆国和穆皇室命运会再生变,但这次变化是神尊导致,回到天庭,神尊必须再历一劫,了结因果;现今公主嫁给神尊之事尚没有定数,真心一片倒是事实,这真心正好成了她和神尊之间的因,今生的因断不了,只会再生一因。” 如此说来,因果相衔,锦华此生已有成为九灵因的可能,彼时,因因相连,不知要扯出多少个果来。 这事,又因救她而起,他这样惹眼的人,便是再历十几个劫,这因都不可能斩断,内心也觉他本就不该和凡人有太多牵扯。 “那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全看你了。”孟婆握住她的手,朝她郑重点头。 突然就被交付重任,凝珠有些措手不及,怎么全看她了,她只是一个小小凡人,只能被欺压被绑架,哪里还有来帮神仙的能力。 “我?我怎么行?”她疑惑出声。 “当然行,”她肯定道,“凝珠,我要你成为神尊的因,你要让他爱上你,背叛他,再杀了他,这样,就是你亲自斩了因。” 凝珠一怔,让他爱上她且是难事,还要杀他,这怎么可能,便是给她一身神力,她也不敢,更不想。 他大多时候太过冷漠,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这是唯一可能斩断因果,又可让神尊早日归位的方法,凝珠,算我求你,地府灾劫在即,号钟瞒不了多久的。”她紧握着她的手,神色里尽是哀求,心中系这整个地府安危,这个法子,是唯一可能救地府于水火中的。 房里光线黯淡下来,婢女拿着烛灯,轮个院子点亮,不知不觉间,天边只剩一点悠远的晚霞,星子开始冒出那最亮的第一颗。 “公主那边怎么办?”她问。 “交给我就好。”孟婆答。 凝珠沉思片刻,她没有什么非要顾虑的东西,天庭发现与否,都和她无关。可这些日子,全是孟婆照顾的她,她有她的目的,对她好也是真的,只当是报答她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春雷四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最近,顾府总是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半夜里总能听见铁锹松土的声音,起身去看,却什么都没有;换下来的脏衣服,总是莫名失踪,丢两身衣服也没多大点事,过不了过久,衣服又会自己出现,洗的干干净净,叠的工工整整,发现在衣柜里;顾府上下,顾宅刚买来的时候,和现今的样子是没有区别的,这些天,老是这里多挂了幅画,那里多了盆花,地上换了个新地毯…… 诸如之事,难记其数,丫鬟仆从惶惶不安,私下撺测,是将军造了太多杀念,引了不该来的东西到府里来。 丫鬟甲点头赞同:“肯定是的,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可都是些玩弄人的麻烦事。” 丫鬟乙说:“可不是,那天我去花园浇花,发现那些花盆里的土全给人挖出去了,整个花盆里全是水,那可都是公主送来的,最后全死了,一株都没留下。” 丫鬟丙昏昏欲睡走近来,瞅着灶头一声惊呼:“呀,我熬给宋姑娘的汤不见了!” 凝珠端着一青花瓷盅,眉飞眼笑的溜进一处安静的小院,偷偷掀开窗户,踩着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穿进去半个身子。 她调整好位置,只挂着半个身子在窗上,将手里的食案放到小榻四方桌上,哑然失笑,信心满满的说:“哈哈,我小情圣一出手,谁不是手到拈来,就乖乖被我感动吧。” 跃下石面,顺带将窗户关上,这些天来,她忙上忙下,吃不好,睡不好,为了照顾好顾晚的衣食起居,早起晚睡,但是这些事都不能让他发现,是要让他在不经意间慢慢发现,就像农夫发现田螺姑娘一样,一见倾心,下聘成亲。 她捂着嘴窃笑坐在石头上窃笑,照这样的势头下去,攻略大神简直小事一桩。 话说,这幻想总是十足十的美好,凝珠没发现,有个人早就在她面前站了很久,墨绿长衫带着一股子清冷味,眸中寒光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劳烦费心。”他一语将凝珠拉回现实,不知是生气了,还是真的在感谢她,清泠的语调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背脊掀起一阵凉意,她如同在这石上坐了千万年的干尸,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声音,以及这句‘劳烦费心’。 顾晚饶给面子,打开瓷盅拿起勺子舀了舀,川穹,茯苓,白芍药,苍术,显然是一味益气补血的八珍汤。 “这汤是特地给你熬的,大火小火不间断炖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味道鲜美,香味奇特,是,是上好的,汤!”凝珠跪在地上,忙不迭的介绍,却全是瞎编乱扯,恨不能告诉他这盅汤是灵丹妙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然后,他在这等诱惑下,放她小命,下聘成亲。 “送给我的?”他撑颐看着她,长勺放在食案上的小碗里,尚不知一味八珍汤如此难熬,府里丫鬟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熬好。 “是,”她急急点头,又一顿瞎扯:“我亲手熬的,费了好多心思,大,不是,将军救我一命,我就是想报答将军,我觉得能为将军做事万分荣幸,很荣幸。” 他于她并没有救命之恩,那日见她,又是吐血又是晕厥,请了大夫,不见杂症,不见内外伤,只好开了味补血益气的药方,却连着有三天,汤都送到了他这里。 她哈哈傻笑,顾晚像是兴师问罪一般,不为所动,仍有要听她说下去的意思,可还有什么能说的呢?该说的都说完了,难道,难道一定要她小命吗? 你不能对凡人动手的! 可功成名就的将军,早就万骨枯荣。 “将军饶命啊,”凝珠终于在他的迫压下低头认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晚瞟了墙上的一副百女出游图。 凝珠眼尖,立即俯地道:“我不该擅自进你房间,动你东西。” 顾晚瞟向衣柜。 “不该偷偷拿你的衣服,但我只是将它们拿去洗。” 顾晚瞟向她膝下。 “不该换了你的地毯,你要是不喜欢这张,我立马给你换回来,都换回来!” 她两眼汪汪,俯首认罪,将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顾晚看向那盅汤,不咸不淡的说:“我随便看看。” 凝珠就这样在他面前化作了一座雕像,咔嚓嚓,碎成了渣,所以,是她自己多心,将那些只有猛然发现才能感天动摇的事全部抖了出来,导致计划流产,梦想破灭! 顾晚敲敲桌子对面,看她一眼,从小盅里舀出半碗汤,推了过去,又看着她。 凝珠心中不定,看着他一番动作,这难道是要她坐?那碗汤,是给她的?明明对面没有人,她偷偷看了他两眼,万一那只是为了给她看的,她却不知趣的坐了上去,多尴尬啊。 却也不能总是跪着,显得低人一等,只好厚着脸皮指指自己。 他不置可否,随手拿起一本书。 她干脆大着胆子站起来,拍拍屁股坐下,心安理得的吃那碗不知道给谁的汤,一面安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全是为了他,只是一碗熬了七七四十九小时的驻颜美容汤,躺躺将军,总不至于小气到连碗汤都不给喝。 桌上花瓶里插着几枝金黄的桂花,这时节,桂花味浓的能熏人,可这两三枝,香味恰好,不浓不淡,沁人心脾。 屋中原来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一张床,一张榻,必须要的衣柜,男人向来都是些粗枝大叶的人,从来对住的地方不会太挑剔,女人不同,一旦到了一个地方,心里只想要将那处布置的越合自己心意越好。 百女出游图横挂在一眼就能扫到的地方,女子的千娇百态,跃然纸上,一颦一笑,俱是回味无穷,春风拂柳,蓦然心动。 一盅汤被磨磨蹭蹭喝光了,顾晚始终头都没抬一下,凝珠觉得,是她想多了,将军府怎会连一碗汤都舍不得,她都喝光一盅了。 吃饱喝足,自然是要乖乖的收拾东西走人,趁着他看书看得入神,偷偷走掉。 她从踏上跳下,拿起食案,门外忽有人敲门,喊了一声“将军。” 这可不好,她看向顾晚,见他抬了抬头,道:“进来。” 好像没有注意到她,那她是走还是不走? 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盔甲的士兵,腰间别着一把长三尺的剑,掀开珠帘走进来,一眼就瞅见旁边的人,见了鬼似的,和她面面相觑。 凝珠只好笑呵呵道:“送汤,送汤。” 士兵别开眼睛,总算想起要说正事,又瞥了她一眼,才道:“将军,锦华公主来了。” 他翻过一页,毫不拖泥带水,说:“赶走。” 她几乎要端不稳手中的食案,竟然这么不将躺躺公主放在眼里,转念一想,又觉没什么稀罕,他可是神仙,天上的神仙! “怕是不能,锦华公主带了皇上的圣旨来。”士兵说。 顾晚沉默片刻,将书放下,那士兵就走在前头带路,不一会儿,两人都不见身影了。 凝珠将食案放回,偷偷摸摸的跟了过去,孟婆虽说公主的事交给她,几天过去了,看见是没什么成效,或者这公主还会借着穆皇的圣旨来见他,看来这两边的事情都难办。 顾府大厅前跪了一地士兵,丫鬟仆从跪在后边,锦衣华服的公主从一旁深蓝衣裳的人手中,一把夺过一卷金色的布书。 那人有些难为情,伸手想将帛书拿回来,锦华抢在他前头说:“赵公公,你放心,本公主不会篡改父皇的意思。” 赵公公焦的眉头打结,明显不信,说:“哎哟,公主殿下,你就让老奴来念。” 士兵带着顾晚走出,锦华一把推开赵公公,不等顾晚跪下,就拿着圣旨欢喜的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大将军顾晚军功赫赫,忠心耿耿,朕特在宫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请卿一坐。钦此。” 锦华将圣旨收上,不顾顾晚举起的手,喜笑颜开,说:“晚哥哥,我是来接你的。” 顾晚不言,一旁的赵公公立即抢过她手里的圣旨,歉然一笑,递给他,说:“皇上体恤将军,特地设宴相邀,将军可不要拒绝。” 顾晚将那圣旨看了一遍,却是是设宴邀请他的意思,笔迹也是对的,再不愿意,也只能去一趟了,道:“多谢皇上,臣今晚定去。” 赵公公点头,又要走人的意思,锦华又走出来,说:“不用等到今夜,现在就可以走,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晚上便看不清了。” 凝珠抱着柱子听到清楚,这封圣旨怕是不那么简单,早些时候不接风洗尘,这风尘都定了,才打着接风洗尘的名头叫人去自己家里,八成是这公主的意思,孟婆看来不行,完全没有绩效,这样下去,她们只能等到公主嫁给顾晚,再被天上发现。 身子陡然失重,听墙角大概不是个什么好事,一个不留神,便被人推了出来,正好绊着庭前低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凝珠咬着牙不动,膝盖手肘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痛,好半天缓不过来。 跪在后面的丫鬟们被吓了一跳,纷纷出声回头来看,锦华也看过来,瞧见一个人趴在地上,问了句:“是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春雷五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大厅里噤声一片,无不震惊,无不回头看她之人,凝珠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荒诞的话,可话已经说出了口,从柱子后摔下来,被发现偷听就已很是丢人,如此,这公主一旦低看了她,就更不会轻易放弃嫁给顾晚的念头,死心断情,谈何容易。 她拖着两条麻痹的腿,慢慢走向公主,不知哪来的勇气,理直气壮道:“我从来没有看过御花园的花,介意邀我一起吗?” 还以为这锦华会蛮不讲理,不是用公主的身份来镇压她,就该动用公主的权利来惩戒她,哪知,她惊讶地看了她一会,沮丧的望向顾晚,双眸秋水起浪,似在询问他是真是假。 她有些许不忍,没想到她会这般,是那衾颐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下意识的,就将公主这等身份的人都扯到了一团。 说到底,她做这事实在是亏心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幢婚,她现下,就在棒打鸳鸯,强占建庙的地皮。 顾晚从一开始便没说话,这也是凝珠敢接着往下说的原因,横竖他是不喜欢这公主的,她这样做也是在帮他,大不了等事过,她再向他求求饶呗。 “晚哥哥,”锦华声音里已听出隐隐哭腔,“我原来以为外边传的都是假的,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别人,是我不够了解你。” “你有一心上人,等了很多年,现在,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她喃喃自语,步履不稳向后退了两步,仿佛五雷轰顶,外边是焦的,里边是糊的。 凝珠张了张嘴,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是不是她做的太过了,她一个公主,放下尊严,热脸贴冷屁,忽被一个从哪出现都不知道的人,抢了她的心上人,有损尊威不说,日后,这事就再不是雅事,只是她一厢情愿,不知廉耻的缠着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她愣着动也不知要不要动,来回看了锦华几眼,怎么看都是她在欺负人,想着,要不跟这个说,她只是在开玩笑? 顾晚忽托住他的手臂,在她意志上下摇摆的时候给她来了一剂强心剂,他说:“御花园许久没去了。” 这是要去赏花?带着她一起去被他糟蹋了一番真心的公主家里赏花?当真是,比她还狠,要是他是九灵的时候,也有这般认队友的意识就好了。 锦华早就没了力气,两边都是婢女公公扶着,才稍稍站稳,再如何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她从来都没见过,他对她这样过,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 凝珠自不能辜负顾晚好心,反手挽住他的手臂,笑靥如花,靠在他肩头说:“带我一起,皇上会不会怪罪,公主会不会不开心?” 他道:“不会。” 锦华闭着眸子流出两道泪,只能默认,摆了摆手,由侍女扶着转身出去了。 凝珠满心罪恶感,立马撒开顾晚,抬头去看锦华背影,只希望她早点忘掉他,找一个真心实意爱她,对她好,不会一次又一次让她难堪,甘愿呵护她一辈子的人,只有这般,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 “跟上。”顾晚从她身边错过,竟是打算坐锦华带来接他的车去,她内心震撼,你不知道你刚刚对人家做了什么吗?这样心安理得真的好吗? 凝珠回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都是他逼得,忽见柱子旁站着一个橘色声影,一瞬又不见了,她拍拍脸醒神,跑了出去,正好锦华的车架从她面前经过,紫檀色的马车,双架赤马,孤松旁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雕刻的栩栩如生,扇叶小窗后,白纱笼罩,车里的人朝她苦笑,别过了头。 绝色面容只见半分,神秘吸人,无神的双眸隔着轻纱,又是别一番美态,长睫微微翘起,泪珠未干,轻轻一颤,就能落到人心头。 这番场景为何如此熟悉,身后丫鬟禁不住赞叹了起来,倾国倾城,貌似天仙,是了,她在遇到九灵之前,就见到过她的。 后面的马车赶上,顾晚向她伸出手,见她神游不知去了何处,下车朝她推了一把,撞到马身上才被吓醒,本来是想昵他一眼,看清脸后,便甜甜的笑了起来,狗腿的站到一旁,请他上去。 轿辇内,外边的声音都听的不真切,凝珠抓着膝上裙子,暗暗瞟身侧,可他就像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她垂下头,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捏紧拳头,又去瞟他,活像发现了一块金子,再看两眼,再多看两眼。 顾晚许是被她扰的受不了了,骗过来头,恰好抓住她偷偷摸摸的眼神。 她嘿嘿笑两声,坐开了些,盯着脚上的一对绣花鞋,两脚轻轻靠到一起,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凝珠眨巴着眼,偏过头咬住大拇指,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一脸八卦的问:“大,大将军,你那个等了很久的心上人,是谁啊?” 顾晚移开目光,车门上云形纹饰里人影绰绰,不知他们是在做些什么,响亮的欢笑一瞬而过,雾里看花,倒也别有滋味。 紫檀色的轿辇在前方不远,马夫追的刚好,紧紧跟随,凝珠自讨无趣,干脆坐到窗边,一路看着街道景象行人,还能笑出声来。 锦华的车一路直驶进宫墙内,他们的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凝珠捞着裙子从车梯上跳下,顾晚已经先走了,她不敢磨蹭,立马追上他,跑到他的前头,在这红墙绿瓦里,四处看了起来。 墙连着墙,锁着一座又一座高耸出屋脊的宫殿,金色的琉璃瓦何时都金光流转,檐前的神兽昂首端坐,极目远眺,天边有无尽挟风嬉戏的流云。 凝珠摸上红漆的宫墙,彷如面对威严巨人,微小又不起眼,她喃喃道:“这墙真的太高。” 顾晚站在她身侧,听着他的话点头,手贴上墙面,从前不这么觉得,倒是她提醒了他。 凝珠看他,视线触及他的肩下两分,她适才觉得他也很高很高,是另一堵高墙,挡在遥远的边关,和沙尘硝烟为伴。 他并不是什么极度恶劣的人,再过冷漠无情,却还愿意救她,救天下苍生,大抵只是清冷惯了,容下苍生,心中就再没有多余的地方,若他当真只是个普通人,该有多好。 顾晚低头便见她又在发呆,嘴角弧度一软,兀自拂袖走了。 凝珠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只她一人站在原地,身后一人已经走出好远,只剩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背影,她提起裙子狂跑,这里可是皇宫,万一她不小心迷路,撞上心情不好又身份显贵的妃子,那是说杀了解气就杀了解气! 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守了三重禁军,长剑长枪,不曾离手,个个眼里都带着杀气,使这静穆非常的大殿,涂添几分肃杀之味。 她不知他为什么要来这,缩着头要跟上去,守在第一重的禁军却打下了手中的长枪,将她揽在外面,说:“只能顾将军一人进去。” 顾晚转身,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丢了出来,也没让人放她进去,自己走了。 凝珠拿着令牌前后看了看,那是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铁牌,前后都只刻了一个顾字,这个大概相当于是他身份的象征,给了她,便是说她是他的人。 她收下令牌,在大殿前坐了下来,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守军严肃不讲情面的脸,只觉身上汗毛竖起,起身走开了。 仗着身上有他给的令牌,便想四处看看,一走出去,没能记得原来的路,越走越偏,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子,闻着里面有香味传出,一看,竟是摆满菜肴,从桌头到桌尾,不下百道。 走了许久,她早就饥肠辘辘,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吃的,那些菜分盘放好,一旁还有点心,想着晚上还有大餐,只好拿了一块小糕点,整个塞进嘴里,吃第二块的时候,门外忽走进了一人,凝珠盯着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回去,却抬起手咬了一小口,道:“试味,试味。” 那人一脸冷漠,转身就走,凝珠一怔,出声喊住了她:“站住。” 那人应声停下,回过头看她,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坐在箱子上的那个橘衣女子吗! “是你推了我?”也是导致她从柱子后跌倒的元凶。 橘衣女子一笑,说:“是。” 凝珠从殿内走出,同她平视,皇宫里,顾府里,处处都能见到她,更是不知缘由的对她出手,常人又看不见她,猜不出来她的身份,却知是敌非友。 “为什么推我,你是什么人?”她问。 橘衣女子再一笑,却是冷笑,义正言辞道:“你抢了将军的心,我作为公主的灵,自然因为恨你。” 名琴认主,穆国的第二雅事,讲的就是她和公主罢。 “灵,你们灵不是只能守在一个地方吗?”凝珠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春雷六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堕入红尘,从来只见顾将军独来独往,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是不多看一眼,这更让她们好奇不已了。 凝珠爽快的吃下半盘子肉,总觉得有人看她,抬头却见大家各忙着各自的事,倒酒的倒酒,点香的点香,要不就站在角落里,盯着地面。 她只好继续吃,这一块肉还没有夹到碗里,目光又集中到了她身上,准备来个措不及防,猛抬起头,却对上锦华一双波光盈盈的眸子。 锦华正好坐在他们对面,盘子里的菜一点都没动,神色悲戚,眼巴巴的望着她,或是她正坐着的位置。 孟婆坐在她旁边,同样神色悲戚,侧首看着锦华,没松过眼,她往她往里夹菜:“公主多少吃点,你这样,臣会担心。” 凝珠忙咬住唇,险些要笑出来,孟婆瞪着她,警告她不要坏事,她做模做样的抬起袖子挡住下半边脸,呼了口气,才抬起头。 穆皇也是焦坏了心,喝了几口酒,也没什么心情了,劝道:“锦华,不要辜负了孟卿的心意。” 她看向席上正是中年的穆皇,满头青丝,只见眼角几缕皱纹,保养功夫丝毫不比女子下得少,果然是国泰民安,忧愁事少了,闲工夫才多,又有顾晚保卫家国,只怕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公主。 一场五人的宴席,若是她和孟婆不在,他们三人,今天这封圣旨请人,谈的怕是公主和顾晚的婚事,可惜,这穆皇的心已经向孟婆倒戈,大概不会再想着撮合他们俩。 “父皇,女儿只喜欢晚哥哥。”锦华对她笑了笑,眼中含着几分泪光。 凝珠不急不缓回笑,心里虚的发慌,想不明白公主为什么就看上顾晚这个木头,还用情如此之深,她分明对他没有感情,又要装做喜欢他,到底假意难敌真情。 若不是因为他是九灵,她大抵也会选择撮合他们,可这人是九灵,她要带他回去。 “公主这样将我放在哪里?”孟婆眼神哀伤,她也是一往情深,爱她死去活来,却得不到她心里一点位置。 如果这人不是孟婆,凝珠发誓,一定相信这个男人是真心爱她。 碗里的菜早就凉了,锦华半垂眸子,于心不忍,摇头道:“对不起,孟七,谢谢你救我,谢谢你对我好。” “呵,”孟婆苦笑撑着桌面,仰起头将眼里泪水逼回去,说:“原来,我只值一句谢谢,公主明白我的心意,我会等你,回心转意。” 她站起大步走出,背影在繁华的灯火里那般失落,愁苦,甘愿做那苦苦等待的痴人。 锦华望向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眼泪在眼眶边上打转,再止不住滴落下来。 看着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凝珠准备开溜,指了指外边,说:“我掉了个东西,出去找找。”不等有人说话,就跑了出去,这么闹心的时候,她这样的人最不起眼。 灯台上火光摇曳,风里带着不同花香,吹在人脸上,神清气爽,她深深吸一口气,兀自朝小道里跑去,灯火黯淡处,站着一个黑色身影,听见脚步声,回头一望。 “紫槭!”她跑上前去,两人一同前行。 “你真不错,竟然能让神尊给你夹菜。”她对她一番夸赞,倒不是开玩笑,当真还是第一人。 “不,只是凡人的九灵比较有悟性,知道怎么做对他才是有好处的。”她摇摇手指,否决孟婆的话。 孟婆笑笑不言,走进前方小亭,靠着栏杆坐下,变出一只白瓷小碗,望着一汪黑漆漆的水,接连喝下好几碗。 她趴在栏杆上,对岸的火光印进眼里,“紫槭,要不是我认识你,差点就真的以为你喜欢上公主了,你演的真好。” “是吗?”她反问。 “嗯,真的超棒,你不知道你走了后,公主还看了你,说不定你会比我先完成任务。”凝珠好好坐下,瞥见孟婆的碗,玉白色的汤上有晶莹的光飞起。 她拿住孟婆的手,问:“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喝不完?” 孟婆递起碗,不答又问:“要尝尝吗?” 凝珠点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顿觉浑身一抽,那汤入口竟是又苦又涩,五脏六腑都跟着体验了一把,趴着栏杆恨不得全吐出来。 夜风拍在脸上,这苦涩也不能减掉半分,过了好一会儿,孟婆在她背上一点,她才好受一些,苦着脸说:“太难喝了。” “你自己要尝,怪我不成?”孟婆笑出声来,收了往生碗。 凝珠又歇了些时候,盘着腿仰头靠在孟婆手上,说:“我今天见到一只灵,她说自己是公主的灵,你在宫里,有没有见到过。” 孟婆仔细想了想,道:“没有。” “那只灵知道奔雷的存在,公主得到过一把名琴,你知道是什么琴吗?” “名琴认主,”孟婆了然,道:“是春雷,这把琴里的灵,性子不大好,做事狠辣,不计后果,你说她认识奔雷,她两有过一段不快的往事。” “什么往事?”凝珠挪近了些。 “有一次,神尊要找一个会养花的灵,本来应该是她,后来不知怎么就换成了奔雷,她因这事记恨奔雷,在奔雷遇主的时候故意捣乱,让她的主人以为她是不祥之物,连夜将她丢了出去,奔雷原来是有成仙的机缘的,那凡人将她丢弃,便已是缘尽,不想春雷在达成目的后要去加害那凡人,奔雷念着那凡人的好,要去救他,帮他挡了灾,两人大打出手,毁了天宫一座镇压凶兽的宝塔,闹到了天帝耳里,神尊大怒,将奔雷锁在人间荒岛,春雷却得幸逃了。” “你在地府怎么还知道天上的事?”她看向她。 “我人缘可好,有天上的朋友。”她嘚瑟道,不知正好中了圈套。 “我猜,”凝珠坐起狡猾一笑,故意不一次说完,道:“那人就是,姜纠,对吧!” 孟婆失声一笑,原来是在框她的话呢,说:“是啊,你猜对了。” 凝珠一脸骄傲,终于有一天,她也可以从孟婆嘴里套出话,第一次觉得,神鬼和人,没有什么区别,会哭会笑,有情有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春雷七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门前两簇青竹一左一右,门神一般挡住外头的光,凝珠坐在门槛上啃苹果,思量着砍了这两丛竹子才好,影响采光,还阻拦视觉,不知种下他们的人是如何想的。 她将果核放进脚边盘子里,端起另一边的一盘剥好壳干果,只管往嘴里扔,走廊上走来一队丫鬟,手中端物,向她走来。 她拿起地上的木盘,站到门侧,为她们让出一条到来,一边看她们拿来的是什么东西。 那日从宫里回来,她再没有出去过小院,反倒接连几天都有人来,专门给她送点东西,小吃小喝小玩的,衣服首饰香粉,她总有要在这长期定居的错觉。 婢女们端着东西在房里站好,她放下东西,逐个看了起来,第一个盘子里,放的是七八个模样精致的盒子,是正红到嫣红一系列的胭脂;第二个盘子,是翠绿通透的玉镯,腰间的玉器环佩;第三个盘子,她眼睛一亮,正好是昨天念叨想吃的梅干。 她端走那碟梅干,随意抓了一把玉饰放上去,边吃边道:“辛苦了,都回去吧。” 丫鬟们放下盘子,一福身,说:“多谢宋姑娘,奴婢告退。”才拿着赏赐乖乖走了。 她又在门前坐下,越看越想砍了那些竹子,走廊上有走来一人,手里端着一盏小盅,停在她面前。 说:“宋姑娘,今日是银耳莲子羹。” 她吃的正欢,对着每日一换的羹汤并没有太大兴趣,拉着那丫鬟在门前坐下,说:“冬儿,我不吃,你吃吧。” 冬儿斜视低头,许是因为丢了她三锅汤,还撞坏一蛊,偷偷瞒着没说,略有些心虚,捧着手里的汤,轻声说:“姑娘喝了罢,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不喝,我吃了好多,撑的很。”她抓着梅干一个接一个的丢进嘴里,这话也显得很没说服力。 冬儿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不知怎么劝好,捧着那红梅小花白瓷盅,缄口不言。 她斜她一眼,忽问:“你们将军是不是在玩我?” 说来奇怪,那天被发现和男相的孟婆打闹,回来之后一直没见过他,他也没有多问,开始差人送她东西,上瘾似的,停不下来。 冬儿如实答:“不是,将军这是对你好呢。” “对我好?我宁愿他用生命差遣我,这样太可怕了。”就算成了凡人,他也还是他,一想九灵成天往她家送东西,她真恨不能连祖宅都连根拔起,亲自送到他手里。 “哎,你知道你们将军那个等了很久的心上人是谁吗?”她又问,惦记这事已经很久,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心上人,她现在就不止在棒打鸳鸯,那就是横插一脚了。 “宋姑娘在说什么,将军的心上人当然是你。”她浅浅一笑,面容甜美,只当她是明知故问。 凝珠吓得手抖了两抖,一块梅干呛进喉咙,她连忙放下碟子,拍着胸口一阵咳,冬儿也赶紧的拍她后背帮忙顺气。 “宋姑娘,喝点银耳莲子羹润润喉吧。”见她好些,她赶紧端起碗递到她面前。 她呛得难受,喉咙又不干,看在她这般坚持,只好接过碗,慢慢喝起来,边说:“你这是听说瞎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心心挂念我的人。” 冬儿眉开眼笑,心情愉悦说:“外边早就传开了,姑娘不知道,只是因为将军不喜欢我们乱嚼舌根,奴婢看来,将军是真心喜欢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既然又和将军相遇,那便说明你们才是有缘的人。” 她迅速吃完碗里的羹汤,将碗推给她,冬儿还欲再盛一碗,被她拦住,正经的说:“我吃饱了,你走吧。” 看来是时候出去走走,成天呆在顾府消息闭塞,不知外面是传了什么新鲜故事,让这丫头这般相信她就是他的心上人,这样的木头,美的似天仙的公主都不要,会喜欢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 这队友意识太强,外边散播谣言,他还真照着做了。 冬儿被推搡着站起,瞧了一眼小盅里,还有大半的没吃,就又想起不知所踪的那三罐汤,愁眉不展,福身告退:“是,奴婢告退。” 凝珠起身往外走,下了庭院,又折身回来,跑进屋里拿了一大把珠宝攒进怀里,大步走出去,匆忙之下,撞到路边来人,一个不稳坐上了地面。 她侧身而坐,扶着受苦受难的屁股,怀里掉出几根簪子,项链挂在衣襟上,凝珠赶紧捡起往怀里塞,侧首见顾晚站在她前方,冰窟里封存过的双眸紧盯着她。 “那个,”凝珠将项链回攒,边解释道:“我想出去,这不是没钱嘛。” 顾晚转身走开,她拍拍屁股站起,跟在他身后。 东西两院挨得近,整个宅子也不大,一个人住,就算府里丫鬟仆从一人分一间也还有剩下,穿过一扇半月拱门,沿路径直过去,便是到了前厅。 她慢悠悠走在后面,盯着前面背影迟疑不定,见他穿过前厅走向大门,原来他正好也要出去。 他在门边站了会儿,忽回头看向始终和他保持三尺距离的凝珠,问:“不出去了?” 她立即答:“出去。”屁颠颠的跑了过去,嬉皮笑脸的站在他旁边。 她这般想,他出去没有随从,恰好又捡到一个,难得见他出门,首先,要保证不坏了他的兴致,在为他鞍前马后,让他看到她的体贴懂事,指不定,她能和孟婆站到同一水平线上。 “注意脚下。”凝珠谄媚的指着门前三阶石梯,特意提醒。 看见外边并没有车架,将军出行怎么用走的? “等一下,将军等等,我去叫辆车。”这样会显得她细致周到,比府上连个轿子都不会准备的一干人,简直就是最好的衬托。 顾晚脚下不停,道:“不用。” 凝珠赶忙刹住,又道:“是。”既然想用走的,那就走走好了。 厚厚的云层里透出些光来,天气转凉,这样的日光落在身上正好驱了一身寒意,舒服的像是裹了毛毯,一暖和就懒洋洋的,想睡上一觉。 集市热闹非凡,就算是到了下午,依旧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穆国连年无灾无患,连国民也进入一种修生养息的境界,二三友人,相约出行,手中携包,店铺,小摊,都有人驻足细看。 他们走在人群里,该说顾晚走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真不愧是被万千少女挂念的人。 凝珠尽量走在他身后,假装路人,早知道这样,就不跟出来了,见到顾晚本人,谁还有胆子散播流言蜚语。 “想吃什么?”他停下问她。 “啊?”她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和她说话,左右看了看,两侧路人果然将他身上的目光全数转移到她身上,支支吾吾道:“吃,啊,随……随,将军好了。” 身旁有一做糖画的小贩,偷偷看他两,耳朵也跟着竖起,手上做着一只麻雀,顾晚看他一眼,吓得小贩手中糖勺全掉在那麻雀头上。 他随手拿起一根糖,放进她手里。 凝珠看了一眼,往怀里掏了半天,顾晚已经给了小贩一粒碎银,说:“没有必要。” 两人接着走,这回不管她离他是远是近,路旁的目光总有分给她的。 她拿着手中糖画,糖棍上一只蝎子画的栩栩如生,两只巨钳总给人一种要冲上来的感觉,一尾毒针还有一招黄雀在后,啊喂,哪里有人会给女孩子送这种东西,怎么下得了口,他肯定要玩死她。 凝珠可怜兮兮的盯着那只嚣张的蝎子,生怕它下一秒就朝她扑来,不敢吃,也不敢丢。 他在前头走,一路买了许多东西,大概是缘分,随手一拿,便是虫蚁蛇蝎相关,比如蛇形的风筝,蛤蟆模样的糍糕,八脚虫图案的麻薯。 凝珠几乎要哭出来,抱着一堆东西,唯一没有喜悦感的时候,空气里传出一股香味,她在路边停下,望见槐树下,一家做小吃的小摊,摊主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他揭开木盖,锅里热气滚腾,冒出来的香味闹着她肚子里的馋虫不得消停。 她向小摊跑去,吞了吞口水,是一家买馄饨的小摊,木盒里放着的做好的馄饨,肉多皮薄,肉色鲜红,锅里煮着十来个,浮在水面上。 老摊主瞧见她,打捞两下,和蔼的问:“姑娘来点吗?要几文钱?” “锅里的全要了!”她两眼放光,还想要再来一锅。 顾晚放下一粒碎银。 “哟,吃这么多,”老摊主笑了起来,一边给她捞,瞧见是两人,多拿出一个碗,“先吃着,不够在给你下,不能浪费。” 凝珠点头,说:“好,我爷爷也常跟我说不能浪费。” 顾晚看向她,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她的家人。 “哈哈,老头子哪里能和姑娘的爷爷比,两位旁边坐,一会就好。”老摊主哈哈笑道,锅里的混沌都尽数被捞了上来。 凝珠心情大好,放下一堆东西,特地给顾晚擦了擦东西,满心期许的看着她的馄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春雷八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这个女人嘛,最喜欢的就是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如果这样还不为所动,只能说明她不是一个物质的人,她在乎的是实在,真心,还有诚意。” 顾晚落笔,宣纸上记下实在真心诚意六字,一旁士兵说的头头是道,面容青涩,不像是个经历过情场的人。 然,便是一个十岁孩童,对这些讨好女孩子的事都能拿出点看法,偏生他不能,当真就是众人口中的木头,缝春不生绿。 士兵见他不再问,默默退下,纸上墨迹初干,深色眼眸里无波无澜,他起身出去,取下衣架上一件薄斗篷。 花盆里不见花草,插了一根细木棍,床钩上挂着一蛇形风筝,呆头呆脑的吐血蛇信。 凝珠摸着肚子,满足的躺在床上小憩,这般生活,倒不是不行,日后,肯定还有苦头吃,何不趁着他是凡人的时候多占点便宜。 她迷迷糊糊闭上眼,门外传来一阵叫声,不一会儿,就到了床前。 “宋姑娘,醒醒,将军来看你了。”冬儿的话直窜进她脑子里,惊的她瞌睡全无,迅速爬起,跑了出去。 出去就跟顾晚撞了个满怀,他扫她两眼,见她发丝微乱,双眼无神,站的并不太稳,摇摇晃晃的抓着他胸前衣襟。 顾晚虚抱住她,右手提着一个食盒,人类天生的敏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一眼就发现了那食盒。 冬儿挡住嘴,在一旁偷偷笑,轻手轻脚的走开,顺带着关上了门。 凝珠退出顾晚的怀抱,瞅着食盒,和他四眼干瞪,心里咯嚓一响,略微惊慌的后退,扶墙背对着他,苦兮兮的呼喊惨了。 转而回头一笑,顾晚已经在桌边坐下,她踮脚在他身后看,难不成是百虫大杂烩?却见那打开的食盒里放着一个碗,晶莹的汤里,混着几个馄饨。 怪不得味道熟悉,原来是街头的那家馄饨,咦!他跑去街头买了来给它? “过来。”他背着她说。 凝珠自然不能违背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飞奔过去,见他将馄饨推到她身前,问:“你怕我?” 她哈哈傻笑起来,怎么会不怕,要是等他恢复神身,知道她天天在他府上混吃混喝,一面还藏着一颗要杀他的心,她实在怕他报复。 “没有没有,怎么会,将军这么平易近人。”她特地隔了他一个座位坐下,伸手将碗移过来,勺起一个,忽发现肚子还撑的很,根本吃不下。 在顾晚看来,她就是怕他,平常说话永远都是一副讨好的样子,稍稍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惊慌失措,做事之前,总要先试探,却敢在公主面前说出那番话。 “我并非罗刹,你如何待人就如何对我。”不想一天也会为一个女子这般,若是她人,只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凝珠迟疑片刻,心想你要是想起来了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做了凡人,忘了前世,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其他人怎么能和你比,嘿嘿。” “只是将军?”他问。 “嗯。”凝珠点头,心里念叨着:还是九灵。 顾晚没再说话,她搅着碗里,只喝了几口汤,不明白他和她说这些做甚,他不说,她没必要问,可惜亲自走一趟带回来的馄饨,一个都没吃。 门外走来一人,冬儿迎上说了几句,隔着雕花门能看见两人身影,冬儿点头,敲响了门。 “将军,唐校尉来了。”她道。 顾晚侧目,道:“进来。” 冬儿为他推开门,那人抱拳站在桌前,这回瞧着她,工工整整的行了个礼,才说:“将军,赵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要你去一趟,”他看她一眼,“宋姑娘也一起去。” 顾晚起身的动作顿住,回头看着她,没提什么,拂袖走了。 凝珠少有机会进的去皇宫,春雷的事还要问问孟婆,现下有机会怎能放过,站起追上,紧跟在他身后。 唐校尉时不时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顾晚没说话,正了神色,始终握着腰间剑柄。 大厅里一个身影来回走动,桌上放着一盏茶,茶盖盖的紧紧的,他在椅子上坐下,不到半秒,又站了起来,敲着手心急如焚。 耳边听见声音,拖着衣摆就小跑出去,见到是顾晚,又看向他身边凝珠,火急火燎的催着人走:“将军,快快,跟老奴进宫一趟。” “什么事?”顾晚跟着赵公公走,问。 “唉,还不是锦华殿下,先不说,赶紧上轿,到了就明白了。”赵公公亲自放下轿梯,站在一旁伺候。 顾晚思量片刻,转身拉过凝珠,让她先上去,冷不丁的瞟了一眼赵公公。 赵公公见色知事,忙道:“将军放心,只是锦华殿下想见见二位。” 他方掀帘坐入,面容严肃,吓得凝珠只能往角落里缩,还以为是她惹他不高兴,一路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远处的云紧贴在高空,不见一片湛蓝,只余无尽苍茫,马车在闹市中奔走,街边倒退的景象,前方是越来越清晰的锦宫。 才下马车,不得片刻停留,宫门处已经备好了辇车,两人挨着坐在一处,凝珠还未坐实,车就已被抬起,她一不稳,自然而然的倾倒在他身上,顾晚将她推回去坐正,手围住她周边。 她坐好就不再动,心跳的厉害,赵公公在一旁谴责抬车的奴才,“小心点,摔着了你负的起责?” 宫道条条错开,来往的宫人站在路边,低头让路,他们一行人走的焦急,抬车的人恨不得能用飞的,一路颠的她毫无重心可言,五脏都要吐出来,时来往边上走,时来挤在他身边。 顾晚却波澜不惊,一路坐的稳稳当当,见状,她只好抱住他,才不至于被颠飞出去,果然大神就是大神,任何时候,都能给你递出一条大腿。 撵车在景和殿前停下,顾晚拉着她站起,她还有些晕晕乎乎,站不太稳,走进景和殿,都没发现他牵了她许久。 穆皇坐在外室,愁容不展,见到顾晚,一个劲的将人往卧房赶,说:“快,带人进去。” 他行礼的动作被打断,赵公公在前掀开纱帘,引他们到公主床边,吁一口气,退下了。 床上人稍微动了动头,瞧见顾晚笑了起来,却是一脸苍白,这样的笑,看的人心直滴血,她虚弱的说:“晚哥哥,你来了,”又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别开头,道:“还有宋姑娘。” 没人说话,凝珠甫一进来就看见蹲在床边的男相孟婆,端着一碗药汤,神色凄凄,勺起一勺,吹得温度正好,送到锦华嘴边,道:“公主已经见到想见的人,该喝药了。” 锦华小小了吮了一口,而后微抬着头,喝下一勺,掉出两颗眼泪珠子来。 “良药苦口,再喝一点。”她又递来一勺,锦华也安安静静的喝下。 是不是药苦,众人心里都明白,等她一碗药全部喝下,孟婆帮她盖好被子,引着两人出去,凝珠才问:“公主怎么啦?” 几日不见,她憔悴了好几分不说,连面容都变得消瘦,真真是为情所伤,无奈摇头,说:“公主突然服毒,好不容易醒来,吵着要见了顾将军才肯喝药。” “服毒?!”真真又是戏剧性转折,可别事儿做不成,先将人玩死了。 孟婆不言,低低垂下眸子,一片羽睫里眼睛一亮,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欣慰,没想到会进行的这般顺利。 凝珠见她盯着什么就不说话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一热,急忙甩开,站开好几步,神色慎重,表示我和他没有关系,你别多想。 她觉有一股寒意袭来,从头窜下,抬头就见两道眼刀,从冰天雪地里劈面而来,她假装看不见,眼神四处飞走,里面走出一个丫鬟,在凝珠面前一福身。 说:“公主想单独见见姑娘。”望向顾晚,意为询问他的意思,不想平白受牵连,吓到一脸惊恐低头不动。 “好,我这就去。”凝珠早就想找个法子脱身,避免三人尴尬,公主这时候想见她,真是天上派来的救星,迈着步子就小跑了进去。 卧房里静默无声,窗外光影扫进,阴影柔和,纱幔搭在屏风之上,只见到凤凰的半边身子,她侧身进去,歪着头看,说:“公主,我进来啦。” 等了许久,却没有人回应,她狐疑的靠近,床上那人分明已经睡下,既然睡了,怎么还会要见她,公主也不像刚刚睡着,事情不对! 她猛回头,果见那抹橘色身影立于身后,娉婷浅笑。 “是你想见我?”凝珠明了。 “是。”春雷拂袖坐下,拿起桌上玉梳,撩过肩后头发,对着铜镜细梳起来,说:“只是想劝劝你,最好不要再妨碍公主和将军的姻缘,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凝珠眸色一冷,满腹疑虑,道:“春雷,对吗?你也是灵,难道就没发现他是谁?” 她看向她,对她知道她身份之事并不奇怪,邪笑两声说:“不论是谁,我家主人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你要是帮了她,你会死的。”果真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连九灵身份也不管不顾,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遇上她。 她走向凝珠,轻声问:“你觉得我会怕?” 凝珠觉得她不会怕,却也没说,看着她靠近,扶着她的肩转到身后,又说:“我什么都不怕,灵的一生,短暂又漫长,你猜,我为什么要见你。” 不管她猜还是不猜,她见她总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只能以静制动,要是她真想做什么,孟婆就在外边。 她松开手,坐到床畔,宛如春风卷起一抹邪云,她说:“我想要你的命!” 刹时,屋内狂风卷地而起,两侧纱幔飞扬,倏地朝她袭来,事情没能像她想的那般,她尚未说出一字,脖子就被勒紧。 风里看不清事物,只觉身体里的空气一再被抽空,痛苦的向一旁倒去,飞来的纱幔紧紧绑着她的腰,让她站稳,凝珠伸手向后摸寻,喊人是没可能了,只能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只要发出声音,他们听见就会发现。 来回探了几番,脚下一绊,踢到一矮桌,伸手摸到一扇拉门,紧紧扣进手里,纱幔一动,绑着她撞身而上,柜子上的花瓶从上掉下,砸在她头上,落向地面。 她身子一松,跌落在一堆碎片里,风声便也停了,匆匆跑进来三人,春雷早就不见踪影,孟婆最先走进来,扫了一眼凝珠,大喊一声:“哪里跑!”从后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春雷九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顾府闭门几天几日,气压低沉,仆人们做事都是轻手轻脚,万不敢触了眉头,惹火上身,偏生有人这时候上门,美其名曰,探望伤患。 守门的士兵自是不敢放他进来,他却一掌推开大门,死活抱在门上不松手,士兵们只能拦他,要是为这点事去烦他们家将军,估计以后就不用再站在这里了。 他岂是几个士兵能拦住的,玩够了,在两人头上一敲,全部倒地没有反应了。 冬儿跪在床边,手里拆开新的纱布,将旧纱布拆开,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说:“已经快要结痂了。” “嗯。”她点头,说:“谢谢。” “姑娘谢什么,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她拿起药盒,起身出去。 凝珠坐在床上,举着自己包成饼似的手看来看去,一手摸到小腹侧边,那里也裹了一圈纱布,回想起从空中掉下的画面,只差一点,她就会被杀。 外室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像是木盒坠落,她探出半边身子,喊了一声:“冬儿?” 却没人应答,不禁奇怪,掀开被子,忽窜进来一黑衣人,一身束身装,头发扎在脑后,黑布蒙面,眼含凶光,一上来就掐住她的脖子。 凝珠身子一僵,笑了起来,道:“紫槭。” 来人百无聊赖的松开手,扯下黑布,耸了耸肩,在桌旁坐下,倒茶倒水,自己招呼起自己来了。 “冬儿呢?”她穿好鞋子。 “敲晕在外边睡着。” 她走来,孟婆早就倒好两杯茶水,推倒她面前一杯。 “紫槭,我这几天总想,春雷也是灵,她应该是知道顾晚是谁的。”她撑腮,心中愁云惨淡,还没有哪件事这样挂心,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忽怀念起从前上学读书的日子,虽然现在也还是个学生狗。 “你知道名琴认主是怎么认的主么?”她反问道。 凝珠摇头。 孟婆放下茶杯,扬唇一笑说:“传说这是一架从天而降的神琴,穆皇有三个公主,同时发现这架琴并捡了回来,三个公主都想要,就请来穆皇,约定谁弹得最好琴就归谁,第一个公主弹的时候,发出来的都是锯木一般难听的声音;第二个公主才碰上弦,手就被莫名割伤了;第三个公主一试,才发出这琴真正的声音,奇怪的是,这位公主,并不会琴。” 第三位公主自然是锦华,她尚不会弹琴,却能用这把琴弹出乐声,这样一把名琴,三人都想要,偏偏选了锦华。 凝珠恍然顿悟:“我知道了,是强行认主,她选锦华是因为三个公主里只有她真心喜欢九灵。” 孟婆满意一笑,说:“春雷正好出现在神尊来了穆国之后。” “她是冲九灵来的?可她是灵,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茶杯里的水漾出几圈涟漪,她一手按在桌上,杯中水纹不止,反而更多。 孟婆负手站起:“仙堕成魔,灵堕为妖,她现在,早该不是什么灵了。” “妖?她难道是来报复九灵的,才趁这个时候出现?” “不知,但也难说,”她摇摇头,进来也甚是神伤,倾尽心思想救地府,又冒出个春雷来,“我现在担心公主,依她的性子,最多伤心久些,服毒倒不至于,何况还有我天天陪着。” 这么说,就不是自己服毒,可她显然知道自己有吃下毒药,想见九灵是真,却是不想要见她的。 “她服毒的时候你在哪?”若是有孟婆在肯定不至于让她喝下毒药,便是春雷,也不能在她面前下手。 “正巧被人叫开了。”她显得十分烦闷,来回走动。 “还有其他人,有其他人。”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喊走孟婆是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好对公主下手,看来春雷知道她的身份,其他人会是谁?地府的冥王,他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 她看向孟婆,她虽为了地府安危留在人界,可是在人界这么久,地府那边难道不知道,或者说不是什么人允许? “是冥王?”她问,并非不相信她,而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九灵,全部都是冥王一手策划,所以酒娘给她吃的东西一点作用也没有,地府一众人才会去枯山找她回她。 “不是,”孟婆当下否认,犹豫不决,叹了声气说:“殿下只是和人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又是交易,酒娘也是和人做了一场交易,是同一个人,是他在帮春雷? 难道一开始不是为了找到扰乱时空的灵吗?怎么还带恩怨的,再这样玩下去,她该相信谁,万一冥王交易的目的不仅是九灵坠入轮回道,孟婆是敌是友,只是一个妖灵,怎会发现不了,那喜欢做交易的人,藏在什么地方,春雷什么时候会再下手,她要怎么救他? “紫槭——”她大脑一片混乱,有许多问题,猜疑不定,如果她愿意告诉她,说到嘴边的话却被打断。 孟婆朝外斜了一眼,道:“有人来了!”便消失了。 凝珠捧着脸,调整呼吸,听见两声敲门声,外头那人就推门进来了。 顾晚一眼看见伏在桌上熟睡的冬儿,掀开珠帘,在屋里四处瞟了瞟,只见她一人坐在桌边,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不似平日有活力,眼巴巴的望着。 他给她披一件外衣,在她对面坐下,没像平日那般刻意奉承躲避,没精打采,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顾晚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揽住了她,凝珠一震,抬起头,一把抱住了他,心想道:反正你现在是个凡人,任人宰割,还要我来保护。 他手一顿,两人静坐了会儿,他起身去抱她,往床边走去。 凝珠心一惊,望向她的小被窝,双手用力一推,喊道:“我伤口痛!”噗一声从顾晚怀里落了下来。 她眨眨眼,呵呵傻笑坐起,真丢人,她在乱想些什么呢! 顾晚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在一旁坐下,帮她将被子拉上来盖好。 凝珠心里一阵敲锣打鼓,半天不敢动,他那声哼,是什么意思,是发现她在想什么,心中发出来的不屑吗? 见好不容易有了的改变,突然间又回到了原点,她又露出那副遇上老虎的神情,呆愣愣的盯着他。 “哪里痛?我看看。”他伸手去撩她的被子,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关心,凝珠却心慌了,拖起被子滑下去,直道:“不痛,不痛了!” 顾晚收回手,好奇起自己到底有多可怕。 蛇形的风筝仍还挂在床边,两只眼睛被画的又大又圆,利牙再尖锐,只是个虚假的陪衬,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显得很可爱, 他给她掩掩被角,见她不那么拘谨,说:“我要回去了。” 回去?凝珠登时坐起,“回哪里去?” “玉湖关。”他道。 是啊,他是个常年驻守在边关的将军,这次回来想来是有事的,算算时间,也该走了,那她的任务怎么办,她还没有变成他的因。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说:“我去送你,你什么时候走?”继而想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他走了,她去哪? “明天。”顾晚不得心意,声音一下生冷起来,衣摆在脚边垂下,起身欲走。 “那个,”她在后出声,说“你走了之后我会出去住,你不用担心我赖在你家。” 虽这样说,可之后也没想好去哪,孟婆在皇宫,现下她的立场不分明,自然不能找她,好在她还有不少珠宝,大概是能找个客栈坚持一会。 顾晚不言,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在窗前闪过的虚影,匆匆忙忙,对她一番话,不见多在意。 她是个难明白事的性子,顾虑多的跟江里的水似的,畏畏缩缩,有些事情眉头早就清楚,偏偏要往别处想,她这性子也不是天生就有,本来是清水一样明朗简单的人。 第二日,日头初起之时,顾府一众人已准备好出发,新棉被绑了好几车子,士兵们在做最后的检查,一个接一个上马了。 顾晚望着大门口许久,胯下马儿都有些耐不住性子,焦急嘶鸣起来,他拉住缰绳,鞭子打落在马背之上,大抵人生总会留下些遗憾,从前遇不到,而今缘薄。 她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忘了时候,想起他是今天离开,赶紧穿了衣服,鞋子穿到一半,冬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惊呼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她抬起头,这才一觉睡醒能有什么不好,难不成有人要来抢顾府? 冬儿蹲下身帮她穿鞋子,继续说:“将军返关的路上被皇上的禁卫军拦了下来,一百多个将士都负伤逃回,只有将军被带走了!” 这可是真的不好,皇宫怎么会平白无故来抓人,看穆皇样子,是十分信任顾晚才对,也明白无他无穆国今日,定是春雷! 她扶着冬儿站起,推了门便往外走,脚下似踏风乘浪,生生带起一股风来。 大厅里,东倒西歪着一群人,丫鬟们准备药盒在一旁,帮着递递东西,士兵在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工作。 支支强行拔出来的箭镞丢在地面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看上一眼就已是头晕眼花,他们忍着这让人作呕血腥味,还强忍着痛破皮穿肉的痛。 凝珠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再大厅里转了一会儿,人群有人喊了她一声:“宋姑娘!” 那小将向她跑来,盔甲上溅了血,人倒是没什么事,她记得他,是常跟在顾晚身后的唐校尉。 “宋姑娘,对不起,我们没能护好将军,反叫将军为了我们被抓走,”他低下头,眸子里一片忧郁,忽一锤桌面,愤愤然道:“没想到皇上竟然在我们返关之日派人埋伏,将军一片赤心,怎么会谋反,真是瞎了眼!”他气的直咬牙,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随口而出,若不是受伤者众多,便是杀进宫里他们也能做到。 从前书里常有功高震主之说,顾晚可说是神将,大名响彻之时,民心将心,定是会有所向,如此他也跪他做皇,奉他旨意,奋血浴战,驻守边关,守的是穆姓江山,穆皇是身坐高位之人,已经昏庸到这个地步了吗?此举,真叫人心寒! “快,你送我进宫,现在就送我进宫!”凝珠拉住他的手腕,现在只有她进宫,若是孟婆愿意帮她,那么此难固然能解,若是不能,也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不行,”唐校尉当即拒绝,说:“要去也不该你去,弟兄们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会将将军带回来!” 说着,一众人接连举起手中长剑,高呼救将军,声音虚弱,话语不清,伤员占了大半,手里的剑硬撑在地,摇摇晃晃,能真正行动的,寥寥可数。 “不,你让我去,我有办法,一定可以救他回来,你送我到皇城外,再去边关调遣军队,要是五天内传出皇上要杀将军的消息,你就领军,直捣皇城,要是五天内什么消息都没有,就带着军队偷偷退回。” 现在还能放手一搏,姜纠重伤不知如何,紧急关头,大抵只有这一个办法。 “不行,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你去!”他仍是拒绝,让一个女子孤身犯险,绝对不是他们该做的事! “你要是不送我去,我自己出去叫车!”凝珠推开他,转身往门外走。 唐校尉自是放心不下,她要是自己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见到将军他要怎么交代,只好再队伍里点了个健全的小将,说:“你赶去玉湖关,照宋姑娘说的做,我和她一起走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春雷十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高大的城墙如撑天而起,楼阁之上,虎形凶兽各踞一方,扬蹄欲跃,双目炸裂,口如血盆,牙胜刀戟! 半空浓雾弥漫,不见苍天,红色墙面若隐若现,城角下士兵两只手互相插在衣袖里,来回走动,厚重的盔甲里加了一层棉布衣,防寒已经足够。 赤马斩雾冲出,年轻的将士持长枪身坐高头大马上,银色铠甲托翻雾浪,黑色斗篷寒风鼓鼓,目光如炬,战马嘶鸣既为战歌,马蹄踏踏,随着将士摧天憾地的怒吼,猛破城门。 他们眯着眼在雾里看了半天,待人临近城门才拔出腰间长剑,长枪一横,围上之人全部倒地不起,城门无人能拦。 马步声紧急,狂奔过宫道长巷,没明白过来的人傻楞着任他们过去,身后队伍涌上,才晓事变,全部提剑来追这一人一马。 凝珠从墙后探出头来,四下守卫兵全部被引开,迅速跑出,向相反方向而去。 宫门长巷曲折难绕,门户相对,高墙相连,进了内宫,处处可见来往的宫婢,行动一时多有不便,只能借着门前的石像做掩护,待人走了,再边寻路边走。 短短一程,走的人心惊胆颤,好不容易出了宫道,来到一处花园里,对面一行人走来,领头的竟是赵公公。 她赶紧缩进花丛里,夹在假山之间,一行人走的极慢,欢颜笑语的在说些什么。 “赵公公真不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帮皇上排忧解难全靠公公一人。”其中一人说。 话音才落,又有一人接上:“是啊,连顾将军,不,顾贼造反之事,全靠公公未雨绸缪,皇上才能高枕无忧啊。” 赵公公哼哼笑了两声,并未搭理那群奉承的小太监,小太监们以后好话说的不够,又是一顿吹嘘,脚步声也逐渐逼近。 赵公公只是穆皇身边一个内侍,他从哪里知道顾晚要谋反的消息,若是他恶意陷害,在穆皇耳边说了什么,便是假的,听的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是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祸心,还是说,这个赵公公已经不是赵公公了? “哈嗤!”凝珠不土面的湿意弄的鼻子一样,一个不小心打了个小喷嚏,快速捂住嘴,还是发出些声响。 赵公公在前方不远扬手停下,目光落下之地正是她藏身的地方,好在假山挡在前头,并非一眼就可以看见,他循着声音走来,停在花圃外,断定了这里有人似的,一遍又一遍扫过花丛,招呼身后的人来:“你们去里面看看,好像有什么声音。” 她卷缩着不动,害怕再闹出点动静来,盼着他们看不见才好,若是被发现,赵公公是见过她的,定会被当做同伙抓走。 有人捞起衣摆抬脚,就要踩进来,这时,假山里一个身影陡然窜出,打着哈欠不满的说了一声:“干什么呢,谁在这说话?” 来人停住,退到身后,赵公公看了两眼,说:“孟七大人?” 凝珠歇了口气,身子依然不敢乱动半分,孟婆,是孟婆,她难道是来帮她的,还是她一开就想太多了。 “赵公公。”她抱拳示礼。 “孟大人不陪着公主,在这作甚?”他问,目光仍是没放过发出那片花丛。 “睡睡,不想假山里灰尘太重,弄的我鼻子现在还痒痒的。阿嚏——”说着,她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个喷嚏没忍住,盆里那连个小太监一脸口水雾。 赵公公别着脸,也没受到什么好待遇,又扫了一眼花丛,嫌弃的瞟她一眼,带着手下随从走开了。 “出来吧,没事了。” 凝珠方抬起头,从假山后走出,一身泥土,头上还夹了几片叶子,站在那处,不知该不该上前。 孟婆看看四周,直接施法将她带走,两人消失在这花园,转眼来到一间房里,屋里简单陈设,没用主人特别的爱好,东西规整从未有动过的痕迹,大概只是一间客房。 “你来这做什么?”她提起茶壶,倒一杯热茶给她。 她捧着茶暖手,来着的目的,她不会不知道,只是有些事,犹豫着要不要说给她听,或者问问她。 “你若是来救神尊,一人潜入风险太大,要是刚才我不在,又假如赵公公一定要找,你觉得能逃得过?”她是知道的,却不知她为何对她遮遮掩掩起来,她既然在,神尊还会丧命不成。 她盯向门窗外透进来的光,灰尘浮在光影里,落不着地,心中七上八下,茶杯外透出的温度一下就将她麻木的双手烘热,难不成,只是想多了? “赵公公不对劲。”她说,只看这一句话,能不能有个满意的答案。 她抬头,神色并无奇怪,说:“哪里不对劲?” 凝珠这下已是十分确定,赵公公若仅是想害顾晚,在穆皇耳边吹了风,这风未免让人信得太快,单单只凭一句‘他想谋反’,就抓了人,没有调查,没有试探,不涉及顾府,只是冲顾晚一个人去。花园里听到的,赵公公是主谋没错,她只见过他一两面,也觉他不会不计后果,做出对穆国不利的事,是春雷,还是那交易人? 别人要干什么,偏偏次次都能逃离这孟婆的眼,她难道不如她这个凡人敏锐? 孟婆偷偷扫她一眼,手中茶杯紧握,叹气道:“你放宽心,有我在,神尊不会出事。” 她只能相信顾晚不会出事,她一心相救地府不假,不知为什么任春雷胡作非为,此时再如何怀疑的,也只能靠她。她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顾晚手下的一名校尉,他去引开了人,我担心他,你能去帮帮他吗?” “好,”她立马答应,走之前又说:“你待在这,不要乱走。”说罢,一瞬不见人影。 低头喝两口茶,杯中热气渐少,手心里一片冰凉,不知不觉,出了一手的冷汗。 日头这时才从云层里透出几道光芒,出来的太晚,庭前没有分到半点,过了一会,又被两边浓云掩住,再也不出来了。 这不知是喝下的第几杯茶,孟婆走了许久,仍是不见回来,心中不禁紧张,屋子里静的可怕,只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声,坐的久了,觉得有些凉,茶杯落桌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她撑桌站起到一半,门上忽传来一声巨响。 她猛回头,身后并不见人,门扇紧闭,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阵隔着一阵,越听越像是有人抬了东西在砸门,她攒紧衣襟,复又坐下。 门外的声音从砸门,渐渐听到兵刃出鞘,刀剑相拼的割据声搅得头欲炸裂,她抱头蹲下身来,咬着下唇颤抖不已,是谁在外面,孟婆怎么还不回来,忽听见门外有人急切的喊:“凝珠!” 她猛然抬头,是顾晚,顾晚的声音,恰时,门外的一切响声都消失的干净,静谧的房间里,只听见他那一声凝珠,她扶凳站起,打开了门,听见一声破裂声,狂风涌进,身前站着一身橘衣,拿刀微笑的女子。 “以为设了结界,我就没办法了吗?”她说。 凝珠忙将门关上,靠在门后压住,屋外狂风一卷,她连着那扇门一起俯到,不待看清事物,春雷已经上前提起了她。 她一面挣扎一面朝外看,天边一片昏黄,门前路上卵石裹着寒霜,两道枝叶畏冷蜷缩,没有人来吗,谁来救救她。 春雷轻蔑一笑,道:“不会有人来的,孟娘娘可是个大忙人。” 她撑着身后桌子,去探桌上茶壶,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冷,这是那个想杀了她的人,怎么可以命丧在这? 春雷瞄着她身后的手,愈发笑的灿烂,将将碰到时,一把纠起她,觉得可笑,说:“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是想送你个礼物。” 她这般说,有风飞来,将她们团团裹住,风散开之时,已到了别处。 宽大的场地,木桩上挂着各式长枪兵器,有侍卫围守在外,明黄衣袍的男人坐在椅上,身旁站着两人,一身深蓝衣的赵公公,一身黑衣的,男相孟婆! 他们的目光聚在前方的高台上,一身银甲鲜红,面上占满污血,发丝黏在血渍里,头盔挂在身后,背了一身长枪,跪在众人面前,强行睁开一只眼,望着西沉的曙光。 凝珠捂住嘴,跪倒在地,看向孟婆,她那双眼眸里竟是她从没见过的陌生,明明知道不可信,还有什么侥幸心可存,是她,她害死了唐校尉,她要来的…… 赵公公低头在穆皇耳边,片刻,又退到身后。 穆皇点点头,向高台上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挥手,那大汉立马提刀上前,高高举起,正对着已是本无生还可能的人。 唐校尉困难的扯动嘴角,眸中尽是遗憾,用着最后一口气说:“顾家军……忠义而存,护国而死……” 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刀光划过夜幕,银色头盔倏然落地,面朝西天,银光泛泛。 眼眶一阵湿热,那泪流不出来,眼里之余一片鲜红,宫墙的红,凝珠紧抠这地面,火焰丛丛,将她苍白的面容照的格外明亮,眼睛发痛,那泪,是流还是不流? 黑色的身影从金光里走出,别在发间的骷髅发出森绿的光芒,阴森可怖,她对着不见一人的空地说:“穆国气数早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春雷十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皇城里无波无澜,一派平静,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死城,锁着的,是仅剩的活人。 五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她被关在房内,活动的空间极少,结界更加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看着黑夜来临,等第二天太阳升起。 没有人来过,她像是被遗忘一般,丢弃在了昏暗的角落里。 墙上隐隐显现一道黑色声影,宽大的黑袍将整张脸挡住,他在墙上站立许久,才从墙面中脱离出来,慢步而来。 凝珠坐起,看着那处黑影走近,像是一道笼在一起的黑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又清清楚楚,那是个人,从身形看来,像是个男人。 他停在不远处对着一片虚无张开五指,试图将挡在身前的结界捏碎。是什么人,来放她出去的?方要使力,倏地不见了。 另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抬头看去,竟是孟婆。 她背过身去,并不想看见她,全是骗人的,从一开始,连想救地府都是假的。 孟婆在身前一划,轻而易举的破了结界,知是自己做的不对,却也没做解释,放下一碗饭,一叠菜,起身坐在圆木桌旁,仰面靠着桌缘。 “吃点吧。”她道。 身后人抱膝埋头,瞥了一眼脚旁食案,蒙住头,不出声。 “你不能饿死了,神尊在等你。”她回头道,那一动不动的人,听着她的话,缓缓抬起了头,又说:“神尊没事,玉湖关的将士也没事。” 凝珠一顿,端起身旁的碗,狼吞虎咽起来,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也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鲁莽,夹了几次菜,碗里的饭已经空了,她急急端起菜碟,扫了个空,眼睛忽就湿了。 身后递来一杯水,她松掉手中碟筷,落在地上晃晃颤颤,接住孟婆递来的水,咕噜饮下。 拿着水杯说:“你见到他们了?” “嗯,他们一开始就潜伏在皇城附近,大概是身为将士天生的敏锐,五天过去了,他们也没走,我只好将他们送回去了。” “谢谢。”她垂下双眸,又沉默不言。 屋内听到细细不明的风声,仿佛能看见漫天落叶飘飞,尘土相归,就算是见不到人的长廊上,此时也不再空荡荡。 “你没有想问的吗?”她又拿出往生碗,大口大口的喝个不停,当那苦到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真的良药一般。 凝珠仍不言,她自嘲的笑了笑,确实没什么好问的,她们如今是两方对立的人:“我倒是真心想和你交友,对不起。” 前方高榻沿座,鸟雀成群,墙外枝头偏生,也有孤鸟独站,成圈飞舞的鸟群,不屑一顾,瞅着一朵牡丹的花心目不转睛。 她轻轻说:“我想见顾晚。” 孟婆起身向她走去,往生碗似烟沙消失在她手中,她手腕一转,朝向地面,便出来一个灰色的漩涡,站在她身后,两人瞬间不见。 滴答——滴答—— 前方光线暗沉,深处传出水滴掉落的声音,脚下是一条石阶,孟婆走在前头,骷髅簪子发出的光亮,打在漆黑的石墙上,融在三千烦恼丝里,落在不归的绣花鞋后。 凝珠眼里折射出绿色的光,印出的,是一片空洞,这会儿,不安的心像是不存在一般,胸腔里听不到跳动的声音,她想起一树银叶下孤立的白衣仙人,拢袖轻笑,银叶树上掉下的树枝化作瑶琴…… 她蒙头撞上忽然停下的孟婆,环顾四周,两侧都是铁棍围成的牢笼,角落处有一个小水池,墙上挂满刑具,木桶滚在水池边,没流干净的水点点滴落,那里还有一处空地,就在满是刑具的墙面前方,有十字架的木桩,绑着许多铁链。 哪里都没有看见她想找的人,这只是一处空牢房。 孟婆四处看了看,嘀咕了句:“怎么回事?” 只身向前走几步,身边一亮,穿过一道屏墙,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 她猛转头,凝珠已经被人掐住脖子提在手心里,又是那一身橘衣的春雷! “住手!”她大喝一声,金光做刃向她飞去,她将凝珠挡到身前,孟婆早有预料,双指一动,一道金光里砸在地上,又分出一道,直绕到她身后。 春雷往后一瞟,脚尖轻移躲了过去,落地之时,孟婆已到了她眼前,阴冷冷勾起一抹笑,抓住了她的脸,有光在手掌聚满。 她丢开凝珠,从下劈开她的手,另一手直冲孟婆面门,孟婆身子后倾,她追上来,又被她斜身夺过,反手抓住她的手,听见一声咔嚓的响声,春雷痛呼一声,断了半条手臂。 孟婆轻蔑一哼,速度极快,她本欲脱身,奋力挣出断臂,才脱了桎梏,一团金光就在她眼前炸开,她横臂挡住,仍是被炸的连连后退,乌头黑脸。 “堕灵小妖,也敢同我争人!”她微带怒气,打的她毫无还手之力,便是杀她也不费吹灰之力。 春雷抱着断臂咳了两声,不见为战败气馁气愤,站定身子后,竟笑容明媚,说:“孟娘娘道行高深,小人怎么敢,只不过是上头说要赏她做小人的玩具。” 她看向前方,有恃无恐,孟婆回头,只见一身深蓝衣的赵公公,他缓步走来,身形开始消散,飞离的烟尘下,是一身黑衣,宽袖大袍,高冠长发,剑眉横飞,昂藏七尺,似笑非笑,眼中只见煞气,周身围绕着一股强烈的威压,从黑暗中来,带来更深的黑暗,和他对视之人,定会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春雷瞥过孟婆,挪步走向凝珠,断定她不会再插手,方走出一步,手中骨簪陡然射出,刺进春雷胸膛,变作一把长剑,提着她钉到墙面之上,口中鲜血涌出,垂着两条手臂,心中冒起一股怒火,面目狰狞,又不能动弹。 孟婆单膝跪下,那人在她身前两步停下,看了一眼墙上的春雷,才看向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孟婆参见冥王。”她低下头,故意避开他的眼神。 他转身走开,不满哼道:“孟婆紫萁,不要忘了本王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一次次原谅你。” “是。”孟婆起身,跟在他身后,那面发光的墙从中间隐去,他负手而立,身侧还站着两人,他们身后是十字木桩,此刻,那木桩上已不单单是只绑着几条空链子。 凝珠踉踉跄跄起身,只见那墨绿色衣袍上血迹斑斑,无一处完好,顾晚垂着头,两侧发丝挡在他脸旁,只看到萧瑟的阴影,索命绕在黑白无常的臂上,黑色的长链像被驯服长蛇一样,乖乖的等在一旁。 她掐着衣袖,满眼泪光望向孟婆,指向顾晚:“你不是说他没事的吗?” 孟婆别开头,冥王走向前一步,将她挡住,好心解释道:“原来无事,你来了,有人想他有事。” 他看向春雷,手一收,那把长剑便从她胸口脱出,没了固定,直接掉了下来。他拿住变回来的骨簪,插回孟婆发间,春雷稍作调息,拖着满身狼狈,从后弓起五指,直冲凝珠右肩背而去。 寒风自她身后吹来,吹散两边头发,她朝后看,对上两只明晃晃的眼。 孟婆眼光一冷,朝她斜去,手中几乎同时握住一股劲风,眼见五指贴上不厚的衣衫,就要刺入皮肉,春雷对着孟婆一笑,勾住凝珠的脖子,一飘向十字桩旁。 凝珠几乎全身湿透,手心冰凉,生死之间来换的太快,软绵绵的坐倒,连手都再握不紧。 她看见春雷靠近顾晚,捏着下巴强行抬起他的头,仔细看了许久,转过身来对她说:“他本是天上至尊,却因你陷入这般境地,你,还满意吗?” 凝珠直摇头,是啊,他是因她变成这个样子,才被人趁机报复,体无完肤,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一个凡人,却妄想和不是人类的他们做对,她在想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你要是想报复他,已经够了,你最后不是都逃了吗?现在这样做,不怕他恢复身份你再跑不了吗?”她咬着唇,眼泪似瀑布窜下山崖,眼中有乞求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春雷。 她松开手,来到她面前,噗嗤一声,说:“报复?我从始至终的目标只有你,他,”她指着身后,说:“只不过是被你牵扯。” “我?”凝珠喃喃自语,难道就因为她妨碍公主嫁他,他本就对她无意,就算公主强行嫁给他,什么都得不到的。 “身份这种东西,”她看着顾晚:“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不怕。” 她向黑白无常投了个眼神,黑白无常拿着索命,一人站了一边,咧着嘴嘻嘻的笑,索命绕着顾晚身上爬去,冷不防的,就在他身上穿了好几个窟窿。 凝珠一抖,身体血液似被人从中截断,上下都止不住,只知道向外不停的冲出来。 春雷见她这般反应,很是满意,手停在他身前,那几个窟窿全都愈合,索命又朝他冲去,身前红了一大片。 她眼中看着那片鲜红越来越大,不知哪来的力气,奋身一跃,抓住了她断掉的那条手臂,没站稳,又双腿发软跪了下去。 春雷手上一痛,掀起一道风,将她打到墙上,睨了一眼,又来给他治伤。 凝珠趴在地上,一只看着他们伤了治好,治好后再伤,如此不知多少个来回,顾晚忽缓缓睁开眼,眼中印出她伸出手的样子,没能看清楚,索命又从他身前穿过,他呛出一口血,又垂下了头。 这样一次次被穿破皮肉的感觉她不知道,一个人孤守几十万年的感觉她也不知道,可她懂得那种心痛和无力感,她真希望他一命呜呼,这样就可以做回九灵,她又不想,想他活下来,她怎么原意看到喜欢的人,死在她眼前。 耳边已全被黑白无常每伤他一次嘻嘻的笑声占据,再不忍看,那种血淋淋的画面也能清晰的印在她的脑子里,人面对鬼神,是如此无力,那是站在云端之上清尘泠然的人,怎么能占满鲜血,遍体鳞伤。 她几乎哭到晕厥,本该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愈渐清醒,身子里淌过一道又一道热流,在春雷正上兴头的时候,轻飘飘立了起来,抬起手,不见有什么东西,五指一抓,她就极为痛苦的僵直了身子,被提起丢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春雷十二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冥王见势不对,转身欲走,凝珠手腕微动,一道似火一般的红色光芒冲了出去,凡是红芒走过的地方,地面都开裂崩塌,嘭的一声,一片灰尘掀起,碎石落地声不绝,挡在身前的巨碗四分五裂,又成了一堆碎片,灰尘散开,孟婆嘴角流出一道殷红。 他蓦地回头,拖住孟婆,将她拉到身后,黑色的阴气擒在手中,似要和她一打。 凝珠面无表情,像是一个被绳子拴住的木偶,没有意识的举起手,红芒在她手中簌簌掉落,冥王全数躲过,手里拿股黑气却没有机会打出去,凌空飞起,才打出第一击。 她衣袖一甩,那黑气才打到她身上,就似雾消散了,两人在空中打了一会,他仍只有躲的份,召来黑白无常的索命,两根绕做一股,分出两个头,盘在身前,帮他挡着攻击,他一面向她靠近。 凝珠来势极猛,冥王甫一动,那两条索命听不清命令的变成两根,冲着他去了,他一扬手,只好将索命扫落,祭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持剑破开红芒,朝她刺去。 她原地不动,不见攻击也不躲开,静候他来一般,那剑携一股阴风冲去,到了身前,她才慢慢抬起手,一指抵着剑尖,一路后退。 看起来是她轻敌,被冥王占了上风,其实在她指尖和剑尖指间,一早就有一股风屏,吹的那剑上寒光闪现,裹住剑身的浓郁黑气,向两侧飞走。 他忙收剑退回,黑风袭上,打在她的脸上,只吹过一点点风,毫无作用。 “走!”他拉住孟婆,正要离开,她似一道魅影,追身而上,又是一起红芒。 他推开孟婆,结印挡住,听的一道响声,那黑色屏障,被击的破碎,一介冥王,连落荒而逃都做不到,只能任红芒穿过他身,半跪在地,拄剑才稳住身形。 她指尖相触,似要继续,孟婆跑了过来,挡在冥王面前,急急喊了一声:“不要!” 凝珠手势停住,望着这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歪了歪头。 孟婆一喜,没想到她会真的停住,抓紧时机说:“还记得我吗?”她不动,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孟婆又说:“你在奈何桥边问我要了一碗孟婆汤,还记得吗?” 凝珠放下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的,久到她已经忘记,今日才想起来,她仿佛看见奈何桥边,白衣的女子,插了万鬼的队,问一个,问一个……大概长这样的女子,要了一碗孟婆汤。 她觉得身子沉重起来,眼睛再也睁不开,昏昏沉沉的从空中掉了下来,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意识虚无的睡了过去。 孟婆松了口气,一道金光涌入她身体,先治好她身上的伤,冥王已经站起,在原地等她,两人什么都没说,赶紧走了。 春雷忽抬起头,双目欲裂,恶狠狠的笑了起来。 牢房里又至平静,水声滴答滴答,没完没了,连沉睡的人都被吵醒。 眼中只能看清一片模糊的黑影,一点点睁开,才发现眼前是一面漆黑的墙,牢门紧锁,干草堆满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顾晚。”她出声喊到。 他一身身干净白衣,身上没有血污,静静躺在牢房里,听见她的声音,睁开了眼。 凝珠兴奋的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绑住,身子一动,耳边全是铁链震动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她被绑上了十字木桩! 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被绑了起来,看样子,他的伤基本都好了,大概是没什么事了。 她安静下来,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仅仅只是被绑在这木桩上,他们,都没有事。 “顾晚。”她又喊了他一声,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坐起身来,面容白净,几缕头发自额前散落,看向她“嗯”了一声。 “顾晚,真好,你没事。”她笑着笑着话音里就带了哭腔,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没了,心里的喜一阵一阵的,过了好些时候,她才镇静下来,是真的没事了。 虽不太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再想起来,仿佛过了许久。 她见到顾晚,便想说话,她不是个安静的性子,一说起来,也不能轻易停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死定了,但是肯定也不会,和你遇见,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因为你我来了这里,过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生活,我好多次都想回家,很想爷爷,真害怕再也见不到,每次这个时候,我都好后悔好后悔。” 提起之前的事来,心中大多都是埋怨,积压在心里,这时,有对着同一个人全吐了出来。 她继续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好,有那么对女孩子的吗?可大多数时候,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有趣,会觉得遇见你很幸运,你在的时候,我总特别有安全感。”也渐渐体会甘之如饴这个词所表达的意思,有一天,会愿意自己的命运和另一个人的命运相逢,即使不同种族,这一刻,他们是没有区别的。 “我有个问题。”听她絮絮叨叨一大堆,总觉得有些事同他无关,或全部同他无关,他忘记不了她掉进他怀里那刻,她眼里的光,口中喊着的名字。 “什么问题?”她忙问,难得有想聊下去的时候。 “你将我当谁看待?” 漆黑的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漾开,滴答滴答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放大,她该说谁,明明是同一个人。 想了会儿,才说:“顾晚。” “九灵,是谁?”他追问道。 凝珠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冲他喊过一声九灵,他竟然还记得,既然问起,该要怎么解释,若是直接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会信吗? 她沉思片刻,决定说说,信与不信,就随他了,正要开口,石阶上走来一行人。 那人一身繁华衣饰,倾城姿容,端庄淑雅,翩翩而至,喜气洋溢,在牢房前停下,身后狱卒立即上前,掏下腰间钥匙打开了门。 她只看着跟在她身边,常人看不见的春雷,定是她又完了什么花样。 锦华在顾晚身旁蹲下,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他就这样任她抓着不放,竟没有拒绝。 “晚哥哥,我们说好的,现在她已经醒过来了。” 不知两人是做了什么约定,顾晚不吭声,握住她的手一同站起,有侍女上前给他披了一件斗篷,锦华开心的挽住他的手,抱在身前,是要往外走。 是说好了什么,让他这般甘心被公主纠缠,她一脚蹬上木桩,闷声闷气的大喊道:“顾晚!” 他没听见一般,倒是锦华回头看了一眼,大抵是担心她有什么事,可他没有停留,她只好跟着走了。 “顾晚!”小牢房里,满是她大喊的回音,一行人来的快,走的更快,只剩她绑在木架上,挣脱不能。 春雷却没走,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撇过头来,嘴角笑意不善,眼睛绕着她转了几圈,讥讽道:“没想到就这样成了,这桩买卖又是因为你。” “你什么意思?”凝珠气汹汹的,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便是爆打她一顿,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她掂地飞起,坐在绑着她右手的木架边上,说:“公主说,要杀你,除非娶她。” 凝珠挣着两条手臂,似乎想靠蛮力挣松,却一点用都没有,用光了力气,只能认命般的被锁在木架上。 为了救她,甘愿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这样,她并不开心啊,不遂她意,也违了他的心思,她分不清楚,到底要为留下一条命高兴,还是为他娶了别人伤心。 “别做无用的反抗,等公主和顾将军行了拜堂礼,自然会放了你。”她语气平缓许多,不知是不是目的达成,心中欢快,也因她再做不了什么改变,一切都将成定局。 小牢房里只余一片铁栅栏,和挂满墙的刑具与她为伴,入口处的火丛越烧越小,应是那锅里的油快要烧尽,狱卒粗心也不记得要添。 她是真的想回家,回去之后,再也不要卷进这般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来,好好读书,做一个学霸,考个好的大学,再有份工资不错的工作,一辈子照顾爷爷…… 谁都不遇见,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接下来几天,凝珠在牢房里过得很滋润,虽被绑着不能动,却有各种美食送来,专人剥好伺候着她吃。 这日子,是顾晚用自己换来的,她过得一点也不舒服,等到被放走,她突然想回去,可能被绑着伺候也还挺不错。 公主准备了较辇,专门等她出来,接她回顾府喝喜酒,她怎么能不去,公主和将军的面子总不能驳。 风自天黑起便没停下过,来来回回都是冷飕飕的呼啸声,天空黑的看不出一片云,宫人在前掌灯,灯笼摆动的厉害,晃得火焰碰到灯笼上,灼出一个小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春雷十三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转眼之间,穆国迎来了第四雅闻——公主将军喜结良缘。 这些磨破嘴皮的事,一说起来,得从头说到尾,一时之间,穆国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茶楼里说书先生的评书,梨园里戏子的曲词,街道上小童的歌谣…… 更甚的,白天说,晚上说,梦里也要说,来回翻着版本说,连着她一起说,留情的,说是谣言,没情留的,她自然成了涉入者,搅乱姻缘最后反而成了他们感情的见证。 可笑的是,将军第二天就回了关边,那些人还跟眼瞎没看见似的,多么好的感情,新婚就抛下妻子? 顾府里的丫鬟天天探着头往后院里瞟,有时也来她院里瞧上一瞧,冬儿见着她从贪吃,变成暴饮暴食,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躁,知是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刺激到她了,这边也更小心的伺候,不敢惹恼她。 一天,她来收拾,凝珠从床上弹起跳下,打开抽屉,捞出一把珠钗,对她说:“你有钱吗?” 她摇头,将抽屉抽出来,全部倒在桌上,说:“你拿着这些,出去换成钱,分你一半,小心不要让人知道。” 冬儿抱着包袱站在门外,风吹的手又红又痛,珠翠耀眼生光,全是将军送的东西,都当掉好吗? 凝珠在屋里翻箱倒柜,拿了许多东西出来,嫌麻烦全都丢到了一边,最后两手空空,只换了身厚衣裳,冬儿跨门进来,东西还没递过来,她就一手拿了过来,抽出几张银票折好,塞进鞋子里,在地上踩了踩,怀里也放了不少。 看见冬儿腰间挂了一个小袋,当即抓了过来,一叠银票放进她手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积蓄被拿走,冬儿有点呆愣,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走了出去。 “姑娘,你要去哪?”她醒过神来,追到门边,她走的还不算太远,能听见她说的话,只是背着她招了招手。 街道上人流依旧很多,小贩拢手站在摊位后,神采奕奕,不受这突来的寒流影响。天边浅淡的云丝勾着缕缕墨香,悠远深长,想吃一碗馄饨,那老摊主并没有来,老槐树孤零零守在街边,只剩下一个枝头的叶子。 她晃悠悠走着,街道上处处可闻到食物诱人的香味,样品精致,摆在冒热气的蒸笼里,小贩见她站着不动,热情的招呼了声:“这位姑娘要来点吗?来多少?咱家亲制的秘方,保证你吃了还想来第二回!” 她摇摇头,无精打采的走开,小贩在身后喊:“姑娘慢走,下回来尝尝!” 街市热闹非凡,穆人上街喜欢结伴而行,擦肩而过的都是双双对对,亲密无间,这一人的身影终是显得有些孤单。 做糖画的青年似一年四季都在,糖勺匀出来的糖丝贴在铁板上,稍稍驻立,一条凶猛的狼就做成了。 他开始说:“从前有一只住在深山里的狼妖……” 摊位两旁的小孩捧着脸,脸颊被风吹的彤红,蹲在青年身边,青年边讲,手里一边画,每化成一个人物,那群孩子都要惊叹着哇一声。 她在糖架上看了看,选中一只兔子,放下一粒碎银,又向别处走去了。 风吹来的落叶在脚边滚过,人影错落纷纷走过,街道上行人都是行人,分不出来谁是谁。 凝珠躺在垫了棉被的大床上,思考起该要去哪的问题来,活在雅闻里实在难受,可除了穆国都城,她连一个地名都喊不出来,二十一世纪真方便,想去哪就去哪。 有人走了进来,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手脚麻利的将菜摆上桌,见她没动,探着头提醒:“姑娘,菜来了,天冷,不趁热吃就该凉了。” 她半撑起身子,扫了那小二两眼,狐疑道:“你是不走错了,我没叫吃的。” “天字房十三号,是不是?”小二问。 她想了想:“是。” “那就没错。”小二随和一笑,确定没错,走了。 但见一桌子的丰盛佳肴,大盘的烤鸡,清蒸鱼,红烧狮子头,猪肘子,鲜汤等等,香味绕鼻,卖相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她戳起一个狮子头,咬了一口,这样的好事就跟中彩票一样,十几年才遇上第一回,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连自己的房间号都能记错,既然端进了她的房,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她丢下吃了一半的狮子头,拨开鱼皮夹了一块鱼肉,掰下一只鸡腿,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将筷子随意一扔,一心一意去啃手里的烤鸡腿子,一口咬下,抬眼见忽见墙边出现一个黑色身影,忽隐忽现,宽大的斗篷挡住脸,衣袖下缓缓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十指如钩。 她想起在皇宫里也看到一道黑影,两者十分相似,同样的宽大斗篷挡住脸,从墙里走出,向她走来,只是那时,他突然不见了。 伸出的手似乎并无恶意,嘴角带着笑,说不出的熟悉,她鬼使神差的伸过去手,总觉得那手是向她伸出的,却在等着那人的时候,飞来一只鸟,头上一缕长羽卷起,羽白似雪,在她手心琢了啄,两颗眼珠像是嵌钳的宝石,饱满润亮。 还没见过这样不怕人的鸟,长的奇怪了些,却也很漂亮,她想去摸摸它,逮住它那缕高高卷起的毛,它就不见了。 她当它不喜欢有人那样做,才不见了去的,拿住鸡腿坐回身,面前忽冒出一张脸,手一抖,香喷喷的鸡腿子从裙子上滚了下去。 他撑腮笑的两眼弯弯,长着一张一眼看去只觉惊艳的脸,头上骨簪莹莹绿光,缩在两只眼眶里,掰下另一只鸡腿,递到她面前。 说:“好久不见。” 凝珠看了两眼屋内,只余墙上上不了台面的简陋描画,那黑影也不见了。 “不吃了吗?这也算顾将军一番心意。”她举着鸡腿问,一脸可惜的表情,张嘴要咬下去。 抢鸡腿的手只看到一片残影,她便咬了个空,摇摇头,去夹桌子上的菜,筷子还没拿稳,再看就不见了。 凝珠面无表情一手拿着鸡腿,一手占着筷子,眸中生出一点九灵身上常见的冷意,即便是孟婆,看了都十分不自在。 她讪讪地笑,用着玩笑一般的口吻:“我可是好辛苦才偷了神尊一点钱,好歹也让我吃点。” 屋外灯笼挂满整条楼道,高楼里封闭无缝,灯笼中的焰火入夜沉睡一般,吹不来风,心也冰冷不动。 “你来干什么,顾晚已经娶了公主了,已经没有可以骗的到我的了!”她冲她说,心里积了不少气,本以为她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各有所为,却是可以信任的人,最后竟是她亲自断了地府后路,更是将她玩的团团转,利用她让九灵娶了公主,真是好笑,她信了一只鬼这么久。 “对不起。”孟婆收起那副玩笑样子,无力的垂下了头,长发撒下,正好挡住脸上神情,楼下小二的招客声响亮,记着菜名,一时之间忙不过来,她捂住脸,低声道:“对不起,我并非骗你,只是……我求你,求你帮帮我。” 她蓦地跪下,跪在她脚边,语气中夹着哀求,想不到其他办法,唯一的,只有眼前这一个:“是我的过错,但是地府里的生灵没错,一旦开战,我们抵不过的,殿下他,他早就……”她有些哽咽,半响,将话咽了回去,始终没有抬头,说:“只要你帮我,日后再见,大概能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求我有什么用,我一个普通人,你们随便动动手指我就跟世界道别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们有牵扯,也没什么想知道。”她心安理得的啃鸡腿,偷偷在缝隙里看,着实被吓了一跳,怎么也不会想到孟婆向她下跪,她不是个绝情的人,她说的并不像是假,以至于后来骗她,应该都跟冥王有关。 孟婆双手在袖中紧握,是她想太多了,闭上了眼,抽下发间骨簪化成长剑,剑锋一转,朝着自己心口刺下。 凝珠掉了鸡腿,抛了筷子,猛跳到她面前来,抓住她的手,只见她胸口溢出一团金光,那么长的剑,只留了一个剑柄在胸前。 她看上看下,到底是急了,说了软话:“你别死啊,我只是气话,别动不动就自杀啊,虽然你是只鬼,你还活着吗?说话啊!” 她拿着她的手已经开始变凉,胸口的光越阔越大,没有一点动静,活像是死透了的尸体,一急,便说了出来:“我帮你,帮你,你别死了!” 论诈尸的时机,孟婆把握的刚刚好,她才说完这话,就拔出了胸口的剑,插回头上,胸口的光愈合,完完全全没有一点事儿,搭上她的肩膀,一脸得逞,说:“你说了可不能反悔。” 凝珠伸手推开她,她竟然又是骗她!“你又骗我!我不帮,不帮!”她起身坐下,一连损失两只鸡腿,还要被人愚弄。 “我可是真的被白骨剑伤了,即便是自己的武器,伤人都是一样,只是它认主,对我留了情。”孟婆坐到她对面,捂着胸口撑脸一笑,完全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模样。 凝珠装看不见她,捂住耳朵更加听不见,孟婆俯在桌上,胸前才红了一片,也装作不见她的反应,擅自说了起来:“大概对你来说,有点困难,我只求你能够杀了他。” 目的还是没有变,想要让九灵归神位不假,为地府众人也不假,她现在已经下不了手,也不假。 孟婆放下一把刀,刀鞘随着刀刃微弯,刻着店铺商名,看似毫无伤害,有着最合适的刀封,内里又有多狠呢? “穆国,其实从来没有三个公主。”她放下刀的时候说。 凝珠看向她,没有三个公主,是说锦华并不存在?那顾府里的是谁?春雷认了谁做主? 一下又是疑问重重,她正想开口一问,孟婆发间的骨簪忽照出一团光,印在空中只有两个黑色的字:速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春雷十四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外边雨声不止,一连下了好几天,车轱辘撵过不平的坑洼,溅起水花打在车轴上。赶车的青年在车前搭了个顶,专门用来对付雨天,披着一件蓑衣,头上戴着宽斗笠,风吹的时候,雨不妨会飘进来。 大雨在屋檐边一冲而下,空气里又一层淡淡的白色,车轮卷过的地面,一尘不染,淅淅沥沥的雨声是这小镇唯一的声音,门外不见行人,雨声喧闹,却愈显安静,像是入了一座死城,叫人心惶惶。 青年在一家客栈前勒住缰绳,马儿在雨中摔头,溅飞一串水珠。车里的小生掀开帘子露出半边脸,看着下不停休的雨,束手无策。 赶车的青年看了他几眼,一副市侩脸,不耐的敲敲车门:“唉,你还下不下啊,到地儿了。” 她扒着门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压着嗓子道:“下,下。” 青年睨她两眼,在一旁嘀咕:“要不是我好心,这鬼地方,谁愿意来,跑着一趟不晓得浪费多少功夫。” 她慢慢从车里出来,听着这话赶紧从车上下来了,跑进屋檐低下,不一会儿衣摆就湿了个透,身后客栈锁的紧紧的,里边连点光都看不见。 不由说到:“怎么连个人都没看到。” 本是在自话自说,那青年扬着马鞭,没好气的接道:“找找不就有人了,还要请到你面前来?”马车转了个弯,栽进雨里,迫不及待的跑了。 她现在门前,莫名其妙的干笑,那大哥似和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路诸多不满,起先对价钱不满,跑了一半骂骂咧咧要往回走,她没办法,对着他脸丢了一只鞋子。钱谈妥了,又嫌她太娘气,长的太白嫩,对她一身行头说个不停。 拍拍头上一个包子,身上是一身简单的褐色布衣,为了显得低调,特地的缝了两块大补丁,都怪孟婆走的太快,她只能自己来玉湖关,受了一身冤枉气。 凝珠敲响客栈的门,这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客栈,门上有些许划痕,掉了的漆也没补上。 “有人没,能开开门吗?”她一边喊道,耳边回应的依旧只有大片雨声,按理说,虽是边关,也不可能一人都没有。 她又敲了一会,仍是无人理应,抵着脚靠到门上,身上衣服已经湿到小腿之上,外边的雨被一阵风吹的向里飘,她缩手缩脚,想躲却没有一点儿用,哪里都有雨水飘来,莫不是要在这被强行淋成落汤鸡? 身后门一响,她几乎同时回过头去,身子一失重,撞到一个无甚精神的中年男人。 那人挂着两个松垂的眼袋,双目无神,眼角上有一道疤印,直接划进头发里,下巴上一圈胡子看起来许久没有打理,又糟又乱,实在是叫人怀疑,他是不是个来抢店的强盗。 凝珠扶着门踉跄站稳,笑着点了点头,往外退了两步让出路来,要是强盗来打劫,没有一点人息倒也说的过去。 “进来罢。”中年男人退到门后,愁眉苦脸朝外一望,雨势越来越大,看来又是要下一整天。 她犹豫片刻,扒着门板拖延,边往店里瞄,柜台上放着几个钱袋,边上是一摞账本,门窗紧锁,也有天气原因,店里光线并不太亮,昏压压的,不见有其他人,她抠紧门,不敢再往里走,这是羊入虎口了罢! 男人瞟她一眼,伸手将她拖了进来,关上了门。 凝珠大喊大叫,闭着眼一顿乱抓,心里直道:完了! 他合上门栓,打量她两眼,问:“小哥是个姑娘?”同时难以理解她这番举动是为何。 伪装没让人认出来,一顿乱叫暴露了个彻底,她完全不自知,只想他竟然能发现,肯定是个狠角色,不停后退,撞到了柜台上,一边说:“不是,我不是。” “姑娘家只身来着地方做什么,这可不是太平地方,要是跑出来玩的,赶快回去吧。” 那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忙向后一缩,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柜台后面,她后跳一步,抱住头想要求饶,见他一脸疲惫,拨起了柜台上的算盘。 他是这家店的主人吗?原来是她多想了,他只是在数点银子,这样一看,他和强盗一点也不像,她放下手,既然已经被知道了,也没有必要隐藏,说:“我是来找人的,他在玉湖关。” “找人?是守在玉湖关的将士吗?快些回去吧,前边正在打仗,你要找的人不知道是死死活,你也别白白送了性命。”他一边算一边在账本上标记,话中隐隐不安。 可穆国不是有顾晚吗,周边国家,早就不敢再战,哪里又来了侵犯的人,难怪家家户户不见人影。 凝珠扯着衣角,心紧张起来,衣摆上的雨水滴了一地,问:“不是有顾将军吗?我听说顾将军很厉害的。” “看见我脸上的疤了吗?”他靠在柜台上,抬头指着自己的疤,说:“这就是敌人砍的,就算有顾将军在他们也敢潜进来。”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他额上的疤又宽又长,绷着两侧的皮肤,可想当时情景如何,难道周边有国家连顾晚都不管就贸然进犯?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顾将军救了我,我想在能及的地方帮帮他,今天也就走了。”他又继续算起来,屋内走出一个拿着包袱的小伙,见到屋内还有其他人,面露惊色,一边看她一边走向客栈老板,放下东西说:“爹,收拾好了。” 他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倒也不急,说:“你去炒几个菜,让这姑娘饱饱肚子。” 小伙唉了一声,听到称呼她为姑娘,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迅速朝屋里去了。 她想的真多,竟还将人当成了强盗,不好意思的低声说:“谢谢。” “不必,姑娘吃好就跟我们一起走,也别留着了,不安全。” “嘿嘿,”她挠挠脸,“我其实是来找顾将军的。” 他写下最后一笔,有了些想法,搬上来一个酒坛子,将桌上两包银子放了进去,心怀顾虑的问:“姑娘,你是顾将军什么人?” “这个,呃,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顾将军有一个等了很久的心上人,我就是。”她晃着手指道。 他抱着酒坛细细想了想,穆国那点儿说烂了的事肯定不会不知道,按在酒坛上的收了收,看向她说:“这里是我这辈子的积蓄,想送给顾将军备不时之需,不如就交给姑娘转交?” 要真是大战,耗费也是巨大,这点钱可能不起什么大作用,却也是他的心意,可他要是知道她是来杀顾晚的,还会要她帮这个忙吗?她反正要为了她的目的留下来,想想便应承下来:“好,交给我吧。” 他连连道谢,转身去了后厨,凝珠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不一会儿,客栈老板端着两个菜走了上来,说:“大家都逃命去了,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只剩下这些,姑娘不要介意。” 能活着自然是活着,他已经报了救命之恩,况且也说不上是救命之恩,他是将军,这应该是他该做的事。 她笑笑,抽出筷子夹了一筷,说:“好手艺。”哪里会嫌弃,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上点东西了,要是没有发生战争,她真想将这店里所有的菜吃个遍。 小伙背着包袱过来,手里拿着两把伞,站在他身后,他看了一眼,又说:“实在对不住,麻烦你去送,你不顾危险来找顾将军,想来也是不会轻易走,我们走太晚怕来不及,姑娘,你好好保重,要是改变心意了也赶快走,顾将军定是不想你有事的。” “嗯,你们走吧,我知道的。”她摆手微笑,她哪里是不顾危险来找人,她是不知道有危险。 两人互看一眼,拿过小伙手上的伞,匆匆忙忙开门走了,凝珠听着雨声清晰,再一片模糊,放下了筷子,想想顾晚到现在还没能见上他的心上人一面,那等了很久的人,就要没有再见的机会,他也挺可怜的,做一次凡人,前有敌寇后有心怀不轨的她,九灵啊九灵,你可别记仇。 她一人占了这家客栈,守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倒了满地的银子,百无聊赖的一锭一锭数,边想着这些要是她的该多好,就可以买下顾府,将锦华赶出去,又想着要怎么靠近顾晚,最好是一击毙命,不然,就该她出事了。 屋外的雨停了一阵,好不容易安静起来,忽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后,好几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在门外走过,凝珠抓住手里的刀,在一群影子走过后,趴在门边推开一条缝,等着他们走远。 这城里还是他们的人,她见过顾家军队,也算的上熟悉,从盔甲上看就可以确认,最前方的人帽子上有一条红缨,这么显眼指不定就是顾晚,她等着一群人走远,在前方拐了弯,才爬起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春雷十五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刚停的雨,地面仍是湿的,一跑过带起不少水滴,风从街道上穿梭而过,打的两边的窗户纸不停地响,沉压压的乌云并未因为雨停下而散开,相互拉扯越聚越多,让原本光线暗沉的地方更难惹人注意。 凝珠轻轻踩着地面,借墙面挡身,脚下不敢有一点马虎,眼睛注视着各个地方,生怕踩到什么发出点声响,或是哪里跑出来一个人。 可即使她真弄出什么声音来,他们也是听不见的,风声马蹄声,早就占满的人的听觉,她却觉得街道太静,静到没有一点声音,她若是发出声音,定是雷鸣一般巨响。 眼前出现一座大宅,满街上,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宅子,她贴着墙面藏好,听声音,是在这大宅门前停了下来,伸出头去看,门前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兵,庭前两座石像,高高的匾额上写着衙门两字,金粉早掉光了,留着两个深深凹陷的干瘪瘪的字。 她深吸一口气,念叨着没人能看到,没人能看到,双手捂脸惦着脚跑了过去,左右瞟瞟见没有人,拔腿向后绕去,天公作美,前方竟有一颗秃头树,半边的树枝都伸到墙里面。 凝珠对着面前的树双手合十拜了两拜,要保佑她成功潜入,踩上树干上的突出,借力一跃,抓着了一条粗树枝,哪知脚下一滑,被吊在了树枝上…… 唉……? 这操作是不是有点不对,她回想起爬上来的瞬间,确实有点太过顺利,所以,现在是暴露等级的时候吗? 手臂渐渐发酸,她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几乎已有两人的高度,只好只认倒霉,拖着两条用力过度的手臂一点点的挪,惊喜的发现,这样的高度正好可以看见墙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一下有了动力,随意一甩,落到了另一粗干上,小心的趴下,抱着树颤颤巍巍的爬过去,跳到屋檐上,脚下一滑,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一条树枝,听的咔嚓一声,贴着墙坐倒在地。 她抱着折断的树枝,呆愣愣的坐在原地,紧闭着嘴,愣是忍者没有喊出声来,半响,一脸苦兮兮的摸向了自己的后背,痛啊! 对面长廊上走出两个士兵,一前一后,神情疲乏,几天几夜没睡一般。凝珠立马僵住,她这运气摇摆不定,难不成才进来就要被发现,不料那两士兵直直走过去,看都没多看一眼。 她撑着树枝站起,后背一块到尾骨上一片麻意,幸好那两人没看见她,此时不走,再走就难了。刚动了一下身子,那两士兵竟折了回来,拔出腰间的剑,顿时精神焕发,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当下放弃抵抗,丢了手里的树枝,举起双手。两士兵也没想到她会如此顺从,不可置信的相视一眼,手里剑,一左一右擒着她的手。 一人说:“带回去交给将军发落,最近潜伏进来的人太多了。” 另一人点头。 凝珠猛摇起头来,使劲拽自己的手,她是来暗杀的,暗杀,被发现了还怎么玩,解释起来:“不是,我不是敌人,我其实,其实是来给你们送钱的!”情急之下,想起客栈老板交给她的酒坛,话说出口,才记起她根本没有将酒坛带出来,挣扎两下,袖中的小刀掉了出来。 两士兵又相视一眼,达成共识,他是潜伏进来的敌军没错,比较蠢。 她心灰意冷,看着自己被拎着,离那把刀越来越远,没错,她的暗杀任务结束了。 人嘛,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毕竟她很顺利的就爬了上来,谁说这不是一种运气呢,被带去见顾晚,好比她自己找要好,然而下一秒,她这安慰自己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顾晚就站在面前和她四目相对,身后帮他抱着帽子的小将,看了她一会儿,乐呵呵的说:“这不是宋姑娘吗。” 她微笑点头,原来还有人认得她,她倒是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我的方法果然是有效的,你们两还不松手,这是未来将军夫人。”他指使道,本是军中一员将领,也作为顾将军的情事参谋,此刻心里无比愉悦。 两士兵立即放开手,瞧见他们的将军面带愠色,忙抱拳向凝珠道歉:“将军夫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珠。” 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只是这将军夫人的称呼叫的她实在心虚,不禁脸红。 顾晚站在面前,脸上怒气并未因为两士兵的道歉减少,伸手一把拽住凝珠,她还在安慰那两士兵,就被扯着走了。 空中一片黑压压的云,似要落到地面上来,雷鸣闪电,闷在云层里随时要破出。 手腕上隐隐发痛,她几乎完全是被他拖着走,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力,她知道了,原来他这火是朝她发的。 她任他拖着,途中绊倒一条伸出来的腿,想要给人道歉,一偏过头,满眼惊恐,脚下一阵虚软,赶紧加快了脚步。 顾晚一脚踹开房门,将她甩了进去,凝珠踉跄不稳,扑向一旁的座椅,疑惑不解的揉着手腕,她是哪里惹到他了,莫不是发现了她的目的,趴在矮桌上装死,想着他如果真的要对她动手,好吧,就让他动手。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抿抿嘴,总不能任人宰割,心一横,转过身去,满面堆笑,道:“好久不见,我们真是有缘。” 他一掌拍下,凝珠以为是朝她而来,吓得闭上了眼,他的手却撑在椅背上,见她嬉皮笑脸的模样,眼中怒意更甚。 她止住笑,一脸认错的样子,坐的工工整整,才发现两人之间不过半指距离,她能清楚地看清他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眼中怒火,高挺的鼻梁,轻启的浅绯唇瓣,她慢慢举起手,碰一下,就一下。 “你来这做什么!”他道,恨不能立马将她送走,玉湖关战事忽起,她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若是无法护住她,该怎么办? 凝珠心神早就抛到几千里外去了,双手捧住他的脸,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他一愣,眸色渐渐缓和,搂住她的肩膀,凑了过去。 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走的时候也没和说上一声,却要怪她私自来玉湖关,可她不该这时候来的。 “将军不好了,敌军又……”门外忽冲进来一人,语气紧急,跨了半只脚进来,看到面前场景,呆了片刻,正要转身走,顾晚拿过他手中的帽子,两人一同急匆匆的走了。 只差一点。 凝珠保持捧脸的动作不动,盯着一双手,啪打到自己脸上,耳根又烫又红,她刚刚做了什么,差一点点……她怎么又动了吃大神豆腐的心思! 一大座宅子,瞬间走空,马蹄声震天而响,越来越远。 风云浮动,尘沙飞扬,号角声在远处吹响,外头的雨猛然砸落,淅淅沥沥,快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看不见雨幕之后的场景,她站在长廊上,雨水溅到身上,想起那间屋子里,缠满白纱,肢体不全,伤痕累累的士兵们。 这一次,大概打的不顺心,敌军偏偏在这样的天气攻过来,她虽不懂,却也知道雨天出行都要困难好几倍,伸出手去,那雨直打的手心发痛。 雨的势头小了不少,空中墨云四处分散,才露出些白色,又被暮色盖上了,她坐在门前,一直等到傍晚,大门方向,才有了点响动。 他一身黑色甲胄,持剑站在长廊上,一脸平静,看不出是胜了还是败了,她不问,只觉他还站在这里,什么都不重要。 雨水从他身上滑下,滴滴答答落了一路,走来将剑丢给了她,动手解下巴上的红绳,脱下帽子进了房间。她在身后拖着他的剑,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重量,他拿的也那样轻松,到她手里,就跟扛了块铁石一样。 凝珠将剑移到门板上靠着,顾晚将盔甲脱下来,丢了一地,她自觉的捡起,要帮他整理,手上一紧,被他拖着进了卧房。 她一阵面红耳赤,想起她刚刚想亲他来着,看他只剩一身中衣,直拖着她往床边去,来不及多想就被他按在床边坐下,脱了鞋子。 他拉过来被子,将她推到里面去,凝珠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呆呆的看着他,脸越来越红,被他扯着被子一仆,便躺在了他怀里。 她敢保证,她现在和热水袋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是可以自发热。 他的气息离的很近很近,蒙在被子里到处都是,她不敢动一下,僵了许久,手脚发麻,斜眼去看他,他似已经沉沉睡去了。 凝珠侧向他,脸依旧又红又烫,手指在他眼帘下摸了摸,有一圈很浓的黑色,手向下滑去,又盯向了他的唇,轻轻碰了一下,手就被捉住了。 她一惊,想抽开手,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别动。”手被拿着移开,肩膀被人抱住,靠近了他怀里。 她瞪着眼睛,脸一阵一阵的发热,大概是被窝里太暖了,他身上温度太高,所以,不是她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春雷十六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檐上依旧有未落干净的雨滴,骤雨初歇,流水一般的浅灰色薄云赶着迁移,凝珠从房里偷偷溜出来,找到那日翻墙进来的小院,小心的摸起一把刀,擦了擦藏进衣袖。 战火连绵不休,这些天,顾晚都没有再回来过,敌军时不时来叫嚣,却不敢真真正正的打一场,等到他们被挑动,就灰溜溜的跑掉,他原来想过办法,也只抓到过这些人一次,之后,次次都被破解,听说敌军是得到了一个厉害的军师,才敢上门挑衅。 到底是有些好奇的,是怎样厉害的人,可以让他都束手无策,还挺想见见,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杀了顾晚,她才可以回家,她实在太想家了。 蹦蹦跳跳出来,忙折身躲在门外,按着胸脯望了望天,听见屋内传出说话声。 “没错,肯定是有内贼,要不然将军的计划怎会次次都被敌军知晓!” 她没有听错,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内贼了,一支军队一旦不能再同心,从内部出现瓦解,那么,他们就已经开始败了,就算有顾晚,也无济于事。本以为他们会和常人不同,其实都是一样。 “说起来,前几天有人抓到过一个偷溜进来的人。” 前几天被抓到的,这人说的不就是她吗?还能怀疑到她头上来,要是真有那本领,还会被抓到! “哎,那是将军夫人,想将军了偷偷跑来的。”听这人语气是个知道来龙去脉的,并不觉得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将军夫人不是锦华公主吗,什么时候有冒了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出来?” 凝珠往里看了一眼,只是几个将领在议论,并未见到顾晚,她忙的很,这样无趣的话题不听也罢,不料衣服被门上的突出的雕花挂住,嘶一声将衣服扯破了。 屋内的人同时停住,他们说的且不是什么大秘密,为何要偷偷躲在外边听? 她瞧了一眼门口,忙回身去取被挂在门上的破布,不知怎么就卡住了,怎么都拽不下来,屋内几人轻手轻脚的靠近,手握着剑柄,猛地跑出,却没见到料想的人,倒看见一只冷的发抖的猫趴在地上。 炉子里的木炭烧的火红,案上放着几碟点心,都是她在顾府时候爱吃的那几样,纯白的毛毯,看起来像是动物的皮毛,座上便觉又一阵热意,身后木床上垫了厚厚的棉絮,一条灰白色的棉被工整的叠在床尾。 凝珠靠着火炉都要流出汗来,桌上的点心只能看着,还以为是来的救星,不想被敲晕带来了这里,手脚绑住不能动,连嘴都被封了起来。 有人掀帘进来,帐篷外站着看守的士兵,来人是个身形粗壮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挺着一个将军肚,满嘴黄牙,搓着手在她对面坐下,赶紧凑近了火炉。 笑眯眯的看了她好几眼,朝嘴里丢了一块糕点,并不陌生的说:“原来是将军夫人。” 她别开头,不搭理他。 炉里的火光印的他脸一片红光,心里也一片赤诚,他呵呵的笑笑,摘下了堵着她嘴的布,说:“当初你来找我攻打玉湖关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穆国有什么深仇大恨,原来你是将军夫人,不知是将军夫人和顾将军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斜他一眼,没错,玉湖关的战事是她挑起,全是因为来玉湖关前夕,桌上的一封信,不知是谁给她送的,却也是一个好方法,帮孟婆杀了顾晚全是骗人的,她做不到,只有借别人的手。 大汉对着碳火搓热了手,起身拔出腰间的剑,割断绑着她手脚的绳子,又坐到火炉旁,边吃边说:“怠慢了,将军夫人。” 凝珠扯开绳子,不敢抬头,低声说:“我不是将军夫人。” “哈哈哈,行,”大汉仰天大笑起来,一副我知道的样子,似是个知心人,询问起来:“难不成是顾将军强娶了你,扯散了你和你的情郎,你恨不得要他死?” 她不出声,在大汉看来是自己猜对了,又说:“不管是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就没有机会遇到军师,也不会有一天可以让顾将军焦头烂额,虽然做法卑鄙了些,但吴国将士不能一直活在穆军的阴影下。” 他提到军师,她才稍稍抬起了头,玉湖关之难,一半因她而起,当时骗这罗兵出兵,心是偏向顾晚的,这种只有一腔热血的头脑简单的将军,除了蛮打,还会什么,可他已经会打了,只要再有个谋事的军师,没想到,还真有了。 “罗将军,你们这军师是什么人啊?”她可是好奇了许久,这军师的来头,有这军师也好,刚好可以做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军师?我也不知道,和你一样,突然出现,说能帮我就成了军师。” 这人是有多随便,当初她煽动一下,他就决定出兵,有人随便献了个计,就成了军师,“你连他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吗?” “英雄不问出处,他愿意帮我就行,”他停了一停,看着一炉的碳火发呆,忽又道:“不过军师来的时候,提起过你。” “我?”她抬头问。 “嗯,军师说听你的话没有错,他是你派来帮助吴国的。”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因为一封信才来找的他,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信里来的,她怎么可能派什么人来帮助吴国:“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当然,我可是当你是一条船上的人才告诉你的,你不要说不关你的事?”罗兵半眯起眸子,好像她下句要是说了不关,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当然不会说不关,道:“不,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还怎么好打探军师的身份,她派来的人她会不清楚底细,凝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她没有办法再问下下去。 “说来啊,军师可真是神奇,他说顾将军送不出去战报,嘿!这还真的只有玉湖关一团乱,你从哪认识的他,以后也能让他留在吴国吗?” 看他样子,又像真的不知道那军师来路,可那人为何要说是她派来的? “罗将军,”她移到火炉旁,说:“他除了说是我派来的,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只能从旁问起,看看还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说来,她是按照信上写的找来的吴国,罗兵发动战争他就出现了,是什么人留下的那封信,这军师完全像是信的后续。 “说了,什么……穆国气数已尽!”他仰头想了想道。 穆国气数已尽?平常人怎么会预测到穆国的国运,这话孟婆也说过,她既然已经以死求她想要保全地府,就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对方虽是和顾晚做对,却不是真正想要杀他,应该是,想要玩玩,否则不会次次都是挑衅,他这般强,没有理由留一个气数尽了的国家的将军活这么久。 “我跟你说,我的这位手下,其实是个喜好女装的人,长了一张特别好看的脸,你有没有见到过?”她低低凑向他,来路不知道就不知道罢,好歹他们是见过面的,总会透露些什么来。 “好女装?”他移开头,似乎有些嫌弃,自顾自的说:“难怪军师天天带着面具,是因为怕被发现啊。” 带着面具,那便不是春雷,按理说,春雷想要做的已经做到了,没有理由在缠下去,说他喜好女装时候罗兵的样子,说明那人也不是个女子。 剩下的可能,不是冥王便是那神秘人,可他带着面具,没人能看到他的样子,他知道她来过,知道她是谁,知道穆国气数已尽,他们恰好也知道,并参与其中。 “说起来,我有一次瞧见军师没带面具,真真是好干净一张脸,只是没看清楚,只记得干净了。”他笑了笑,一时仿佛想通这位军师喜扮女装,脑中忆起那张不完整的脸,也迫不及待要一睹芳容。 只能对不起那军师了,怪他用了她的名义来做事,害她又被无辜掳来,说起来,她被敲晕的时候,屋里的人正好出来才对,罗兵是怎么再那样的情况下脱身的? “罗将军!”她喊道,“你是怎么把我从众目睽睽下抓出来的?” “顾将军的据点我才不会轻易去,他狡猾的很,你是军师带回来的。” “他不是我派来的吗,为什么还要敲晕绑住我?” “还不是怕你孤身犯险又不肯回来,就手段极端了些,这不是怕你无聊,要我来陪你聊聊天。”他冲她眨了下眼,桌上已经空了一叠点心。 这人会是谁,绑她回来还有这么为她着想的理由,春雷倒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可她也不是男人,这个自称她派来的手下,难道还是请她来过清闲日子的不成? “罗将军,你去和他说,说他的主子我要见他,让他赶快来!”她拍了怕桌面,既然说是她的手下,那便如他所愿,这主子要见他,总是不能违抗命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春雷十七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青天无云,像是被抽走水分的少女的脸,四下都干燥很,狂风卷在帐篷上,蓬蓬作响,士兵掀开帘子进来,面上皮肤干巴巴的似要生出裂痕,拿长枪的手又肿又红,走进来时,莫名放松了下来。 帐中几乎是与世隔绝,暖意洋洋,不晓外头的天气有多恶劣,凝珠扫到帐篷的仍站着一人,心中不免珍惜起身旁的火炉来了。 “大人,军师不在。”士兵抱拳道,两手撞到一起微微颤抖。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她微笑点头,结果也预料的一二,不是有事不能打扰就是天寒睡得早,要说是她手下,打死她都不信,不过,也难得碰上他不在的时候。 士兵再抱拳躬身欲走,她扬起手,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士兵道。 “外边冷,你就站里边吧,你刚刚是说军师不在,知道他去哪了吗?”还是得再问问才放心,万一又是不想见她的借口就不好了。 “军师确实不在,但他去哪我们就不知了。” 凝珠盯着火红的炉边,将手放到身后,走向那士兵,出去了也好,总比在要好的多,出去前特意对士兵说:“我去找罗将军,等会就回来。” 士兵自然不会拦她,只是才走出去,她又缩了回来,猛吸一阵鼻涕,士兵看向她,满脸怎么回来了。她瞟一眼他,又冲了出去。 帐篷和帐篷之间隔得并不远,风从上空吹来,撞上帐篷,成了一股回旋风,只出来一会儿,她便觉得脸上僵硬,进了什么千万年不化的冰洞,一路还糊了一脸的辣椒齑粉,冷的她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哆嗦。 每个帐篷前都有士兵看守,个个跟上了珠穆朗玛峰一样,玉湖关作为穆国重要关塞,离吴国有一段距离,如果要打,只能出了城,到这山沟沟一般的地方扎营,天气恶劣,耗损更大,不比玉湖关后还有大量民居。 打仗这事,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军队,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坚守下来,一顿乱搅,对方已经开始怀疑内贼,不能齐心,就好比利刃出现破损,不能致死,敌方却越见锋刃。 胜了吧,早些胜利,一年都快要结束了,他该要回来了。 军师的帐篷是唯一没有士兵看守的,倒有些出乎意料,凝珠掀开一角,账内确实没有人在,才放心进去,四下看了看,觉这地简直简陋的不像是一个军师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小榻,铺了一张黑色的兽毛长毯,除此之外,再不见多一点东西。 莫不是他们指错了路,还是她跑错了地方,一个有想法将对方军队玩的团团转的人,就是这般待遇,还是说,他比较节约? 她溜达两圈,在榻上坐下,没有风的帐篷里要暖和许多,不见多余物件,莫名觉得视野开阔,她斜靠在榻上,假装自己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左右手来回的换,真不明白身坐中帐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只有一张榻的帐篷里也没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坐起打算离开,忽瞥见角落里,有一个发光的东西,藏在毛毯里边,凝珠又坐下,伸手摸了摸,拿出一个菱形的小木块来,到她手中,光越发明亮。 她将那小木块来回的看,正反两面都有一个图形,是阴阳图中的一半,阴鱼图,这不正和上次九灵手里的是一样的吗?她记得有四个这样的东西才对,怎么会漏掉一个在这? 九灵身上的东西,定没有普通一说,军师的榻上却有这个不属凡物的东西,她哪里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帐帘外伸进来一只手,凝珠一瞟,帘子被什么人掀开了一角,忙跑向榻后边,就地趴下,将小木块塞进怀里,好在那榻背够高,她能藏上一会,只是不能看见他的动作,发生什么也不好提前预防。 脚步声停了下来,榻上发出些细微的声响,那人在榻上躺了下来,安静了一会,发出一声叹息,又没了声响。 她正好和那人躺的方向相同,不敢乱动,又按奈不住好奇,都打着她手下的名义这么久了,绑她过来却从来不见她,是长的丑还是不敢,她既已经来了,便不想空手而归,不晓这人会是她知道的谁。 用手臂撑着地面,慢慢抬起了身子,看见空中飘着一副画,依稀见到一袭白衣,那人的脸却不好看到,她往里移了移,只对那人长什么模样有兴趣,再抬头想去看,空中的画卷被收了起来,伸出半个头,榻上已经空了。 她小心翼翼的坐起,扒着榻背好一阵找,那人就像没有来过一样,消失的不见踪影了,她站起来,心中忐忑,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再留下去了,忙向外赶,那人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一身黑色华衣,长发束在脑后,银色面具贴着面孔挡住上半张脸,生了一双金色的眼眸,明明是光的颜色,却有着一股天生的邪气,眼中发出浓浓杀意,一瞬间又成了惊慌,手足无措,低下头时眼中有怯意,直直望向她热烈又不敢相信,步步朝她逼近。 凝珠向后退,身后被一张榻挡住了路,一踉跄,坐了下来,带着一张面具,罗兵说过军师就是戴着一张面具,可也没说她是金色的眼睛,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才对,一面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会说是她的手下。 “你…你,是谁?”她往后靠,他也跟着靠上来,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留下,退无所退,不想她话一出口,他倒停了下来,不动却也没再上前,静静的注视她。 她将手挡在两人之间,隔开些距离,“你是谁?可以先放开我吗?” 他顿了顿,低下了头,眼中有说不透的失落,愧疚,猛然抓住她的手,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摇头,身子又做向后退的动作,这不是在瞎问嘛。 “你不应该不记得我的,你应该全想起来了,所以才来找我,我才愿意见你,”他说着些奇怪的话,忽将她抱进了怀里,少年的声线里,隐隐有些哽咽,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忘了我便算了,有些事却不该忘的,你要吃多少次亏才会长记性,他不是什么好人。” 凝珠暂时当他没有恶意,听他的话,该是将她当成了谁,就算这样也不能趁机抱她,她用力推他,他丝毫不动,反而越抱越紧,连周边空气都变得稀薄,她觉得他是想好法子要闷死她。 “疼。”她及近困难的吐出一个字,眼睛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摸着他的衣袖扯了扯。 他松开手臂,应是听到她说的话,放开一些空间来,她觉得头都有眩晕,还没缓过来,就觉有人捧住了她的脸,很暖和的一双手,比她帐篷里的火炉还要暖和,又不让人觉得热,只觉得这双手的温度熟悉的很。 “对不起,我实在太想你了,别再留在他身边了,跟我走好吗?过去不记得便不记得,我们重新开始,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永远只将你放在第一位。” 若是真正他想着的那个人,听了他这番话,大概是会同意的,可惜她是宋凝珠,一个背到弹弹琴也能引发世界大乱的人,清楚地记得她十七年的人生,和没完没了的荒诞事件,独独不记得他这号人物。 她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也没有留在谁的身边,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算忘了什么,也是我身为人的前世,我看到过你的画卷,那画上的人也是神仙罢,你看,我们相差的根本不止一毫一厘。” 他眼中不存在什么清晰寡欲一说,从一开始,只有一股邪气伴随不去,大概不是天上的神仙,可能是为情痴狂的堕仙,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正是因为他这样,她更要和他说清楚,她绝对不是他爱慕的那位仙子。 “你为何要拼命否认?”他放开她,眼中惊醒,低头自语起来:“哼,六界无上的神尊,果然狡猾!” 凝珠往一旁挪了挪,见他还算稳定,轻咳两声,“你是军师?你还会帮他们吧,能不能,让他们杀了顾晚?”不知道他的身份,倒是明白了他是因为认错人才充当她派来的人,和顾晚做对,既然真相已经出来了,还不知他愿不愿意再当一会这个军师,她现在,只想九灵醒来,早些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 一大摞的事情,涉及到地府的冥王孟婆,堕灵的春雷,眼前还有一个猜测是堕仙的金眸,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他看向她,眼中已透露不出一点情绪,凝珠向后一倒,瞧见他一副淡漠的样子,正要使出她平常恭维九灵时那张笑脸,帐外响起一阵慌乱,营中的号角声冲天响了起来。 他强行将她拉向自己,抱着她的头轻轻吻了上去,耗尽了千百年的光阴,说:“等我回来。” 凝珠回过神冲出帐外,帐中的士兵纷纷列队跑了出来,那是敌军进犯才会吹响的号角,是他来了吗? 两个身上带血的士兵从她面前跑过,两方明显已经打起来,他们这样匆忙,大概是被突袭,这一仗,希望能为他传奇的一生划上终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春雷十八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狂风怒号,战马踏血,成千上万的人拔刀相向,凶狠的面容,都像极了罗刹鬼怪,大火烧焦军旗,黑色的硝烟漫上纯净的天空,吞噬掉这不容易出现的光,脚下大地裂痕斑斑,鲜血淌过,流进地底深处。 黑色的人群像是一片洪流,倾压而上,帽上有黑缨的一方,一边守一边后退,脚边不停有人痛呼着倒下,血液在眼前溅飞,兵刃的刀锋好几次要夺了性命。 后方陡然涌上一群人来,手里举着吴字的大旗,被风吹弄的没有一时停歇,罗兵往后一看,举起了手里的剑,大喝一声:“冲啊!” 士兵们听到信号,见来了支援的人,也不再退缩着打,一下士气大发,主动迎了上去。今日也是同往常一样上门挑衅,不想他们假意上当,撤到一半突然有军队从两侧抄了过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只有几千人的小队,到底难以抵抗。 罗兵吼着嗓子解决掉两个小兵,瞄中一骑在马上的黑色身影,不管不顾的策马奔了过去,想要趁着混乱背后给他一剑,剑锋却将将从他身边错过,那人一掉马头,一把长剑挡住,持剑的手反被他震的一麻。 顾晚转头看向他,眸中只见冷光,那片冷光里横起一把剑,来不及反应便破风而出,他俯下身子,用剑挡住他的剑刃,身下的马退后几步,不爽的啐了一声,怪自己太莽撞,眼前这人之所以战无不胜,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强悍的军队,他是亲眼见过的,这个从修罗场来的人,以一己之力灭了十万人的军队还毫发无伤。 “顾将军!能和顾将军打上一场实在是罗某的荣幸!”他挥剑斩杀两侧的小兵,一边熟络的打着招呼,马一直向后走,试图能够逃开这个人的周围。 顾晚不急不躁,驾马跟着他走,剑下的位置已经备好,作为穆国将军,他的使命只有护国,可他早就不想做这个将军了,从穆皇怀疑他,锦华用凝珠胁迫娶她,他不记得过去,成了无欲无求的顾晚,身份,地位,胜败,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守在玉湖关的夜晚,他确实有忌惮过那能猜中他心思的军师,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每次都猜中他心里所想,除非是上天派来的神,为了夺走他手里的长剑。 可他手里的剑还不能被夺走,命里出现了一个人,她在的地方只能是一方净土,他曾经这样以为,不料她会在战乱的时候出现,因为他的疏忽,被敌军掳走。 做这一切虽太过一腔情愿,他明白她的出现都是带着原因的,为了什么,他猜不出,却总不是来陪他过清闲日子的。 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女人的音容笑貌,竟会让他心中悸动,不可自拔,他断不是没有一点底线,会放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接近他,可带她回府的,是他。 他手持长剑,剑光在昏黑的天地间愈加骇人,罗兵的剑在小兵喉间抹过,瞟见那抹厉光已是惊心动魄,手微微战栗,假装没有看见,剑锋一转,却在要刺入小兵后背的时候,挡到了头顶之上。 两柄剑撞在一起,发出呲啦的躁响,迸射出一团刺目的火花,罗兵费力将剑向上抬起,额间冒出了几粒汗珠,绷紧一张脸,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 顾晚表现的过分平静,不慌不忙,稍稍用力就能将他完全压制,对他而言,对方不过是在做多余的举动,但他也还不打算杀他。 剑上重量忽一轻,罗兵像是突然卸了千斤的重量,身子挺直了起来,疑惑抬头,竟是他主动将剑收了回去,拿在一旁,没有再起的意思。 难不成他还要放他一命不成,谁不知道,顾将军手下只有亡魂,他这样想是对的,下一秒,他便又抬起了剑。 指向他喉中,冷若冰霜似的问:“她人呢?” 罗兵早有猜到,他突然出兵的原因,几天都和往常一样派兵追到城门外,也只是想要他们松懈,顾晚是什么人,自己夫人丢了会发现不了? 身边奋力挥刀的人打的正酣,上了这个生死场,就再不会有其他挂念,只顾杀的两眼血红,他们却在这两军对垒的地方上演胁迫这码子戏,为了一个丝毫不值的女人,这不败的神将真是悲哀。 他看着眼前的剑,并未见到他眼中有杀念,可他从来都是剑比眼神快,盯着便不敢松眼,道:“罗某劝顾将军还是不要救她的好。” 话音一落,剑尖就已窜到了他喉间,身下的马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前蹄欲要跃起,他勒住缰绳,冒出一股冷汗,遇上他可真不好,总觉命不由己,他都没能看清那剑是怎样到他面前来的。拍拍受惊的马,看来这马是清楚他怎么靠近的。 “将军不想知道我贸然出兵的缘由吗?要是我说这全是将军夫人的意思,将军还要救人吗?” 顾晚一顿,原来这是她所想,几个敌国之中,最先放弃和穆国敌对的就吴国,他确实不该有主动出兵的胆量,真是小看她了,还藏有拨动吴军将领的本事。 “顾将军大概不知道,军师也是将军夫人派来的人,这样的女人说起来不值得将军做到这种地步,不过要是将军答应放我们一马,罗某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将将军夫人送回去,并且退兵有生之年都不再犯。”他是个什么都干得来的人,会用不属于大将该行的法子行事,也会在这生死时刻选择生,便是求求对方也没什么,做什么,都要先留住命才行,这十几万的将士,能保则保,要不然跟着他一起死在这里,留下的准全是骂名。 黑烟形成浓云盘踞上空,战旗插在尸堆上迎风狂舞,空气里只有冰凉的血腥味,焦土上乱做一团,兵器相击的声音,穿破血肉的声音,炼狱是有来难回才对。 剑刃一点点从颈前移开,转锋向内,在他满是戒备的眼神中,收进了剑鞘里,罗兵踢了踢马,倒退几步,掉头狂奔逃开,就当他是答应了,这条件正和他心意,后背上的冷汗却仍止不住的冒,一点也不赶松懈,不时回头一看。 果见顾晚慢悠悠拔剑离鞘,一派从容的看着他逃跑的方向,轻轻拽了拽缰绳,忽朝他追了过去,对方士兵拿着盾牌挡到他跟前来,他盯着罗兵,剑随意一挥,一整排人,没有一个逃过。 战场上响起一阵高呼,士兵们见到他们的将军出手,又因敌方将军弃战逃跑,精神大为振奋杀敌更加勇猛。 他被欢呼声吵的心里一团糟,罗刹都是冷面冷血,冷剑无心,指不定救人只是借口,扩疆开土才是真的,要是知道这样,就算是天皇大帝来跟他说吴国天命所归,败穆必吴,他也不会出兵,他怎么还真信了! 人心受惊马也一样受惊,跑了会儿,也晕头转向,眼见甩开了他一阵距离,马忽疯疯癫癫的往回冲了过去,拦也拦不住。 送上门的,任谁都不会让人跑掉,顾晚连追都不追了,勒马在原地停了下来。 人皆有一死,为将之人,死在战场最合适不过,被他杀掉总比被什么无名之辈杀掉要好的多,他松了手上的力,算是认命,做好忠烈战死的准备,空中忽飞来一脚,他送死的半途被人从马上踢了下去。 双方士兵停了下来,看向那取代罗兵坐到马上的人,黑衣银面,长发飞扬,金色的眸子给人一种见到日光倾洒的错觉,坐稳在癫狂的马上,弯身从尸堆拔出一把满是鲜血的剑,扬起一侧嘴角,带着杀意直对着正前方砍下。 有人惊呼了起来,指着人说:“是军师,军师来了。”一众人像有了希望,奋力冲上前。 顾晚反射性举剑挡住,盯着那人嘴角的笑,不由握紧了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这就是吴军的军师,看来除了背后有手段,也是个能武的人。 军师压着他的剑,始终没有多近一点,反而他推着他的剑向上动了,他眸色阴沉起来,握剑的手上浮现出一圈黑色光晕,手向下一沉,一道气浪从他身边向下击散,打的地面颤动。 顾晚听见一声清响,手猛向下一坠,剑从中断成了两半,胯下马受惊身子一时失重,他突有招有式的猛刺过来。 手中只剩一把断剑,到底是能挡住几招,从一开始便是杀气腾腾,即是她手下的人,当是奉的她的命令。马又急躁起来,军师见势,出手越来越快,故意将他仅剩的断剑挑飞了出去,剑势一转,直从他右肩滑向前臂,停在他手肘的地方刺了进去。 顾晚松开缰绳,一拳打在他拿剑的手上,这才拔了出去,很快,那剑又擦着他的脸划过一道血痕,此时马的耐性也到了极点,尥起前蹄尾巴一甩,将他仍了下去,他趁着落马的瞬间捡起一把剑,还没站起,军师从马上飞下,剑向着左肩而来。 他剑来相抵,站起倒退几步,对面这人招法怪异,不论是有破绽,还是简单的招,他连接近的是机会都没有,反有一股怪力跟着他的意识冲来,让他如何也无法还手。 若他不是凡人之身,当是可以看见一股黑色烟雾绕在军师的剑上,肉体凡胎本不占优势。 他又斜起嘴角,戏谑,得意,讥讽……那笑里包含太多意思,不将他当一回事的大步走了过来。 顾晚越觉这人怪异,他大概是有能杀他的能力的,却在和他小打小闹,他左手持剑冲上去,自问是无人可在他手下走过三招,他全部躲了过去,眼一睁一闭之间,忽出现在他眼前。 他忙退开,挥剑出去,剑将好从他腰旁擦过,又莫名其妙,站到了他眼前。 军师低声嘻嘻笑了起来,邪魅的眸中猛然一亮,黑气绕在手上抓向了顾晚的脖子,他欲将剑从后刺来,不想被人先将剑带着那股黑子捅进了他的肚子里,身子僵住,仿佛要原地立为雕像。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能让他无法动弹,又能窥知他心,看来,真是上天要夺走他的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春雷十九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彼时,吴军后方使出一架木车,凝珠被绑在木车上,昏天黑地之间,只觉得要被血腥味熏晕,辨不清敌方己方,一眼看过,到处都是尸体,或倒或立在身躯上沾满鲜血的长剑,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两种颜色。 木车走到最前方,脖子上交叉放着的两把剑一紧,接着有人大喊:“要想将军夫人活命,就乖乖投降!” 吴军持枪在车前围了一圈,这突然多出来的筹码,又为他们加了几分胜率,看着对方也能有恃无恐。 军师和顾晚早就掉进了人堆里,连找也找不到,穆军停住不动,却没听到自家将军的声音,有人便自做了打算,大声道:“将军夫人是我穆国锦华公主,你们带来的是个什么人,还妄想要挟!” 许多人也是从未见过她,却是知道锦华公主的模样,当下都认为是吴军打不过,随便找了个人来蒙骗他们,个个准备冲身而上。 人群里抛出一样东西来,军师才从空中落下,恶狠狠的踢了一脚,两边的人都是一惊,随即,吴军嘚瑟的笑了起来。 他冷目一瞪那俩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士兵,吓得两人害怕的后退了两步,手上刀不稳,不小心在她脖子上割出了一道痕迹。 凝珠嘶了一小声,不会是真的要打算杀了她吧,人都说了将军夫人是锦华,他们怎么还不撒手,她是个绝对无辜的受害者啊。 穆军稍有迟疑,不敢前进,倒不是因为吴军伤到了她,而是看见自家将军负伤倒在别人的脚下,这是多么荒谬的事,也只是片刻,他们中又有人大叫着“保护将军,死守玉湖关!”正要冲上去,军师抬手向后一甩,无形的黑色气浪压倒一片,不知为什么就吐血倒地不起了。 吴军皆不震惊,只是抬了一下手,什么都没有做,连武器都没有看到,敌军就一个不剩了,眼中对军师的崇敬慢慢成了恐惧,说来,确实有金色眼睛的异国人,可向军师这样抬手间歼灭敌军的,连闻名的顾将军也是手下败将,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拿刀携着凝珠的两士兵,腿一软,同时坐到了地上,为军多年,没有多大的成就,杀气总是看的出的。 他飞向吴军,她身上的绳子自动松解,他拦腰抱住她,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伤,就见那伤在他手下消失,完好如初,他浅浅的笑,眼神温柔注视着她。 凝珠别开脸,一脸无奈,呵,这人完全没有听进去过他说的话。这一撇头,刚好望进面无表情的顾晚眼里,什么都看不见,满身的血迹,大概很痛吧,他眼里没有痛,穆国算是丢了玉湖关,他眼里没有怨,他可能会死在这里,他眼里没有生。 她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他才娶妻,虽是不情不愿,谁知会不会日久生情,一代传说,在战场上丢了命,穆国再无安定,多少人会家破人亡,他守护的不会再完好,真是做了一件极坏的事。 顾晚移开目光,苍天如黑夜,硝烟伪做云,他守护的是完好的,就算和他无关,也都不重要了。 军师瞥了他一眼,捧住凝珠的头,让她看向自己,如拥有一件稀罕宝物的一样摩挲着她的脸,温生询问:“跟我走好吗,我们从新开始,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未来日子,游山玩水,嬉戏人间,我们都在一起。” 她拿开他的手,听他说着这话让她头皮发麻,什么游山玩水,嬉戏人间,她还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呢,说了句:“没兴趣。”去掰他的手,他眼中划过一丝悲伤,见她这样自己松了手,她以为他明白什么了,腰间一紧,又被他死死搂住,抱着飞起。 抬头只看见他嘴角一抹让人寒颤的笑,空中也跟着飞起几把锋利的剑,随着他的手势降落,精准无误的全落在顾晚身上,鲜血从每个伤口处涌出,他本就难以动身,又被死死钉住。 她是知道人类致命的地方,可那些剑落到的都是些不足以致命的地方,手上或是腿上,没有一处完好,他根本就不是听她的命令来杀他的,是存心折磨他! 若金眸是认识九灵,成为堕仙也和他相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让身为凡人,无力还手的他生死不如,可他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九灵变成凡人的消息的?姜纠不是一早就去混淆视听了么,难道那时急急叫走孟婆就是因为他,不对,如果是因为他,那肯定是天界皆知,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要是这金眸一直都是局内人! “住手!”凝珠带着怒意朝他一吼,一边掰他的手,身上升起一股寒意,哪怕在被他多抱一秒,她都没有办法忍受。 军师抬手将剑从他身上抽出,听见她的声音,手一顿,那些剑哗啦啦的全掉到了地上,低头看着她的手,眼里又是无尽的悲伤,就这样不喜欢他吗?明明之前不是的。 一片黑色中蓦地出现一个红色身影,宽大的衣袖上,两侧都是金丝线绣出的凤凰,神采奕奕,似要展翅飞出,金色的华丽凤冠亦是如此,衔珠冲天长啸,步摇金钗插满两侧发髻,都是为凤凰铺路的路旁奇景。 凝珠停住手,看着那人甚是眼熟,顾晚成婚那日,她也有和顾府的丫鬟们一起去看新娘子,她记得锦华身上那身衣服,好看到让人也想拥有一件,可她出现时的那张脸,却是恨不得要杀了她的春雷! 春雷跪在顾晚身旁,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恶狠狠的抬头看向空中的军师,眼神凶厉的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直接向他飞来,祭出一架琴在身前,伸手揽进怀里,随着琴声传出一片光刃。 吴军早就吓呆住了,突然出现的红衣女人,又是让他们怕的走不动路,妖魔打架,凡人遭殃,军师将她的攻击打开,全部掉进了人堆里,又是无一幸免的倒了一大片。 他抱着她飞落,将她放下,跟她说:“等我。”迎身而上。 “卑鄙小人!竟然将穆国杀的一人不留,还趁他失了法力伤他,我定要你百倍偿还!”春雷说着攻势越来越猛,恨不得能一击杀了他。 他一边防守一边攻击,做的游刃有余,眼见是不落春雷之下,哼了一声道:“你还真当自己是锦华?好,就看你如何百倍偿还。” 凝珠跑向顾晚,上看下看,还未想到办法,便已经乱了手脚,都怪她,要是她没有答应孟婆,没有弱到被人抓走,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指不定他们又找到了一架琴,可以很快的完成任务,然后他回去天庭做他的引霄神尊,她就当做了一场梦,继续做个学渣。 偏偏要生出这样的变故,妖魔鬼怪见了个遍,生死离别也要历经完整了,她憋着声音,眼泪挂在眼眶上,喊了一声:“顾晚。” 顾晚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算是回应她,唇畔一动,直感身后有一道怪风吹来,硬撑着身子爬起,抱住了她。 他看不见,她却能看见,是那两人打架飞来的一道绿刃,正好打在他的后背上。 她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抱着她的手无力的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畔长呼出一口气。 “穆国亡了。”他不在是将军,没有什么将军夫人,可惜没能亲手迎她回家。 “顾晚。”她动作小心的抱住他,眼泪自动流了出来,他到这一刻还在保护她,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她害的,穆国国破,连他的狼狈,种种都是因为她,泪眼婆娑的说:“对不起,我不想杀你,一点都不想。” 顾晚却没多大反应,靠在她肩上无声的微笑,说:“所以想借他人之手。” “对不起,对不起,顾晚,顾晚你不要死……” 身旁忽掀起一道灰尘,她侧头一看,竟是那红衣的春雷从空中掉下,砸在她身旁,手里的那架琴,断了好几根弦,她披头散发的捡起她的琴,看起来并不太好,忽看见凝珠,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苦从心来,仍是那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却看向了顾晚。 说:“到死他都愿意护着你,你干了什么,既然不敢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让他爱上你,你只会懦弱,永远都是,永远都是!” 军师负手慢慢走在前方,身前飞起一大片剑,对着顾晚,讥笑道:“小小堕灵,也敢同我出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甫落,剑便刹不住的冲了过来,凝珠一惊,春雷冲了出去,以身挡在顾晚面前,只见那些剑穿过她的身体,还是全部刺进了顾晚背上。 他笑着鼓起了掌,“好一个痴情的堕灵,可惜你没办法感动他。” 春雷回头,嘴角流出一条血迹,身子渐渐透明,讥讽一笑看向军师:“那你呢?哼哼,还不是一样。” 他眸子一冷,春雷已经化为乌有。 好多年前,她还不是堕灵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吧,所以在错失可以待在喜欢的人身边的机会时,才痛恨奔雷,凝珠低下头,并不太喜她,并不是所有恶事都能用是因为用情太深来原谅的,她这不敢用情的人更无法原谅。 一切都结束了,四周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身子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忽觉脸上有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一看,是顾晚凑到面前的脸。 凝珠焦急的捧住他的脸,心大跳了几下,看到了,他眼中的释然,一双黑色的眼眸中,出现一点寒光,迅速凝出一片寒霜,很浅很浅的蓝色。 天边渐见光明,一团七彩祥云破空而出,金光穿破天空,军师脚步一顿,立马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凝珠看见许多的人站在云端,衣决飘飘,仙气凌然,一声茶色衣裳的孟婆被一条金色的绳索捆住,站在众人面前,额头挨着额头,她周身也亮起一团光,看见干净的白色衣襟,听见他说:“先回去。” 她便离了那个死伤无数,肮脏血腥的地方,呆呆的站在只有她一人的马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往生窥镜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难得的一个周末,她竟然守在家里做试卷,一整个上午都没出去,宋泉偷偷在门边看,满腹狐疑,他的宝贝孙女转性了不成,换做平时,又要来折腾他的耳朵了,现在连琴的事提都不提,闷在屋里写作业,怪啊,怪啊。 宋泉悄悄走开,凝珠往门边一瞟,踢开凳子倒进柔软的被窝里,老变态,竟然还带偷看女孩子的房间的。手里拿出一个小木块,上面画着阴鱼图,一拿到手里,就会发光,他为什么还不来,这东西他不要了?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将那小木块握在胸口,听见楼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凝珠!我带奶油蛋糕来看你了!” 然后,宋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哟!你又来骗我孙女的体重?” 凝珠腾的坐起,呆了两秒,飞似的跑了下去,就见一宽大的声影坐在她家,老家伙在一边泡茶。 “张阿姨,九灵呢,他回家没有?”她跑到她面前,开口便问。 张倚盯着她,一副什么没有听明白的神情,问:“谁呢?”指着红木茶几说:“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她失落的在沙发上坐下,神仙可真好,该出现的时候人自然就记得,不出现的时候,到哪里都找不着。 “芒果,草莓,蓝莓,抹茶,你要吃哪个?”张倚将有的口味都报了出来,逐个拿到她面前,等着她选。 凝珠随便拿起一个,那个都可以,张倚一笑,将剩余三个全揽到自己面前,说:“正好挑了我最不喜欢的草莓味。” 宋泉看着她的身躯摇摇头,举杯闻着茶香,打趣道:“张大姐,再吃就能上市咯。” 张倚嗤他一声,脸两旁的肉软哒哒的,凝珠抬眸看着她,偷偷笑了两声,其实她也怪可爱的,虽已经是一中年妇女,灵魂却是挺年轻的,喜欢甜食,喜欢奶油蛋糕,还喜欢大半夜学着人出去喝酒撸串,这一身的膘,就越来越没有消失的可能。 有时候会想,这个胖胖的阿姨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没有嫁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家人,但她认识她爷爷,她记事起就认识,好像那时候,她就已经这么胖了。 凝珠一叉子插回蛋糕上,还真有人几十年胖如一日?又觉得不对,她是见过她另外一副样子的,可脑中实在构不出那另一副样子,只有一片模糊。 听见宋泉说:“你年轻时候的样子我都不记得咯,胖的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拿着勺子,也附和道:“对,我也不记得了。” 张倚笑着看了两爷孙一眼,吃的津津有味,“不记得的干脆就忘了,吃,真是很快乐的事,你们当我从前成天吆喝都不费力气的?” 凝珠闷声一笑,心情好了许多,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总有她带来的食物,很多时候,都觉得她很贴心,除了受到时间错乱时候,对她的一番教育。 张倚宋泉对眼一笑,瞟了一眼她,挂在门上的铜铃叮铃响了起来,他放下茶杯,赶紧迎生意去了。 她看着他匆匆赶走的方向,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衣衫的人影,一愣,是好久不见的姜纠。 他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儒雅出尘的模样,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摇着手中折扇,指了指楼上,瞬间不见人影了。 凝珠放下蛋糕,跟张倚打了声招呼,踩着两只大板拖鞋哒哒的跑上了楼,推开房门,他正好坐在书桌前,惬意万分的等着她。 “姜纠!”她大喊一声,关上门走到他旁边,问:“九灵呢,他怎么没来?” “大人这是想主神了?”他调侃似的问。 “才没有!”她立马否认,耳根却有点红,避开他的眼神坐到床上抱起一只枕头。 “那大人问主神做什么?难道还想继续过命悬一线的日子?”好像一定要问出个原因才放手一样,逼着她不放 在枕头后瞟他一眼,她真正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可没这样关心过她,嘟着嘴道:“问问也不行?毕竟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姜纠笑着点头:“当然行,不过大人放心,主神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还需要你,让你不要多想,也用不着歉疚。” “哼,”她别开头,她一点都不觉得歉疚,也没有多想,又回头问:“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的,我还有被神仙需要的时候?” “也不是一定需要,”他合上扇子,忽一脸严肃,说:“我今日来,是代表主神的意思,来问问你还想不想继续下去,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抹去你的记忆,让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像被人抓着小命的事,再不会发生。” 她抱住脑袋:“你敢!”找上门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不担心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才来假惺惺,晚了! “那就要看大人的回答了。”他展开扇子,眼角藏着一抹喜意。 “肯定是不行!”她答。 “就算伤害不可逆?就算随时丢掉性命?” “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还没玩过瘾呢,这样的事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再说不是有九灵,再不济也还有你。”她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想法却是十分坚定,她随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凡人,但也是一个被神仙需要的凡人,大神有请求,她怎么能拒绝,这不是对神不敬嘛。 姜纠笑的一脸灿烂,十分赞赏的看着她,她真是做了一个好选择。 “主神现下事物繁多,可能要我陪大人一段时间了,还忘勿要嫌弃。”他忽对着她拱手。 凝珠看了他片刻,问:“你知道一个金色眼睛的黑衣男人吗,他伤了九灵。” “金眸?”他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天界从来没有这号人物。” “哦。”她不再问,抱着双膝发了会呆,他会有什么事连拯救世界这样的事都不能来,那金眸对他的伤怎么样了,说来那人极有可能是幕后害他们那人,天界没有的人物,那他就不是什么堕仙,可他看上去像极了神仙,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 “大人,大人。”他喊了喊她,见她回头才说:“我们现在要去下一个地方,这事得早些了解。” “好,”她应道,突想起什么,忙道:“等等!我被送回来之前,看到紫槭被抓到了,她怎么样了?” “紫槭?”他摇扇叹了一口气,说:“去伏钟洞看守仙草了。” “那地府呢?”她接着问。 “当然是,安然无事。” “可冥王不才是主谋吗?”她为她感到不平。 “她揽下了所有罪责,自然她一人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不是她的错!”就算想要保地府,也用不着一人全部承担,做这些事的明明不是她,冥王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个。 “三两句岂能说的明白,”他收扇站起,“罢了,便先带你去一趟。” 光绕着她的身子围了一圈又一圈,她看见姜纠先不见了,再睁开眼的时候,荒山黑石,明灯万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片血红,鬼差押送着新鬼循环同样的路,走那样长的路听说是为了和过去做一个了结。 他们只停留了一会儿,转眼又到了另外的地方,放眼望去,一片荒芜,草木枯竭,山水干涸,她有一瞬以为这不是地府,侧头又能看到遥远如川流的灯火,才相信她们是在地府,可这是什么地方,地府难道也曾有生机勃勃的地方。 “站在这里向前看,能看到地府所有的长明灯,每一盏灯里都有一个人,她从前最喜欢待在这里。”他站在她身旁,眼里印着万千灯火,说着她说过的话,却没有见到灯里的人。 凝珠看他一眼,望向那大片如星辰的黑色大海,每一盏灯里都有一个人,她虽看不见,却也挺喜欢这样的灯火,它们让地府看起来并不阴森苍凉,走过往生路的鬼见了,大抵都会有所留恋。 “走吧。”姜纠转身离开,她点头跟上,不小心踢到一株草,白色的枯叶像是一具白骨,不由想到搞恶作剧的人伸出来的腿,她迅速抬脚跳过,幸好没有折断,否则,连死后的全尸都要让她毁了。 姜纠忽扯住她的手,将她拖进一堆枯死的草丛里,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什么,沿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前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一面凌空的镜子面前,伫立许久,收拳走了。 他们才从草丛后出来,走到镜子前,他们站在面前,却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只有一片透明,像是个装瞎的瞎子。 “这镜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她不明的问,伸手摸了摸镜面,触上的时候指间有一阵波光。 “这是往生镜,记着人的所有过去。”他拿出一串铜铃丢进镜中,凝珠忙收回手,见那镜面上起了波澜,渐渐出现一副画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往生有梦一 ,最快更新绝世倾城神女传最新章节! 地府有黄泉忘川,彼岸奈何,孟婆亭里有熬汤的孟婆,长明灯千万盏,布满走向来世的路,有一处,却少有人知。 在地府遥远漆黑的空中,有一座往生岛,色彩斑斓,生机盎然,大概是因为和地府差别太大,所以它隐藏在一片黑暗里,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独安一隅不入世俗眼,不屑世俗檄文。 往生岛上有一往生镜,往生镜下生长着万株往生花,一株一颗都极尽妖艳,照印在往生镜里,浅浅淡淡的红色萤光漫天飞舞,万花丛中,有一株卷着花瓣的在萤光冒出的瞬间猛然盛开,一道金光从金色的花蕾里飞出,慢慢在空中形成一个婴孩的模样。 萤光似大雪倾现,那婴孩在金光里伸开四肢,落地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看见身边的萤光好奇的用手指点了点。 一点,那萤光竟在她面前,聚成一朵往生花,花瓣摇摇晃晃,像是有五个不同的人在商议着什么,意见达成一致,那孩童看着会点头的花,转眼间,成了一个妙龄女郎,姿容清雅,眉梢眼角都让人觉得惊艳。 萤光化作的往生花见她长大,忙向她飞去,穿进她的心口,身子一亮,腰间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她指尖一动,拈来一套素色衣裙穿上。 萤光渐暗,一点一点在消失,那朵往生花上忽又出现一团金光,包裹着一个孩子落地,她茫然的看着身前的女子,慢慢消失的萤光,眼帘低垂,为什么那样好看的光都消失了? 她蹲下身,拉住她的小手,猜中她的心思,温柔一笑,指尖弹出一团金光,对着空中亮起,化作万千萤光洋洋洒洒飘落。 她仰起头,眼中一片惊叹,看着漫天的光笑了起来,被牵着的小手变成女子又细又长的柔夷,她接着一点金光,化出一件红色衣裳,向她甜甜的笑。 生下她们的那朵往生花,也就此枯竭,在一片静寂中偷偷化作尘烟,万株往生花摇曳,在迎接两人来到后,又回归平静。 素衣的女子拉起红衣的女子,两人盈盈相笑,一同走向往生镜,站在镜前两人皆是一愣,回头相望,抬手摸上镜中容颜,她们竟然长得别无二致,两张丝毫不差的脸。 红衣女子放下手,声音甜糯,怯怯的喊了一声:“姐姐。” 素衣女子笑着点头,一手捧住她的脸,“妹妹。” 万株往生花这才反应过来,不停摇动身躯,谁也不明白它们在做些什么,只以为是风大,往生镜面溢出一片光来,照在两人身上,什么动静都没有,那成片的往生花才安静下来,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素衣女子站在镜前,俨然一副姐姐的样子,说:“吾等成人,为守护往生而来,敢请往生镜为吾等赐名。” 镜面中间渐渐出现两字,紫萁,两人在镜前站了许久,相望一眼,素衣女子又问:“吾等两人,何故只有一名?” 镜面平静再无异象,只有紫萁两字,再没有另一个名字,红衣女子低下头,心想往生镜只里只有一个名字,自然是要给姐姐的。 素衣女子却说:“从今开始,紫萁便是你的名字,你我二人共守往生,不可有辱使命。” 她抬起头,眼睛晶莹,问:“那姐姐呢,姐姐没有名字。” “紫槭,从今开始,我便是紫槭。”她拍着她的手,仰头看了漫天黑暗,牵着她走进发光的森林。 往生花剧烈摇动,恨不能将她们拉住,用着它们能听懂的语言,不停地叫着喊着,不对,不对,错了,错了—— 紫槭心思寡淡,守护往生岛再合适不过,降生那刻,她的意识里只有这一件事,是天命如此,不争不辩,即使是同样的路走过上百年,在她看来也有趣的很。 紫萁却和她不同,少在一个地方坐的住,往生岛上四处都看遍了,就开始自己折腾着玩,大概只有这样,她的日子才过的下去。 她坐在树藤上远望,能看见一片暖黄色的火光,再离往生岛,那大概是很远的地方,只能看到很渺小的光,无事的时候,她总喜欢远望。 紫萁兴奋的跑到她跟前,站在树下喊她,举起手里的红灯笼:“姐姐你看,我新做的灯笼。” “真好看,这次想许什么愿望?”她抓住树藤,十分认真的低头看。 “姐姐不和我一起放吗?”她嘟起嘴,有些不高兴:“次次都只有我一人,多没意思。” 她从树上跳下,拿过她手里的灯笼,没有办法的笑着说:“好,我们一起放。” 紫萁笑了起来,拉着紫槭的手往前跑,两人在崖边坐下,她回头拿上一个灯笼,手指对着灯笼一指,纸面上立即出现一行字——变得很漂亮很漂亮。 紫槭捂嘴嗤的笑了出来,她侧头看,被她用手指戳着额头一推,“你已经很漂亮了,我最美的妹妹。” 她挡住额头,嘟囔道:“我要比姐姐还漂亮的那种漂亮。” “嗯,嗯,你比我还要漂亮。”她点点头,哄着一个孩子一般。 紫萁偏过头,蹙起眉头,捧起写好愿望的灯笼,一圈金光围着灯笼一亮,松开手,灯笼便向上飞去了,转身去拿新的灯笼,全部放到她身边,写下许多许多的愿望,双手合十望着灯笼飞走的方向,这才舒心一笑。 她笑了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要说心愿,就只有守护好往生岛了,想了想,在灯面上写下:愿往生永安,吾不负命——紫槭。 “啊,这算什么愿望。”她凑过来看,当下便觉得无趣,守护往生岛算什么愿望,她们本来在这么做,这样子,不是代表没许愿嘛? “这是我心中所想。”她放开手,最后一个灯笼也向上飞去,在黑沉沉的空中,越飞越远,消失不见。 紫萁靠在她肩上,问:“它们会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不知,大概是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我们除了往生岛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往生岛也不错啊。” “是嘛。” 黑暗里,两处光芒遥遥相望,可惜她们藏在无人注意的黑暗里,从来都没有外人发现,而能看见的,困于使命。 往生岛上有唯一一条河流,河岸长着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草木,岛上看不到白天黑夜,全是这些自发光的植物,每过去一天就会落下一片树叶,掉进水中变成紫色。 树叶在水面上转了两圈,悠闲的仰天躺着,水里忽钻出一个人头,荡起一圈水花,水流从头顶沿着她乌黑的长发滑下,湿哒哒的黏在素色的背裳上,她抓住被水波荡开的树叶,拈在手里,又放回水中,一天,又过去了。 不知身后走来一人,手捧着一只红色灯笼,站在岸边,没有出声。 紫槭潜进水里,像是一条游鱼一般,在水中扭动双腿,漆黑的水中,她身上也有一圈浅浅的金光,水波澜澜,万籁俱静,她游过的水面划出一条水痕,长*浮在水中,金光粼粼,白皙的面庞晶莹剔透,长睫划破水幕,升起一两个小水泡。 来人站在岸上呆住,只见到一个纤细瘦弱的声影,在水底游戏自如,那轻柔的身躯,太过美好,不忍打扰,悄悄将灯笼放在岸边的石块上,听见哗啦一声,那女子从水里钻了出来。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陡然出现,水渍沿着她的鼻角滑到下巴下,凝成盈动的水滴,嗒嗒往水面落,小水滴里仿佛看见了她明亮清澈的眼睛,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眼睫上抱着几颗瑟瑟发抖的小水珠,一颤一颤,就是不肯掉下。 他退开一步,生怕唐突了这清尘绝丽的世间尤物,双眼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是璀璨的光,直入心底,一瞬之间,便叫人死心塌地。 紫槭在水中不动,或者说忘了要动,看着眼前明显不属往生岛的黑衣男子,他长的很好看,眼里带着暖意,不禁让她想起那片遥不可及的灯火,这般不真切。 他向她伸出手,两方各自打量过后,大抵已算是认识,不过这是他个人认为。她一瞟,视线刚好错开他伸出来的手,看向石块上的红色灯笼,游了过去。 她拿在手里,看了一圈,见到几个规规矩矩的小字停了下来,往生永安,吾不负命。这不正是她放飞的那只灯笼吗? “紫槭,”他出声喊了她的名字,眸色温柔,在她面前蹲下,“我回来的路上捡的,一路寻到这里,想来是你的?” 她望向他,看着灯笼点头,举起又将它放飞了,心头有些怪异,原来,在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是这样子的。 他仰头看着飞走的灯笼,笑了笑,手在她发前停下,又收了回去,对她说:“既已送到,便不打扰了。” 紫槭见他站起,黑色长袍就和漫空的一样厚重,融入其中,只看见一片发光的植物,石块上的灯笼也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