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花术》 正文 1.楔子 暗夜拉下帷幕,秋风乍起,干燥的天气使人平添一份惆怅。锦衣华裳的少女提着橘红色的灯笼步履维艰地踏进佛堂。 这座佛堂灯火通明,远远传来香火气息,周遭环境素雅寂静,一如佛僧故居,佛堂内香烛未曾断过,供献的莲花灯映照着烛火之光,犹如真神显灵一般。 那锦衣少女眉头紧锁,脸上蒙着一层紫色轻纱,不时被秋风挑逗。身上雪白的鹅毛披风一尘不染,将她严实包裹,此刻她踏进早已熟悉的佛堂却不似往日那般心无旁骛的礼佛。 说是礼佛,更像是将佛当成知己,所有的心事,不能一吐为快的苦衷,还有那些逢场作戏的温声软语,她都愿意向佛倾诉,因为佛不会出卖她,更不会去害她。 从记事开始,她便与佛为友,亦是佛陀虔诚的信徒,唯有面对佛,她才知何为真诚。 少女靥态生愁,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清新脱俗,她双手合十,轻纱外露着一双宝玉般通透灵彻的双眸,似笑非笑半含情,略带秋波惹人怜。 “信女苏舜华奉施香花,窃为功德,今世风日下,长安惊变,酿成惨祸,恳请我佛慈悲,指点迷津。执此一念,虽死不悔。” 少女声泪俱下,满腹愁肠,寂静的佛堂只听得一声断烛微弱作响。佛,没有回应,她知道自己的心意,还残存着一丝幻想和希冀。 这样始乱终弃显然对佛不够虔诚,这也是唯一一次。 还有几个时辰漫长的黑夜就会过去,只要今夜能够平安无事,那么她就不必再担心。她一边祈祷一边奢望着,内心从未如此恐慌,即便是佛,也无法让她安定下来。 佛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只见冷月稀疏的照拂,几个人影一闪而过,很快外面便堆满了柴木。 浓烟弥漫而来,很快便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浓,映入她眼帘的不是雪球,而是一团巨大的火球。 面对着熊熊烈火,佛堂外没有丝毫的声音,少女挺身直面封锁的佛堂,泰然自处,她的双眸紧盯着门外直对的身影。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一曲歌罢,终成荒凉。只见她热泪盈眶,灼伤脸庞,紫色的面纱吹落在地,本该端庄秀美的脸颊却残留着一道绵长的伤疤。 她不惧怕生死,更不在乎自己是否毁容,但是她能在乎的又有些什么呢? 她含泪苦笑着,闭上眼睛,心里不断的自问:究竟哪里错了? 佛堂被大火吞噬着,火光直逼九霄云外,一切都淹没在这场大火里,荡然无存,暗夜将一切装饰的悄无声息。 初雪纷至沓来,重新洗白着这个肮脏的世界,所有的血迹都被深埋,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长安的第一场雪。” 一对父子走在雪地里,望着苏府宅院顿了顿,转而长吁短叹,便携孩子继续赶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融化。”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小孩对父亲的话十分不解,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父亲指了指天空,小孩不明深义,暗自揣度难道和天一样远? 天才晓得! 西天梵音圣境,佛陀普释佛法,却有弟子摩羯迦叶心系凡尘劫难,引佛陀注目:“其佛本愿力,闻名欲往生,皆悉到彼国,自致不退转。” 迦叶对曰:“诸有众生,闻其名号,信心欢喜,乃至一念。至心回向,愿生彼国,即得往生,住不退转。” 于是迦叶拜别佛陀,飞下西天,金色佛光自九霄而下,入得人间之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雪女出山 “阿凫,阿凫——” 这声音抑扬顿挫,却是十分熟悉的,她睁开明媚的瞳孔,雪山的银装素裹与她的肤色融为一体,雪白的狐裘衣裳探出一个好看的小头颅。 “师姐。”她笑脸盈盈,痴痴地看着面前肤如凝脂,貌美如花的女子,仔细打量着,拖着腮帮子尽情的欣赏。 那女子一阵羞涩,戳她脑门,软声嗔怪:“没大没小的,睡这么晚起来,是不是昨晚又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陷入沉思,“倒也不是噩梦,只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 “哦?” “这次我梦到九转还魂草,金光闪闪的还魂草。师姐你有没有见过?”她明媚的眸子里闪耀着一丝天真无邪,俏皮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她叫白凫,年方十三,自从记事开始便住在雪山冰岩洞,师从冷无香,然而十岁以后便再没有见到过她本尊。同门五人现居于雪山的只剩眼前的这个师姐白羲。 “对了师姐,按照师门规定,年过十五便可以出山,自由行走江湖,师姐你想去哪里?” 白凫掐指算着自己的年龄,两年后便是自己离开雪山的日子,天下虽大却也没有她想去的地方。 “你想继续赖着我那是不行的,我可是有雄心壮志的!”白羲豪情满怀,颇有一股侠骨柔情的味道。 白凫啧啧称赞,只听她继续扬言:“还记得我们曾经听过女皇武则天的故事吗?今后我便要与日月争辉。” 女皇武则天日月当空,今有白羲师姐日月争辉,白凫虽是称赞却志不在此。 雪峰巍峨矗立,冰岩洞的冰花扑朔,冰湖与天色一体,沉淀着岁月的结晶,雪狐啼吟深眸注视着辽阔的荒原。 白羲离开雪山了,奇妙的是本该大雪纷飞的时刻却罕见的出现一抹祥云,像舞女的绸缎挂在天际。 白凫送别白羲一如既往地生活在冰岩洞,阅万卷书,只为他日行万里路。 时光荏苒,在更替的长风呼啸里白凫已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带着雪女与世隔绝的清丽出尘,气质如幽兰。 她将师父冷无香留下的九光瑶琴包裹整齐恭敬地放在洞口以示告别之意。遥望雪山,即将告别这里的一切,她抬眼向雪峰望去,纯净如棉的雪莲花风姿绰约的随风摇曳。 白凫莞尔一笑,一年前她在雪峰救下一名来自长安的商贩,随后他告诉白凫自己其实是一名皇商,专门负责朝廷的瓷器采购,向宫廷进贡奇珍异宝。 这位商贩却是个大孝子,听闻母亲病重需要雪莲入药便不远万里来到雪山,不愿假手于人,只愿亲侍汤药。 若说采摘雪莲花,白凫自幼生活于此,以雪莲为食,可谓轻而易举。商贩为答谢她赠了许多钱币,并告诉她如果想去世外生活可采些雪莲兑换银票作为盘缠。 但真正让白凫心生神往的是他无所不知的大千世界,那些从前只在书中的锦绣河山,华都盛景,在他口中却变成一道道美丽诱人的风景。 “那长安呢?”白凫睁着水灵的眼睛渴望的问着,像一只贪婪饥渴的狐狸。 他眉开眼笑,轻拍她的脑门,像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长安更美,那里繁花似锦,人来人往,卜食相土,卉物滋埠,天子脚下,国泰民安。” 商人走后白凫平静的心境被打碎,她开始了朝朝暮暮的遐想,像戏文里的忠君爱国,惩恶扬善,荡曲回肠,她一定要走出雪山,去亲眼目睹美妙的人间天堂。 雪山依旧,寒风凛冽,白凫离开了赖以生存的雪山,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去长安,因为想要与日月争辉的白羲一定会去那里施展她的抱负。 能够亲眼见证白羲的辉煌不失为一种良机。 出了雪山,她便去了一家药铺用雪莲花换了一些盘缠,出门在外无时无刻不用钱,还要担心劫匪会劫色劫财。 白凫似乎明白师父叮嘱,未满十五岁不得擅自离开雪山。原来花花世界就像妖冶冷艳的玫瑰,虽然看着鲜艳,却带着扎人的刺。 身上的盘缠维持了一个多月,白凫想去的长安仍然相距甚远,入了一座城便有卖包子的小哥热情相邀,不过听闻她身上没有银子,却立刻阴沉着脸甚至驱赶。 如今不仅没钱住客栈旅店,就连一口饭都吃不起。她蹲在城边的角落里与乞丐为伍,不过那些乞丐都不愿意和她走近。 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而发现那些衣着绫罗绸缎的行人愿意施舍一些铜钱给乞丐,一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一面是饥肠辘辘,身无分文,这个时候她愿意厚着脸皮去生存。 白凫转个身将自己抹的一团糟,把头发弄的凌乱,只差在泥地里滚一圈。 身旁的乞丐虽然蓬头垢脸但模样却是个十七八的小伙,他诧异的看着白凫,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女孩为何要把自己整成一个乞丐。 白凫礼貌不失尴尬的朝他一笑,以为对方是个地头蛇要将自己驱赶出去,颇有告饶的意思:“我只是暂留于此,兄长切莫激动。” 年轻的乞丐更加疑惑不解,默默地注视着她,白凫见对方不肯服软,便直接和他摊牌:“要不这样,赚了的钱咱们五五分怎么样?” 白凫始料未及的是他眼睛一阵灵动,直接往地上倒,白凫诧异至极,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一个单手提剑的男人英姿勃勃的走来,单膝跪地为晕倒在地的乞丐诊脉,他身姿挺拔傲岸如松,剑眉如峰,一身束腰玄衣勾勒出欣长的体形,腰系红绳,一柄铁剑透露着冷冽寒光,蓝色的宝石烨烨生辉。 只见他冷俊深邃的双眸注视着乞丐的病情,全神贯注间正气凌然,叫人肃然起敬,离开雪山,白凫第一次见到这么别具一格的男人,倒像是前世注定一般。 “他只是有些体虚并无大碍,多注意饮食休息。”他扔下一锭银子匆忙地离去,不作丝毫逗留,人群正蜂拥而来遮挡了她的视线。 年轻倒地的乞丐抛来一个眼神,白凫立刻会意,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兄长,你若有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父母均已大去,世上亲人唯剩你一人,如今你深受病痛折磨我却无计可施,九泉之下也无法面对你和爹妈” 白凫哭的昏天黑地,泪如雨下,感染了许多在场围观的人,她再将天灾人祸倾述一番,人们纷纷捐出一些钱积德行善。 人们陆续散去后,年轻的乞丐这才起身,不停的称赞白凫“深得人心”,羞的她无地自容,若非迫于生计,才不会与人这般同流合污。 二人口舌争辩之际便有锣鼓喧天,一架珍珠为帘,丝绸装饰,镶金镀玉的马车在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来,车轱辘碾压后留下一阵芳香。却不知这样的阵仗是为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甘宁夫人 却说那宝马香车在甲兵的护卫下驶入城门,守城官兵早已清场恭候大驾,百姓纷纷跪下,正不知是何身份。 白凫只远远闻到萱草和忘忧花的味道,不过坐着宝马香车为何不用上等的香料却用着寻常人家的花草? 萱草和忘忧花既可入药,又能制成香料,二者结合使用最是解忧,不过要想留香十里祛除涩味,还需辅之优昙婆罗花。且不说此花制成香粉耗尽心血,便说它的花期也是千载难逢。 白凫师从冷无香学习的主要精髓就在于熟知花草树木的特性原理并加以运用,甘宁夫人深谙这样的门道莫非是师出同门? 仅仅是心中怀疑,不足为信。白凫好奇之余便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乞丐,他悄声相告:“马车里的那位是甘宁夫人。” 甘宁夫人?白凫自幼长在雪山,除了师父冷无香和同门五人,便没有熟识的人。 马车行至白凫跟前停下,随行的婢女从锦囊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白凫。 只见她一身红袄气色红润,翡翠玉镯,珠玉斜插于发髻,想来车内的甘宁夫人是贵妇无疑。 那婢女芳唇交错,诚心交代:“夫人宅心仁厚,领了这份赏赐讨生计去吧!” 白凫隐约明白她被人误解成乞丐,故而施舍于她。 “多谢夫人。” 掌心向前,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这份赏赐,白凫便将系于腰间的锦囊递给她,“承蒙夫人厚爱,此乃小女子自制香囊,可助夫人排忧解愁,静心安神。” 婢女接过锦囊递给珠帘内的贵人,随即马车内传来甘宁夫人的话,“你既有调制花草药香的本事,想必也懂得照料花草吧?” 她的声音洪亮,气息均匀,吐字清晰,想必知文识字。 白凫向前行礼,客气道:“夫人谬赞,小女子曾随家师学习一二,怎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 甘宁夫人字正腔圆,未见其人而闻其声,“你不必拘礼,若你当真有本事,我定重重有赏。” 白凫对这位甘宁夫人充满好奇心,因为她不似寻常富贵人家,倒像是通晓花草药香的奇女子。于是便借机接近于她,试探出一个究竟。 “将她带回府中安顿。”甘宁夫人一声令下,马车继续赶路,白凫紧随其后,所经之地物流繁忙,人流,车流亦络绎不绝。 东大街是此地最兴旺发达的地方,显眼的豪府宅院映入眼帘,马车停下,门外的婢女立即迎上去,仆妇们打起珠帘小心翼翼的搀扶。 只见甘宁夫人珠翠满头,耳著璎珞坠子,锦色罗裳长裙外罩金丝流纹对襟长褂,绣有烟笼梅花,恰似一幅水墨丹青,坊间传言甘宁夫人貌若西子,动辄如水,左右不过二十来岁。 甘宁夫人命人将白凫带进西院,便在仆妇们的搀扶下进了正堂,安置她的人叫南木槿,她话不多但长得慈眉善目,背脊弯曲,却风韵犹存。一双只会平视和俯视的眼睛暗淡无神。 西院园中奇花异草不可胜数,亭台水榭与山石相衬,镂空的天窗可以肆意地欣赏美景。 及至厢房,便有一股淡雅的清香袭来,考究一番原是檀木为梁散发出来。软榻陈设香炉,宝帐内蝶花罗衾依稀可见。 白凫陶醉其中,竟忍不住想要立刻占为己有。因此她便暗下决心到达长安之后要有一个优雅的栖身之所,不再风餐露宿。 但她深知此行绝非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更多的了解甘宁夫人。“可否请姑姑告知,甘宁夫人是否喜爱奇花异草?” 白凫本想借此顺藤摸瓜,但南木槿却并未多言,而是带她来到花室,墙壁处均有大小一般的洞口有涓涓细流喷出,注入缸池,混有泥土的缸池耷拉着几株枯萎的枝桠。 花室冬暖夏凉,拉开屏风阳光便长驱直入,是人工培植的胜地。白凫轻轻触摸那些枝桠和枯叶,可以确定是优昙无疑。 “夫人允诺只要你能使优昙死而复活重新焕发生机,便重重赏你,今后你留在这里照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南木槿郑重其事地交代,显然甘宁夫人对这盆优昙花极其重视。 白凫细细打量着,左右不过一株普通的优昙,若是喜欢大可以去购买,何苦守着这么一堆残花败叶! 莫非这是什么重要的人留下的念想? 白凫将南木槿拉到一旁,仔细询问:“敢问姑姑,甘宁夫人的丈夫如今可好?” 南木槿一听便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如此妄言主子实属不忠,少不得抬起嗓子好好教导一番,“甘大人乃朝廷重臣,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怎能在背后议论?” 白凫闻言不敢再说话,把头缩了回去,瞥一眼南木槿凝望着优昙花正陷入一片沉思,她的脸上似乎有些饱经沧桑的疲倦和忧思。 “姑姑也喜欢优昙花?”白凫故意一问,南木槿立刻收拾形容,重修心情,但心事重重却瞒不过白凫的细腻心思。 “好生照料着,若有任何差池,夫人定不会饶你。”南木槿的眼神里闪着泪花,半老徐娘的她多了一份沧桑窘迫。 这种毫不费劲的叮嘱倒像是一种托词,不过南木槿极力掩饰的并非简单的喜怒哀乐,像她这把年纪早已对生活熟能生巧,看透一切才是。 白凫安心地住在甘宁夫人府中,只需照料花草即可,当一个闲散的花奴,倒也乐在其中。 甘宁夫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来见白凫,只是偶尔打发身边的婢女来问候一二,若真的在意,应该日日来看望优昙花才是。 白凫将枯萎的藤蔓枝桠修剪,重新培植土壤,研制骨粉作为养料孕育优昙花,希望还有一线生机。 甘宁夫人随后派遣两位老婆子协助白凫,每逢添置用物她们都会推三阻四,甚至背着白凫中饱私囊。 老气横秋的马姑仗着自己在府中的资历老自然不将白凫放在眼里,哪里肯受她使唤。年轻的吴桐紧跟着马姑,一唱一和,赚足了黑钱。 白凫要了多日的熏香仍然没有音讯,于是便找到南木槿,说明利害。南木槿愁眉紧锁,紧咬牙关,怒形于色,“跟我来!” 南木槿带着白凫找到府里的总管,与账房对数,白凫才发现自己被人当枪使,马姑与吴桐二人借着自己所需物资采购为由私吞不少。 “木槿,咱们共事多年,你还不了解我马姑吗?我的的确确是去帮白姑娘采购的。”马姑老态龙钟,应付自如,在府里游刃有余。 白凫质问道:“那我要的风信子和曼珠沙华为何至今都不见踪影?” 马姑傲然挺立,趾高气昂道:“并非我有意拖慢,总管大人想必不知道,白姑娘所说的花草乃是罕见之物,只说这曼珠沙华,俗称地狱花,难不成要我老太婆去地狱给你挖回来不成?” 白凫本想继续追问她,既然东西找不到又为何把钱划走了?显然是贪得无厌。 马姑转身热络总管:“老婆子在甘府侍俸多年,从无二心,还望总管明鉴。” “马姑言重了,您是府里的老人了,便是夫人在,也要给您几分薄面。只是这账款”总管欲言又止,神情不一,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 马姑向他轻轻挤推,挤弄眉眼,“这种事您还不清楚吗?” 总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孝敬自己的财物竟是这样来的,虽不好开罪,却也心中不悦,到底给他抹了层灰。 为了息事宁人,总管象征性的嘱咐马姑几句,一应所需皆照例提供,余者便不了了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优昙心事 优昙新叶青翠欲滴,白色的花苞如少女葱白娇嫩的脸蛋,嫩枝初成,细蕾含芳欲绽,柔毛托叶或平或凹,花梗欲直还曲,犹如倾述生死存亡之难。 时隔多日,白凫凭借着自己的所能使优昙重见天日,焕发生机,南木槿目睹着眼前的情景,双唇微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凫。 优昙花生机重现,那么死去的人呢?肉身可以被毁灭,但灵魂却能永存于天地之间。 甘宁夫人得到消息后便赶来花室,泪眼婆娑的轻抚着优昙花叶,极尽温柔,不忍一丝一毫地伤害。 她幽怨的眼神闪着晶莹的泪花,看向白凫,似有所求,“白姑娘既然能够让它死而复生,不知可否让我一睹优昙盛放之姿?” 白凫犹疑地看了南木槿一眼,缓缓道来,“优昙盛放并非难事,小女子可以尽力一试,只是” 甘宁夫人的心咯噔了一下,见她欲言又止便知详实未明,因问道:“白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众所周知,昙花一现,过时凋零,不为所留。我虽可以使其重生,却改变不了它的命运。” 白凫心知肚明南木槿与甘宁夫人对优昙花用心良苦,十分在意,必有千丝万缕的情原,而现在的拥有也只不过是短暂的。 她的花草孕育之术可以使草木逢春,枝繁叶茂,就如同优昙重现生机,但昙花一现的命运却是无法更改的。 花如此,人亦是如此。 甘宁夫人和南木槿的希望落空,最后的念想也只有一睹为快的期盼了。 “多谢姑娘相告。”甘宁夫人深情凝望着优昙花,犹如面对着生死离别的至亲至爱之人。“有劳姑娘。” 白凫尊重她的选择,允诺道:“黎明凝露时分,请夫人移驾花室。” 南木槿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就连甘宁夫人离开,也没有多说奉承的话,只是低头哈腰。 她看似不善言辞,但更重要的是不想多说。白凫感受得到南木槿内心的压抑,她仿佛把自己紧紧的封闭成一团,就像那双平淡无神的眼睛,从不愿意正眼去看任何一个人。 入夜后更深露重,白凫一直捣弄花粉,甘宁夫人披着黑色的袭地风衣静悄悄地走来,身边一个侍女也没有,照这样的行头来看,倒像是不愿被人发现一般。 甘宁夫人亲自掌灯,走到白凫跟前,仔细观摩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她纤细柔荑般的玉指行动如风,干净利落,烛火映照着她菱镜般清晰的轮廓,黛眉若丹青描绘,远看似山,近看如柳叶,红唇温润如玫瑰点水。 “你们雪山的弟子都这般美貌吗?”甘宁夫人似有所指,却又意思模糊。 白凫不知是何用意,不敢怠慢,便朦胧地问道:“夫人难道见过雪山的弟子?” 甘宁夫人沉思片刻,点头长叹,“岂止见过。” 白凫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却又不愿意当面挑明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些天她早已了解到甘宁夫人并非雪山同门。 “不知夫人招我入府所为何事?”白凫心里很清楚,今天的谈话意味着甘宁夫人让她入府绝非是让她当一个花奴这么简单。 甘宁夫人见气氛有些紧张,便主动调和,委婉一笑,“白姑娘不必担心,我虽不是雪山中人却也识得一位,并有幸与她义结金兰,只是如今故人不在,唯此一念而已。” 她又指了指优昙花,意思明确,和白凫所料一般。这就不难理解她懂得花术之道,却是这位故人传授心得。 那么她口中的这个故人也就是雪山中人了。离优昙花盛开还有一个时辰,正好聊一聊打发时间。 白凫看着她疲倦的神态,却像寒风中的腊梅不肯屈服,傲然挺立,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那天在城门口你送我一个香囊乃是高峰松茸和冬日白梅配制,可以养神而且效果上佳,再加上雪山中人独有的密粉,可以让人摒弃杂念,无忧无伤。” 白凫听她说的这般周全,唯恐密粉泄露砸了冷无香的招牌。但这样看来,甘宁夫人与那位雪山同门感情匪浅。 “夫人慧眼,小女子自愧不如。” 甘宁夫人不肯承受,因笑道:“白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可真是无地自容。” 既然身份已然被对方识破,也无需再隐藏,直接打听那位同门,“敢问夫人,那位故人尊姓大名?” 甘宁夫人看着眼前的白凫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应该不认识那位故人才对。 她指着眼前的优昙花,正要说出,听得一声咳嗽逼近,很快一个身穿朝服的男人出现在花室。 他眼神凌厉地注视着二人,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甘宁夫人低着头,尴尬地迎上前去,向他欠身,声音微弱道:“夫君这么晚还没睡?” 他拉着她的手,缓步走下台阶,十分不满地盯着白凫,甘宁夫人本想解释些什么,却被他拉到身后。 “想必是甘大人吧?小女子初到贵府未得拜见,失礼了。”白凫谦卑一礼,低着身子任他打量。 甘钰目光如炬,打量一番后眉头略渐舒展,仿佛在心里暗示些什么。 甘宁夫人紧张的心亦沉淀下来,因为她的确只是个黄毛丫头,既不是当事人,也不是旁观者,更不是冷无香。 一场冷热交织的心理战结束后,优昙花开始舒展芳躯,蓇葖狭缝开瓤,背面两瓣全部裂开,苞蕾含香怒放,像雪白的天使坠落人间雪境,神秘静姝如世外仙葩。花室里弥漫着檀香木的芬芳,那是佛的味道,带给人永生的直觉。 甘宁夫人激动落泪,抽泣道:“它盛开了,她回来了。” 白凫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心中分外欢喜,却没有顾虑到甘宁夫人,也不清楚她的意思。 甘钰颇为在意,眼波流窜不安,一副担心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的心态,他瞥了一眼此刻已经激动失常的甘宁夫人,想去劝她,却反而被她拉着不停的说出“她回来了”之类的话。 “夫人爱惜此花,难免激动了些,白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能耐叫人羡慕。”甘钰笑不露齿,深藏不露,看似关心实则害怕,又道,“不过人就和这花一样,需要养精蓄锐。到底年轻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白姑娘觉得呢?” 白凫领会他的目的,这是在劝她走,“甘大人说的是,小女子告退。” 经此一役,白凫隐约觉得甘钰对自己有一种偏见,甚至是提防,但好像防的又不是自己,那会是谁呢? 第二日清晨管家便来传话,明面上称赞白凫能移花接木,有枯木逢春的本事,但到底还是把她打发出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茶楼学艺 甘府总管领着白凫来到热闹非凡的东大街,随后转身绕过一行店铺,于流水桥头迎面而入。 白凫抬头仰望这座两层建筑,“庐陵茶楼”四个朱红大字龙飞凤舞镌刻在屋檐上,屋瓴斜檐似飞龙绕梁,两行大红灯笼垂下如枫叶飘落,吐雾青松门前迎风招展犹似揽客。 这样古朴典雅而又别具一格的茶楼在月牙城堪称一绝,就像管家介绍的一样,茶韵幽香,宁静致远,使人远离世俗,文人墨客无不常聚于此。 走近茶楼,便有西湖龙井茶香席卷而来,氤氲水雾蒸腾袅袅娜娜如宣纸缓缓铺开,茶客掬一捧茶,淡色的茶水沿小巧的壶嘴滴落,犹如遮面美人现真容,诱人心弦。 此情此景,那烟雾缭绕的茶水仿佛流进白凫的心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忽听一位茶客起身吟诵诗篇,“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茶香浓墨,跃然于上。白凫眼前一亮,想到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不禁羞涩脸红。 甘府管家回头一看发现她愣怔不前,便催了一声,往茶楼里去,眼熟的茶夫热情洋溢地招呼,“刘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低眼压低声音问道:“杨老板可在?” 茶夫眉毛一挑,笑道:“杨姐正盼着您呢!请吧!” 白凫跟着总管来到后院,只见满院的茶叶露天晾晒,泥砖砌成的屋子里传来热水沸腾的声音,仔细闻一闻,应该是煮茶室。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一个绾着发髻斜插柳枝,身穿蓝色绸缎的中年妇女笑脸盈盈地出门来与总管打招呼。 “刘总管,多日不见,今儿怎么想起来要来茶楼,难不成甘府里还缺您一口茶?” 刘总管俯身赔笑,连忙解释道:“杨姐儿惯会取笑我,这不是念叨着您吗?瞧,今儿给您带来一个帮手。” 杨老板听后将视线移到白凫身上,牵着白凫的手引着她转一圈,笑意不绝,并点头称赞,“不错,是个可人儿。” 这样的语气颇有一股青楼老鸨的味道,但杨老板这样素雅洁净的装扮看上去却并非那么一回事。也许是她想多了。 刘总管成竹在胸,事情已了便不再逗留,借口说道:“就知道您会喜欢,这丫头心灵手巧,留在您这里,也是她的造化。” 杨老板应下便带着白凫进了煮茶分房,那是一个整齐利落的房间,光线通透,陶瓷器皿琳琅满目,她拉着白凫的手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女子白凫,今年十五。”白凫一一应答,毫不含糊。 “世上可还有哪些亲人在?”杨老板这句话问倒了她,白凫从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知父母名姓,十岁后冷无香隐遁并没有告诉她有关自己的身世。 杨老板见她沉默如斯心想自己也许说到她的伤心事,于是又岔开话题,叫住了门口路过的仆人。 “惠姑,你来。”杨老板对着门外青丝已现白鬓的老妇人招手,她放下手里的活拍去身上的尘屑走来,温声应道:“杨姐您找我?” 杨老板看了一眼白凫,对惠姑道,“这是新来的丫头,我想把她交到你手里,得空也可以教练她。” 惠姑茫然不解地点点头,答应下来,白凫感觉自己像个赝品一般被人转手,不过她很喜欢跟着惠姑,因为她和南木槿一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比南木槿更容易亲近。 惠姑给她安排了一份烧火的活干,白凫住在雪山时便时常烧火,凡事亲力亲为,这种事自然难不倒她。 真正面对小火炉的时候白凫反而有些生疏,浓烟呛鼻,仿佛堵住咽喉无法呼吸,尤其是添加柴火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白凫心如刀绞。 惠姑看她脸色惨白,淡淡地训斥,“要是做不惯这些活,不如趁早离开。” 白凫的自信心顿时受到打击,原来在雪山她都是烧炭火从未烧过柴火,“惠姑,我可以的,您去忙吧!” 惠姑默不作声地端着一罐茶叶,停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 白凫雪白的脸蛋染了一层又一层的灰,仿佛被人用墨水泼在脸上,好在她现在只用待在屋内不用出去见人,这时候她也不愿意见人。 她暗想着自己去长安的计划,没有足够的盘缠和生存技能如何能到长安,日渐推移,当初的热情被生火添柴消磨了许多。 一个月后她领到第一份薪水,虽然不多但很有成就感,南木槿前来看望她,经历一个月的磨砺,白凫身上的稚气褪去了许多,青涩的脸颊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南木槿怜惜的看着白凫,眼神扑朔迷离,在看她,好像又不是在看她。白凫斜了脑袋,眼神饱满地看着她,问道:“姑姑怎么了?” 她闪了眼神,反问道:“你在茶楼过得怎么样?” 白凫不免疑虑,她与南木槿并无感情,为何她会在意自己过得怎么样? “多谢姑姑挂念,我一切安好。”白凫感激道,又将自己烧火一个月的经历说给她听。 南木槿皱了皱眉,转而叮咛道,“惠姑为人稳重,对小辈们宽厚器重,你留在她身边可以多学点本事。” 白凫十分认同,这话与惠姑的教导直言十分雷同。还记得惠姑说起烧火一事就说过,“事无大小,都要全力以赴,一个不会掌握火候的人是煮不出优茶的。” 又如白凫私下偷窥窨花手艺时,她便教导年轻人,“窨花多用,提花少用。唯细心方能出真品。” 惠姑在庐陵茶楼的作用非同一般,她亦深得茶道,白凫虽擅花术,熟知花草树木药性原理,但论茶艺却万不能及。 白凫对她十分敬佩,跟在她手下,潜心学习,一个多月下来从生火到掌握煮茶的火候,白凫乐此不疲。 惠姑提来一盅茶,当场检验白凫的火候,先从武火开始,猛而不缓,再到文火,缓而不猛,茶香悠然,沁人心脾。 白凫热情的斟了满满一杯茶递给惠姑,她却面无表情地倒掉,并告诫她道:“掌握火候只是其一,你需谨记,斟茶七分满,留下三分情。” 惠姑放下茶杯,二话不说地离开,围观者悉数散去,白凫端起茶杯斟了七分满,喝完继续斟七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奇闻怪谈 制茶之艺主要采用窨制工艺,从采摘嫩尖茶叶到筛选晾晒,无不精雕细琢,这与白凫在雪山所学的花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庐陵茶楼有绿茶,西湖龙井,碧螺春,更有芬芳馥郁的茉莉花茶,价格最贵的当属贡茶,除了当地富绅,平常人家几乎不会去品尝。 货比三家,其余茶肆仍然用香料熏茶,庐陵茶楼却早已经使用窨茶的工艺,品质可比御用,且物美价廉,自然吸引了无数茶客。 白凫从一茶客口中得知这座庐陵茶楼乃是甘宁夫人出资建造,因府中事务繁多便让杨老板经营,只在年终分些提成。 更让白凫好奇心满足的是茶客口中甘宁夫人的身份。她本是皇亲国戚,上官怀的嫡女。 一群进京赶考的白面书生要了几杯清茶便开始天南海北的夸夸其谈。 “适才兄台说茶楼主人甘宁夫人乃上官怀之女又系皇亲国戚?”食客闻所未闻好奇道:“这上官怀是何许人也?” 同桌的茶客便解释道:“仁兄可曾听过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只等他们解开谜团。 “请兄台不吝赐教。” 书生一阵洽谈,文史地理信手拈来,谶语箴言朗朗上口,“卓家的皇位陶家的财,苏家的臣民上官家的江山,剩下的几家总有不甘心。” 茶客们哄堂大笑,平民百姓只要能够丰衣足食便满足,谁坐皇位执掌江山都无关紧要,倒是这些以天下为己任的书生学士,个个低头沉默不语,心中郁结不能为君分忧,为朝廷除害。 茶夫闻言眼皮一跳,卯足眼力往外瞧了一瞧,这些食客显然是从外地来的,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各位乡亲,咱这儿就要打烊了,有劳各位乡亲先准备,小人给大家提个醒儿,还请不要怪罪。” 茶夫挤出一个满脸的笑容忙赔不是,茶客们纷纷起身,书生们忧愁地散去,茶夫转身瞧见白凫,微微呵斥一声,“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收拾!” 白凫今日出后院来到主场地奉茶才有幸听得零星半点,然而这般迷惑重重却反而让她寝食难安。 她心中如蓄猛浪,拍打着未知的海岸,一浪更高一浪。她去请求惠姑安排一份主场地的工作,但被惠姑拒绝。 “想要去茶厅,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干一行精一行,好高骛远难成气候,你可明白?” 惠姑的教导总是让她心悦诚服,但她不会放弃去主场地的机会,哪怕在那里做个奉茶的丫头也行,只要能听到更多的奇闻异事。 惠姑传授茉莉花茶的手艺时,以绿茶为茶坯,配以茉莉花,并交错相间装满罐中,用纸箸加固,提花用过的花渣反复使用,去除茶叶的粗老味,又配以白兰鲜花,浓郁的茉莉香飘来淡而柔和的白兰香,使人心情愉悦,如沐春光。 白凫窝在煮茶室反复研习,茉莉茶窨制成功后需得复火调和香味,她也逐渐明白惠姑让她努力练习火候的苦心。 一壶芳香四溢的茉莉花茶很快出炉,白凫颇有心得,并且能够轻松的把握茶的浓淡,自由调配。 白凫不由想起自己研习的花术,若与茶道搭配,岂不更加美妙? 她偷溜出茶楼采摘了玫瑰c百合花c勿忘我花,以及杜仲木樨等回到煮茶室精心研制。 与寻常饮用的清茶不同,白凫研制的花茶颜色鲜艳,芳香醇厚,木樨能去枝蒂尘垢,白凫将其置火烘干收用。 惠姑呷了一口香茶,严肃的表情缓缓松弛,叮咛道:“仔细客人们的口味。” 白凫惊讶不已,素来要求严格的惠姑这是同意她去奉茶,也说明她的茶艺有所进益。 白凫首先向女客推荐了勿忘我花茶,以其美容养颜,补血养气的功效获得青睐,其余茶客或好奇,或新鲜纷纷前来品尝。 坊间邻里之间却不知是谁传出庐陵茶楼住着位貌美如花的“花仙子”,巧手举世无双,引得素日里逛窑子的纨绔子弟也赶来凑热闹。 “美!真是美!”有纨绔子弟对着白凫垂涎三尺,眼看着白凫走近便借口搭讪,“姑娘这般沉鱼落雁之姿待在这里岂不可惜?” 白凫微微一笑,说道:“客人方才要的杜仲百草茶乃是本店最贵的,是否再考虑考虑?” “能博美人一笑,这些钱算什么?” 白凫利索的避开他想要挑衅的扇子,将脸蛋移开。见他举止越发轻狂便不敢再逗留,转身离开。 他便悄悄跟在白凫身后想要从身后抱住她,还未挨着她的衣裙便听得一声惨痛的嚎叫。 她回头看他一眼,只见他双腿跪在地上,想要起身却只能带来巨疼,白凫注视着他的腿想必是骨折,随后那人便被人抬回家中医治。 白凫细致地发现地上掉着一块坚硬的石头,有鸡蛋般大小,方才那人受伤疼的说不出话来连责任都没有追究,看来是伤的不轻。 茶楼每日都会有人清扫,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石头,会是谁呢? 白凫顺着四周看去,附近的人都是老翁妇孺,斜侧两端分别坐着一书生和一商户,并非有武力之人。 目光散落之际却见墙角处坐着昔日城门遇见的那个男人。他仍然玄衣束身,左手轻捂着随身携带的那把剑,右手则若无其事的品茗。他看起来神采奕奕,英姿挺拔而又盛气凌人。 待众人的注意力消散后白凫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声音温润如细雨绵绵,“客人想喝点什么?” 他视线放平,头也不抬,喝了杯清茶,缓慢道来,“一杯杜仲百草茶。” “客人请稍后。”白凫端来一杯杜仲百草茶,只见他接过后并未细细品尝,反而一饮而尽,莫非不是茶道中人?还是说他不爱喝她的茶?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角,白凫立即向他解释道:“方才那位客人无礼,我才那么说的,客人给的太多了。” 他起身正对着她,将银子交到她手中,眼神坚定的说道:“百草之中,杜仲为贵。剩下的就当我这次给姑娘赔礼了。” 她的手冷若冰霜,被他的手握着,一股暖意升上心头,冲劲十足,不觉那人已经离去。 白凫晃过神来,他说的赔礼是指什么? 摔断腿的男人家属找上门来,杨老板亲自出来协调,白凫罚了两个月的薪水,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心中洋溢着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木槿陨落 自优昙花盛开之后甘宁夫人满心欢喜,但在丈夫甘钰面前却表现的若无其事,只等他出门之后悄悄修书一封,命人传送。 南木槿打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却又忧虑重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慢慢筹划,只等见到收信那人,再从长计议。 白凫收藏了那枚石子,置于掌心反复观赏,仿佛睹物思人的多情女子。 南木槿推门而入,将包袱打开,递给她一件月白色的纱裙,嘱咐道:“天气开始转凉,冷了就添件衣服。” “多谢姑姑。”白凫莞尔一笑,凝望她长着鱼尾纹的脸,她从未露出过笑颜,甚至没有真正抬起头,眼睛更是一如既往的淡薄。 南木槿给她披上绣有淡黄色幽兰花的薄翼披风,以金边刺绣的丝绦束腰,宛若仙姝袅娜多姿。 她静静地看着白凫,眼波流露出深情的关切,仿佛面对情深意重的挚诚之人。 白凫思量着她这个年纪也许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或者将对女儿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于是宽慰道:“姑姑这般细心周全,真叫人幸福。” 她一言不发只是顿了顿,身子有些僵硬,她停下动作,淡淡的说道,“以前也有人这么说。” 白凫见她眼睛有些湿润便不再多言,送给她一个自制的香囊,以表谢意。 出门送走南木槿后白凫便向同行的人打听,同行告诉她,南木槿来甘府已经许多年了,并没有听说过她有女儿。 “听说她曾经是苏府的人,后来主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还是甘宁夫人心肠好把她救下留在府里。” “这些我都是听甘府里的马姑说的,姑娘要是还想了解不妨去问问她,咱们这儿马姑最清楚。” 苏府?同行口中的苏府并非等闲人家,白凫想起此前书生茶客们的言语:卓家的皇位陶家的财,苏家的臣民上官家的天下,总有几家不甘心。 看似是坊间戏谑之语,但仔细推敲下来,信息非常清晰。当朝皇帝姓卓,陶家富可敌国,苏家权势熏天,上官家坐拥天下,这不甘心的几家——? 白凫反复琢磨,紧抠字眼便是甘钰的“甘”了。 南木槿隔三差五来茶楼看望白凫,并帮助她端茶递水,半个月的相处,从最初的冷漠到如今的体贴入微,与她相处渐渐融洽,白凫亦感受到她的赤诚与亲切。 之后南木槿便在白凫隔壁收拾出一间简单的居室,与她接触更加亲密,白凫亦欣喜若狂,她发现南木槿其实是平易近人的。 甘宁夫人也差人送来许多珍品,宝珠玉钗,绫罗绸缎以及名贵药材,引人殷羡。 茶楼打烊后,白凫提着药袋跟随南木槿出门采摘新鲜的花草药石,迎面遇着马姑和她的跟屁虫吴桐。 马姑老态龙钟,一副老眼睛往上瞪,唯她独尊。她挡住南木槿和白凫的去路,颇有不给买路财不罢休的架势。 眼尖的吴桐惯会讨她开心,便出口讥讽一番,“这不是被赶出府的花仙子吗?怎么这么晚还要出门,难不成是要去青楼争个行首?” 白凫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南木槿拉住,她低眼轻言道:“不必与这种人计较。” 马姑见自己的人被蔑视,顿时激情四射,破口大骂:“南木槿,你别给脸不要脸,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苏府的人,要不是夫人好心收留,你早就是阶下之囚。” 南木槿不为所动,白凫看着她惨白的脸大概能够感受到她经历了许多难言之事,受尽无尽□□与苦楚,否则她不会这样冷漠而不去与人亲近,多半是不想再提及往事,才以此方式来保护自己。 马姑显然有些得意,继续挖苦道:“你主子行为不检不说,还连累着甘宁夫人,你若识相就跟着你主子共赴黄泉,也省了大家的麻烦。” 白凫听她把话说的这么重不禁怒目相向,出言顶撞:“得饶人处且饶人,甘宁夫人宅心仁厚,马姑你却在这里咄咄逼人败坏夫人的名声,若是夫人知道想必也不会饶了你!” 马姑嗤之以鼻,哂笑道:“用不着拿夫人来压我,老身打小跟在普河公主身边,亲眼看着夫人出生,一奶喂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是你们好自为之吧!” 吴桐跟在马姑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茶楼,白凫不以为然,在她看来马姑搬出自己和甘宁夫人的渊源来,反倒说明她心中有所忌讳。 “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强出头,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自寻短见,今时今日更加不会。”南木槿声音温柔起来,看了眼白凫。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这样一手遮天。”白凫斩钉截铁地答道。 南木槿怅然若失,仰头感慨,“公道自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白凫仿着她仰望苍穹,想到书文里的九天神佛,他们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功德无量,超然物外。 “姑姑,马姑的意思是甘宁夫人的母亲是普河公主吗?” “对,可惜她去世的早。” “如此说来,甘宁夫人当真是皇亲国戚。”书生之言并无虚假,白凫若有所思,因问道,“那甘宁夫人是被何人连累?” 南木槿顿了顿,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白凫,她沉默不语,也许不想说,也许不知从何说起。 白凫见状忙调节气氛,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姑姑我们今天晚上怕是要错过晚饭了。” 庐陵茶楼近几日生意兴隆,茶客来自天南海北,络绎不绝,白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可以听到许多的奇闻异事满足她的好奇心,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夜间更深露重,南木槿的居室还亮着灯,白凫便来到南木槿的居室看望她,并告诉她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姑姑可知那日你我在茶楼与马姑发生争执之后,去甘宁夫人跟前恶人先告状,不但没有讨到便宜,还被夫人严加训斥,差点赶出府。” 白凫笑的前仰后合,南木槿却愈发忧愁,她当然知道这个消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忐忑不安。 甘宁夫人得知冲突后将马姑严加训斥,又差人来茶楼探望白凫,正好遇见南木槿便与她说起这事。马姑受此□□心有不甘,便一状告到甘钰那里,这才息事宁人。 南木槿愁眉紧锁,紧紧拉住白凫的手,郑重地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明天就走。” 白凫本想讨她开心却见她反而急迫忧虑起来,感觉像做噩梦一般,心中十分不解,如果有去处,有足够的盘缠她当然会走。 南木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连同自己的行李均打包齐整,究竟何事如此慌张?白凫夜不能寐,脑海里不停的过滤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并没有深仇大恨的仇家。 白凫睡眼惺忪却已听到外面的哭喊声,仿佛是从隔壁传来。 隔壁住着的不正是南木槿吗?白凫心头猛然一惊,只恐大事不妙,便迅速赶去南木槿的居室。 只见南木槿满脸发黑,浑身发颤地躺在床上,地下满是黑血,她深陷的眼珠泛着血丝拼命睁大,白凫跪倒在她的床前,泪流满面。 “姑姑,你怎么了?”白凫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水打湿了衣襟。地上的一团黑血显然是身中剧毒。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移动,看着白凫,微弱的□□,并发出低微的嘶哑声音,无人听清。 甘宁夫人坐在一旁以帕拭泪,甘钰瞅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南木槿,看向郎中,他摇摇头。甘钰长舒一口气,便去安慰甘宁夫人。 白凫听到甘钰的声音,脑海不断重复着他多疑诡异的表情,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凶手。 她想去质问他,南木槿紧紧握住她的手,拼尽全力吐出两个字便魂命归天: “纪——王——” 纵然声音微弱,白凫仍然清晰地听到。她抱着南木槿冷却的尸体痛哭流涕,南木槿于她,胜似亲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巧计出逃 南木槿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遗言便魂命归天,甘钰便借题发挥,“刚才郎中来看过确信木槿姑姑乃毒发身亡,此毒闻之有花香,食之有甘味,非通晓奇花异草之人只怕” 他顿了顿看向甘宁夫人,语气婉转颇有讨好的味道,对甘宁夫人温声道:“寻常的婢女也就罢了,为夫知道夫人与木槿姑姑情深义厚自然不能叫她枉死,故愚夫以为当命府衙祥查此案,以告亡灵。” 他旋即将目光转移到白凫身上,寒光逼人,如虎狼般冷漠无情。 白凫立刻明白他的动机,恐怕是要将她赶尽杀绝,如今他位高权重,府衙难免不会受他指使,冤狱一入只怕再无生还之机。 收拾南木槿尸身的差夫进来,甘宁夫人伤心欲绝伏在南木槿床前痛哭呼喊:“木槿姑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舜华,是我无能,我无能!” 她激动地用手敲头,不停的自责,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气息无法畅通。 白凫上前为她顺气,喂她一粒定心丸,并宽慰她道:“逝者已去,夫人请节哀顺变。” 甘钰殷切地关心暂时将白凫抛在脑后,甘宁夫人拉着他的手温柔说道:“一切有劳夫君。” “应该的。”甘钰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甘钰又将目光投向白凫,温柔的眸子顿时变得坚硬无情。 白凫视若无睹,这次她必须抓住甘宁夫人这棵救命稻草,于是便向她屈膝哀求:“小女子有一事恳请夫人成全。” 甘宁夫人忙扶她起身,问道:“不必行此大礼,你有事但说无妨。” 白凫便请求道:“承蒙夫人厚爱,小女子方能立足月牙城,幸得木槿姑姑怜惜,照顾周全,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求能亲自送她最后一程,还望夫人成全。” 甘钰本要阻止,话在嘴里却被甘宁夫人抢先一步,“难得你有此心意,我自当成全。只是木槿姑姑非同寻常,我会派人去好生料理,届时你可前来与她告别。” “多谢夫人。”白凫送别甘宁夫人时察觉到甘钰的表情,尽管他全心全意地安慰甘宁夫人,但明显铁青着脸,心有不甘。 白凫此举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必南木槿的丧事一料理完,府衙就会来抓捕她,届时甘钰再伏兵封锁她的去路,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甘钰想借南木槿来诬陷白凫,但她更想知道南木槿与甘宁夫人之间究竟有何渊源?甘钰又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白凫不断回想,与甘钰第一次正面交锋就是优昙花盛开的那晚,他诡异的眼神满怀敌意,这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沉思之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惠姑燃了根蜡烛走了进来,她面无表情的脸倒比平常温和了稍许。 她放下蜡烛,板着脸半嗔道:“还不逃,等着甘钰大发善心?” 白凫轻松一笑,问道:“姑姑何出此言?” 她来月牙城这么长时间倒没听过一句调侃和指责甘钰的话,虽然她自己也对他没有好感。 “他这个人左右逢源,心狠手辣,这次他盯上了你,只怕不会就此罢手。”惠姑坐到白凫身边,看了一眼白凫收拾整齐的两个包袱,其中一个便是南木槿的。 “难不成你还想去甘府?”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激昂,似乎不同意白凫这么做,白凫心知此去甘府必定羊入虎口。 “木槿姑姑待我恩同父母,她去了,我怎能不去吊唁?”白凫红润的脸逐渐苍白,声音略带哽咽。 惠姑停顿许久,起身叮嘱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甘府恐怕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白凫当然知道甘府危险重重,而庐陵茶楼又何尝不是险境?马姑和吴桐二人偏偏故意在茶楼逗留,此地粗茶淡饭怎能比得上锦衣玉食的甘府? 如此司马昭之心,岂非路人皆知?只怕南木槿毒发一事,她二人也出了不少的力吧? 两天后南木槿会在甘府出殡,甘钰若真要杀,又怎会不担心到手的鸭子会飞了? 或许她还没有到甘府吊唁就已经遇害身亡了。 “多谢姑姑提醒,大恩大德白凫没齿难忘。” “你执意要去?你可知就算甘宁夫人在也护不了你!” 白凫斩钉截铁地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愿意赌一把!” 她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幽幽叹息,“十五年了,就像做梦一样,从长安到月牙城。” 白凫斗胆向她讨教,“惠姑可知木槿姑姑身世背景,还有纪王,是何许人也?”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回想起往事紧闭双眼,“你是想知道甘钰为何对你心怀杀意吧?” 白凫心中颤动,睁大眼睛,听她继续说道:“当年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女,人微言轻,所知有限。只知道南木槿曾经是苏府的人,服侍苏家三小姐苏舜华。” 她的话戛然而止,南木槿遗言中最重要的一个线索——纪王,惠姑并未直言,只是交代白凫,“你若想了解真相,唯有亲自去长安城。” 白凫心中的涟漪顿时波涛汹涌,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长安,她在雪山时的向往之地,如今却是带着重重困惑前往。 惠姑走后白凫换了身夜行衣,与溶溶夜色混为一体,为了顺利出逃,她在茶楼后院起火制造乱局,随后趁乱逃出茶楼,顺利避开甘钰的眼线。 白凫来到甘府侧门,只见白绫悬于屋檐下,任风吹拂,孤独的飘荡,仿佛南木槿这些年寄人篱下的孤独和哀愁。 马姑在茶楼对她冷嘲热讽,甘钰对她心存芥蒂时刻提防,她都坚持下来,也许她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吧? 想到这里,白凫不禁热泪盈眶,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暗暗地警醒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南木槿讨回公道! 她将收拾好的南木槿的遗物恭敬的放在门前,并屈膝叩首行拜别之礼。 甘府侧门外告别南木槿后白凫便消失在夜色中,甘钰听闻庐陵茶楼失火后十万火急地赶往查看,果然白凫已经逃之夭夭。 “要你们何用!”甘钰大发雷霆,怒骂伏兵,“找!都给我去找!” “大人。”一名府兵递来白凫留下的包袱,禀报道,“这个包袱是在府中旁门发现的。” 甘钰双手紧紧抓住包袱,气的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这么久居然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本以为明日安置妥当便可动手,最不济也能在南木槿葬礼那天一举拿下,只要她出现,便无处可遁。 她却偏偏打他个措手不及,设计出逃茶楼之后又溜去了甘府。自家府邸眼线自然不会想到来这里寻找。 “实在可恶,派人给我追,马上让县令来见我!”甘钰怒不可遏,甩袖离去。 杨老板和惠姑吃了他一个白眼若无其事地回房休息,马姑和吴桐吓得浑身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觅得道友 白凫趁夜逃出月牙城,沿着小道一路向北,树林阴翳,鸟兽云集,风撕扯着灌木丛,发出簌籁声响如塞外金戈铁马的践踏声,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月牙城附近贴满追捕她的告示和画像,海捕文书很快下达,但好在眼下风声还没有那么紧,白凫只得加快步伐赶往长安。 她的画像传到其他州县时早已容貌失真,再加上白凫乔装改扮,混在人群里进出城门依然轻而易举。 离开月牙城并不代表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白凫小心翼翼,除非采购物资,偶尔夜宿旅馆外,便是询问路向,再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黄昏渐进,白凫不敢在外逗留,便加快脚步寻找落户人家。 走过羊肠小道,眼前突然一片开阔,平坦整齐的大道映入眼帘,但回头遥望,只见隐约有火光逼近,一队官兵正在例行搜捕。 难道是来搜捕她的?白凫猜测着自己的行踪难道暴露了? 白凫立即爬向山坡,躲往密林,好在树大林深官兵搜查未果收拾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拒路人指引此处临近洛阳,与月牙城相距甚远,应当不至于是甘钰派来的,但不管是何处官兵,她都要小心提防。 白凫此刻饥肠辘辘,不远处飘来烤肉的香味,寻香而去,有火把发出炽热的光芒,仿佛照亮了半片林子。 烤架上支撑着两只熟透的野味,环顾四周毫无动静,白凫心想也许主人被刚才的官兵吓跑,真是便宜她了。 原来在雪山虽也曾跟随同门师姐云游各地,却未有如此潦倒绝境之时,从前只吃素食花草茎叶,食果汁蜜浆,即便在甘府和茶楼也是如此,平生第一次开荤竟是这等情景。 白凫狼吞虎咽,吃完一只伸手正要抓另一只却听得饿狼的嚎叫声,不由心中发怵,转头一看,狼群正贪婪地盯住她,前蹄微抬,欲扑还退,仿佛蓄势待发。 她拾起一根火把防身,此刻怕是真的要羊入虎口了。 狼群围着她口水流淌不停,她亦高举火把毫不退缩与狼群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无奈山上还是没有人赶来支援。 这个时候,她只能祈祷神佛庇佑,这里的主人要是能回来,她愿意赔一万只野味,哪怕以身相许也行。 其中一只狼张开血盆大口,跃跃欲试,白凫看在眼里便向后退几步,那狼便急不可耐地率先扑向白凫,她见状迅速躲闪一旁,那狼便扑向烈火之中四处逃窜。 众狼调整步伐,重整旗鼓发起猛烈的攻势,白凫降下一只却顾不上另一只,举着火把的手腕被恶狼抓伤后,一只猩红血眼的恶狼凌空扑来。 一把利剑横空出鞘刺入恶狼心脏,顿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白凫镇定下来只见玄衣男子影步飞跃而来,拔出狼腹中的利剑继续与恶狼搏斗。 白凫看清了他的身形以及那张英俊的脸,居然会是他!这难道是天意的安排? 白凫见狼群攻势猛烈,便举着火把防身,忽然又一身手敏捷的义士出手相助,狼群之患很快平息下来。 玄衣男子擦拭剑上的血迹,剑回鞘中,转身看了一眼白凫旁侧的义士。 那义士行动如风,一身褐色布衣眉毛粗大,江湖打扮,他看了一眼白凫,便屈膝拱手道:“小人失职,让主人身陷险境,罪该万死,请主人责罚。” 玄衣男子伸出右手扶他起身,宽慰道:“若非你及时赶来相助何至于这么快收拾残局?” 义士歉疚万分,不肯起身,“小人办事不力,辜负主人所托,请主人降罪。” 他嘴角微扬,含笑说道,“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此地说话不便。” 义士晃悟,便邀请他前往家中叙谈。白凫跟在玄衣男子身边,他左手提剑,一身玄衣如铁甲一般,眉峰如聚,身材英挺修长,骨骼精致,气宇轩昂,沉默时如清冷皓月,谈笑间又似初阳暖照。 “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白凫深知欠他的恩情已经不止一次,今后若要报答,好歹得清楚他的名字。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他顿了顿脚步,眼眸深邃幽长地看向她,说道:“卓越。” 卓越,他姓卓,会是坊间传言中的卓家什么人呢? 义士愣怔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白凫,眼看着到了家门口,便收拾疑容,恭请他入家中。 “寒舍简陋,主人勿怪。”义士掌灯赔笑,走到卓越跟前,拂去坐凳上的灰尘。 白凫坐在他身旁,听他主仆二人交谈。 义士斗胆问道:“主人那里可有什么收获?” 卓越怅然若失,声音低沉,“我赶去月牙城后,人已经走了。” 义士扼腕叹息,宽慰他道:“主人不必多虑,小人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主人一定会愿望达成的。” 他沉默不语,目光哀愁,呆呆地看着颤动的烛火,义士便问起白凫,“这位姑娘未曾谋面,不知是何方人士?” 卓越闻言亦看向她,等待她答复。虽然在月牙城见过两次面,但对她的底细却尚不清楚。 “实不相瞒,小女子乃是庐陵茶楼的奉茶女白凫,多谢二位恩公相救。” 白凫的命既为他们所救,也便不用再有所隐瞒。也许是信任,让她做出这样的抉择。 果不其然,义士迅速反应过来,“莫非月牙城通缉的那位女犯便是?”他睁大眼睛继续追问道:“你是说你就是白凫?” 卓越亦目光焦灼地注视着她,不过意外与吃惊相比之下倒少了许多。 白凫点头承认,义士眉开眼笑,卓越深邃焦灼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他继而转移视线看着前方。 义士便问道,“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正打算前往长安。”白凫如实应答,她更担心他下一步会追问她去长安做什么。 好在事实并非如此,他转口说道:“正好我家主人此番也要去往长安,小人正愁路途遥远主人缺个红颜知己,不知姑娘可否替小人加以照顾?” 白凫羞红着脸,垂眸低头,卓越眼波闪烁微微瞪了他一眼,他却笑的正憨。 “还请姑娘看在今日的份上帮小人这个忙。”他再次恳求,卓越亦未拒绝和斥责。 这算是默许了吗? 白凫缓过心情来,笑道:“义士客气了,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莫说随行照料,便是刀山火海,小女子义不容辞。” 义士拍手叫绝,称赞道:“有姑娘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福祸相依,没想到这次不但逢凶化吉,还收获了一枚道友。 白凫腼腆地跟在他身后,辞别义士后便踏上长安之路,这次她不再担忧惶恐,心中多了几分安定和舒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王府夜宴 白凫自与他同行后不再担心自己会迷路,也不怕夜宿深山老林,风里雨里只要跟着他就会有出路。 密林里迎来一场瓢泼大雨,卓越挥剑砍下两根粗壮的树枝,斜搭在树干上,并覆盖许多灌草树叶,做成树篷用来避雨。 “幸亏没起风。”他扯了扯头顶的树篷,把缝隙做到最小,随即看了看身边的白凫,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发丝湿漉漉如新洗。 树篷上的水滴滴落在她浓密翘起的睫毛上,然后又落在胸前垂落的发梢上。 他微微颔首,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蓦然放缓了神情,变得心神不安。 白凫见他心神不宁便同他聊起闲话来,“卓大哥,你家住在长安吗?” 他眼眸微抬,轻微地点头,又用同样好奇的眼神看着她,白凫避开他的追问,问道:“卓大哥这次到月牙城是来找人?” 他睁大眼睛痴痴地凝视着她,眼波如水,柔软细腻,许久才点头承认。 白凫桃腮微红,从他与义士的谈话中确实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卓大哥找到了吗?”她不知为何心中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带有一点心动和刺痛,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她明明只见过他两次,一次在城门口,一次在庐陵茶楼。为什么会旁生出这样复杂交织的感觉? 义士当晚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惊喜万分,并有意撮合,难道一面之缘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白凫再次抬眼凝望着他,英俊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力,他避开她清澈的眸子,轻叹一声,雨水已经慢慢停顿下来。 “山地多雨,晚上恐怕更大,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吧!”他起身伸出右手牵她起来。 白凫顿了顿,犹疑的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起身,他隐约有所察觉,便拱手向她赔礼。 一切溢于言表之中,他明明知晓礼节,然而他向她伸出手来时却并未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放在心上,难道仅仅是暂时忘记了吗? 他未言,她未语,但彼此的心事却像乌云压顶,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知几时他忽然停在小丘上远眺,白凫便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他惊讶地回神看着她,白凫退了两步,赔礼道:“实在抱歉。” 他看着她低红的脸,眉宇舒展开来,解释道:“前面豫州山环水绕,我们去借匹良驹争取早日到达长安。” 她点头应允,跟在他的身边。与前些日子游历山水的闲适心情不同,这次却有些焦虑。 入了豫州城,已是天黑,大街小巷上行人渐少,雨水过后路面有些潮湿泥泞。 酒香不怕巷子深,白凫轻嗅一下,扑鼻的酒香势不可挡。 “谁家的酒这么香?”白凫赞叹不已。 卓越看着她,笑容可掬地问道:“想不想去找主人讨杯酒喝?” 白凫兴奋地点头,解释道:“我并不好酒,只不过这酿造的酒香让我有些好奇。” 她研习花术多年,竟也闻不出这样的芳香是何酿制手法。 他带着她向宽敞的主街行进,白凫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仍然是官府衙门的通缉犯,走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实在危险。 白凫低头行进,不敢抬眼看行人,因而卓越停顿时又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次。 “抱歉,卓大哥。”白凫抬头赔罪,余光瞥见身旁的高府豪宅,重兵把守着朱漆烁金的府门,门额悬挂着乾坤镜,御字朱批光耀门楣,中间大门巍峨屹立,彰显雄风富贵之气,旁开两扇侧门,拱卫大门,象征着权威赫赫。 “顺王府?”白凫不敢相信,官家府邸又系皇亲国戚岂是轻易进去的,何况她还是戴罪加身。 卓越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于是信步向前将信物交给府门前的侍卫,白凫心惊胆战地闻着酒香与美味佳肴。 卓越来到她跟前,见她低头不语便想宽慰,顺王府的大门顿时敞开,士兵丫鬟们列阵两行,身着青纹蟒袍王冠巧束银发的顺王爷携王妃出门迎接。 白凫低低地看了顺王爷一眼,身材发福浑圆似球,银灰色的须发梳理整齐,他身边的妇人锦衣避体,珠翠满头,玲珑步摇,尽显富态。 他们看上去皆有四五十岁的模样,而卓越最多二三十的年纪,顺王爷笑脸盈盈出府迎接,难道是父子关系? 顺王爷满面春风大摇大摆地走来,热情四溢地伸手与卓越拥抱,并兴奋地喊道:“十三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想起来豫州看望我呀?” “深夜叨扰,还请兄长和嫂嫂勿怪。”卓越拱手施礼,以表诚意。 顺王爷拉着他往府里走,卓越看了白凫一眼,顺王妃立刻走到白凫跟前笑道:“姑娘衣服有些湿,妾身先带她去厢房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去正堂,王爷意下如何?” “有劳王嫂。”卓越向她行礼,顺王爷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府里去,一边宽解,“有你王嫂在,大可放心。” 顺王妃领着白凫进到厢房,两个模样娇俏的丫鬟端拿着衣物首饰,另有两个手脚利索的丫鬟伺候她更换衣服。 尽管白凫有诸多不适,但也不便推辞,只好任由她们去了。 白凫走出厢房,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凤尾蝶花百褶裙,金雀翎羽绣花鞋,头戴珠钗,十分贵重,便道:“王妃娘娘抬爱,只是小女子身份低微” 顺王妃打断她的话,语速缓慢道:“进了王府,便是我的客人,姑娘若推辞,岂非王府怠慢?” 白凫便不再言,跟着她进入大堂,侍女仆人立侍门外,丝竹管弦之声款款而来,屋内酒香早已弥漫飘荡在整座王府。 及入大厅内,宾客满座,席位冗长,放眼看去竟是黑压压的一片,烛光下舞女身姿婀娜,步态轻盈,宾客们手执金杯玉盏,举杯邀饮,酣畅淋漓。 白凫目光寻找着卓越的位置,主席上的顺王爷叫停了歌舞,命人给白凫赐座,她才在顺王爷席下看到他的身影。 “纪王爷席位给白姑娘旁设一席。” 顺王爷此话一出,满座宾客无不惊讶好奇,白凫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无不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试图探寻风花雪月的美妙佳话。 她却仍旧担心自己逃犯的身份会被识破,不过顺王爷因何知晓她姓白,难道是他告诉顺王爷的。 白凫更加意外的是顺王爷口中的纪王爷,应当就是南木槿所说的纪王无疑。 “多谢王爷。”白凫拜谢后走向新设的席位,她恍然感觉到自己与他的差距,从临近门口的位置走到他身边,放眼望去竟是这般遥远。 仿佛走了很久,也被人观看了许久,才终于走到他身边,即便坐在他身边,也只能望其项背。 白凫心中又多了一份惆怅和失落感,他举杯饮了一杯美酒,百感交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优昙入梦 宴席上顺王爷与卓越兄弟对饮,满座宾客纷纷起身举杯祝酒,卓越一杯接着一杯饮,颇有不醉不归的劲头。 白凫吃了些水果青菜便跟随顺王妃一同离席,往园林漫步。 “宴席上说话不方便,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顺王妃步子缓慢,捋捋发髻,看向她。 白凫如实说道:“小女子白凫,多谢娘娘厚爱。” 顺王妃眼带笑意,又询问道:“姑娘家住哪里?双亲在否?” 白凫摇摇头,心中悲凉,连带儿时的记忆竟然没有半分尚存,因答道:“小女子自幼孤身一人,由家师抚养长大。” 顺王妃淡淡的吭声,若有所思,笑道:“原来如此,十三弟心地纯良,想必对你更加用心照顾吧?” 他心地纯良,难道是说自己用心不纯?话已至此白凫不再多看她一眼。 她敏锐的双眼轻佻地看着白凫,白凫听她话里藏锋立即解释道:“小女子惶恐,今日才知王爷身份,否则纵然十个胆子也不敢与王爷同舟共济。” “哦?”顺王妃清幽支声,略带歉意地堆起笑容来,说道:“既是同舟共济,便无需惶恐,你既在王爷身边,更当尽心竭力才是。” “多谢娘娘教诲。”白凫谦称道。 顺王妃见她通情达理又乖张懂礼便不再多说,而是与她话别,“时辰也不早了,姑娘回去早些歇息吧!” 说罢另外派遣身边的婢女为她引路,白凫拜别顺王妃回到西厢房。 青灯映照着屏风上的花鸟图案,宽敞的厢房显得格外凄清冷寂。白凫心事重重,不知该怎样面对。 南木槿临终前只留下“纪王”两个字,可是她想要纪王做什么呢?为她申冤惩治杀她的凶手吗?可是白凫自己无凭无据,拿什么指证朝廷命官。 寒风料峭吹进室内,烛光微颤,白凫身子抖了一下,起身关紧门窗。 走到门口双手僵住,卓越欣长高大的身子屹立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他嘴角浮现一抹淡若清风的笑容,白凫怔了怔,让他进屋,关上门。 他慢悠悠地坐在茶几旁,白凫手足无措地杵在他面前。 “给我倒杯茶好么?”他目光如炬,热烈地看着她,羞红的脸紧张的身躯像极了风中颤抖的烛火。 白凫给他一杯茶水,这才注意到他浑身浓浓的酒气,听他说话的口气最多三分醉意。 “坐吧!”他放下茶杯,指了指面前的楠木凳。 “卓大哥”话一出口,白凫就觉得十分不妥,于是改口道,“王爷为何不早向我表明身份?” 她又后悔了,才知道自己的心是有多紧张不安,才会这样慌不择言,脱口而出。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他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 白凫心下一横,决定将南木槿的事情告诉他,也好听他讲讲其中的因果关系。 “我在甘府时遇见南木槿姑姑,后来去了庐陵茶楼,她便搬去茶楼与我同吃住,但很不幸她中毒身亡。” 提起南木槿白凫心里便有些苦涩,有时候她时常盼望着南木槿活着,有个亲如一家的人陪着该有多好。 卓越看着她眼眶通红,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白凫悄悄地留下两行清泪,不知为何心中酸涩陈杂。 “说说你吧!”许久,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白凫挣脱他的手臂,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淡漠的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就像茶楼相遇那会,他给她银子,并说道:“剩下的就当给姑娘赔不是。” 他依然风度翩翩,孔武有力,气质出众。 “我?”白凫似乎感觉到他对自己雪山的经历有些好奇,但又有些焦虑。只好狡言糊弄,“木槿姑姑死后我便成了替罪羊,甘钰搬出县令来全城搜捕我,这一点王爷应该是知道的。” 他不以为然,蹙眉注视着她。显然这样的答案他并不满意。 白凫接过茶置于双手掌心,轻抿一口,悠悠问道:“王爷想知道什么?” 他凑到她身边,亲密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应该提取了优昙花粉制作骨粉吧?” 白凫瞥了一眼腰间的香囊,没想到他居然是内行? “王爷识得?” 他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香囊,又缩回,怅然若失地看着烛火,眼睛有些湿润。 “你是雪山的人,冷无香的弟子?” 白凫愕然点头,反问道:“王爷认识家师?” 他沉默不语,要了她的香囊睡眼迷离,躺在床上熟睡,白凫轻触他滚烫的脸颊,想是酒劲上来,所以睡意朦胧。 白凫搬了楠木凳坐在床前,却见他眼角淌着一滴泪。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她知道他有心事,也许是做梦了,优昙花的香味萦绕着,使人如置永生轮回的虚妄之境。 白凫为他拭去泪水,伏在他身边睡着。 拥优昙花香入梦,如拥故人入怀。氤氲清芬的昙花香味卷进记忆深处,他仿佛看到了她蹁跹的身影。 长乐宫,他站在懿仁老太后身边,第一次见到了心动的女孩儿。 她娇嫩的脸蛋如初放的昙花,雪白娇颜浑身带着清静冷淡的气质,好似清丽脱俗的仙女。 长乐宫响起她黄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民女苏优昙拜见太后娘娘。” 她彬彬有礼,懿仁老太后看了十分欢喜,年近期颐的懿仁老太后鲜少的亲自去拉她起身,坐到自己身边。 “好孩子,你再和哀家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啊?”懿仁老太后慈蔼地问道。 “民女苏优昙,是苏相公家的女儿。”她口中的苏相公便是时人对当朝宰相的称呼。 懿仁老太后恍然大悟,“哀家想起来了,你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夜里出生的那个女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她笑着看向一旁的卓越,介绍道:“好孩子,他是哀家的孙儿,比你大不了几岁,不过呀辈分却是大的很,你母亲可曾告诉过你?” 她笑道:“祖母年前就说过,纪王称祖母皇姑,与父亲是平辈,民女当以叔父和王君之礼相待。” “哀家收了你的香囊,十分喜欢,就想着是怎样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家做的,今天见到你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不过优昙这个名字不吉利,昙花一现花开一瞬,不好。”懿仁老太后摇摇头,沉思片刻。 她稚嫩的脸颊有些苦闷不安,因为她生来不吉利,所以父亲才会取这样的名字,家族中人才会对她冷漠无情甚至满怀敌意。 “你姐姐叫舜英,你就叫舜华好不好?”懿仁老太后笑道。 她拱手谢恩,笑语凝噎,叩首谢恩:“多谢太后娘娘赐名!”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她不再是昙花一现的苏优昙,而是颜如舜华的苏舜华——他挚爱的心上人。二十前他的眼眸便紧紧凝视着她,从此再无年少轻狂。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青烛燃烧殆尽,顺王爷给他安排侍寝的婢女迟迟不见他来。 顺王爷来到西厢房,听门外守值的婢女详实叙述后,顺王爷便嘱咐几声,眉开眼笑的离开,并自言自语道,“铁树开花了?嗯,开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王府之约 卓越醒来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白凫的住处,她端来洗脸水,粉嫩的脸颊看不出丝毫羞涩与尴尬。 他松了口气,起身梳洗整理着装,前往正厅,仆人们正准备午膳,顺王爷眯着老眼看见卓越的身影,立即走来拉着他一同入席。 “十三弟昨晚睡得可好?”他神秘的笑着,余光瞥了一眼白凫。 卓越斜视着她,转而对顺王爷笑道:“多谢皇兄盛情招待。” 顺王爷不以为然,小声道:“你知道为兄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抬起下巴对着白凫动了两下。 王妃眼瞅着白凫远远的站着,便抬高嗓子对她说道:“白姑娘站着做什么?快请入席。” 说罢挥手示意侍女引她入席,白凫谢座入席,顺王爷举杯邀饮,卓越回头看了看她,滴酒不沾,只食些果浆素菜,动作轻柔如雪花蹁跹,盈盈坠落姿态。 这样的场景也只有保存在儿时的记忆中,一晃十多年过去,想不到还有一天可以重新看到。 席上的顺王爷和王妃看在眼里,此刻卓越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 顺王妃不由想起昨日夜里与顺王爷的谈话。她对白凫心存偏见,白凫容貌姣好但出身低微,难免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顺王爷却隐约道出一个实情,凝神长叹道,“她很像一个人。” “王爷说的是何人?” “那个人本王见过,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奇女子,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低声感慨,甚为惋惜。 他自然知道一些往事,苏家有女八月十五中秋生,本该是月圆之夜却只有一个弯弯的月牙挂在天际,她出生那晚地狱花开遍长安的土壤,整个长安城笼罩在地狱花的馨香之中。 此等灵异之事难免惊动官府,挨家挨户祥查才确认那夜出生唯有此女婴。游历的术士推算此女婵而不娟,天命孤星,主凶煞冲家宅福寿,若得仙缘点化方可脱难。 方士之言难断真假,起初苏家人也只是心有余悸且行且看,直到苏老相公苏孝孺忽然之间染病去世,苏家的继承人苏葆宁才引为重视将三岁的女婴送出府中,交给道姑抚养,取名“优昙”。 十岁时她有幸回家探望一串香囊深得祖母欢心,这位祖母乃是懿仁老太后的小女儿,大齐开国皇帝卓祯的胞妹——婳长公主。香囊传到宫中深得懿仁老太后的欢心,将苏优昙传召入宫承欢膝下。 顺王妃听后摸索记忆,疑惑道,“原来如此,妾身早年曾听闻苏府的三位小姐,却并未听闻过苏优昙这人?若按王爷所说,这位天命孤星,婵而不娟的苏小姐会是谁呢?” 她仔细推敲着,苏府大小姐苏舜英嫁入东宫多年,三小姐苏舜华十六年前魂命归天,四小姐苏媚儿二房嫡出仍待字闺中,若苏优昙是苏舜英则必然无法嫁入东宫,四小姐苏媚儿坊间毫无她的传言。 有此命运的也就是十六年前魂命归天的三小姐苏舜华了。顺王妃呀然一惊,似乎明白了许多,“难道是苏舜华?” 顺王爷点点头,她双手合十唇齿哆嗦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颤巍巍地说道:“十三弟怎能爱上这样凶命的女子?” 顺王爷看了一眼她,不以为然,撅了噘嘴,轻声嗔道:“妇人之见。” 顺王妃目光利索地打量着白凫,虽然她从未见过苏舜华,但从顺王爷口中的几分相似,依稀能够捕捉到她的影子,想必也是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女子。 再转眼看看忘神的卓越,不免心中悲叹,真是孽缘!难怪此前她同丈夫讲起纪王婚事他都词不达意扯开话题,原来竟是心有所属。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除了有几分相似之外与已故的苏舜华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联系? 各怀心事倒让席间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凝重,顺王爷咳了几声,幽默的笑道:“十三弟你可真是枉费了你王嫂的一番苦心,昨晚早早离席去为你挑选如花似玉c才华横溢的姑娘侍寝,人家姑娘在寝房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哭的像个泪人,哎哟,可伤心了。” 顺王爷风流自在,心无旁骛,游刃于雅俗之间,因而言语风趣。 卓越听闻收回神思起身赔礼,“有劳王嫂。” 顺王妃笑道:“十三弟太客气了,哪里是我劳力,王爷一直挂念着十三弟的婚事几次三番叮嘱我多多留意身边的名媛闺秀,昨晚还和我说起陈太守家的千金” 她的笑声和话语戛然而止,空气仿佛也凝结了一般,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便看向身旁的顺王爷,他拉着黑脸,面色难看。 卓越揖礼的双手慢慢的垂落,眼神低迷,白凫亦倍感羞辱的将手里的食箸放下,顺王妃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想拉近他们兄弟的感情,却适得其反。 她记起昨晚顺王爷说过的故事,苏舜华曾经也是庶女,若非如此,她早该成为纪王妃。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名媛闺秀”把大家伙都给抹黑了。 顺王爷笑容礼貌地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抚慰道:“你嫂子也是一番好意,十三弟切莫往心里去,所谓姻缘天注定,百年修得共枕眠,又何必急在一时。” 转而又对白凫迷之微笑,劝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仰头大笑,卓越紧绷的脸逐渐舒展,再次行礼谢过告座入席顺王妃心情才安定下来,除开劝酒礼道再不敢随意妄言。 她因此可以肯定,纪王对苏舜华感情匪浅,去世这么多年仍旧念念不忘,然而再抬眼看看饮酒正酣的丈夫,不知他心中有几分深情在,于是又低头垂眸,举杯一饮而尽。 白凫出门后来到马房喂食,之前的忧郁才慢慢解开,此去长安也许会遇到更多这样的场景,也或许会有更多她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马夫赶来装上马鞍,白凫便退到一旁,席地而坐,卓越停在她跟前,她抬眸注视着他,等他轻松自在地坐在自己身边,像路途时一样,心头划过一阵悲凉。 席地而坐,相依而眠,没有礼仪的束缚和计较,但如今已经知晓身份,今后这样的场景也会慢慢化为乌有。 “到达长安之后你有何打算?”他开口问道,脖颈修长,十分好看。临近长安她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旦他有所察觉,她又会迅速地收回目光。 白凫摇摇头,并不十分确定,但留在长安是肯定的。“也许会在长安待一阵子,也许会待很久。” “原来是打算去长安找人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等木槿姑姑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另行打算。”她看着他的黑眸,又抬头看着天空,将心情释放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先住在我府上?”他淡淡的问道。 白凫诧异地看着他,与他四目对视,嫣然一笑,“可我不会伺候人?” 他听后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祥云般散开,“你精通花术,可以去伺候府里的花草。” 白凫点头答应了他,低头一笑,并伸手与他拉钩约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长安初雪 卓越从顺王府中借了一匹骏马,顺王爷又赠送了一些金银布匹以做路用之资,其余车马仆从均被拒绝使用。 白凫看着体型庞大,骨骼惊奇的骏马只能望而兴叹,卓越纵身上马,伸手接住她,与她一马同行。 拜别顺王爷夫妇踏上返都之途。 “卓大哥,这些马料应该足够了吧?”白凫将收割来的草料递到他跟前。 卓越笑道:“这一路水草丰美,它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白凫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立即转身道:“那我去采些果子。” 他拉住她,解释道:“天色渐晚,猛兽多出没,马已经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赶会儿路,看看有没有人家。” “好。”白凫整理行囊,继续同他驭马前行。 沿途人烟稀少,二人便留宿在一家小棚屋,箪食瓢空,裂缝大缸里露出几根谷穗,屋主是个扎着头巾的女人和她骨瘦如柴的小儿子。 屋主给二人腾出一块空地,铺上稻草,垫上一块干净的旧布,卓越打开包袱将自己的衣服铺在上面,白凫的衣服则留给她自己盖在身上。 “地方虽小,胜过野外,今夜你先将就着睡。”他将铺置好的地方留给她,自己坐在一旁倚柱而眠。 白凫将他的长衫披在他身上,叮嘱道:“卓大哥盛情难却,若因此着寒岂非我的过错。” 他轻微地点头,接过身上的长衫,轻轻拍了她的手并温柔道:“阿凫,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白凫诧异含羞地看着他,回到自己的地方,心潮涌动,辗转难眠,爬起来问道,“卓大哥睡了吗?” 他睁开眼睛,月辉撒向她的星眸,喉结微颤,答道:“怎么了?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躺下去,继续问道:“卓大哥,你同我讲讲和顺王爷的亲缘关系吧?你看起来比他年轻好多,你出生是不是很晚?” 他幽静平淡地“嗯”了一声,解释道:“咱们大齐建国不过百年,卓家子嗣皆是单名,开国皇帝卓祯建朝后统治四十余年功勋卓著,而后其嫡长子太宗皇帝卓荣即位,执政数余年治世太平,因病去世,卓祯皇帝有子嗣十三,现今在世执政的皇帝卓魏乃其第三子,顺王卓征排在第五,而我是最后一个。” 难怪相貌年岁会相差这么大,原来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兄弟姐妹。白凫感叹不已,想起月牙城的甘宁夫人,她系皇亲国戚是因为她的母亲普河公主。因问道:“那普河公主呢?” 他稍许诧异,随即平复,说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卓祯皇帝的二女儿,父皇在世时就已经许配给上官祗的长子上官怀。” 前后两者之言全部符合,衔接完整,那时马姑曾经挖苦南木槿,仿佛是她的主子害了甘宁夫人,如果真是这样,甘宁夫人又怎会接她入府,不除之后快? 白凫猜想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便试着问道:“那么甘宁夫人为何会去月牙城?” 她既是普河公主的女儿,上官怀的女儿,应当也是个郡主或者翁主,最不济也是个有品级的县主,食俸禄,敕诰命,怎会平淡无奇地去了月牙城? 卓越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白凫见他不愿意多说便就此打住,去了长安,消息更加灵通,不愁不知道。 天亮后卓越付给屋主一锭银子,足够她母子丰衣足食过上一阵,于是继续向长安行进,天气越发变得寒冷。 入了长安城正好赶上一场初雪,那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像脑海里的记忆,与雪山的漫天大雪不同,长安的雪更加多愁善感,仿佛有诉不完的柔情侠骨。 “长安的雪果然很美,柔软摇曳,像花瓣一样。”白凫手掬一枚雪花置于掌心,将它轻轻吹落。 他目视前方,在她耳边小声道:“文人才子惜花,你要独辟蹊径惜雪么?” 白凫摇头道:“并非我独辟蹊径,而是有感而发。” 卓越加快行进,沿途茶坊酒肆,古玩铺子应有尽有,长安城至夜仍然灯火通明,旗幡帷彩顾盼生辉。 穿过密集的长街便转进宽敞整齐的官道,白凫许久不敢抛头露面,几乎未曾见过这样通行无阻,平坦整洁的驿道。 夜深人静,画舫河灯随波逐流,及至府门,烛光映得门楣通红,白凫远远便看见一座巍峨的府邸,重兵把守着。 卓越驱马向前,刚踏出府门的侍卫立即向府内狂呼,“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他下马后照例扶她下马,侍卫纷纷行礼,白凫抬头看着“纪王府”比顺王府更显富贵气派,那庄严粉雕细琢的大门,旁开两侧门,皆是朱漆琉璃,檐角攒尖镶以玛瑙玉石,大理石柱盘旋金兽,葳茹皇家威仪叫人不敢靠近。 倏而一众奴仆出府相迎,领头的管家李明甫将门出身,曾经战场杀敌,因而身上带着一股勇猛的气度。 “小人恭迎王爷回府!”他跪地叩首,礼仪周全,比甘府的总管少几分奸逆弄臣,多几分细心周到。 “平身吧!”卓越开口后奴仆们起身让出一条道来,他转身看向白凫说道,“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再叙,如何?” “嗯。”白凫点头应道。 李明甫会意,说道:“东暖阁地方宽敞,整齐干净,温暖舒适,最适合冬夜居住,王爷意下如何?” 卓越看了眼白凫,见她没有异议便道,“有劳明叔。” 两位身穿花袄的婢女引她入府,掌灯前往东暖阁,王府内四通八达,亭台楼阁比比皆是,若无人引路,真是叫人迷茫。 走近东暖阁,一股暖意升起,其内暖炉隔着含烟笼罩,因而温暖舒适没有半点浓烟弥漫,漆架悬挂着磬石,玉器古玩摆放有序。 暖阁四扇开门,白凫走出门来正见远处小小佛堂,灯火通明,便问侍女,“王爷信佛?” 侍女答道:“王爷和叶孺人时常去佛堂静坐。” “叶孺人?”白凫诧异道。 “叶孺人嫁进府中十多年,是巡防都统叶无休的女儿,名叫叶晟樱。”侍女答道。 白凫心里突然有些空荡,不停的想着叶孺人,嫁进府中十多年,也就是说他早已娶妻。 牛乳幽香浸入玉肢,白凫泡在水里只觉得浑身松软,像雪花一样风一吹就四处飘荡。 月影流纱帐内闻得一丝芳香,白凫躺在床上浑身舒畅,梳洗后便安然入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无心之言 白凫醒来后婢女端来早饭,一碗百合热粥,两个吉祥馍,一些山楂果和绿豆糕,十分美味。 她用食箸轻轻点了几下做工精致,色彩明艳的吉祥馍,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馍。 用完早饭后她又注意到身边的婢女,梳着双丫髻,平整的齐刘海将鸭蛋小脸儿拾掇的更加娇俏动人,低低着脑袋,脸颊微红。 昨晚为她引路的婢女似乎比她要大一些,神情动作更加老练。 小婢女见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禁红脸低头,弱弱地问道:“姑娘为何这么看着奴婢?” 白凫微微一笑,安抚她道:“也没什么事,只是看你与昨晚来的两个姐姐有些不同罢了。” 小婢女这才舒心吁气,说道:“昨晚来的是柳姐姐和月姐姐,她们是伺候王爷的。” 她紧咬哆嗦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紧张,若不是看起来柔弱,还真要以为是来诛心的。 “她们既是伺候王爷的,那你呢?”白凫问道。 “奴婢当然是来伺候姑娘的。”她低着头,面红耳赤,紧张不安地看着白凫,声音细小,“就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白凫看她这般神态终于明白她原来是自卑心理,不免有些被她可爱到。 “你能来我身边我当然开心,只不过我在王府里也是个奴婢,你若伺候我,岂不委屈了?”白凫推心置腹毫不隐晦地与她细说,若她有悔意也免得将来不好相处。 婢女立即抬头看着她,急忙解释道:“姑娘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委屈,能够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白凫忽然觉得有些疑虑,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被人伺候过,眼前的婢女只怕还没有她年纪大,想想倒也可惜。 这个小婢女一大早就来伺候而且还如此在意她是否愿意接纳,想必是他的主意吧? 她水灵灵的双眼看着白凫,等待回复,白凫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奴婢寻儿今年十三岁,见过姑娘。”她身子前倾微微屈膝向她行礼,眉开眼笑。 白凫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寻儿,是与自己一样要寻觅些什么么? 这个寻儿做事动作较慢,手掌白嫩,应该不是生来就做丫鬟的吧?不过她看起来单纯活泼就像白凫在雪山时一般。 阳光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日上三竿,白凫起身想亲自去感谢卓越。 寻儿收拾餐具见她起身便问道:“姑娘可是要出门?” 白凫点头一笑,说道:“正好有你在,我不必担心迷路。” 寻儿又道:“王爷特意交代巳时带姑娘去正阳殿,一同用午膳。此刻去尚早,王爷进宫怕是还不能回府。” 果然来到长安就不一样,他有他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也有他的职责和公务。 “无妨,我们先去花园看一看。”白凫留在王府不能白吃白住,况且之前便和他约定照顾府中的花草,像在甘府里一样,做一个花奴。 寻儿便带她出门经过几条甬道和游廊,并穿过一座垂拱门,远远望去梅花朵蕊含芳吐艳,覆盖着晶莹的雪花,红白相间增添几分雅趣。 梅花树下长满雪绒花,淡雅的幽香袭来,松茸软毛遮遮掩掩,逗趣相映,给百花凋零的冬天增添几分春意。 白凫遥望垂拱门,两棵雪松傲然挺立,抵御强风,白凫便蹲下来刨开梅花树下的雪绒花,只见一个地里掩埋着一个彩釉小瓷瓶,白凫将其掏出来闻了一闻,有蒲公英和犀牛角的味道。 这种味道十分杂陈,似药非药,似酒非酒,打开瓶盖竟是乳白色的液体。 “寻儿,这是谁埋在这里的?”白凫好奇的问道。 寻儿焦虑地看着四周,小心翼翼地耳语道:“姑娘当心,这是叶孺人请的祝水。” “祝水?”难怪她闻着那么奇怪,原来是祝水。 信奉巫医之术的人都会请祝水,当年随冷无香游历时,便亲眼见过巫医施法,以符水为底,辅之雄黄c石膏c犀牛角c五味子等药材熬制,再浇灌牛乳,使液体呈乳白色,一般而言都是妇女老媪为求子嗣采用的偏方。 “你方才说这是叶孺人请的祝水,那么她没有为王爷生育吗?”白凫问道,顺手将祝水迅速掩埋好。 寻儿悄声说道:“奴婢听说叶孺人嫁进王府十多年了,竟然都没有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能不着急吗?” 白凫不以为然,这种事情见多不怪,只不过急着求子嗣铤而走险的女人真是可悲可叹。“看来叶孺人是该着急了,王爷呢?会不会是他不行啊?” 寻儿吓得撑大嘴巴,不敢接话,忽然总管李明甫咳了一声,白凫转头看着他和卓越,目瞪口呆。 卓越一身朝服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她面前,不过白凫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把自己和卓越都羞的无地自容。 他别过脸去,缓和尴尬的情绪,看不出怒火,白凫则低头挠腮,浑身火热,恨不得跳进冰池子里。 “奴婢见过王爷,见过总管。”寻儿颤巍巍地行礼,卓越风轻云淡地“嗯”了一声看向白凫。 她把头压的很低,耳根子红的像霞晕,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白凫跟前,风趣地小声戏谑道:“本王行不行,白姑娘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凫打死也绝不会抬头,睁开眼睛看着他藏青色的麒麟蟒袍,金丝龙纹腰带束身,气息沉稳浓重,淡淡的佛花熏香。 她摇摇头,脑袋几乎接近他绣着麒麟兽图的朝服。 “王爷。”白凫耳畔传来一声娇嫩的呼唤,白凫仔细听她说道,“娘娘在雅阁备下了午膳,请王爷宜驾享用。” 白凫心想,她应该是个丫鬟侍女吧?而她的主子想必就是大家口中的叶孺人。 他沉默许久,她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只听他清冷地回复,“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午膳就不过去了。” “是。”侍女的声音细微悠长,余音犹在,仿佛十分失望。她瞅了一眼白凫,并未看见她的脸。 侍女离开花园后,李明甫总管便借口推辞道:“叶娘娘想必有许多问题想要知道,小人这就先退下了。” 他朝着寻儿使了个眼色,寻儿便同李明甫总管一同退出园中。 清风吹过梅花树婆娑起舞,白凫的心情逐渐安定,慢慢的抬头看着他,以冠束发,头发梳理整齐,气宇非凡,与民间草野那时多了几分庙堂威仪。 他亦凝望着她清丽的双眸,温柔的说道:“此地风大,随我去正阳殿用膳。” 用膳?他拒绝了叶孺人的邀请选择与自己一同用膳?白凫心里并不欢喜,忐忑之余还有几分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重生之说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白凫这两天虽过得像做梦一般,但好歹也逐渐适应了王府的生活节奏,旭日东升如少女羞红粉嫩的脸颊,屋檐的雪融化成水滴,与明媚的阳光融合一体。 寻儿打开东暖阁的门,阳光倾泻而下,现出卓越修长的身影。他目光寻觅着白凫,直到她倩丽的身影映入眼帘,才收缩了视线,柔声道:“难得雪停还有艳阳高照,出去散散心如何?” 正合她意,“我昨晚还在想若是雪下不停,那我不远万里来长安岂不只能看雪景?”她朝她嫣然一笑,露出甜美可人的小酒窝,从小到大,她看得最多的也就是雪景了。 他绅士地伸手等她将手递到他的掌心,白凫葱白的手有些微凉,被他毫不费劲地紧紧攥着,即便是她想要缩回去也不能挣脱,他的力道似乎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他牵着她的手悠闲自在地出了府门,王府大街上白雪皑皑,寂寥空旷,仿佛远离凡尘俗世的世外仙境,白凫捏了一团雪球朝他扔去,砸中他的大貂氅,黯黑的貂毛大衣顿时变成黑白相间的颜色,身后的寻儿笑声爽朗和他的随身侍卫郑接愉快的打雪仗。 这郑接与白凫年纪相仿,英勇果敢,容貌俊俏,生的一副好皮囊,若非穿了一身侍卫服,多半会以为是个白面书生。 出了王府大街便有许多行人熙熙攘攘,更有几位妇人手臂伶着竹篮牵着幼童往同一方向去,白凫看了一眼她们竹篮的香烛纸钱,若非祭奠祖先必是求仙问佛。 “王爷,北街是否有仙家寺庙?”白凫问道。 “北街只有月老庙。”卓越垂眸看着她,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想去求姻缘?” 白凫脸颊微红,温润着娇嫩的嗓音,忙解释道,“王爷多心了,我只是觉得这些妇人牵着小孩去同一个方向,有些好奇罢了,不过依我看她们不像是去月老庙” 如果去的人是年轻的善男善女或者长辈们去月老庙求姻缘倒可以解释得通,不过有谁会牵着孩子去月老庙求姻缘? 卓越与侍卫郑接相视一番,示意郑接去打听一下,郑接便拦下一名妇人询问,随后禀报道,“禀王爷,属下刚才问了那位妇人,她们是去红焰女教祈福。” “红焰女教?”白凫疑惑地看着卓越,江湖多旁门左道,会不会是蛊惑人心的邪教? 郑接便解释道,“红焰女教前身乃是红衣教,大唐时传至长安并发展鼎盛,后来因其蛊惑百姓,手段残忍被官府绞灭,但由于信徒众多,又多是平民百姓,他们中的许多人行事乖张,便脱离红衣教自立门户,因其着装沿袭传统信众又多是女流之辈,所以便改名红焰女教。” 说到底,红焰女教是官府承认的江湖组织,若有不法行径必然不会存留至今。 “郊外苍山有座普陀寺,想不想去看看?”卓越打断她的思虑,询问道。 白凫正视着他道,“佛门清净之地自然是好的。” 她忽然想起东暖阁的扇门外也有一个小佛堂,并且他和叶孺人也时常去礼佛静坐,他的礼佛诚心与叶晟樱不谋而合,夫妻俩应该有共同之处的,为何他对叶孺人不闻不问,而对自己却反而用情至深,是他们夫妻间生了嫌隙,还是他已经厌倦了当初的枕边人? 若是嫌隙,那他对自己的情分是为了什么?若是厌倦,那他也终究会有厌倦自己的那一天吧?白凫不敢再想,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给她缩回的余地,就像他现在对她所做的一切把她的心牢牢的捆住,无处躲藏亦无处安放。 苍山被雪覆盖着,长青松依旧葱茏,暖日铺洒,如万丈佛光,白凫抬头远望着山顶的寺庙,与巍峨的苍山相称显得愈发庄严。 登上山顶冷风强劲,卓越将身上的貂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宝蓝色的长袍马褂紧贴身子,将他的笔挺欣长的身材勾勒得尽善尽美。 普陀寺陈旧不堪,人迹罕至,寺门半开半掩,几株冬梅凌寒绽放,斜倚门扉像侧耳倾听的信徒。 “王爷,白姑娘请。”郑接虽是武将却彬彬有礼,英武之间透露着几分儒雅,这一点与他的主子卓越倒有些相似,他一路护送尽心尽力,来到苍山以后更是思路清晰,山中小道何处捷径何处便于行走十分熟悉。 白凫来到寺门口停下步子喘息,称赞郑接道,“多亏郑将军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将军对这里的路似乎很熟悉,可是常来此处?” 郑接笑道,“白姑娘慧眼,属下和王爷的确常来此处。” 白凫诧异地看着卓越,他的脸色颇有些伤感,仿佛有着不为人知的伤心事。 郑接仰视着普陀寺庙,感慨道,“实不相瞒,属下能有今日与普陀寺有两次不可分割的缘分。” “哦?”白凫看着他,好奇道,“愿闻其详。” “属下很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家父耗尽积蓄也无法痊愈,于是带着我来到普陀寺求佛祖保佑,也就是那一年遇到了那位妙手回春的贵人。”旋即转身对卓越一礼,道,“后来一次则是遇见王爷。” 他语气急转而下十分凄凉,卓越的脸色一片苍白随即侧身背对着她。 寻儿便插话问道,“郑将军当初是因为这位贵人得救了?” 郑接点头应道,“不错,等我和父亲找到贵人时,她却已经” 寻儿看着他眼含泪光心中不免同情,亦勾起心中的往事,一阵哀伤。 郑接指着山路下较为隐蔽的石桥说道,“当年长安四巾帼各有本事,一起助人为乐,布施恩泽,那座桥就是她们捐资建造的。救我的那位贵人医术了得,是冷无香的亲传弟子。” 白凫睁大眼睛,冷无香的花术究竟有多高她无法预料,但那位亲传弟子却让她十分心动,甘宁夫人曾经也提到过,但据他所说来看她多半已经不再人世。“真是可惜无法见到她。” 郑接道:“倒也并非没有转机,普陀寺的一位白头老翁曾说过,冷无香的花术乃是古老的玄黄之术,花术最高境界叫做蜜罗术,据说能让人死而复生。” “这我倒没听说过。”白凫笑道。 “那白头老翁说蜜罗术失传就在于它的代价太大,需以至亲血肉为引,以舍利入药重塑血肉之躯。” 白凫愣怔地看着普陀寺,心头变得压抑,沉闷痛苦在血液里沸腾,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谁会愿意这样以命换命何况是至亲之人,不管怎样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卓越缓过神来,脸部抽搐,心疼的看着她,双手轻抚她的肩头,温声道,“进去吧!” 她缓了神来,随他步入寺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初次交锋 卓越与白凫进入普陀寺内,寻儿与郑接紧随其后。泥塑的佛身干净整洁,佛陀看上去亦慈眉善目,亲切慈悲。 拜完佛陀,白凫凝视着香案上的一串佛珠,那珠子圆润光滑,虽蒙上些许尘埃,但丝毫不影响赏析。 “这珠子可是寺中僧人留下的?”白凫看向佛珠,轻启朱唇道。 卓越看着她粉嫩如花苞般的脸颊,心中有些悲凉,怜悯的看着她却又忍不住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才刚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白凫心头微微一颤,低下身子,将绯红的脸蛋儿藏起来。 卓越晃过神来,把手缩回,郑接目睹为快,便为主子缓解尴尬的气氛,笑道,“白姑娘方才问的这串佛珠便是当年白头翁留下的遗物。” 白凫轻抚羞涩的脸颊,暗中窥视了他一眼,只见他目光黯淡,心事沉沉,反倒是自己心房乱颤,实在有失偏颇。 “想必是位得到高僧吧!”白凫说罢便扭头出去,卓越回过神来追门而出。 “姑娘——”白凫出门后寻儿大声疾呼正要追着去却被郑接出手阻止,不解道,“郑接你阻我做什么?” 郑接勾起嘴角笑道:“有王爷在,定不会让白姑娘有事。” 寻儿这才看懂郑接的意思,悄悄附在他耳边问道,“那王爷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姑娘了?” 郑接辩驳道,“喜不喜欢得王爷说了算,不过白姑娘什么时候成你家姑娘了?” 二人辩驳一通各执一词,寺外阳光斜晖下映照着白凫孑然一身的身影,从月牙城到长安,遇到纪王卓越,她渐渐的对他产生了一些依赖甚至心有所动。 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但他给她的感觉却又那般熟悉,哪怕他只是一个眼神,都会牵动她的心境。 如果他只是一个剑走天涯的侠客,也许她会随他天涯海角,可惜他不是,如今他已有妻室,虽然那个人不是他的正妻,可是终归是他的枕边人。 忽然间她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手掌,白凫抬眼一看竟然是自己刚刚心中念叨的那个人。 “阿凫每次走路只要心不在焉都会撞南墙。”卓越的手挡在她的额前,原来她险些撞到树干上。 “多谢王爷。”她压低了声音想要快步向前,逃离他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他伸出修长的双手从她弱柳扶风的细腰上缠绕而去,将她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收拢在他的怀抱里。 白凫睁大明媚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目视前方,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心房颤动呼吸急促,她本想收回自己的情感,岂料这个猝不及防地拥抱让她的心再次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 “阿凫,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他的声音细腻悠长伴随着他略带不安的深情款款道来。 白凫一动不动静静地被他的温暖侵蚀着肌肤,心底里的话语如溪流般缓缓流淌出来,“在想王爷的深情厚谊只怕阿凫这辈子承受不起。” 他沉默不语,白凫只觉得身子被他抱得更紧,离他更近反而越不敢回头。 “你若不在,我该怎么承受?”他喉结抽搐,声音凝噎。本该甜蜜的情话却让白凫心中有几分酸楚。 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千百年来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例子摆在那里,儿女情长在富贵权势面前只会伤的体无完肤。 在爱情面前,很多道理都懂却无法控制,因为那颗心会牵挂,会想念,会流泪。 白凫转身依偎着他,她愿意赌一赌爱情和王权富贵哪个会赢!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话音刚落,他眼角流淌着一滴清泪,仿佛压抑很久,滴落在地面,融进银雪中,也许是悲悯也许是感激涕零。 上辈子她死的悲惨,他却不在她的身边,原以为今生再也无法相见,没成想传言竟然真的存在,九天神佛再次将她送到自己身边。 她重生了,却忘记前世,如果这是天意,要让她好好的活着,那他也绝不会提及只言片语,那些痛苦的往事就让它随着前世归为尘土。 离开古刹后,他们便踏雪寻梅,听箫访曲,遥看江岸,烟波画船,繁物都盛。雪开化后河道恢复往日的流通,人丁往来,热闹景象随处可见。 至夜,一行人打道回府。 叶晟樱沐浴焚香时婢女回禀,“启禀叶孺人,奴婢方才从正阳殿回来,得知王爷今日出府游玩,身边还带了一位姑娘。” “姑娘?”叶晟樱疑惑不解,这么多年他对死去的苏舜华念念不忘,无论名门闺秀,歌舞乐姬都不亲近,怎会一时之间就有了新欢? 婢女又道:“回孺人的话,据奴婢了解就是王爷回府那日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管事已经安排她住进东暖阁。” “东暖阁?”叶孺人惊诧万分,东暖阁出了扇门就可以直通小佛堂,那里供奉着优昙花,他对苏舜华唯一的念想,平日里丫鬟仆人均不得入内,他怎会让那个女人住进东暖阁? “给我更衣,我要去正阳殿见王爷。” 婢女们匆匆忙忙为她梳洗更衣,叶晟樱在婢女的陪同下前往正阳殿,却被贴身侍从郑接拦下。 “郑将军,请你转告王爷,我准备了一些宵夜,吃完就走。”叶晟樱请求道,实则不过是想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郑接婉拒道:“王爷今日舟车劳顿已经歇下了,叶孺人还是请回吧!” 叶晟樱恋恋不舍地离开正阳殿,转而去东暖阁,并未见到白凫,顿时心情落差悬殊。 加之婢女激怒道:“这么晚还不回来难道是在王爷跟前献媚不成?” 叶晟樱面无表情,怒火时隐时现,甩袖而去,曾经那么多年她败给苏舜华,可她终究还是作古了,这么多年,她想要挽回夫君的爱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彻夜未眠,来到小佛堂,对着香案上的优昙花说道,“舜华,你知道吗?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抛弃了对你的承诺,就像当初他为了权势抛弃你一样,你终于还是败了。” 她失声大笑,眼中带泪,仿佛诉说着愁肠。多情反被无情伤,她心知肚明,即便苏舜华输了,她自己也从未赢过。 清晨时分,叶晟樱的贴身侍女娟儿带了两个小婢女闯进白凫的房中,破门而入。 “你们两个去把她的被子掀了。”娟儿抬手,两个小婢女便去掀白凫的被子,寻儿端着盥洗的盆子进来时立即阻拦,被娟儿一巴掌扇倒在地。 白凫闻声纵然起身,去扶寻儿,娟儿走到寻儿跟前脚踩着寻儿的手背,挑衅道,“我听说她是咱府里的花奴,你伺候她那岂不是成了贱婢?” 两位婢女跟着哄堂大笑,白凫正要辩驳,她们的笑声忽然停止,空气好似凝结一般。 “奴婢给王爷请安。”娟儿等人跪地叩首,奴颜毕现。 “阿凫,来。”卓越伸手扶她起身,怒目呵斥道,“白姑娘是本王请来的客人,今后尔等不得无礼。” 白凫揉揉寻儿的脸颊,娟儿屈膝到她跟前赔礼道歉,“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白姑娘勿怪。” 娟儿抬头看向白凫,大惊失色,手指哆嗦,颤巍巍地说道,“你c你c三小姐” “还不快滚!”卓越厉声怒斥,娟儿等人只得落荒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正面交锋 娟儿哭丧着脸回到叶晟樱身边,向她告状,“奴婢今日不过是想去教训那个白姑娘,谁知道王爷竟然被王爷痛斥,奴婢跟随小姐嫁进王府里十六载,也从未见王爷像今日这般盛怒。” 说罢跪在叶晟樱跟前怂恿道,“小姐,您在府里十六年了,可是王爷他” 娟儿本想告诉她绝不能让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迷住王爷,却被叶晟樱打断。 “够了!王爷乃皇亲贵胄身边又岂会少得了女人?” 叶晟樱一阵怒骂,心中自是不痛快,娟儿擦干眼泪,悄悄说道,“对了小姐,奴婢刚才去东暖阁见到了那位白姑娘,她居然像极了三小姐——” 娟儿声音发颤幽长,如同见到幽灵一般。 “什么三小姐?”叶晟樱不以为然,忽而又想起些什么,神经紧张,不安道,“你说的是她?” 娟儿点点头,叶晟樱立即起身,娟儿为她引路一同前往东暖阁查看究竟。 卓越送给白凫许多稀罕的花木品种,二人便在门外空地上播种施土。 “你种的梅花气色鲜妍,苞蕾饱满,芳香四溢,比王府别处的好看许多。”他眼带笑意,锦衣华裳间隐约透着一丝风雅。 “自古梅花比雅士,王爷这么说只怕难以服众哦!”白凫浅浅一笑如花似玉一览无遗。 卓越挽起她的手,情意绵绵地凝望着她明媚清亮的水眸,“阿凫说的不错,只是我刚才借花喻人,让阿凫误解了。” 白凫低头含羞,借花喻人,难道是说她比其他女人好看吗?“王爷巧舌之下百花争艳,还需要我这个花奴做什么?” “是吗?”他缓缓靠近她的身子,浓重的气息浸了她满鼻。 叶晟樱的脚步声渐进,白凫退到他身后,只见她凌云髻上插着金雀衔珠钗,身着蓝纹荷叶边襦裙,外罩棕绿色的长褂,双手叠于胸前,步态轻盈,两腮内陷,额前扁平,端的身富贵姿态。 “妾身拜见王爷。”她福身揖礼道,语速缓慢,温顺如兔。 “叶孺人来东暖阁所为何事?”卓越客气回复,虽不怠慢却没有半分夫妻之间的柔情在。 “妾身听闻今日婢女在东暖阁造次惹怒王爷与白姑娘,所以特来赔罪,还请王爷恕罪。”叶晟樱言不由衷,视线扫视着他身后的白凫。 他平淡的脸上浮现一抹恼怒,他最看不惯她的一面就是虚伪造作,这么多年都不肯扯下伪面具。 “叶孺人既然知道,往后就不要再来东暖阁打扰。”他冷冷的答道。 叶晟樱十分惊讶,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下人们不懂规矩,她既然亲自来请罪,他理应视若无睹,最多说一句“无妨”才是,这次却当着白凫的面冷落。 白凫几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情,若自己是叶晟樱,夫君为了一个初入府中的女子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也会伤心失落。 “叶孺人。”白凫上前屈身向她行礼,说道,“小女子初来乍到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叶孺人指教,只是寻儿天性纯良若因小女子之失遭遇不公,实在叫人痛心疾首,还望叶孺人海涵。” 叶晟樱低丧的脸顿时变得惊诧,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白凫,断断续续地指道,“你c你c是你?” 她放下手指,不停的思考着,是她回来了吗?苏舜华,难道她没死?叶晟樱睁大眼睛看着白凫,眼前的白凫只有十六岁,青涩难懂,如果苏舜华没死,那她也该是自己这般年纪。 不,不会是她,这绝不可能!叶晟樱强势的给自己灌输安定剂。 白凫疑惑地看着卓越,他表情寡淡带着些许哀伤和愁闷,拉着她出去散心。 “王爷,我与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白凫胆怯地问道。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说她死而复生还是说她上辈子如何死的? “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只当成耳边风就是。”卓越对她点头,等待着白凫回他一个同意的点头,然而并没有。 她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滋长,火烧不灭,水淹不灭,执拗不减当年。 他不愿意告诉她,但有人定会愿意说出。 “白姑娘真是天女下凡,优昙花一直以来生机无存,花叶凋零多年,但如今却还能长出新叶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叶晟樱称赞着白凫,她清退侍女,小佛堂里只有她和白凫两人。 她捻了三炷香点上,跪地祷告,这两天不断的和白凫套近乎就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苏舜华。 “叶孺人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位普通的花奴,照料花木乃是分内之事。”白凫一言一行大方稳重,全不似一个不谙世事的草野女子。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家在何处?” “小女子白凫,无家可归,自幼跟随师长。” 叶晟樱的收拾情绪,陷入沉思,当年苏舜华也曾跟随冷无香,也许是她多虑了,只是她敏感的神经早已由不得她自己。 她往香炉内扔下一片香犀,白凫心中暗想,莫不是同道中人? “姑娘身上的蜜罗香真是好闻,只可惜旁人都没这个福分。”叶晟樱淡淡说道。 香犀燃之,可解蜜罗香,这是冷无香的独术,可谓天下一绝,唯亲传弟子身怀此香。 “敢问叶孺人高就?”白凫若非从甘宁夫人那里得知她昔日故人已经离世,否则还真会觉得叶晟樱便是她口中的那个人。 叶晟樱眉眼上挑,笑道,“白姑娘误会了,我只不过是略知一二,要说内行的话,我倒认识一个,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见?” 白凫想象着那位内行之人,会不会就是白羲,同门中人与她相伴时间最长,感情最亲密。她曾说过要做女皇武则天那样的人物,让日月同辉,也许她已经来到长安。 “果真如此,便谢过叶孺人。” “客气。” 叶晟樱挑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带着白凫出门,山行数十里,冰湖烟雾缭绕好似人间仙境一般,沿岸山环水绕,远处苍木荒林偷得半点嫣红。 绿水寒桥,阳光晕染过的浣纱亭一群穿红着绿的女人欢声笑语,甚为开怀。叶晟樱绕过人群向亭中走去,婢女仆人皆候侍在外。 寻儿放心不下想跟过去被娟儿制止,白凫安抚她后便跟随叶晟樱进入亭中,轻盈如练的月纱迎风起舞,寒风吹拂间依稀见到一个绿衣女子绰约的身影,愁眉不展地看着碧水寒江。 叶晟樱放低身段,轻巧的走到她身边,低声呼喊,“阿兔。” 绿衣女子猛然回头,视线绕过面前的叶晟樱落在白凫身上,她缓缓起身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白凫,嘴角微颤,难以相信。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形似的人?绿衣女子脑海一片汹涌,可是她的容貌,神态像极了苏舜华,她忽然想起那句传言,也是冷无香亲口所说,花术蜜罗,修研无妄真身,舍利子弗,涅槃重生。 她抬眼高傲地瞥了叶晟樱,掩藏多年的怒火郁结于眉,冷冷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叶晟樱早已习以为常,赔笑道:“多年不见,来看看你!” “来看我?哼!”她冷哼一声,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讥讽道,“与其在我这里受辱,不如去纪王爷那里讨个怜悯。” 叶晟樱这些年听惯她的侮辱,况且京中贵妇也大约知道一些,毕竟叶晟樱嫁进王府多年一无所出不免遭受诟病。 叶晟樱面不改色,拉着白凫说道,“对了,忘了给你介绍我府中的贵客,白凫。” 她打量着白凫和叶晟樱,嗤之以鼻,其心可彰,更可诛!“便是你府中的贵客又如何?今日她见我却不行礼,实属无礼。” 她招来侍女将她押解回府再行处置,叶晟樱阻拦无果,吃了顿辱怏怏不乐地回府。 只是令叶晟樱不解的是,当年长安四巾帼义结金兰,阿兔和苏舜华的感情更是交好,她死后阿兔更是茶饭不思几度晕倒,甚至与自己断绝往来,为何今日看见白凫却并无过激的反应。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叶晟樱仰头长叹,悲咽无比,许多事情早已超乎预料,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柔然公主 亭中的绿衣女子相貌端妍,却言语泼辣,疾言厉色对叶晟樱似乎心存芥蒂,颇有不满情绪。 她此番以白凫冲撞无礼为由将她强行带回府中,也不知是为了惩罚白凫,还是为了羞辱叶晟樱。 白凫暗中思索,叶晟樱与她似乎隐藏着恩怨,否则她不会这般态度。而叶晟樱一开始便亲切地称呼她“阿兔”想必她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只不知这“阿兔”是何来历。 侍女将白凫押回陶府,房屋宇舍,阡陌之间奴仆无数,园子院落宽敞繁多,珠帘玉璧到处皆是,一应装饰风格皆不似寻常人家。 阿兔的侍女将她带到后院前厅,一间封闭的室内,叠放着几本诸子百家书物,弓箭悬于壁岩,暗格中陈列着稀罕古玩。 忽而鹅蛋小脸的婢女进来奉茶,白凫没想到自己被抓捕还有这般待遇,心中更加疑惑了。 于是乎立即上前拉住那婢女,悄悄问道,“请姐姐告知你家主人是何身份?” 婢女瞥了一眼门外,心有余悸,白凫扯下发上的簪花送给婢女,宽慰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初来乍到是怕冲撞贵人才多嘴问的。” 她看了眼手中的簪花,色泽匀称,做工精致,值不少银子,便悄声说道,“陶家老太爷叫陶雍,是开国元勋,现已远离朝局去观中修道,现在当家的是老太爷的长子陶笵,人称笵老爷。” 白凫进门时便发现陶府巍峨雄起,必定家世渊源深厚,果不其然。当年茶客曾说,“卓家的皇位陶家的财”,此陶家定是彼陶家无疑。 “带我来的贵人又是谁?”白凫急忙问道。 “是笵老爷的二公子陶红之妻,她的祖母是□□皇帝的胞妹妫长公主,后来她嫁给柔然国君生下皇长子,其子继位为君生了我家夫人。”婢女说道。 “这么说来你家夫人是柔然公主了?” “正是。当年妫长公主背井离乡远离母国,可惜无缘再见,思乡情切便将我家夫人送来长安,代她回国尽孝。” 这位柔然公主自幼离开柔然,住在长安,长在长乐宫懿仁老太后膝下,后来便嫁给陶雍之孙,也就是笵老爷之子——陶红。 陶红在长安众王孙公子中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柔然公主说东不敢往西,言听计从,在外人看来是软骨头,但于他而言却是心甘情愿。 “那么你家夫人与纪王府的叶孺人有何瓜葛?”白凫试探道。 婢女踌躇片刻,悄悄道来,“说来话长,我家夫人与纪王府的叶孺人从小感情深厚,十分要好,当年彼此间无话不谈一起助人为乐布施善缘,交好的还有上官府的玉殊郡主,苏府的三小姐,长安一带的百姓称她们为‘长安四巾帼’。后来苏府三小姐去世,上官府的玉殊郡主也被剥夺封号,和丈夫被贬去了月牙城,自此再无来往,我家夫人和叶孺人这么多年水火不容。” 婢女惋惜不已,白凫据此推断出,那位被贬去月牙城并剥夺封号的玉殊郡主应当就是甘宁夫人。 甘宁夫人的母亲普河公主是□□卓祯皇帝之女,其父上官怀便是驸马,而她被封为玉姝郡主,单名一个宁字,女子出嫁随夫姓,她被剥夺皇族身份后,便只剩下甘钰之妻的身份,即甘宁夫人。 “长安四巾帼因何遭逢此变故?”白凫不解道。 此时门外响起柔然公主严厉的声音,“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婢女不敢多言,颤巍巍地退到一旁,待她进门后,磕头请安,阿兔高傲地看着白凫,对那婢女说道,“你先下去。” “是。”婢女弱弱的应声后退出门外,将两扇门关闭,候在廊间。 白凫上前福身,礼道,“见过公主。” 阿兔拉着她的手臂,浓眉怒眼急切地注视着她,问道,“舜华,你既然回来了,又为何不来找我?你又为何住进纪王府?难道他们伤你伤的还不够深吗?” 白凫疑惑地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写满悲伤和愤怒,眼眶通红像失了心一般。 “公主可是有什么误会?”白凫松开她的手,叩首请罪。 阿兔深吸一口气,屋外传来婢女急促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纪王爷来了,正和官爷往这边来。” 她深切的看着白凫,泪水滚烫,她擦干眼泪,恢复素日里的蛮劲和凌厉。 屋外又响起婢女们的声音,“拜见王爷。” 这时,阿兔缓缓向门外走去,打开门,白凫一眼便看到门口卓越挺拔伟岸的身子。 “哟!纪王爷来我这儿可是有何贵干?”阿兔傲慢冷漠地瞥着他,言语冲撞,有火不敢发。 卓越一改往日的冰冷失落,神情陡然转变,英俊的脸上挂满忧虑和怒火。 “她在哪?” 这样冰冷的不留情面的话是不是迟到太久了?阿兔虽有些震惊,但依然不会改变对他的成见。 卓越冲进屋去,看到白凫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跟前,放心问道,“阿凫你怎么样?” 他看起来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几乎焦急万分,白凫摇摇头,朝他露出笑颜。 卓越伸手环在她的右肩,带她出门,阿兔阻止道,“她冲撞了本公主,本公主正要好好教训她,怎么王爷这也要管?” 卓越回头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她,声音浑厚道,“本王府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苏舜华死后阿兔对他便用尽冷言冷语和冷态度,他都不会发怒,即便有人劝她或者责怪她,他也会淡淡的说一句,“无妨”,但这一次他却真的恼怒了。 一边是悍妻,一边是权倾西北西南的纪王,陶红夹在其中半天不敢插话,从前阿兔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并没有介意,但这次他却恼了。 陶红拽了拽阿兔的裙角,正要劝她赔礼,谁料阿兔一个凶狠的眼神便吓得他缩回去了。他便拱手作揖,赔罪道:“臣下治家不严,内人无心冒犯王爷,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王爷恕罪。” 卓越全然不加理会,阿兔忽而又吼道:“你真的要回去?” 白凫心中一愣,回头看向她,这话显然是想留住自己,白凫忽然觉得阿兔虽然有些蛮横但性情直爽,不会藏着掖着,倒不像叶晟樱让人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 她继而又与卓越对视,柔柔的温情目光,无法躲避,她向前迈出几步,愿意接受他的情意。 阿兔哽咽地呼喊,“若我说他是个负心人,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白凫心中微微泛起一阵痛楚,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会负了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会选择离开他,彼此再不纠缠。 爱情果然是种□□,一种蛊惑人心的□□,明知毒性厉害会伤到自己,却还要去服用。 卓越和白凫走后,阿兔回到卧房,紧闭门窗,不吃不喝。她想起那日叶晟樱带她来与自己相见的情景,不停的思索,她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想通过自己来达到什么目的? 阿兔越想越心慌,苏舜华死后冷无香曾说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现在过去这么多年,这个女孩又长得那么相似,应该是她回来了。 可是她全然忘记前世,连自己也不认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就必须要亲自去问冷无香了! “彤儿,备马!”阿兔急忙吩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蓝袍道姑 阿兔驾了车马驱往长安城外的居仙庵,当年冷无香曾拜在普陀寺白头翁门下,后来隐居于此。 庵外清扫的小妮子见有贵人来访,便停下活来,上前招呼,“施主驾临宝庵不知有何贵干?” 阿兔敛起裙婅匆匆忙忙,问道,“无香师父可在?” 小妮子道,“施主请稍后。” 小妮子回到禅房禀明后请她进去并交代道,“师父喜欢清净,不愿被打扰,贵人一人进去便可。” 阿兔命贴身侍婢在此等候,只身去内房见冷无香。 幽僻的小径蜿蜒通向禅房,草木茂盛,凤尾竹随风摇曳,粉红的夹竹桃花似星辉般飘洒,步过青石阶,花木林立半掩半开,简朴素净的禅房映入眼帘。多年以后这里仍然丝毫不改。 禅房内香烟弥漫,寂静时如世外乐土,浇灭一切喜怒哀愁。 阿兔急迫的心情顿时缓和许多,抬头看着静坐的蓝袍道姑,水蓝色的连衣帽下端庄秀丽的芳容欲现还迎,绾起的发髻白如霜雪。 这么多年冷无香依旧保持着曾经的模样,虽然年事已高,但相貌却不曾改变,花术的保养效果可谓殷羡。 “无香师父,多年不见,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阿兔冷僻地坐在她对面,注视着她。 “公主这次来是要讨什么说法?”冷无香缓缓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一番,盛气凌人不逊于她。 阿兔直言道,“您知道我想听什么。” 十七年前苏舜华死后,阿兔茶饭不思,从前活泼可爱的阿兔性情大变,变得孤僻,冷漠,咄咄逼人,不再温柔开朗。没过多久冷无香找到阿兔,需要她设法保住偏夫人文追的遗体,也是那时阿兔才知道苏舜华的母亲在她去世后两天也跟着去了。 阿兔不明白为何要让她保住偏夫人的遗体,冷无香无奈才将真相告诉她—— “当年您亲口告诉我,蜜罗术乃花术至高修为,可以使人重生,需要以至亲血肉为引重塑死者之身。”阿兔道出当年之事,以此为证,这些从未忘记过。 冷无香面容憔悴,苍白无力的叹息道,“不错。阿凫就是舜华。” 阿兔惊讶地直起身子来,“果真如此!那她为何?” 她在亭中见到白凫的那一刻也曾怀疑过白凫的目的,只是将她带回府中后她完全不认识自己,竟无往日的半点记忆。是她没有明白苏舜华的用意还是中间出现什么问题? 冷无香解释道,“舜华是个有仙缘的孩子,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蜜罗重生最难得的便是佛门舍利,非无量尊佛不得往生。她死时却现出舍利因而可以魂归宿体,只是若要拥有前世记忆,还缺一灵物。” “是何灵物?” “此物便是通天犀,又名灵犀,以灵犀助燃枕前,方能召回前世记忆。我将她送去雪山,那里距离天竺近,直到她十岁以后我才离开雪山去天竺寻找,可惜仍一无所获。” 传闻通天犀有白色象线贯通首尾,乃天竺稀少灵物,不过也因此遭遇屠杀,几近灭绝。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阿兔睁大眼睛问道。 冷无香摇摇头,说道,“蜜罗重生本就违背天道,非此法不可行。曾经有位天竺高僧告诉我,最后一只灵犀被射杀后落在一名富商大贾手中,后来他在长安转手贩卖,不过时人都不识货更不知用途,所以辗转几手也不知流落何方。我此番来到长安便是为了这事。” “师父放心,这点事就交给我,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阿兔片刻也不耽误,即刻回府召集侍卫仆从暗中打探灵犀去向。 叶晟樱嫁入王府十多年,真正受到卓越冷落怨恨的这次却是头一次。 她默默地坐在佛堂,将香案上供奉的优昙花梗剪断。 心中怒火中烧,什么花在人在,花开人回。她既然死了,就不该回来! 婢女娟儿进来眼见着优昙花被剪断,吓得冷汗直冒,“小姐,这可是王爷最珍贵的东西,您把它剪了,王爷怪罪下来” 娟儿见她怒气未消不敢再多嘴,声音越发低沉下去。叶晟樱冷哼道,“只怕王爷早已忘了它的存在,看着吧!总有一天他会像忘了这盆花一样,忘了你我,也忘了她!” 最后一个“她”字的音被她死死咬着,临走前,叶晟樱不忘又剪下它的花瓣。 白凫在他的书房里四处环顾,在一本《齐民要术》书上看到一个木质盒子,巴掌大小,白凫将其放在鼻翼前轻轻闻,淡淡的香涩味儿飘散开来。 卓越进来时她没有察觉,只听到他的声音:“阿凫,你在做什么?” 她猛然转身递给他盒子,问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味道竟这般独特。” 他接过盒子打开时,一股封存已久的异香冲腾而出,侵入脑髓,让人浮想联翩,难以忘怀。 “这是——灵犀?”白凫呀然一惊,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珍贵的东西。 “多年前从一个银赁商户那里买来的,据说是产自天竺的圣物。” 白凫细心轻抚着灵犀触角,通体光亮,保存完好,只是触角中间缺了一处。 “王爷,你看。”白凫将缺处指给他看。“不知为何此处有个缺口,可是买来时就有的?” 卓越摇头,说道:“本王也不清楚,这么多年一直放在这里,我不懂炼香,你若喜欢只管拿去。” “多谢王爷。”白凫将灵犀放回,说道,“此等灵物该给有缘人,倘若将来需要再向王爷讨要。” “好。”卓越应声道,移步书案处理边塞军防要务。 白凫则研磨奉茶,阅览书籍,增长见识。 夜深人静时,卓越的贴身侍女月儿奉食,卓越令其搁下退出正阳殿,与白凫一同进膳。 晚寝时白凫为他调好安神香,整理衣物,见他睡了便熄灯回到东暖阁。 寻儿哈欠连天,笑道:“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奴婢还以为姑娘不回来了呢?” 白凫指头掂了她的额头,娇声骂道:“我不回来,住哪里?” 寻儿笑嘻嘻道:“王爷的寝殿那么大,怎么会容不下姑娘的身子呢?” 白凫含羞一笑,寻儿不依不饶抛来一个媚眼,羞的白凫只好反唇相讥,“好啊你!原来你一直惦记着王爷的寝殿?” “奴婢哪有?姑娘可别血口喷人!”寻儿咯咯笑着,卓越的贴身侍女正向二人走来。 寻儿礼道:“二位姐姐晚好。” 月儿,柳儿视若无睹,抬头挺胸注视着白凫,“白姑娘照顾王爷辛苦,这么晚还不睡,可要当心身子,哪天要是累坏了可就爬不上王爷的床了。” 白凫喜悦的心情顿时降落至冰点,二人来者不善,想必是吃醋的缘故吧? 虽然她与月儿柳儿并无交情,但她们都是卓越跟前伺候的红人,管家李明甫见了都要恭敬几分,现在他时常与她一起自然会招来记恨。 “多谢二位挂心,只是柳姐姐想必忘了,王爷的床设置顶环,实际上却很低,根本不用爬,二位姐姐可能还没试过吧?”白凫讥笑道。 月柳二人羞的反而无地自容,更怕事情闹大传出去会被卓越训斥便愤恨离去。 寻儿笑的前仰后合,弱弱问道:“姑娘还说没地方住,居然就已经” 寻儿掩面偷笑,白凫擒住她的小脸儿,说道:“所以今儿晚上我睡你的床。” “姑娘自个儿有那么大的床为何惦记着奴婢的呢?”寻儿委屈道。 “你可以睡我的大床。” “奴婢可不敢。” “那怎么办啊?你只能睡地上了,要不就看着我睡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师徒相见 自从白凫入府后叶晟樱便寝食难安,曾经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回心转意多看一眼,哪怕只是像多年前一样也好—— 十多年前寒冬腊月,叶晟樱嫁入王府一年有余,夫妻之间一面也难相见,她在闺阁中时便仰慕这个年少有为的少年郎。 他十五岁领兵出征,十八岁授帅印拿下西南西北越境十五州,扩充大齐王朝的边境版图,修筑防御工事,发展生产,鼓励垦荒,封为“越王”,后来为了与亡国越国区分开来便改封了“纪王”。 那时候她便时常伏在窗前撑起粉腮,遐想着他的模样,直到北脚楼邂逅,他优雅的谈吐,风度翩翩而帅气迷人的将她的绣头鞋递给她时,她含羞地低着头,心里却是装满了少女怀春的柔情蜜意。 后来再见时她和他之间便再无任何交集,甚至一句话也没有,他也许忘了北脚楼那个丢失绣头鞋的女孩,他的眼里心里装满了别人。 那个人不是遥不可及的人物,而是闺中密友苏舜华。他笑容可掬,如散开的云朵捧出一抹初阳,令她心弦撼动。 她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他一眼,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然而时日越久,那颗得不到的心开始不安分守己,蠢蠢欲动,占有欲也逐渐膨胀。 叶晟樱回顾当年,听闻魏皇帝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的东宫太子卓均向懿仁老太后请求赐婚,欲娶苏舜华为妃的消息后,她的心焦躁难忍再也无法控制。 她打翻梳妆台,胭脂水粉碎了一地,若是苏舜华能和他天长地久下去,她愿意就此放弃,可是她没有,她却又招惹上了太子均。 她不甘心,也不能原谅,叶晟樱开始麻痹自己的良知,竟然扯出苏舜华出生不祥的往事作为借口,为自己的争夺添加一个顺理成章的砝码。 红颜祸水多薄命,苏舜华命里不祥就不该招惹他! 叶晟樱自此陷入心魔,甚至刻意放大此事,将苏舜华命里不祥的消息闹得满城皆知,也让苏府人心惶惶。 皇后娄氏名泽世,一心想巩固太子均的地位,便想与苏府联姻,苏舜华乃庶出之女,其母文追更是她的心头之患,反观嫡出的苏舜英,身份尊贵,其母齐生更是态度鲜明,唯她马首是瞻。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均会求懿仁老太后赐婚娶庶女苏舜华,泽世皇后与齐生夫人自然而然将苏舜华视为目标,叶晟樱便顺水推舟,既承了她们的情,又为自己上位争取佳境。 苏舜英顺利地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身份地位顿时显赫无比,叶晟樱羡慕之余更加笃定要嫁给卓越的决心。 她嫁入王府一年,他的心仿佛随着苏舜华去了,没有半点余温,除了忙碌军务便是去佛堂静坐,守着那株枯萎的优昙花。 那一次天色已晚,雪越下越大,叶晟樱辗转难眠,她多希望此刻他能陪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彼此依偎取暖。 她穿好衣服去佛堂,正好他也在,佛堂寂静无声,耳边除了风声,怕是只剩下心里的哀嚎声。 “王爷。”叶晟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悄悄走到他身边,跪在佛陀面前。 “委屈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时,叶晟樱的手抖了一抖,从暗恋他到现在嫁给他一年多,彼此间竟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他终于还是和自己说话了。 “能嫁给王爷妾身此生已无憾了。”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生无可恋的脸上挂着满满的忧伤,正好增添了几分情怀和魅力。 这样的雪夜,这样的有情郎,叶晟樱忍不住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当年她曾亲眼目睹着苏舜华幸福的依靠在他肩头,没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机会。 “当初答应娶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卓越话未说完,叶晟樱的红唇便贴在他的唇上,不停的摩擦,愈发滚烫。 叶晟樱回过神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冰冷的手轻触时仍有些温度。 这样的幸福还会有的,只要苏舜华不在了,哪怕是她的影子,叶晟樱也会让它永远消失! 白凫踏出东暖阁迎面碰到了叶晟樱,不禁想起阿兔,她们同样年纪,但风格却大不一样。 “叶孺人。”白凫微微福身揖礼。 叶晟樱含笑道:“白姑娘快请起。”说罢又命侍女扶她,这样的友好倒让白凫心中疑问。 看她的方向不是东暖阁来找白凫,便是去佛堂了,白凫因问道:“娘娘这是要去佛堂吗?” 叶晟樱嘴角微扬,笑容溢出,“正是,白姑娘素日里照料府中花草着实辛苦,佛堂里的优昙花本没有生还之机,白姑娘却能令它再现生机,实在叫人意外。今儿得空,又遇见白姑娘不如一起去瞧一瞧,白姑娘也好说一说这其中的奥妙,不知白姑娘可愿意?” 白凫心中狐疑,兴许她是对自己的所学花术感兴趣吧?“恭敬不如从命。” 叶晟樱热情的拉着她的手去佛堂赏花,那株优昙花根茎损坏,花叶分离,已经无力回天。 白凫见此状惊讶道:“这为何会这样?” 叶晟樱立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痛哭哀嚎,“怎么会这样?昨儿还好好的,舜华,你难道不愿意回来吗?还是你真的要弃我而去了?” 她抱着枯枝败叶哭成一个泪人儿,丫鬟们纷纷跟着落泪,百般劝阻都无济于事。 管家李明甫进来查看吓得目瞪口呆,忙问着,“这怎么会这样呢?王爷入宫眼看着就要回来,这可如何交代?” 李明甫扑腾一下跪倒在地,随后看向白凫,“白姑娘,我知道你精通花草之术,求你救救它吧!它可是王爷的命啊!” 白凫扶他起身,摇摇头,惋惜道:“花叶分离,根茎脱落,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娟儿添油加醋道:“你是府里的花奴,优昙花变成这样,你却说无能为力?” 叶晟樱哭晕过去,丫鬟们立刻去请大夫诊治,李明甫也赶着去接驾,白凫收拾好香案,将焉黄的优昙花瓣装进锦囊备用,虽然不能让它重生,但可以制作香料留给他,也算做个念想。 卓越愁容满怀的走进佛堂,整个人像被乌云笼罩一般,白凫看着他颓废绝望的脸想要安慰他。 “阿凫,你先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掩饰内心深处,白凫轻轻的踏出佛堂,情绪低落。 出门去店铺买香料时迎面碰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 “对不起!”白凫连忙道歉,那人已经走远,白凫闻到一丝幽若云雾的芳香,十分熟悉,脑海不停的思索着,“师父,是师父!” 白凫喜出望外,环顾四周脚下有一块手绢,拾起来看时,上面写着:明晚子时,居仙庵一见。 低落的情绪顿时化为乌有,白凫将优昙花提炼出来,与其他香料搭配使用,做成香囊,白凫闻了闻香囊,优昙花香扑鼻而来,还有助眠的功效。 她将香囊挂在他的床头,回到东暖阁美美的睡上一觉,只等明日子夜去居仙庵见冷无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燃情灵犀 翌日,白凫醒来已是午后,寻儿端来盥洗之物,却耷拉着苦瓜脸,一点儿精气神也没有。 “寻儿,谁偷你银子了?这么不高兴?”白凫调侃道。 “奴婢才犯不着为几个银子不高兴。”寻儿嘟着嘴,小声说道,“姑娘一觉睡到午后,肚子饿了没有?” “难得你还记得,快让我尝尝!”白凫穿好鞋子下床走到桌前。 白凫用完膳后寻儿才据实相告,“奴婢告诉姑娘一件事儿,姑娘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你说。” “王爷他要娶正王妃了。”寻儿说罢白凫喷了一口水,她小声嘟囔着,“可惜不是姑娘你,奴婢听说是翟国的公主。” 白凫镇定心神,问道:“什么样的翟国公主?” 寻儿又道:“翟国原来是越国的属国,十多年前王爷西征,拿下越国后,越境十五州并入大齐,越国余孽逃到西南西北一带,扰乱边境试图复国,这些年一直被王爷压着。” 白凫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来长安后一直有听说过卓越的丰功伟绩,不过都是零零散散,早知道就直接询问寻儿了。 “那这位翟国公主与王爷可曾有过什么传闻?”白凫将信将疑的问道。 寻儿摇头说道:“听府里的人说,越国余孽逃到西南西北边境以后自立为国,成立了南越国和北越国,而翟国夹在其中,国土狭小禁不住入侵,又不想被吞并所以想寻找大齐为庇护,送来公主和亲喽!” 白凫思量着,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昨日在佛堂见着他时,脸色十分难看,应该不是因为优昙花,兴许就是娶妃一事。 可是他若真的娶了正妃,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不想与人共侍一夫,更不想受人拘束,只想天高海阔,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黄昏后他派人来请她去正阳殿,白凫心事沉沉,踏进正阳殿后一眼便看见满桌的美味佳肴,大大小小有上百种。 “王爷是要我将这辈子的胃口都填了吗?”白凫强颜欢笑着。 与他对视,目光落处尽是一番离愁,她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死心的。 “吃吧!”他微微一笑。 白凫艰难地提起筷子,终究还是吃不下的,于是便敞开心扉来,“王爷真的要娶妃?” 他目光暗淡下来,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算什么?”白凫忍不住流出泪水。 他一边为她擦拭一边解释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只好委屈你了。” 白凫越发控制不住,泪水打湿衣衫,她倾诉道:“你说只是权宜之计,难道婚姻大事也可以随意更改吗?我知道你有你的职责,为国为民为君鞠躬尽瘁,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来招惹我!” 说到底白凫更讨厌自己,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还是选择遵从那颗为他跳动的心,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哪里是一句话能轻易舍弃的? 卓越将她揽在怀里,热泪盈眶,这是她的反抗,也是她的拒绝,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直入骨髓一般。 白凫独自坐在东暖阁,有些悲伤,有些不舍,但正因如此,她才看的更透。也许这就是天意,她该死心,也该离开了,这场毫无结果的爱情就到此为止。 她留下书信,收拾行囊趁夜离开,行至林间陡然冒出几个黑衣人行刺她,白凫拼命逃窜,眼看自己无法摆脱他们便突然停下脚步。 三个黑衣人也忽然放慢步子,举起大刀向她逼近,白凫悄悄从囊中掏出一把香粉撒向黑衣人。 他们迅速转身,白凫已向林中深处逃窜。“追!”打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后面又来了两三个支援。 白凫气喘吁吁,头晕目眩,直接从山坡处滚下来,脑袋沉甸甸的,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隐约闻到一股香脑儿,十分熟悉的气味。 “师父——”白凫缓缓伸出手来,垂下身子,失去知觉。 冷无香将她带回居仙庵为她治疗,数日过去仍然昏迷不醒,药石无效。 “她怎么样?”阿兔步子急促,这几日担心她的伤情,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张榜寻医,若说神医,天底下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冷无香。 冷无香摇摇头,小妮进来奉茶,递给她一份红笺,阿兔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先下去吧!”冷无香将红笺烧毁,转身对阿兔道,“夫人对阿凫的情意本座明白,她能遇到夫人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阿兔听着更加心慌意乱,急红了眼说道:“我不管什么前世福分,我只要她今生今世好好活着。师父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 冷无香背着手,解释道,“刚才的小徒递来书信,纪王这些天一直在寻找阿凫。” 阿兔冷笑道:“他找阿凫做什么?”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往事谁也放不下,无法释怀。 “公主不妨替我传个信给纪王。” 阿兔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让自己去请纪王卓越,在她看来,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见舜华的人就是他! “师父这样说必有您的用意,稍等。”阿兔出了禅房打发小厮去纪王府知会一声。 卓越二话不说驱车而来,在居仙庵前顿了顿,急忙进去,冷无香负手而立,仍然一身蓝色道袍,银发雪肌,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一眼便看到躺着的白凫,安静的像睡着了,就像当年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于天地一般。 “她怎么了?”卓越低下身子伏在她床边,伸手轻抚她白皙毫无血色的脸。 她若是睡着了,应该会有动静的。 冷无香转过身来,徐徐说道:“你应该清楚,当年她葬身火海,早已命丧黄泉,是我用尽毕生所学才让她起死回生,只可惜诸事不齐,复生之路终究艰难。” 他泪盈于睫,凝声问道:“师父需要什么?” “灵犀!”冷无香道出因果,卓越与阿兔都有些震惊,原来她遍寻无果的灵犀圣物竟然落在他的手中。“我知道纪王爷曾经从商户手中买来一只灵犀角,此物燃之生香,与蜜罗香相生相适,情牵三古,忆及往生。” “前尘往事于她,终究太过悲苦,本王不想看到她为前世所累。”卓越看向冷无香,但她态度坚决,令他无可奈何。 阿兔亲自跟随他的侍从回到王府书房取来灵犀,冷无香碾粉炮制后正要放进香炉却被阿兔制止。 卓越诧异地看着她,且听她说道:“无香师父且慢!在施药前请王爷允我一件事。” 卓越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淡淡说道:“请说。” “从今往后王爷不得再纠缠于舜华!”阿兔清冷的声音像冰冷的雹子穿透射伤他的五脏六腑。阿兔继续说道,“舜华是什么性情不用我多说,既然王爷给不了她幸福便请不要再做纠缠。听说王爷要娶妃,真是可喜可贺,舜华身份低微配不上您这样的贵人,与其彼此痛苦何不如放手?相见不如不见,就此袖手江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长安四巾帼中阿兔性情刚烈为人威武不屈,碧眼一怒叫人望而生畏。 “若非如此,我宁愿她这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不用担惊受怕,也不必忍受失意悲痛。”她握住白凫的冰凉的手,卓越炪立在她面前静如流水,燃烧的心顿时僵住,仿佛停止跳动。 冷无香手停下来,暗暗地看着情形,他如她所想答应了阿兔,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看起来竟然这般悲伤。 若说他对舜华无真情实感是不准确的,但冷无香也疑惑着,既然他真心喜欢舜华,又为何甘愿抛弃她,彼此折磨,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彼此爱的方式不对? 冷无香叹息一声,这都是天意吧!“请二位先出去避一避。” 卓越失魂落魄表情惨淡的离开居仙庵,回到东暖阁的小佛堂,跪在佛陀面前。 十多年前,太宗皇帝卓荣为他纳妃,他百般拒绝,甚至不惜抗旨,无奈便去了长乐宫哀求懿仁老太后。 她白发苍苍但对他却是极宠爱的,但这次她却没有站在他身边。她剪下一朵海棠花,徐徐说道:“孙儿自幼丧母,是哀家亲手带大,不仅你,哀家还亲自抚养了你父亲□□皇帝,还有你的两位皇姑母,亲眼看着他们打下江山称帝为王,你的父亲几十年来呕心沥血想要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可是你看看现在,朝局看似平淡,但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亡的不止是卓家的江山,到那时王卿举事,战火纷飞,必定民不聊生啊!” 懿仁老太后拍拍他的手,又道,“孙儿今年十八了,祖母有幸活到九十六岁高寿此生无憾,唯愿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为君为王者应该看重的,孙儿这些年领兵在外,应当知道战争是多么惨烈,百姓需要生存,朝廷需要稳固,这也是你父亲和你皇长兄的毕生所愿。普通人家只顾儿女情长也少不了诟病,更何况孙儿将来要匡扶江山社稷?” 卓越的心境顿时变得辽阔通达,仿佛从狭窄的园子通向大江南北,海阔天空一般,那是许多有志之士的胸怀与抱负。 他亦领悟到其中的用意,卓家虽然坐拥江山,但朝中臣子多为苏府所用。 □□皇帝卓祯昔年举事,身无分文,却得到苏孝孺,上官祗,以及陶雍的支持,四人共同谋事,创立大齐王朝。卓祯称帝后,他们三人便成为开国元勋,□□皇帝卓祯还将其中的胞妹卓婳嫁给苏孝孺为妻,女儿普河公主嫁给上官祗之子上官怀为妻,陶雍的妹妹陶参被□□皇帝册封为贤德妃,几家结亲,传为佳话。 然而岁月如斯,苏家权倾朝野,满朝臣子以其为尊,陶家富可敌国广田倾吞,大齐号称百万大军,二十万屯兵西南西北归在纪王卓越麾下,皇子卓魏东征魏国后亲手掌握四十万大军,但大多为战事牵连无法抽调,守卫宫块城的一万禁卫军和三万京畿巡防则掌握在上官家手中,宫城中皇帝亲手掌握的三千御林军力量悬殊。 叶无休领十万防御督事,巡防营中又得一席之地且与上官家不和,彼此间有嫌隙,太宗皇帝卓荣为了拉拢叶无休,便想与其联姻,只可惜自己膝下无子,而卓越到了适婚年纪,便决意将叶无休之女叶晟樱指给他。 卓越虽答应这门亲事,但叶晟樱却只能做侧室,卓荣为此担忧许久,但没想到叶晟樱心甘情愿应下这门亲事, 卓荣大喜,封赐加恩自不在话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恩怨相清 冷无香将研制的灵犀生香置于香炉,辅之蜜罗香放在床头燃上三天三夜,长明灯一刻不休的照亮禅房,映得白凫白皙粉嫩的脸一片通红。 阿兔不时为她擦拭身子,见她脸上气色渐渐红润,好转之象显露,心中多少有些安定。 白凫陷入梦魇不停的挣扎,拳头紧握,额头沁满豆大的汗珠,呓语连声,“不要,不要” 阿兔握紧她的手,冷无香调缓炉火白凫逐渐镇静下来,三日后从梦魇中醒来。 冷无香仔细打量着她,只见她两眼平淡无神,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 “舜华,你终于醒了?”阿兔不敢相信,喜极而泣,许久仍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便伸手在她面前一晃,胆战道,“难道没有效用?” 说罢看向冷无香,她叹息一声去窗前放眼远眺,白凫眼睛呆滞不见神色,眼珠子也不见转动,阿兔内心一阵胆寒。 只见白凫掀开棉被赤脚走出房门,一身素衫如行尸走肉般往外去,阿兔多次呼喊仍旧毫无反应,于是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被她奋力甩开。 白凫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色蜡黄毫无神采,赤脚走在大街上,路过坊市器铺随手抓起一把短匕首,阿兔紧随其后。 宽敞平整的官道直通豪府官邸,阿兔放眼看去,白凫去的方向正是纪王府,因担心她此刻过去会吃亏便跟了过去。 叶晟樱正送卓越出门,装饰华丽的车撵映入眼帘,白凫穿过奴仆直接走到台阶下,叶晟樱与李明甫等人远远便看见她。 “王爷路上小心,妾身等你归来。”叶晟樱声音娇脆欲滴,轻轻依偎在他胸前,笑容灿烂。 卓越推开她后转身便看见白凫,她不修边幅的出现在这里倒让人有些惊讶,不过她终于还是醒过来了。 他目光冷淡地凝望着她,没有多说什么话,低头吩咐随从准备出发。 他缓缓步下台阶,在她身边停留一小会,幽香阵阵袅袅融心,只盼她今生安好。 白凫将藏在袖口里的短刃刺进他的身体,顿时血涌,叶晟樱等人惊得立即冲到他身边。 “王爷?”她愤恨地睥睨着白凫,恨不得将短刃拔出插进她身上。 卓越伸手示意众人,淡淡的说道,“无妨。” 郑接察看一番肕下二尺,刺的并不深,无什大碍。白凫忽然睁大眼睛,恢复神智,泪眼婆娑地看着卓越,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时候她叫他“小皇叔”,向他撒娇,与他一起玩乐十分开心。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他身体插着的匕首,还有一丝记忆,那是她亲手刺进去的,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叶晟樱一边吩咐着,一边搀扶卓越。 “不必了,随她去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白凫心中陈杂,他没有责怪她,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肯跟她多说。白凫扭头看着他身边愁眉苦脸的叶晟樱,当年的闺中密友,她还记得当初叶晟樱俏面玉容,浅浅一笑若芙蓉出水般的清纯模样,今日却言辞犀利,眉飞色舞,浓妆艳抹叫人看不透。 是了,她怎么能忘了,叶晟樱已经嫁给他了,当年他曾许她一世红尘幸福,后来她不堪忍受人心算计,哀求他带自己离开长安,山高水长,纵情天地,但是他拒绝了,并且与她了断尘缘,迎娶叶晟樱入府。 这次她来到他身边,怀着少女的初心去呵护这段感情,可是仍然被抛弃,他终究选择了现实的需要,而不是一段纯粹的感情。 白凫流下一行清泪,默默地看着他,只见他拔下匕首来,横在她面前,冷漠地说道,“自此你我恩怨已清,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回响在她脑海里,为什么他说放弃就放弃?难道感情在他心里就可以这么随便吗? 阿兔接过他手里的匕首,恶狠狠地瞪着他和身边的叶晟樱,字字泼辣讽刺道,“果真如此,那便祝福王爷和叶孺人,可要幸福下去了,别叫人看了笑话!” 叶晟樱脸气的通红,卓越捂着伤口回府,叶晟樱只好跟着他不去追究。 白凫神情恍惚地蹲在廊桥下,泪水已经风干,阿兔静悄悄地蹲在她面前,安抚道,“舜华,无香师父告诉我可以为你续命时,我有多么高兴,整个人好像重活了一样,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所以我希望你振作起来!” 白凫抬起湿润的眼眸,感动道,“你也许会觉得我很傻,从前被他负过一次,居然还会再为他哭泣。” 阿兔摇摇头,破涕为笑,“世上多痴男怨女,是他不懂珍惜!” 白凫能够重生一次记起往事已是莫大的福分,不曾奢望自己无论穷困潦倒,失意悲痛还有一个挚友陪在自己身边,从前,现在,从未改变。 心中忽然从悲凉中升起一股温暖和感动。“前世她负了苏舜华,今生今世他负了白凫,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 阿兔听后欣慰地点点头,“舜华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白凫垂下眼睑,凄凉地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今后你不可再叫我舜华,她已经死了,在许多人看来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不复存在。记住,我以后叫白凫,这样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她拍拍阿兔的手背,相视一笑,故友相逢却隔着前世今生,叫人心生沧桑的慨叹。 “嗯,我今后叫你阿凫。”阿兔握紧她的手,欢喜和忧愁缭绕着彼此。 白凫与阿兔分别后便住在冷无香处,夜里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便是当年的记忆,翻江倒海般袭来,压的她快要窒息。 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白凫便离开了居仙庵,沿着记忆来到朱雀大街,随即行至苏府门前,她伫立仰视着苏府的高楼大厦,朱红飞檐,雕楼画栋,盎然气派。 她从这里出生,也葬身于此,在这里享受过人间亲情,也遭遇过冷眼和算计,人心浮沉在这里尽态毕现,可是她最终还是被烈焰焚身,化为灰烬。 她拉了拉披风裹紧身子,额头大汗淋漓,当年的烈焰焚身之痛犹在眼前,大火灼烧着她的身子,她脸上的伤疤被烧成一团,脱离骨头,浓烟弥漫在四周她艰难到无法呼吸,连扑灭大火的力气也没有。 大火烧到最后,她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剩一具焦灼的骨头被大火淫灭吞噬,她就这样死了,没有人申冤也没有人在意,随着那座小佛堂化为灰烬,长安飞雪,世界寂静异常,好像她从未来到过。 但是她知道,有一个人会为她哭泣,为她悲伤,会永远记得她,那个人就是她的母亲文追。 苏舜华的母亲文追被选为宫女,伺候□□皇帝卓祯的女儿普河公主,并成为掌事姑姑随她嫁入上官府,后来指给了苏老相公苏孝孺的长子苏葆宁为偏房,生下苏舜华。 白凫永远忘不了伏在母亲膝下听她讲故事说往事的情景,以及母亲爱怜地抚摸着自己时的温暖,可谓其乐融融,幸福无比。 她缩在砖砌的围墙后面,等到一大群人簇拥着苏葆宁等人离开后,白凫才选了个安静的环境上前与守门的侍卫打招呼,“敢问壮士在这里当差多久了?” “三年。”胖乎乎的侍卫斜视了她一眼,抬头挺胸。 三年?白凫心中疑惑万分,为何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白凫不敢耽误,怕苏府的人认出,便急忙询问正事,“请问偏夫人近来可好?” 侍卫疑惑道:“偏夫人?什么偏夫人?我可从未听说过!” 白凫急忙说道,“我说的是文追偏夫人,苏大老爷的偏夫人。” 侍卫脸上现出几分恼怒,驱赶道,“不认识,去去去!” 白凫怅然若失扭头离去,只可惜自己身为苏家人却入不了苏家门。一个模样清秀的婢女怔怔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疑惑不解,这个女子看起来竟然像极了死去的三小姐。 婢女轻轻用手捂住嘴,打断思路和想法,回到府里。 白凫魂不守舍地坐在露天酒肆下,右手托腮,陷入沉思,酒保上前招呼道,“姑娘一个人可是要喝酒解闷?” 她瞥了一眼笑脸盈盈的酒保,点了点头,忽然猛抓他的手臂,惊喜若狂地问道,“小哥,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酒保得意地笑道,“姑娘请问。” “你可有苏大老爷的偏夫人的消息?” 酒保被白凫这么一问不免有些震惊,左右环顾,悄声问道,“你说的苏大老爷可是当朝宰相苏相公?” 苏孝孺去世后长子苏葆宁承袭父业,成为当朝宰相,世人以“相公”尊称。 白凫点点头,“正是。” 酒保面露难色,踌躇不决,手掌发麻不停的搓动,白凫递给他一些值钱的行当,恳求道,“请小哥告知!” “你与那偏夫人是何关系?” “小哥无需多虑,我听说偏夫人曾有位身世离奇的女儿,医术了得,当年家翁曾有幸博她杏林垂询,才有这么多年的福泽,故特意前来答谢,却听说偏夫人的女儿已逝世多年,实在叫人惋惜。小女子觉得既然她不在世,当面谢偏夫人也是一个意思。” 酒保听她这么一说,长舒一口气,随即叹惋感慨,“你说的没错,那位偏夫人的女儿便是苏府的三小姐苏舜华,据说她当年出生时地狱花开遍长安城内外,十五的月亮只有一个月弧,方外术士预言此女生而不祥,命里孤煞,婵而不娟不得团圆。苏老相公翌日便辞世,苏相公继承父业后为了家宅安宁将女儿交给一个道姑抚养,谁料那女娃娃学成归来医术了得,行医济世,当年在长安一带美名盛传。” 白凫眼眸微微湿润,抬头发现周遭围了不少的人,对于这些奇闻异事百姓们最喜欢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趣事一桩。 群众里立刻有人大声疾呼,津津乐道,“不仅如此啊!当年还有上官家的玉殊郡主,叶家的小姐,陶家的少夫人,这四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珠联璧合,扶危济贫仁义善行,遍布长安,胸怀气度不输男儿。” “大伙儿都叫她们‘长安四巾帼’,其行感人肺腑,其貌更是颠倒众生啊!”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可惜苏家三小姐意外身亡了,长安四巾帼也再没什么来往。”酒保惋惜道,众人跟着一阵叹息,热闹的场子顿时冷却下来,白凫的心也跟着坠落冰渊。 所谓造化弄人,便是如此吧!白凫也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于非命,闺中密友会背叛了自己去。 酒保神情悲伤地看着白凫,对她说道,“你来的太晚了,文追偏夫人十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就在苏三小姐去世后的几天。” 白凫听后心如刀绞,红着眼眶,缓缓吐字,“不可能,不会的。” 酒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事已至此,还是早些回去吧!莫叫家人挂念。” 说罢转身离开,白凫仰头闭眼,将泪水倒流回眼眶,这一刻她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真的死了,而且死了整整十六年,既然她能重新活一次,母亲也一定可以的! 她擦干眼泪飞跑去居仙庵求冷无香,她摇摇头,抱着白凫柔软的身躯,泪流满面道:“阿凫,你能重生是上天垂怜,既然如此,你便不能碌碌无为地活着,你和你的母亲都是死于非命,那些迫害你们的人决不能逍遥法外!你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你母亲,绝不能叫那些心存歹念的人称心如意!” 冷无香的话如一枚定心针扎在她的心房,前世的苦痛涌上心头,让她浑身抽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复仇之路 白凫彻夜难眠,梳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熏香烟笼罩不住红尘罹难。 十岁那年祖母卓婳六十大寿,她被苏家召回府中为其祝寿才得与母亲团聚,她本想亲手做一道祖母最爱的老鸭汤,可惜自己无法掌握火候,便亲手制作了一个香囊,绣着富贵牡丹锦鲤戏水的花样,深得祖母喜爱。 这位祖母本是□□皇帝卓祯的胞妹,懿仁老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当朝皇帝卓荣的亲姑姑。祖母进宫觐见老太后时那枚香囊竟入了她的眼,后来苏舜华便被传召入宫,在长乐宫见到老太后和纪王卓越。 老太后慈祥和蔼,虽年事已高却耳聪目明,她在家时便听母亲和祖母说过,老太后生育一子二女,分别是大齐开国皇帝卓祯,大长公主卓妫和卓婳,当年一己之力抚养长大,请学垂教,教化开明为后世垂范。 她见苏舜华心灵手巧,模样倩丽甚为喜爱,便将她抚养膝下与纪王卓越,太子卓均和柔然公主阿兔一同成长。 老太后把她搂在怀里,向她一一介绍着,“好孩子,这位是东宫太子单名一个均字是泽世皇后的嫡出长子。” 他相貌堂堂,骨骼清丽,体弱多病,然则满腹经纶,才学深厚,她随即看向躲在卓越身后的小女孩,圆呼呼的脑袋扎着羊角辫,一双水灵的大眼如星子闪烁,眉似柳絮。 老太后笑容满面,指着那小女孩温声呼唤道,“阿兔,你来。”她敛起裙裾走到老太后身边,“这是我大女儿的孙女儿,前阵子刚到的长安,她祖母与你祖母还是亲姊妹呢!正好你们姐妹可以一块儿相处,一起玩耍。” 苏舜华抬起眼帘仔细打量着她,俩人面面相觑,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继而低头含笑,之后便成为挚友再不分彼此。 那时在宫城里与阿兔朝夕相处,与卓越尚无交集,唯有中秋那夜俩人在芙蓉园摘花赏月,促膝长谈,彼此间才增进些感情。 她在采花身后传来卓越的声音,“今日中秋家宴你不回去与家人团聚,一个人偷偷摸摸留在这里想做什么?”他故意误以为她在园子里偷花,同她搭讪,却见她星眸流窜,花容失色。 于是便换了问法,“本王听说你是中秋夜里出生的?” 她微微点头,沉默不语,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像常人那样享受天伦之乐,并且遭受非议和冷眼。 他舒缓一口气,关于她的身世多少了解一些,也大概明白她心里的痛处,于是走近她跟前,宽慰她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这些不过是天象择定,方士之言多偏离不必当真。” 她虽然心有感动,但这些话并不能润滑这些年来的艰难困苦,尤其是她出生后祖父苏孝孺辞世,苏家与卓家交恶关系紧张,亲弟弟夭折一桩桩一件件都跟着应验。 他紧接着跟她讲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位妇人怀胎十三个月都没有分娩,亲戚街坊都说她是妖孽化身,后来她的丈夫听信馋言就将她赶出家门,不仅如此,连这位妇人生的儿子都不要,寒冬腊月将负重孕的母亲和五岁的儿子赶出家门。这位妇人也想一死了之,可是看着年幼的儿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心有不忍,最终她决定好好的活着,不管有多么穷困潦倒,什么样的绝境都打不倒她们母子。” 她听后眼睛一亮,心潮澎湃,忙问道,“那这位妇人生了没有?她后来怎么样了?” 他会心一笑,凝望着她的玉容,说道,“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女孩子。”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激情顿时卸了下去,从庭阶上跳下来,“你说的是故事和传言,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只怕那妇人很难存活下去吧?寒冬腊月,身怀重孕被夫抛弃,她该往哪里去,又该以何谋生呢?不通,不通! 卓越急忙下了台阶快步到她跟前说出真相,“我说的是大实话,绝无虚言!”他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用事实告诉她,“那个妇人就是皇祖母,她身边的儿子就是我父皇,大齐开国皇帝,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她手指转着圈,此刻大约明白了懿仁老太后的用心良苦,她对自己或许出于悲悯和同情,只因她当年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遭遇,忍受世俗的眼光和抛弃,才会对自己爱怜有加,不顾自己命运祥否。 从前只以为留自己在宫中是为了陪伴柔然公主阿兔,但若是这样,她大可以挑选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比如嫡姐苏舜英。 卓越凝望着她水润如玉的桃腮,幽幽花香萦绕在鼻翼,舒适而惬意,通向经脉。 他勇敢的拉起她的手,坐到台阶上,仰望皓月,她亦抬头仰望着圆盘明月,当年出生时它只有一个月弧,现在圆的叫人心喜。 她低头看着卓越,清风佳节虽不能回家团圆,却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共赏婵娟。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少女的芳心初绽,娇艳欲滴。从此她与卓越之间便更近了一步,她唤他“小皇叔”,卓越亦直呼她的芳名,“舜华”。 庵里的小妮子提着蜡烛进来,白凫从梦中醒来,窗外已有几分光亮,这才发现自己做了许久的梦。 “施主醒了?”小妮子放下蜡烛,垂立在她跟前,等候差遣。 白凫起身后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想是出了什么事情,急忙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小妮子解释道,“也没什么,听说今日太子妃娘娘要驾临宝庵,主持正带着庵里的人清扫,闲杂人等都须安排妥当才好。” 白凫淡淡的“哦”了一声,皇家人无论去何处都是声势浩大,场面壮观,黄沙开道,红毯铺路。并进行清场,自然她便不能再逗留居仙庵。 “打扰多日,是该告辞了。”白凫叹息着,立即穿好衣服,梳洗干净,铜镜中映照着自己倩丽的容颜,忽然想起了往事。 嫡姐苏舜英丢失了一枚御赐的手镯,按照规矩若是御赐之物流落,便是要杀头的大罪,故而闹得全府上上下下惶惶不安,嫡母齐生带人察看全府,任何一处都不放过,却偏偏在苏舜华的屋里头找到,叫她百口莫辩,连带着她的母亲文追也挨了齐生一巴掌,自己则被齐生关进了柴房,不给吃不给喝,足足饿了两天两夜。 苏舜英脸上起疹子后,泽世皇后赏赐了珍贵的膏药,却偏偏膏药不见了踪影,苏舜华醒来后一群粗使的婆子闯了进来,把她绑去了齐生跟前,齐生一脸凶相尖酸刻薄的脸布满皱纹,句句刁难着她们母女。 “文追,我对你们母女宽容,接了这个丧门星回来,谁知你们不但不思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处处与我们母女为敌,看来我也容不得你们了。” 齐生克扣了母亲文追的例钱,让她们母女二人过着十分艰辛的生活,一个月不到苏舜英的疹子满脸都是,而苏舜华的脸却愈发水灵,不仅如此,太子均请求迎娶苏舜华的消息传出后更让苏舜英嫉恨,因而大发雷霆摔了满地的珍贵器皿。 苏舜英直接带了几个奴仆冲进去绑了苏舜华,并取出发簪锋利的口子划向她的脸,一道鲜血喷涌而出,流了满脸的血。看着她这般惨样,苏舜英开怀大笑。 “我看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嫁给太子,一个低贱的庶女也妄想攀龙附凤,这下只怕你都没脸见人了吧?” 苏舜英大笑出府,心中得意万分,懿仁老太后不久便寿终正寝,苏舜英母女以母亲性命要挟她殉葬,她们口口声声指责苏舜华的不祥之身冲撞了老太后,唯恐祸及家宅容她不得,而父亲苏葆宁对她半分同情心也没有,冷漠的似乎他没有这个女儿。 难道只因自己是庶出才这般无情吗?苏舜华想不明白,难道一个庶女就该忍受这么多苦楚吗?她想离开长安,永远的离开这些纷纷扰扰,卓越曾经说过想和她携手共度今生。 她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然而他却拒绝了她的请求,他果然还是选择了王权富贵,宁愿守着江山社稷,甚至迎娶了自己的闺中密友叶晟樱。 她的容貌被毁,终日以香巾遮脸,藏身在苏府偏僻的小佛堂不再踏足红尘半步。苏舜英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消息传遍阖府,叶晟樱几次前来相贺,然而都没有来看望她一眼。 能够陪伴她在她身边的只有阿徐一人,阿徐与自己年纪相当,她的母亲在祖母婳大长公主身边当差,深得信任,苏舜华回府后祖母便将阿徐指给了她,贴身伺候。 “阿凫!” 冷无香一声呼喊将她的思绪拉回来,白凫向前施礼,脸色苍白道,“徒儿正要去向师父辞行。” 她蹙眉道,“太子妃忽然驾临居仙庵想必是有备而来,多半也是冲着你来的,你有何打算?” 白凫心头如针刺疼痛,转身说道,“如今我势单力薄,自然不能以卵击石。” 冷无香点点头,看她此刻冷静沉着,才放心问道,“阿凫可想去柔然公主那里避一避?” 白凫摇头,低声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将她牵扯进来,她本与这些事情无关,可以过得轻松自在,可是这些年她为了我的事过得实在痛苦。不管前世我遭遇如何都不该将她牵扯进来,既是私人恩怨,当由我自行去了断。” 白凫低落的情绪顿时高涨,当年她们如何对待自己的,如今便还给她们。对于阿兔这个正直无私的挚友,白凫只愿她幸福快乐。 冷无香叹息道:“既然如此便随我去红焰女教?” 红焰女教?白凫思索片刻,记得和卓越出门时就曾见到一群妇孺去红焰女教祈福,这次却是自己要去红焰女教。 “眼下也无处可去,徒儿听师父的就是。”白凫忽然有些诧异,以前不曾听冷无香提起过红焰女教,这次却为何让人觉得她与红焰女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打点行囊后便跟随冷无香出了外郭城,往崎岖山路上去,冷无香手提九光瑶琴,一身连帽蓝袍,银霜白鬓若隐若现,容颜却依旧姣好,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 行至深山老林里只见一座山体巍峨矗立,巧夺天工,冷无香打开机关,这座雄伟的山体开出一道厚实的山门。白凫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无香,跟随她进入山门。 幽暗的洞口听得水滴声,忽而幽蓝色的烛光陈列两旁,照亮路口,白凫知道这种烛火一遇着空气便会点燃。想必这烛火不仅是照亮的用途,应当还有通风报信的作用。 果不其然,一群打扮妖艳的女子手提灯笼,排成两列,她们鲜红的眼影红衣如燃烧的烈焰,低头沉默不语时,又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目光黯淡,两眼无神看着像极了行尸走肉。白凫紧随冷无香,只见一位发如蛛网,银牙黑袍的女人躬身礼道,“恭迎左护法。” 冷无香微微点头以示回礼,问道,“教主可在?” “教主早就等候多时,左护法请!”她伸手请道。 白凫一声不吭环顾四周,看到她的眼神时心里发怵了一下,里面洞口奇多,大小不一,白凫紧跟着冷无香,走向一个铺满香草的玛瑙珠帘洞口,一股香脑儿扑鼻而来。 洞口内烛火映得通明,两名仆人侍在洞口打起珠帘,跪地叩首,及至洞内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不见天日之地竟然开满奇花异草,果浆醇香醉人心田,仆人左右列阵排开,三十层台阶上珠帘罗幔里躺着一个慵懒的红衣女子,红色衣裙上面绣着花鸟,黑色的荷边底纹若隐若现。 冷无香放下九光瑶琴,两手交叉叠于胸前向她行跪拜之礼,“拜见教主!” 奴仆掀开罗幔,只见一个年老色衰,皮肤松弛的老女人起身,精神抖擞地注视着冷无香道,“左护法别来无恙,本座还以为左护法从此再不与教门来往了呢?” 她冷冷的缩回视线,吩咐台阶下的奴仆,“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左护法起身?” 白凫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模仿着冷无香的动作,跪下来行礼,“白凫拜见教主。” 她目光诧异地打量了一会儿,旋即慵懒地躺在罗汉榻上,轻轻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座有话要和左护法说。” 奴仆们一应退出,白凫看了冷无香一眼,她点点头,白凫便也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临风公子 且说红焰女教的教主留下冷无香单独说话,白凫随仆婢们退出洞口,四下环顾打发时间。 一名身着红色短褐的婢女手提橘色灯笼,对白凫说道:“教主与左护法多年未见,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的,姑娘不妨随我去别处看看?” 白凫见她眉清目秀,待人和蔼可亲,便答应了她,“有劳姐姐了。” 她领着白凫去各处洞门游览,东面的锦绣阁藏有许多珍贵的绫罗锦缎,住着技艺超群的绣娘,无论广苏蜀绣皆信手拈来,东北处紧挨着锦绣阁的则是司玉阁,古董玉器琳琅满目,均为世间罕见。 司玉阁对口处乃是藏香阁,各类草花香料远远超过白凫平日里所学,壁虎蛇虫皆□□化研磨成粉与主香搭配,相得益彰,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用途。 “常听闻蛇虫蚁兽毒性猛,但许多医家却将其研制成药物,救人性命,不知这些用处于花术是否相同?”白凫问道。 “姑娘所学花术乃奇古之术,流传至今已有千年,大地山川万物同根同源,然不同区域不同条件造就不同特质,所以才有无数的法子将它们利用起来,花术与医术乃是一体,在红焰女教花术有左右流派之分,左护法执掌左流派,右护法执掌右流派,不过可惜右护法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过。”她仰头叹息道。 “那她去了何处?” “自古女子多情痴,她爱上了尘世的风花雪月,终究深陷于此不得善终。” 白凫一阵恍惚,不由想起卓越,前世今生都有说不尽的苦楚,到头来不过是累日苦忧。 “姐姐方才说的左右流派之分又是什么?” “左流花术猛烈,能杀人于无形,右流花术则温柔善变,多用于调香医人醒神固本。”她正对着白凫,继续说道,“但我看得出来,你虽师从左护法,但所习花术多为右流。” 白凫心中惊讶,她是如何这么肯定得知自己的花术是左还是右,她慢悠悠的说道,“你身上的蜜罗香暗藏灵犀和舍利子芬芳,此等圣物须心纯质洁之辈才能拥有,佛家普度众生,那还命舍利乃佛门圣物,你若非□□造化万民又怎能得此福泽?” 白凫想了想,也许是自己曾经用花术救过不少人的性命,所以才像她说的有此机缘,可见右流与医术如出一辙,治病救人,那么左流想必就与之相反了,是借花杀人吗? 白凫正要向她讨教,正巧有人往这里来请她过去,她与白凫辞别后跟随来人去了。 如此这般大的洞府倒让白凫真正了解何为别有天地胜人间了。 她独自闲逛来到北门府,洞口挂满珍珠玉佩,匾额书写着秦小篆,龙飞凤舞豪迈非常,不知是何人所居。 白凫悄悄踏进绿玉漆成的府门只见屋内十分宽敞,轻盈的云雾薄纱笼罩在熏烟香林里,袅袅吐雾云烟化作一缕缕青丝蒸腾而上,如大鹏扶摇直上九重。 越往里面走,烟雾缭绕,有流水声清脆入耳,一阵浓烟包围着白凫,她看不清周遭,眼前只有模糊的一团迷蒙烟雾。忽而脚底一滑,掉进浴池。 白凫爬上岸浑身湿漉,烟雾散尽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站在自己眼前,他长发及腰,鼻梁英挺,坦胸露肉,似乎准备沐浴。 红焰女教不是女子胜地吗?怎会有男子?白凫仔细打量着他,左右不过二十多岁,然秀色可餐,乌黑的眸子如宝石一般闪亮,不知是何贵人? 他慢悠悠地走到白凫跟前,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模样,嘴角扬起,笑道,“姑娘这是要给在下侍寝吗?” 白凫见他言语轻狂不愿搭理,准备离开时被他伸手挡住去路,“你”白凫怒眼看着他。 他道,“姑娘私闯民宅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合规矩吧?” “你想怎样?”白凫冷冷地问道。 他笑的越发猖狂,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白凫睁眼直视着眼前如妖冶玫瑰般的男子,忽地拍下他的手挣脱开来,在洞口处被他一个翻身按在石壁上。 “你,放肆!”白凫左右挣扎,却被他按压的更紧,他身子靠近胸腔热烈,神色犀利,他咬了咬白凫的耳朵,气吞山河地说道,“放肆?你在跟谁说?有生以来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食指划过她的红唇,指甲缝里的花粉芥末撒向她的唇瓣,白凫反应过来时,那些花粉芥末已经融化浸入她的咽喉。 白凫用力咳嗽想把它们弄出来,但是毫无作用,修习花术以来第一次这么措手不及。 “恐怕你还没见识过这玩意儿吧?它叫‘攻心散’,心强则药强,心弱则药弱。”他说着便撩了撩她胸前垂落的一缕秀发,闻着她身上独特的异香,简直叫人醉生梦死。 他将身子贴着她,搂住她纤细的腰肌,想要一亲芳泽,冷无香赶来,喝止他,“慢着!放开她!” 他拉长视线诧异地看着冷无香,左护法消失多年,终究还是回来了,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冷无香和白凫之间的渊源。他收回视线睨了眼白凫,旋即松开手,半笑半讥讽,“我当是哪来的丫头敢这么大胆,原来是左护法的人,失敬失敬。” 白凫迅速躲到冷无香身边,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阿凫,给临风公子赔不是。”冷无香吩咐道。 自己险些被他轻薄,却还要给这厮赔礼,白凫心中纵然有千万个不乐意但也不想违背了冷无香。 “请临风公子海涵。”白凫上前福身施礼,至少现在知道这个轻薄自己的无耻之徒叫做临风。冷无香如此孤傲冷僻的一个人都要妥协,想必此人不是寻常人物。 他傲慢地四处乱看不放在眼里,不知是不在乎白凫的赔礼道歉,还是不在乎冷无香。 “解药呢?”冷无香伸手时白凫才想起自己方才被他下了攻心散,不过能有这般敏捷的身手想必练习花术的时间比自己还长吧? 想到这里,白凫又对他忍不住高看几眼,的确自己技不如人。 若是普通的弟子以冷无香的性情只怕不会亲自向他讨要解药,更何况攻心散并非致命□□,只不过会强化一个人的心性罢了。 临风围着白凫,一边打量,一边说道,“左护法不必担心,攻心散乃右流医心良药,只不过是针对那些相思成疾c性情软弱之人,她若是正好有用,若不是也可以长点见识。” 他狡狭一笑,白凫却是毛骨悚然,这启非要将她作为试验品? 冷无香沉默不语,临风目光紧缩白凫,猜测道,“难不成她就是右护法与那俗人生的女儿?” 白凫心中一怔,惴惴不安,心情越发迷惑和浮躁。她将目光投向冷无香,然而冷无香依旧一片清高不问俗事,白凫年幼时便曾问过父母身世为何,但她都不愿多说一个字,加上前世苏舜华的记忆,就连她与红焰女教的渊源也是今日才知晓。 临风见她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因而笑颜逐开,“既是如此那就更不需要解药了,左护法可别忘了当初的约定啊?” 他邪魅的眼神再次投向白凫,仿佛刻意提醒些什么。出了北门府,白凫心事重重忍不住问她,“师父,他说的可是真的?” 冷无香停顿着,身子有些僵硬,神色柔和的看着白凫,点了点头,悲叹一声,“你母亲文追当年是何等的风采,只可惜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白凫默然思索,母亲当年也许不该和父亲苏葆宁结为连理,上一世她记忆里的父亲对母亲不闻不问,眼里心里都是家族荣耀。 她还记得当年父亲看母亲文追时的幽愤神情,母亲文追身子羸弱一双水眸失去灵动,绝望的躺在榻上,仿若阅尽世间哀愁。 父亲若不是负了母亲,她怎会如此悲痛欲绝,父亲若不是负了她,又怎会舍得任由大夫人齐生和苏舜英母女欺凌侮辱她,想到这里白凫心中怒气腾腾,想要一吐为快。 白凫找到阿兔,向她打听母亲文追一事,原来在她死后母亲也去世了,苏府放出的消息是悲伤过度,白凫冷哼一声,那些不过是故意说给外面人听得的体面话。 就像当年苏舜华之死一样,苏府竟然说是佛堂不慎起火,到了市井之地竟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得道成仙,也有人说她是神佛化身。 真是把丑陋掩饰的干净!白凫想起自己前世的死便心如刀绞,苏舜华活的简直窝囊,死的才会那么悲惨,然而那些迫害她的人却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得意辉煌,丝毫不会心痛。 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便是如此。当年苏舜英仗着自己嫡出又深得皇后娄氏的喜爱便趾高气扬,如今成为东宫太子妃越发春风得意,父亲苏葆宁更是鞍前马后,难道这笔孽债就这此作罢吗? 前世所受的屈辱,经历的烈焰焚身之痛,破容之苦,以及母亲文追的这笔债,一桩桩一件件白凫都要讨回来,她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压抑郁结似有烈火熊熊灼烧,仇恨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白凫留在红焰女教继续深造花术,捻花调香,捣玉成粉,二十四女史调制的冰魄龙涎香c麝香冰片等专门贩卖各地赚取经费,加上白凫总共便有二十五女史。 “拜见公子!” 白凫寻声看去竟是临风这个异类,衣冠楚楚却行为放荡,白凫夜间时常听到他的北门府传出男女欢好之声,简直不堪入耳。 他换上一件天青色的长袍,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走到白凫跟前吩咐道,“白女史,本公子今日有事去长安城,就由你陪同好了?” 他低着头靠近她,嘴角上扬,得意轻狂,“知道白女史非比寻常,特意请示了左护法,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直接给了我这个玩意儿。” 他将雕琢的雪莲花玉佩呈现在她面前,这是她与冷无香之间的通信物件,每有书信往来,命令传达都必须以此作为物件证实。 白凫接过雪莲花玉佩,不情不愿地跟他出去,一路上他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在她耳边自言自语,并将身子不断地靠近她,白凫想要对他加以惩罚便故意挑了处泥泞山道走,等他靠近时向边上缓缓移动,临风一脚踩在湿润的泥巴堆里,滑了一跤。 “哎呀,临风公子,您没事吧?”白凫伸手扶他,临风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正要起身时,白凫的手与他脱离,半截身子直接掉落在地。 膝盖弯折被两腿压着,他惨叫了一声。白凫眼带笑意地说道,“临风公子,您不会栽一下跟斗就长跪不起了吧?” 临风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起身说道,“淘气,淘气啊!” 进了繁华的长安内郭城,临风带着白凫直奔青楼,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赛师楼”和“醉雨轩”分别沿朱雀大街东西两侧纵列,犹如首尾呼应。 白凫抬头看着门匾上的“醉雨轩”,远远一股花香扑鼻,外头装饰着珍珠玛瑙,与“赛师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醉雨轩门外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拉客。 醉雨轩三字大气磅礴如泼墨行书,墨色浑厚,笔力苍遒,看着倒有几分大家之作的气度,从前白凫不曾去过烟花之地,前世苏舜华也没有,竟不知朱雀大街西转角门还有这等市坊盛境。 “长安城自唐朝以来便物流埠盛,坊市相通,昼夜往来,看来我终究还是落后于你,在长安生活的那些年竟不知还有一个醉雨轩。”白凫自嘲道。 临风拍手称赞,顺话说道,“难得你肯自认不足,今儿本公子可要进去好好乐它一乐。” 他放声大笑,摇头摆脑就要进去,白凫上前急忙拦住他,“你不是说有要事才来长安的吗?此刻却留在这里寻欢作乐!” 他用扇子轻拍她的脑门,“糊涂,你跟随左护法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儿的规矩?” 白凫低头沉思,摇摇头,“你说的规矩难道就是这儿不留女子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忽然一位身穿蝶花裙的丰腴女人出门相迎,笑声爽朗地招呼着,“哎哟,临风公子,小倩姑娘可天天盼着您呐!” 临风被她轻拽衣角性情大发将她搂在怀里,柔情蜜意地抚摸着她的脸说了一堆的甜蜜话,又问她,“小倩姑娘想我,你呢?” “讨厌!”她娇嗔地放下他的手,看了眼浑身不自在的白凫,懊恼地捶他胸口,骂道,“你这个好没良心的,人家对你朝思暮想你倒好,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临风挑起她的嘴,手指划过她的红唇安抚道,“她可不是我的人,再说她那么凶悍本公子哪吃的下?” 白凫目瞪口呆恨不得立刻去戳瞎他的眼睛,俩人你侬我侬的何苦来拉着自己?她深呼一口气,憋着怒火,临风暗暗笑了。 乐不死你们!白凫心中暗骂,跟着他俩进了醉雨轩,中间的甬道直通正院,四处环立着几层阁楼,挂满灯笼绸缎,阁楼装饰着香花瑶草,布景美妙如同置身烟雨江南。 阁楼内灯火通明,厢房林立,白凫偶尔听见男女窃窃私语和打情骂俏声。 穿过一处小环宇,来到一处清净的大堂,临风与她勾肩搭背的动作这才结束,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谨,她关好门窗,点上蓝色焰火的蜡烛,跪在他跟前,“射卿拜见公子。” “免礼。”他随手斟了杯茶,与她正儿八经地说话,“本公子今日来带了位朋友。” 他抬手指向白凫,她上前躬身道,“但凭公子吩咐。”白凫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竟与之前的如胶似漆判若两人,这又是为何?这个临风神秘莫测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位是白女史,教主有令,从今往后醉雨轩上上下下听从她的吩咐,不得有误!”他掏出一枚有裂纹的兽面令牌,那枚裂纹却是故意裂开的同心结图案,想必红焰女教多是红尘失意之人。 射卿是红焰女教二十八坛的分坛掌主之一,左右护法分掌十五,其余由教主亲辖,三十多年前红焰女教险些陷入危机,现任的圣代教主便吸取教训将其中一个支坛改设醉雨轩,由总教派出特使,具体事务仍由射卿掌管。 白凫痴痴地注视着临风,对于他的动机全然摸不着头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红衣女子 射卿接过手令,继续问道,“教主之令自当遵从,公子可有其他吩咐。” 临风顺便想起来,便道,“白女史初来乍到,上任可以先缓一缓,把咱们这儿的规矩先讲给她听听。” 他伸手指了指白凫,射卿应下他便满意的出去寻欢作乐,她将手令交还给白凫,白凫竟不知他还随身带了这个。 “多谢。”白凫笑道,忽然看见射卿手腕上状若梅花的疤纹,多年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射卿带她前往厢房休息,并道,“醉雨轩的姑娘们有些是卖艺不卖身的,但也有许多是例外的。白女史若不介意今后可以‘蓿凭’之名立身行事,白女史意下如何?” 白凫点头笑道,“我才来这里,还要请您多多指教!若按年纪我本该与你姐妹相称,今后我便唤您一声‘大姐’,不知可否?” “白女史抬爱,射卿受宠若惊。”她领着白凫来到三层阁楼花环编织的房门轻轻推开茶香四溢,粉色香纱翩然起舞,七色花瓣铺满床沿,叫人心动。 射卿放下灯笼燃起蜡烛,又道,“临风公子来此之前就说过白女史的身世,蓿凭既然和女史师出同门,所以便自作主张让女史冠之此名。” 蓿凭一名乃是青楼女子的名字,白凫从总教派来,射卿多少有些忌惮,这才解释向她给自己开脱一二。 白凫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那位同门有些好奇,便问道,“不知这位同门是何人?” 射卿笑道,“女史应该知道的,她就是白羲,与女史一样是左护法门下的弟子。” 她果真来了长安!白凫惊喜道,“那她几时离去?” “白羲姑娘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东房里的鸳鸯消息灵通堪比谍者,据她透露白羲姑娘没有离开过长安,想必还在长安。咱们这儿的姑娘只要离开了醉雨轩就不能再用之前的名儿,况且她用的是真名,女史今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她。” 白凫心情大好,这么多年没见到白羲,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鸳鸯?射卿刚才说的这个鸳鸯消息灵通,既然她还在长安城难道就不知道她确切的去路吗? 射卿正跟她说早点休息,白凫便拉着她的手,悄悄试探道,“我一见着姐姐就觉得面熟,敢情我们别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射卿镇定自若地笑道,“许是咱们前世有缘,今日才能够相聚在一起。时间也不早了,女史早些休息吧!” “姐姐说的在理,这些日子我便以蓿凭的身份行事,暂且别让大家知道我的身份,万望姐姐周全。”白凫许多事情都不明白此时上任云里雾里闹出笑话倒是其次,闯下祸端还要连累冷无香,丢了她的颜面,倒不如先用一个普通艺伶的身份,把情况摸熟再去接任。 射卿明白她的用意,应声道,“女史有命射卿自当遵从。” 白凫枕在安神香旁,轻松入眠,梦里皆是前世的影子。那是一个落叶纷飞的竹林,一个赤脚的红衣女子悠然行走,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柔顺,她纤纤玉指抱起一只小白兔,虽然只有一个清晰的背影,但给人无限美妙的感觉。 她将小白兔搂在怀里,忽然一支离弦的飞箭射来,她只听到一声马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那只飞箭,却被另一只箭射中。 “吁——”一名男子迅速下马,他神情焦灼,忧虑地注视着她惊为天人的容颜,许久才开口问道,“姑娘没事吧?” 红衣女子看了眼自己的腰肌,他顺着她的美眸看去,只见娇弱的细腰上扎着一支箭镞,鲜血与她身上的红衣融为一体。 “你射了我?”她声音微弱地质问着他。 “对不起姑娘。”他急忙赔礼道歉,身边的侍从赶来,战战兢兢地问道,“莫不是刺客来袭?殿下可有受伤?” 红衣女子晕倒在他怀里,他触碰到她柔软的身躯,冰肌玉骨散发着淡雅的芬芳,那是他从未闻到过的味道。他将她抱起,疾驰而去。 白凫夜里醒来披了件衣裳出门察看,天色昏黑伸手不见五指,阁楼各处厢房都已熄灯歇下,她提着一盏灯笼四处闲走,瞧着西厢房里有隐隐约约的灯火。 她提起灯笼仔细一看确有烛火在燃烧,白凫轻轻叩了门,开门的人竟是射卿,只见她眼角湿润,容貌低沉,白凫便放轻了步子。 “女史这么晚来可有事情交代?”射卿趁着关门的功夫忙擦干眼角的泪花。 白凫坐到席子上,邀她同坐,笑道,“我已经睡过了,醒的有点早,姐姐还没睡呢?” 白凫环顾四周,只见隔帘外挂着一件鲜红的衣裙,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闪耀。 这件红裙与自己梦中的姑娘所穿竟然一模一样,难道也是同一个人? “姐姐也爱穿红裙?”白凫呷了一口茶,手里抱着汤婆子取暖。 射卿看了眼隔帘内的红裙,在大齐除了婚庆出嫁女子外素日着红的便只有红焰女教徒人。 “我听说红焰女教的姑娘在外行事是不会着红的,莫非这件红裙是姐姐留下来纪念的?”白凫见她神情恍惚便抢先一步问道。 射卿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女史所言正是。我虽离开总教多年,但心里终归是挂念总教和教主的。” 白凫知道她在撒谎,但她不愿说自然有她的原因,不过来日方长,时机到了,她自然会说。“姐姐若想教主了不妨抽空回去探望?” 射卿摇摇头,悲叹一声,苦笑道,“教主岂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意见到的。” 白凫摇头不语,只见她转身去了隔帘收下那件红裙呈给她道,“这件红裙是准备献给女史的,还望女史不要嫌弃。” 白凫推让道,“这是姐姐的心爱之物,我怎敢随意收下。” 射卿目光微弱,深情地注视着她,柔声道,“请女史收下吧!也算了却我多年来的一桩心愿。” 白凫见她态度坚定便勉为其难地收下,她多年来的心愿是为何?这件红裙颜色鲜艳,如鲜血欲滴映衬着她的雪肌,妖娆的红色夹杂着陈年幽香削人心魂。 射卿见她起身离开便躬身跪安,“恭送女史。” 白凫临走之前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疤痕,梅花形状,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还有夜间的梦,那个红衣翩跹的女子,究竟会是什么人?射卿房里的红衣是她自己的吗?如果不是,那会是谁的? 白凫步入自己的房间,脱下披衣继续入眠,肩头微冷便转了个身,脑海间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小皇叔,天色不早了,咱们再不回去宫门可就要关了。”苏舜华看了看昏沉的天催促道。 阿兔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里拿着朵杜鹃花,扯下一片花瓣插到她的头上,嚷嚷着笑道,“暧?你们看舜华这样像不像个新娘子?” “阿兔,你真不害臊,别是想嫁人了吧才来取笑我!”苏舜华冲过去挠她,阿兔咯咯地笑,不停告饶,“舜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苏舜华停下来,阿兔急忙躲到卓越身后,把他推到苏舜华身上,羞的她面红耳赤。“舜华要嫁也得嫁给我小皇叔啊!”阿兔哈哈大笑,卓越满脸欢喜地看着苏舜华娇羞的脸颊。 “谁说要嫁给他了。”苏舜华背过身去,玉殊郡主上官宁指了指叶晟樱,笑道:“舜华你要是不嫁,小心樱姐儿可要嫁了。” 叶晟樱心头一震,看了卓越一眼,既庆幸他没有发现,又失落他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她低下眼帘,嗔了上官宁一句,“阿宁别胡说。” “她臊了,哈哈哈哈!”上官宁拍手称快,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阿兔拉着苏舜华和叶晟樱的手来到卓越面前,调侃道,“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一起给小皇叔做新娘子好了。” 卓越伸手握着苏舜华把她揽在怀里,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白凫冷得打了个寒颤,一声喷嚏继续睡着。 一行人走到山涧,往前是座独木桥,八里长,一脚的宽度,桥身摇摇晃晃,勇敢的阿兔打起头阵,上官宁紧跟着她,战战兢兢。苏舜华牵着上官宁和卓越一起过桥,叶晟樱胆小不敢过桥,紧紧抓住了卓越,桥身一晃便害怕的搂着他的腰身。 叶晟樱抬头看着他,拥抱着他,感受他的呼吸,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就算死也心甘情愿。快到岸边时卓越抓她的手松开来,她的心又要沉寂下去,此刻她却萌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她不想上岸,不想远远的看着他。 叶晟樱松开了卓越的手,身子掉进了河水里,众人吓得魂不守舍,卓越便纵身跳进河水救她,叶晟樱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他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对他微微一笑,慵懒到放弃自己所有的体力,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昏睡了过去。 苏舜华从中感受到一些异样,叶晟樱也许爱上他了,但是她此刻意识不清不敢肯定,想着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天亮后射卿领着她与阁中的姑娘们见面,个个打扮的如花似玉,射卿一一介绍着,“这位是蓿凭姑娘,前些日子回家吊丧,现在回来了。当初蓿凭姑娘来去匆忙,没顾得上和大家伙认识,现在事情已了,以后就和大家朝夕相处。” 射卿笑声爽朗,招呼热情,在长安待了这么久,与三教九流的人常来常往,这一点与庐陵茶楼的杨姐倒有几分相通之处。 白凫上前福身一礼,礼貌道,“请姐姐们不吝赐教。” “蓿凭妹妹多礼了。”搭话的女人二十来岁,穿着黄色流莹裙,靛色的洛花刺绣,腰若细柳婀娜多姿,她手执羽扇打量着白凫,转了一圈,笑道,“难怪射卿姐不肯介绍给咱们姐妹认识,原来咱们几个竟是俗物。” 白凫低头含笑,“姐姐取笑了。” “我叫梁锦,在咱们这儿排行老二。”她用羽扇半遮着羞颜。 射卿半嗔道,“别听她瞎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当家呢!她呀就是来的时候比较早罢了。” 白凫看着梁锦一身绫罗绸缎,可见日子过得滋润,既然来得早想必呆在这里至少也有好多年了,和射卿共事也有时日了,对长安的事情了解之多。 “蓿凭妹妹若想知道什么好吃好玩的,尽管来找我,不仅如此,就连哪家公子王孙俊俏,哪家出手厚道,都可以来问我,我梁锦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藏着掖着的。” 墨玉啐了她一声,俏骂道,“这样的浑话不知说了多少年,结果怎么着吧?去年的芳邻妹妹进门不到两天就被撵出来了。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男人一句哄话就当真,明儿又被男人耍了,说什么再也不愿见那些浊物,终归不还是掏心掏肺地去投喂。” 说话的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与阿兔不相上下,不过阿兔的犀利泼辣带着股怨恨与厌恶的情结在,而她却是毫无针对就事论事。 射卿淡淡一笑,“真真墨玉这张嘴叫人说也不是,撕烂了也不是。” 梁锦对口驳道,“你既然这样想,何苦还留在醉雨轩?难道你不明白这儿是烟花之地,没日没夜地要同那些浊物交道?”梁锦傲慢地擦过她的肩头,拉着白凫的手套近乎,“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墨玉负气离开,梁锦带她去了鸳鸯的住处,房里不见她的踪影,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在房里整理。 “今日有新姐妹介绍给大家认识,你主子呢?”梁锦问道。 丫头回话,“鸳鸯主子昨儿午睡后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梁锦迟疑不定的轻“哦”了一声,脸上略带忧愁,白凫在她的梳妆台上看到了一封藏在胭脂盒里露出一只角的书信,鸳鸯所有的书信往来和打探的消息都必须传达给射卿,为何却私自藏着? 白凫好奇道,“射卿姐姐告诉我,鸳鸯姑娘消息灵通堪比谍者,负责收集重要情报,我正要向她讨教,谁知今儿来得这么不巧。” 梁锦附和道,“可不是嘛!蓿凭妹妹不如和我去别处逛逛?” 白凫点头应允,出了鸳鸯的房里直接去了其他厢房,二楼和一楼人来人往,许多住客享受完春宵准备着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白凫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索性放慢了脚步,等她加快脚步追过去时,迎头碰到了临风。 “是你?”白凫轻轻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语气寡淡道,“你来做什么?” 他随手拿出一把封好的古琴,白凫闻到一股幽香便打开看了一眼,惊喜道,“九光瑶琴?” 临风得意道,“怎么样?我可是一宿没睡星夜加程给你带过来!” 白凫小心翼翼地拿好琴,向他道谢,“有劳了。” 临风意外的看着她的背影,难道此刻她不应该十分感动吗? 射卿差了人来请她去浴房沐浴更衣,新鲜香醇的白乳配上养生花瓣,浓稠芳香飘荡着整个浴房,侍女拿来鲜红欲滴的红裙,与射卿给她的那件袭地红裙截然不同,这件红裙长至脚踝,外罩月白色的梅花开衫长褂,腰系白玉以璎珞串之,梳着双刀髻衔上丝雀衔珠钗,额施钿花,步生莲花,摇曳生姿。 射卿惊为天人的同时仿佛看到当年那人的身影。白凫见她泪影婆娑,温声说道,“我可有什么地方不对惹恼了姐姐?” 她摇摇头,破涕为笑,“没有,白女史貌若天仙,我一时走眼竟没认出来,实在失礼。” 白凫圆她话,故意说道,“只怕姐姐不要将我说成红颜祸水便是万福了。” 射卿笑着赔罪,领她出去见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风波亭遇 醉雨轩的姑娘们见着白凫都目瞪口呆说不话来。梁锦上前扶着白凫道,“这样的美人别说是个男人,就是咱们女人见了都心痒啊?” 姑娘们被她说得既羞涩又开心的笑了,白凫走到阁楼的栏杆上,人声鼎沸,忽而有人大呼射卿和姑娘们去伺候,射卿便领着大家伙去招待。 走到香客桌前急忙赔礼道歉,“对不住了各位,咱们这儿新来了一位姐妹,才刚领着楼里的姑娘们认识过了,诸位是咱们这儿的贵客,不妨赏个脸也认识一下。”射卿说着将白凫推到众人面前,“这位蓿凭姑娘一年前就来了,不过因着家私耽误了许久,今儿事情了结才正式和大家认识,往后还要请大家多加照顾。” 白凫上前福身揖礼,缓缓道来,“蓿凭见过诸君。” 男人们看着她粉妆玉琢的花容月貌,像初春凝露的花瓣,娇艳欲滴,桃腮粉嫩,目似秋波,身姿轻盈,不禁赞叹:“真是个出水芙蓉赛西施的美人。” 他伸手轻轻触碰到她的手背,柔软而又细腻光滑胜过丝绸。 白凫撩开他的手,背过身皆是男人们垂涎三尺如狼似虎的眼神,那人见她转身便不依不饶继续纠缠,“蓿凭姑娘既然来了,不如陪大爷喝一杯?” 他伸手抓住她的香肩,白凫正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临风抢先一步,他手执檀木制成的扇子用力拍打着他的手,那人疼的缩回放在嘴边轻吹几口骂道,“你什么人?也敢坏爷的好事?” “我是什么人?”临风蔑笑道,“我只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罢了。” 临风拢起扇子点起她的下巴,嫩的掐出水来,“这样的美人本公子可要好好守住。”他身子前倾靠近白凫,悄悄说道,“我把纪王引来了,你可要好好表现。” 白凫听后犹如五雷轰顶,瞠目结舌,“你” 临风忽然在她脸上一亲芳泽,快速说道,“他并不知道你在此地。”白凫一阵心跳半掩着脸正要去抽他这个无赖,却看见人群中卓越魁梧挺拔的身影,他便服来此,玄青色的长袍,以冠束发掩盖了他身上的沙场铁戈气息,添了几分儒雅。 他双目炯炯有神,黑眸迅速扫过每处角落,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白凫暗想临风是怎么把他引到这儿来的,该不会是把自己当诱饵吧? 只见他余光往这边袭来,白凫急忙背过身去低头躲进落地的香帘内,卓越也似乎注意到躲在帘内的女子,他并不清楚这个女子就是白凫。 郑接亦便服来到他身边耳语,二人默契点头郑接便出去,卓越仍然负手立在那里,众人拥挤着围在一处,他仍然那么显眼。 卓越凄凉的神情渐渐舒缓,悲伤的目光逐渐转移到帘内,他也许像外面这些男人一样对自己好奇着。 婢女拿来九光瑶琴放在白凫面前,白凫这才思绪回转,看着从小弹奏的九光瑶琴,百感交集。她不再看他一眼,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她要讨回公道,那些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要一一奉还,为母亲和早夭的弟弟报仇雪恨,即便难如登天付出代价也要她们血债血偿! 射卿开口说道,“各位贵客还不知道呢,蓿凭姑娘善通曲款音律,接下来咱们就听一听她的琴声好不好?” 香帘内隐约只有一个绰约的身影,却传来白凫温润银铃般的声音,“蓿凭就献丑了,为大家弹奏一曲《湘夫人》。” 前奏响起如声浪重叠,犹如置身湘江,目睹屈子慷慨胸襟,意随声起,又似水涨船高,波涛汹涌涤荡人心。 “巍巍天地何以为怀?男儿当志在四方。琴声悠然如斯,窃听仙乐耳。”临风敲着茶碗,趣味盎然的陈词,“声哀意不哀,却叫人心潮澎湃,与万物争辉。” 曲毕,欢呼声雀起,白凫揖礼准备辞去,男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叫喊着她作陪,射卿上前急忙解释:“各位稍安勿躁,蓿凭姑娘乃是艺伶,常与高雅玩物做伴,客官大人大量还请见谅。” 男人们一听她卖艺不卖身越发不乐意,直接推开射卿想要冲进香帘就地春宵一刻,眼看着场面愈发混乱有人要冲进香帘,白凫忽然开口镇住全场,“蓿凭愿意奉承诸君当中的一个,不过还有另外两个条件,若是允了,蓿凭便由客官做主。” 男人们激情四射,听到她娇嫩的声音浑身酥软,纷纷点头应允并夸下海口,只要蓿凭姑娘愿意从我,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也允了! “好。”白凫便坐下来,玉指拨弄琴弦,徐徐说道,“方才我所奏之曲诸君想必已经听过了。” 男人们点头暗中窃喜,以为她问的会是刚才弹奏的曲目《湘夫人》。 “不过我要问的是,我所用的琴是何琴,不仅如此,还要做出一首诗来对此琴加以说明。若是答出来了,先付上五百两定金,明晚再来付上另外五百两,蓿凭便任由客官处置。” 男人们面面相觑,听着她妩媚灵动的声音恨不得冲进香帘立刻抱得美人归,碍于青楼里的规矩,一个男人强势上去,其他男人必定蜂拥而上,最后打的头破血流,只好按照白凫所提要求,抓耳挠腮,扯着头发苦思冥想。 临风打起头阵,“这个”他本想说出九光瑶琴来,但是没想到合适的诗句来表达,贸然说出琴名,岂不便宜了那些有墨水的男人? 不行!临风便又缩了回去,白凫得意地笑了笑,用诗句来表达就是针对临风这个放浪公子哥。 人群中传来等待已久的声音,“贵宝地可有纸笔借在下一用?”众人循声望去,卓越谦如君子。 临风白了他一眼,冷哼几声,也要了纸笔。卓越下笔迅速成诗,临风胡乱画了一通,两张纸一并交由婢女转呈白凫。 众人已然淡忘了争夺白凫的心思,都屏息凝气准备着看好戏如何上演。 婢女从香帘内出来后举着两张纸,高声说道,“姑娘说了,有位客官写得诗句了得甚合心意,命我念给大家听一听。” 婢女翻开诗句,朗朗上口念道,“九霄云外惊雷声,光阴荏苒华都盛,瑶池仙子今何在?琴乐声处玉容呈。” “好一首藏头诗,原来说的是九光瑶琴。”有文采的香客点评道。众人纷纷拍手叫绝,临风掰弄手指正要施展花术给他一个教训,射卿往前挡住,向卓越道喜,“恭喜这位客官,你被蓿凭姑娘看中了,先交五百两定金,明晚再来交上另外五百两,你就可以与蓿凭姑娘共度良宵了。” 卓越面露难色,迟疑不定,身材矮胖的短胡子男人将射卿悄悄拉到一旁,请她通融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出三千两买下蓿凭良宵。 射卿又去卓越跟前小声道,“客官要是觉得为难也无妨,这个机会其他人可都还盼着呢!” 卓越缓缓说道,“不。”随即从袖口掏出一千两定金,临走前看了眼香帘。 临风追着白凫回到厢房,白凫并不对他搭理,梳洗妆容,一身素衫外套红裙,把玩着胸前垂落的一缕青丝。 她斜倚在罗汉榻上,一身红装不施粉黛,却美得清艳绝尘,不可方物。 “白女史,小白白?”他围着她不停的嚷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让你有台阶下,你倒好?偏还选中他!你究竟怎么想的?” 白凫合上眼,心中早已盘算分明,淡淡的说道,“要怪就怪你技不如人,写个诗有这么难么?” 临风直起身子,挺直腰板,两手叉腰,龇牙咧嘴,不服气道,“不就是肚子里多喝了几杯墨水吗?” 白凫瞥了他一眼,拉了拉盖毡,轻微道,“明日我想出去走走,不想见到旁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哪里适合散心吧?” 临风眼睛一亮,欣喜若狂,“没问题!”他才不会让旁人妨碍! 翌日,临风雇了一辆马车,白凫穿着一袭青裙,外披水袖罗衫,婉约大方,清风习习,罗衫轻巧浮动,如碧波游叶逐漪。 长安城西行二百里地,背过苍山疾弛,依旧是春光明媚,山环水绕,蒲柳人家,炊烟袅袅,正是日高人渴时分,白凫行了山路腿脚无力,便在风波亭歇下。 通向风波亭的路上,临风便抑扬顿挫的解说一通,“风波亭由来已久,自殷商以来,黄河既养育了中原一脉,也泛滥成灾冲击着中原一脉,每年黄河泛滥开始之前,风波亭前就会大水猛涨整个亭淹没了黄河水灾也就近在眼前了,若是水没有蔓延到亭中便意味着旱季到来,农田瓜地将颗粒无收。所以说涨水不涨水,百姓们都忧愁,风波不止啊!风波亭也就因此得名了。” “临风公子这么能说会道,只可惜偏偏不会作诗,实在叫人遗憾。”白凫取笑着他,临风不以为然,说道,“舞文弄墨我不会,逗美人开心我是拿手得很。” 他伸手想撩白凫被她拍打下去,继续向风波亭行进。 白凫远眺无垠碧波放空心境,享受着自然山川赐予的空灵与美妙,看了眼临风肃穆凝神,一改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仿佛积压的心事呼之欲出。 “还以为临风公子无拘无束,是个逍遥自在的闲人,原来也有心事不为人知。”白凫嫣然一笑,临风相视而笑,同病相怜的感觉仅仅维持了几秒。 他走近她,闻着她身上的芳香,痞里痞气的说道,“人生在世谁无忧愁?不过白女史若愿意伺候本公子一回,那什么心事都是浮云,对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温香软玉治愈不了的。” 他食指轻抚她的面颊,顺着耳根轻抚细腻的锁骨,白凫拧住他的耳朵,逼他就范,骂道,“再敢打本姑娘的主意,小心你连男人都做不了!” 临风疼的嗷嗷叫,连忙告饶,“不敢了,不敢了,快松手,快松手。” 白凫松手后只见一个大红花轿映入眼帘,向着风波亭的方向来。四名轿夫抬着大红花轿,旁边跟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媒婆。 “行了行了,就在这儿歇会儿吧?落轿!”媒婆手抖弄几下,轿夫停下花轿寻了个阴凉处歇息,媒婆坐在临风旁边纳凉。 白凫隐约间听到花轿里传出啜泣声,便侧耳对临风道,“这大喜的日子新娘子为何啜泣?难道是舍不下父母亲人?” “我去问问。”白凫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临风便已经去和媒婆热络,聊起天儿来。 “夏天还没来就这么热,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临风絮絮叨叨,媒婆跟着附和,“谁说不是,怪道这里称作风波亭,真是什么样的事儿都有。” “大娘这么热的天在外,不知是为那家的千金忙活?”临风直入主题。 媒婆擦了擦汗,拧干帕子,埋怨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叶将军家的小姐了。” 媒婆一脸的嫌弃,临风故作惊喜,“叶将军?他可是大齐巡防都统,皇帝老儿都要给几分薄面,您给他的千金做媒,实在了不得。” 临风竖起大拇指,媒婆不以为然,拉着临风悄悄对他说道,“这话我只对你说,这个小姐可不是那叶府里的千金小姐,她是叶将军和一个下人生的,这不是到了说婚的年纪了吗?就指给徐州的一个官宦人家为妻,还是个短命鬼,听说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让她嫁过去冲喜,谁知道她还活得过几天。” “即便是和下人生的终归也是叶将军的血脉,怎的就这样草率了事?”临风抬高了嗓子。 媒婆越发小声说道,“叶将军能有今天还不是多亏了他的夫人,更何况那下人身份低贱,没个名分,她算哪门子小姐?” 临风看了眼白凫,追问道,“那叶家的千金呢?” “你说叶家千金小姐叶晟樱啊?”媒婆拔高了嗓子。 临风点头,她笑道,“哎哟,人家早就飞上枝头成为皇亲了。她十多年前就嫁给纪王爷做了孺人,虽然不是正王妃,但好歹是有品级俸禄的,而且她这么多年虽然无所出但纪王爷也没有娶过别的女子,更没有传出休妻的消息,可见那叶家千金就是有福气,与纪王爷琴瑟和鸣,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样了?” 白凫脸色难堪,脸部有些僵硬,花轿里头新娘子哭的更加悲切,媒婆哂笑道,“行了,我的大小姐,你呀就认命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做公主都随你,现在给我老实点,过了今儿你爱哭爱笑都与我无关。” 花轿里传出几声嚎啕,白凫几乎可以凭声断出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来。 “不,我不嫁,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让我走!” “嫁不嫁你说了可不算。”媒婆嗤之以鼻,召唤轿夫启程。 “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可以去求樱姐,只要她不让我嫁,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放过我吧!”花轿里的人不断的哀求,媒婆无动于衷继续赶路,哭声渐行渐远,愈发微弱。 微风吹拂着白凫的罗衣,吹动她的发丝,白凫蹙眉眯眼看着花轿远去的影子,右手轻捋青丝若有所思,对临风说道,“我知道你有法子可以阻止,请帮我还她自由身。” “小白白,你没事吧?这种事你也要管?”临风诧异道。这么多年来他只做整人的事儿,可从没做过大善事,因而内心是非常拒绝做烂好人的。 临风摇头拒绝,白凫冷傲侧身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不肯帮我,今后休想从我这里讨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身是胆高傲凌人,眼睛深不可测,或许他该重新审视一下她。 白凫怎会察觉不出临风接近自己是有目的,只不过白凫无以为靠,只好彼此利用,且行且看罢了。若彼此间目的不违背互相利用未为不可,若不慎目的相悖,只好另做他论。 大仇未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你救下她有何打算?” “我自有妙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美人儿计 白凫留在风波亭等候,临风追着花轿下山劫持了新娘,他戴着一副鬼脸面具,张牙舞爪把媒婆吓得屁股尿流,落荒而逃。 临风带着新娘返回风波亭,白凫只见那新娘面色憔悴,身娇体弱,靥态愁苦,却端得副病如西子,我见犹怜的模样。 “月娘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她声音娇脆低缓,跪在临风跟前磕头谢恩。 白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嫁衣诱人,粉妆娟面,好似倩丽月季花。她记得叶家的确有个叫做月娘的姑娘,还是多年前叶晟樱告诉她的。 “你不必谢我,是她让我救你的。”临风走到白凫跟前,他想要的是白凫的一声感谢,便抱怨着,“为了救她浪费了我多少迷迭香,多年的心血就这么耗费了。” 月娘听后立即向白凫行礼,“多谢姑娘仗义相助,月娘感激不尽。” 白凫睨了他一眼,含笑招呼月娘,“同是天涯沦落人,月娘不必多礼。” “如今婚事已灭,你有何打算?”白凫扶她坐在自己身边,将掉落的红盖头捡起小心翼翼地交还给她。 月娘愁苦地摇头,目光暗淡地看着白凫,“月娘在世上无依无靠,天大地大却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只怕爹爹c樱姐还有徐州夫家都不会放过我的。” 她声音低沉,略带哽咽,白凫凝望着她的面容,暗暗问道,“你说的樱姐可是叶将军的女儿叶晟樱。” “正是。”月娘点头,忽而慌张哀求,“姑娘既认识她,还请不要向她说出我的行踪,否则——” 她背过脸去,抓着白凫的双腕缓缓滑落,白凫清楚的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想必为这场婚事受了不少的罪。 白凫轻轻拍她的手,“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会将你往火坑里推?” 月娘看着她清丽明亮的眼眸,舒缓下来。 临风提议道,“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跟随我家小白去醉雨轩,那里虽然是烟柳之地,大家却相互扶持,也可以凭自己的能耐丰衣足食。” 月娘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姑娘与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月娘愿意跟随姑娘,做一个贴身侍婢伺候姑娘。” 白凫心领神会,她终究是个良家女子的心态,不甘心做一个青楼女子,故此才愿意屈身做一个侍婢,既可以承了白凫的搭救之情,又可以避免被人识破身份或是沦为男人们的玩物。 月娘跟随白凫回到醉雨轩,射卿急忙差人伺候她洗漱更衣,命侍婢采莲带月娘下去熟悉醉雨轩的情况,她迈着轻巧玲珑的世家女子的小步,双目四处查探,青楼一入再无贞洁,即便将来遇上有情人,也难免遭受世人的非议和唾弃,月娘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白凫去浴房沐浴时射卿亲自来搓澡伺候,请退伺候的婢女,借机询问,“白女史今日出门想必收获丰厚啊?” 白凫仰头看着周遭朦胧的水雾,掬一捧花瓣放在鼻翼间,轻轻闻着芳香,并缓缓道来,“姐姐说的收获不知是指些什么,倘若能算上月娘的话,那便是个收获了。” 射卿识人自有一套门道,那月娘骨子里透着一股清高,只怕醉雨轩入不了她的眼。 “月娘到底是个小姐出身,咱们这儿又惯不会威逼利诱,屈打成招的,若是伺候不好白女史,可换了旁人来。”射卿旁敲侧击,虽然白凫女史的身份没有公开,但到底是总教钦点派来的,有些事情不便直说,好歹还要征询她的意见。 “这得劳烦姐姐多费心了,我素日里使唤的采莲还算习惯,至于月娘我希望她能与阁楼里的姑娘们平起平坐,而不是做个婢女。”白凫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射卿心中揣测她的用意。 “女史的意思是——”射卿欲言又止,又怕自己的猜想错误让她恼怒,只是迈出这样一步到底有何妙用? 她怔怔地看着白凫,狐疑而敬畏,她看不出白凫的城府,更看不出她的计划,就像当年她怎么也看不懂那个人。 射卿幽幽悲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昨晚的那位公子会不会来,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昨儿梁锦特意留心了他,神色匆忙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来到这儿。今晚不知还会不会来” 白凫笑而不语,射卿在男女之间摸爬打滚了二十多年竟也看不出来她的内心深处,只觉得她似笑非笑,喜怒哀乐叫人摸不着头脑。 射卿伺候她更衣,红裙袭地,发丝飘逸,红唇搭配,相得益彰。她赤脚走出浴房,蜜罗香悠然释放,背影曼妙清艳绝世,射卿恍然间看到那人当年的影子。 西厢房的门半掩着,采莲推开房门,低声说了个“请”字便关上了房门退出门外,卓越伸手本想说些什么采莲已然消失不见了踪影,他转过身看着房屋建构,物品摆件,旋即坐在桌前自行斟茶品味。 白凫斜倚在绢花屏风后,柔软葱白的手腕支撑着脑袋,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卓越坐下来时脸正对着屏风,白凫厌恶地轻瞟而过,收回了视线。 他停下品茶的姿势,不停把玩着茶杯,愁眉紧锁。 “这杯茶水是蓿凭为公子准备的,不知公子尝了觉得如何?”白凫声娇气软,犹如媚人狐女。 卓越寻声望去,只见屏风后面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斜倚着正对着自己,她一身红装如待嫁的女子,声音清净带着点娇媚,玉趾微露天然去雕饰,斜倚的姿势好似柔软的柳絮。 “在下尝了只是觉得奇怪,这杯茶明明有几分花香溢出,且色泽清淡,入口时清甜,回味时为何却比浓茶还要多些苦涩?”卓越面带笑意地问道。 白凫声音轻微,“此茶本是花茶,乃是勿忘我花,弹指忘忧花与洛神百合花研制而成,然则窨花时加入了三滴女儿泪,烫花时又加入了三滴女儿酒,因此入味清甜回味时却比寻常的浓茶还要苦涩。” 卓越默而不语,脸上挂着几丝忧伤。所谓品茶如品人生,女儿泪多相思之苦,女儿酒多欢好离别之痛,在一起时欢乐,过后凄凉,思量难忘。 白凫缓缓起身熄灭了烛火,屋内僻静阴暗,只剩月色冷辉撒向房内,卓越敏锐地提防着周遭,一双玉臂环绕在自己腰间,屏风内的女子从身后搂住了他。 如此猝不及防地拥抱让他手足无措,她双臂轻轻的拥抱着自己,柔柔地,仿佛没有力气一般,只要他轻轻一动便可挣脱,但他怔怔地岿然不动,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竟有几分熟悉和眷恋。 身后的女子好像除了浅浅的呼吸便只剩一个影子一般,她身子骨轻柔如棉絮,贴着他的后背,卓越心潮波动,拳头拧成一团,他不该对其他女人动心的,为何却不愿拒绝身后的女子?甚至连她浅浅的呼吸声都这般留恋? “你要拒绝我么?”耳边传来她娇弱银玲般的声音,从耳膜渗进骨髓。 他猛烈地抓住她的手,转身时透过清冷的月光隐约看到那张念念不忘的脸,美丽动人,眼神迷离动人心魄,与自己对视。 她手腕轻轻勾上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脯四处蠕动,意图点燃他心中沉寂的火苗。 “舜华”他声音缠绵略带悲怆,搂住她,亲吻她,白凫却避开他,卓越这才将她抱起走向粉帐床头,拉下帷幔,芳香四溢扑鼻袭来,他头脑昏沉很快便入睡。 白凫提起被他扯下的衣裙,捋捋青丝,双手卷起裙摆,玉趾落地时松开,裙摆如妖艳的红玫瑰绽放开来顿时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走到屏风处弹奏一曲,入夜渐深,白凫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眠。 卓越醒来后四处寻找白凫,连房的几处住客均被惊醒,射卿急忙前去招呼,“客官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儿的姑娘伺候得不好?客官尽管告诉我,我必定好好为客官教训着也就是了。” “舜华在哪里?”卓越恨不得把每个人抓起来,仔细审问。射卿等人见他勃然大怒,面面相觑。 “哟!公子这是春心荡漾啊?看来射大姐说错了,咱们的姑娘伺候得很用心,否则公子怎么会难以忘怀呢?”墨玉摇摆扭动着身躯走到他跟前,讽刺打趣道。 卓越这才心思安定下来,许是昨晚梦魇未消,也或许是自己太思念她了。但是那种感觉经久不散,无法释怀。 “惊扰大家,实在抱歉。”卓越拱手赔罪,眉宇间几分忧愁。 墨玉又道,“我今儿早上去看望蓿凭妹妹了,她身子骨可糟糕了,红一阵白一阵的,从前可没这样过。蓿凭妹妹昨晚第一次侍夜,即便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该体谅些才是,公子昨晚可是用力过猛了?” 墨玉羽扇轻捶他的胸膛,百般调戏,卓越臊红着脸,醒来后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的衣服掉落在地,但她这样说,难道当晚真的做出了逾越之举? 卓越懊悔不已,心想自己约摸把她当成了心仪之人,这么多年对她的承诺没守住,连唉!卓越幽叹一声,道,“请代我向姑娘赔罪。” 墨玉不依不饶,笑道,“这可不行,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要道歉自己去,蓿凭妹妹现在乏了,公子若真有心不妨今夜亲自登门赔罪,这样才算厚道。” 卓越也想知道自己昨晚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心中亦有一个念头,想要见一见蓿凭的真容。 他离开时回头看了眼醉雨轩,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牵引,沉寂的心仿佛重新躁动。 卓越走后,墨玉去了白凫的屋内,吃了几个点心,喝了杯水,想着怎么调侃她。 白凫先行戳穿了她,“你可真行,没有的事情都说的如假包换,昨儿我去风波亭遇着个媒人,你不去干这行真是屈才了。” 墨玉起身道,“妹妹说笑了,只要进了醉雨轩,哪能清白?即便出去说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人会信呢?” 白凫笑道,“清白与否在己不在人,姐姐这么说只当是人言可畏了。” 墨玉斜眼睨着她,坏笑几声,“如此谦谦君子,蓿凭妹妹不会心动?” 白凫调侃她道,“原来姐姐今早仗义执言是看上那谦谦君子了?也对,谦谦君子自然不是那些浊物可比的。” 墨玉见她拿自己的话来打脸自己,便解释道,“妹妹可别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那公子今夜不知还会不会来和妹妹赔罪?” 白凫见她眼神怪异便知用意不浅,嬉笑怒骂后去看望月娘,她已然熟悉醉雨轩的氛围,只是还差一股火候让这柴燃烧出火焰。 黄昏后陆陆续续的香客步入醉雨轩,诗酒美女,其乐无穷,昨天败阵的男人们今日继续叫价,要白凫伺候,既显摆自己的能耐和尊严,又能抱得美人归。 两家争得头破血流,加上喝了些酒意气风发,卓越挺身而出直接开出五千两买下白凫。 不甘心的男人抡起茶碗直接砸向卓越,他迅速避开来到男人面前,右手掀开半开的长袍一脚将那人猛踹得后退几步,捂着肚皮跌倒在地。 “好!”人群中有人高呼,拍手称赞。 射卿亲自将他引去西厢房,只见采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施礼说道,“公子请回吧!姑娘今日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这几日等风声过去再行见客。” 射卿面露难色,赔笑道,“真是对不住,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这样,五千两我先让账房退还给公子?” 卓越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不必了。” “那公子要不要让其他姑娘来伺候?”射卿问道。 “不用麻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卓越忧郁的看着西厢房,独步走进,整理一下衣物,自行歇下。 白凫坐在镜前手指轻卷发丝,面无表情冷若霜雪,眸子像有一把冰刀,略有所思,目视前方。坐到深夜方才起身去了西厢房。站在屋外驻足远望,心情低落沉重,红唇轻颤,如吞噬无情的焰火。采莲端来一件玉佩,勾玉上刻着一片叶子形状,那是叶家独有的图案。 “进去时不要惊扰了公子。”白凫吩咐道。 采莲点点头,“请姑娘放心。” 采莲轻轻的推门而入,白凫这才转身离开,心如月光般清冷,一袭红衣如暗夜生长的玫瑰,布满针刺。 晌午后采莲叫醒了白凫,“姑娘,不好了,有侍卫闯进来了,还有纪王府的叶孺人也来了,好像是要抓人,这可怎么办?” 白凫手臂轻挥,采莲便默默退出去。白凫修长的眼睫毛合拢,嘴角微扬,继续睡着,叶晟樱终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引蛇出洞 卓越留在醉雨轩彻夜未归已经让王府里的人议论纷纷,他的贴身侍卫郑接亦不见踪影,叶晟樱心中焦虑万分。 他从来不会留宿在外,不管有多晚都会回来,然后在佛堂静坐,更何况十日一朝,宫中亦无宣召,他会去哪里? 叶晟樱想过他会去烟花之地,但这么多年他不近女色深爱着死去的苏舜华,又怎么会那么快变心。 “娘娘,王爷会不会是去找赶出府的白姑娘?她如今可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侍女娟儿提醒她道。 叶晟樱摇摇头,不置可否,“那位白姑娘当日在王府外与王爷恩断情绝,不管她是谁想必也咽不下心中这口气,又怎会自取其辱,对王爷投怀送抱?” 娟儿想想也觉得有理,她打小便伺候叶晟樱,自然熟悉苏舜华,更知道她的心性,如果白凫是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见到王爷了。 卓越回府后在书房处清净,打开匣子取出白凫临走前为他精心制作的香囊,优昙花的芬芳,仿佛开在心里,盈盈茎叶,含苞欲绽。 风吹草动,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卓越眺望着窗外的美景,芝兰玉树,琼草摇馨,如此明媚春光却再无舜华相伴,青青柳岸倒影孤伶,水面泛起波光,寂静空荡与飞鸟相乐。 陶家的公子哥偶尔来府里看望他,总是取笑着,“试看莺燕飞舞,良人归来,莫道无春景,君看,草木复苏矣。王爷心魂空缺,只怕再美的景色也入不了您的眼。” 陶衡轻叹道,一身白衣飘然若仙,手执象牙扇,腰间一壶酒,吟诗作画悠然自得,豪气挥洒时才气逼人,颇有雅士风韵。 “难得你没把我给忘了。”卓越微微一笑,请他进门。 陶氏一族老太爷陶雍曾经跟随卓祯出生入死,与苏笑孺,上官祗被尊为开国元勋,他三人均已作古,年纪最幼的陶雍尚在人世,如今也已年过古稀。几十年前陶雍将妹妹陶参嫁与卓祯,被封为贤德妃生下卓祯第十三个幼子卓越,陶参病逝宫中后卓越便由懿仁老太后抚养在长乐宫。 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陶衡与阿兔丈夫陶红均为卓越舅父陶雍之孙,年纪小卓越几岁,却是甥侄辈,因自幼相识又带着姻亲关系加上卓越又是叔叔的辈分,嬉戏玩闹间也偶尔这般称呼。 陶衡环顾书房,笔墨字画念念有词,理说一通便拿起书案上的香囊放在鼻翼轻嗅,淡淡芬芳仿佛萦绕在心田。 “真是个好东西,难怪皇叔这么爱不释手。”陶衡见他形容惨淡便假装拿走香囊,“不如皇叔送给我可好?” 卓越诘问道,“府里那么多好东西偏要拿这个,可是与本王过意不去?” 陶衡放下香囊,象牙扇轻拍他的胸膛,笑意不绝,“逗你的。” 卓越收起香囊,转而神色凝重询问他关于苏舜华复生一事。陶衡自幼便剑走偏锋,喜欢游山玩水,结交五湖四海,曾扬言“以天为盖地为庐”,寄情八方喜欢钻研奇异乐此不疲,二十多年下来修的一副清闲的好皮囊,也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气宇。 “当年我师承一位白头翁,后来他功德圆满,坐地升仙,其凡躯肉体化为舍利为蓝袍道姑所得,也就是苏舜华的师父冷无香,只可惜侄儿无缘与她见上一面,实在遗憾。”陶衡轻叹,打开酒壶饮上一口。 这些事情卓越都了解,但他想知道的却是另外一件,“佛门舍利涅槃重生固然不假,只是你可知文追夫人的来历?还有她又去了何处?” 陶衡诧异非常,听他这么说来,的确当初忽漏了一个细节,被大家都遗忘的细节,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去研究过文追,大家眼睛的焦点都放在权贵与苏舜华身上。 这样一来,他不得不重新去了解这件事情。 “我只知道□□皇帝在世时她便在宫中当差,后来伺候普河公主并随她嫁入上官府中,再之后嫁给苏老相公的长子为偏夫人并生下苏舜华,八年后再次身怀有孕生下一个早夭的男婴,再然后苏舜华去世,文追夫人也仙逝了,不至于她是假死吧?”陶衡细细数来,得出一个不痛不痒的结论。 卓越摇头,语气凝重,说道,“文追夫人的确已经去世,当初原本是要将她土葬,但后来根据相术之言改为崖葬,当年我赶回长安后曾去吊唁,发现棺木异常便悄悄找人察看,文追夫人的遗体已经不见了。” 卓越轻轻闭上眼睛,回想往事,如芒在背。他赶回长安后得知苏舜华尸骨全无的噩耗痛苦不已,紧接着文追夫人也郁郁而终远离人世,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念想都不在了,红尘滚滚竟然都从手边流逝,他想哭,却哭不出来,胸口沉重压抑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他看到文追棺木上有几道痕迹,棺盖上面还有掉落的一颗细小白珠,入夜后找人察看,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郑接禀报一声便静悄悄地进来关好门窗,对陶衡说道,“王爷曾命卑职去寻找当年向苏相公谏言崖葬的术士,虽然时隔已久但终于还是有了一定的收获,他说陶家少夫人花重金请他去苏府谏言的,至于为什么他一概不知。” 陶衡惭愧不已,“居然还有这种事?嫂嫂当年与苏舜华交情匪浅,这些年为了她更是性情大变,不仅如此,更是迁怒叶孺人,还有皇叔,还请皇叔勿怪。”他谦恭有礼地躬身赔罪,卓越抓住他的手,默契道,“阿兔乃是性情中人,侠肝义胆正直不阿,我又怎会介怀。只是她如今不肯与我说话,还望你能多加了解,但凡有任何消息随时知会我。” “皇叔放心。”陶衡知他心中最在意的事情莫过天下大局和苏舜华,否则多年来阿兔对卓越礼貌全无用尽冷言冷语,他怎会毫不追究忍气吞声。 卓越执掌西南西北,稳固江山,十五岁拜将,十八岁挂帅拿下越国,扩张大齐疆域,军功赫赫,深得人心,朝野上下无不敬重,即使是皇帝也礼让几分,只有阿兔不将他放在眼里。 陶衡走后卓越用了晚膳便匆匆出门,身边连郑接也没带上,换了身轻简的便服独自出门前往醉雨轩。 叶晟樱派出去的暗线来报,他去了醉雨轩,叶晟樱敢怒不敢言,她心中气恼曾怀疑过白凫勾引着他,但第二天他回来后,身上却多出了一件物件。 叶晟樱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多出的一件物件,猜测着定是醉雨轩的姑娘留给他的!但当她看清那个小勾玉时,胸中怒火中烧,那是她叶家的家传信物,叶晟樱有一个,月娘也有一个。 娟儿从叶家陪嫁过来,自然也识得此物,便添油加醋道,“前日才听说二小姐逃婚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自甘堕落去了那烟花之地,小姐仁慈有心放她一马,谁知她竟不思悔改反倒去勾引王爷,这不是明摆着要报复小姐您吗?” 叶晟樱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严厉地训斥娟儿,“她算哪门子小姐?从今往后不许再我面前提起这个贱人!” 她容不下月娘,只因她心中对苏舜华怨恨,嫉妒,便迁怒于她。因为她和苏舜华一样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女,她们本该低眉顺眼,仰人鼻息的活着,然而她们却活的那么惬意,享受着别人的宠爱。 苏舜华抢走了卓越,与他情深似海,月娘这个病秧子整日里柔弱,楚楚可怜让父亲三口不离,倍加关怀。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嫡出的小姐,真正的千金之躯,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在乎一个庶女? 她恨苏舜华,也恨月娘抢走父亲,她的嫉妒心与仇恨愈发热烈旺盛,白凫出走王府那晚她派人在中途截杀,她回到王府刺伤卓越,却可以安然无事的离开,不过好在卓越与她已经恩断情绝,本以为可以松口气,月娘又来兴风作浪。 这样也好,干脆就彻底收拾了这个贱人!叶晟樱咬牙切齿,面目凶狠,她无法调动纪王府的亲兵府卒只好回到叶家,说服母亲去调用五百家奴,气势汹汹地闯进醉雨轩。 射卿急忙让姑娘们上楼,自己带了几个婢女迎接,“哟!这么多大老爷们来之前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看把咱们这儿的姑娘给吓得。” “少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拆了醉雨轩!”叶晟樱言辞犀利,说话时便挥手让府卒冲进去,大刀阔斧随意乱砍,茶碗盅壶破扔破摔,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叶晟樱得意地笑了笑。 “姑娘要找什么人只管和我说,何必亲自动手?”射卿急忙劝说,叶晟樱此刻只想把月娘抓住让她生不如死,根本不想在这里逗留一时半刻,便道,“舍妹月娘前些日子出嫁徐州,途中遭逢变故被歹人劫持,家父家母听闻舍妹月娘不幸流落至此,故而命我前来相救。”叶晟樱傲然屹立,双目顾盼自雄,神气十足。 射卿听她说完心中便有数,她要找月娘不假,但若真的在乎月娘,便不该这般大张旗鼓来青楼,传出去月娘名誉受损,受人唾弃指点,于将来立足更是无益,可见她视月娘如草芥,这不过是个幌子和借口。 “姑娘要人何不去向官府报案?如此强拆乱闯,怕是有损姑娘的身份吧?”射卿眉毛上挑,镇定自若丝毫不受她恐吓。 叶晟樱心中顿时有些懊悔,仇恨冲昏头脑,烟花之地的确不是她该待的地方,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然如此,只要抓住月娘定要扒了她的皮,以泄心头之恨。 “用不着这么多废话,我只要月娘。”叶晟樱斩钉截铁,吩咐府卒,“给我砸,抓住月娘,重重有赏!” 府卒们听闻立刻心血来潮,动力十足,将桌椅摔得一团糟,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胆小的姑娘捂紧耳朵,把脑袋藏进男人的怀里。 梁锦下来与叶晟樱辩驳争论,叶晟樱坚决到底,态度决绝,不为所动。 射卿看向阁楼,此时此刻白凫已经睡醒来到阁楼栏杆上与众姑娘们围在一起,白凫朝她点点头,射卿会意后转头对叶晟樱赔笑道,“姑娘既然这么坚持,我也不愿多说什么,前些日子我这儿的确新来了一位姑娘,长相端庄秀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位。” 叶晟樱见她识时务便立刻叫人停了下来,嘴角飞扬,笑道,“早点说,也就不用我这么麻烦了。” 射卿对梁锦点点头,叶晟樱差遣两名侍从跟随梁锦去找月娘。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空气犹如凝结一般。 侍从将月娘带到叶晟樱跟前,她看着月娘粉嫩新开的脸颊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她的脸上。醉雨轩四处回荡着这阵声响,众人吓得不敢吭声,吸了口冷气,静静地看着。 “给我把她绑回去!”叶晟樱厉声吩咐侍从,旋即,月娘便被五花大绑,准备押回叶家,醉雨轩门外冲进一群官兵,领头的官爷手执令牌,将醉雨轩团团围住。 叶晟樱心中狐疑,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官兵。只听领头的官兵站在大厅中央,高声说道,“府衙方才收到举报,有人私自在醉雨轩聚众行凶,府丞大人命我等前来缉拿归案。醉雨轩无干人等退候一旁,不得干预府衙办案!” 射卿等人听后退至一旁,叶晟樱见状心中开始慌乱,府衙官兵正要带走,若惹上官司如何面对王爷? “慢着!”叶晟樱喝止,拿出自己家的身份企图压制他们一把,“我乃叶都统的女儿,父兄皆在朝为官,今日聚众并非闹事,是为找回舍妹。” 领头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月娘,更加怀疑她所说的话,梁锦立即笑道,“官爷,都是误会,我这位妹妹也许长得有些俊美,容易叫人念念不忘,所以才冲撞了这位贵人。”梁锦提胸顶了下他,娇声细语,“这么说,官爷还不明白吗?” 领头眯缝着双眼,若不是家里老婆管的严,怕她来寻事,早就醉倒在温香软玉里了,女人吃醋嫉妒是常有的事儿。于是便忽略了叶晟樱的话,斥责道,“你有何冤情等到了衙门里头再说吧!带走!” 白凫身披红色斗篷,戴着遮脸的金制面具,叫住府衙,“官爷且慢!” 衙吏们齐刷刷地看着白凫,红衣俏佳人,玉趾侧露,袅袅婷婷,眉目传情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你还有何事?”领头睨着她,手提下巴。白凫嫣然一笑,福身说道,“官爷容禀,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万望成全。” 美色当前,衙吏们都忘乎所以,脑补着扯下她脸上半掩着的面具,一睹芳容的情景。 “你说说看吧!”领头道。 “多谢官爷。”白凫走到叶晟樱面前,紧紧盯着她,绯红的腮子眼角好似焦灼的火把,眼神冰冷如利刃仿佛要将叶晟樱千刀万剐,叶晟樱不禁心头一凉,这样无情而又冷若冰刀的神色她从未见过。 白凫嘴角勾起,徐徐说道,“醉雨轩开门做生意,今日不知是得罪了那位客官,才弄的一片狼藉,既然官爷要将她带走,可否在临走之前让她给出一些赔偿,也好让受惊吓的姑娘客官们有些补偿,天子脚下,本不该出现这样的祸端,官爷说是与不是?”白凫走到他跟前交给他一贯铜钱,领头拿在手里掂量着,分量还行,更何况天子脚下理应太平,若事情传出去议论纷纷,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美人说的在理。”领头应允道。 白凫打量着叶晟樱,拔下她头上的一支五□□鸟衔珠钗,隐秘一笑,“这只钗看着值几个钱,就以此代赔吧!” “你放肆!”叶晟樱怒吼着,若非被衙吏抓住定要拼命夺回宝钗,“我乃堂堂纪王侧妃,你们胆敢如此不敬,这宝钗岂是你等贱人可以使用?”叶晟樱不停的挣扎,怨气难消。 白凫伸出食指竖在她唇边,眼神犀利地注视着她,魅笑一声,说道,“千万不要这样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若舍不得一个发钗,晚些姑娘们可要去纪王府讨个说法了,长安城千家万户在盯着,到时候折了贵人的颜面可就因小失大了。” 叶晟樱听后顿时恍悟,今日这事已然颜面尽失有失风范,若让这些青楼女子闹到王府里去,只怕自己今后在王府也待不下去了。叶晟樱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娘回到厢房茶饭不思,掩面哭泣,白凫命采莲送去食物,好生安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结为盟友 白凫在梳妆台前捋发细思,房门吱呀一声,临风推门而入,在她身后转悠一圈,打量着她,诧异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 白凫匀了胭脂水粉,朱唇轻启,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弧度,“临风公子这话问的可就奇怪了?” 临风席地而坐,笑道,“前时你已九光瑶琴为由留下纪王,对他投怀送抱,我原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时至今日仿佛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引来叶孺人,却又并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只索取一些赔偿,如此一来二往最终受伤的人恐怕还是叶家的另一位姑娘吧?” 临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白凫绯红的双腮透着一丝冰凉,眼角浮现一抹淡淡的令人捕捉不定的笑意。 她手中把玩着从叶晟樱头上拔下来的五彩衔珠钗,神情飘忽不定,喜怒无常,许久才淡淡的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白凫淡若轻尘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收拾了梳妆台。 临风道,“并非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你之前不是才答应过月娘,不会出卖她的吗?怎么现在却出尔反尔?” 白凫讥笑他道,“好个正人君子!只可惜你这般正直无私樱姐并不会领情,相反她还会怨你恨你,她的眼里只有纪王。”白凫甩袖斜倚在榻上,红色遣绻缠绵着纠结悲怨,她愁靥舒展时脸颊红润美艳动人,双目时睁时闭,细长的睫毛如跳跃的精灵围绕着灵泉。 临风惴惴不安,心中幽怨难消,双拳紧握,牙关紧闭,所有的不甘与嫉妒涌上心头,冲进脑海。 他惊讶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凫,没想到自己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会被人识破。 “你是如何知晓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当初在北门府见到的那个女子,眼前的她喜怒无常,足智多谋,根本无法掌控。 “前世叶晟樱与我为知己,她曾说在风波亭遇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奇怪男孩向她告白,不过后来却被她拒绝。世上除了新郎官哪个男孩会穿一身红装,唯有沿袭传统的红焰女教才会有如此穿着,再加上红焰女教皆是女流之辈,唯有临风公子是个例外。那天我与你在风波亭游玩时,你心事重重,我想你也许是想起了往事而感伤,故而设了个局一辩真假。”白凫字字珠玑,说得在情在理,从头至尾不见含糊。 临风转而有几分感伤,“你现在确定了,叶晟樱怎会知道月娘在此?难道是” 他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想,她不可能会亲自派人去向叶晟樱通风报信,思来想去也只有昨天下午她亲自去探望月娘,才有可能下手引出叶晟樱。 白凫笑道,“昨儿我去探望月娘,她为了报答我的恩情赠予我一枚叶家独有的勾玉,命婢女夜里送进纪王厢房,给他佩戴上,樱姐儿果然没叫人失望。” “不过临风公子不必担心她,以叶家和纪王府在朝中的地位相信她很快就会安然无恙。至于月娘,我相信她经过这次事情,想要独证清白回到叶家已经是天方夜谭,我只不过把她讨好叶晟樱的这条路给堵死了而已,不忠诚的人我是不会用的,更何况醉雨轩不收吃里扒外的人。”白凫眼眸流转寒光逼人,不敢直视。 临风怅然若失,让他心灰意冷地是叶晟樱眼里心里只有纪王卓越,但他却不甘心,她不该执着于心里没有她半分的卓越,他要夺回来让她爱上自己,哪怕一点点也无所畏惧。 许多人活着明知很苦很累却还要拼命的往前冲,不过是心里那口气咽不下罢了。白凫走到今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你难道不担心我会为了她与你为敌?”临风直言不讳。 白凫走到她面前,长裙曳地如绽放的花朵,身姿窈窕修长,细腰婀娜动情。她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如果他不需要自己,又怎会刻意接近自己?因而笑道,“当然不会。叶晟樱心中对纪王情分不减当年,你仍然是个败者,所以你需要我。” 白凫准浑身来背对着他道,“我与纪王走到今日也是他负我在先,至于叶晟樱,我不会因为她与你为敌,因为我需要你。” 临风听后忍俊不禁,这样的话听着爽快,他需要一个心思缜密又懂分寸有手段的盟友,爱情这条路光靠自己琢磨是不行的。白凫斟了两杯水,以茶代酒与他碰杯对饮,象征着彼此合作愉快。他亦幡然醒悟,今日这场闹剧纪王对叶晟樱必定心存芥蒂,俩人之间的隔阂也会拉大,或许这便是她送给自己的见面礼,既成全了她又成全了自己。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临风问道。 “我要进宫。”白凫放下茶杯,轻轻擦拭嘴角溢出的茶水。她知道临风经营多年爪牙遍布大江南北,长安城几乎来去自如,具体的事情让他来做最好不过。就像今天叶晟樱来醉雨轩闹事,她便让他去府衙走一遭,顺便将此事报案,京中权贵多仰仗苏府,官吏升迁任免之权多由苏相公苏葆宁掌握,叶家此前与苏府并未结交,叶家在军中夹缝求生,如今虽然傍上纪王这棵大树,但在长安城得罪了军区树大根深的上官府,因而府衙并不会讨好叶家。 所以即使是叶晟樱在衙吏面前搬出她叶家大小姐的身份,衙吏也毫不领情。当年叶家遭到上官府的排挤,朝中又无苏府照拂眼看着就要被罢免流放,却被先皇卓荣召进宫中商议婚事,即便让女儿叶晟樱嫁给纪王,叶家也满心欢喜,因为皇家同样也需要臣子的支持,需要叶家,所以叶无休便应下荣皇提议的婚事,在他看来女儿嫁进纪王府,不但不会吃亏反而会备受重视。加上这么多年女儿叶晟樱没有为纪王卓越生下一儿半女,他亦没有娶其他女子过府,如此厚待叶无休便更加效忠卓家。 醉雨轩□□卿将众姑娘们召集在一处,预备宣布一件重大事情,众姑娘们翘首以盼,墨玉问道,“咦?蓿凭妹妹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只见白凫一身红装纤细姿态摇曳生辉,步率沉稳缓缓踏来,仿佛足下生风,芳香玉体雪肌外露,诱人的发丝随风漂逸,眼睛灵动而妖娆,所视之处尽收囊底,手扶栏杆徐徐走来,浑身透着一股不可直视的王者霸气。众姑娘们屏息以待,从未见过这样艳丽多姿的美人,也从未见过这般肃穆庄重的蓿凭,仿佛才刚见面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女史驾临 姑娘们见着白凫面面相觑,忽见射卿跪地叩拜,这才吃惊一场,纷纷跪拜。 “醉雨轩射卿原右护法第十一掌坛恭迎女史。” “射掌坛免礼。”白凫手腕微抬悬于胸前,目光如炬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姑娘们。 梁锦与墨玉更是诧异,没有想到蓿凭竟是红焰女教总教派来的特使。平日里只当她是个新人,虽然明面上和气,但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精明算盘,又怕她会追究,因而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白凫又让姑娘们起身,说道,“我奉教主之令总领醉雨轩,希望姐妹们和谐团结一致,方是生存之道,若有旁门左道的心思,伤了和气,休怪在下不念旧情。”白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人,红裙袭地遮掩着愁怨,一双桃眼严肃时叫人不敢直视。 “谨遵女史教诲。”众人应道。 白凫让姑娘们散去留下鸳鸯一人,她脸颊微红,杏眼青眉,宽额窄颔,穿着一身黄绿装,梳洗整齐的刘海修饰脸部凹槽,看起来别有一般风韵。 她颤巍巍地看了白凫一眼,迈出几个小步,揖礼道,“不知女史有何吩咐?” 白凫走到她面前伸手轻抚她光滑粉嫩的脸颊,莞尔一笑,“多么美丽水灵的脸蛋儿,真叫人留恋。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更何况是醉雨轩。” 鸳鸯低眉哀伤,白凫会心一笑,手搭在她肩头,淡淡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郎有情妾有意,如此凄美绝恋叫人叹惋,值得让人不顾一切,背叛信仰,忘记忠诚。” 鸳鸯惊恐地注视着白凫,只见她面容严厉,眼角如刀子般锋利,她扑通一声跪在白凫跟前,痛哭嚎啕,“女史息怒,鸳鸯知错了,还请女史责罚!” 白凫不以为然地望了她一眼,扶她起身旋即转身走向台阶,环顾四周,对她说道,“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话,若真能如你所愿幸得有缘人,我自当成全,只是眼下大势所趋,不得不让你放下爱情,总教的规矩你是清楚的。” 鸳鸯神情哀伤,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看着白凫,但听她继续说道,“事成之后,我自当放你逍遥自在,你看如何?” 鸳鸯感激不尽,双手环于胸前揖礼道,“多谢女史成全,鸳鸯愿为女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凫看着鸳鸯离去的背影不由伤怀,恋爱中的女子自以为幸福快乐,哪知最后的情伤,只可惜这样的情伤白凫再也不愿去触碰,大仇未报,人生尚有目的,大仇得报,又该何去何从? 人生苦短不只是活着这么简单,最重要的还是该知道怎么样活着,让自己活成什么样。 梁锦带着白凫去鸳鸯住处时,白凫便从匣子里露出的一角信封猜出她有事瞒着射卿和总教,然而这些天下来射卿并未有所察觉,亦没有多大的影响,可见多半为鸳鸯的私事。 白凫曾试探着从梁锦口中询问鸳鸯家世,梁锦一一据实相告,然而问起鸳鸯是否有如意郎君时却支支吾吾不肯言明透露,可见梁锦必定是知晓内情的。 墨玉表面上对男人们投怀送抱但从不侍夜,甚至一转身就白他们一眼,张口就来一句娇嗔,“臭男人,毛手毛脚的,也不怕弄疼人家。” 白凫走到墨玉厢房时门开着,她正对着窗户发呆,白凫便悄悄走到她跟前,同她玩闹一番接着便聊起鸳鸯,随即问道,“鸳鸯姐姐是咱们这儿消息最灵通的,梁锦姐姐却说非说她的消息最灵通,俩人为此还犯了些口舌,怎么劝也不听,我道是多大的仇恨才肯作罢,谁知梁锦姐姐说着,这不过是句气恼的话,若换作她那宝贝郎君,便是杀家灭门的恨也没了。墨玉姐姐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白凫含嫣一笑,用手里的纨扇遮住脸颊,墨玉冷哼一声,嘲讽道“不过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女儿家谁不盼望个如意郎君,墨玉姐姐何出此言?”白凫基本上可以断定鸳鸯有了意中人,但在红焰女教没有获得总教允许的教徒是不允许动情来往的,否则诛杀男子,本人则捆在密室任由毒蛇猛兽啃噬。 墨玉沉默不语,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白凫便想起射卿对她的评说,“悔教夫婿觅封侯。”看她对男人这般绝望想必当初情场失意。 想当初墨玉出门游玩遇上一个穷书生,他为了见她一面甘愿去做了一年的长工,为了给她买爱吃的碧莲糕不惜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衣服拿去典当,如此种种墨玉终归心动,甚至不顾家人反对与他私奔成亲。 “其实一开始我与他成亲时,他对我都很好,记得多年前闹饥荒,他将剩下的窝窝头留给我吃,我问他时他总说已经吃过了,可是我知道他根本就没吃,我们在一起三年感情一直都很好,后来我说男儿志在四方,便让他去求取功名,后来他果真金榜题名”墨玉泪流满面,咬咬唇,哽咽道,“他回来时却要休妻,我才知道他来到长安城后娶了一位权贵家的千金小姐,并且还和她有了孩子,他得罪不起所以便要休了我。” 白凫为她拭泪时心痛难耐,琴瑟和鸣尚且抵不过功名利禄,多少恩爱夫妻被它拆散,穷也苦,富亦苦。 “墨玉姐姐,你丈夫是” 白凫没有料到她会告诉自己,“他叫甘钰——” 白凫耳根如鸣,“甘钰”这个名字紧紧揪住她的心,曾经在月牙城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此人城府极深,隐藏不漏,而他后来娶的那位权贵之女就是自己儿时的好友——玉殊郡主上官宁! 她心头像被刺扎一般,难以想象阿宁会嫁给他这种人,但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变化莫测,她当初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齐生迫害致死,甚至还寄希望于她会高抬贵手,以及父亲苏葆宁或许会顾念她是苏家的血脉而有所爱护,然而没有,她等来的只有一场焚身烈火,以及齐生得意的面孔,更让她心碎的是父亲在佛堂外的背影,迎着月色那么冷酷,那么无情 白凫目送卓越走后的那天早晨,墨玉便一改往日的慵懒,打扮的倩丽可人急匆匆出门,追出去的梁锦回来时低声抱怨着,“好没劲,我当是谁,原来是上官家的郡马回京。” 上官家辅助卓祯皇帝打下江山的上官祗生有长子上官怀,许多年前卓祯皇帝将女儿普河公主嫁与上官怀,生下一女单名一个“宁”字,很早以前就已经册封了玉殊郡主,而甘钰自然成为上官府的郡马。 一年前途径月牙城,甘府的马姑曾数落南木槿,是她的主子害了上官宁被剥夺封号,贬出长安,看来自己当初死的的确不明不白。 临风分析着说道,“如此看来你当初死的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还有可能与皇家有关,你想想当初苏府为何会与皇家交恶?要知道你祖母乃是皇姑大长公主,苏卓两家乃是姻亲之家,即便卓家忌惮苏府的权势,为何你会连累到玉殊郡主?苏府,皇家,上官府却最终息事宁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白凫仔细想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其中因果关系实在难以想象,故而临风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时,她说想要进宫,只有那里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越是复杂多变,越容易找寻蛛丝马迹。 齐生母女之所以肆无忌惮地欺凌自己与母亲文追,无非是仗着有皇后撑腰,苏舜英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人生得意,但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早晚会粉碎全无! 白凫望向窗外,车水马龙,远处岸柳拂堤,烟波画船,繁花似锦,天空却是朦胧一片风雨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引王入室 根据临风掌握的情报,大齐开国皇帝卓祯驾崩后,嫡长子卓荣继位,执政将近二十年,依据宫中和朝廷的说法染上恶疾,药石无效不幸驾鹤西去,现任皇帝桌魏乃先祖爷卓祯的第三子,自幼习文练武,英勇非凡,当年挥师南下直捣魏国都城,三个月将魏国十八州并入大齐,先祖爷亲封“魏王”,当年英姿飒飒引得无数闺中女子的钦慕。 临风徐徐道来时,眼睛里光芒四射,依稀带有崇拜的目光,从前苏舜华心里只有卓越一人,所知功绩皆是卓越征服西南西北越境十五州,不想还有人比他更加威武不凡。 白凫抬起头来,不满道,“临风公子还是和我说说怎么让我进宫吧?”白凫挑起凤眼凝视着他。 “好好好。”临风见她不为所动,反倒是自己太过痴迷那些盖世英雄,于是拾掇心情勉强赔罪,笑道,“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引出能让你进宫的人物。” 白凫见他嬉笑张狂不愿搭理,但又想到他的确精心策划多年有几分能耐,少不得依着些,便道,“谁?” 临风眉飞色舞,将身子凑到白凫跟前,小声道,“他就是魏皇帝的六皇子卓峰!” 白凫听后心中微微一震,这种感觉也许是前世所致,那个人便是东宫太子卓均! 当年她生活在长乐宫时时常见着一个眉目清秀,身子娇弱的男孩,他沉默寡言但为人热心体贴,对苏舜华从未以太子身份居之,反而多加维护,嘘寒问暖不在话下。 有一天她途径他的书窗,见他正在念书,便走近书窗想听一听他在念什么书,她抬眸的瞬间与他四目相接,苏舜华目不暇接急忙蹲下身来,缓缓情绪,忽然间书窗传来诗经的朗诵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舜华之前听到的读书声明明是诸子之论,治国之策忽而变成诗经艳雅之词,以及太子太傅的斥责,苏舜华心如明镜含羞掩面离去,夜间回到住处发现枕边放着一首言明心志的情诗。 少女的芳心如小鹿乱蹿,以至于苏舜华与太子均见面时更加娇羞,无地自容。太子均亦为男女之事所动,索性去了懿仁老太后跟前请求迎娶苏舜华为妃。 “小白?”临风呼叫着,见她毫无反应便伸手在她面前晃动两下。 白凫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话,“怎么了?” 临风摇摇头,直戳她脑门,提点她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宫门一入深似海,我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白凫垂下眼帘,一副将生气置之度外的表情,冷寂的看着他,嘴角微扬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接近六皇子?” 临风悄悄对她耳语,白凫根据他所说前去准备。魏皇帝四子六女,六皇子卓峰沉迷声色,对美女更是言听计从百般讨好,其母文贵妃深受魏皇帝喜爱,只可惜出身低微,无朝中之人拥护,母子二人一直被皇后娄泽世压迫,当年娄皇后与齐生母女勾结残害苏舜华,既然要拉她下马,那倒不如借助文贵妃的力量。 醉雨轩内莺歌燕舞,声乐犹如天籁,各色舞女玉带彩绸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长安纨绔子弟云集于此,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一身贵气的公子哥桀骜登场,射卿见重要的客人到来便出来迎客,掌控全场,从容自若地笑语相迎,“各位官人久等了,为了感谢大家对醉雨轩的支持和照拂,我代表咱们这儿的姑娘们为大伙儿助兴,也算是表达我的一点儿歉意。” 人群中有人笑问,“老板娘今儿亲自助兴,是要弹曲儿还是跳舞啊?” 射卿暧昧不明的拍了一下那人胸膛,“这位爷就不要取笑我这个人老珠黄的老人儿了,还是让咱们年轻的姑娘们献上一支舞蹈吧?” 清好场后,声乐响起,喧闹嘈杂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琴弦丝竹之声渐入佳境,白凫风姿绰约地林立舞台中央,半截面具遮脸,红衣飘飞,眉若柳絮,指如葱白,在众舞女中穿梭,如月色漂移,如新雨流转,又似仙子戏蝶,卓峰心潮暗涌,目光寸步不移地盯着白凫,顺着她的玉趾移至红裙细腰,朱唇皓齿,只可惜那半截面具遮住玉容,但那对柳叶新开的传情眉目深深吸引着他的肺腑,颤动他的心弦,让他忍不住直呼,“若能得此美人在怀,何羡天上仙姑”! 白凫扭动身躯,移至众人跟前将玉带缠绕在卓峰的脖子上,卓峰惊喜而又痴迷地跟着她走上舞台。 临风趁机高呼要为她赎身,娶回家中,并有模有样地将射卿拉到一旁,故作姿态,台下的人兴奋不已等着看好戏,纷纷跟着起哄。 卓峰堂堂皇子身份,到手的女人怎能落入他人手中,即便不用皇子身份压人一等,光拼财物也不比谁差,于是最终一口气买下白凫的“赎身价”。 “美人儿。”卓峰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白凫暗暗瞥了一眼临风,摇头轻笑,之前并没有想过要从卓峰身上捞取油水,临风却趁机敲诈了他一笔,在回过头来看看卓峰油头油脸的色相,也不觉得过分了。 他紧紧握着白凫的手,白凫故作镇定地引他上楼,卸下面具,卓峰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怜惜而又娇气地喊出声来,“美人儿,我既然已经为你赎身,就随我回去可好?” 白凫轻轻推开他,背对他说道,“随你回去可以,但是官人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若允了,我便依你。” 美人一旦赌气,卓峰愈发招架不住,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肌,“美人儿你说,我答应了就是。” 白凫趁机悄悄推开他,走到桌前斟了杯茶,在香炉内燃起迷迭香,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蓿凭自知出身低微不敢强求居留,虽有幸与官人相见,但若将我填房毕竟有碍官人的名声,因此蓿凭愿为奴为婢伺候官人。” 卓峰本不情愿这样的美人为奴为婢毫无名分,但她这样一说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自己身为皇子,这么多人看着,若强娶青楼女子,少不得被人指责,于是心肝肉干地答应了白凫,忍不住要与她共度良宵,然而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第一步算是成功迈出去了,要想打入后宫,接近敌人,还差关键的一步。 白凫为卓峰穿戴衣冠,卓峰抱着她半醒半睡地说道,“今日随我进宫去见母妃如何?” “母妃?进宫?”白凫故作惊讶,旋即平静地问道,“不知她是什么样的性情,奴婢有点儿担心。” 卓峰忽听到她自称奴婢一开始有些惊讶,随后安慰道,“她呀,就是脾气躁了些,要有美人你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就好了。” 白凫从临风那里得知一些文贵妃的祥实,但不管怎样父母爱子,必为其计之深远,文贵妃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更需要一个可以释放她心性的人。白凫会心一笑,更加笃定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入宫请见 白凫与六皇子卓峰同乘一骑,卓峰的熊掌鹰嘴不时伸向她,白凫躲避一次,却不能屡次,因而磨破嘴皮说服他改换轿撵。 卓峰乘坐锦绣步撵,被人伺候的舒适惬意,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紧随的布衣小轿,美人在手,温香软玉就在眼前,想想便心花怒放得意万分。 白凫听到轿帘外传来雄浑的士兵声音,心想许是到达皇宫。芙蓉花伴着雪松的气息袭来,热情洋溢仿佛是欢迎故人的到来,她轻轻掀开轿帘,芙蓉花开得正盛,于微风中摇曳生姿,花大饱满看着喜庆。 当初卓越与苏舜华时常相约于此,花前月下,吟赏烟霞,诗酒人生,快意不已,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由不得人。 她看着一株细长的芙蓉树枝,依稀划过往事的痕迹,那时卓越摘下芙蓉园开出的第一朵花,为她戴上,并以清水出芙蓉形容比拟她天生丽质。 出了芙蓉园便是后宫嫔妃居所的去处,白凫放下帘子,幽幽叹息一声,想起进宫之前与临风的赌约。 不知何时,临风这个花花公子竟然变得有些瞻前顾后,总是说出一些前途凶险的话来,企图让白凫放弃入宫,但她既已笃定,又怎会轻易放弃?白白葬送了性命却让凶手逍遥法外,杀母之仇焉能不报? “即便入了宫,你又能如何?一无权势,二无靠山,别忘了,你的对手是皇后和太子妃,她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临风郑重其事道。 白凫拾起帕子擦拭嘴角的胭脂,淡淡说道,“你不懂女人的战场。” 临风哑然失笑,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可人儿,她有着一张醉人心魂的脸,但却隔着飘忽不定的心肠,此刻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忍,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为了成全别人。 “姑娘请!”轿帘外传来一声呼唤,白凫感觉不到任何动静,原来已经落轿多时。 年过四旬的宫人前来接应,刚下步撵的卓峰迫不及待地来到她身边,摩挲着她的玉手,贴在胸前,声音娇宠道,“美人一路辛苦,随我见过母妃,再来好好疼你。” 白凫见他油头肥脸贼眉鼠眼甚为恶心,却又不得不暗自庆幸,幸亏需要先行见过文贵妃,否则可真是有一场无法逃避的灾难等着自己。 宫人通传后白凫远远听见高嗓子叫骂声,“混账东西,什么人都往宫里带,也不怕被人家笑话!” 卓峰丝毫不为所动,推开宫人大摇大摆闯进文贵妃的寝宫,白凫也只好默默跟随卓峰进去。 白凫微微抬头,只见一个身穿大花蝶袄深色藏青宫装的妇人端坐楠木香几,几上燃着青烟,白凫小时候曾闻过这种香,是稀有的梵香,冷无香曾经从天竺梵音寺取得半截,有幸闻得此香,天竺常年向大齐朝贡,想来文贵妃能得此香,应当如临风所说深受皇恩隆宠。 不过更让白凫觉得诧异的是,文贵妃竟然与师父冷无香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态气质截然不同,一个百媚丛生,一个冷若冰霜。 前世时皇帝卓魏还是一个魏王,在位的皇帝是卓荣,虽说风水轮流转,但依照世人的说法,卓魏平定魏国,攻取魏境十八州,如此才能,贵为王者之尊也就不以为奇了。 白凫看了一眼文贵妃的丹凤眼,娇媚中带着几分疾厉,发髻上的金步摇璀璨夺目,索性宫人皆退出寝宫,看来文贵妃素日里也是小心谨慎的,因此未等卓峰开口,白凫便抢先一步伏地叩首,拜行大礼,并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文贵妃呀然一惊,脑袋热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内心的涟漪不停的来回荡漾着。 卓峰咳了几声,文贵妃这才清醒过来,丹凤眼翘成月牙状,声音低了几许,轻飘飘地嗔道,“哪来的丫头这么不懂事,本宫哪里是你说的皇后?” 卓峰见母妃言语和气并未动怒便安心下来,且听白凫答道,“是奴婢的疏忽,只因奴婢一见着娘娘便觉得您气质高贵雍容华贵,又浅行祝事推算出宫内红光前兆,后土生辉,若非王母之尊,也必是万福之人,所以奴婢才会认您为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文贵妃摇着团扇,嘴角微扬,眼见着宫人前来奉茶,少不得说上两句不是的话来,“皇后乃后宫之主是本宫心中的楷模,岂是随人可以议论的?本宫念你有悔过之心,便饶了你这次。” 文贵妃接过宫人的茶,瞥了眼白凫,笑道:“还楞着做什么?起来吧!” “谢娘娘!”白凫起身后,文贵妃又指责了卓峰几句,不过多是不学无术之类的责备,并未牵扯上白凫。 白凫静观其变,文贵妃放下手里的茶杯,吩咐宫人道,“你先下去吧!六皇子回宫,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些好吃的。” 一直等到宫人退出寝宫,文贵妃便又继续询问白凫身世背景,白凫以醉雨轩“蓿凭”的身份行事,自然不能轻易说出其他有关事情。 文贵妃将信将疑,白凫却经此一幕有所察觉,文贵妃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文贵妃提防的那个人就是方才进来奉茶的宫人。 “母妃。”卓峰说着扑向文贵妃的怀抱,文贵妃抚摸他的脑袋,极尽母爱,语气温柔道,“皇儿老大不小,切莫再有荒唐行径,让人拿住你的把柄,尤其不能触怒你父皇。” “孩儿知道了,母妃都说过多次了。” 文贵妃笑着将注意力转移到白凫身上,卓峰见母亲态度温和,便提起白凫,摇着文贵妃的手臂说道,“母妃,这位是醉雨轩的蓿凭姑娘,孩儿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留在宫中,母妃定要成全孩儿!” 卓峰死皮赖脸地缠着,文贵妃不由得头疼,才刚说过的话就抛到九霄云外,都说母凭子贵,这样的儿子操心都操不够,怎么还能指望他? 白凫见她情绪低落,便上前礼貌地解释一通,“娘娘无需费心,殿下在醉雨轩为奴婢赎身,实属仁义之举,奴婢感激不已,今生今世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殿下与娘娘,故此才敢入宫请见。还请娘娘感念殿下一片孝心。” 文贵妃岿然不动,不停的打量着白凫,伶牙俐齿,相貌堂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儿子,倒是眼前这个女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难保她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卓峰一脸懵然,怎么弄个美人进宫,就变成这样仁孝的一件事呢?白凫暗暗给他支了个眼神,卓峰便看向文贵妃,见她表情严肃,不怒自威,只好依着白凫的主意,妥协道,“是啊,母妃!儿子瞧着您辛苦,就找了个美人伺候您,也就不用母妃您为了留住父皇而日夜操劳了。” 文贵妃听后简直无地自容,正想给卓峰来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谁知他竟笑得正憨,无奈的将怒火倒回肚子里。这么多年竟养了这么个蠢货! “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孝心,蓿凭便暂且留在未央宫,你也该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了,速去速回。” 文贵妃说罢挥挥手,手支着额头,卓峰怅然若失地退出,并瞥了眼白凫,未受待见。 白凫暗中观察,多半已了然于胸,宽慰道,“娘娘无需困扰,殿下正年轻,性情不稳,一时半会儿不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好在来日方长,您是殿下的母亲,他早晚会明白的。” 文贵妃心房初绽,许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么体己的话了,看来她的目的不只是做一个奴婢这么简单,但愿是上天眷顾才好。 “你来。”文贵妃柔柔地向她挥手,白凫缓缓走到她跟前,听她继续说道,“那么依你看殿下今日表现如何?” 这显然是个试探,也是个陷阱,白凫更明白她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便道,“依奴婢来看,殿下日常行为虽然不似太子王侯那般循规蹈矩,但所作所为却知晓分寸,便如他方才所言,想必娘娘也清楚殿下此时此刻的处境,娘娘您深受皇恩,殿下若是表现突出,引人瞩目难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怕皇后娘娘更要忌惮殿下了,而此刻娘娘与殿下无人支持,富贵荣华皆在皇上一念之间,所以在奴婢看来,眼下才是殿下发展壮大的大好机会,当然前提是殿下羽翼未丰,绝不能崭露头角,人前风光。” 文贵妃心中敲定,笑容可掬,让白凫起身回话,交代一声,“我儿今日可是很有眼光,今后你便是本宫的人,若能助本宫和殿下成事,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谢娘娘恩典。”白凫回话后退出寝宫,宫里的掌事姑姑给她安排了住处,临近未央宫的小屋舍,家具简陋但还算齐全,屋里住着三个年轻的宫女,白凫前世住在宫中,因而熟悉宫中规制,这里应当是一等宫女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醉翁之意 醉雨轩共处一室那夜后卓越时常想起白凫,居仙庵承诺了要对她放手,但是他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就放不下,毕竟与她从小相识相伴直至相爱。 “哟,这不是蓿凭姑娘伺候的郎君吗?快里面请。”射卿一眼就注意到门口放眼观望的卓越,也顺着他的视线暗暗看去,就是蓿凭所居之处。 卓越勉强一笑,挺拔的身子骨透着一股悲伤失意。“射大姐别来无恙!” “好说好说,来者是客!”射卿陪笑一通,伸手招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并道,“这位是孔雀姑娘,郎君若不嫌弃,今晚便让她伺候可好?” 卓越眼神低迷,急忙推辞,“不了。”他冷静许久,才又问道,“蓿凭姑娘可在?” 射卿心中偷笑,这世事就是这么引人发笑,不论什么样的男人总有治愈他的女人,因而笑道,“真不巧,蓿凭姑娘这几天不在。” 卓越未做纠缠,直接花银子买了西厢房,他环顾四周,伸手轻抚屏风,那晚她就是藏身屏风之后,所有的灯火熄灭后她不知何时出来,细软的酥手从他身后抱住,轻轻的好像一缕浮云,但他却不愿推开,那种感觉熟悉而又眷恋。 房门被推开后走进一个俏丽的姑娘,卓越猛然抱住她,呼喊道,“舜华!” “公子,你喝醉了?”姑娘受到惊吓后将她推开,整理惊容,将端来的酒水搁在桌上。 卓越恍惚回神,赔罪道,“惊扰姑娘,抱歉。” 她摇摇头,鼓起勇气暗中窥视他,这个让樱姐魂牵梦萦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当年的王孙公主们如今都失了情分,没有谁是幸福的。她情绪低落像是被他传染了一般。 气氛冷寂如斯,卓越轻叹一声,朝她挥手,她便带上门,退了出去。一路上思虑重重,迎面遇见了射卿,被她叫住。 “月娘。” “射大姐。”月娘魂不守舍,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抬眼看去竟是射卿,因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便极力掩饰自己的行径。 “不知大姐有何吩咐?”月娘神色慌张地看向她,既怕她太过惦记自己,又怕她好不在意自己的存在。 “没事了,早些休息去吧!”射卿缓缓道来,走了几步又叫住了月娘,问道,“你方才去看望西厢房的郎君,他住的可还习惯?” 月娘点点头,“嗯”了一声。 所有的厢房熄灯后,射卿只身来到西厢房,屋子里弥漫着酒味,她推门而入,只见桌上摆放着两瓶酒,手中还有一瓶“女儿红”。 “饮酒伤身,郎君还是早些休息吧!”射卿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卓越已然失去了意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射卿看着他趴在桌上的模样一股心酸油然而生,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轻声细语道,“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白凫换了身蓝色的宫女装束,细腰弱柳扶风般婀娜,虽说她初来乍到就成为一等宫女难免惹人非议,但未央宫的宫人更是明白她是被皇子卓峰带进宫的,因而也就习以为常了。 “奴婢心书见过姑姑。” “奴婢听书见过姑姑。” 掌事姑姑召集了未央宫的宫人,白凫与众人见面熟悉,其他宫女自我介绍后白凫都没有多大的印象,唯独“心书”c“听书”二人印象深刻,倒不全然是因为她们长相独特。 “心书c听书?”白凫念叨着,打量她二人,同梳双丫髻,双眼皮,鹅蛋脸,高鼻梁,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且名字里都有一个书字,便问道,“你们二人可是孪生姐妹?” “姑姑所言正是。”心书笑道,眼角如新开嫩叶,半开半合,惹人注目。 白凫随后回禀掌事姑姑,定下她二人。按照规矩,一等宫女最少执事五年,或者侍奉十年才可以升任掌事姑姑,由一宫之主指派。 未央宫一等宫女三名,各带下手的宫女三名,白凫只要了心书听书姐妹二人,掌事姑姑便直辖四名宫女。 白凫前往文贵妃寝宫时,皇帝正在与她一同用餐,白凫便候在殿外,听得文贵妃与皇帝的对话。 “皇上可觉得好些了?” “爱妃真是有办法!这些天东海不宁,黄河一带泛滥,朝廷内外交困,苦了黎民百姓啊!” “皇上言重了,古人言,福兮祸所依,黎民百姓有皇上这样牵挂乃是福气,臣妾相信百姓很快就能安居乐业。” “爱妃如此体贴,是朕的福气。” 白凫眼睛越过掌事姑姑,看了一眼千娇百媚的文贵妃,那张脸真是越看越有几分像师父冷无香,不过真是难以想象师父撒起娇来是什么样。 “朕已经让均儿去了东海,打算再派一位皇子去黄河赈灾,爱妃觉得何人能当此重任?” “臣妾一介女流之辈哪里知道那么多,不管派谁去只要能解百姓之困方是万福。” “爱妃能有此胸怀朕着实欣赏。只是爱妃就不为峰儿考虑?” “臣妾当然想为峰儿考虑,只是国事当前,臣妾怎能只顾自己,不顾百姓的死活。所以臣妾才要请求皇上,不论皇上派谁去,请把峰儿带上,臣妾希望他能多了解百姓的疾苦,收敛心性,体恤皇上,做一个贤能之人。” 未央宫顿时布满皇帝爽快的笑声,白凫亦由衷地钦佩文贵妃,无依无靠的她这么多年在后宫无人撼动,凭的可并不是她的娇媚。 白凫入未央宫后,文贵妃便说过她只需要替她多加留意后宫中人以及诸事往来,这次召她来寝宫,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与文贵妃一同走出寝宫,掌事姑姑领着两名宫女为他更衣,另有两名宫女端来盥洗之物为他梳洗,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只有白凫是多余的,不知该做什么。 皇帝仿佛注意到一旁岿然不动的白凫,他的神情逐渐有些严肃,脸上笑意全无,文贵妃送皇帝出门,扭头看了眼白凫,兴高采烈地回寝宫休息,没有再传唤白凫。 心书见她一直对着茶盏发愣便问道。“姑姑怎么了?” 白凫想不明白文贵妃的用意,却忘不了文贵妃送走皇帝后灿烂夺目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究竟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听书给她倒了杯茶,与心书一样等待着她的答复,白凫呷了口茶,缓缓道来,“今日贵妃召见我,皇上正在与娘娘用膳,便一直候在殿外,不过奇怪的是,贵妃后来并没有召见我。” 更让白凫觉得奇怪的是皇帝卓魏原本十分开怀,笑意不绝如缕,可偏偏来到她身边时,却阴沉着脸,严肃凌厉,难道是自己被文贵妃套路了? 心书不以为然道,“娘娘相见谁就见谁,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白凫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文贵妃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用意。 听书笑道,“姑姑这么漂亮,我若是娘娘也必定会有所防范的。” 白凫顿时茅塞顿开,应该是这样,文贵妃怕自己别有目的,借此机会上位,而她深知皇帝的秉性,故而设下此局。若自己有攀龙附凤之心,必定会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现,若无攀龙附凤之心最好,但若当时入了皇帝的眼,只怕此后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白凫不禁庆幸方才皇帝的反应,反观文贵妃,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蛇蝎美人。 文贵妃这次真刀实枪的试探,虽然结果满意,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料到这一试探,却一不小心牵扯出皇帝卓魏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香事斗智 阳光微凉照亮未央宫,映得寝殿内一片绚烂之色,白凫前去问安,却发现文贵妃今日妆容虽盛却未施香脂,来了未央宫数日,文贵妃没有一日不施香脂。 “启禀娘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芙蓉园挑了几株新开的芙蓉花,娘娘意下如何?”胖脸的宫女一身翠蓝配上手中粉嫩妖娆的芙蓉花,显得气色红润,鲜艳明媚。 文贵妃凤眼考究一番,皱了皱眉,道,“看着虽好却少了些韵味,不够清丽,再去挑挑看!” 白凫立在寝宫外听得仔细,不过文贵妃这般用心良苦地挑选芙蓉花,又是为何?白凫余光看了一眼香案上的石斛,勾搭着紫藤萝,难道文贵妃忽然之间喜好变了? “蓿凭?”文贵妃娇气地呼唤着,身子挺直,模样高傲地睥睨着她。 白凫缓步走到文贵妃跟前,揖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今日宫中将要举行奉香雅事,各宫嫔妃都会去参加,你可与本宫一同前往,见一见宫中的嫔妃。”文贵妃慵懒地被侍女搀扶着走出寝宫,白凫紧随其后。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直面皇后娄泽世! 穿过亭台水榭,来到一座四角飞檐的高阁,俯瞰假山玉泉,鸳鸯戏水,锦鲤跃起,风景美不胜收。 登上高阁,远远的看见一群穿红着绿打扮靓丽的女子有说有笑,见着文贵妃纷纷屈身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贵妃娘娘!” “姐妹们多礼了,都平身吧!”文贵妃从中间走向鼎式香炉右侧席位,未等落座,便听到一声高呼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文贵妃趁人不注意厌倦地瞟了一眼,随后微微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 娄泽世徐娘半老,威严肃穆,足下生风,凤冠霞袍粉饰颜面,五彩斑斓的玲珑珠玉剔透闪耀彰显着不可比拟的贵气。 她如一道金光闪闪从众人身边走过,来到主席,轻轻抬手挥动宽袖,轻启朱唇,“免礼。” 众人谢礼后告座入席,主持香事的炉主乃是宫中的司香女官,头戴香巾,身穿素服,摆出香事器皿,举手投足间别具雅致。 隔火燃烧一炉香饼后又燃起一支香线,芳香四溢,沾满衣带。 “古有雅士闻香抚琴,设香室,焚香炉,通心态,解烦忧,可谓修身养性绝佳之类,诸位妹妹平日侍奉皇上劳苦功高,才更加需要懂得收敛,识礼仪,知进退,为人表率,文贵妃觉得本宫说得可有道理?”皇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文贵妃听后顿时心情不悦,强颜欢笑,反唇相讥道:“娘娘此言差矣,皇后乃是后宫之主,理当为人表率。臣妾身份低微,只知道以皇上龙体为先,时刻牵挂,不敢有半点儿怠慢,表率一事,臣妾可不敢越俎代庖,还请皇后收回成命。” 文贵妃得宠众人皆知,皇后听罢羞愤不已,嫔妃们皆不敢吭声,气氛一度冷淡,主持香事的女官见此情景于是插话道,“适才皇后娘娘所说闻香抚琴实乃雅趣一桩,不知可否请哪位贵人抚上一曲,以此助兴?” 皇后化怒为喜,立即说道:“文贵妃深受皇恩,想必才艺不凡,不如抚上一曲,也好让诸位妹妹开开眼界,一饱耳福?” 文贵妃神情陡然降至冰点,甚至有些坐立难安,抚琴一事分明就是冲着她来,几年前她便因琴艺不通出过一次丑,不过好在当时只有皇后c皇上和自己三人,如今当着众嫔妃们的面,这个脸面绝对不能丢,否则岂不是要让人看轻取笑了去! 白凫轻轻咳了一声,对文贵妃点点头,文贵妃故作高深,虚张声势道:“既然皇后有此要求,臣妾自当遵从,不过臣妾除了皇上以外还从来没有当着旁人的面抚琴,但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不如就让臣妾的侍女为大家演奏一曲。” 皇后铁青着脸,白凫上前行礼,开始弹奏,琴声如深山溪涧缓缓流淌,悠扬如空谷声鸣,焚香燃烧,若幽兰初绽,渐至高潮,焚香燃尽袅袅收尾,干净利落,不露痕迹。 有嫔妃评论道,“声如远道而来,随风舞动,千丝万缕,游龙细丝,引人入胜,听来时落地有声,意境绝美。” “闻香抚琴,以渐次循序为要,香味分三次,前中后,音色变化各不相同,最是考验抚琴者心性,若不能使得琴声与焚香向融,怎得出神入化之境地?” “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竟是琴艺高手,臣妾实在佩服。” 弹奏效果如她所料,大获好评,白凫谢过后,文贵妃挺起胸膛,嘴角掩藏不住笑意,说道,“难得诸位妹妹喜欢,本宫毕竟人才短缺,比不得皇后娘娘的椒房殿,想必娘娘宫里的人更加才艺超群,不如也让臣妾和诸位妹妹见识见识?” 皇后怒目圆睁,哑口无言,许久才道,“文贵妃想要见识有的是机会。”她又将注意力转移至白凫,不痛不痒道,“倒是这个婢女看着眼生的很,这模样可比宫中的姐妹们还要俊俏水灵。” 白凫退至文贵妃身后,皇后这么说无非是想挑拨离间,拉起仇恨让宫中的嫔妃们敌视自己。 席间嫔妃皆沉默不语,也有伸手忍不住轻抚容颜,心衰地低头沉闷,感慨时光无情。 文贵妃摇着鹅毛羽扇,唇角勾起,不以为然地反笑一句,“皇后娘娘如此偏宠臣妾的婢子,只怕难以服众哦!别的不说也就罢了,宫里的白昭仪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是皇上也不会否认,难道皇后还有其他的想法?” 没有人可以质疑皇上,更不可以违背天子,皇后怒目圆睁,恨毒了文贵妃,如果不是皇上偏心宠爱,她早就是阎王殿里的一缕孤魂。 皇后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成为贵妃,无权无势却处心积虑,仗着皇上的宠爱处处与自己为敌,甚至暗中盘算着争夺卓均的太子之位,娄泽世咬牙切齿,她恨文明心的野心,更恨她夺取皇上的恩宠,原以为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在宫中会混不出名堂,谁知自己最终还是养虎为患。 娄泽世仇恨的目光看着文明心,这样不可逆转的恨意仿佛是带着上辈子的冤债而来。 白凫默默注视着皇后欲杀不成恼怒不言的神情实在痛快,想当初她下令将自己的前世苏舜华赶出宫时不留情面,处处维护嫡姐苏舜英。 这才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白凫心中立誓要亲眼看着她们倒下。 白凫借着文贵妃的话顺水推舟道,“启禀娘娘,时辰不早了,皇上若是去未央宫没有见着娘娘,奴婢们可就不好交代了。” 好聪明的一个丫头!文贵妃心中忍不住称赞。 借着皇上的名义,既能给皇后一个苦闷头吃,又能够顺势全身而退。 文贵妃拎起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笑容满面地说道,“现在香事也主持的差不多了,臣妾也乏了,先行告退。” 白凫跟随文贵妃回到未央宫,侍女奉茶按摩,挑选芙蓉花的侍女进来回禀道:“娘娘,奴婢与掌事姑姑一起去芙蓉园新摘的芙蓉花,娘娘意下如何?” 文贵妃挑剔地接过花来,细心观赏一番,放在鼻翼间轻嗅,淡淡的花香裹辖着娇艳欲滴,仿佛深林处若隐若现的玉人,嫣然含笑似此花容,果真是朵让人心动的花儿。 “这花开的可真好看,想必他一定会喜欢。”文贵妃脸上藏着捉摸不透的笑容,白凫心思未定,便看到文贵妃投来的眼神。 她指着白凫,继续说道,“就由你送去纪王府吧!” 白凫心中一颤,震惊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分析形势 墨玉风尘仆仆而来,见射卿正在招待来客,便悄悄走到她身边,同她说道,“大姐,有位客人等候多时想要见您。” 射卿犹豫一阵,见墨玉神情严谨,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给客人低声赔礼后唤来梁锦招呼客人,跟着墨玉来到西厢房。 一身蓝色宫装的俏丽背影映入眼帘,婢女采莲候在门外,待射卿进去后关好门窗。 “才听墨玉说醉雨轩来了位贵客,有失远迎,还望女史恕罪。”射卿拱手屈身行礼,态度谦和。 白凫知道她不是一个耍滑头的人,但毕竟她在醉雨轩这么多年,完全可以将自己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忠心不二,白凫反而受用不起。 “鸳鸯来了吗?”白凫留下她,因为她有所求,就如同自己一般,互相需要。 射卿被她一问不知所措,墨玉接话道,“已经让人去请了。” 白凫微微一笑,请她们坐下说话。 射卿始终半低着头不敢直视白凫,因为那张脸牵动着她太多的情绪,在白凫看来,早已习惯了射卿这样魂不守舍的表情。 墨玉心知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哪里有所碰撞,见此僵持气氛,率先问道:“不知女史在宫中可还顺利?” 白凫收回余光,莞尔一笑,答道,“有劳牵挂,一切顺利。” “敢问女史这次出宫所为何事?”墨玉压低了声音,倒不像是她平日里的作风,看上去倒像是为射卿打掩护。 白凫便再次试探着询问射卿,似笑非笑道,“记得初来醉雨轩时,就觉得与射大姐似曾相识,就是现在竟然还有人告诉我,射大姐与我是旧相识,你们说我该不该相信?” 射卿清静寡淡的面容逐渐变得疑惑焦虑,身子也有些僵硬,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白凫。 墨玉看了眼射卿把持不住的模样楞了一下,看向不停旁敲侧击的白凫,语速急促道,“怎么会呢?射大姐来到醉雨轩都许多年了,只怕女史那会儿还没长成呢?” 白凫试图冲破她心底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直言道,“墨玉姐姐怕是误会了,我说的是前世有缘。” 墨玉一筹莫展,哑口无言,微微一笑化解尴尬,白凫把前世端出来,若她真愿意说出心中的秘密,自然不必再有所隐藏。 射卿沉默许久,淡淡的说了一句,“女史说笑了。” 如此看来,她是不愿意再提及旧事,白凫不再另做坚持,只是心中仍有疑虑,为何会记得她手腕上的梅花状纹样,而其他的记忆却什么也没有? 显然这一切与今生无关,那么也许就是前世的记忆了。难道自己重生后的代价就是记忆的丢失吗? 门外响起采莲的声音,“女史,鸳鸯姑娘到了。” “进来吧!”白凫说着,只见鸳鸯衣着秀美,娇若杏叶,低头颔首,小步迈进,屈身行礼,“鸳鸯拜见女史。” “不必多礼。”白凫起身问道,“你且告诉我,近来长安可有其他的消息?” 鸳鸯道:“从大的方面来说,大齐与翟国建立邦国之谊,翟国愿意依附大齐以寻得庇佑,并且允诺每年进贡良驹玉器给朝廷,大齐亦开放西北边境互通商务往来,出售粮草布帛等,而西南一带考虑到地势复杂,所以暂时还未开放。由于纪王爷一直亲自挂帅西北,所以此次与翟国谈判也是由纪王爷主导,翟国有意将公主许配给纪王爷以示两国友好之谊,但是纪王爷没有答应。” 白凫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当初和他在王府时,他就说要迎娶翟国公主,放出这样的风声让这么多人跟着痛苦,先是自己,只怕叶晟樱也不坐立难安吧?现在他又拒绝了婚事,翟国国君和那位代嫁的公主也会觉得颜面无存,卓越这样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女史?”射卿将她的思绪打断。 白凫理清思路,反而脸上浮出一抹云彩般的笑容,他虽然拒绝迎娶翟国公主,但是这门婚事绝不能就此作废,也绝不会作废,否则两国的友好邦交便名存实亡了,翟国需要大齐庇护,而大齐同样也需要翟国牵制南越和北越,以及狄国对边境的骚扰,那么这样一来这门婚事就得重新考虑,也就意味着,六皇子卓峰机会难得。 “你且说说小的方面吧?”白凫呷了一口香茶,沁入心肺,口齿间萦绕着芳香,倍感神清气爽。 鸳鸯继续说道:“自上官府的玉殊郡主和郡马回到长安后一场权利的角逐便开始了。” “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想夺取叶家的兵权,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上官家还真是巴不得掌控所有的兵权。”墨玉怏怏不乐地指责道。 她所言非虚,苏府这些年在朝中虽占了些优势,但若真刀实枪拼起来,苏家定是要遭殃的,成者王侯败者寇,苏家不仅讨不到好处且极有可能会被栽赃陷害,只一个清君侧的名义,苏家就无力抵抗。 “还有一件事便是陶家,据了解陶家今年免收了许多利税。”鸳鸯说道。 射卿不解道:“往年都是减少一部分,怎得今年就直接免收了?会不会是障眼法另有所图?” 墨玉附和道:“大姐说的没错,这陶家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 白凫亦好奇其中的原因,便问鸳鸯,“你意下如何?” 鸳鸯思虑片刻,答道,“我不这么认为,陶家若真心为百姓着想就不该坐拥天下财富,并将圈走的田地宅子还给老百姓。” 墨玉与射卿听后亦复如是,“鸳鸯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们啊,妇人之见!”忽然传来临风的声音,门一开,他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地推门而入,见她们一脸的诧异便解释道,“坊间早有传闻,陶家坐拥天下财富,比皇上还要有钱,可惜陶家并不是为自己积累财富。” “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为了谁?”鸳鸯疑惑道。 临风用手里的折扇轻拍她的脑门,解释道:“为了纪王爷,也可以说是为了天下百姓。” “纪王爷?天下百姓?”厢房内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没错。如今朝廷局势严峻复杂,土地房契这些东西可是相当值钱,试问天下谁人不想得到?”临风眼睛逐渐从旁人转到白凫身上,她穿着蓝色的宫装,香肩半露,衣服紧贴着她柔美的身躯,将身体的轮廓勾勒的清晰完美。 白凫听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陶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利益?” “不错!”临风拍手叫绝,却又驳回了一句,“我记得刚刚说了,不是陶家,而是纪王爷。你想想看,陶家在朝中无权无势,但却能够夹在苏家与上官家生存下来,并且坐拥做大,而且朝廷也没有追究,你说这是为什么?” 墨玉醍醐灌顶,“我明白了,是因为纪王爷,他可是执掌西北西南的王爷!” 临风嗯了一声,转而看向白凫,她道,“难怪这些年陶家一直都在减少利税,占据的房契其实只是张纸而已。” 临风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心动不已,凑到她跟前,十分黏腻,嬉皮笑脸道,“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叫人把他给做了。不过我现在又有点想改变主意了,如果他要敢成为我的情敌的话。” 射卿墨玉等人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临风恨不得削尖脑袋往她身上贴,都轻咳了几声,借故离开。 白凫亦有所感触,低声诘问他道,“没个正经,你也不怕这辈子再也追不到樱姐了?” 此时此刻屋内只有一男一女她二人,临风便越发逗趣调情,“算了,本公子不要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公子可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 白凫看着他诡异的笑容急忙把他推开,心慌意乱地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二进王府 “白姑娘?” 白凫出门准备走下台阶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子轻柔的呼唤,转身回顾时,一个浓唇艳装的性感女子映入眼帘,妖艳的她全然看不出世家小姐的风范。 “你是月娘?”白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艳丽的衣裙,胸前半露,神态迷离,无悲无喜,看上去仿佛一具无心的玩偶。 月娘点点头,白凫心中暗暗的叹息,假如当初在风波亭不救下她,她也许会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至少她还是那个恪守女子本分的小姐;假如自己不用她来对付叶晟樱,或许她还会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婢女。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月娘如此,自己亦是如此。 “姑娘是要走吗?”她启动鲜艳的浓唇,语气却是极哀,十分伤情。 白凫点点头,面容苍白,眼波闪烁,回应她道,“正是。” 月娘未言,白凫亦挤出一个笑容,转身走下台阶,步履沉重难迈,心情亦是沉重郁闷,月娘站在阁楼高处静默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白凫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由内而外绽放,喉咙有些哽咽,嗓子有些干哑,对她说道:“月娘,你要相信会有人给你想要幸福的。” 白凫毅然辞别,多想说一句对不起,但是天道轮回,欠下的总有一天会偿还。 只要了却前世恩怨,她愿意去赎罪,愿意接受上天的惩罚。 然而这些话终究是要烂在肚子里,说不出口。 月娘点点头,微笑着朝她挥手,她看着白凫,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比想象中还要有毅力,有胆识的自己,那个冲破一切束缚,快意恩仇的自己,而不是活在世上这个委曲求全,不敢抗争的自己。 白凫蒙上面纱,来到纪王府门前,百感交集,前世时他从长乐宫迁出自立门户后,自己便与他不再往来,重生后跟随他回府,竟然与自己毫无干系。 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这里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今时今日,是她第二次进入王府,却是别样的心情,可谓物是人非。 她努力定下心来,在面对熟人时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受文贵妃之命前来拜见,请去通传你家王爷。”白凫递给看门守将信物,等了许久,才见他只身出来。 稍事片刻,一位老嬷嬷缓步出门迎见,上前礼道:“王爷不在,叶孺人正在招待玉殊郡主,不方便出门迎客,姑姑既是贵妃娘娘的人,王府自当以礼相待,请随我来。” “姑姑看着有些面熟,按年纪我应当唤你一声姑姑?”虽然老嬷嬷年纪大了,但白凫还是认出了她。 从前她是叶晟樱的乳母,苏舜华亦随着叶晟樱的辈分,唤她一声姑姑。今时不同往日,白凫凭借文贵妃的身份,自然在她面前便成了姑姑。 “奴婢不敢。”老嬷嬷仿佛不太情愿的回话。 老嬷嬷引着白凫来到偏室小厅,此处一直是府中总管召集侍从仆人的地方,白凫看着小厅内的布局,暗格摆放着一些记事类的书本轧记,无任何名贵物品。 一位年轻的婢女端来茶水,白凫因着脸上蒙着面纱,并未品尝。不过白凫从中看出文贵妃此前派人来王府送芙蓉花并不受欢迎。 文贵妃明知如此,却还要一门心思往里钻,企图拉拢纪王府,可见她作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真是用心良苦。 与此同时白凫更加想不明白的是文贵妃为何三番五次要送芙蓉花给纪王,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她又如何能够肯定纪王会中意区区几枝芙蓉花? 老嬷嬷见她进来后手中未带任何物品不免有些疑惑,白凫进府后更是一言未发,与贵妃寻常派来的截然不同,因而有些捉摸不透。 她便索性开口询问,“姑姑来王府,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交代?” 白凫瞥了一眼老嬷嬷骄傲自满的神情,脸上的肉纠结成一团,言语傲慢无礼,简直比庐陵茶楼的马姑还要尖酸刻薄, 此时此刻不禁想起南木槿,她照顾自己十多年,死了还连累着她。于是对眼前的老嬷嬷更加有怨气。 堂堂纪王府自然不差几株芙蓉花,既然纪王府不肯赏脸,为何还要热脸往人屁股上贴?自取其辱的事白凫自然不会去做,所以她并没有带上芙蓉花前来拜见。 “贵妃娘娘可是每年都会差人送芙蓉花来?”白凫问道。 老嬷嬷冷哼一声,扬言道,“不错,每年都会差人过来,而且派遣的婢女都不一样,没想到今年是姑姑?况且王爷他并不喜欢芙蓉花。” 她不屑地嘲讽一番,由此看来纪王府并不领情,文贵妃每年都让人送芙蓉花想巴结纪王爷,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这可真是巧了,我这次来并没有带芙蓉花。”白凫隐隐一笑,眉毛弯弯,眼角聚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像是捉弄寻趣一般,言语时又似口腹蜜剑的蛇蝎美人,她道,“贵妃娘娘知道王爷不喜欢芙蓉花,所以并没有让我送来。” 老嬷嬷惊奇之余仍不忘摆出一副高傲的臭架子,带着责问的语气,问道,“既然姑姑不是来献花的,那么敢问贵妃娘娘命姑姑来王府有何贵干?” 白凫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四目相对时眼神迸发一道势不可挡的寒光,她冷冷地答道:“既然是主子之间的事,依我看,只怕你一个奴婢做不了这个主。” 白凫双手环于胸前,如同巍峨屹立的山峰,气吞长虹,老嬷嬷敢怒不敢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去请主子叶晟樱前来。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叶晟樱身边的贴身侍女娟儿来传话,“娘娘请姑姑去正殿稍事休息,娘娘即刻便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唇枪舌剑 白凫便随娟儿来到双修馆,地方宽敞,此前白凫在王府中曾见卓越在此处招待门客,也算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之地。 见到叶晟樱时,她依旧风采动人,眉宇间尽显愁态,并且远远便能够听到她身上的珠宝碰撞声响。 白凫微微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叶孺人。” “听闻你此番来王府并非为了献花,不知所为何事?”叶晟樱盛气逼人,颇有不耐烦的模样,似乎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白凫不急不慢地说道,“贵妃娘娘知道王爷不喜欢芙蓉花,所以特地命我前来问一问王爷喜欢什么花?” “就为这事?”叶晟樱眉头紧皱,看得出来她情绪有几分低落和不满。 “可否请叶孺人告知?此事不仅贵妃娘娘挂念,皇上更是看重,否则娘娘也不会让奴婢亲自来王府?” 叶晟樱开始恼怒地看着白凫,但又不想有失身份,只好闭了闭眼睛控制自己的情绪。“烦请转告贵妃娘娘,王爷不喜欢芙蓉花,也无需再费心思。” 叶晟樱侧身对着她,白凫见她下了逐客令,正要辞别,紧接着卓越与玉殊郡主一道赶来。 白凫听到卓越和上官宁的声音时,心房不停的颤动,从小相识的故人之间隔着难测的人心与痛苦的遭遇。 她低着身子,不敢抬头,更怕目光会与他们相对,惊慌失措到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局面,绝不能轻易弄巧成拙!白凫不停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进门后,白凫一一见礼,并暗暗看了上官宁一眼,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在月牙城,那时候她还没有解开前世记忆,但那个甘宁夫人仍然记忆如新,只是现在回想起她便是前世的闺友阿宁,心间忍不住抽搐。 “王爷何时回府的?”叶晟樱语气顿时变得无比柔和,像一个温柔多情的良家少妇关怀着丈夫。 上官宁解释道,“你送我出府没多久,刚好遇着皇叔,他便邀我在府中多坐一会儿。” 上官宁的母亲普河公主与卓越本是姐弟,按照通常的称呼,她本应唤他舅舅,然而她自幼便随着大家的称呼,唤他皇叔。 白凫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放空大脑,不去想任何从前的事,什么也不要想 “本王听闻未央宫的姑姑来了,特地来看看。”卓越慢慢的放开视线,看着人群外的白凫向他欠身行礼时,身姿姣好,蓝色面纱遮住玉容犹抱琵琶半遮面,想来很美好。 当他的目光触碰到白凫微若星子的目光时,却又想起苏舜华,容貌被摧毁后的她,紫色面纱遮拂着面容,从那以后便再未见过她的容颜。 卓越垂下眼帘,目光呆滞,眉梢紧皱,顿了脚步,仿佛心情滑落至冰点。 许久,他才声音低沉道,“既是贵妃娘娘有令,便请稍作休息吧!” 叶晟樱传令婢女端来备好的茶水果盘,白凫谢过后缓步走到席上,挥袖轻拂,以示王府怠慢之意。 上官宁目睹着她的动作,颇有不满,一个婢女居然也敢在贵人面前耀武扬威,不禁疾厉地提醒道:“王爷府中每日都有下人们清洗打扫,难道在你眼里王府竟还不如贵妃娘娘的未央宫干净?” 卓越与叶晟樱听罢楞了许久,白凫不以为然,从容不迫的似笑非笑道,“郡主方才也说了,王府每日都有人清扫,还会有什么不干净的呢?” 白凫话里藏话,带着几分刺头,剑锋直指王府的怠慢,纵然自己只是贵妃身边的一个婢女,但是出宫拜访王府便是代替了她,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么说你竟然是贵妃娘娘的使臣了?”上官宁轻笑道。即便是文贵妃又如何?她上官家尚且不将文明心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纪王。 卓越与叶晟樱皆心事如潮,二话不说,上官宁却见不得他们被区区一个宫女说三道四。 “即便贵妃娘娘亲临王府,也不会对此说三道四,我倒不知如今这世道竟是些欺主僭越之徒?看来我真的是要请求皇后娘娘整治后宫了。”上官宁终于还是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摆出自己的身份架子。 白凫笑道:“郡主此言差矣,后宫需不需要整治恐怕还轮不到郡主来说吧?” “你”上官宁瞠目结舌,两眼委屈地看着卓越和叶晟樱。 叶晟樱极力避开她的眼神,毕竟整治后宫的话岂是她能说的?如此大不敬之词传出去岂非遭人口舌非议。 关键时刻,卓越出面调解:“贵妃娘娘命你前来恐怕不是想要与本王逞口舌之快的吧?” 叶晟樱的底气顿时回升不少,柔柔地充满爱意和崇拜的眼神看向他,就像对着待字闺中时听闻的那个英勇少年一般。 白凫笑道:“王爷明鉴,贵妃娘娘自始至终对王爷都是坦诚相待,只可惜贵府毫无诚意,奴婢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思虑不周,还望王爷海涵。” “那么依你看是本王不够诚意了?”他反问着,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白凫正在准备答案,他又继续反问着,“你说贵妃娘娘对本王一直坦诚相待,敢问贵妃娘娘能拿出什么诚意来打动本王,或者说贵妃娘娘希望本王拿出什么诚意?”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想要什么没有?贵妃娘娘总不至于拿出江山社稷的诚意来吧?她连皇后都还斗不过,也拿不出来呀! 好像除了送芙蓉花还真没什么诚意给他。果然没有实力腰杆子便挺不直,她的底气也随之被磨灭的体无完肤。 白凫的脑袋终于峰回路转,然而时间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她能感觉到此刻面临的压力,叶晟樱和上官宁心中却是十分喜悦。 白凫第一次有了挫败感,果然自己的脑袋应付深宫妇人还可以,像面对纪王爷这种涉世弥深的人还是那么浅薄无力,更不用说还要面对自己的父亲——苏葆宁,他在朝中混迹多年,根基深厚,可以无情到无视自己与母亲的性命,又能拿什么去对抗他? 白凫颓废地离开纪王府,抬头看着头顶灰色的天空,晦暗不见祥彩,一只麻雀摔落在地,白凫轻轻的捧着它柔弱的身躯,它已经奄奄一息,翅膀却在断断续续地颤动,仿佛在对抗死亡。 “没用的,它挣扎也没用,死了总比被吃了好。” 白凫听到身后的话,知道这个声音是临风。 “你怎么知道它这样就很好?或许它有更重要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呢?”白凫低声反驳,嘴巴干涩,心中悲凉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临风没有回答。 白凫蹲低着身子,轻轻抚摸麻雀脆弱的身躯,直到它永远沉睡下去。 “我早就不应该留在这世间了,却还在挣扎,你说我这样算不算逆天而行?” 临风从没听过她说过这样悲伤凄凉,放弃一切的话语,还是用如此悲凉伤感的语气,他可以想象到她心中的失落远远超过她心中尘封着的痛苦。 “小白,你该回宫了。”临风低声细语道。 白凫直起身子,无精打采地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临风久久伫立,目送着她消失于自己的视线,看着这条康庄大道,无法想象淹没了多少来来往往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芙蓉有情 白凫回到未央宫,文贵妃正巧用完晚膳,召见了她。 “怎么样了?”文贵妃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一头秀发瀑布般洒落,睡眼惺忪,伸了懒腰,侍女为她捶背。 白凫回话道,“奴婢有负娘娘所托。” 文贵妃打起精神,坐直身子,面无表情道,“他还是没收?” 白凫点点头,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送芙蓉花的念头,反而两手空空地去,灰溜溜地回来。 文贵妃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将声音放柔和了些,让她起身说话。 她毫无责怪之意,这倒让白凫摸不着头脑。 “娘娘既然知道纪王不会收下,为何还要常常差人送去?”白凫忍不住问道。 “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想为六皇子多争取一些。”文贵妃苍凉叹息道,很快化解自己的悲观情绪,说道,“本宫送不送是本宫的意,他收不收是他的意。” 文贵妃顿了顿,嘴角勾起,信心十足道,“可本宫就是知道,他虽然表面上不收,但心里终究是在意的,他会记得本宫的心意。” 此刻白凫想一个人清净,好好理一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便推辞道,“天色已晚,想必皇上快要来了,奴婢先行告退。” 文贵妃已然神智清醒,毫无睡意,见她推脱,立即说道:“皇上今夜不会来未央宫。” 白凫诧异地看着她,文贵妃虽然有些失落,但仍然镇定自若,那张娇艳的容颜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枯朽苍白。 “陪本宫说说话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空谷离音,清脆而低婉,白凫再次勇敢的抬头直视着她,那张精致的与师父冷无香有几分相似的脸。 从她身上,白凫仿佛看到了师父冷无香的影子,她从没有看到过师父低落伤情的模样,她若心伤,应该也会是这般模样吧? “娘娘,皇上他”白凫欲言又止,害怕触动她柔软的心弦。 文贵妃皱了皱眉,无所畏惧的说道:“皇上去了白昭仪处。” “白昭仪?”白凫若有所思,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着,应该是宫中举行香事雅集的时候有嫔妃夸赞,白昭仪有倾国倾城之姿。 “她是一年前入的宫,在你进宫前一个月刚为皇上生下一个皇子。”文贵妃声音低落道,“她就住在畅心阁,很少与宫中的人走动,本宫也很少见到过她。” 那日香事雅集白昭仪便没有现身,而文贵妃提起她,竟然没有半分恨意,反而自个儿伤神,莫非白昭仪才是深得圣宠? 这个白昭仪到底是何方神圣?白凫定要去会会! 文贵妃心情逐渐低落,意志消沉,俨然没有往日的风光灵动,一双媚眼暗淡无光失去了神采。 白凫便试着转移话题,问道:“娘娘方才说纪王虽然表面上不接受芙蓉花,但心里却会感念,娘娘如何肯定的?” 文贵妃神情坚定,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开始有些得意忘形,不过这些都是从皇上那里得知的。 “还请娘娘赐教。”白凫渴望了解地更多,这样就不用自己费尽周折去琢磨了。 “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宫便告诉你。”文贵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你可知道纪王爷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娶王妃?” 白凫心中抽搐一阵,许久才缓和过来,面容惨白道:“奴婢听说王爷与叶孺人琴瑟和鸣,故此” 她自觉喉咙干涩,心中又堵又闷,难以启齿,声音愈发低沉。 因为当初她与卓越一同在宫中度过,芙蓉园更是彼此玩乐的胜地,那里承载着她与他太多的回忆与美好。 白凫很快遏制自己的思维,时至今日,那些陈年往事不该再去回想,她要向前看,向前走,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完成此生夙愿。 文贵妃反问道:“这都是混话!若真是那样,为何王爷不将她扶了正室?又为何王爷至今膝下无一儿半女?还有宫中的嫔妃为何无一人拉拢她?” 若叶晟樱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即便她只是侧室,文明心也会考虑拉拢她,不过这么多年了,也犯不着去花这个心思。 “或许王爷另有安排。”白凫口不择言,心乱如麻。 “事实并非如你所想,而是王爷早已心有所属。本宫听闻王爷早年养在长乐宫时,就属意一个姑娘,芙蓉园又是他们儿时玩耍之地,况且王爷只要在长安就会去芙蓉园看一看,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此事奴婢略知一二,但与娘娘所知不同。” “哦?”文贵妃发出好奇的声音。 “据奴婢所知,是王爷背弃在先,迎娶叶孺人过府,可见王爷并没有娘娘说的那么一往情深。” 文贵妃看了眼她娇羞的模样,有几分女子的青涩,原来还是个情窦未开的丫头?回想自己当初,何尝不是被男女之情所困扰。 见不到爱人会伤心,得不到关爱会难过,他的一句话就足以影响自己的生活。 文贵妃苦笑着摇摇头,推心置腹道:“蓿凭啊蓿凭,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女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若执着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那样的恩恩爱爱如胶似漆,那么功名利禄,柴米油盐足以压垮人心。男人就像一匹马,他不喜欢被缰绳束缚,他最想要的是能够陪他一起驰骋的,而不是牵制困住他的女人。” 白凫低头不语,陷入沉思。文贵妃服侍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情深意重,即便他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她也只能默默承受着。 是因为她不想束缚他,还是她无法束缚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夜深人静,心书与听书二人鼾声如雷,白凫脑海里装满了心事,望着窗外的月色,缓缓进入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有心维护 十月十五,下元节,皇室宗亲相聚一堂,场面自然要壮观。因此宫中里里外外繁忙的身影便不曾间断过,十分热闹。 能够出席宗室宴会是何等荣耀,文贵妃穿上新做的衣服,心情格外的好,带着宫人们去芙蓉园赏花。 刚入园子便迎头碰见皇后,宫人打起仪扇,浩浩荡荡。 “哟!这不是文贵妃吗?本宫前几日才听说文贵妃身子不适,怎么今日竟然全好了?”皇后绵里藏锋,言语讥讽。 随身的宫嫔帮腔作势,嘲讽道:“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今日下元节,贵妃娘娘若是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伤了自个儿事小,若冲撞了皇上和诸位王爷,扰了诸位皇室宗亲节日的雅兴可就是罪过了。” 白凫心中偷笑,文贵妃为了留住皇上,一直没病装病,皇上依着她留宿未央宫这几日,文贵妃心情十分愉快,便想趁着下元节,赶紧抢个好头彩,免得皇上被哪个狐媚子勾走了。 这文贵妃精明时精明,耍皮时耍皮,狠辣时狠辣,真是个随时变化随时引爆的炮弹。 “多谢皇后娘娘挂心,臣妾这几日虽然身子不适,多亏皇上和太医精心照料,才得以大好,皇上体恤臣妾才特意嘱咐臣妾多出来走动,就怕有些不知轻重的东西,冒犯了皇室宗亲。不过这下元节是皇上与诸王相聚的日子,去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皇后娘娘怎么能徇私舞弊,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在身边?是不是也该顾及皇上的面子?” 皇后身边的宫嫔遭来文贵妃的羞辱,又急又气,敢怒不敢言便委屈地看着皇后,期望她为自己做主。 “文明心!”皇后厉声叫嚷着文贵妃的名字,忽而听到文贵妃娇着嗓子,大声疾呼才不得不作罢。 “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领着皇亲贵胄浩浩荡荡而来,每年这个时候都难得像今日这般齐全。就像皇帝自己说的那样,从前下元节纪王坐镇西北或是西南,顺王爷卓征在豫州路途遥远经常缺席,今日竟然都到齐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皇上卓魏身材魁梧,有些发福,目光炯炯有神,浓眉大眼,黑色的胡须像一茬草堆儿,面容威严肃穆带着几分亲切,谈吐间大气磅礴,浑身散发出成熟稳重的王者魅力。 白凫只是暗中窥视一眼便过目不忘,卓魏平定魏国,拿下十八州,为大齐开疆扩土,立下赫赫功劳,难以想象他当初是何等英姿飒爽。 白凫从皇帝身上收回视线时看见了他身边的卓越,穿着麒麟蟒袍,以冠束发,一双浓密的剑眉高挑紧皱,笑容可掬的见礼。 “见过皇嫂。”卓越向前拱手,半弓着身子对皇后行礼,一眼便看到文贵妃身后的白凫。 娄泽世笑容满面,“十三弟客气,何须如此见外?” 皇帝卓魏亦复如是,“皇后说的不错,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文贵妃见他们有说有笑,心中不痛快,便去拉着皇帝的手臂,声音酥软,撒娇道,“皇上,你可得给臣妾做主。” 卓魏宠溺地看着她,细心询问:“爱妃有何委屈?” 文贵妃眼神看向卓越,说道,“臣妾多次看见王爷来芙蓉园赏花,有时一坐好几个时辰,便好心好意差人送几枝芙蓉花去王爷府中,可是王爷不但不领情,还言辞犀利出口伤人。皇上有所不知,臣妾派去王府的侍女回来时哭的伤心欲绝,臣妾看着都心疼。” 白凫听后脑袋都要炸裂了,她为了刷存在感,说什么不好,非要扯上自己,这下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皇帝被她摇晃的心花怒放,惭愧地看了看身边的卓越,他眼神呆滞毫无反应,区区小事自然用不着追究。 “皇上——”文贵妃不肯罢休,继续摇晃着。 女人就是麻烦。 皇帝最终还是妥协,尽力避开卓越,安慰道,“爱妃有心,朕很欣慰,那位出使的宫人朕必定嘉奖。” 文贵妃摇摇头,唤来白凫,说道,“臣妾替蓿凭谢过皇上,只是王爷乃是堂堂君子,如此欺负一个女子,臣妾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那爱妃意欲何为?”皇帝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知晓文明心不是这等不顾后果的愚蠢之辈,只是不清楚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前提是她不要得寸进尺伤了自己与纪王之间的兄弟情分才好。 “臣妾要王爷给蓿凭赔不是。” 皇后听后喜从天降,这个文明心居然狮子大张口,要纪王赔礼道歉,且不说皇上会维护纪王的颜面,只怕纪王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给一个婢女道歉,闻所未闻。 既然如此,她又何不好事做到底?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蓿凭姑娘。”皇后添油加醋道。 皇帝好奇不已,“哦?皇后也知道?” “臣妾岂止是知道,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臣妾深居宫中多年,从未见过这等伶牙俐齿,手段层出不穷之人。不知文妹妹是从哪里弄来的?”皇后笑道。 “看着是有些眼生。”皇帝匝匝嘴,睨向文贵妃。 文贵妃胆怯地低着头,差点忘了,蓿凭是卓峰偷偷弄进宫里来的,私自带人入宫可是死罪。 蓿凭的身份只怕是藏不住,恐怕还会牵连儿子卓峰,文明心越想越害怕,不管怎样,即便要有一死,也绝不能危及于卓峰。 皇后身边的嫔妃趁势谄媚,煽风点火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位蓿凭姑娘可不是宫里的人,而是醉雨轩青楼里的女子。” “是吗?”皇后故作虚态,“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自将青楼女子送进宫中?” “臣妾可不敢欺瞒皇上和皇后,听说数月前六皇子卓峰去醉雨轩带回来一个姑娘,不知贵妃娘娘是否知情?” “你休要血口喷人!”文明心有些把持不住。 想来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把这等宫规给忘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蓿凭留在身边,原来皇后早有预谋,等着机会拆穿她。 也许皇上宠爱自己有心包庇,但今天在皇室宗亲面前,皇上也不好徇私包庇,没想到这回居然栽在她手里。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好戏,皇后和她的爪牙又咄咄逼人,看似在问文明心是否知情,但却是设下一个让她进退维谷的陷阱。 文明心若是承认了自己知情,那么按照宫规她必死无疑,可是不承认知情,那么这个过错就是儿子卓峰的。 文明心咬咬牙,喘息未定,几乎要穷途末路,这个时候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有多么无助。 顺王爷卓征眯缝着老花眼,看清了她们口中的青楼女子长相,她的相貌十分清丽,与当年皇祖母身边的苏舜华有几分相似。 他心里不停的琢磨着:不对劲啊?这个丫头不是去年和弟弟卓越一起来自家王府的那个丫头吗?她叫什么来着真是的,给忘了。 顺王爷又看了看卓越,他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神迷离,一言不发,都火烧眉毛了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呆头鹅难道这么快忘了她?顺王爷为了他的婚事有操不完的心,现在又忍不住替他着急。 “来呀,将醉雨轩的妖女和文贵妃一并拿下,听候发落!”皇后一声令下,白凫便被死死的按住。 卓越的手伸在身前又缩了回去。 哎哟喂!呆头弟弟,你怎么又缩回来了?顺王爷见状急得抓耳挠腮,更气的脸涨红好几圈。 文贵妃不得不求饶,抓着皇帝的衣角不放,哀求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 即便求饶,她不想就此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否则皇后更加有发挥的余地了,那样就真的毫无生还之力了。 皇帝卓魏心有不忍,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皇族宗室,迟迟下不了手。 顺王爷看着卓越仍然目光呆滞毫无反应,忍不住凑到他跟前,用肩头碰了他一下。 卓越回神,轻声问道,“皇兄有何吩咐?” 顺王爷小声嘀咕道,“那个丫头不是你的人吗?” 卓越深深地看了白凫一眼,她低着头,生无可恋的表情让他心如刀绞,她为何会进宫又为何看上去这般万念俱灰?当初答应阿兔不再纠缠她,原以为时间长了她会忘掉那些痛苦的往事,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遗忘,所以才会这般心灰意冷,以至于万念俱灰。 也许正因如此,她才选择进宫,那么目的也就不仅仅是伺候文贵妃那么简单了卓越心中已然推断出她的动机,只是这样才让他更加担忧。 场面僵持许久,皇后对文贵妃的处置志在必得,但顺王爷此话一出,多少有些惊讶。等她冷静下来不禁心惊肉跳的看向卓越,希望顺王爷说的不是真的,否则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化为乌有。 皇帝卓魏听到顺王爷的话后,亦灵敏的反应过来,看向卓越,他在同辈的诸王之中最年幼又无正妻,算不上成家;小辈诸王之中,他又是长辈皇叔,声名在外,所以没有谁会去对他说三道四进行道德谴责。 正因如此,皇后等人更是如坐针毡。生死一线,富贵之斗,各怀心思。她好不容易抓住了文贵妃的死穴,怎料顺王爷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劈开了她的幻想。 只要卓越不承认白凫是他的人,那么她与文贵妃必死无疑,也就意味着皇后仍然是赢家。 文贵妃反应迅急,哀怜地看着卓越,只要他肯承认,一切就可以逢凶化吉。 众人亦屏息以待,等待他的回答。这个待亡的青楼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人?而他的这个答案却是生死攸关。 白凫跪在文贵妃身后,临危不惧,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卓越眨了眨眼睛,目光黯淡有些低落,转向皇帝,赔礼道,“五皇兄所言非虚,蓿凭姑娘才貌双全然则细心不足,臣弟才想方设法对她进行磨砺,不想惊扰贵妃娘娘,考虑不周,请皇兄责罚。” 皇帝开怀大笑,拉着卓越的手,笑道,“十三弟太谦虚了,十三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朕都全力满足。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贵妃贤良淑德,识大体,皇弟将她安置在贵妃身边,可谓明智之举。哈哈哈——” “是啊是啊,说清楚就好了,你们都快起来吧!快起来!”顺王爷伸出手想去拉一拉白凫,但依照规矩却不能这么做,只好做了个手势。 文贵妃险些命丧于此,容颜失色,额间溢满汗珠,起身时双腿仍然不停的颤抖。 “既然是误会一场,爱妃也不必往心里去,随朕一同进入宴席,好好招呼各位皇亲。” 文贵妃心有余悸,强打精神,挤出笑容来。 皇后心有不甘,狠狠地瞪了文贵妃一眼,在她看来,皇上维护文明心也就罢了,连纪王和顺王也见风使舵,帮着皇上维护她,实在气恼。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文明心瞟了皇后一眼,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为王奉酒 皇帝领着皇室宗亲入柏梁台共赴佳宴,柏梁台铸铜为柱,以香柏木为梁架,香飘数十里,是一座高达二十丈的高台建筑。又因台顶之上置有铜凤凰,故亦称为凤阙。 皇帝高坐龙椅,诸王左右列席,盘膝而坐,享受着歌舞盛宴。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昌北王捋须吟诵,向北虚礼,诸王之中最喜诗词雅赋。 “昌北王才气不减,朕已经让皇后为昌北王准备了一份礼物,难得一见的圣人真迹,希望昌北王喜欢。”皇帝说道。 白凫从未听说过昌北王,便侧身询问文贵妃,“娘娘,昌北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 文贵妃摇摇头,小声说道,“并非如此,他与皇上乃是表兄弟,这昌北王是皇上母亲的亲侄儿。” 原来是姑表亲。白凫未曾听说过皇帝的生母,所有的王爷中只晓得纪王卓越的生母乃是卓祯皇帝的贤德妃,陶府老太爷陶雍的妹妹,不过她很早因病辞世。 皇后娘娘与宗室内妇纷纷入席,按照大齐的规矩,内妇必须先行拜过皇后,然后再跟随皇后一同入席,文贵妃眼看着皇后身后跟随的宗室内妇,心中无比羡慕。 白凫看着皇后带领的内妇,黑压压一片只认识顺王妃一人,毕竟当初卓越曾带她去顺王府造访,因而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白凫忍不住看了卓越一眼,他似乎有所察觉,看向她时,白凫则迅速低下头来。 顺王爷不停的往外瞅,皇帝忍不住问道:“五弟在瞧些什么?” 顺王爷便起身回话,“皇兄,今天是皇室宗亲相聚的日子,怎么不见皇姑母?” 白凫听见皇姑二字时已然眼眶通红,顺王爷口中的皇姑大长公主便是白凫前世的祖母,卓祯皇帝的妹妹,懿仁老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卓婳。 曾经的婳大长公主到如今的皇姑大长公主,她历经三朝,子孙满堂,是祖宗辈的人。 “五弟有所不知,朕昨日特意派人去请,伺候姑母的太医说,姑母年纪大了,需要安心静养不宜劳驾。”皇帝惋惜不已。 懿仁老太后音容犹在,她的敦敦教诲仍然萦绕在耳边,皇帝卓魏,纪王卓越,顺王卓征等,以及白凫,无不思量。 纵然朝廷局势云谲波诡,但卓婳对侄儿们的疼爱却是温暖而难忘的,因此无论苏府还是卓家都不会在她面前透露任何不和谐的消息,只希望她能够幸福祥和的安度晚年。 皇后担心场面冷却下来,便提起大家的兴致来,笑道:“正好借此机会,本宫想要告诉在座的诸位,除夕佳节后便是皇姑母的八十大寿,本宫认为此乃大齐盛事,定要好好操办,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诸王纷纷有说有笑,发表意见,场面顿时沸腾起来,皇帝亦喜从心来。 一曲采莲舞,蕊浪仙葩,柳腰纤细,罗裙半露,丝竹琴弦声声慢,云袖纷飞绕堂香,若飞花飘洒,若风雪含情,凤阙中人无不陶醉。 内监悄悄走到皇帝身边,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们在外候着。” 皇帝回了回神,忙道:“快传。” 几位皇子纷纷进殿请安,在座的诸王虽是长辈却不得不起身向东宫太子回礼,是以白凫很快便注意到太子卓均。 当年在长乐宫初见太子卓均,他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但身体羸弱,现如今他虽锦衣玉袍,但面上的书生之气却是无法掩盖。 白凫不由得想起当年与太子卓均的交集,他一纸情书使她意乱情迷,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为了自己去向懿仁老太后求亲的人最终害苦了自己,就像卓越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伤害她。 难道对待感情就可以这样无情?不需要的时候就狠心割断,皇家的人哪里知道情之可贵。 六皇子卓峰坐在文贵妃身边,看了眼白凫,并给她支了个眼神,白凫便走上去为他斟酒,他便趁机握住了她的手,白凫迅速地将手缩回。 顺王爷目睹着这个情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席上的卓越,只见他毫无反应小酌一杯,甚至举杯与一旁的昌北王对饮。 真是的,这个皇弟是呆头鹅变得呀!顺王爷气的牙痒痒,两手拍打自己的大腿,一旁的王妃不知何故吓得不敢再多言。 “皇兄啊你看十三弟身边没有夫人照顾怎么行?”顺王爷颠簸地站起身子来,看着皇帝又看了眼白凫。 皇帝邪笑着看向卓越,闷声道:“五弟说的不错,十三弟已过而立之年,府里还没有正妃,叶孺人嫁进王府十多年一无所出,依朕看十三弟是否该另做打算?” “皇上言之有理,传宗接代乃是大事,就算王爷宠爱叶孺人,也不能因此了断香火血脉呀!否则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请王爷三思!”昌北王言辞恳切,拱手行礼做出请求之势。 卓越亦还礼,云淡风轻地笑道:“谢昌北王,本王必定会认真考虑!” 皇帝眨了眨眼,一副怀疑的表情,卓越的婚事他都说过多次,可是他就像一只倔驴,怎么都劝不动,甚至不惜违抗圣命,卓魏自从与他发生口角之辩后为了维持兄弟情分,便再没有劝告。 这次他却想通了?皇帝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既然十三弟愿意,一切都好办,十三弟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尽管说出来,朕必定满足,哈哈哈!” “皇上时常跟本宫念叨着王爷的婚事,本宫这些年一直都在留意着京中的名门贵女,不知王爷喜欢什么样的?”皇后亟不可待的说道。 这么快就急着拉拢纪王?还时常念叨?皇上压根儿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好吧?仗着自己是皇后,论皇宠还不知道排到哪儿去了!文贵妃瞟了她一眼,皇后想借机塞个枕边人,她偏不让她如愿以偿! “皇后娘娘看中的名门贵女该不会是操着满口鲜卑话的鲜卑女子吧?”文贵妃哂笑着,轻捂嘴巴,暗自偷笑。 众所周知,皇后娄泽世是鲜卑人,而在座的皆是汉人。文贵妃如此一来二去,皇后倒成了另类。 皇帝为了和谐起见,便化解圆场,说道:“贵妃又在淘气,区区玩笑诸位不必当真。无论汉人鲜卑都是大齐的子民,万众一心方能成就太平盛世!” 皇帝慷慨激昂的言语感染了众人,诸王纷纷顶礼膜拜,举杯高呼:“皇上圣明。” 司酒宫人上了酒菜,顺王妃斟了杯酒,见顺王爷没有动静,抬头一看,他正注视着席上孑然一身的纪王。 “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顺王爷指着白凫询问道。 白凫上前行礼,“奴婢蓿凭,见过王爷。” 顺王爷嬉皮笑脸,吩咐道:“刚刚十三弟说你是她的人,既然如此,怎么还不去伺候你真正的主子?” 白凫看向文贵妃,卓峰心有不忍,正要起身阻止被文贵妃按下。 文贵妃笑道:“王爷言之有理,蓿凭你快去给纪王爷奉酒吧!” “母妃——”卓峰不甘心地唤着。 文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紧牙关压低声音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再敢胡说八道为娘打断你的腿!” 卓峰见状不敢再逾越违抗半分。 皇帝亦笑道,“对对对,朕差点忘了。” 白凫便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走向卓越,拿起酒壶倒进杯中,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卓越仍然毫无反应,一动未动。酒杯菜肴亦未下箸,白凫只觉得奇怪,为了不引人注意,便自觉的伸手端起酒杯斟满酒等他接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她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许久有些酸麻,他迟迟没有接。 白凫低下头来,却见他终于伸手来接酒杯,然而意外的是,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背,白凫心跳加速,一动不敢动,大脑空白的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渗入她的心房。 白凫把手缩回,只觉得面红耳赤,便低下头来,卓越饶有兴致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眼角浮现淡淡的一抹笑容。 “好啊!呆头弟弟这回有希望了。哈哈哈!”顺王爷笑着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命自家王妃倒酒庆祝。 “王爷,酒多伤身,注意身子。”顺王妃叮嘱着兴高采烈的顺王爷。 顺王爷开怀畅饮,笑得合不拢嘴,“好啊!本王今天高兴,多喝几杯庆祝一下,哈哈哈!” 宴会结束后,顺王爷单独与皇帝闲聊。 “五弟有何要事告诉朕?”皇帝胸有成竹地笑道,在宴会上他隐约看出些端睨。 顺王爷憨笑道:“什么都逃不过皇兄的眼睛。臣弟有件事想请皇兄成全。” “五弟有话尽管说。” “臣弟心中一直牵挂十三弟,这个呆头弟弟,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到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臣弟知道他对往事旧人难以忘怀,但好在苍天有眼。” “朕明白皇弟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会白昭仪 白凫尽量避开卓越,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回到未央宫时,文贵妃已经歇下。 “娘娘说今天诸王宴会乏了,已经歇下了,姑姑明日再来吧!”寝殿外的侍女打发道。 白凫便回到住处,心书和听书急忙凑到她身边,焦急地问道:“听说姑姑今日被皇后娘娘责难了,幸好姑姑命大,这才躲过一劫。” “哪里是姑姑命大,是姑姑有福气,听说纪王爷当众承认姑姑你是他的人,那是不是以后姑姑就要去纪王府了呢?” 心书c听书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白凫却心情繁重,像被一团乌云笼罩着。 “姑姑怎么了?” 她们见白凫心事重重,便不再多说无益的话。 二人去为她打水烹茶,白凫席地坐在门口,微凉的夜色,冰凉的地面深入骨髓。 月光爬上树梢,照耀在她的脸上,拂去黑暗,带来一片片光明。落在稀疏的树叶上,仿佛藏着夜明珠。 此刻白凫毫无睡意,于是起身迎着月光漫步,向着未央宫西南方向去,不知不觉来到沧池。 池水清澈见底,盈盈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池上点缀着假山,高十丈,名渐台。 白凫向渐台靠近,苍凉寒水涌上岸边,抬头远望时只见一锦衣男子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欣长。 她越向他靠近,那种想要逃避的感觉便愈发强烈,直到她无法逃避他就是卓越的事实,才顿住脚步。 白凫转身想要离开,他发出了声音,温柔的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当初宁愿舍弃这份感情的是他,现在想要她记住的也是他。 他到底想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白凫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沧池,宫中的人有谁会不记得?” 他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喉结动了动,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白凫的耳畔依稀响起他说过的话: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王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白凫急忙迈开步子,敛起裙裾拼命地跑回未央宫。 累到无法自拔时停下脚步,缓慢的走回住处,喝了杯茶,洗漱完便上床休息。 天亮后白凫去寝殿内给文贵妃请安,此时此刻她已经做好了被文贵妃兴师问罪的准备。 文贵妃绾起高高的发髻,用了早点便撤退宫人,留下白凫。 “奴婢给娘娘请罪,陷娘娘与六皇子于险境,心中难安,请娘娘责罚。”白凫赔罪道。 文贵妃见她识体诚恳,再加上自己逢凶化吉,赏识她的美貌与才华,便不加追究,只是做做样子矬锉她的锐气。 “你还知道自己的错,差点儿把本宫与六皇子搭进去。” “奴婢知罪。” “行了,本宫这次且不追究你,不过你倒是应该和本宫好好交代,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与纪王爷有何瓜葛?”文贵妃言语清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白凫早已料到她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便道:“娘娘明鉴,奴婢确如皇后娘娘指证,出身低贱,又怎会与纪王爷相识?” 文贵妃想想觉得有几分道理,纪王爷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恐怕不足以踏入青楼这等烟花之地,只是心中仍有一些疑虑。 “既然毫无瓜葛,为何纪王爷会出面承认你是他的人?还有,最先说这话的是顺王爷,他总不会是看错了人吧?” 文贵妃心思还算细腻,白凫却早已想好对策。 “顺王爷最先说出奴婢是纪王爷的人固然没错,只是他显然是在帮助娘娘化解灾难,皇后娘娘偏又下令拿下娘娘,但皇上却迟迟未下旨,说明皇上心中是在乎娘娘的。顺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自然是想维护皇上的,所以他便故意说奴婢是纪王爷的人,由纪王爷出面最好不过。” “哦?” “娘娘应该了解,倘若顺王爷说奴婢是他的人,皇上会怎么想?将奴婢安排进宫意欲何为?这岂非有欺主背上之嫌?白白落人话柄;而另一方面,顺王妃又会作何猜想?金屋藏娇还是私藏美人?岂非引得夫妻之间生了嫌隙?所以最佳的人选便是纪王爷,因为他尚无正妻,而且正直年轻气盛,即便有什么想法,皇上也不会责怪反而会极力成全。纪王爷虽然爱惜面子,但也知道皇上的心意,故此才会亲口承认,左右不过是为人臣子为君分忧的本分而已,皇上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在奴婢看来,皇上心里十分在乎娘娘。” 文贵妃听后心旷神怡,如入幸福天堂,笑容无法掩盖。 “你也别跪着了,本宫相信你就是。”文贵妃声音娇嫩,继续说道,“本宫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去查明。” “娘娘请吩咐。” 白凫说罢只见她从枕边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她,并说道,“这是白昭仪赠给皇上的香囊,本宫闻着觉得这香味有些古怪,你那日能够闻香抚琴,想必见多识广,识得此香味。” 白凫接过香囊,不用闻,只看一眼这香囊上的图案与做工便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不过这个味道 “娘娘放心,奴婢必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案。” 文贵妃点点头,叮嘱道,“此事不宜张扬。” “奴婢明白。”白凫知道她想必是从皇上那里偷来的,故而不宜张扬出去。 白凫接过香囊,来到畅心阁,守门的内监拦住她的去路。 他看起来年轻青涩,仿佛不谙世事。 白凫轻启朱唇,说道,“烦请公公进去通禀,蓿凭求见。” 未几,只见内监从畅心阁走到白凫跟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并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姑姑莅临,昭仪娘娘请姑姑进去说话。” 如她所料,这个神秘莫测的白昭仪不是别人,而是她在雪山相伴长大的师姐——白羲。 她一年多前离开的醉雨轩,白凫所用的艺名“蓿凭”也是她当初使用过得,只是她怎会入宫成为皇帝的嫔妃? 白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因而加快脚步。 在内监的指引下,白凫顺利进入畅心阁,途径寝殿外的花圃,种满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缤纷稀罕。 及入殿内,云纱香幔宛若天上柔和的霞彩,增添暖色。桌上设香案,烟熏炉子里燃着艾叶c龙脑,冻冰片与麝香交织一团,沁人心脾,闻之使人犹如超脱物外,置身仙境。 只见暗纱浮动,一个婉约动人的女子穿梭其中,一袭素色衣裙若隐若现。 “阿凫,真的是你?” 白凫闻声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眉如远黛,额饰钿花,肤如凝脂皓雪,身姿曼妙,不愧为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奴婢蓿凭,见过昭仪。” 即便白凫认出白昭仪就是当年在雪山相伴成长的师姐白羲,但身处皇宫只好依着宫中的礼仪称呼行礼。 白羲急忙伸手扶她起身,并拉着她的手坐下闲聊起来。 “阿凫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须如何见外?对了,你怎么会进宫?”白羲好奇的询问道。 事实上白凫亦有同样的疑问想要问她,不过她既然已经先入为主,白凫只好满足她的要求。 “说来话长,我阴差阳错进了醉雨轩,认识六皇子卓峰,他将我带回宫中,贵妃娘娘见我无处可归便收留我在未央宫。”白凫能告诉她的便是这些无关痛痒之事。 白羲轻轻“哦”了一声。 白凫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为何会留在宫中成为皇上的宠妃?” 她不禁想起白羲在雪山时说的话,她渴望像女皇武则天一样,与日月争辉,成就大业,难道她的一腔抱负就是选择通过皇帝卓魏来实现吗? 她在宫中无依无靠,论势力不及皇后娄泽世,论恩宠甚至比不上文贵妃,朝廷形势逼人,即便垂帘听政也谈不上。 白羲眼神忧郁,愁眉紧锁与白凫所想截然不同。她不但没有豪情壮志,反而像是深宫怨妇。 “阿凫,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凫拿出香囊,呈现在她面前,只见白羲怔了怔,神情缓和过来,闪烁其词心虚地问道:“阿凫,你这是?” 她掩饰得滴水不漏,但作为研习花术的同道中人,掩饰反而暴露了她的心机。 “师姐有所不知,贵妃娘娘无意中得到这个香囊,不知主人是谁,便交与我,命我在宫中打听,我一见着香囊便想到了师姐。”白凫心照不宣,说道。 白羲接过香囊,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许是我大意了,有劳师妹送来。” 白凫亦客气道,“师姐无需多礼,既然香囊已经物归原主,我也该去向贵妃娘娘回话了。” 白羲点点头,送白凫出门。 白凫百思不得其解,这香囊看似有安神功效中隐藏着婆罗暗香——师父冷无香的独门秘术,所以连宫中的御医都察觉不出。 而婆罗暗香可以说是一种□□,与安神香搭配,久而久之,人会四肢无力,身体虚弱,继而神志不清,严重时造成不可回转的后果。 白羲研习花术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后果,而且她方才言语之间在掩饰,难道她想对皇帝卓魏下狠手?她与卓魏有何冤仇竟要置他于死地? 但白凫更加琢磨不透的是,师父冷无香的独门秘术高深莫测,仅凭白羲浅薄的资历应该研制不出婆罗暗香。 如果是这样,那么师父冷无香究竟知不知情?想到这里,白凫额头沁满汗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解药香囊 白凫从畅心阁回来,文贵妃正在卸妆,看起来满面愁容。 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金钗,嘟起小嘴,怏怏不乐地扔在妆奩里,见白凫进来,未等她开口,先行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来没有?” 那枚香囊确认是师姐白羲所赠无疑,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难道她入宫为妃就是为了杀皇帝?白凫了解白羲的身世背景,与他并无血海深仇。 不过就目前来看,文贵妃嫉恨白羲争宠,若让她知道真相,想必会将白羲往死里逼,或者白羲狗急跳墙将皇帝迅速了结。 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宜声张,还是等自己查明真相再做决定,否则贸然打草惊蛇,于自己必然不利,但有一件事白凫打定主意,那便是要暗中解救皇帝,以免他毒性攻心回天乏力。 “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了解事情的原委。”白凫抬头看着文贵妃。 “你们都退下吧!”文贵妃轻轻摆手,宫人仆婢皆退出寝殿外。 白凫解释道:“启禀娘娘,奴婢将那枚香囊拿到畅心阁与白昭仪当面对质,白昭仪承认了。” 文贵妃闪亮的眸子暗了下去,牢骚满腹,叹息道:“本宫让你去查你居然告诉本宫这些有何用?” 她欲言又止,可见心里的防备多少还在,白凫心如明镜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娘娘稍安勿躁,请听奴婢把话说完。”白凫顺口解释着,“奴婢回来时与畅心阁的内侍闲聊,并借机打探出皇上之所以那么宠爱白昭仪,全然因为白昭仪心灵手巧,制作的香囊能修心解忧,就连宫中的御医都望尘莫及,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会时常挂念着白昭仪?况且若是那香囊有问题,那宫里的太医密而不报,岂非都要面临诛灭九族的危险?” 白凫打消了文贵妃的念头,又给予她一丝甜头。 文贵妃仔细推敲,白凫所说有几分道理。 若是那香囊有问题,宫中的御医岂不都成为摆设?串联御医这种事,换做皇后还可能,白昭仪比自己还卑微,量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文贵妃想着不觉喜从中来,笑道,“蓿凭,你接着说。” “既然白昭仪能用这种伎俩留住皇上,那娘娘何不效仿此法?如此一来,皇上不仅会对娘娘称赞有加,还会另眼相看。” 白凫这番话另文贵妃十分心动,她除了可以依靠皇帝的宠爱以外毫无他法,如果连这个失去了,那么她和儿子卓峰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而皇后更加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文贵妃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然而自己偏又没有什么才华,因此喜忧参半:“话是如此,只是本宫怎么才能做出一个可以与白昭仪媲比的香囊?” 做香囊这种事对白凫而言实在是手到擒来,既然要做香囊,那就做一个可以解除婆罗暗香的香囊。 不过婆罗暗香这种毒素非比寻常,冷无香并未传授,恐怕解铃还得系铃人。 白凫当即应承她道:“娘娘请放心,这等事情便交给奴婢,奴婢必定办妥。” 文贵妃会心一笑,白凫趁机向她请了出宫的旨意,并飞鸽传书给师父冷无香。 醉雨轩这天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笙箫管乐不绝于耳,佳人美酒不胜欢喜。 “射大姐别来无恙?” 正在招待客人的射卿闻声猛然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蔽体斗篷的俊俏女郎映入眼帘,射卿定睛一看,白凫掀开白色斗笠,露出一张雪白姣好的盛事容颜。 “女”射卿惊讶得险些直呼她的身份。 “对不住了客官,我这儿有事情处理,您请便。”射卿放下酒壶,离开客位,引着白凫来到她昔日的住处。 射卿关好门窗,屈身行礼,问道:“不知女史驾临有何吩咐?” “射大姐免礼,我来并非是找射大姐。”白凫说着便想到了临风,这个神秘莫测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出现? 射卿见她没有差遣便出去招呼客人,白凫出门转了一圈,路过月娘的房间时正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白面书生踏出她的房门。 白凫掀开斗笠上的白纱,注视着他的背影,稍许片刻,月娘走到门口正要关上房门。 “姑娘?”月娘一眼便注意到身姿绰约的白凫,白凫向她微笑着点点头,月娘亦含笑遮羞,热情道:“姑娘若不嫌弃请进来说话如何?” “多谢。”白凫踏进她的房门,屋内装饰简洁,陈设温馨,由此可以看出月娘精心布置着这个小居室。 “月娘,你和他是否情投意合?”白凫直截了当地询问着。 月娘羞涩地低沉着脑袋,微微点头,脸颊红晕似枫林染过一般。 “你能遇到一个有情郎,我也为你开心,若你决定与他厮守,不必顾及旁人,醉雨轩必不会阻拦你的去路。”白凫承诺道。 月娘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凫,抓住她的手腕,再次向她确认,“姑娘说的可是当真?” “绝无虚言。”白凫肯定的答道。 午饭后临风赶来,高声叫喊着:“小白,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想我了?” 他欣喜若狂地向她伸出双臂,白凫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淘气,淘气了啊!”临风说着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故意在白凫眼前晃了晃。 护心丹?白凫顿时眼前一亮,伸手去夺取,临风把手缩了回去,故意挑逗,“不给!”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你凭什么不给?”白凫辩解道。 “左护法才不想给呢!本公子好说歹说她才同意给的。”临风反驳道。 “你若不给我我”白凫实在说不出威胁他的话来。 “你便怎样?”临风瞪大着眼睛直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白凫沉默不语,偏又遇着射卿和梁锦,正有说有笑走来,一看到此情此景都停下脚步等着看好戏。 白凫只觉得十分尴尬,便语无伦次,“我便死给你看!” 临风笑容满面,颇有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劲头,白凫走到阁楼栏杆上缓解情绪,临风便不再捉弄她,将护心丹交给她。 “好了,不逗你了。” 白凫接过护心丹,临风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腰身,将她搂住,白凫猝不及防地往他身上扑去,幸好及时双手抱拳挡住与他的距离。 “你干什么?”白凫气恼地推开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临风春风得意地松开她,看着白凫下楼梯。 白凫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下楼梯遮上斗笠轻纱时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 卓越修长伟岸地挺立在人群中,一双深澈幽邃的眸子跌进白凫的眼中,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他来等她,想要见她。 白凫与他四目相对,心头不停抽搐,百感交集,她既恨他又无法自抑不去注意他,有时候她多想把他当成空气,不去在意,可是她却偏偏做不到。 卓越不忍直视着她湿润通红的眼眶,便略低了视线注意到她手里的小瓷瓶,于是嘴角微动,仿佛是想说些什么,白凫立刻铁下心来,放下斗笠上的白纱,不去看他,更不想听他说话。 白凫奋力地跑,仿佛是在逃避一般,她怕自己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再次动摇,不,既然好不容易过了过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苟且偷生。 逃出醉雨轩时在门口街角处遇见了甘钰,他独自一人没有带一兵一卒,而且身穿便服,看他的方向仿佛是去往醉雨轩。 白凫斗笠白纱遮住了脸,甘钰并没有认出来,只是好奇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桥身下一处隐秘的空间,白凫躲在那里抱头痛哭,恨自己不能将他遗忘,曾经与他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现在却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和背负。 人心隔肚皮,许多幸福的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白凫一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直到疼痛超越心中积淀的苦痛,她才擦干眼泪,大步流星向宫门走去。 她亦暗暗地告诉自己,当初自己就是这样懦弱无能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果做不到心无旁骛,重蹈覆辙不说还会功亏一篑,那么何谈成功的那一日?想想母亲的死,也就不那么想要痛哭一场了。 白凫回到未央宫向文贵妃复命,将护心丹置于锦囊,“娘娘,奴婢已经为娘娘准备好了香囊,方才去太医院检验过,功效极好。” 文贵妃接过香囊,兴高采烈,眉眼弯弯,柔声说道:“你办事本宫放心,劳累一天早些休息去吧!本宫会记得你的功劳。” “谢娘娘恩典!” 白凫退出寝殿,抬头挺胸仰望苍穹,舒缓情绪,将心中的烦恼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万物与自己相融,大自然总是让人这么惬意。 忽然耳畔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皇帝卓魏带着贴身的内监总管悄无声息地进了未央宫。 皇帝只见白凫静立在院中释放心情,不禁想起一些陈年往事。那时也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张开双臂陶醉在一片芳草如茵中,她十分享受,露出迷人的笑容,静谧而美好。 “皇上驾到!”随身的内监一声呼喊打断了皇帝的思路。 白凫亦回神,欠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只见她有些惊慌失措,美丽的脸颊如初春鲜艳娇嫩的桃花,白里透红,粉色匀开,化开心神。 “免礼。”皇帝淡淡的说道,言语模糊的问着,“朕记得你是十三弟的人?” 白凫本想解释,忽然想起他是皇帝,一言九鼎,若说自己并非纪王的人,那岂不犯了欺君之罪? 白凫沉默不语,既不想承认与他有任何私情,也不想否认了落下个欺君的罪名。 皇帝眉毛一扬,半笑半参着扬长而去。 如此行为举止,实属怪异,令白凫摸不着头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险中求生 白凫后来几次见到皇帝他都佩戴着装有护心丹的香囊,眼看着气色渐好,太医请平安脉时也脉象平稳,无什大碍,想必护心丹发挥了作用。 随着文贵妃的圣宠不断,皇帝仿佛将白羲赠送的香囊抛在脑后,再也没有使用过。 皇帝身上新佩戴的香囊恐怕瞒不住白羲,她若因此嫉恨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正好心书提及有位退休的御医在返乡途中遭遇了山崩,遇难身亡,白凫便打算从此处入手,试探一下白羲。 畅心阁内白羲正在与小婴儿玩耍,她笑起来时魅力四射,仿佛雪山升起的美丽霞光,让人眷恋。 “师姐。”白凫低声呼喊着她。 白羲露出淡雅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走到小婴儿跟前,温柔的说着,“阿凫,快来看看你的小外甥,他才刚满月不久。你要是早点来宫中,还能赶上他的满月酒呢!” 白凫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婴儿。看他天庭饱满,眉清目秀,忍不住摸一摸他柔软的身躯。 “是啊!他长得如此俊俏,将来必定和皇上一样威武不凡。”白凫说着便看向白羲。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僵硬一阵,陪笑道,“师妹说笑了,他才这么小,哪里就知道以后的模样呢?” 白凫又道,“师姐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皇子虽小,但终究是皇上的骨肉,自然会得到一些父亲的真传。将来若是能有所成就,师姐这辈子也就幸福美满了。” 白羲面露苦色,又有几分犹疑不决,看着小婴儿眼里充满不舍和愧疚。 乳母将小皇子抱走后,伺候的婢女亦跟着出去了,白凫见她心神哀伤,便知她并非有心害皇帝,也许另有隐情。 “师姐既然已经生下小皇子,又为何不能善待皇上?”白凫低声细语问道。 白羲抬眸看着她,满面泪流不肯直言,背对着白凫,擦拭泪水。 “师姐,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白凫双手轻按她的肩膀,追问道。 白羲推开白凫,一直将她推到门口为止,眼睛红肿,冷漠道,“阿凫,不要再问了,请你离开畅心阁,这是我的事情!” “师姐——”白凫抓住她的手,白羲显然平静了许多。 “阿凫,我希望你离开皇宫,走的越远越好,否则你会追悔不及的。”白羲由衷之言说罢将白凫推出畅心阁,关紧大门。 白凫不明所以,白羲已经关紧了畅心阁的大门,白凫拼命地敲门,内监前来请她离开,白凫只好作罢。 师姐究竟有什么苦衷?白凫转身时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呜咽声。 至少她可以肯定一点,白羲并非有心杀害皇帝,那么她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婆罗暗香是师父的秘术,白羲如何拥有的?白凫心乱如麻,不敢再想。 “姑姑,尝一尝厨房新做的糕点吧?”心书端来一碟晶莹雪白的糕点,搁在桌上,白凫此时心烦意乱毫无品尝的念头。 她便摆摆手,索然无味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心书见她心情不好便不再去打扰,独自坐在门口,迎着暮色享受美食。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时分,白凫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惊醒,急忙出门只见心书脸色惨白,口吐黑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妹你快醒醒,不要吓我!”听书不停的摇晃心书的身躯,泪如泉涌,嚎啕大哭。 白凫镇定下来伸手试探她的鼻息,中毒太深已经断气了,听书见白凫摇摇头,哭的愈发伤心。 文贵妃听到消息后盛怒之下重重地拍着桌案,咬牙切齿。她不想也知道这件事和皇后有关。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皇后公然对自己的侍女下手,摆明了要和自己过不去。 文贵妃难以咽下这口气,决意起身去向皇帝告状,被白凫拦下。 “蓿凭,你这是做什么?”文贵妃怒气未消的问道。 白凫跪在她面前,解释道:“娘娘请息怒,请听奴婢把话说完。娘娘此时去找皇上揭发皇后娘娘,敢问娘娘可有证据?况且宫中死了一个奴婢本就无可厚非,寻常人家也是不了了之,若因为一个婢女伤了后宫和气,皇上不但不会维护娘娘,还会责怪娘娘小题大做。皇后娘娘此刻正巴不得娘娘您稳持不住,做出有失身份之事,所以奴婢恳请娘娘稍安勿躁。” 文贵妃被她一言一语说的心服口服,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冷静分析,确实如此。 “本宫真是急糊涂了,差点就找了皇后的道儿了。”文贵妃扶起白凫,仍不解气,“只是今日之事断然不能作罢,否则明日是你,然后就是本宫和六皇子,你可明白?” 白凫点点头,允诺道:“娘娘请放心,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出招了,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前世的她委屈求全结果落得个毁尸灭迹c葬身火海的下场,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看来皇后已经坐不住了,想必她也已经盯上自己,想要除之后快,才会在心书端来的糕点上下毒,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品尝,否则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白凫正在为文贵妃染蔻丹,奉茶的宫人低头哈腰进来,放下茶碗后慢条斯理地离开。 “蓿凭你确定皇上用了本宫的香囊会永远留在本宫身边?”文贵妃看着那位奉茶的宫女放慢脚步忍不住想笑。 白凫附和道,“娘娘请放心,奴婢在里面加了不少的好东西,皇上必定会对娘娘死心塌地的宠爱,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的人。” 奉茶的宫女听后满心欢喜地离开。 皇帝卓魏连续七日夜宿未央宫,皇后不得不由狐疑变成信以为真,爱情总是这样蒙蔽一个人的心智。 章华台内文贵妃特意举办丰盛的歌舞盛宴,葡萄美酒夜光杯,佳人有约花月下,皇帝正情意上来,皇后便前来指证文贵妃狐媚惑主。 “皇后娘娘可不要血口喷人,臣妾只是尽了为人妻妾的本分,为皇上排忧解难,畅通心境,如何就是狐媚惑主了?”文贵妃手臂妖娆地勾起了皇帝的脖子,媚眼扬起,笑道,“再者说,皇上英明神武,岂是臣妾一个女子所能左右的。皇上你说呢?” “爱妃说得有理。”皇帝浑身解数,只想大泄春光,皇后羞射地背过身去,传来文贵妃身边的宫女,命她说出实情。 那宫女哭哭啼啼道:“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几天前亲耳听到贵妃娘娘与蓿凭姑姑说话。” “快说,文明心与那贱婢都说了些什么?”皇后亟不可待地追问着。 “蓿凭姑姑告诉贵妃娘娘,她们为皇上准备的香囊有有不雅之物。”宫女吞吞吐吐。 皇后侧视着文明心,厉声问道:“文明心,你还有何话说?” 皇帝看着文贵妃,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慌不忙低声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既然皇后娘娘一口咬定臣妾做了对不住皇上的事情,直接处置了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她是臣妾宫里的人,臣妾自然无可辩驳。”文贵妃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哑然失笑,这才是文明心的性格,她怎么会真的承认了呢?原来是要给皇后下套的。 皇后本想通过这件事离间他们,让皇帝回心转意对文明心有所戒备,谁料他根本就不在意,更没有丝毫恼怒怀疑之意。 还未当场对质,一决高下,皇后的心便已经冷却了一大半。 白凫在院中漫步时忽然一道寒光迸射眼前,一把锋利的长剑向她逼近,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袭来,白凫毫无施展花术的余地,只好仓皇而逃。 刺客越追越紧,长剑一挥,白凫迅速扑倒,躲过被刺伤的一劫。 “有刺客,救命啊!”白凫大声呼叫,四周毫无动静,想来皇后已经清退了附近所有的人。 刺客立即重整旗鼓举起长剑向她砍去,白凫恐慌地闭紧双眼,只听到耳边锋利的摩擦声震耳欲聋。 许久才慢慢睁开眼,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及时出现与黑衣人赤手搏斗,几个回合后黑衣人被他打伤,落荒而逃。 白凫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阿凫,你没事吧?”卓越从上到下打量她,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多谢王爷。”白凫微微欠身。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今日王爷应该不用早朝,皇上”白凫及时打住了自己的话,皇上没有召见固然没有错,但与自己有何干系? 卓越嘴角微扬,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羞容,故意问道:“的确,本王今日不用上朝,皇兄也没有召见。” 他的笑容逐渐化开,像匀墨着笔的宣纸铺张开来,看起来让人心情愉悦。 白凫忽然想起了刺客逃跑的方向,不觉呀然一惊,“不好,章华台!” “皇兄?”卓越亦幡然醒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反杀一局 那刺客武功高强,身手不凡,不敌卓越后便逃往章华台,白凫出门时文贵妃邀请皇帝去了章华台行乐。 这刺客来历不明,不知道还有没有同党? “王爷且慢!”白凫推断着,如果是皇后要自己的命,她绝不会傻到弄一个刺客进宫,于是叫住卓越,商量道,“这刺客恐怕还有同党,王爷先去章华台援助皇上,奴婢去找御前侍卫。” 卓越“嗯”了一声,拉住她的手,交给她一个令牌,并温声嘱咐她,“千万小心。” 白凫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一刹那仿佛回到了从前默契的时候,她立刻让自己回神,接过令牌寻找御前侍卫。 卓越赶到章华台时皇帝正在与刺客搏斗,忽然四周冒出七八个黑衣刺客,手举大刀劈向皇帝,卓越一个翻身来到皇帝跟前,迅猛出脚将黑衣人手中的大刀踢落。 “十三弟?”皇帝看到前来护卫自己的卓越,心中更加安定自信。“你我兄弟从未同阵杀敌,今日却是个机会。” 皇帝看起来从容不迫,卓越亦双手握拳打向刺客,并回应道,“那臣弟今日向皇兄讨教了。” 皇帝身手敏捷,从一名刺客手中夺来一把大刀,没有留着自己用而是直接传给卓越。“十三弟接着。” 卓越并未注意到皇帝赤手空拳,接过大刀与刺客搏斗。 白凫带着御前侍卫赶来救驾,只见数名黑衣刺客气势汹汹地刺杀皇帝和卓越,瞬时间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吓得人胆寒,白凫丝毫不敢靠近,只在远处静观其变。 文贵妃和皇后皆瑟瑟发抖,其中一名刺客举起大刀砍向身穿凤袍的皇后,凛冽的刀光带着逼人的寒气,皇后面容惨白地看着头顶上悬着的大刀。 皇后本以为就要人头落地,睁开眼时那刺客口吐鲜血,直接倒在血泊之中,皇帝刚毅的脸如同救星一般印在皇后的瞳孔里。 皇帝抽出大刀后正要继续杀敌,忽然眼前一阵晕头转向,身子疲软,双腿直接跪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皇帝想不明白,他自幼习武久经沙场身体非常人能及,怎么会忽然就浑身无力了呢? “皇上?”皇后见他反应不正常,急得手足无措,想要冲到他身边去被他喝止。 “此地危险,不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微弱颤抖,不似往日般雄浑有力。 御前侍卫听到皇帝微弱的声音,还以为他受了重伤,偏自己又被刺客缠住无法抽身。 “皇上!”御前侍卫朝他疾呼,确认他是否安好。 皇帝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白凫准备好有毒的花粉,冲入凌乱的现场,当她来到文贵妃身边时,却发现刺客已经处于劣势。 白凫不停的把握形势,只见其中一个受伤的刺客瞄住了皇帝这个目标,他的手腕上有很深的伤口,走路时摇摇晃晃,看来是失血过多,没剩多少时间。 “娘娘,胁下二尺,不足以致命。”白凫走到文贵妃身边对她轻声细语道。 文贵妃疑惑不解地看着白凫,没等反应过来,白凫便将她用力推了出去。文贵妃一不小心跌在皇帝身前,一把大刀刺入她的身躯,替皇帝挡了一刀。 “皇上”文贵妃断断续续着,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清晰地感觉到身上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爱妃。”皇帝拼命打起精神,抱着她,愁眉紧锁,眼神忧郁地看着她,此刻她是那么的痛苦。 此刻拔出大刀正要砍向皇帝,卓越与御前侍卫皆已脱身,降服一众刺客。白凫手里紧捏着的一把□□又放了回去。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御前侍卫跪在皇帝跟前,磕头请罪。 “传太医!”皇帝急忙抱起文贵妃回到未央宫,御前侍卫仍然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卓越便劝道,“将军先行起身控制好刺客,以便朝廷审讯,待一切终了,再行请罪。” 御前侍卫听后便起身命人将存活的刺客押解下去,以便审讯。 待众人皆散去后,卓越走近白凫,悠长地感叹道,“幸好你没事。” 白凫看着他,忍不住笑道,“王爷这是为何?奴婢可否将王爷的话理解为幸好受伤的人是贵妃娘娘?” 卓越见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喜悦之情,“还能伶牙俐齿的反驳,看来今天你没怎么吓住。” 白凫见皇帝的身影已经走远便不再耽搁。“王爷请便。”说罢赶往未央宫,内监总管去太医院传旨。 皇帝昼夜陪伴着文贵妃,寸步不离,皇后亦赶来探望,太医诊断后确认无性命之忧,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早朝时辰就要到了,文妹妹既然已经无大碍了,您不妨去臣妾那儿休息一下吧!”皇后说道。 他摇摇头,忧伤的说道,“不用了。” 内监总管前来禀报,“启奏皇上,纪王爷求见。” 皇帝抬了头,留恋地看着文明心,回话道,“朕知道了。” 白凫候在一旁,暗中窥视皇帝,只见他双目含情,仿佛聊诉柔肠倾吐满怀的心事,他是高高在上的王,但此刻却是温柔多情的寻常夫君,他的眼神如一汪深潭那么柔那么静。 皇帝终于抽身离开,临走之前嘱咐白凫好生照料,文贵妃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又有皇帝的细心呵护,心情无比愉快。 眼见着伤势越来越好,皇帝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丰厚的赏赐不曾间断,羡慕了满宫的嫔妃。 “太子妃驾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呼,白凫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她等了太久,等不及想要见一见这位心狠手辣的嫡姐。 “儿臣见过父皇,贵妃娘娘。”苏舜英福身见礼,巍峨高髻若九天飞仙,锦衣华裳苏锦荷边,腰系羊脂玉佩环,脚踩江南绣娘设计的精巧玲珑鞋,发簪葳薷步摇,耳坠瑞丽玛瑙玳萺,笑脸盈盈若牡丹花开。 “太子妃来的正好,正好陪贵妃说说话解解闷。”皇帝笑道。 文贵妃勉强笑了笑,说道,“本宫记得太子妃还是头一遭来未央宫呢,可真是稀客呀?”文贵妃讽刺着,她心知苏舜英是皇后的儿媳妇,来未央宫必然不是真心来看望自己的。 苏舜英张扬地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前几日宫中有人行刺父皇,多亏娘娘挺身而出救了父皇。不过儿臣却听在场的侍卫说那日夜里,贵妃娘娘是被人推了出去的,这才撞在刀口上,儿臣听了觉得实在荒唐,娘娘说是与不是?” 苏舜英来者不善,皇帝目光如炬,一直看着文明心,等待她的答复。在这件事情上难道皇后的人掌握什么把柄?文贵妃心思不宁,芙蓉园一事后心里仍然有些后怕。 皇帝没有及时维护,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和捉摸不定,文贵妃沉下心来,思虑对策。 白凫上前行礼,为文贵妃辩护,“皇上,娘娘,可否容奴婢说几句话?” 皇帝的目光顿时转移到白凫身上,他亦好奇的想看看这个婢女有多少本事。 “朕准了。”皇帝欣然笑着。 “太子妃娘娘适才说起此事荒唐,奴婢也觉得此事荒唐,不过是离间之计,至于目的是什么,奴婢不敢肯定。只不过在奴婢看来,当时刺客甚多,场面十分危险,纪王爷与御前侍卫也在与刺客周旋,无暇顾及,但不知道宫中竟然还有如此不长心眼的人,不去救驾,反倒在一边儿上冷眼旁观,别的没瞧出,倒是偏偏瞧出了贵妃娘娘是如何撞在刀口之上,依奴婢看来,此人若非贼人同党也必是幕后之人。”白凫解释的有条有理,文贵妃顿时信心大增。 于是乎文贵妃便娇媚地摇着皇帝的手臂,顺水推舟道,“皇上,这等肖小奸匿之人定要严惩不贷!” 皇帝深以为然,允诺道,“爱妃言之有理。” 白凫继续追问着,“不知太子妃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苏舜英哑口无言,那人是苏府的远亲,自然也是自己人。她看了皇帝一眼,冷俊严肃,顿时心慌意乱,坐立不安。 “儿臣,儿臣也只是无意中听到的。”苏舜英声音微弱。 白凫不依不饶,“太子妃娘娘虽是无心听到,但这等污蔑之词若继续放任,势必影响贵妃娘娘的声誉,不利于后宫的和谐,望皇上三思。” 文贵妃努嘴娇声道,“皇上你得给臣妾做主。否则臣妾今后还有何颜面立足后宫?” “太子妃,你且说说究竟是何人诬陷贵妃?” 苏舜英见皇帝龙颜大怒,便知此事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人是保不住了,不过好在那人虽是苏府的人,但与苏府并没有直接的牵连。 “儿臣是听王中和侍卫说的。”苏舜英终于还是扛不住压力供出人来。 白凫本以为她会咬紧牙关,闭口不言,谁知她却为了自己不受牵连和责难招认了。 “传旨,严加审讯王中和。” “老奴领旨。”内监总管领了旨意便去安排。 此番宫中刺客行凶作案,文贵妃虽受了些皮肉伤,但却因此获得皇帝的恩宠,也不枉费流的血了,今日又打压了太子妃,除掉一个苏府的王中和,真是大快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游长乐宫 白凫陪同文贵妃去芠翠亭设席听曲,芠翠亭设在湖心,湖水对岸有一处蜿蜒曲折的长廊,远眺湖面深处可以看到沧池渐台。 那日夜里,便是在沧池渐台迎着月光见到了卓越。前世与他在那里嬉戏玩闹,并肩欣赏日升日落,朝霞晚晕,然而时间仿佛转瞬即逝,一眨眼,过去了二十多年。 那时她在沧池边濯足,他为她戴上亲手编织的花冠,为她擦拭玉足上的水,她羞涩地用手帕遮住脸,等情绪缓和以后用手帕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白凫眺望着沧池,发出轻轻地叹息。 “蓿凭你在想什么?”文贵妃看她望着远处发愣,不禁询问一下。 白凫说道,“奴婢想着此处微凉,娘娘若是着凉,皇上又该担心了。” 文贵妃耳聪目明,看得出来她有心事,便放她去散散心。“也好,你去准备吧!” 白凫走出芠翠亭,信步来到芙蓉园,经过一座石拱门,穿过长廊与甬路,不知不觉来到长乐宫。 屋檐上一尘不染,空旷的园子里寂静无声,偶然听到不均匀的脚步声,转身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宫女佝偻的身躯徐徐而来。 她抬头看着白凫,抑扬顿挫的说了许多话,她的牙齿已经荡然无存,说话时气息不足,白凫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老婆婆,您”白凫仔细打量着她,完全认不出。 她忽而又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擦了把眼泪,低声说道,“你来了?” 白凫默默注视着她,岁月不饶人,看着她沧桑的容颜,孤独前行,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心中的孤独寂寞才更是无法想象吧? “老婆婆!” 白凫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呼喊着她。 他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锦衣玉袍,一表人才,像孙儿一般跑去拥抱着老人。 “你是?”他看向白凫,问道。 “奴婢蓿凭。”白凫欠身行礼,虽然不知道他是何身份,但这身精致华丽的打扮可见是个王孙公子无疑。 “这里是长乐宫,你来此作甚?”他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她。 白凫解释道,“奴婢听闻这是懿仁老太后的故居,雅慕而来。” 他看了白凫许久,她的眼睛很动人心魄,言语之间满怀敬畏之心,不像是惺惺作态,更何况这里常年无人居住,除了皇帝和纪王爷没什么人会来。 “那你应该知道,此地乃是皇族禁地,非等闲之人可以进。”他道。 白凫莞尔一笑,解释道,“心诚则灵,老太后慈悲为怀,在天有知必会成全奴婢一片孝诚之心。” “哦?”他有感而发,笑道,“那你说说看。” 许久一言未发的老人忽然之间精神抖擞,侃侃而谈,“你们想听老太后的故事?正好,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跟随老太后整整七十年,直到她寿终正寝。你们想知道老太后的故事啊!那就跟我进来吧!我一一说给你们听。” 提及老太后老人便像生机焕发一般,神清气爽,从她的话里也可以知道她伺候懿仁老太后很长时间了。 白凫不断的摸索着记忆游丝,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老人便是老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赤鱼。 当年生活在长乐宫,赤鱼姑姑给她做过许多美味可口的食物,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模样变化的太快了,自己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白凫看着他,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跟随赤鱼姑姑进入长乐宫。 屋内陈设依旧,丝毫未做改变,仿佛回到了年幼时。白凫手指擦过桌案,无灰尘染指。 “姑姑,长乐宫久无人居但依然这么干净,想必姑姑废了不少心血吧?”白凫问道。 赤鱼姑姑摇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老太后虽然不在了,但长乐宫还是会有人常来的。咱们的皇上会来,而且还会留宿在这儿,纪王爷往年也来过几次,还有陶家的少夫人也来过两次,我都记着呢!” 赤鱼姑姑笑了笑,白凫亦笑了笑,老太后音容宛在,她的智慧,胸襟,宽容与慈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你这宫女倒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你是哪个宫里的?”他问着,两眼好奇的打量着白凫。 “奴婢蓿凭,在未央宫当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他摇头自嘲苦笑道,“我叫卓平。” 卓平?白凫抬眸看了他一眼,原来是皇帝卓魏的第七子——成王。 白凫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成王殿下。” “不必客气。”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清风划过原野。 赤鱼姑姑端来一盘青桔放在桌上,随手取了几个给白凫,笑容可掬的说道:“丫头,尝尝,一点儿也不酸。” 白凫听到她唤自己“丫头”时,感受到异样的亲切,不觉心中有几分酸楚,当年生活在长乐宫,赤鱼姑姑时常给她好东西吃,她亲切c和蔼可亲,待人热诚。 真是光阴荏苒,岁月不饶人!赤鱼姑姑满头白发,但那份慈善心肠却始终不渝。 白凫眼眶通红暗含波光,迟钝许久,成王卓平见她迟迟没有接过青桔,猜测着她也许怕酸不爱吃,便劝慰她道:“赤鱼姑姑的青桔是宫中最好吃的,一点儿也不酸,很好吃的!” 他动手剥了一个青桔塞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白凫深感失礼急忙接过赤鱼手中的青桔,感谢道,“多谢姑姑抬爱。” 她微笑地看着白凫,见她剥了青桔吃的有滋有味十分开心。 “以前啊老太后在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吃我种的青桔,还有均太子,纪王爷都喜欢吃。芙蓉园西北角院落的青桔树就是我种的,已经有好多年了,可惜我现在老了,不能再照顾它多长时间了。”赤鱼热泪盈眶,那颗青桔树仿佛是她难以割舍的眷恋。 “丫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帮我照顾好青桔树?”赤鱼恳切地看着白凫,声音沙哑,泪流不止。 纵然白凫心中有千万个愿意,但是她更加清楚这棵青桔树承载着太多人的情结,她更怕自己会陷入往事中无法自拔。 往事于她,何尝不是痛苦? “奴婢奴婢才疏学浅,只怕”白凫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她,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 “你的眼睛很坚定执着,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赤鱼握紧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是在努力抓住希望。 “你就试试吧!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成王眼神坚定地说道。 白凫便应下此事。“既然这样,奴婢斗胆一试。” 赤鱼笑了,像一抹余晖粉饰孤独寥廓的天际。 白凫在长乐宫吃了许多点心,都是赤鱼亲手备下的,很有当年的味道。成王吃的津津有味,休息片刻去打水洗漱,摘采鲜花摆在桌上。 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仿佛很依赖长乐宫,依赖赤鱼,时常粘着她。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成王问道。 “蓿凭。”白凫应声道。 他回味一番,笑道,“你方才答应了赤鱼姑姑可不许反悔!” 白凫见他表情青涩,带着几分孩子气,不免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成王殿下觉得奴婢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他思索片刻,摇摇头,“不像。只不过你是未央宫的人,贵妃娘娘会同意你来长乐宫吗?” 白凫斜了他一眼,眉毛弯弯,笑道:“当然。” 他看着白凫,明亮的眸子闪闪发亮,像宝石一般,好看极了,不禁想起与她一同吃青桔的场景,嘴角浮起一抹恬淡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风云变幻 “娘娘。” 文贵妃慵懒地倚在榻上,一手支撑着脑袋,听到白凫轻声低唤,微微张开眼,看着她,不禁牢骚满腹。 “本宫还以为你化成蝴蝶飞走了呢?” “娘娘息怒。”白凫见她心生不满便做出请罪的姿势。 文贵妃火气消了不少,命她起身,说道:“本宫刚刚命人找你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白凫顿时明白她的用意,便支退听书,“你先下去看看给娘娘准备的茶水怎么样了。” “是。”听书退下后,文贵妃才坐直了身子。 “娘娘要说的可是朝堂之事?”白凫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文贵妃虽有些惊讶但更加对她刮目相看。“蓿凭真是有心,本宫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身为娘娘的侍婢,理应为娘娘鞍前马后。”白凫言辞恳切道。 “今日朝堂之事想必你都清楚了吧?”文贵妃声音低落,有气无力,看得出她心中有些失意。 幸亏白凫从长乐宫回来时,听成王说起那日章华台遇刺一事,继而顺水推舟了解到朝堂之事。 “那些刺客后来都怎么样了?可有招供幕后黑手?”白凫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想如果真是皇后所为,那可真是谢天谢地除去了一个大麻烦,但白凫心知肚明,不可能是皇后。 成王说道,“刺客是狄国人,其中有一个刺客是活口,本来想服毒自杀,但没死成,而他不是狄国人,反而是中原人。” “中原人?”白凫吃惊不已,那么多狄国的刺客中藏着一个中原人,而且还能够顺利的避开众人的耳目,潜入皇宫,想必背后有人指引。 “你想到了什么?”成王问道。 “我想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也许大齐有人私通狄国。”白凫分析的有条不紊。 成王默不作声地笑了笑,白凫见他神态飘忽不定,心想他也许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肯明说。 他勾起了笑意,淡淡的说道:“你能想到,父皇和朝中大臣未必不会想到?” 成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感觉就好像风云莫测。 如果大齐真的有奸细,私通狄国,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谁会有如此胆大包天呢? 他的神情仿佛透露出另一层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白凫不由惊讶,这刺客是为人效命,可是他的主人到现在都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不过白凫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必定位高权重,掌握宫中重要机密,那么这样来看,皇帝的处境其实十分危险。 “那刺客可有招供?”白凫问道。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朝中大臣多为苏府掌控,行刺皇帝这件事会不会与苏府有关呢? 成王松了松脸上的肌肉,轻松一笑,“别瞎想了,朝堂之事自有我父皇和皇叔他们。” 是啊!朝堂之事还有他们牵挂着,她能想到的,皇帝和卓越想必也能想到,而且说不定已有万全之策,况且苏府当初又是如何对待自己和母亲的,它好不好与自己有何相关?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白凫苦笑着摇摇头,实在是不自量力。 成王见她心思低迷,便说道:“我与你说一件朝堂之事如何?” 白凫笑而不语未曾搭理,他索性接着说道,“父皇特意派了太子皇兄去督办王中和一案。” 白凫好奇的看着他,他眼带笑意的注视着她,一副洞若观火的神情,仿佛对这些事情胸有成竹,尽在意料之中。 对他的初始印象,觉得年轻稚气未脱,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一番。 “王中和此人欲陷害贵妃娘娘,皇上明察秋毫问罪于他,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定会秉公处理。”白凫趾高气昂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以免他在自己面前太耀眼罢了。 成王看起来年轻,但心思沉稳,丝毫不为所动,嗤笑一声,风轻云淡地问道:“是吗?” 其实白凫也不相信自己说的,太子背后的支持者是苏府,王中和是苏府的人,太子自然不会深究。 即便有些不当之处,也会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绝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自毁前程。 文贵妃今日气色欠佳,心中堵闷,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卓峰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自己若不绸缪,这辈子就等着遭殃! 白凫亦明白文贵妃心中所想,在没有扳倒皇后娄泽世和太子妃苏舜英之前,她会为了文贵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下旨将王中和的案子交由太子殿下审讯。”白凫试着打开她的心门,解开她的心结。 文贵妃怏怏不乐道:“不仅如此,就连那晚在章华台行刺的刺客也一并交给太子均,到头来本宫竟是白白牺牲一场,皇上最看中的还是他的宝贝儿子。”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失去动力,带着对命运的感叹与时局的伤感,怅然若失。 白凫便解释道:“奴婢倒不这么认为。” 文贵妃诧异地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娘娘可曾听说过一句市井流言?叫做卓家的皇位,苏家的臣民。若论朝中势力,无人能敌苏府,而太子殿下又娶了苏府的大小姐福禄郡主苏舜英为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那以后,苏府便是太子殿下的靠山。但章华台行刺的人之中有一个活口,是中原人,其余皆是狄国人,由此看来朝中必有与之里应外合之人,这个时候嫌隙最大的就是权势熏天的苏府,苏相公贵为当朝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试问没有他授意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听她说完,文贵妃茅塞顿开,然则心中仍有疑虑,因问道:“既然如此,若皇上也怀疑苏府所为,那为何还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太子?那不是明摆着放任不管吗?” 白凫摇摇头,分析道:“娘娘此言差矣,苏府非寻常臣民,无凭无据奈何不得,更何况那刺客到现在还咬紧牙关没有招供,皇上将此事交给太子去办,一来通过太子验证怀疑是真是假。若太子草草了结此案,恰恰说明此事与苏府脱不了干系。若太子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底,找到真凶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底,本宫竟还要盼望着他敷衍了事。”文贵妃不情不愿地抱怨着,心情却平静了许多,毕竟自己孤立无援,实属无奈。 原本还以为抓着一个皇后的爪牙,谁知到手的鸭子还是跑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实在闹心! 白凫默默地退出未央宫,她方才刻意说出自己的猜想,不过是想让文贵妃心安,但还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皇帝对太子终究是器重和疼爱的。 将章华台行刺与王中和的案子交给太子均,看起来让他左右为难,明面上他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卖给苏府一个人情。 章华台行刺也好,王中和诬陷贵妃也罢,即便太子出手惩罚定下死罪,苏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感念太子的顺水人情,更加效力于太子均。 朝局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苏府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但若能成为支持者,制衡掌握兵权的上官府,皇帝也愿意冷眼旁观。 只是这些事情,本不该牵连者众。 白凫靠在冰凉的宫墙上,仰望皓月星空,曾几何时,自己也成为长安风云的一个牺牲品。 “姑姑,起风了,进去吧!” 白凫抬眸看着听书,她原本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自从心书走后,屋子里寂静了许多,欢声笑语少了,听书脸上的笑容也少了。 白凫看着她憔悴悲伤的脸,有些心疼,轻轻抬臂,葱白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脸蛋,眼角噙了一滴泪花,抽噎着问道:“你想她了吗?” 听书点点头,忽地扑向她怀里,放声痛哭,白凫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听书心中的悲痛,原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王中和案 太子均受理章华台行刺一案已有数日却毫无进展,软硬兼施对那刺客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眼看着皇帝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满朝文武面前为了东宫的颜面,必须要尽快处理,有个交代。 苏府的人更是想好了对策,然而还没来得及实施,竟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王中和要招供! 这让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小小的宫廷侍卫,居然要招供?从表面上来看他所犯的罪行不过是诬陷贵妃,算不上什么大案,况且太子均也没有想过要给他定下大罪。 “本宫原来是打算给他三十大板,意思一下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他来招供,凑什么热闹?”太子均接着奋笔疾书,不予理睬。 随身伺候的内监鼓动道:“太子殿下息怒,也许这事与章华台行刺一案有关呢?” 太子均立即停下手中的公务,分析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晚章华台行刺父皇,他也在场,而且他还在宫中当差,说不定与那刺客真有瓜葛!太好了!” 如果能够查出真凶定能让皇帝和众臣刮目相看,太子均忍不住发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叹,内监弱弱的低头掩笑。 “走,看看去!”太子均说罢便决定去牢狱中一看究竟。 白凫自从答应赤鱼为她照料青桔树,便隔三差五地去培土浇灌,这日正见一男一女行动诡异,并瞻前顾后,走到一棵树下与另一位宫女碰头。 她躲在暗处仔细观察先到的一男一女,女子宫女打扮面容秀丽,不像是做粗活的,那男子内监打扮环顾四周,看这遭行头多半可以猜出来,他们是混进宫中来的。 等到碰头的宫女走到他们身边时,内监打扮的男子才开口叮嘱道:“万望回去嘱咐太子殿下,王中和招供背后必有阴谋,切不可相信!” 宫女听后大惊失色,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已经出门许久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牢狱之中。” “这可遭了!”男子扼腕叹息,“不想还是来迟一步。” “苏公子请留步!”男子正要转身时被她叫住,“敢问苏公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男子回头说道,“兹事体大,我需得回去告知伯父和父亲大人,再从长计议。” 说罢便如迅风一般离开。 白凫清楚的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那个宫女口中的苏公子,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堂弟苏中原? 她忍不住踮脚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当初的鼻涕虫竟长成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很快她便转变心事,思考他们之间的谈话所蕴含的信息。 显然他们之间是充当信使的角色,那么也就是说王中和招供是假,背后其实另有阴谋?而苏府此时派人前来传话说明已经掌握其中的手段。 白凫思虑后得出两个猜想的结论:其一,王中和供出苏府,所以苏府不得不采取行动;其二,王中和招供是假,意在嫁祸苏府和太子。 那么有一点也就可以确认了,苏府或许知道那个刺客背后的主使人。 白凫一直关注着王中和一案,热切的程度连文贵妃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宫的消息比之前朝总是传播的有些慢,白凫早已迫不及待,正巧去长乐宫看望赤鱼时,成王也在,便设法从他这里打探一些消息。 “奴婢见过成王殿下。”白凫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成王淡淡一笑,坐在赤鱼身边吃起了青桔。 “丫头,你也别站着,快来坐,到姑姑这儿来。”赤鱼亲切和蔼地呼唤着她,还像从前一样。 也许在赤鱼眼里,她是晚辈,仅此而已,但在白凫心里,她永远是那个善良的赤鱼姑姑。 白凫抿唇腼腆地走到她身边,坐在成王附近,他勾起唇角会心一笑,白凫沉默不语。 他先开口说道:“王中和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白凫乐在其中,问道:“奴婢听说他要招供,不知他都招供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些混话罢了,困兽犹斗,谁会相信?”成王漫不经心,看似不在意地说道。 白凫越发觉得此人深藏不露,心思难懂,小小年纪却知晓许多,低调谦虚谨慎异于常人。 “虽说如此,但古之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那王中和为了保命,还真就全部招供了。”白凫也学着他的云淡风轻,不做深究。 成王看着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略有差异,便靠近她碰着她的肩头,嬉笑无常道,“你真这样不关心?” 白凫看了他一眼,笑道,“成王殿下觉得奴婢为何需要那么在意?” 成王收回兴致,顿觉索然无味,露出少年应有的表情,淡淡的说道,“你在贵妃娘娘身边服侍,难道不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吗?” 白凫幡然醒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自己混进宫中不就是要讨回生死债吗?怎么现在反而糊涂了。 她反省了自己,对王中和案的正反面关注远远超过自己进宫的目的性。 父亲苏葆宁为父不仁,为夫不义,实在可恨,既然如此,那么就怪不得自己了! 白凫打定主意便回到未央宫向文贵妃禀明:“娘娘,奴婢今日恰好遇见了苏府来向东宫报信的人。” 文贵妃不为所动,闷闷不乐道,“这事儿还用得着你说?朝廷后宫谁人不知苏府是东宫的人。” “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你且说说看吧!” “今日被关押的王中和忽然说要招供,他本是苏府的人,与东宫自是一体,想必太子殿下也只是对污蔑娘娘清誉小惩大诫,根本犯不着去招供。而奴婢今日恰好听到他们告诉东宫的婢女,切勿让太子殿下上当受骗,但据东宫的婢女所说,太子殿下已经去了獄中。” 文贵妃精神奋发,深思熟虑一番后,对白凫说道,“照此看来,幕后必定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打压苏府甚至是东宫?” 白凫点头称是。 “只是这幕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文贵妃不解道。 “娘娘,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既然他的目的与咱们相同,那何不借助他们的力量成事?一旦苏府和东宫倒下,这对六皇子来说无疑有利无害。”白凫之所以这么说实际上是为了宽她的心,但白凫亦很清醒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人头落地。 原本王中和一事只是区区小事,只要他承认苏舜英所说之事纯属误会,咬定无意冒犯文贵妃,作为主审的太子必然会大而化之。 只可惜朝廷后宫云谲波诡,各怀鬼胎,都想着为自己争夺最大的利益,所谓生气决斗,刹那之间。 白凫见文贵妃心有所动,便继续谏言:“娘娘,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啊!” 文贵妃一开始还担心白凫会背叛,但见她态度诚恳,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既然有人向苏府和东宫宣战,那本宫便助他一臂之力。” “蓿凭你有什么主意?”她转头看向白凫。 白凫上前回话道,“依奴婢看来,娘娘大可以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只是需得派遣一些得力之人,暗中保护王中和的家人,最好将他们小心看管起来,等时机成熟,自有用武之地,此事必须小心谨慎,娘娘所派之人必须可靠,不容有误。” 初次尝试这种伎俩,白凫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回头想想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不免觉得凄凉。 如果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善良热心的“长安四巾帼”之一,那么现在的她也必然活不长久。历史如此,现实如此,唯有改变才有出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出乎意料 苏舜英自知口不择言闯下大祸,吓得躲回苏府娘家,不敢出门见人。 母亲齐生见状焦虑难安,便去劝慰她道:“儿啊,你终日躲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娘——”苏舜英呜咽抽泣扑在齐生怀里,哭诉道,“儿从王中和口中得知文贵妃假意争宠便想去羞辱她一番,谁知去未央宫才发现父皇根本就不相信,一心偏袒文贵妃。” 齐生听后一边抚慰一边叹息着:“一入宫门深似海,当年若不执意送你入宫,或许你能比现在幸福安全啊!都是为娘的错,为了一己之私,做了那么多错事。为娘只盼老天爷不要迁怒于你。” 说罢,母女之间声泪俱下,苏舜英见状立即安慰道,“娘不要自责,我明日早起便去母后宫中请罪。” “早该如此。”齐生叹息道。想想自己为了荣誉攀上皇后和东宫,本以为一辈子荣华富贵,光耀于人,时至今日才认清局势。 她看着单纯的苏舜英,心中愈发焦虑,即便有朝一日她能成为后宫之主,也难保他日不会为人所害,后宫的尔虞我诈,朝堂的风云突变,她又如何应付得了? 齐生仍然放心不下,便亲自带着苏舜英入宫向皇后请罪。 娄泽世宫装巍峨,端坐大殿之上,气势凌人,苏舜英已然紧张难耐,行完跪拜大礼后一言不敢发。 齐生便尽力为女儿周全,登门致歉道,“臣妇教女无方,酿下大祸,还请娘娘责罚。” 苏府是东宫的得力助手,皇后即便心中恼怒也只好假装若无其事,一笑而过,反而宽慰她们母女,说道:“夫人不必自责,毕竟小事一桩,要怪只能怪文明心实在狡黠奸诈,本宫也吃了未央宫不少的亏,何况舜英去未央宫揭发,也是为了帮助本宫和太子,本宫与太子都会心存感激,所以夫人切莫自责。” 说罢又命宫婢看座,“给苏夫人看座。”齐生自是百般推辞,“臣妇惶恐,娘娘厚爱,实不敢当。” 娄泽世笑颜逐开,客气道,“舜英嫁入东宫,本宫与夫人就是一家人,夫人不肯赏脸,本宫心中难安。” “如此,多谢娘娘抬爱。”齐生诚惶诚恐地落座,与娄泽世侃侃而谈,心中明白皇后之所以这么客气周到,无非是依杖苏府,巩固东宫的地位。 苏舜英依依不舍地含泪送别齐生至宫门,齐生交待道:“今后在宫中小心行事,切莫强出头。若你能为太子诞下麟儿,则地位无忧矣。” “娘请放心,孩儿记住了。”苏舜英泪眼汪汪,齐生心中愈发难以割舍,抱着她痛苦,“儿啊,你是为娘唯一的孩子,为娘盼你幸福,盼你活的荣耀,无论何时何地,娘都是你的依靠,知道吗?” 苏舜英点点头,看着母亲齐生的车马渐行渐远,这才抹干眼泪回到东宫。 自从传出王中和招供一事,太子卓均与刑部立即提审了王中和,出乎意料的是王中和忽然指证受苏府指使,并直指当朝丞相——苏相公苏葆宁。 不知为何自打王中和指证相国苏葆宁后,这事便愈演愈烈,并且迅速流传开来。 刑部本是苏府苏相公的部下,此刻想要为苏府遮掩都不可能了,于是只得将供词原本呈报给皇帝卓魏。 勤政殿内,卓魏焦头烂额,放下刑部呈上的供词,右手空握撑着额头,御前总管见状便轻声传唤宫婢前来伺候。 卓魏当即阻止,说道:“朕已经命人去请纪王爷,宫婢在不太方便议事。” 御前总管微微一笑,解释道,“皇上忘了?纪王爷不在宫中,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 卓魏会心一笑,不再犹豫。 白凫打定主意后便着手安排王中和家人一事,以保护他们为由将他们秘密藏身隐蔽之处,以便作为人质和筹码。 “蓿凭,你准备的如何了?”文贵妃迫不及待地问道。 “万事俱备。”白凫胸有成竹地答道。 文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却有这等谋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同样的她也好奇白凫如何得知王中和的家世,并且抢先于人找到他们。 “这种时候,只怕那幕后之人与苏府都在翻遍长安的寻找王中和一家老小呢!”文贵妃掩嘴半笑着,并投向她怀疑的眼神。 白凫心领神会,毕竟了解王中和的人不多,除了苏府,即便是那些幕后指使者也必定是后来才知晓的,白凫却了然于胸,这得益于她前世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是苏府的三小姐苏舜华,而王中和与苏府的渊源得从苏府二夫人韩汝元说起。 苏笑儒跟随卓祯创建大齐后被封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育有二子,长子苏葆宁承袭爵位贵为当朝丞相,娶的是夫人齐生。 庶子苏仲宁娶的是夫人韩汝元,二夫人韩汝元之母乃是赵郡李氏的嫡传,其同父异母的姐姐韩汝阴嫁给王氏良户,生下一子,即王中和。 王家家道中落,韩汝阴便投靠了苏府二夫人韩汝元,所谋差事皆拜苏府所赐,白凫便顺藤摸瓜,早早找到了王家。 为了说服王家安心下来,白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王家妻儿老小得到珠宝布匹等诸多待遇便相信了白凫,自愿跟随她躲避风头。 “干的漂亮,蓿凭!如果能击垮皇后,打压东宫,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文贵妃听白凫解释完王中和家人一事拍案叫绝,欣喜若狂。 “多谢娘娘夸奖,奴婢万死不辞,”白凫说道。 文贵妃还是有点焦灼,思虑再三,便道,“刑部已将王中和的供词呈给皇上,本宫听说皇上传召纪王爷入宫,想必是为这事,不知结果如何。” 文贵妃转头便想了个主意,笑道,“本宫担心皇上操劳国事辛苦,特意备下一份调理脾胃的点心,有劳蓿凭替本宫跑一趟。” “奴婢遵旨。”白凫去御膳房端了份点心前往勤政殿。 “有劳公公通传一声,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献糕点给皇上。”白凫请求道。 “不是不给你通传,实在不方便,皇上这会儿正和纪王爷议事。”御前总管百般阻挠,千般万般地不情愿。 白凫便悄悄塞给他一个钱袋子,说道,“贵妃娘娘知道公公当差辛苦,这点儿小钱不算什么,但凡娘娘有的,公公只管拿去就是。” 他笑了笑,乐呵许久故作淡泊地说道,“奴才不敢。既然是贵妃娘娘有令,奴才岂敢不遵?” 说罢便开门进去通传。白凫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见着皇帝,打听出什么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卓魏居然传召了。白凫本以为在这种紧要关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们议事。 踏入勤政殿后,一片寂静,白凫远远注意到卓越的背影,便低下头来,走到皇帝卓魏跟前。 “蓿凭?朕听贵妃夸过你,怎么见了朕和纪王这般模样?”卓魏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戏谑。 白凫愈发羞愧难当,索性抬起头来直面皇帝卓魏,并欠身问安,“奴婢见过皇上,恭祝皇上万安。”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纪王卓越,白凫不敢擅自平身,三人冷场,白凫寻思片刻,转向卓越,问安道,“奴婢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卓越星光般的眸子直视着她,白凫不敢与他对视,刻意偏离他的视线。 “忙活这么久,也该用点膳补一补。”卓魏自觉夹在二人之间有些不妥,便又改口道,“既然十三弟也在,正好尝尝贵妃的手艺,朕也该去看望贵妃了。” 话音刚落,卓魏便大笑离去。 勤政殿剩下白凫与卓越二人,卓魏的离开让寂静的勤政殿显得更加凄清。 她不言,他不语。二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仇恨,但似乎也没有心中期盼的那样热忱和思念。 也许经历世事,两颗心再也无法融合在一起。 似乎沉默许久,他终于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寥。 “你为何要留在未央宫?”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或许是由心而发的愧疚,但神情看起来却严肃而又认真,仿佛在表达自己对此事的抗议。 “承蒙贵妃娘娘与六皇子抬爱,奴婢自当肝脑涂地以报恩情。”白凫淡淡的说道。 他垂下眼帘,再次陷入沉默,神情凝重,脸色一半的铁青,他仿佛对此有些排斥。 他越是这样,白凫越要和他对抗到底。 “这些点心王爷可还有心情享用?”白凫冷冷的问道。 “不必了。”他亦冷若冰霜地说道。 白凫便不再逗留,端起食盒离开。 “王中和一事皇兄自会有定夺,还望贵妃娘娘切勿操心。”卓越庄重的警告。 白凫心中惊咤不已,难道是在指责自己和文贵妃参与其中?还是说秘密转移王中和的家人一事败露,他已经知道了? 白凫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看他的态度如此冷漠,想来是不支持的,甚至很是排斥,假如他从中阻挠,恐怕难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