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第二部·皇子殿下》 正文 1.番外二十一 八爷番外 针对弥月太子的那个局,设计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终究功亏一篑! 不过,他的人生本不就是要习惯失败的,不是么?只有习惯了失败的人生,才能等到哪怕一次的成功。 听闻父皇再度召见东宫的消息,九弟终是愤恨地流下了几滴泪水,其实父皇,真的偏心地过了。 “这样也算知道,煋皇弥月宫里的那位,也不简单啊。”佞钰微微一眯青灰色的眼,谪仙般的身子斜斜倚在一个软榻上,他病恹恹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九弟,一时竟也无言。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八哥!即便是我错了,我不该擅自把纳兰泽州引入死局,你为何却要中途撤掉之后的布局?难道你忘了,这是你我谋划了多久的局吗?”。 “九弟,都等了那么久,又何妨再多等片刻?若不是十四弟在前挡去了所有的视线,你以为父皇察觉不到你我?你以为煋皇弥月宫里的那位不会怀疑到你我身上?行了,你且先回吧,此事勿要再提。” “八哥!”九皇子皱眉起身,“以我所认识的你,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便放弃天下的人,纳兰泽州,真有如此特别?!便是她当众选了纳兰蓉卿,你便能一病不起?”。 八皇子看着突然立起的九皇子,忽而笑了:“九弟怎么竟不知道,有些女人,便是真心待你一分,都忍不住要放到身边呵护,若是不能,却也无论如何要放在心上” 九皇子一惊,眼前这个奸险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剜得他的心面目全非,那不正是他对表妹么?明明知道表妹是个机关算尽的女人,甚至用自己对她的爱意牵制自己,但他便是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也怀不了恨意,甚至不惜为了她而向她所爱的那个人屈膝卖命 佞瑭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终是比不过这个男人奸狡,纵是他对纳兰泽州动情至深,也不会为了她臣服在任何人膝下;纵是他也曾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毁去多年布局救她,却也不会将她放在身边,只会放在心上;他可以爱着她、看着她为任何人赴死,却永远不会为了她失去理智这,才是这个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他可以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对着那涌出鲜血的心温柔无害地微笑。 “九弟还是不了解州儿,她聪明,所以她会攀附我,也确实可能会在看清时势的时候背叛我,可是九弟不知道,州儿最大的弱点便是有情有义,一旦被情义牵绊,便再也不可能背叛,所以即便九弟刻意将她推入死局,州儿仍然会为了我不惜赴死。 但她只怕自己也不知道,在她心里,藏得越深的那个,越是她爱得深的人而那个人”佞钰忽而一顿、一笑,又一叹 “是谁呢?”佞瑭抬眸。 佞钰忽道:“九弟,你可还记得当年十四弟私下江南,宫里的传言,说是十四弟被个江南妖女迷了心智,才做出这等事情,那个女子便是州儿。你我都瞧见十四弟为她是怎样的不怕生死,但州儿却因为情义,选了纳兰蓉卿,她应是还不知道当年的人就是十四弟罢还不知道,就已经将十四弟藏得那么深,若是知道” 九皇子一惊。 佞钰说到此处一笑:“九弟,你那么了解我,又为何会怀疑她会威胁堇莹的位置?九弟,你少了几分耐心,下手也太快了些,你既与乐凤鸣交好,怎么却没听他提过,纳兰泽州曾落下过寒疾,最少只能活十年。” “九弟啊,你急于将她推入死局,却忘了她的身份,极可能让父皇和那位提早怀疑到纳兰家尚未死心,若是两位对纳兰家重起戒心,你我当初费心勾结纳兰家岂非功亏一篑?”。 佞瑭泪未干,又惊怒攻心,看向佞钰,只见佞钰慵懒地闭眼:“这些话,我想我不必再对王妃讲了,九弟应该知道怎么让她明白。”佞钰已下逐客令,佞瑭回身启门便出,却见一身精致的八王妃竟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佞瑭惊怒回眸,才知道那个外表无害、实则奸险的男人早就知道表妹就在门外 “佞、钰!你!”佞瑭咬牙回首。 身后的男人却静静地飘下一句话:“我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太子?他装了那么多年,也到了装不下去的时候,这次也算一个教训,知道他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要扳倒他,还得再想想,再想想” “哦,对了。”佞钰突然想到什么,“南巡的中皇封禅祭典折礼部这些天倒是要拟定章程承了上来” 佞瑭眼眸一动,‘于维皇明,中和建极。亿万斯年,奠我邦国。’,清和帝重视躬祀,以为万民祈福,更效法三皇‘舜巡’之典,祭故蔷薇朝孝陵,立“治隆唐宋”之颂碑;谒孔子林庙,赐“万世师表”之显额;另登陟中皇,而发“中皇龙脉”之论,才使得夷汉起源统于一家,皆发于华夏,安了天下汉人的心,故而,祭祀中皇山更得汉族官僚士人积极拥护,也是木兰朝清和帝时祭典之中的重中之重。 佞钰续道:“只看这次,父皇是让太子照例在朝监国,还是” 佞瑭是何等得心思敏锐,当下便往礼部而去。 佞钰只是闭目躺在摇椅上,再无人打扰。 那日,她就坐在红色的驾车中离宫,那一身凤冠霞帔下,美得慑人夺魄,马车经过他时,她便直直掀开车帘看向他,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 其实,当年,他知道她背叛过他他知道 朱红的轿帘飘展着垂下,又被十三弟再度掀起 她有惊慌,有失措,但她一瞬回首看向马车驰过的他时,只是回他宛然一笑,依稀那年月洞门下的初见,仿若隔世。 车架与马匹终是交错而过,她回头时,她头戴的凤冠珠帘还在随风摇荡,那酡红的容颜,不再是复见时的刻意攀附、戒备设防,她就那样,第一次那么深情地、忧伤地、绝美地看着他,只一眼,仿佛便耗尽了一生,却又早已将所有情绪化归为柔情与宁静。 御赐车架终是越行越远,这一世,终究是错过了。 佞钰似乎进入了沉眠,梦中,仿佛有一个少女为他推拿腿骨 又有一个少女在那月洞门后向他抿唇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番外二十二 十三番外 “什么!皇上竟单独召见了十四皇子!”东宫内,一片惊异之声。 前来通风的内侍一抖,这皇子贬谪流放在本朝还是头一回,虽说是单独召见,却也该是十四皇子出京前最后一次拜见,陛下说话时,隔得老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只看向太子,主座上的太子,玉扳指抵着下巴,阴阴地道:“知道都说了点什么吗?” “皇上只让十四皇子路上努力加餐,一切小心。” “皇上如此顾念十四皇子,看来是并不想处置十四皇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又会召十四皇子回京来了。”黑暗中,一人道。 “我前儿个还在纳闷,想皇上为什么不把十四弟往别处贬,却偏往兰陵贬?兰陵距京城倒近,此行往兰陵海,便要坐船,十四弟有伤在身,这样倒是免了长途跋涉?”三皇子道。 “哼哼!”弥月太子看着保皇党一众冷笑。 三皇子忙又道:“二哥,父皇这处罚十四弟原也只是做做样子,无非是赌上悠悠众口,平息朝堂之乱。实际上倒真并不想处置十四弟。你我又何必非要逆着父皇的意思?” 太子的凤眼眯了眯,抬起带着玉扳指的手指。 在最角落的温宪驸马童戟源忽而眯眼道:“太子,这十四皇子,终究是个祸患,十四皇子一死,皇上还能不表态么!不如趁十四皇子上路,在路上” 乞乙氏二公子:“童驸马,谋杀皇子!万一败露了,童家担不担得起呢?” 倒是乞乙大公子道:“如今我们已经坐上了同一条船,也容不得畏首畏尾,等到十四皇子被召回来,朝堂上指不定怎么想,还以为皇上有意十四皇子,太子失势了呢!” “够了!”太子发声,三皇子和讫乙氏兄弟皆静。 半晌,三皇子急道:“那此事是否交给四弟” “四弟刻板,这事交不到他手里,还是别让他知道了。”太子终于道,“不急,等十三弟来了,再说。” 正此时,十三皇子入殿。 三皇子忙问:“十三弟,你与十四弟如此熟稔,十四弟的伤势如何?” “重伤在身。”十三皇子道。 太子笑:“听说如今这东陆海界蔷薇太子朱瑾轩的前朝势力甚深,朝廷曾全力围剿,却也没能拔除多少,近来更是时常闹匪,颇不平静。这兰陵海也在东边,十四弟带伤上路,可要小心了!” 十三皇子一惊,如今这天下太平,哪来的匪?他看向太子,只见明黄映着太子琉璃凤眼,带着一丝迷离的杀意 十三皇子心知太子终是按耐不住,便是要出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纠结的笑,“借太子的手铲除了十四弟也好。这样,也不用我亲手对不起你了,十四弟!” 半晌,太|子党一众又密谋了些十四皇子贬谪之后的朝堂布局,待三皇子与一众保皇党心腹告辞出宫,十三皇子也顺势跟上,忽听得太子宫中隐隐传出乞乙氏兄弟的淫.靡之声,十三皇子心念一动,已踏出东宫。 迎面是一排仪仗,中间是大红的轿撵,前头骑马的是十二皇子佞玠,看样子是出西华门去,已经猜到是诰封一品诰命的纳兰泽州。 十三皇子只按着辈分对着十二皇子行一礼。 十二皇子佞玠道:“听说父皇将兵部尚书绾浚家的女儿指给了你做嫡皇妃,今日一见,十三弟果真是春风满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十三皇子笑着接受道贺,想到能求娶到绾氏采柔,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情畅快的人,一扫眼中深沉城府,笑道:“佞祥让十二哥见笑了这是?” “为兄得父皇差遣,上纳兰府宣旨,御赐贞敬夫人” “贞敬夫人?不过是白送了纳兰朙珠一个回京的机会。父皇这一招制衡走得好啊,纳兰氏与讫乙氏又要开始党争了,他对太子终究也开始不放心了。” 佞祥了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已知道这轿中便是他处心积虑想害死的纳兰泽州,想到十四弟为了她竟真的连性命都不顾,心中竟有些微妙的情绪涌动,正当他收敛心中不知是讥诮还是可惜的复杂心情,又遇到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三人入宫。众人一阵寒暄,却不想那轿帘,不知怎么就掀开,十三皇子蓦一回首,惊在当场,那轿子里的人 她就那样露出那张貌似无盐,却又清幽出尘的脸。 怎么会是她! 竟然是她! 十三皇子压根没听清九哥对她说了什么,只见她的手一颤,那轿帘又垂落,他不知怎么,伸手去挡那轿帘。 他看向她,轿中的她抬眸,见着是他,只淡淡地、微微地一笑。 就是这种笑,他记得这种笑,这是她特有的笑,让他心动的笑,那如冰如雪的笑。 谁也没有见到十三皇子眸底的震颤,上天竟然给他开了那么一个玩笑!就在他满心满眼、不惜向父皇求娶到绾氏采柔之后,他才知道,他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 她,竟根本不是她求娶的那位玉佩主人,非但不是,还是那个引发储位之乱的纳兰泽州!那个差点被他撺掇着皇父杀掉的女人!那个十四弟为之宁愿深受重伤也要拼死保护的心爱之人! 所有的震颤化为狠狠扭紧的拳,又是十四弟!明明那个弟弟心机谋略事事不如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被好运眷顾! 他的人不知怎么,只是跟着那对仪仗前行,大红的轿撵停下,他见到她一把甩下头上的诰命凤冠,不顾一切地跳下轿撵,向前奔去。 他知道她是要去哪里,是要去找十四弟吗? 夕阳下,年轻英俊的皇子露出一丝残酷的笑:“阿攸,贬谪兰陵海,必过龙隐江,让内城三十二座座下暗人在江中待命” “是。”十三皇子身后,一个身着铠甲的贴身士卫躬身而去。 明明,心脏该疼痛无比,不知为何,胸中竟有种虐己虐人的快感,竟期待十四弟知道她成了诰命夫人之后的心情 也许,和他一样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番外二十三 苏惋颜番外 御舟上,手捧满把白荷的绝美少女睁大眼眸,看向身前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一条天青色的四爪蟒龙仿佛结了冰渣冻结在他修挺的脊柱上,长及后腰的黑发用紫镜冠竖着,他背对着少女,只隐隐露出清高孤绝的下颚,透着冷毅果决,又略显刻薄寡恩。 御舟上一片安静,微凉的江风,吹起少女披肩的秀发和男子冰冷的衣角。就这样安静一路,不知许久,少女终是低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为了阻止我,不惜将我送去天子临安” “我的事,你不用管。特别,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男子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我怎么能不管,若是我不管,这世上,还有谁能管,还有谁会管,还有谁会问你一句,你的心里到底在不在意!还有谁会在意,你的心里会不会苦?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会这般冷酷无情?”白荷少女倒蹙眉间,她轻轻将满捧白荷放在榻上,站起,从身后揽住那个一直仿佛高高在上的人,“阿夜,你不要总是一个人,好不好?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良久,身前的人刀削般的唇轻叹一声:“你啊,该说你什么好?”他说着将身后的少女轻揽入怀里,“很多事,过了那么多年,早已无从改变,纵是我,亦然。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跟着玉致胡闹险些酿成大错,这次的事先不说牵扯储位之争,本就是父皇的大忌,而你的身份又太过特殊,父皇本就想用白塔问题压制储位内乱,你本就是亘毒罕孙白塔嫡系,又是皇祖母和苏茹皇姑身边的人,分量如何会不重,而压制储位之争怕也只有用那么重的分量压制,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做多么危险,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你差点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听到男人冰冷又炙热的声音从头顶飘下,白荷少女垂了眼眸,她柔美的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个绝美出尘的微笑,“阿夜,你让我隐藏自己,我答应过你,所以一直那么做,哪怕你不能娶我,我也只会等你。阿夜,你知道我的心,我也知道你的,但我和你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甚至不能让人知道,而十四爷却十四爷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拼死也要保护他爱的人啊,我只是羡慕他们,所以才想帮他们一把,姑姑最后不是还是保住了那位姑娘一命么?我想,既然我帮过十四爷,至少十四爷不会再那么对你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 男子隐忍的眉头越发微微一皱,少女微微一震,似乎感受到男子的情绪波动,双手柔柔地向上环住他揽住她的手臂:“阿夜,我没关系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没关系” 男子皱眉:“惋颜,你太善良,又怎会明白?我若是再晚一步,你就会被父皇当成筹码,赐给老十——竟是老十那个草包——只因为亡故的母妃出身高贵,便能享有仅次于弥月皇太子的特权如、此、不、公!如何让、人、甘、心?!” 少女绝美的眼捷微微一动:“好了,不要不甘心啊,皇上不终是认可了你的才能,将你委以重用?在六部协办政务?”白荷少女直起身,轻轻用手抚平那道道没有皱眉时也留有浅痕的,“我只担心,你会不会又时常生气,又因为怕你父皇怪罪,而刻意隐忍把眉头皱得像老头儿”少女说到此处一顿,因是被男子抱住抚眉的小手。 男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纯善出尘的少女,满含着关心的如水眼眸,他另一手修长的手骨轻轻抬起少女的下颚,少女幽幽闭眼 御舟终是在木兰朝陪都天子临安(地名)停下,一身白衣的男子与一身白衣手捧白荷的少女下得御舟,弃舟登岸,佞夜上了环佩雕饰的马车,苏惋颜弯眉跟上另一面的碧纱垂帘的小轿,一车一轿行入天子临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从纱帘隐隐绰绰望出去,这六朝旧事、小楼一夜的蔷薇朝南廷旧都,自比别处旖旎繁盛,更有着江南独有的如水缱绻,苏惋颜幽幽低头,只看着手中白荷,这一路而来,白荷花苞半焦,便是再续上清水,也是不可能再开的了。 又行了半日,只见一处闹中取静的青石地,平地起了三座华丽门楼,门前造有石狮,门楼后是金兽门环的三座朱漆红门,马车与小轿过了门楼,马车与小轿停,门口已有一中年男子并一众下人等候,男子相貌儒雅,着朱子深衣,见佞夜与苏惋颜,作揖行礼,容态甚是恭谨,此人便是江南织造局、江南布政使谢玉,也是清和帝布在天子临安的赑屃内城府史,总管江南,并监视江南官吏以及蔷薇朝遗老遗少。 且说谢玉行礼后,躬身引着佞夜入前厅,苏惋颜则由一众华服婆子引入后堂,又有朱环翠绕的丫鬟引着进了屋,屋内两人扶着一个白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三人俱是要跪,苏惋颜心知这就是谢家主母孙氏了,乃是今圣乳母,连今圣都曾说是:“吾家老人”,苏惋颜虽是白塔嫡系郡主,遇到谢老太君要行礼磕头,如何敢当,忙扶住了老太君。另扶住老太君的两妇人分别是谢玉元配长房辜氏,谢玉之弟谢弼嫡妻二房绾氏。 “既然皇上钦点我谢家为郡主养病之所,自是陛下之天恩,我谢家之荣泽。当年老身还在帝京,见过郡主小时候一面,郡主就放宽心,尽管在老身这里好好养病!你这年纪,便也如我孙女一般,要是我孙女落下这病根,又去了父母,我该是多疼哦!你若有委屈,也尽管与老身来说,老身一样疼你。”老太君发话,众人皆应是。 苏惋颜随着谢老太君、辜氏、绾氏聊了些子话,长房当家顾氏便引苏惋颜入园子。这处院落绊着湖水,此时盛夏,粉白的荷花在湖中盛开,更称得院子错落出淤泥而不染,一众碧衣粉黛的丫鬟打了朱厢房前的碧玉珠帘一动,闺门香阁内,屋内陈设、一应俱全,虽不及宫中华贵,却也是极精致用心。 苏惋颜虽并不在意此处待遇,却是极惜花之人,见这阁院之边就是采荷池,而院中另有一株梅树,心中便多了几分喜爱。辜氏笑道:“郡主只当这里是自己府上,缺什么短什么只吩咐一声便是。” 待这一厢安排妥帖,苏惋颜的贴身丫鬟玲珑笑道:“郡主,玲珑已都打点妥帖,郡主一路辛苦,是不是歇歇?” 苏惋颜点头。 院外,梅树下的白衣男子幽幽回首,却听一个静美的女音轻叹一声,一首诗吟飘出那还未开花的梅树。 “啾啾复唧唧, 香笼锁鸟儿, 若言足且乐, 双翅生何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十一章 文阙城楼 风吹起我披散的黑发,我一把跳下马车,是向着文阙城城门一路急奔。途中,我镶着东珠的红绣鞋跑掉了,赤脚,跑在坑洼的路面上,磨出了血泡,很痛,但心中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这样我就有勇气见他了,有勇气见那个为我深受重伤的他! 我一路跑,一路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文阙城城门外,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望着高耸的文阙城城楼,只觉得天旋地转,回望四周,竟找不到我想找的人! “十四皇子难道,他已经出城了?难道他已经离开京畿,前往兰陵了?” 磕了一晚上的头终于开始作痛,我知道我头疼欲裂的老毛病又犯了,整个人晕眩得厉害,身子随时就要倒下,但迷糊的眼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朱红色的文阙城楼。 “州姑娘”我颤着虚弱的身子回首,见到一个英挺的身形,竟是薛延尚。 我动了动眉,看向他。 他的眉峰蹙得很紧,只是看向我。 半晌,薛延尚道:“殿下,已经出城了。” 我重重地跌退一步,“原来他真的已经出城了而我,还是没赶上” 我虚弱地回眸,看向城楼红墙里嵌着的朱红城门,洞开着通向远方,道:“十四殿下的伤,还好吗?” 薛延尚刚要说什么,却骤然惊看向我的身后 “” 我突然睁大眼眸,心脏如遭电击,捂住胸口,屏息转身 天地无声,城楼交错,他就穿着一身缟麻色的囚衣,外罩灰白色的披风,在那城楼前长身伫立。风,吹起他披散的黑发,他的脸上带着罪人的面具,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却又让我深深记得他的轮廓。 十四皇子! 我本能知道是他,我无比确定! 就是这个人,这个感觉,如此熟悉。 仿佛是一种本能,我无比飞快地向他奔近,只是捏起他的右腕把他的脉搏,只是想知道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可就在我翻过他右腕的时候,我见到了他的掌心,那里竟有一道浅浅的结疤!我的心突然停止跳动,那天从冷宫里将我劫走的那个人的右手手心也有一个结疤! 那个人是十四皇子!竟是十四皇子本人!他竟然亲自来救我!为什么? 文阙城城门四周的嘈杂声瞬间静音,我一寸一寸地抬起眼,看向他的脸,那被黑发与面具遮挡的脸上不知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怎样的眼神?会不会,和很多年前那个进入我心底的人,拥有同一双的眼睛?同一个眼神? 我倒蹙了眉,静静看向他的脸,不知怎么,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揭开那面具后的容颜。仿佛那后面是一个我不曾接受的事实。我曾为了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到京城,甚至断送了娘的性命,更赔尽了自己,而他却早已失约在先 一滴泪就从眼睑跌落,顺着脸颊流下。十四皇子,我希望他是他,又希望他不是他 温温的感觉落在我的脸颊,是他修长的指骨在为我拭去那仅有的一滴泪。他皱起了眉,向前靠近一步,我却不自觉地闭了闭眼,我再不敢自作多情,十四皇子虽是为我受罚,但也是为了八皇子啊!他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 他见到我的抵触,伸出的力道加重,黑影压来,他是想抱我吗?为什么? 是为了,我曾想救他,一个人赴死,还是为了别的?我摇着头抬眸看着他,十四皇子啊,他只是可怜我。而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因为一样的错误,我不会范第二次! 我后退,颤颤巍巍地后退,只想远离那份抹之不去的牵绊 可是我忘了,我的绣鞋跑掉了,因为跑得太急,双脚隔着白袜磨出了血泡,这陡然地一退,我只觉得脚上一痛,血泡磨破了,血水渗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袜子。那血迹和我身上诰命的红衣一样突兀刺眼。 陌生的手掌突然握住我的脚腕,他轻轻为我穿上绣鞋。 我惊得忘记了反应。 那双鞋——大红的绣鞋上镶着大颗东珠,那,竟就是陛下赐我的诰命行头!竟就是我一路奔来跑掉的那一双! 怎么会?他,怎么会有我跑掉的那双绣鞋?难道 他竟一直跟在我身后!跟着我一路跑来文阙城城门!他 为什么?我惊急抬首,想看清他,却被一片黑暗挡住了眼睛——是他的手,他用手掌挡住了我的眼睛! 我伸手焦急地想移开那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掌,却被他另一手轻易地握住手腕不能动弹。 我奋力挣扎,只是想甩脱他的手,掰开他附着在我眼睛上的手掌看一看他。可他却不容我挣脱他的钳制,攥着我手腕微一用力,将我的手反剪在背后,他的手带着我的手臂揽住我的后腰,将我向前一带,我受伤的脚又是一痛,脚跟就没有站稳,不稳的身形直直撞近了他的怀里。 “嗯”他轻微的闷哼传入我的耳际。 我的心惊颤,我撞到他了?!我撞痛他了?!可被遮挡住眼睛的我只能在黑暗里惊慌失措:“十四皇子!十四皇子!” 我的心骤然椎痛,想到紫宸宫里,他脱去上衣的上半身,满是为了我落下的伤痕。我怎么忘了,他是有伤的,我刚才竟还那么用力挣扎! 放弃所有的抵御,我张着口喘息,只是叫唤他:“十四皇子?” 没有一刻比我此刻更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十四皇子”我心痛而心焦地唤他,“十四唔” 异样的触感一瞬堵上我微张的口,突如其来地侵吞我的唇瓣,让我毫无防备,骤然窒息。 他的唇在柔软与狂肆间游移,将我唇上荼蘼的胭脂吸吮殆尽,而他仍不准备放过我,含住我微肿的唇瓣,再不放开 他,竟然吻我! 朱红的文阙城楼下,一身雪衣的男子拥吻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我睁大眼眸,眼前依旧是黑暗,但我却能感到我的睫毛碰触他掌心的阻滞,我的眼被他的手遮住,我的手被他翦在身后,我的口被他肆意赌上仿佛我能感觉到的只有他,而这,竟让我错觉地以为,我本就是属于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四十二章 中丞抵京 他的吻间歇,我微张着口,喘息。 眼上依旧覆着他的手掌,心中却是极难抑制的痛,忍不住又想流泪。这一吻,算什么?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他的样子?我与他,又算什么? 我张着口想唤他,却听到有人先一步叫了他:“十四殿下。” 四周陷入僵硬的冷场。 接着,我听到十四皇子冷冷地道:“纳兰容珏大人。” 纳兰容珏!我的心一颤,怎么会是他? “皇上下旨赐小女一品诰命,纳兰一家都承了十四殿下的情,十四殿下今日启程前往兰陵,凯功身为纳兰当家,岂有不来相送之理?只是,十四殿下对小女,这是” 十四皇子握住我手腕的手微微放开,我才意识到刚才他与我的姿势多像他对我用强。可纳兰容珏说我是他女儿一事,让我心中恨极,而他提到十四皇子被贬兰陵之事,更让我痛极,但偏偏苦于十四皇子覆着我的眼睛,让我只能在黑暗里听他们的对话。 “相送吗?本皇子谢过了,只是本皇子不记得和纳兰容珏大人有过什么交情。” “只要十四殿下莅临,纳兰府必定苍松迎客。” 十四皇子笑:“人说纳兰容珏大人善结纳,今日本皇子倒是见识到了。” “凯功,你且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夫倒想看看,为了老夫的孙女,甘愿被贬兰陵的十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物。” 我听到什么人似是从马车上下来。十四皇子覆在我眼上的手力道加重,嘴上却笑道:“原来,纳兰朙珠相国,已经回京了!” 纳兰朙珠!我的身子不由地恨到颤抖。当日听太子的只言片语,我隐隐猜到这场储位纷争是纳兰家主使的,而此刻,纳兰朙珠竟然回京了!这场储位纷争才刚刚结束,他就回京了!若不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那么快收到消息? 原来我猜的不错,幕后主谋果真的是他!只是我没想到,他为了恢复势力,竟不惜让自己的亲生孙女勾引太子! “‘相国’二字不敢当,老夫久在圣京,一直不闻朝中之事,近来唯一听得的一件,怕就是十四殿下为了老夫的孙女甘愿自贬兰陵,老夫原还不信,可这才刚进正阳门,就见到孙女来为十四殿下送行,看来老夫这个做长辈的和十四殿下也该有些交情才是。” 孙女?他叫得倒亲热,要不是我这个假孙女代替了他的真孙女,此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纳兰朙珠相国一向只对我的几位兄长感兴趣,倒是不知道,我这个才刚刚贬谪的皇子也能入明相大人的眼?” “十四殿下言重了,老夫的孙女可就在你手里,你还不能相信老夫的诚意吗?老夫的孙女可是皇上御赐的贞敬夫人,连老夫都怠慢不得!” 我心一颤,纳兰朙珠竟用我来威胁十四皇子!双手五指捏紧,指骨变得惨白,可我能做什么?纳兰朙珠说得不错,这是皇上下的旨意! “皇上” 我突然想起皇上逼我发的那个誓言,我是不能爱上十四皇子的,而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捏紧的十指又松开,我已经是贞敬夫人了,皇上正是怕我和十四皇子再做纠缠,才赐我诰命头衔的。 “明相大人的话,本皇子自然相信,可纳兰府上,本皇子就不那么相信了。否则,当初又怎么会把州儿往火坑里推?既然,纳兰府上不能保州儿周全,那本皇子” 他是要强带我一起去兰陵吗!我的心跳得极快,竟生出跟他一走了之的心来! 可只怪我心思太细,我突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我发誓了。原来皇上是猜到十四皇子就算被贬,也不会罢休,依旧会做出胆大包天的事来;原来皇上早猜到十四皇子会带我走了! 我跳得飞快的心,突然沉入冰池,刺痛而麻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皇上既然都猜到了,我还能走吗? 闭上眼,我只是后倒退一步 眼睛自然挣脱了他手掌的遮盖。十四皇子本是全心应付纳兰朙珠,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那覆盖我眼睛的手就僵在半空。 “你”他伸在半空的手捏成了拳。 我垂下眼睫不去看他,只是怕见到他惊痛的表情:“十四殿下,我不能跟你走。” 半晌,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为了纳兰蓉卿?” 我不想回答,只道:“此去兰陵,路途遥远,纳兰泽州只能送十四殿下到此了,十四殿下珍重。” “你一路飞奔而来,只是为了给我送行?” “是。” 我绕开他伸在半空的手,向纳兰朙珠的车驾而去。脚上的伤又在作痛,但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忍着每一步的痛楚,一步步离开他。 “殿下!”我听到薛延尚的声音,心一颤,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住。他是有伤的,他会不会有事?我是不是该回头看一下? 可,我不能! 我只是孤站着,强迫自己不能回头。 “本殿没事!”他说得大声,像是怕我听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回过头,只是挺直腰,忍着每一步刀割般的疼痛,继续向前,踏上纳兰府的马车。正阳城楼前的风吹起马车上的锦帘,我终是没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 头戴缨帽、身穿兵丁服的官差押解着雪衣黑发的男子出京城,但他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深深刻入我的眼眸,风一瞬把我披散的发吹向眼前,我眯起眼,刚才,他回头了吗 我不知道的是,这竟是我与他的又一次错过。在清和四十一年,九子即将缭乱的这一年,我与他,又错过了。 马车辚辚,复停下。我知道我又回到了纳兰府,踏下马车,抬头再次见到这朱漆的大门和相国府鎏金的牌匾,竟是说不出的感觉。 因是我中途离开,十二皇子传旨不得,便和纳兰仲卿等在门口。我看着纳兰府外,一品诰命夫人的仪仗排列着,敲锣打鼓,好不风光热闹。 而此时,在圣京闲赋多年的纳兰朙珠抵京回府,皇上又御赐了纳兰府荣泽,遣皇十二子宣召。纳兰府俨然又恢复昔日明相府的声势荣宠。 重新戴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凤冠,我的身份在纳兰府已全然不同,我不再是一介庶女,而是一品诰命。连纳兰公子的继室绾氏和容珏嫡妻白氏郡主出嫁从夫,也只是三品诰命而已。而我是唯一可以跪在纳兰朙珠之后,与纳兰容珏同排跪列侯旨的人。 接过皇上诰封的旨意,重新跨进纳兰容珏的墨香书房,这一次,我不再是只能跪着的卑贱庶女,我不止敢直面纳兰容珏,连纳兰朙珠,我都敢毫不避忌地对视。 “朙珠大人不要忘了,是谁恢复了这纳兰家的荣宠?是我!是我用命换回来的。如今,朙珠大人虽然回京,可是已不再是昔日的朙珠相国,这纳兰家如今,还要靠我‘纳兰’泽州的福泽庇佑呢!” 我如何会看不出,纳兰朙珠为何非要阻止十四皇子带我去兰陵,因为,朙珠党党首回京,必会受到皇上猜忌,但纳兰朙珠又不得不回京来,因为这是朙珠党最后一次机会了,为了避免皇上的猜忌,圆滑如朙珠一定不会再入朝为官,而如今纳兰府要重现风光而不露锋芒,还要靠我御赐一品诰命的头衔! 纳兰朙珠锐利的眼眸看向我,半晌,道:“可惜,你怎么竟不是我的真孙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四十三章 重回明府 “可惜,你竟不是老夫的真孙女。” 我不由冷笑,看向纳兰朙珠,“为了实难重归的相国之位,原本,不是连亲生孙女都舍弃了吗?” “不错,老夫的确实难重归相国之位,但老夫所谋的一切都是为了纳兰氏!为了纳兰氏的子子孙孙!就算老夫一人失势,纳兰府依旧要求得御赐殊荣巩固地位。所以,老夫不得不想方设法保住圣上对纳兰家的恩宠,哪怕是牺牲老夫的亲生孙女,也在所不惜。一切都是为了保住我纳兰一族!我纳兰相国府不能倒,纳兰世家的荣宠更不能断!” “朙珠大人为何要对小女说这些。” “老夫知道,之前将你推出去置于死地,你心中怀有怨言。但老夫只想你知道,老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整个纳兰家族,而不是老夫一人。老夫一人的荣辱不重要,但这纳兰府的荣辱却关系到这府中上下上千条人命!” 我当然听得出纳兰朙珠的话里有话,这纳兰府上下上千条人命其中一条是我的! 我低头:“朙珠大人话,小女明白了。” “老夫并不希望你叫我朙珠大人,而希望你将我当成祖父看待。” “小女不敢高攀,只是会记得自己从此是纳兰家的人,也请朙珠大人、容珏大人不要忘记小女今日给纳兰府带来的荣泽。”我平静福身,“小女告退。” 从书房出来,经过竹林,我见着他的身影在竹叶间一闪而过,我知道是他,那个明明可以为我死,却不敢出来见我一面的纳兰蓉卿。 我的心一颤,其实,纳兰朙珠根本就不用拿我的命威胁我,我又怎么会是怕死的人,只是,这纳兰家里有一个人是我注定的死穴,纳兰蓉卿。这一点,纳兰容珏看得倒更准一些。 对着秋水,深吸一口气,让隐痛的肺被冰冷的空气冻结,而就在此时,我听到一人叫住我。 “姐姐——” 她舔着大肚子,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我。 “蕴儿。”我看向这个我唯一的妹妹,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姐姐又何必那么念旧地叫我。”她自怜自伤,“姐姐不是已经知道,是我把那些撕碎的信笺给蓉卿看的吗。” 我的心一痛,终究是我伤了蓉卿的。 蕴儿笑得凄苦:“依着姐姐的手腕,贞敬夫人的诰命都能弄到手,难道会没有办法对付我吗?” 我苦笑,我千方百计将蓉卿推离我,甚至推到蕴儿的身边,却还是伤他至深,他是我伤的,我能怪别人吗? 我看向蕴儿:“我不会对付你。不管是为了娘,还是为了蓉卿,我永远都不会对付你。你走吧,不要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姐姐虽然一直让着我,却一直都在赢!就算公子和我在一起,就算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可他心里想得还是姐姐!只有姐姐!” 面对蕴儿的不依不饶,我皱眉道:“蕴儿,难道你和蓉卿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和我比输赢吗?难道你非要我说,我怨你,怨你不该把那一沓撕碎的信笺拿给他看,让他受到伤害吗?” “这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才是,姐姐!从头到尾,不停伤害公子的人是你!信是你撕的,公子的心也是你撕的!是你,害得他吐血!更是你,逼得他连命都不要了,就跑到宫里去救你,而我还怀着他的孩子!沈泽州,你好无耻,你明知道公子心里只有你,更不可能变心,却还表面上一次次推开公子,实际上,只是伤了公子一次又一次!” 蕴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我无从辩驳,我对待蓉卿,到底还能做什么?本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地狠狠伤他,狠狠将他推离,就能避免他再受伤害。本想就此隐瞒在宫里的一切,哪怕就算是死了,也不让蓉卿知道,可蓉卿依旧还是知道了,不顾生死,愿意以命换我,可我终究是还不起那一份深情了。 我闭眼:“蕴儿,我已经离开过一次了,可这一次我连离开都做不到了。就当一切都是我纳兰泽州亏欠了你,皇上下旨赐我贞敬夫人,让我抚养纳兰紫英,在名义上,我已是蓉卿的嫂子了,我们再不可能了。而你,却是可以带他走出伤害的人,就当我求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就是要好好待他,行吗?” 蕴儿睁大眼眸看向我。 我道:“要不是蓉卿一直对你很好,你也不会如此怨我,不是吗?” 我没有再看她,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她却抓住我的手臂:“姐姐,你还希望我和蓉卿在一起?你真的不怪我当年拿走娘留下的盘缠,你不怪我抢走蓉卿!” 我摇头:“不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姐姐,其实,不是我把那些纸片拿给公子看的,我怎么忍心看公子伤心。”我一惊回视,只听她继续道,“姐姐当初进宫的时候,二少爷背着二老爷,放公子出来送姐姐最后一程,却正好见到姐姐撕了那一沓信笺” 我受伤的脚一下子站不稳,心口却痛上千倍,我捂着胸口,拖着伤痛的脚,一瘸一拐地一回到秋水居,就摔扶着院门,怪不得蕴儿和纳兰仲卿如此恨我,原来从头至尾,伤害蓉卿的只有我一个人! “呦,这贞敬夫人,是怎么了?” 我回首,却见着秋水居里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竟是性德侧室晏夫人由成卿嫡妻黎夫人和大丫头红鸢扶着。 “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贞敬夫人呢!”晏夫人笑得虚假。 我收敛心神,小心应付这对婆媳,道:“不知道晏夫人、黎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黎夫人看了晏夫人一眼,突然向我笑道:“妹妹这说得是什么话,什么黎夫人不黎夫人的,皇上既已下旨赐妹妹贞敬夫人的头衔,又让妹妹抚养纳兰紫英,算起来也是夫君的平妻,你我以后只以姐妹相称便是。” “黎夫人言重了。既是皇上御赐州儿诰命,州儿也不敢有违圣旨,还请夫人也以诰命相称才好。” 黎氏闻言,脸色一瞬惨白。我只觉得可悲,这古代的女人,无非是嫁夫从子,仅有的荣耀,也就是求丈夫、儿子考得功名,求取一官半职,也好封个诰命夫人。如今成卿已死,黎氏膝下无子,这一生都没了盼头,而我却平白得到了她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诰命,身份还在她这个嫡妻之上。我本是不该对黎氏说如此刻薄的话,但我深知晏氏的狠毒,我至少还不健忘,我还记得这三个女人从刚刚生产的产妇手里抢夺婴儿的事。 “纳兰泽州,你竟敢这么跟夫人说话,你不过只是个” 什么刺耳的声音响起,我劈手一记耳光甩上去。大丫头红鸢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冷笑,我当然知道她除了是晏氏亲手调丿教的贴身丫鬟之外,还是成卿的通房,成卿在世时,嫡妻黎夫人都要看她几分脸色,但她也不看看时势,如今连纳兰朙珠都不敢把我怎么样,这无知的女人还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甩手又要再赏一记耳光。晏氏却先一步给了红鸢一记:“放肆的女婢,贞敬夫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还不给我退到后面去!” 我抬眼看向晏夫人,冷冷一笑,倒要看他们婆媳主仆三人唱得是哪一出。 晏氏回过面,道:“贞敬夫人。虽说皇上赐你诰命,但毕竟成卿是我的儿子,皇上赐我的孙儿纳兰紫英当你的契子,我身为长辈,叫你一声州儿,不为过吧?” “晏夫人有话请说。” “州儿以为,皇上下赐诰命,又赐我的孙儿给你抚养,在府中的地位就稳固了吗?”晏夫人笑,“知道为何今日,来这秋水居道喜的只有我这个失了势的侧室吗?以前,受你颇多恩惠的裴兰主仆呢?还有,因你一句话利用我的孙儿扳倒我,掌握当家之位的白氏郡主呢?州儿不会天真地以为这纳兰府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你得到诰命吧?” 我淡淡地看向晏夫人,心中却觉得可笑,若说这纳兰府里最不希望我得到诰命的,首当其冲,便就是她晏氏了!我不动神色,只听她还有何话说。 晏氏道:“说来也真是巧,白氏当年利用裴兰抚养纳兰紫英,抢走了我的孙儿,也一并抢走了我在纳兰府里的依仗,甚至,让我这个亲祖母要看孙儿一眼都难。而如今皇上下旨赐你抚养纳兰紫英,难道白氏就不怕你利用纳兰紫英,夺她的当家之位吗?若是换了别人,她兴许还没那么担心,可偏偏是你。这利用纳兰紫英,可是你当年给她出的主意啊!” 我眸光一闪,心下却是一警,我虽然并无此心,可难保白氏不对我猜忌。更何况,晏氏能想得到,白氏就更不可能想不到了。 “还有裴兰,她就不怕你抢她的孩儿吗?”晏氏抬首,笑道,“贞敬夫人是聪明人,也该知道其中利害。白氏工于心计,她的手腕你也清楚,如今你已经变成了她的威胁,她不可能不对付你,你再聪明,可势单力孤,又能防得住几层?” 我面色平静道:“晏夫人为何要对州儿说这些。州儿以前可是晏夫人的眼中钉,晏夫人不是更该坐视我被白郡主铲除吗?” “我虽然看你不顺眼,可毕竟皇上下旨让你抚养纳兰紫英,也算是我长房的人,而我还想靠你让我多见见我的孙儿呢!”晏氏直言不讳。 我默认。 晏氏接道:“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二弟想利用你接近八皇子的用意,白氏与八王妃本是表姊妹,能不悉数告诉八王妃吗?你想八王妃知道了,还能留你在世上吗?” 我心思一动,想到在宫里,我莫名其妙地上了太子的御舟,显然连老谋深算的纳兰朙珠和处事圆滑的纳兰容珏也没想到,因为他们原本的布局是要动摇太子,而不是要我死。但打晕我,将我送入太子宫,倒更像是认识我的人要置我于死地。 我平了平眉:“晏夫人想要我怎么做?” “这纳兰家中,能抗衡白氏的,只有我!”晏氏道,“我要你帮我,重夺这纳兰府的当家之位!” 我低眉:“晏夫人如此替州儿着想,州儿也只有听晏夫人的了,不是吗?” 晏氏笑:“我就知道贞敬夫人是明白人。”她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由着黎氏和红鸢搀扶着出了秋水居。 看着她的背影,我一瞬抬起没有笑容的脸,心忖:“不管晏氏所说是否属实,白氏那边,我也不得不防。倒不如利用晏氏和白氏的角力,找出那个在暗中非要我性命的人,这个人我一定认识,而我如果不找出来,就算皇上赐我诰命,我依旧如芒刺在背。至于晏氏”我冷笑,“她也不想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公公纳兰朙珠回京,朙珠党和太丿子党的矛盾急剧激化,到时候,这两股势力由暗斗转为明争,必有一伤!这整个纳兰府的灭顶之灾也许就在眼前,他们这些女人还在为府中的琐事勾心斗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番外二十四 太子惜若 “太子,叔父似乎提醒过太子殿下,美色误国,更何况是纳兰朙珠的孙女,更是祸害,不能手软。如今,纳兰朙珠借着‘孙女被封诰命,当亲谢天恩’为由重回京城,纳兰朙珠一回纳兰府,便是是放归回山,后患无穷,原本被叔父重伤的朙珠党再度死灰复燃了。”煋皇弥月宫中,阴沉的男音道。 “本殿说过,本殿的目标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父皇!”另一道阴沉的男音响起,“两位家兄也累了,还是先回府吧。” “太子,纳兰朙珠回京,说明皇上对我已有防备,目下纳兰朙珠也只有单纯地制衡我一个用途,可难保夜长梦多,皇上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太子也须早下决断,尽早站在老夫一边才是” “太子爷,那老狐狸走了?”淫媚的声音和着明黄的戾色。 “嗯”太子似乎耳语着什么,明黄屏影,隐隐绰绰,两个男子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天蚕丝帛没有盖好,露出男宠大片光洁的后背。 明黄帐中,太子轻薄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意,笑听着那男宠娇嗔:“那乞乙玊计想要的无非是个傀儡,他表面为父皇做事,但暗地里恃权傲物,野心大到想要天下的权势尽归他一人掌心,他是狠,只要是政敌,一律削首流放,但他也不看看,上面还有父皇,就算没有父皇,还有本太子,不是么!”那男宠兀自娇嗔,太子听到此处,嘴角一瞬一收,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半丝笑意也无,反而英明无比,待男宠抬眼,又见到太子沉浸欲色的眼:“本殿之所以留着他,无非是顾念他对本殿还算忠心,至于他一心爱专弄权,本殿不防稍许他些,也是借他的手铲除一些政敌罢了。乞乙玊计还算能用,但他那两个儿子,却是不弄出个天大动静来表现他爹权势滔天,怕是不会罢休的,到头来,惹了父皇的猜忌,反倒于本殿大不利。” “所以太子爷也是赞同暗中刺杀十四爷以除后患,才暗中找我来办这件事。”男宠笑道。 “你该知道,十四弟不除,我,寝食难安!” “ 二哥又为何不找老十三?” “十三弟和十四弟为了四弟,虽然暗中不合,可十三弟毕竟是赑屃的人。”太子眸光一闪,“赑屃的人就是父皇的人,本殿怎么可能全心信赖?” “那太子就相信我?” 太子一勾嘴角,又是一脸昏君的样子:“我只相信,我的人!”蚕丝帛衾缠着两人,绵延颠鸾,男子的浪声在衾被中靡靡 纠缠间歇,男宠从榻上下来,纤美的赤脚踩在床上垂下的一片明黄薄纱上。 “既然二哥如此吩咐,那弟弟我就只有从命了。” 男宠竟撩起地上铺着的月白底子明黄剑袖蟒袍穿上,将披垂的长发一捋,垂到旗领外,他撂袍走出太子宫,手上的羽扇惬意地摇着,吊着的白玉坠子左右摇曳,说不尽地文雅潇洒、花意风流,竟是当朝皇三子。 殿内,裸着上身的太子仰躺在明黄薄纱铺满的榻上,水晶珠帘上的干花弄影点在他的身上、脸上,那摇曳的阴影让他绝色的凤眼迷离,他眯着眼看向珠帘上一颗水晶,水晶被光线折射得晶莹剔透,棱角处还闪着刺目的高光,让人眼刺痛,晕眩地刺痛。 太子就这样半眯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随意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手臂就带着天蚕丝帛折成水袖的弧度罩在身上,而这半透薄纱的遮挡,让他的躯体显得更加诱人。 他天生清贵的薄唇微张,顺势将所有的薄纱被衾塞到怀里,半透的薄纱笼盖住他所有的身躯,却给不了他温暖,这漫天的明黄只有冰冷与孤殇。 哪怕占有再多人,再多的权势,心,依旧是冰冷而孤殇。 他搂着自己的双肩,像受伤的兽蜷缩起来,他只是仰头,疲累而迷离地看向那水晶珠帘上的一点,动了动喉头,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嗓音在沉寂的殿阁里响起,带着冗长的回音: “惜若惜若啊” 秀女东所,一身萱衣的温婉女子似有所感,忽然回首,她那一双恬静明慧的眼眸,脉脉如水,似能包容一切罪孽,依旧明净如初 这时,叩门声响,萱衣女子开了门,却见是个面生的小常侍,十一、二岁的天真摸样:“是纳兰惜若小主吗?” 萱衣女子点头。 小常侍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人叫我来给小主传个口信。纳兰泽州姑娘被皇上封了一品诰命贞敬夫人,今儿个一早就出宫回纳兰府去了,小主不用再担心了。” 纳兰惜若见这小常侍生得可爱,笑问道:“是谁让你传这口信来的?” “我不知道,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神仙哥哥,他让我传信来的。” “神仙哥哥?” “恩,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男子,他穿了一身白衣,披着黑发,从天上下来,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人?” 纳兰惜若微微沉吟,忽而一颤。提着裙裾就跑出去,却又停下,回房里对着镜子。铜镜里的人儿美是美,可恬静的眼神暗带忧伤,她的衣着也太凄清了。在发髻上簪上一支牡丹簪花,换上一套紫、绛、粉三色的唐氏坷子裙,薄纱水袖露出皓臂,收腰宫袍玉剪出纤腰,用力抿了抿唇上的胭脂,如一阵风一般穿过红墙金瓦间道道灰色的甬道。甬道里的风吹起她的薄纱阔袖和发上的萱紫流苏,而她却带着难得的笑靥一路跑过去,直到穿过层层宫墙,她终于到了太子宫前。 守门的内侍道太子不在宫里,她淡淡地谢过了通传的内侍,只是黯然转身。那内侍不知怎么,脑门一热,就问女子是谁,还想着通传给那个从来不在意女人的太子,但女子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好意的询问,只是心思不属地离开。 守门的内侍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摇头,心忖:太子的女人里,他竟觉得除了太子妃,就对这个女子最有好感。只是,这个女子,他也才第一次见,仿佛太子从来没有这个女人一样。 纳兰惜若静静垂下双臂,竟不知要去向何方,只觉得心悬在半空,一定要见了他才能落下。可他,又在哪里? 花盆底子在甬道上磕出空旷的回音,她只是漫无目地走在紫禁城的甬道里,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竟没有了路。 她恍然抬首,这里竟是太子上次带她来过的那个御河碧池。她感念地微微一笑,也许上苍垂怜,在她见不着他之后,竟让她到了他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多少也能回想起他的影子,供她寂寂思念。 那一夜,白樱落尽,他仰天那凄凉一笑,落在她的耳畔,而她却没有回头。 纳兰惜若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空,说是痛又不是。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停住步子。 她,看到了他。 他,竟也在。 他背对着她,那背影,凄美,憔悴,看着让人心碎,他就地站在那一波碧池之前,任凋落的白樱洒落在他挺拔而消瘦的肩头。 真像那个小童说得,他不穿明黄色的样子,很美。一身缥缈的白衣,一头飘散的黑发,如水的袍袖和长垂的发丝一道临风而起,他周身都缭绕着看不见的仙云白雾,宛如白鹤高蹈出尘。 只可惜,这样的人,终是错投在帝王家,误成了凡人、失了仙骨、断了仙根,注定在欲望的泥沼里,不断沉沦。 “佞承”纳兰惜若的眼前突然模糊,她伸手捂着檀口,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可心头却被绞得极痛。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陪着他站着,直到那一树白樱落尽,天下起了细雨。 细密的秋雨,丝丝,绵绵,零落了残樱,濡湿了衣袖。 太子蓦然回首,他披散的黑发一瞬在风雨中扬散,几丝被吹起,落入他薄情的唇间,让他看起来,凄迷孤寂。 纳兰惜若的心一颤,闪身躲进身边的甬道,背着身靠上身后的墙。红墙被冷雨打上凄凉的色调,而她就顺着红墙滑坐下来。 太子眯起了眼,他刚才是见到了她了吗?太子勾起一抹苦笑,可能是太过执念,竟错觉地以为见到了她。可她,又怎么会见他? 他没有穿里衣,只系了一条黑色的长裤,披了一件雪白大氅,衣襟敞开着,茹饱了雨水紧贴在身上,恰有一滴冰凉的雨落到胸口,又顺着体表滑落到窄腰,那感觉像把自己整个剖开,痛得已没了知觉。 他只是向前走,雨丝里,似乎看到一面红墙,但他已全然不知。红墙后的纳兰惜若按着胸口侧过面,看向红墙外。就在太子走过红墙的时候,雨丝里,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突然跌跪在地上。 太子回过面,走向女子,依稀竟见到惜若的影子,他不自觉地伸手,想扶起她,可不知怎么,只觉得身子一沉,摔倒在水塘里。 红墙后的纳兰惜若一惊,想去扶他,却见那红衣女子焦急地抱着他的身子:“太子爷,你怎么了?” 纳兰惜若步子一顿,只是扶着墙,见着女子拦着太子的身躯,一步步回太子宫。 意识模糊的太子,只觉得迷迷糊糊中,似乎又见到了惜若,她在雨丝里,发上竟别着一朵牡丹,太子笑,从没想过她竟会打扮得如此妖媚 他本能地捏紧女子的手,确定她不会再逃离后,安心地昏死过去 守门的内侍见着太子被一个红衣女子揽着腰送回来,赶紧上前想接着太子,可太子在昏迷中依旧紧抓着红衣女子的手不放。 有机灵的内侍见了,赶紧去通报太子妃。 而那红衣女子就登堂入室,一路扶着太子倒在寝宫的床榻上。纤花弄影,珠帘迷蒙,女子脱去一身红衣,倾身附在昏迷的男子身上。男子欢愉的声音溢出喉头,正被赶来的太子妃隔着徘扉听到。太子妃一顿,也没进屋,只道:“看来,爷也没什么事,这就回吧。” 太子妃的宫女皱眉道:“娘娘,太子爷老带不知底细的女人回来,这可不行” 这时,又一个内侍来报:“太子妃娘娘,这太子宫外还有一位姑娘,就是不肯回。” 太子妃让宫人打了伞出去。 远远见着前星门外,一个全身湿透的女子孤站着,发髻上的牡丹也被雨水打得花残红瘦。 守门的内侍见到她竟是刚才见过的女子,忙道:“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纳兰惜若微微颦眉,道:“太子怎么样了?” “这里是太子宫,姑娘还担心什么,雨下得那么大,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不,我就在这里等,等他醒了,我就走。”纳兰惜若只是站在雨里。 太子妃的宫女道:“这姑娘倒是个痴人,只可惜太子爷” 太子妃对着守门的内侍,道:“奉恩,别让这位姑娘待在雨里了,让她进来等吧。” 纳兰若惜抬首,看向太子妃石氏,石氏一脸平静,也看了她一眼,便由着宫女搀扶着去了。 奉恩打着伞,送纳兰惜若进了殿,纳兰惜若默默回首,温慧的眼眸满是担忧。 而榻上昏迷的太子喘息:“纳兰纳兰” 依附在太子身上的女子,眼神变冷:“贞敬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番外二十五 蔷薇太子 数日前,赑屃内城。 一个皇子贴身侍卫装扮的男子道:“殿下,煋皇弥月宫里的那位倒也是好谋划,竟利连蔷薇朝余孽蔷薇的刀都借上了,十四爷这一路的行踪早被朱瑾轩掌握,一路上恐怕也有得好受主子只怕想不到,这三王殿下表面看从来只和朝廷清流行走得近,却没想到,背地里却也和蔷薇太子干着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佞祥回首,微微冷笑,“哼哼,老三竟也巴不得老十四死,真是没想到啊乞乙氏兄弟呢?” “乞乙玊计替出皇上出使罗沙回朝,却反而被皇上晾在一边,两兄弟倒是与纳兰家二少爷硬干了一场,这纳兰仲卿早些年也在皇长子手下呆过,是个能干事的,只可惜啊,姓了纳兰这纳兰泽州竟被封为贞敬夫人,倒是给纳兰朙珠白送了个回京的机会。想当年,乞乙玊计花了多大的心思才逼走纳兰朙珠,如今一个贞敬夫人,就叫他往日心思全部白费,啧啧只怕快要按耐不住了吧?” “父皇这一招制衡走得好啊,对太子终究也开始不放心了。” “谁说不是呢,这皇上正当壮年,这太子却已当了东宫二十余年,多少也有了些别的心思,怕只怕是一辈子当储君到头” “阿攸,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说的?龙隐江那边,布置得如何了?” “一路上那么多人盯着十四爷下手,倒不知道十四爷撑不撑得到龙隐江?” 佞祥笑道:“十四弟,应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夕阳笼罩着波光粼粼的龙隐江,重山峻岩被打上血色的残红,一身血衣的皇子在残阳中杀出一条血路,那些暗人身着白服,腰配赑屃符诏,早有埋伏且训练有素,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十四皇子,他似乎很熟悉赑屃的暗杀手法,轻易地撕破内城暗人的包围,破解他们的行动,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内城传来十四皇子失踪的消息,十四弟又一次在他的必杀计划中逃脱,像极了清和三十八年的南巡,那次也是,在他天衣无缝的算计里逃出升天 “属下参见十四爷。” 地上跪着一众黑服男子,为首的是一阴一晴两个俊美男子,左首者沉默寡言、面色冷硬,右首者玩世不恭、轻狂直性。 十四皇子背手而立,“部署得怎么样了?” “津州三卫早在掌控之中,只等着太子和乞乙氏中计入瓮呢”右首玩世不恭的先开口,口气颇不以为然。 十四皇子微一点头:“这次行动关键在于隐秘,别和老十三的内城起正面冲突,以免暴露身份。” “是。”众人齐声答是,对十四皇子倒是颇为尊敬,这时,原本沉默的左首头领道:“只是,十四爷的内伤不要紧吗?薛大人留守京中,不在十四爷身边,几位皇子爷又一路布局设陷,欲趁爷贬谪之机取爷性命,爷当真” “无妨你们只按计划等父皇下令便是。本皇子受伤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掩蔽,几位哥哥如此尽心尽力,才是帮了我大忙。” “可是”左首的首领还待再说什么,却听十四皇子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是蔷薇朝余孽插手到我木兰朝国事,我倒想看看这些前朝余孽到底有多大势力,又意欲何为。我水泽佞氏当年既已入关建朝,坐拥这中原江山,就没有不好好统治这片江山上的汉人的道理。”夕阳下,手中宝剑兀自饮血的十四皇子回身,“我木兰朝自入关以来都已历时两任天子,怎么还能让前朝余孽在我木兰朝江山上放肆?还是介入储位之争?” “殿下!”一众黑衣属下震慑,知道主子是起了杀意。 “殿下的势力都用于执行皇上的计划,此时又是试探太子和乞乙家的非常时期,如何刺探蔷薇余孽?这蔷薇太子明显已与太子串通一气,欲对殿下不利,殿下怎能孤身犯险?”生性沉默的首领皱眉谏道。 “当然不是孤身。”十四皇子只是撇嘴一笑。 太山临绝顶 朱红色红墙在雪径边蜿蜒向上,顶处的黑暗殿阁里,只有一尊道法天尊,那天尊的面目是仿着蔷薇朝第二位皇帝永乐帝的面目打造,是皇权和神权的融合,预示着君权神授,自此后,历代蔷薇朝皇帝多信奉天师道,曾有数位皇帝炼丹欲求长生不老,根本不问政事,这也是繁盛的蔷薇朝最后破败的原因之一。 这一处道家殿阁授命建于永乐年间,殿身立于天穹开阔之处,因山势气象,常有雷电击打殿阁的瓦顶,电光闪烁,仿佛预示着天人合一。 而这时,一个异常刻薄清冷的男子回首,露出俊美到阴戾、又有些熟悉的脸,闪电一亮,与身后的道法天尊如出一辙。 “清和帝准备封禅太山?” “是,三太子。” 此人便是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前朝余孽蔷薇三太子朱瑾轩。 “已从太子宫得到确切消息,清和帝必于来年封禅太山,弥月太子愿和主子联手,逼清和帝退位。” “逼清和帝退位?”朱瑾轩低低冷笑,“当然是让清和有来无回” “三太子,只是,十四皇子七十二堂那么多人一路追杀,都被他侥幸逃脱” “哦?这倒也是个角色。怪不得让弥月太子和木兰三皇子如此如鲠在喉。倒是值得本太子亲自出手。” “三太子,木兰朝只怕不止太子与三皇子各怀鬼胎,只怕还有一人不容小觑。” “哦,谁?” “十三皇子!那十三皇子也于龙隐江设陷诱捕木兰朝十四皇子。而且他所用的人,似乎是赑、屃、中、人!” “赑屃!”蔷薇三太子眼眸一眯 蔷薇朝中叶,十数位天子因沉迷道术,终日疑神疑鬼,对朝中大臣极其不信任,于是专设“翎宫锦衣”,暗中窥伺朝臣大将,并直接向天家传递谍报,这也便是现在的蔷薇余孽势力的前身,而木兰朝入关之前,针对蔷薇朝的谍报组织,也设有“赑屃双城”,都是专属于帝王的顶级谍报组织、更是整个朝代的最高机密。 当年,“赑屃双城”施计反间,反而利用“翎宫锦衣”晚期的腐败贪权,一叶障目,让蔷薇末帝暗自猜疑、自断股肱,残杀天策军神大将军文定远,以至于夷族入关,江山颠覆,但“赑屃双城”和“翎宫锦衣”的较量只怕还远远不能结束,正如“反佞复朱”,是木兰一朝直至终了都没有摆脱的噩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番外二十六 师兄云霄 “当然不是孤身。”十四皇子只是撇嘴一笑 自蔷薇朝起,曲艺文化趋于白话,章回兴起,民间坊肆说书林立,至木兰朝时,仍然经久不衰,但凡酒肆茶坊,不论龙隐江南、北,皆有鼓词评书,吹拉弹唱,不识字的市井百姓也由这说书先生听得那史家官笔,英雄列传,把忠孝仁义在耳边传颂。 就在这南来北往的淀州,临着龙隐江边最大的酒肆——西门酒肆里那说书老头西门笑正说到蔷薇列英传: 且说前朝建国之初,蔷薇朱帝北驱白鞑,收服被蛮夷蹂丿躏一百五十四年的中原,建立蔷薇帝国,朱帝身边七十六功臣之一,凩家少主凩英,以弱冠之年,立下战功,被蔷薇帝封授“南云侯”,世代镇守南部边陲,云诏之地,凩氏在南云兴水利、宣教化、镇南疆,百姓以凩王府称颂,又传入蔷薇朱帝耳中,朱帝大悦,再封凩英为“云诏王”,下赐一方尚方斩马剑,上可斩佞臣,下可斩御敌寇,被称为“凩王剑” 而凩王府后人最后一代凩老王爷在木兰朝入关后亲自护送蔷薇后主出南云,末路之时,凩老王爷更是代主而死,正是以那把“凩王剑”仰天自刎 众人一阵唏嘘,只叹一代王侯英雄,忠烈之后 就在众人唏嘘最盛之时,一个头戴斗笠、身配宝剑的男子进入西门酒肆,他走到不远不近的一桌之前,一揭斗篷,看向木桌另一头身着蔷薇朝改良短打的佩剑少年,调侃道:“啧啧,真想不到,这全天下都是要杀你的人,你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喝酒?师弟还真是要酒不要命!” 少年抬首,正是十四皇子,那张脸英气逼人又玩世不恭:“哈哈,酒要命也要啊!” “说吧,叫我出来,做什么?”来人双手环胸,对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弟暗自摇头,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也随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借我点人呗,人不够用。”十四无赖道。 “你堂堂十四皇子还能缺了人手?那那边那两位是什么?”正是十四皇子的两个副将,也是经过精心伪装,隐在人中,若不是云霄内功深厚,探到两人内息,倒也轻易发现不了。云霄剑眉一动,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复又探查桌前的佞祯内息,竟探不得半分!没想到师弟的内功已练到这层境界了。云霄有心一试,当即推杯换盏,以黏字诀酒水以内力将佞祯抬首就要豪饮的酒坛凝起一层冰,十四面不改色将一坛酒仰头灌下,竟是用内力在冰上凿了一个小孔,让酒水自小孔悉数落入口中,而冰层不破。 云霄笑侃:“怪不得你是越来越有恃无恐,单凭这身功夫,还做什么皇子啊,去侠义榜上挣个排名得了,指不定还能当个武林盟主。” 十四一口饮尽最后一滴酒,故作无奈地叹道:“哎,师兄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先混个武林盟主,也不至于现在被整个武林追杀,起码,还能有半个武林替我挡着。” 云霄听佞祯插科打诨,无奈摇头:“朱瑾轩要是知道你扮成他朱雀门的人,只怕要气得吐血三升不止!” 佞祯耸肩:“本皇子也很无奈啊,这不,想杀我的人实在太多,我才出此下策么?谁让你们蔷薇朝的汉人不愿改冠易服,我也只好借两天汉服穿穿不是?” “你丫”云霄对着这个夷族无赖,也只能扶额长叹,“你也不怕你们夷族老祖知道,痛骂你这子孙不肖!” “古汉国时,主父雍为强赵国,改胡服、兴骑射,是不拘小节存大义。朱瑾轩死守蔷薇衣冠,却以为此等小节即是大义,殊不知夷汉相融,即能兴夷,也能兴汉。” 云霄微一抬手,将酒杯送至面门前停下,佞祯点到即止,复又无赖地仰头再灌一坛酒,皮笑道:“我佞祯着几日汉服避避仇家,也算是一介蛮夷终为中原德宣教化,怕是换成朱瑾轩着几日胡服,只怕不知哭死多少蔷薇遗老,气活几代列祖列宗。算来,倒是我占便宜得多了。” “哧”云霄本欲饮一口酒,还未吃出十四前一句的味,后一句已把整个蔷薇朱氏和那些只知纠结小节的遗老酸儒都讽了个遍,忍不住喷出一口酒,怎么有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错觉呢?云霄清了清呛咳:“看你那么安全,也不需要我千里迢迢从云诏赶来救驾了。”云霄说着潇洒出掌,收回桌上宝剑,却被佞祯一掌拍住剑尾,两人内力一撞,这才算是真正交了次手,云霄看向十四,却见后者笑得一脸掐媚,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只得双手环胸,听其下文。 “我要人,你倒是帮不帮手?”十四无赖坦白。 云霄:“要多少?做什么?” “不多,只要一人,有你就行!”十四皮懒坏笑,简直讨打。 “你小子!”云霄一拳擂人。 “哎呦师兄,下手太重了吧,我还有伤!” “看你活奔乱跳,打死算了!再大卸几块,还能分个几份赏钱呢” “老袁,你说这十四爷的师兄靠不靠谱。” 那性子沉稳的副将微微皱眉,省视云霄,突然眯眼看向云霄桌上配角:“你看到他手上那把剑。” “那是!凩王剑?!”副将二暗吃一惊,“凩王府!难道此人就是当年蔷薇朝开国功臣云诏王凩英的后裔,我朝入关时挥剑自刎、代主而死的柴老王爷的子孙?” 谁会想到这世上仅次于朱瑾轩的朱雀会的反贼头目——凩王府少主竟是一个夷族皇子的师兄? “十四爷真是兵出奇谋,这江湖中能抗衡朱三太子朱瑾轩的可不正是凩王府少主云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四十四章 中秋宫宴(上) (上) 晏氏走后,我才要卸下贞敬夫人沉重的凤冠,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不及脱下凤冠回首,两垂吊珠摇曳。 我只见身后,裴兰主仆抱着紫英进秋水居来,我对着他们温温一笑。 “州小姐!”秋蝉抬眸,眼中已是含泪。 “秋蝉,你这是怎么了?” 秋蝉含着泪的眼看向我,嘴角一下子笑开来:“我这是高兴的!我就知道老天爷不薄,像州小姐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秋蝉用手背擦了擦流出的眼泪,又笑道,“瞧我说哪儿去了。如今好了,州小姐是贞敬夫人了,皇上还下旨让州小姐抚养小少爷,州小姐再不用受苦了。” “傻丫头,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哭吗?”我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下却是感动,“对了,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并不见你们在秋水居?” “因着州小姐入宫,白郡主怕晏夫人来找小姐麻烦,就让小姐和紫英搬到白郡主那儿。小姐一听州小姐回府里来,就求白郡主让我们搬回来,郡主先是不答应,但小姐执意,郡主也没办法。”秋蝉笑说。 我却微微皱眉,想到裴兰是好心搬回来陪我,只是白郡主倒未必会如是想。 我回首见着裴兰,她一脸忧心的神色。我垂眸,心忖着,裴兰是担心白氏?还是担心我真会抢她的孩儿和白氏争什么当家之位? 我正寻思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突然推到我怀里,我一惊忙接住,竟见是紫英。这孩子是我接生的,与我也是有缘,裴兰本想让他做我养子,我没有答应,却没想到世上命运几转,连皇上都下旨了,看来,紫英是注定要做我的儿子。 我本就喜欢这奶娃子,如今他又大了些,一岁多了,也不哭,只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我,突然号了一声:“咕咕” 我惊喜道:“他叫我?他已经会说话了?” “咕咕”奶娃子又号了一声。 我眉开眼笑:“对,我是姑姑。” 秋蝉见紫英叫了我,气笑道:“他倒是会选人叫,我抱着他那么久,他倒是从来没叫过我。叫小姐也就算了,见了白郡主知道叫‘格格’[注],如今见了州小姐还叫姑姑,就是见了我不叫,真是小没良心的。” 我哄着紫英,看向秋蝉笑道:“紫英,看,有人吃姑姑的醋了。” 我抬眼,见裴兰看着紫英柔婉微笑,又看向我,不由地又忧虑地蹙起了眉。我忙把紫英交还给秋蝉抱着,对裴兰道:“兰姐姐,你有什么话要对州儿说吗?” “州妹妹,我本就想让紫英做你的养子,如今,皇上下旨赐紫英当你的养子,我也欢喜,可是,皇上怎么还赐你贞敬夫人的头衔呢?这,让你以后怎么嫁人呢?” 没想到,裴兰竟是担心我不能嫁人!我心中一怔,和人斗心思斗多了,竟连裴兰的真心也分不出了。只是,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赐我一品诰命,又让紫英当我养子,就已为我选好了夫婿。皇上是让 我嫁给死去的纳兰长卿啊,而我,还没出嫁,就已注定是个寡妇。这是我的命 我向着裴兰宽慰一笑,假嗔道:“兰姐姐是怕我将来嫁不出去,不愿让紫英侍奉我吗?还是,兰姐姐怕我抢了紫英不成?” 裴兰被我说笑了,道:“你是接生紫英的人,我们母子都受了你的恩惠,你也是紫英的半个娘,有多一个人来疼他,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我说的本是带些试探的话,没想到裴兰一点都没有听出来,我感念之余,又不由地担心,只怕裴兰如此善良,如何能在这复杂的纳兰府里生存?我看着裴兰和秋蝉逗着紫英,心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们母子平安! 我下意识回首,却见纳兰仲卿双手环胸,笑看着我们几个女人逗弄奶娃子。他见我见到他了,便走过来,从秋蝉手里接过紫英,逗着奶娃子道:“小紫英,二叔来抱抱。” 谁想,奶娃子许是嫌他手法生疏,抱着不舒服,竟哇地一声号起来,手舞足蹈地就不要他抱,秋蝉忙接过去,但奶娃子还是哭,哭着哭着竟往我怀里扑,我忙抱过他,又拍又哄。 “姑姑。”奶娃子这次竟叫得字正腔圆。 纳兰仲卿尤不死心,又来逗奶娃子:“小紫英,叫二叔二叔” 奶娃子只是睁着大眼睛看他,豆包脸上的小嘴咬得紧紧的。 我笑:“才一岁多的孩子,哪里会发双音呀?” 纳兰仲卿倍受打击:“哎,本来二叔赶明儿还要带你去宫里玩儿,你这样,二叔不带你去了。” 见到儒雅稳重的纳兰仲卿这副模样,我失笑道:“你说什么呀?” 纳兰仲卿正色:“皇上下旨,明儿个中秋宴,竟让祖父也去,还有二叔、你、我,连紫英也下旨让抱去。” 我微微一惊:“中秋本是家宴,但天家家宴即国宴,请些大臣也不稀奇。只是,皇上有什么别的意思?怎么连纳兰家的女眷都请了去。” “不,女眷只请了你。”纳兰仲卿道,“说是皇太后想见见紫英,让你抱去。” 皇太后?我不由地蹙眉。 倒是纳兰仲卿见了,开劝道:“你也别多想,老人家喜欢小孩子,图个热闹也是常有的。” 我点头,又对秋蝉道:“明儿个,你和奶妈一起与我进宫里,紫英光有奶妈抱着,我不放心。” 就这么说着话,不觉胸口又湿了大片,我自失一笑,竟忘了还抱着紫英,他倒好,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我,只是我这一身凤冠霞帔明儿个是不能穿了。 将紫英交给裴兰和秋蝉,向纳兰仲卿欠了欠身,进屋里换了身干净的上襦下裤的衣裳,把上面头发挽成一个圆髻,后头用粉色丝带系住,丝带随披散的头发垂落,我捏出两束放到胸前。从诰命霞披上取下一柄赑屃符诏,藏在腰里 我启门出去,对纳兰仲卿道:“二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和纳兰仲卿一道走出秋水居,我道:“当日,我深陷囹圄,是不是你对蓉卿说的?”我觉得我问得不太好,纳兰仲卿最念亲情,我本不该怀疑他,可我又加了句,“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纳兰仲卿倒蹙了眉:“那段时间,纳兰家汲汲可危,我与二叔分别行事,很少顾得上家里,只是,十三皇子似来找过三弟。好在,你和三弟都没事,否则” 我赶紧捂上他的嘴:“一个皇亲,你怎么斗得过呢?都忘了吧。”我低头,放下的手指碰触到腰间的赑屃符诏,我知道十三皇子也有一柄,十三皇子其实是皇上的暗人,而这一切兴许都是皇上的意思。 “州儿,你让我跟你出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我道:“是,陪我去见白郡主!” 按照规矩,我终是要前去拜见白氏的。我赐封诰命,又得抚养紫英,对待白氏,我本就是格外小心,而如今,中秋宫宴,纳兰府的女眷只有我被召去,这虽是皇上的旨意,但隐隐有压过白氏当家之人的势头,我不得不更加小心。 玉户珠帘,我与纳兰仲卿进了二房,白氏一袭月白底子黑缎牡丹的秋袍,端丽的两把头上垂下一排东珠流苏。 她一笑,看向我:“这倒是巧了,州儿竟和仲儿一块来了。” “侄儿给婶婶请安。”我与纳兰仲卿一块跪下。 “即来了,快起吧。”白氏笑,“香袭,看茶。” 我与纳兰仲卿就坐,白氏道:“州儿,你入宫之前,我就赏识你,果然,这回连皇上都赏了一品诰命了。” 我忙谦逊道:“这也是托了郡主的教导。” “这我可不敢当,这若是以前,你也算是老爷的养女,是我二房的人。可如今,皇上赐你贞敬夫人,又让你抚养紫英,俨然是长卿的冥妻,算是长房的人。我倒只觉可惜,怪只怪我那两个儿太小,否则皇上兴许把你指给他们,你倒是我的媳妇了。只是我倒是奇怪,仲卿也正值年岁,皇上怎么就没把你指给他呢?” 我和纳兰仲卿互看了眼,知道白氏这是挑拨,我笑道:“郡主说笑了。皇上赐我‘纳兰’的姓氏,也没给我特指什么夫婿,我就当自己是纳兰家的人,也不分什么长房、二房的。郡主是这府里的当家人,长房、二房都得管着,劳苦功高,州儿是一向敬重郡主的。更何况,皇上虽是让我抚养紫英,但毕竟裴兰才是生母,州儿只与裴兰一道照看紫英罢了。”我最后这句话,倒是故意说给白氏听,我无意抢夺紫英。 白氏笑道:“州儿就是知礼,也不枉我前头那么疼你了。听说,你明儿个还要入宫里去?” 我答道:“是。” “那你穿今儿这一身可不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纳兰家的丫鬟呢。外人不会说你,只会说我这个当家刻薄。”白氏看了眼身边侍候的大丫头香袭,香袭会意,让婢子拿来一个蜀锦托盘,盘上叠好一套绛、红、粉、白十二层嵌花配色的华服。我躬身谢过,知道白氏肯赏我东西,就是现在还不能与我立时翻脸,不得不笼络我,只是时间久了,就难说了。 白氏乏了,我与纳兰仲卿便退出阁子。一路回秋水居,纳兰仲卿道:“皇上赐你诰命,是暗里将你许给我大哥,你不介意?” 我扑哧一笑:“是诰命,就有宫里的月例赏钱,嫁个穷酸也未必有那么风光,我只求内里实惠就好。不过,你不会真把我当嫂子吧?” 纳兰仲卿微窘 正此时,秋水居已到,我转身正要进院子,却见到秋水居前,秋香色绫罗的美妇转首,是绾夫人! 她美目焦急:“孩子,皇上怎么能将你嫁给长卿?我本以为是我儿没福分,没想到” 我一阵鼻酸:“夫人,州儿命不薄,只要蓉卿哥哥还活着” 她终是落泪:“孩子,苦了你了” 我含着泪摇头:“不,州儿不苦。夫人,如今我出嫁了,你可还愿为我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中秋宫宴(下) (下) 一层层穿上十二层绛红、红、粉、白由深到浅的丝绸单衣,袖口层层叠叠,看得秋蝉啧啧称奇,裴兰抱着紫英,微笑着看着我,小紫英似乎也被我一层层颜色不一的衣服看花了眼,晕乎乎地眨巴眼睛。 而我的身后,绾氏温柔地用篦子轻轻地缕顺我的长发。绾氏曾答应我,在我出嫁那天像我的母亲一样为我梳头,如今,我已是贞敬夫人了,算是已经嫁了吧?但她与我都没有提,只是珍惜着能够继续的缘分。我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已足够了。 绾氏帮我篦了发,又让细烟为我梳了两把头,抹了胭脂,点了绛唇,踩着花盆底子,坐上入宫的马车。秋蝉抱着紫英与我坐一车。我挑帘,前头一排藏青的轿子分别是纳兰朙珠、纳兰容珏、纳兰仲卿的官轿,想来纳兰家一门三代就有七人中了进士,不可不谓显贵,但纳兰容若、纳兰容方、纳兰长卿相继早逝,这一门中凋零的才子也确实太多了。 莫名地,心情竟有些沉重。此时,纳兰纳兰仲卿正随着纳兰朙珠、纳兰容珏出来,见了我,安慰一笑,我也抿了抿唇,回他一笑 轿撵和马车行到午门停下,午门外早已车水马龙,皆是参与国宴的皇亲大臣。大臣们的宴席沿袭蔷薇朝制,就设在午门内的广场上。想着诸大臣在午门内吃着国宴,而身后的午门之外就是斩首的地方,虽是君臣同乐,也该是战战兢兢,多少也有训诫群臣的意味在里头。 众臣女眷不随着一道在外头,而是跟着皇家女眷一起,在另一处。我的马车又转了个弯,从北门顺贞门入紫极城。 按规矩,既入宫,本该上中宫拜见皇后娘娘,可如今后位虚闲多年,由蕙妃纳兰氏、蓉妃玉氏、悳妃邬氏、成妃黛氏、翊妃郭氏五宫娘娘轮流执掌凤印,便先上慈仁宫拜见仁宪皇太后。 我一入慈仁宫,见着五宫娘娘已在,仁宪皇太后坐主位,边上还有先帝的两位妃嫔,仁宪皇太后妹皇考淑蕙妃、皇考端顺妃。 我忙让秋蝉抱着紫英,恭敬地上前,给皇太后、先帝妃、诸位娘娘请安。 “这就是那个纳兰家的?”仁宪皇太后的声音比我想象中慈祥。 我微微抬眸,又恭敬低头,答道:“是,太后娘娘。” “这模样儿倒是和惋颜丫头有几分相像,真是可惜了。”仁宪皇太后一叹。 我低着头,听皇太后倒是真心地可怜我。我虽不需要什么人可怜,但对这位皇太后的印象却是极好的,态度倒是真心地恭敬起来。后来,我才晓得,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也是惋颜郡主、十五公主求了这慈祥的仁宪皇太后的缘故。 “老祖宗,这怎么伤起心来了?”一位身着杏黄兰花唐式宫装、温和贤惠的娘娘忙劝了话。 蕙妃娘娘也道:“老祖宗,我这个侄女能得到皇上赐封的诰命,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我见惹了仁宪皇太后因我难过,忙伏地告罪。 “瞧我,别吓着人家了。”仁宪皇太后复又笑,让我起,道:“那就是纳兰家的曾孙紫英吗?抱近前来,给哀家瞧瞧。” 我依言,抱了紫英上前给皇太后和众娘娘看,紫英倒是讨人,也不知是谁教的,见谁都叫“娘娘”,仁宪皇太后被逗乐了,道:“他倒是说得好,这屋里可不都是娘娘!”连说要赏,各宫娘娘也跟着赏了好些恩赐。 皇太后一时兴起道:“把哀家的孙子十八皇子也抱来,让两孩子一道,也热闹热闹。” “是啊,老祖宗,这十八皇子生时,天降红光,真是吉兆呢。”身着翡翠色唐式宫装、体态纤弱、气质若兰的娘娘道。 “悳妃姐姐生十四皇子时,不也是这样。”一个一身紫衣、艳若玫瑰的娘娘说着看向一边一身素净、从头至尾都很安静的娘娘。 听提到十四皇子,我心一颤,不由地回首,看向这位十四皇子的生母,只觉娴静清雅,说不出地静美来,更难得的是这份凡事不争的气度。 这儿正说着,外头就通传,说是王美人和十八皇子来了。 那艳若玫瑰的娘娘道:“不是说产后身子不好么?这怎么又眼巴巴地来了,莫不是怕我们把她的宝贝儿子吃了不成?” 皇太后啐道:“你这刺头儿,少说两句吧。”皇太后虽是这样说,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很纵容这位娘娘,更像是嗔怪。 “让她进来。”皇太后道。 一会儿,王美人抱着十八皇子入殿来。我不由地眨眼,竟一瞬以为又见到了悳妃,但仔细一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甚至有些好笑。我不由地回看悳妃,她始终神色平静,淡淡地看着,我低头,心忖,仅是这份涵养,在后妃里也是少见的了,又怎是东施效颦学得去的? 王美人给屋里的皇太后和诸位娘娘请了安,又把十八皇子抱给皇太后瞧,谁想,这十八皇子和紫英完全是极端的另一面,对着皇太后还好些,其余的是见了谁就哭,弄得一屋子的尴尬,最后连王美人自己也哄不住了。 那位艳若玫瑰、嘴上长刺的娘娘又道:“唷,这毕竟是带着红光出生的,不比别的,就是这身子,也比别家的金贵,是碰都碰不得了!” 众娘娘皆笑,唯有十八皇子的哭声越发大了。皇太后毕竟心疼孙子,叱道:“还不是被你们给吓的,来,皇祖母来抱抱!” 王美人不得,只有把十八皇子递到皇太后手里,可这王美人不知怎么就绊了一跤,连手里的十八皇子也直直地摔飞出来。 皇太后惊呼,众娘娘尖叫,还有十八皇子微弱的哭声,在空中炸开—— 眼见那十八皇子就要落地开花,我心一颤,下意识地上前几步,顺手把紫英往左胳膊窝里一塞,右手手臂直直伸出,揽着飞出去的襁褓就往怀里送,许是穿了十二层衣服的关系,层层叠叠的水袖阻挡了襁褓的去势,我双手环紧,来不及思考地用下颚磕住十八皇子,让两个婴儿都安然在我怀里。 屋里一瞬沉寂地没有一丝声响,我双膝跪地,身子成弓形趴在地上,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小紫英被我大幅度的动作一虎,愣了半晌,竟突然“咯咯”一声笑了出来。而原本哭号不止的十八皇子顿时变得异常安静,我焦急地看向他,只见他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显是被吓坏了,但却异常可爱,我忍不住也扑哧笑了出来。 其实,这两个孩子都于我有缘,更于我有恩,若不是十八皇子天降红光,皇上也不会大赦天下,赦了我;若不是纳兰紫英能当我的养子,让我终生不能再嫁,皇上也不会封我为诰命,放我一条生路。 我抱起两个孩子,直起身子跪着,后背已是阴湿一片,心上却是一松。抬起头,但见满屋子娘娘都花容失色地看着我。我静静起身,把十八皇子交到皇太后怀里,恭敬道:“太后娘娘。” 皇太后显然惊余未定,僵僵地接过十八皇子。十八皇子号了一声,乌溜溜的黑眼睛不停得朝我瞟。 皇太后这才真松了口气,看着十八皇子感慨道:“毕竟是带着红光出生的!” 众娘娘稍稍恢复了颜色,又各说了些吉利的话,这才罢了。 皇太后道:“行了,也该开席了。”众娘娘连说是。 “哀家的小孙子是个宝,可别再摔着了,哀家不放心,要带在身边。”皇太后将十八皇子交给乳母,十八皇子没安静一会儿又哭号起来。 皇太后看向我,笑道:“哀家的孙儿许是和你有缘。今儿个,只好劳你替哀家抱着他了。” 我忙福身,将紫英交到秋蝉怀里,另一面抱过十八皇子。这十八皇子和紫英许是天生就是给我当救星的,若不是我要抱着十八皇子,不知这顿中秋宫宴,我又要遭尽多少侮辱和白眼。 待出了慈仁宫,天色已暗,皇太后与各宫娘娘各自上了轿撵,前头有长排打着彩灯的仪仗,后头有长排的宫人、内侍跟着侍候着穿过御花园前去筵宴的大殿。托了十八皇子的福,我也坐上敞开的轿撵,挨着最后。 半道上,不知为何,轿撵队伍姗姗停下,我不由地轻声问了边上的内侍怎么回事,原是前头遇着两位皇子爷,两位皇子孝顺,让皇太后和众母妃的轿撵先行。轿撵又摇摇晃晃升起,可到我经过时,却突然有人拦着轿子,轿子又摇摇晃晃地降下来,四个抬脚的内侍四下逃散,我顾不得什么,只汲汲往前看,只见前头的轿撵也已行出好远了。 我的心一凉,看了眼拦轿的两位皇子,也不下轿,只恭敬道:“请两位爷恕臣妇抱着十八皇子,只能在轿子上给两位皇子爷请安。九皇子、十皇子吉祥。” “呦,这贞敬夫人攀龙附凤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这十四弟才被贬出京没几天,何时又和十八弟这般火热?如今,更是连皇祖母宫里的轿撵都坐上了,真是,不简单啊!”九皇子冷嘲热讽,我习以为常。倒是一边的十皇子劝道:“九哥,你疯了,连皇祖母的轿撵你也敢拦!你”九皇子抬首阻止他,厉声道:“爷警告你,既然死里逃生,得了贞敬夫人的头衔,就安安分分地,少再出来拈花惹草!兴许下次,爷一时兴起,便不叫你替东宫陪葬” 我心中冷笑,这九皇子这次不能利用我扳到太子,显是已失了常智,但他要发疯,我可没有意愿陪着,我淡淡打断他:“九爷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就是为了警告州儿这句话吗?州儿自认拈花惹草的本事还不及九爷万一。” 他的手一瞬伸入轿中,托着我的下颚把我的脸拖出去轿子。我身子一动,十八皇子似有所感,嗷嗷叫起来。 “九爷请放手,若是伤了十八皇子” “贱人,闭嘴!”九皇子手指用力,我痛得再不能说话,只能调整姿势,以免误伤十八皇子。 “虽然八哥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但我佞瑭没那么好骗,那天老十三为什么会拦住你的轿帘?你和老十三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咬唇不语,他的手一搓,我觉得我的下颚要断了,忍不住痛哼出来。怀里的十八皇子似是被我的叫声吓到,哇哇痛哭起来。 九皇子的手又是一搓,我这次有了准备,硬撑着不叫出声。 “还不说是吗?”九皇子似是没有了耐心,就在我明显感觉到他准备再度发力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松了。我身子一软,向后坐倒,而轿子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和九皇子过了数招,将九皇子逼退一步,而他的身子也在这时已挡在轿子之前。 我刚要站起,只闻对面的十皇子一惊大叫: “老十三,竟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四十五章 皇储缺席 “老十三,竟是你!” “九哥,十哥,何以在这宫中动用私刑啊?” 九皇子阴沉这脸,不语。 十皇子却上前一步,怒道:“老十三,你少管闲事!” 十三皇子平静双手环胸,道:“我若是,非要管呢!” “你!”十皇子怒目瞠圆。 我见着他们真要打起来,强忍着下颚的痛道:“皇太后还等着十八皇子呢。”这诸位纷争才刚刚平息,今儿个九皇子、十皇子、十三皇子这若真又打起来,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怕只怕还要连累八皇子。 九皇子看了看我,冷冷道:“我们走!” 十皇子一鄂:“怎么这就走了?” 九皇子眯起桃花眼,看了眼十三皇子和我:“已经不用再问了!”九皇子甩袖而去,十皇子忙跟上。 我扶着轿子出来,看向十三皇子,他一身唐式圆领袍,戴着红色璎珞簪缨,和我以前见他身为赑屃统领的阴沉样子不同,别有几分潇洒贵气。 我向他感激一笑,刚要走,却被他拿着手臂。 我一惊,看向他。 他的手已抹上我的下颚,那里很痛,一定红了。 “疼吗?”我一晃神,好像听到十四皇子在问我,便忘了回答。 感觉什么风吹过我的下颚,我睫毛一颤,竟是他在往那里吹气,温温的。 下一瞬,他的唇附了上来,小心地亲吻着我的下颚。 我一惊,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十三爷。”我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搪塞,只道,“皇上才刚给十三爷赐婚” 他皱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娶绾氏采柔!” 我低头,不敢多想。 他向我靠近一步,我本能地后退。 他突然露出受伤的眼神:“因为你,我就要娶我不想娶的人了,你还要躲吗?”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脸和一个人很像,不知为何我再也硬不下心肠后退,而他却在靠近,我该怎么办? 就在他的唇又再度靠近的时候,我怀里的十八皇子一动,哇哇哭闹起来。 我和他都缓过神来,我低头:“十八皇子怕是饿了,要找乳娘呢!” 他却笑了,笑得释然:“这十八弟,也真是为了你着想,连哭都挑时候。”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道:“刚才,要不是我听到十八弟的哭声,也不会来这里,说起来,他倒是我的媒人。” “更是我的恩人。”我低头,忽略他的话,只道,“我纳兰泽州,生死两孩童,一个是纳兰紫英,还有一个,就是十八皇子了。” 他一顿,眼光闪了闪:“是不是因为救过我,所以九弟他们才想置你于死地?” 我低着头,扯出一抹苦笑,这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他不也找过蓉卿,差点害得蓉卿送死吗?虽然,那也许是皇上的圣意。我没有抬头,只道:“一切都过去了,州儿不想再提了。” 夜风起,吹起他和我的衣衫发出瑟瑟声响,他和我各自沉默。 半晌,我道:“太后娘娘见不到十八皇子,怕是等急了,州儿先告退了。” “你,就不怕九哥、十哥再找你吗?” 十三皇子说着走到我的前头,让我跟着他。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晃神,竟好像又看到了十四皇子。 还记得,十四皇子当街教训童戢婴那夜,我也是这么跟着,就看着他的背影在如水的夜色里半隐半现。他嘴上说是要去九皇子的多宝斋吃宵夜,实则是防备童氏去而复返,暗保乐凤鸣一路回乐仁堂,也像十三皇子今夜一路护着我一样,只是那个人和十三皇子不同,是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只不知他是向来助人危难就当施舍赏赐、不屑提及,还是向来不知如何表达关心之意。 我正怔怔出神时,从远处传来一个带着些安静、又带着些虚弱的男音:“前面的,是十三弟吗?” 我与十三皇子不由地回首,见着不远处的太湖石回廊上亮起一盏灯笼,灯笼发出柔和的光晕,映照着中间儿一个柔弱文气的皇子,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衫,半躺在青竹藤轿椅上,由两个内侍抬着,他的身形很长,像偃竹,有种病态的纤弱之感。 “原来是七哥。”十三皇子上前,“只是七哥不在南苑养病,怎么竟出来了。” “我自幼体弱,皇祖母最是关照我些,今儿个中秋,皇祖母难得有雅兴,我怎么好不来呢?也免得皇祖母担心了。” 十三皇子皱眉:“七哥的病,到底有否好些?” “还不是老样子,病了这些年,也习惯了。”七皇子说着,咳嗽起来。 “七哥” “无妨。”七皇子摆手,又吩咐抬轿的内侍,“走吧。” 到了筵宴的大殿,七皇子却让抬轿的内侍停轿,扶着扶手虚弱地起身,十三皇子连忙扶住。七皇子苍白着脸,半倚着十三皇子跨过门槛。 “七哥的这双腿依旧不能走动吗?” “多少让皇祖母见到个能走动的样子。”七皇子顾着双脚,气息越发微弱。 我抱着十八皇子跟着后头,心中微微动容,想这七皇子也是个至孝的人。 十三皇子好容易将七皇子送到皇太后面前,七皇子要行礼,皇太后忙免了,以为七皇子的病有了起色,原本就乐呵的脸笑得越发开了,道:“哀家是有福之人呐,哀家的孙儿也都是有福之人呐!” 十三皇子道:“皇祖母,佞祥在路上见着十八弟的轿子坏了。便自作主张,让十八弟跟着佞祥和七哥一道,让皇祖母担忧了。” 仁慈的仁宪皇太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让我坐她边上,这是天大的恩赐,我忙推辞不敢。 “你莫不是嫌弃我们几个老人家,不愿同桌么?”仁宪皇太后嗔道,又看向同桌的皇考淑惠妃、皇考端顺妃。两位先帝妃也笑着让我坐下。 我微窘,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十三皇子道:“州儿,既如此,你便与几位皇祖母一桌也好。” 我只能点头坐下,好在三位老妇人都很和善,何况还有十八皇子这个护身符,我也放下心来。不过,十三皇子刚才,叫我什么?我微微颦眉,许是我听错了。 仁宪皇太后一桌,皇太后坐上首,淑惠妃、端顺妃顺次,她们那一面旁边一桌就坐着五宫娘娘,中间有个空位,想来是天子位。我侧头再看下去,皇子们坐了好几桌,八皇子虽是隐在众皇子之间,但我有心寻找,还是找着了。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底青花纹的圆领蟒袍,如圭如玉的脸上带着浅笑,风轻云淡、温润谦卑,他似有所感,看过来,我却一瞬低头,正见着怀里十八皇子,他眯着乌溜溜的黑眼睛正在看我,仿佛看穿了一切。 我坐的地方靠近女眷,身后就是几桌,也不知是妃嫔娘娘,还是皇子妃。 此时宴席还没开,她们倒就开始议论了。 “你看,那坐在太后娘娘跟前的姑娘,想来就是常年病着的兰陵郡主。” “你没瞧见刚才十三皇子对她亲昵的样子。听说,以前,这十三皇子就求娶过兰陵郡主好几次了,都被兰陵郡主的哥哥策凛爵爷婉拒了。” “这策凛爵爷也真是,十三皇子有什么不好,圣眷正浓,次次扈从,是越来越得皇上心意了。这下倒是好了,这皇上都给十三皇子指了嫡妻了,这兰陵郡主也没戏了。” “什么没戏,这兰陵郡主论血统可是白塔公主,昔日白塔汗王嫡孙,身份高贵着呢!别忘了,这十三皇子不行,还有”那个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小,不过我还是听得到,“那个身带红光的皇子呢!” “十四皇子!” “皇上最宠爱的十四皇子!” 接着是一阵唏嘘。 “这十四皇子怎么竟会为了个贱人身败名裂,自贬出京” “真是不值,听说那女人连自己的两个亲哥哥都不放过,在私邸就” “她也做得出,才到了宫里没几天,又爬上了太子的床” “皇上还赐她贞敬夫人,哼,真是讽刺!” “小声点,这贞敬夫人今儿个也来了,别被她听见” “怕什么,也就是个” “嘘,烂嚼什么舌根,不知道这是禁忌吗?” 这下,声音倒是真的没了,我听得都笑了,他们竟还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贞敬夫人吗? 就在我没笑多久,内侍尖细的嗓音炸开: “皇上驾到——” 众人皆跪。 天子入殿,原本嘈杂的大殿顿时肃静下来,连杯碟银筷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威严的清和帝看了眼席间,突然道: “太子呢?” 大殿里一阵抽气声。 这时,五宫娘娘下面一桌上一个端庄贤惠的女子立起,她的面容隐在沉重的珠帘头冠和厚重的明黄底子石青绣文命妇吉服里,让人记不得脸,但那份得体大方又让人忘不了,而我识得她,她是太子妃石氏。 石氏向皇上行大礼,道:“臣媳回父皇话,皇太子抱恙在身、玉体维和,请父皇恕皇太子未能列席。一切都是臣媳有罪,臣媳照顾皇太子不周,才致皇太子卧病多日,皇太子担心父皇忧心,不让臣媳禀报,还要硬撑着来给父皇请安,是臣媳自作主张,不让皇太子前来,请父皇降臣媳大不敬之罪。” 皇上就是有再大的火气,见到识得大体的太子妃如此解释也消解了,又听皇太子病了,当场又遣了太医院正院使孙之鼎前往探病。 紫宸宫里的诸皇子各怀心思。 清和帝到了近前,又看向皇太后这一桌,他英睿的目光瞥过我的脸,竟在我脸上停留,我心一惊,下意识抱紧十八皇子。十八皇子许是真的是我的福星,竟在这一刻“咯咯”笑出声来。清和帝注意到了我怀里的十八皇子,眼神稍缓。 但天子的眼神变化只是一夕之间,一夕之后,天子的眼神已落在别处。 我低头,听到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老七,也来了?” “是,父皇,臣好些了。”七皇子恭敬答道。 “成妃,老七身子弱,现虽好些,你也不能轻忽了。”清和帝道。 “是,臣妾知道。”成妃答。我才知道那位身着翡翠色旗装、身子纤弱的娘娘原是七皇子的生母成妃黛氏。 “好了,都开席吧!”天子落座,宴席开席。 气氛又热起来,只是经历过刚才那一瞬太子缺席的冷场,此时的热闹反而有些镜花水月的虚假。 我微微皱眉,这中秋宫宴,连重病在身的七皇子都不惜带着病前来赴宴,而太子竟然缺席!这东宫皇储是否也太过托大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四十六章 宫中初葵 怀里的十八皇子这时才闹起来,我不由地一笑,刚才他又哭又笑地,不停地保护我,想是饿惨了,我笑着把小东西交给乳母,让他好好补补。自己则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象牙镶银的筷子夹桌上的羹肴,却一口也没吃进去。其实,这席上除了太子,还缺了一个人,也确实该缺了那个人的 可我,还像是不死心硬要找什么人似的,又回看席间,东首几桌皇子席,这会儿子已经热闹非凡了,连七皇子和十二皇子这样文秀安静的人儿,都坐在一处相互说着什么话。我的眼神绕过他们,无端地落在十三皇子身上,他身边坐着个清冷面生的皇子,和他冷暖立见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自己当初为何会救十三皇子,是否只因为他和那个人长了极相像的同一张脸的关系,我看着他回过那张俊颜,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温的,如死水。突然,一只胳膊搂上他的肩膀,我心一颤 却见到十皇子拿了一盏青花瓷酒壶,似要和他拼酒。明明离得那么远,我竟能在嘈杂中听到一句阴柔的低斥:“老十,有点正形,等下还要随父皇上午门颁赐群臣”然后,我看到九皇子身边的白衣皇子淡淡一笑。 我赶紧低头皱眉,我怎么又去看他了? 又有什么清脆的笑声传入耳际,我回首,只见是灿若明珠的八皇妃穿着一身大红绣百鸟命妇吉服,大袖衫明珠翠玉,与席上众宫中命妇、皇子妃说笑,俨然有强压太子妃一头的态势。 我摇头自失一笑,怎么左右都躲不过一个“八”字呢? 开席到一半,中央的主桌上,身着明黄龙袍的清和帝立起,跟着,众皇子也立起,我晓得皇上和众皇子是要上午门颁赐外臣了。御花园中,众人又跪,清和帝向仁宪皇太后告退,皇太后慈祥道:“国事要紧,皇帝不用理会哀家。” 皇上和众皇子离席,御花园里就只剩下了女人。仁宪皇太后与先帝妃又用了会儿子饭,就乏了,伺候皇太后的老嬷嬷道:“老祖宗,这戏还没开呢。” 皇太后摆手:“来来回回还不是那几出,我今儿个也累了” 我本也要跟着一道离席,却听身侧一桌的命妇道。 “瞧见那边儿那个文气的姑娘没?那就是悳妃娘娘为十四皇子千挑万选,选来的儿媳,如今赐给十三皇子当嫡王妃的尚书绾浚之女—— 绾氏采柔” 我心底一叹,“那绾姑娘不止是个文气的姑娘,更是个孝顺的姑娘啊。”其实,我在甘沐寺里曾见过她一面,还阴差阳错地拾到了她的玉佩。此时,她坐在悳妃边上一席,一身青花瓷的旗袍,看上去清雅脱俗。想十三皇子那样洒脱俊逸的男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了。 “诶,那蕙妃娘娘边儿上的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瞧那模样儿,温婉柔静,也是一等一的好” 我顺着话头看过去,那姑娘侧着身坐着,身着一袭淡黄色点绣白兰花的旗袍,极是淡雅,她回过容颜,竟是三小姐,怪不得我只觉着眼熟,她见我看向她,向我温静一笑,我也抿唇一笑。 正这会儿子,边儿上突然响起一声杯盏跌碎的声音:“哼,不过是太子的一个妾,得瑟个什么。凭她,也配和太子妃一桌?” “哎呦,我道你是惹了谁了,原来是她。太子如今独宠那骚蹄子,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听说,今儿个的病,也是行了太多的房事” “这骚蹄子也有两下手腕,连太子妃都要让她几分,太子之前的那些侍妾不是被她整死的整死,逼退得逼退,听说,连太子的那些个隐秘情人,也无端没了好些个” “嘘,后宫是什么地方,这种是非也敢议论,不怕下一个就是你吗?” 我看向太子妃那一席上那一身火红衣衫的妖娆女子,眉眼妩媚撩人,极薄的缎纱齐胸襦裙堪堪掩着娇躯,尽显前突后翘,这皇家命妇们自持身份,还真没人敢这么穿。我正转身离开,她突然站起,媚声道:“诸位娘娘,太子妃姐姐,臣妾担心太子爷的病,想为太子爷绣一幅彩绣祈福,可是臣妾手笨,一直绣不好,听说纳兰府的贞敬夫人是南方人,刺绣的功夫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臣妾想向贞敬夫人讨教几招,不知可否?” 我一惊,没想到这个太子的小妾竟会针对我! 我听边上有命妇掩嘴偷笑道:“哼,什么刺绣的功夫,伺候人的功夫还差不多。” “这骚蹄子对骚蹄子,倒也是一场好戏。” “我倒想见识见识这贞敬夫人是谁。” 我忽然心生一计,既然,这些命妇都不认得贞敬夫人,这太子的小妾也未必识得我,我冷笑,趁着命妇都看向她,从容往御花园外退,我不在,倒要看看她怎么下台! 就在我要出园子的时候,身后有人叫道:“呦,贞敬夫人,这是往哪儿去啊?” 我回身,见到八皇妃讥讽地看向我,而她身边,堇蓉郡主正使劲拉她的袖子,见了我,更是愧疚地低下头。 看来,我是逃不过去了,索性挑明了问道:“不知这位夫人,要我怎么教夫人?” 太子的小妾道:“来人,上绣架。” 绣架放在一个人都见得到的平台上,我冷笑,原来是早准备好了的。我一路走过去,来到绣布前,其实,刺绣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前就给瞻岱绣过一个肚兜。如今要中秋应景,只在上头绣一株金桂和一轮圆月最好不过。我心思已定,随手就要捏起边上的针,却见一个嬤嬤模样的婆子拿着针直直靠近我。 我本能地想起我在内务府的石牢里,那些婆子对我施针刑的痛苦。在黑暗的囚室里,细针反射着清冷的光线,落到我的全身,让我痛不欲生! 此时,那嬤嬤拿着细针递向我,那针反射着月光,我一阵胆寒,不由地后退一步。 那嬤嬤冷着脸道:“夫人。” 我一震,才见她手里拿的不是针,而是放满各种针的针盒。 我稍稍松了口气,接过针盒,从其中捏起一根小针,可当我的指尖刚碰触到针身,就仿佛又有针蛰在身上,我只感到一阵刺痛,手一颤,那根针就跌落到地上。我发现我竟连针都拿不起。 太子小妾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贞敬夫人是不想替太子祈福?还是,想赌咒太子!” “夫人——” 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小女的妹妹不善刺绣,刺坏了绣品,夫人也不好向太子爷交代,不如,让小女代绣,也算小女为太子爷祈福了,不知可否?” 我侧首看她,是三小姐。 她温柔地笑着,不卑不亢,中秋的月光洒在她淡黄色的唐式诃子衫上,泛出朦胧的光晕,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广寒宫里的仙子,风光霁月,不可亵渎。 三小姐的针线女红习得绾氏真传,一枝宫樱,落瓣纷纷,绣得凄离绝美,花下一人,落花独立,长长的黑发披垂,不知男女,而空中却又下起了濛濛细雨,让他朦胧的背影永远定格在花、雨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三小姐为何宁愿死也不嫁,原来她心里早有了一个人,竟是弥月皇太子,而我更没想到,太子也是一个痴情的人。后来,我偶尔会想,若是三小姐能嫁给太子,也许就好了。就算纳兰朙珠和乞乙玊计水火不容,但依着纳兰容珏的圆滑变通,说不定反而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可这终究没有可能,只不知道这一切是太子的不幸,三小姐的不幸,还是纳兰家的不幸! 宴席未散,我却不想再待,踩着花盆底子出去,独自走在黑夜的甬道里,远方的戏台上开了戏,依依呀呀地老远传过来。我全身无力地仰靠在一面暗红色的宫墙上,当日,那些阴损的婆子竟捏着细针对着肚脐扎下去,痛入腹内,今日又像是受了一遍针刑,稍一动,只觉得小腹如千万根针刺。 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扶着墙,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可腹部实在太痛了,每挪一步,就像是一遍针刑,刺激我的痛感,剥夺我的意识,就在我撑不住向后仰倒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人环住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挣扎、无力地挣扎,他的手轻易地抚上我的腹部。我大惊,拼命地后退,但身体被他环紧,我退无可退。 他的手掌就覆在我的腹部上,我感到暖暖的温度传入体内,这感觉好熟悉。那股热力从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腹部,原来他是在给我输内力。我感到有什么湿湿重重流在裙底,我知道,是初葵了。群摆在挣扎间染上了血红,在凄冷的月光下有些刺眼。 “州儿,你”但失血的我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模糊的眼就着清冷的月光,强撑着看他背光的脸,这一张脸真像啊,真像“十三皇子啊”我虚弱地呻.吟,仰头倒在他的臂弯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番外二十七 紫宸月圆 看着她虚扶着墙,忍痛逞强地一步步走,心就不由地裂成碎片。 上一次,见她也是这样。 出手,拦住她摇摇欲坠的背脊,顺带握住她的手臂。她大惊,原本按着腹部的手惊慌地伸手抗拒他,却被他轻易地伸手覆上她的小腹。佞祯强提一缕真气,为她传输内力,只是希望能缓解她一丝半点的痛楚。 她却并不知道,兀自挣扎,虚浮的手握紧拳头误砸到他的胸口,虽没什么力度,却搞得他心猿意马。 该死的,不知道这样会害他岔气而死吗! 他凑近了她的脸,忍不住又想吻她。 毫不知情的她仰起苍白的小脸,虚弱的眼眯起看向他,却只是撩拨他侵占她同样苍白得让人心疼的唇瓣。 州儿的眼闭了闭,间歇的月光有些刺眼,而模糊中有一个背光的身影温柔又不乏张扬地压近,他穿着侍卫的品服,那轮廓异样地熟悉,竟让她,心底一颤 这张脸竟好像 “十三皇子”当唇靠近她时,她却虚弱地呻丿吟。 佞祯心头一震,她在昏迷前竟还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心痛和愤怒让他皱起眉峰,只是狂肆地吻上她的唇,但她已全无知觉,那冰冷的双唇只是让他的心凄凉一片。 但那个该死的他就是放不开,不知是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搂住她跪在青石地上,十二层衣帛因声而裂,原本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掌碰触到她如雪的肌肤,另一手插入她的衣襟,顺着后腰抵住她的背心,她的头和双臂无力地后垂,衣衫滑落到她的双臂臂弯,而他原本附着在她唇上的亲吻一路向下,闭上眼吻遍冰冷的她 掌心无意碰触到她湿冷的血迹,佞祯突然清醒过来,只见她绛红色的裙摆上,一片刺目。 佞祯只觉得胸口一痛,体内错乱的真气袭击胸口,忍不住喷出一口血,也留在那她绛红色的衣衫上 东宫,黑暗中。 “十四弟,回京了!” “怎么可能!” “臣弟派出的刺客,原想在半路动手,但十四弟竟然并没有前往兰陵,而是,又返回了京城!” 太子眯着琉璃丹凤目,沉吟:“既然如此,让他们暂时不要动手,先查出十四弟为什么回京。等他再出京城,不管什么原因,本殿不想再听到十四弟回京的消息!” 三皇子凤眼一惊,不想再听到十四弟回京的消息就是让十四弟不能再回京,而这只有死人能做到。三皇子低首:“臣弟知道了。” “慢着,这个消息怎么能不让十三弟知道呢?” “二哥想到了什么?” “不管什么,十四弟总是不能再留了。” “另外,这次外臣的筵席上,纳兰朙珠也来了,父皇倒是说了好些嘉勉的话。” “父皇以白塔诸部蠢蠢欲动为由,给十弟赐了婚,又将大哥调回边陲,但却,让纳兰朙珠回来了,是吗?”东宫的口气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午门群臣筵席散去,看着几位明珠党的旧臣围着纳兰朙珠一道出宫,十三皇子冷冷一笑。纳兰朙珠抵京,虽未重回朝堂,但却是隐伏着的威胁,原本一头独大的保皇党此番必是如芒在背了吧?回首,又看了一眼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太子叔父乞乙玊计,只怕有心的人都会觉得,乞乙家也得势不了多久了,而这,是否意味着原本稳固如磐石的储位不再是不可动摇的呢?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深意呢?将大皇子调回边关,却也没有肯定太子一党,皇上似乎不仅不再全心支持皇太子,也不中意大皇子,而这是否意味着其他皇子反而更能够取而代之呢? 夜风起,吹起了十三皇子藏青底子绣金蟠龙的朝服蟒袍,他在席上饮了不少酒,涨热的太阳穴被冷风一吹有些晕眩,也没让人扶,就出宫去,半路却见着一个蓝翎侍卫在面前一晃而过,那侍卫的身形莫名地竟有些眼熟。 十三皇子本能地喊道:“你,站住!” 那侍卫背对着他停下步子。 “叫什么?哪个司的?” “小人尹桢,东宫宿卫。”侍卫躬身道。 十三皇子常年出入太子宫,若是太子宫的宿卫,觉得一两个眼熟也不足为奇,只是心中不知为何仍然存有疑惑:“既然在东宫值宿,为何在此?” “贞敬夫人醉酒,太子妃让小人先送夫人出宫。” 那侍卫躬着身转过来,怀里抱的正是纳兰泽州。中秋圆月的月光正照在纳兰泽州正脸,让她的脸色看起来越发苍白。十三皇子,醉酒的眼中出现好几个她的虚影,又重叠在一起,竟微觉心疼,手指不由地抚上她的脸。 就在手指快要碰触到她的时候,那侍卫道:“小人见十三爷醉了,不如小人一道送十三爷出宫。” 十三爷的手一顿,眼前又出现了几个虚影,他揉了揉自己因微醉而刺痛的太阳穴,道:“不必了,好生照顾夫人。” 侍卫低着头“嗻”了一声,侧身让开道。 十三皇子点头,甩袍走过他 月光一晃,一个羽扇翩翩的皇子从前头的甬道出来,见着十三皇子,道:“十三弟。” 十三皇子抬首:“三哥。” “弟弟似乎醉得很厉害。” “嗯。” “这也难怪,弟弟可是新领了左右翼前锋营,圣眷正浓,自是要应酬那些前来巴结的外臣。哪像哥哥我是个逍遥散人啊。” “三哥说笑了。” “不过,父皇偏心,你我也是习惯了的。太子爷是正统嫡出,自不能说什么,可十四弟天降红光?你也信?” “三哥,十四弟的生母是我的母妃,这话,我只当没听你说过。” “诶,弟弟别误会,哥哥只是听说这明明被贬兰陵的十四弟竟然回京了。” 十三皇子一怔,突然想到刚才那个让人眼熟的侍卫,琥珀色的眼睛一眯—— “十四弟,这是上哪儿去?” “十三哥,真是跟着我好久了!” 紫宸之巅,凄冷的圆月下,传来一对兄弟的对话。正是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 “想不到十三哥即使醉了,佞祯也没那么容易瞒过十三哥。” “你自称尹祯,是真想瞒我吗?” 十四皇子笑:“竟然被十三哥发现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敢违抗圣旨,私离流放地,还敢大胆地到这紫宸城里来!” “这不是正趁了十三哥的愿,以左右羽林军统领的职责为由,对我这擅闯大内的大胆逆贼,杀无赦吗?”十四皇子只当谈笑。 “那就看十四弟的伤是不是好了,是不是能逃出去了。”十三皇子劲风一扫,袭向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将州儿平放在屋脊上,一袖挥出一道内劲,御起一排琉璃瓦击向十三皇子那道劲风。一冷一暖两道劲力分别袭上琉璃瓦片,琉璃瓦不稳地颤动。两道风影已跃上琉璃瓦片,拆解数招。犀凌的劲风掀带着琉璃色的瓦片上下起落。 “原来当初在乞乙玊计府上,与我过招的果然是你!” “十三哥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我从冷宫里劫走州儿的那夜,你不就知道了吗?” “看来,十四弟的伤要不是还没有好,否则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让我追上了?” 十三皇子内力一震,两人内劲的平衡被打破,十四皇子被震出一口血,而原本悬浮在空中的数十片琉璃瓦刺向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旋身躲过几片琉璃瓦的攻击,却惊见数片袭向屋脊上的州儿。他强提一口气,用身体挡在州儿身前,琉璃瓦有安排地撞击到十四皇子气脉交结处,只是震得他用砒霜强压下的内伤发作,内力在体内乱窜。 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那血就落在州儿的胸口 十四皇子仰倒在屋脊上,眯了眯虚浮的眼,道:“十三哥,不杀了我?” “十四弟不是很了解我吗?” 圆月下,只听一道叹息:“十三哥啊,你是想借太子之手杀了我吗?” 十三皇子看了一眼昏迷的纳兰泽州:“我从不留下任何把柄。”十三皇子一步步走到十四皇子身边,蹲下,怜惜地摸了一下州儿的脸,又对上他愤怒的眼神,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便闪身而去 “乐凤鸣——” 乐氏老宅外,什么人焦急地叩门喊道。 “都这么晚了,还会是谁啊!”伙计八宝在睡梦中去开门,抽开黑漆的门板,却是一惊: “十四爷!” 怎么可能,十四皇子不是被皇上贬去兰陵海了吗! 八宝揉揉眼睛,却见鲜红一片。“血!”他惊秫地大叫,只见到十四皇子胸前全是血,而他手里还抱着个女子,竟是州姑娘!州姑娘的胸前也有一大片血迹,八宝一急,正要回身通报乐凤鸣,却听乐凤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八宝,怎么回事。” “少爷” 乐凤鸣身着一身革麻睡袍,踩着木屐踱到老宅门口,神色一怔:“十四爷!” 十四皇子虚弱的眼冷冷地看了眼乐凤鸣,将州儿抱到内屋的床上躺下,又焦急道:“乐凤鸣,州儿到底怎么样?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乐凤鸣见着州儿绛红色的胸襟上一片血迹,急忙为她把脉,乐凤鸣一顿,回看州儿十二色的裙摆上也沾染了血迹,又回看十四皇子焦急的眼神,不由地摇头一笑。 “州儿并没有什么事。” 十四皇子皱起英眉:“上一次,她那般痛苦的样子,你也说没什么事。” 乐凤鸣挑眉:“十四爷为了州儿耗损了那么多内力,州儿还能有什么事?”乐凤鸣神色一凛,“倒是十四爷自己,只怕才有什么事!”乐凤鸣突然出手捏住十四皇子,两指切脉。 手指刚碰到十四皇子,十四皇子手臂一收,背身站起:“既然州儿没什么事,本皇子就不打扰乐使令了。” 乐凤鸣医术高明,仅刚才一瞬,就已切出了十四皇子的脉象:“十四爷为何没有服用臣给你的解药?砒霜是可以暂时压下十四爷的内伤,让十四爷提起内力,但十四爷真以为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竭吗?” 十四皇子侧面回首:“服下解药,七日之内不能提纵内力,乐使令认为那时候,本皇子还有命吗?”十四皇子冷冷地跨过门槛、走出排门。 乐凤鸣思索了一下,道:“十四爷,你和州儿到底有什么渊源?” 十四皇子在天井里停住步子,常青的松柏衬托出他的长身玉立,他回首,看了一眼昏迷的州儿,只是撇嘴一笑,不置可否。 乐凤鸣一震, 而十四皇子已一提气,掠过乐氏老宅瓦黑色的天井屋脊,消失在京畿的夜色里 将州儿送到乐氏老宅后,仿佛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原本强自压制的真气又在体内乱窜,按着胸口,强撑到多宝斋,十四皇子直直向前倒去。 九皇子的几个门人来不及惊慌,连忙扶住他,送到偏厢。 “十四弟,你这又是何必?”十四皇子仰头,眯起的眼见着中秋圆月清冷的影子,似乎还听到九哥的声音,但他已全然不知 朦胧中,一个紫衣女子靠近自己,十四皇子仿佛见到了州儿,那次他从流云回廊上见她一身紫衣、独坐在莲花池畔的样子 州儿抚过他刀削般的下巴,亲吻他俊美的脸颊,她柔软的身体靠近他,偎入他的怀里。他眯起迷离的眼,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州儿的脸颊,忘情地吻上去,却不是那本该冰冷的触感。 那冰冷的触感只是折磨他凄凉的心,忍不住趴伏着床,又呕出一口血。 “十四爷,你怎么了?你别吓阿紫”女子惊慌的声音响起。 十四皇子微睁开黑眸,却见身下是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紫色肚兜的女子。十四皇子清醒过来,放开女子,又对着雪白的床纱一口口吐血。 想到州儿昏迷前唤的那一声“十三皇子”,还有十三哥临走前,在他耳边留下的话: “知道上太师府偷账簿那天,我为何能躲过九哥的探子吗?是州儿,救了我!” 十四皇子倒在血泊里,虚弱地仰看上方,只是动了动喉头:“州儿州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番外二十八 十四番外 “州儿州儿啊”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送出去,佞祯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但太阳穴却热得发涨,头痛欲裂,心上、脑海中都是州儿的样子,宫中的样子,冰冷的样子,微笑的样子 “州儿啊” 内力达到崩溃的边缘,佞祯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想她,否则势必要走火入魔,但身体、大脑都控制不住出现州儿的幻影。 那个在藕花丛中放肆嬉笑的女童 那个跌入碧波深处被他偷吻过的人儿 那个松石月下胸有丘壑又天性纯良的解语花 那个在望潮楼上头戴紫藤的花影 那个不期而遇、撞入他怀中的重逢 那个在风雪中、白马上他偷偷轻吻过的昏迷少女 那个暴雨中他一遍遍嘶吼着名字的州儿 那个镜湖边清冷寥落的戚伤侧影 那个睡榻上,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造次的心爱之人 那个算计中,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连累他的决绝女子 “州儿啊州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越是想控制自己,越是控制不住,那种想得到又得不到的忿恨折磨着他、让他恨不得不顾一切将她囚禁在身边,但每次看到她的眼眸,想起她的善良,就又不忍心伤害她,强求她,只想默默地将他搂在怀里 “州儿啊州儿” 佞祯忍不住又开始吐血,这一次竟是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十四爷,你怎么了?” 有什么慌张又模糊的女音落入耳际,但佞祯听到又似没听到,眼前出现一个紫衣身影,恍惚是州儿,独坐莲池,静若流年 一年,两年,三年,等到他终于有能力将她护在身边,她,却早已不再如当年 伸手,抚上州儿依稀似昨日的容颜,用他不及凝结的血浆的唇拥吻住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她有挣扎,反抗,却最终沦陷在他深情又绝望的血吻里,竟然用最精妙的武功,即将崩溃的内力只为对付怀里的州儿不能再逃离 一声裂锦隔空响起,浸透了血水又风干的薄纱帐中,口中全是血水的男子炙烈如火的强吻带着血腥强势的气息将州儿颤抖的唇和雪白的颈染上斑斑血迹,却没有半分伤痕,男人的眼神,似痛苦似绝望,仿佛是受伤的野兽祈求着玉兔的怜悯 “州儿州儿啊”男子一遍遍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本该冰冷无情的女子 紫衣女子在这一刻,突然很想成为男子口中的那个女人,得到他这样剧烈又深情的爱意 “十四爷,阿紫” 佞祯突然清醒过来,见到身下姿容绝丽的痴情女子,却不是他心里想要呵护一世的那个人。“抱歉。”纱帐内传出一声平静的男音,与他深情的样子判若两人,佞祯毫无留恋地起身,只余紫衣女子眼中含泪 “啧啧,十四弟,还真是痴情这血吐得” 佞祯低头,将口角的血擦尽,又有血浆流出来,身边的紫衣女子看着心疼,便又湿了白帕子,替他擦拭。 “你知不知道,你全力救下的女人,今儿个在宫里可是和老十三打得火热。哼,这老十三也真是好本事,明明当初机关算尽地至纳兰泽州于死地,却反得纳兰泽州如此信任” 佞祯想到州儿当着他的面喊老十三时的表情,只觉得胸口一闷,剑眉一皱,又开始呕血,越呕越凶,佞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反笑道:“东宫里那位怎么会是省油的,乞乙玊计虽然深谙处事之道,但他两个儿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流放兰陵海岂不是天赐的时机,要是我,我也在御舟上动手,届时船一沉,什么证据都消失了不是?不过,他也把十四弟想得太简单了,他可以事先在船上动手脚,我便不行么?我手下的盐漕商队,就没几个水下好手?” “他,也没那么简单,船上的那批人,你审了那么久,却也只审出个不轻不重的漕运官,要是事情抖出来,还得落到四哥手上,平白地送他一个功劳,而他要是彻查这盐运、漕运,正盯到你商队头上,说不定你反倒给他揪出些把柄来。这一手,他也是用了心的。” 佞瑭一咬牙,却又笑道:“好在你命大,没死在这龙隐江里,否则岂不是太子和老四借题发挥、连消带打。不过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活久见,这满天下的刺客杀手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却反而被一个小小纳兰泽州激得内伤复发,几欲丧命,啧啧。” “九哥,够了!你不必花心思在我面前诋毁重伤她,也不必担心她和八哥纠缠不清,不管她心里是谁,我都会让她心里只有我,若是九哥还要像这一次这样算计伤害她,佞祯也不会放过九哥!” “你!” “十四爷!”紫衣少女惊呼,已不知道自己是担心九爷还是重伤未愈的十四爷。 “九哥,得罪了!”佞瑭刚一动,已被佞祯掐住咽喉。“你也知道,我重伤在身,神志不清,只怕没什么往日的耐心和轻重,希望九哥不要轻易怀疑我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番外二十九 乐凤鸣番外 一墙之隔,仁乐堂 乐凤鸣就站在那颗十四皇子翻墙而出的古槐青松下,久久不语。 十四皇子对州儿至始至终的深情眼神和最后那一个不置可否的撇嘴一笑,让一切都变得那么不言而喻,乐凤鸣闭眼:“州儿你心中的人真的会是十四皇子吗?” (上) 也许,乐凤鸣从来没有想过,生命中除了不期而遇的公主,还有一个不期而遇的徒弟。 那年,她于他,只是一个绿柳垂髫下的陌生少女,表情冷漠,形影单薄,但那双清亮的眼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与淡漠。 不知怎么,那个同样冷漠的自己竟然会应承下,收她为徒。之后的那几年,偶尔会在上朝之前见到她独自搬动乐仁堂封市的门板,或是在百草园内用双脚踩着石磨磨药乐凤鸣自己也没发现,那时的自己总看着她的背影会心一笑 没想到,那瘦弱单薄的身影在影影绰绰的绿柳之下的样子,却是自九公主嫁后自己见到最多的情景。 有时候,也不由地问自己,若不是因为州儿,那段日子,那个心如死灰的自己,又会是怎样度过的呢?继续行尸走肉般地做他的当朝御医?督药使令?或是,守着心中的不甘与无缘的遗憾了却残生?还是,怀着心底深处对木兰朝、对当今天子、对十四皇子的刻骨恨意,隐忍地活着? 不论哪一种,他都得不到解脱吧!他将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备受煎熬,然而,那个外表冷漠刻薄,内心却坚韧善良的女孩出现了,成为了他生命中除了公主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女人 (下) 这辈子,乐凤鸣从不后悔爱上不该爱的公主,只可惜,他与九公主,终究是,情深不寿。 那一年,他才年方弱冠,便和九皇子联手垄断,逼迫同行,利用清和帝与罕月贺兰的战役,事先大量囤积白麻、伤药,一跃成为这木兰朝唯一同时供奉御药与前方伤药的药坊,却没有人知道从头至尾只是为了九公主。 于九皇子,心中有恨,恨他利用他对九公主的那一份奢念,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不断勾起他膨胀的欲望,让他变成不择手段、冷酷奸狡、唯利是图的小人;然而对九皇子,亦有半分感激,没有他,他也不会狠下决心,起卑微之身,将一介铃医游方出身的小药室变成现今供奉御医御药的“乐仁堂”。 那些年,怀着对公主炙烈而隐忍的爱意而经营着“乐仁堂”的时光,反而是自己活得最像个人的时候,只是终究 清和三十四年,公主御赐下嫁木兰朝最大的外戚——素有“童半朝”之称的童家,然而公主却竟然愿意抛弃一切,与他私奔。美丽而勇敢的公主一身内侍服,出现在他眼前,却掩不住那柔若远山的峨眉和那略带清愁的眼角。年轻英俊、圣眷正浓的当朝御医也抵不过内心的震动,将理智全部踩在脚下,一把挽住公主逃离京师。 然而,他们终究从一开始,就逃不过身份的束缚、命运的残酷 当公主最亲近、最信赖的亲弟弟,在一片柳花飞雪里逮到他们,一对有情人终是要被拆散,尊贵的公主与年轻的御医被迫分开,御医被压制在地,公主拼命挣扎、哀求,终是在漫天雪白柳花里凄然、绝望,十四皇子面色不改地抬手,公主被送入华车,而柳花纷飞里,一身明黄的清和帝御驾亲临,那个木兰朝的统治者,也是公主的父亲,被压迫的年轻御医抬首,只见清和帝喜怒莫辩的帝王背影。 最心爱的女儿却和一介卑微的汉族御医干下这等不知廉耻、辱没天家的事。 “乐凤鸣,朕顾念你爹当年为医治先帝亲自试药、费劲忠心的份上,你若还想乐氏全族活命,就给朕断了妄想!” 乐凤鸣满眼仇恨地望着这个文治武功、在其治下让关外夷族坐稳中原江山的蛮夷皇帝,还有清和帝身边的年轻皇子——十四皇子! 复仇的火焰在年轻的御医心中燃起,为了乐氏全族的性命,他不得不隐忍忿恨。今圣赏视他的才能,却也容不得他做出如此僭越之事,直到公主一病不起,他空有一身绝顶医术,却也无法救治,原本就心如死灰的自己再也不愿苟活,满心只想同公主一起死后相守。 他以为自己在那时候就算不死,也只剩下行尸走肉,原本以为一直要这样不算生不算死地活者,却是州儿用一壶酒、一席话泼醒了自己。 “若是九公主见到师父那么自暴自弃,又该多伤心,走也走得不安心啊!” 眼前依稀出现在梦中早已出现了千遍的公主的容颜,若是原本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的,只有仇恨,和身为医术奇才的自己的绝顶骄傲。源家、清和帝、木兰朝,哪怕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却也只有仇恨能支持他走出公主之死,他没有拒绝与八皇子、九皇子的再度合作,并答应收下一个徒弟。 她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将是最后一个,那个叫州儿的女孩,也是忍着心上的伤痛,坚强的活着,让他不由地渐渐怜惜起这样一个女孩,她的坚强,她的故作冷漠,她骨子里的善良,一点点走进他心中,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行尸走肉的他心里唯一一点温情,渐渐地,他开始或有或无地保护她,疼惜她,甚至为了成全她,倾尽所有地相授,只要她一日在乐仁堂,他乐凤鸣就有能力让她拥有一块不受伤害,独自舔伤的地方。甚至在八皇子、九皇子手下护住她。 那日,在闻莺阁,他没想到当年那个亲手拆散他和公主的十四皇子竟然对州儿怀着不为人知的爱意。乐凤鸣以为自己看错了,却没想到第二次在宫中腾骧殿,十四皇子竟那么小心翼翼地搂着州儿,既然当年毫无犹豫地抓回公主,又怎会不明白,他和州儿不可能。 想不到多年之后,十四皇子也要经历明知道不能拥有,却舍不得放弃的痛苦,而州儿,早已伤痕累累,又怎经起十四皇子的动情和今圣的拆散? 与其让州儿遭受更大的痛苦,不如早早断了她和十四皇子的孽缘,也许,给予州儿最大的保护,便是让州儿平平安安地度过与八爷约定的十年,而后重归自由啊 只是,乐凤鸣想不到,州儿终是被九皇子推入死局,而更想不到的是,十四皇子竟不惜自身也要救下州儿,他们两人之间的情似深似浅,似断似续,竟连乐凤鸣都不知会如何发展。 看着房中昏迷的州儿,乐凤鸣皱眉:“州儿,师父是该继续尽师父所能地保护你,还是将你交给当年亲手毁去公主幸福的十四皇子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四十七章 梦中人碎 “州儿州儿啊” 当我醒来的时候,竟睡在乐氏老宅的厢房里。 还记得昏迷前,曾见过那个人。我万分确定,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那个会在梦中用那般断肠的声音叫我“州儿”的人。 我坐起身,落寞地看向排门外。乐氏老宅,木质的四片排门外,灰白的墙头,黑色的瓦,天井里的松柏滴着秋露。 我曾在乐氏老宅里度过初来京城的一段时间,如今几年过去,这儿依旧丝毫未变。我仍能闻到隔壁飘来的淡淡药香,我曾就在隔壁的药园子里那么努力地学医,只是 只是为了能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京城留下来;只是为了弥补一个除了我没人知道的、我儿时犯下的痴心不悔的错误 秋雨落,我一身素衣,扶着排门,只是看着天井上晦暗的哭泣的天。 天井中,乐凤鸣打着伞走进来,看到我,一顿。 我听到声响,目光从天边收回,迟迟地看向他,终是道:“师父,昨日,送州儿过来的那个人,是谁?” “州儿”乐凤鸣皱眉。 “师父一定知道他是谁吧!” “你非要知道那个人不可?” “是,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乐凤鸣疏了眉:“好,那个人,现在就在九爷的多宝斋,你自己去见他吧。” 我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打伞,赤着足就往多宝斋跑去。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九爷,感谢多宝斋竟然离乐氏老宅那么近! 双手重重地叩响多宝斋的门,待门打开,九皇子的门人们见了是我,都惊在当场。 我不管不顾,抚上那个人手臂,焦急地问:“昨天来的人,在哪里?” “姑娘” 我见他不语,提着裙摆就往其中跑。 我想喊那个人的名字,却发现我自始至终,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在雨中乱转,见着多宝斋里到处都是亭台楼阁,竟不知该怎么办。 记忆中,湖风大气,他的笑声回荡在我的耳边,如四溢的花香,如清澈的流泉,融汇到我的心田,我不知怎么,只大声喊道:“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你在哪里!” “皇子殿下——” 我不知喊了多少遍,却得不到回应,只有冷雨落在我的身上,冰冷地落入我焦急的心底,把我的心一寸寸地侵蚀。虚弱的我一下子无力地摔跪在水塘里,我找不到他,还是找不到他,怎么也找不到他! 我不知道的是,二楼的阁楼上,九皇子只是淡淡看着我 眼前,走来一个容貌绝丽的紫衣女子:“姑娘,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什么人,你如此喊叫,只怕要吵到九爷这里养病的客人了。” “病人?”我一瞬惊起,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我能不能见见那位病人?”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通情理?你刚才乱嚷嚷,害得病人又吐血了。”紫衣女子皱眉,“你再在此纠缠,若是再吵到那位病人,我该如何向九爷交代?” 我倒蹙眉头:“姑娘,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紫衣女子冷眼一看四周的九爷门人:“怎么,还不将人请出去,难道,还要惊动九爷吗?” 四周的九爷门人来拉我的臂膀,我挣扎,想叫他,可又怕那位病人真就是他,被我一叫又激得他吐出血来。我摇头,咬唇拼命挣扎,但是我又如何比得过他们的力气,我被几个下人拖出多宝斋,重重地扔在胡同里冰凉的地上。 多宝斋的门重重阖上,我的身子浸在水塘里,觉得小腹又开始刺痛,血迹染红了素色的衣裙,更染红了积雨的水塘。强撑着,用手撑着身子爬向多宝斋,伸手再想叩多宝斋的黑漆门,却又怕真又惊到他,用尽剩余的气力伸起虚浮的手,抚上湿滑的漆门,终是手一滑,晕死过去 什么人扶起我的手臂,将我抱起,我虚弱的眼被眼睫遮挡视线,到处是凄冷的色调,莫名地,我竟见到他了,他一身白衣,随雨飘动,让我心一颤,想到那年在紫藤盛开的江南,他独立船头,也是一身白衣,就在我想把他看得再清楚一些,一阵天旋地转,我的眼却对上一双冷艳的桃花眼 当我再度醒来,却是在多宝斋里一个不知名的厢房里,窗外依旧飘着秋雨打梧桐,床头,竟然坐着乐凤鸣。 他见着我醒了,一叹:“州儿,我说过,要你好好珍惜自己,你怎么就是不听师父的劝呢?” 我蹙眉,捏起乐凤鸣的手臂:“师父,你说他就在这里,可他到底在哪里?” 乐风鸣惊愕:“你,没有见到他?” 我摇头:“他,到底是谁?” 乐凤鸣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叹:“难道你们真的没有缘分吗?”乐凤鸣又看向我:“只怕你以后也是见不到他的,还是忘了他吧!” 乐凤鸣起身,就要往阁子外走。 “师父!” 他回首,震惊地看着我。 “师父,州儿都跪在你面前了,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州姑娘——” 我侧首,却见九皇子不知何时已踏进阁子。 “州姑娘是江南人,三十八年的时候曾在江南遇到过一位皇子吗?”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 九皇子也不理会,只道:“三十八年,我有一个弟弟死了。” 我眼眸一瞠。 他继续道:“我的十一弟,我的亲生胞弟,就是在清和三十八年那一年死的!死在了,江南!” 我倒蹙眉头,全身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只是无力地扶着地上。 他已经死了。 怪不得那一年,天子南巡回京,我却没在扈从的车驾里看到他,原来,他死了! 什么透明的水珠砸落在我撑着地面的手指边上,我却无知无觉,只是见着颗颗水珠砸在地上,越积越多。 “州儿!”乐凤鸣一惊,跪下来扶着我。 我只是恍惚地看向他,他身后,阁楼的窗外,冷雨凄厉,瓦檐上蓄了长长的水柱终是一下子跌落,仿佛跌落到我的脸上,心上,冰凉入骨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为了见一个人一面,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城,甚至千方百计地想入宫,就为了问他一句话,没想到,他却早已死了。 “州姑娘”九皇子看着我,他的身板就立在阁楼的门口,背着光,他的脸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但他说了什么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打起一把油伞,走回乐氏祖宅,进了天井,又进了木质排门。 “州儿”乐凤鸣从身后叫住我,欲言又止。我回首,淡淡道:“师父,州儿只是有些累了。” 把排门一扇一扇阖上,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背靠着排门,无神地看着屋内的昏暗。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啊!为了那个人,明知纳兰府不会同意,却不阻止蓉卿带娘进京,没想到不止害死了娘,还伤了蓉卿和我彼此至深,蓉卿为了我,把自己卖给了八爷,也把我推入了八爷的怀抱。而我虽然抵制不住爱上了他,却不能和他在一起,更害了无辜的十四皇子被自己的父皇贬出京城! 我明明可以在庵堂过完平静的一生,可我自己偏要走向这黑暗的深渊,越陷越深 我回忆着我的过往,过了我也不知道多久,我终是不习惯这昏暗,碎步走到书房,推开窗牖,雨丝飘入,雨声铃霖,雨打青柳,影影绰绰。 如今,当初的他死了,我的梦碎了,而现实更是一片狼藉。 我呆看着窗外,又不知过了多久,雨未停,我心已倦,竟再找不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回到书案,提起毫笔,只在雪白的信笺上,滴墨如泪: “雨入堂, 杨柳凄凄切。 往事沧桑故人去,堪留恋处今已别。 心字枯成碎”(半阙梦江南)1 坐上回纳兰府的轿子,在纳兰府下,因着纳兰朙珠抵京,又受到天子恩赐列席中秋宫宴,各级官吏转了风向,皆以“为朙珠孙女诰封贞敬夫人贺喜”为名义,又开始进出纳兰府,虽然天公作雨,纳兰府却反而风光如昨。 我没有进府,而是打上油伞,背着府门缓缓离开,纳兰府就在身后一点点变远。天,依旧哭泣;雨,依旧冰冷,而我的泪已干。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能为纳兰府换来最后一丝风光,也算我对纳兰家中我牵念的那些人的些许补偿。 十四皇子送的银票在手中掂量良久,我终是拆开装着银票的白麻角包,把十四皇子给的五千两兑成数张小数目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买了路上的干粮和几套男子的汉装,在外城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颠颠簸簸地出了京城,我掀开帘,回望京城高高的城门楼子在身后的雨幕里越来越远。 对不起,小紫英、裴兰、蓉卿、二哥,还有八爷,我要离开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马车驰过转角,我终是放下了帘子,不再回头 注: 1无词牌,作者所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第四十八章 逃离京城 马车在风雨中一路出京城,颠簸得厉害,我身上不爽利,越发痛起来,但我的心却是一片释然,就算身体再累,我也不在乎。 捏起腰间冰冷的赑屃符诏,倒蹙眉头。皇上要我把命交给他,而我却逃了。 他曾让我用我的命换蓉卿的命,但我笃定这次,他不会因为我的逃离而动纳兰府的任何一个人。 我笃定当今天子是一位仁德的明君,我无比笃定,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而我更不是没有盘算好得失,皇上为什么会纵容纳兰朙珠回京,又钦点纳兰朙珠上宫中赴宴,无非是想再利用纳兰朙珠党的势力和原本一头坐大的乞乙党势力制衡,他之前之所以不杀我,也是为了在群臣面前表态,特别是惊醒太子党,他才是皇上!并不是什么政令都会顺着太子的意思! 而我,只不过是他无意中收获的棋子。 只是,我却再不想当棋子了!就算是天子的棋子,我也不想再当了! 我曾当过纳兰容珏的棋子,为了脱离他的掌控,我不惜攀附八爷,而后,我成了八爷的棋子。 虽然,我心甘情愿,为他生,为他死。可,我与八爷的十年之约,终是虚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在宫中不是突遭波折,我和他也许就各自压抑这感情,互相算计纠缠着度过十年,然后,他依旧不会放过我吧?而我,也舍不得再离开他了吧? 现在倒好,在我还没有沦陷到那个程度的时候,就掐断了我和他最后的羁绊。 只是,我不欠天下人,却唯独相欠一个人—— 十四皇子。 他为了我,身负重伤,自贬千里之外。 而我却离开了,毫不留恋地不辞而别。他用自己换得我生,我却逃了,他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公子,已经出京城了。到津州卫还有些路程,天色已晚,是到前头的浣花州投宿,还是继续赶路?”车夫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恩。”我应了一声,收起手里的赑屃符诏,放到锦囊里,藏在包袱最里头,这柄符诏,已经是我的过去了。 雇车时,车夫曾问我要去哪里,我确实一愣,我本是急着逃出京城,还来不及想该上哪里,但江南是肯定不能再回的了。我只想在各处都待一阵子,或许,我会去塞外,顺着落日长河,初看大漠孤烟,夜里,耳闻远处羌管悠悠和一节“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又或许,我会找一个“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地方,等到清明时节,也遇上一个牧童,向我遥遥一指杏花村雨。最后,等我很老了、再也走不动的时候,选一个可以晒太阳的地方留下也许,我今后的人生依旧要为了生计艰辛,但我的人,我的心,都是自由的。 掀开车帘,只见得雨打山石,路上不知名的紫花开遍,在这空山秋雨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禅境,原来浣花州还有这样景致?我不知为何竟生出想在这儿久居的心思,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就在前面投宿吧。”等我意识到,只能一笑了之,我才刚刚出京,不是应该连夜逃得远远的吗? 马车颠颠簸簸地驰过浣花州莲花溪、官庄镇、到城关镇中最大的客栈停下。我下车,见这客栈名字倒是有意思,竟叫“有间客栈”,因是中秋刚过,客栈有些冷清,听到我进客栈的声响,昏昏欲睡的小二忙点头哈腰迎上来:“这位客官,这中秋刚过,您就要赶路,真是辛苦啊?” 我微微一笑:“我不是赶路,而是”我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对于这个我没有来过的地方,竟天生知道什么,“听说这里不仅‘有间客栈’,还‘有间寺院’。” 那小二见我调侃客栈的的名字,也笑道:“原来是一位檀越。这城关镇西面确实就有间独乐寺。传说当年安禄山起兵叛唐,就在这独乐寺里誓师,因他想做皇帝‘思独乐而不与民同乐’,故得寺名。” 我笑,做皇帝的就都思独乐吗?再叹,做一个昏庸独乐的皇帝容易,做一个与民同乐的皇帝又谈何容易?也许能是个好皇帝,但保不住帝位,与民同乐又能帮助他什么呢?而就算是一位好皇帝,时时念着百姓,若是百姓无知,反而颇多诋毁,这样一位皇帝想来也是难当的吧? 我未再多语,订了一间上房,又在楼下的方桌长凳上坐下,要了些粗茶淡饭。 小二道:“看客官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若是还想在这浣花州游玩游玩,定还要到独乐寺边上的翠屏涧去看看。这虽已是秋日,但湖上的荷花还未全谢,当年金明朝南下的时候,到了翠屏涧,见到湖上美景,还以为就到了江南了呢!” “好。”我谢了小二,微微一笑。这个掌故,我倒是知道。柳三变曾写过一首词,歌尽了江南。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相传后来,番邦金明朝国主玉策亮听得侍女唱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羡慕心起,侵吞中原的野心更甚。而胡虏一路南侵,到了这浣花州翠屏涧上,只见满湖荷花桂子飘香,却还以为已经到了词中的钱塘 被这小二勾起埋藏已久的心事,其实,我最想回的还是钱塘,只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去了,去看看这翠屏涧,忆一忆江南,也是好的吧? 端起茶碗,回看客栈外,浣花州的街衢不宽,雨丝零落,迷迷濛濛,还真有些回到了江南的错觉。 因着长途奔波,我也吃不下什么糙米面饭,只用了些小米汤便上楼宿下了。 翌日,雨停了,但路上还是湿湿的。让车夫驾车,先到独乐寺,又上翠屏涧。 泛舟湖上,舟下湖水波光粼粼,鸥鸟斜飞,白鹭掠湖而过,远望水天一线,潮宽心阔。湖水南依翠屏岭,北傍凤凰山,山影幢幢,倒影在水中,真是山清水秀,交相呼应。虽不若江南旖旎,却独有北国秀丽。 兰舟至西,再入鲤鱼洲,水上汀州形质独特,若一条挺脊的鲤鱼浮于水上,洲岛上,金桂飘香,落入水中,甜甜地聚了一群红鲤,荡舟而过,红鲤游蹿,是否又曾跃水成纹,遥寄思妇之心。 绕湖在翠屏涧北靠岸,北岸凤凰山半山是一片桃林,如今已是深秋,桃花未开,桃树凋敝,穿过桃林向里,是一间古寺。寺若其名,名曰“桃花”。莫名地想到一句诗“山寺桃花始盛开”,真真是合了这意境了。 下山,归船。 渐渐,渔歌唱完,日落西斜,半江红染。湖边孤亭独立,几艘渔家归船,别有一番静意。我不由地自问,就在这翠屏涧上做一渔翁烟波垂钓,一辈子,何如?想到若是前朝,都城远在金陵,我如今身在北国,也算是“万里归船”了吧?是否,还要找只白鸥,盟吾此心? 在浣花州一停,就是数日,放舟湖上,几乎已将翠屏涧游遍,只觉景明人和,我已定下住一阵子的心。 不过还是向车夫说我要前去津州卫,又向车夫学赶马车,车夫道:“公子这样的斯文的人,也会想学这个?” 我笑着摇摇头,虽然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孟皮曾劝孔子学赶马车,孔子坚持不学,认为那不是君子所为,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而我本是个在逃之人,若是关键时刻还要雇人驾车,还真能逃得掉吗? 在这个以骡马为车的时代,骑马和驾车,我必须会一样! 好在,驾车不比骑马,并不需要亲身征服什么,只是把驾车当成一门技能熟练掌握就好。我学起来很快,虽然还不是太熟练,但基本也不会把车赶歪了。差不多学会了赶车,我付了车夫两倍的川资,要求与车夫交替驾车到了津州卫,多赶了一天的路,总算到了津州卫。 待车夫走后,我又买了一架马车,自己赶车再回浣花州,如此又花去一日,到了浣花州,循着翠屏涧附近,找了一间曲径通幽的空宅子买下,宅子不大,只有一间屋,半破旧的砖瓦房子,我一人住正好。细致扫除了一下屋子,添了些简单的家具。我在同仁堂学的医术足以谋生,想到乐凤鸣祖上是铃医,也效仿着在身上挂一个铜铃、肩背一盒药箱,当一名行脚大夫。因着穷人家上不起医馆,铃医反而能医治很多人。我自受过针刑之后,就已经不能再施针了,但随身还是携带一管针筒,只是医治还是以处方笺为主。 半个月过去,倒没有听京城传出什么有关贞敬夫人的传言,我想就是要找只怕也是秘密进行,只是,连皇上也不会想到,浣花州的一个铃医会是我吧?若是八爷要找我,倒是有可能往这方面想,只是九爷巴不得我在人间蒸发,如今我主动消失,还不知道合了多少人的愿。 平静地,又一个月过去,已近十月,翠屏涧南面的九曲杨柳都枯黄落叶。 这一日,平白地又落起了雨。 我这个行脚大夫的医术之高明,似乎也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传到了津州卫的什么大人耳里。这日,我面前突然出现两个带刀的官兵,着实吓了我一跳,却没想到,并不是什么人识穿了我的身份,要把我押到什么官衙。而是,津州卫的兵营里,急需我去看一位病人。 我被扔到一匹马上,还不待我反应,官差已然快马加鞭地赶起路来,我在途中吐了几次,待我下马,已是天旋地转,脚下虚浮。天又下着雨,我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生怕那些人识出我女子的身份,我万分小心,不敢抬头,只谨慎地跟着前头的官兵走。 当觉得身边有几对士兵几乎擦身而过,心还是会跳得飞快。 我被领到一座兵营营帐里,营帐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见着胡床上躺着一人。因为身边还有两个官兵,我也不敢多看,只走到那人身边跪下,伸出手指把上那人的左手手腕,闭目切脉。 他的脉相很紊乱,初把时,脉搏跳动虚浮无力,越跳越慢,像是久病未愈,或是受过极重的内伤,淤血积郁体内,气脉不畅;但就在我以为他的脉搏即将停止的时候,那脉搏却又突然变强转急,摸上去像是煮沸的开水,让我错觉地以为他的血都要沸腾起来,我心一惊,这是内伤极重时,还被激得急怒攻心,当场晕厥而导致的真气错乱的现象。而这些真气在他的脏腑间乱窜,反而会加重气脉的闭塞,让他体内淤血积得更深、受的内伤伤得更重 我的心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欲问那两个官兵他病了多久了,他的脉突然骤停! 像是心脏骤停似的,我的指尖突然什么也摸不到,空得一点知觉也没有,而我,却感到我的心也跟着抽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四十九章 暴雨相见 我的指尖突然什么也摸不到,空得一点知觉也没有,而我,却感到我的心也跟着抽空了,他的脉竟会间歇骤停! 一个人的内伤到底要有多重,又是拖了多久,才会伤到这个程度? 我不由地皱眉,我虽然诊得出他的病症,但我清楚我的医术还不够治他的病,我已经无法拿针,只能用汤药医治。而他的伤已经非常严重,任何一味药材的用量稍有不慎,只会提早送了他的性命。 我放开手指,睁开眼,看向送我来的两位军官:“这位大人的病,小人束手无策。” 其中一位军官不语,另一位急道:“我就说还是应该等薛大人从京城回来再说。如今,这若是惊动了” 我不由地蹙眉,只觉得这位爷的身份我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却又没有头绪。我的手不由地碰触腰间针筒,是否,就算不确定能否治好,至少还是该尽力医治他呢?我是否该试一试施针疏导他体内的淤血?但我连捏针都捏不住,又要如何施针呢?万一 我只是伸手重新抚上他的脉搏,闭目再次判断。 断断续续中,耳边传来那个较为急躁的军官的声音:“若是让他们知道爷在这儿,爷可就危险了!” 他们?他们是谁?危险?有人要杀他?谁要杀他?我不由地蹙眉,去看躺在床上的他的脸。光线很暗,看不清,我下意识地伸手去翻他的右手掌心 突然,一个冰凉而尖锐的触感抵上我的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随着那一声冷呵,我一惊,却见那个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官手持剑柄,用剑指着我。 我皱眉,不知为何会无比坚定地道:“我会医治他的!” 他的剑未动,我只是坚定地与他对视,他忽然一惊,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一下子放下了长剑。 我松了一口气,便没有探究让这个生性沉默的人惊形于色的该是怎样的情景。 本能地摸向那个病人的腕脉,但却发现手动不了,我焦急地侧首,却见床上的那个病人竟然抓着我的手,我用力回撤,可他就是不放。我焦急中,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却听他虚弱道: “州儿” 我心一滞,但手腕还是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他被我一震,似乎又激起了内伤,侧着身子吐出一口血,我大惊,只是伸出手臂,想扶住他的双臂,就在我的手碰触到他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面目,那是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刀削般的下巴俊美坚毅,他的脸色却因旧伤不愈而略显苍峋,莫名地,看得我直想掉泪。 他漆黑的眼虚弱地微张着看向我:“州儿”他下意识地反抱着我的手臂,把我往他怀里送:“真的是你 州儿”我的脸撞上他坚硬的胸骨上,而他只是向后倒去,我被他一起带到床上,整个上半身都侧伏在他的身上,我想起身,却被他抱得很紧,根本逃不开。 只听到他释然地道:“州儿”仿佛那个叫州儿的人逃不掉,他就安心了似的。 微微呼出口气,我索性不逃了,就伏在他的胸口,他那第一声“州儿”,我还以为是叫我,想来该是他心爱的人,把我当成她也好,手指反握着他的腕脉,为他切脉,出奇的,他的脉相正渐渐变得平稳,连虚浮的气脉也在自动导正,这个人的内伤竟然在自动恢复! 他的病有起色,我放下心来,更乖乖不敢在他怀里乱动,耳侧伏着他的胸口,感受他渐趋平稳的呼吸起伏,还有他的心跳。 可能是前面一路赶来,淋了雨的关系,我感到我好像发烧了,头竟有些许晕眩,渐渐也昏睡过去。梦中听着他安然的心跳,我的心竟也跟着安静下来,疏了眉,睡得越发沉了。 我的眠向来是浅的,但这一觉却很沉,仿佛溺入那翠屏湖的碧波湖底,听不见雨打枯荷,也觉不到红鲤偷香。只有很深很深的梦里,我似乎见到了他,那个很久很久之前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位置的人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竟踞跪在地上,头侧枕着自己的玉臂睡在床沿上,而另一手感觉空空的,我明明记得我是把着他的腕脉的。 我抬起首,却感到我的公子帽掉了,黑发编起的男子髻松散开披垂在床沿。 “姑娘。”我回首,却见是昨日那个用剑指着我的军官,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恭敬。 我不由地伸手抚上领口,扣子扣得很好。 “爷让卑职送姑娘回去。” 我蹙眉:“不需要我治他的病吗?” “这是爷的吩咐,卑职不敢抗命。” 我曾有一种冲动,就那么坚持留下来为他医治,可我的人生早已容不得我的半分任意,我终是了然点头:“好。”低头把身后的头发重新结好,我只是戴上公子帽,跟着军官出去。 出了军营都督府,目光本能地左右搜寻,仿佛想找到那人哪怕一心半点的身影,可终究只是奢望。 风鼓动着襟袖衣摆,吹起我耳边的碎发,我伸手将碎发别在耳后。 仰面看了眼远天,远远近近的天空被乌云覆盖,似乎是要下暴雨了。视线中,营门四周的四色八旗旌旗直直扬起,因是军营靠海,海浪涛涛,竟有种“四面边声连角起,战旗猎猎朔风中”的大战在即之感。 跟着那位护送我的军官一路出营,军营中的营兵一队队肃然而紧凑地调度,军营的站哨上,哨兵的三角旗横打三次,营兵的行速突然增快,而天空中的乌云也跟着越压越低,仿佛要把哨兵的岗哨吞噬。 我被推上一辆马车,护送我的军官喝马长奔,一时间,风起云涌,我却清楚地听到远天隐隐的战鼓传近。就在我即将弛出辕门的时候,我骤然回首。风,迎面将我的发丝吹向颈后,我却终于在众里寻到了他!他就立在那座独立高起的点将台上,逆着光芒 “远观不识城上阙,摘盔却是兰陵王” 回首迢递,望人在北,我只是望着他远去,喃喃动了动唇。 马车驰到津州卫,我突然捏着马缰一声长“吁”停住马车。那护送我的军官皱眉看向我。我却淡淡抬首,道:“小女听到军营擂鼓了,因是有人偷袭军营,军爷还是回去助战吧。” 他一惊看向我,我只道:“军爷也是想去的吧。” 我也不去理会那个军官,只喝马而行,马车颠颠簸簸地一路回浣花州。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低,电闪雷鸣时不时在身后,不一会儿,暴雨就倾泻下来。我不得,只有把马车靠着山道边上停下,等雨小些再赶路。听着暴雨噼噼啪啪地砸着马车的顶棚,我下意识地掀开车帘看出去,天地白茫茫地一片,到处都是雨点,很快就砸进车厢,我赶紧放下车帘。 我只是闭目靠着车厢,听着车外雨声。因是淋雨着了凉,我的头一直昏昏沉沉地,才靠着马车车壁一会儿,就又倦累了。不自觉又睡了过去,但仲秋的暴雨,还是有些寒的,我虽是睡着,却是睡得很浅。我心一动,倒是在军营里被那个人抱着时,睡得沉了。 迷迷蒙蒙中,只听车厢外马蹄践踏着泥泞山道的声音一路疾驰而来,靠着车壁震得特别清晰,我微微惊醒,风莫名地掀了帘子,帘外依旧是暴雨茫茫,只见大雨滂沱中,一人一骑如一抹白影从眼前掠过 其实,我那年带伤去找蓉卿,却昏死在雪地里的时候,曾见到一匹白马穿过风雪,来救我 我心一颤,似乎见到了那个人的脸 不,怎么会是他,他已经死了啊 我心一痛, 翻身,让自己背对着车帘。 远去的马蹄声被滂沱的大雨掩埋,其实,没有人知道,我心里一直希望一个人是他,希望当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找到了“他”。可是,我终是奢望了,我心里藏了那么久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按着胸口,暗自忧伤,什么子建一世?什么出师一表?其实当年,我本不该对他说那些让他回去的话!而他本都已经逃出来了,却又是我害死了他! 心,陡然一痛,蜷缩在马车里,哽咽喘息,可那根本减轻不了我的疼痛。“”我不自觉呻.吟出声,手指攥紧马车的车帘 “皇子殿下”我轻轻地喊 “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 就在我痛苦地要晕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极轻的马“吁”穿透暴雨,在车外响起。我不知怎么,就伸手掀开车帘,白雨茫茫里竟孤零零地站着一匹白马。 是那匹马!那匹白马!它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不由自主地下了马车,冒着雨就去牵它。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和你在一起的人呢?”我摸着它的鬃毛,轻声地问它,它灵性的眼睛看向我,我却见到它脖子上的血迹,我心一惊。 白马打着响鼻,突然向前轻跑几步,将脖子伸向山道另一面,最后索性甩开我,兀自往那山道上跑。我知道,那白马的主人一定出事了! 当即回车,赶路,冒着暴雨追那白马而去,白马见我追上来,越发跑得快起来,我驾着马车跟着它 暴雨拍打着马车的车轱辘,白马的马蹄声在身前起落,而地上躺着一具具黑衣刺客的尸体,血迹早已被暴雨冲刷得极淡极淡,我只是忍着反胃继续向前,甚至碾过山道上堆积的尸身 就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马车即将倾覆的时候,白马突然向侧让开,我蓦然抬首,感到暴雨一点点溅入马车,打湿我的发辫和公子服,而我,见到了他,白马的主人! 我睁大眼眸,眼眸中映出那张和军营里的那张让我医治的人一模一样的脸。 “是他” 我微张开口,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跪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暴雨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雨水从他的发梢淌过他冷峻的鼻梁,他的唇抿紧,左胸沾染一大片红色的血迹,在一片白雨茫茫中,很是刺眼,他全身浸湿在雨中,雨水晕染他身上的血迹,渐渐染红白色的衣衫,又在衣摆如血滴下。 我担心地伸指,按住他的手腕,想摸到他的腕脉,却被他反握住手。我的心突然没有知觉,只是看着他墨黑色的瞳仁眸光熠熠,亮得吓人。 “你流血了”我担忧地看着他的胸口。 “担心我吗?那些都是别人的血” 他突然俯身,他凑上来就吻我。我睁大眼睫,他抚着我的脸颊,吻上我的唇。 “不要躲”他轻声叹息。 我微颤着湿透的睫毛,与他的眼睫打架,而他只是闭着眼,忘情地吻我!我因为惊讶微张开口,被他肆意侵入。“唔”我想停止,却又不敢后退。只是感到他温温的手掌渐渐抚上我被雨浸湿的后颈,不知是他吻地用力,还是白马的颠簸,我的眼前一片空白,只能顺从地任所有的重力都压在他的手臂上,等我终于从他的吻里逃脱出来的时候,我已几乎仰躺,雨点绕过他的身形,砸落到我的额头上,他轻轻地将吻撤离,睁开那双黑到清亮的眼眸看向我,而那眼中竟有一丝满足的笑意。 其实很多年后,他让我记得最深的,还是这双眼,明明本该是清冷的深墨、残酷的黑暗,却又让我无法抗拒地直直透到我心里去。 我看着他的眼蹙眉道:“你已有内伤,为什么会从军营出来难道军营已经不,军营不会那么轻易出事”我皱眉看向那一地的尸体,“你要诱敌” 他一口含住我要说的话,越发用力地吻入:“噢,我冰雪聪明的州儿” 我睁大眼睛,什么,他叫我什么?就在我脑中空白的时候,他已撬开了我的唇,我本能地攥紧他茹饱了雨水和血水的衣襟,想推开他,却被他温热的指骨箍住后颈。“啊”我喘息着,在他亲吻的间歇,呻.吟着拒绝,“你别这样”他却越发用力翻搅着我的舌,我的全身都在软化,连抓着他衣襟的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我就要被他压到地上了! 就在我即将全身无力、彻底滑落的时候,不知他在哪里借了力,他抱着我在暴雨里横空翻过天雨,衣角与空气的摩擦声瑟瑟作响,一切仿佛都变得很慢很慢,眼中的一切,不论微亮的天,还是泥泞的雨,都在旋转中变得模糊,唯一不变的只是他 他的吻依旧是强势的、霸道的,我的心是惊颤的、悸动的。黑色的羽箭旋转着割裂空气在他和我的周身擦过,我已被他揽着在空中向后平仰身子,他的手掌已从后揽上我的水腰,因为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那触感让我心一颤,已被他扣到结实的胸墙上,他低头,我只是贴着他的胸口睁着眼喘息。 当他带着我再次落地的时候,原本藏在暗处的十几名刺客已尽数倒地 我蓦然回首,他随手甩掉剑上的血迹,漆黑的眸子又看向剩下的刺客,邪肆一笑:“马上就轮到你们了,谁也别想逃掉。”他突然提剑急速斩杀剩余的刺客,又是一场血腥的屠戮,虽然他很强悍,我还是本能地担心他,正要上前,突然一个刺客回刀直刺我的腹部。 血红四溅—— 尖锐的长刀穿透体魄,我睁大眼眸,他的长剑已割断了刺客的咽喉,另一手拔出插入腹部的长刀随手扔在一旁,又如鬼魅般折入刺客内部直到他把宝剑从最后一个刺客的肉.体里拔出,明明见到刺客的鲜血在我眼前飚撒,我却对着他的背影担忧地开口:“大人”刚才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刺客有没有伤到他。 他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首:“你叫我什么?!” 我倒蹙眉间,只是无辜地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皱眉,只是一步步走向我,我只是盯着他在暴雨兀自滴血的血窟窿,不敢稍有后退。他霎时捧起我的脸骨,就强吻上我的唇,我没有防备,本能用掌心推他胸口,左右摇头,他却粗暴地强制我的行动,那激烈的吻如猛兽,在撕咬,在侵占。“唔”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他略带危险地眯起眼,我心惊地倒退,却被他按住侧脸,“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不,别逼我别逼我!我只是害怕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啊”血腥的味道在我的口中弥漫,有血从我的口角流出,我睁大眼眸。 是他,他吐血了,那些都是他的血! 我惊在他怀里不能动弹,不能挣扎,他见到我的乖顺,稍稍放柔动作,只是侧过头舔我口角的血迹,而我却此时见到他背后那个未死绝的刺客一跃而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 五十 章 他会是谁? 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痛,只是剥离着我的意识,我却虚弱一笑,挡下来了。 而他一臂已揽住我软倒的身子。 我见到他的剑眉入鬓,右臂余怒未平地横在半空,五指伸展,还保持着出剑时的动作。宝剑向上末入树干直至剑柄,那个偷袭的刺客才至半空,已砸入染血的泥塘。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他怒吼。 “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了!”我看向他漆黑的眼眸,我以为他会暂时放过我,没想到他越发含住我欲逃离的唇,不容我有半分喘息,他的右手托着我的后脑,左手揽着我的背心,用力吻下来,我被迫仰头,整个人都被他吻到窒息,我想反抗,想躲避,却最终沦陷在他强势而温柔的攻势里。 我只是闭上眼睛,原本用力反推的手肘缓缓垂落,我感到他的重量逐渐顺着他搁在我肩头的手臂压在我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反手回抱他,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依旧搂着我屹立在暴雨里,我的脸上挂满了泪,又被雨水冲刷,搂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再收紧,我干涩的眼渐渐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暖意 白马跑过浣花州凤凰山上未开的桃树林、雨中波光粼粼的翠屏湖、柳叶枯黄的座座石桥,又七折八弯地停在砖石砌就的宅子前面。 半抱半拖地将他送入房中的床上,我不敢碰触他左腹的伤口,小心地褪尽他被雨浸透的白衣,突然指尖一凉,我手一滞,他胸口的衣襟里藏着一柄玉石符诏,被完全染红的丝帕半包着,露出半截白玉,玉身上沾着颗颗血珠。 我随手想放到一边,可没想到那块血红的丝帕不是包裹符诏的,而是叠好的,无意盖在了符诏上面,此时丝帕滑落,也让我看到了那枚玉石符诏的形质 那竟是一柄通体雪白的蠵龟玉符 我僵立在当场,大脑突然无法思考 赑屃符诏! 他竟也有赑屃的符诏! 我的眼只是看着地上的雪白赑屃,眸中碎裂开来,我有一瞬间只想夺门而逃。 “州儿”他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惊慌。 我回看他,眼眸颤了几颤,终是蹲下来,拾起那一方雪白。符诏的龟壳上有一道狰狞的裂口,和他左胸上的伤口应是同一柄利刃所伤。我倒蹙眉头,幸好有这柄符诏挡住 先用干布擦干他身上的水渍和血渍,他的内伤拖了许久,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此虚弱,我更是捉襟见肘,无从施药,只有先处理外伤,等他的外伤好些了,再试着治他的内伤。 他有两处极重的外伤,一处在右胸,一处在左腹,整个被贯穿,惨不忍睹,必须用刀切开他发烂的伤口,把浓水全部挤出,再把息肉剔除,我闭上眼,又睁开,只先包扎处理他别处的伤。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他右胸和左腹的血窟窿上。 我把小刀送向点燃的火烛,狠下心,一瞬插入他的伤口,也顾不得其他,只迅速地下割,用力挤压伤口,让浓血涌出,我听到他的闷哼,抬眼看他,他皱着英眉,却放任我的医治。我咬唇,心中莫名一痛,放开双手,只闭眼,用唇覆上他的伤口,把脓血吸出来 “嗯”他沉吟。 我担忧地看向他,他的黑眸竟迷离地看着我,笑。 我皱眉:“我弄痛你了?” “我没有和你说过,在男人的胸口造次是很危险的事吗” “我记得。”他是那个人。他是八爷的人,更是皇上的人,不简单了! “不想死,就什么都别想。”我只是低头为他吸出脓血。 他的身体微颤,叹道:“上天果真是派你来折磨我的” 我心一颤,动作一顿,竟觉得心一瞬极痛。 为什么? 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专心为他吸取脓血。当脓血吸尽,不及擦去口角的血迹,只是仔细地为他的伤口上药,再用纱布一层层包扎,突然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抬眸看向他,他陌生的眼中全是笑意: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是担心我的。” “不是。”我说得坚决,“若不是你,我也会被那些刺客灭口。我只是还你救我的恩情。更何况,你这一刀,是为我挡的。” 他的黑眸闪了闪,皱眉道:“若是换了别人,你也会这样为他医治吗?” 我一惊,想到我刚才竟然用嘴对待一个陌生男子,竟再也答不出话来。 他撇嘴,痞痞一笑,“你不会的!”他说得无比自信,飞快地在我手背上印了一吻。 我慌忙挣脱出手,看向另一面,感觉心跳得飞快,竟被他说穿了。 “你的伤势很重,记得不要乱动”我逃也似的逃离床边,背后却传来他虚弱而爽朗的笑声 宅子的灶房连着屋子,在灶台上生了火,取出瓦罐,放上水,为了怕水不干净,先煮沸再用。好在我当铃医有些日子,在灶房里放了一些急救药材,取了放入瓦罐,再倒入烧开的蒸馏水,煎煮。 待汤药煎好,用纱布滤去药渣,用青花瓷碗盛好。他已睡熟,不忍心唤醒他,就将红木托盘置在桌上,只用手指摸他脉搏,虽然很弱但很平稳。我稍稍放下心来,正要走,却又被他捏着手。 我气笑:“既然醒了,就把汤药喝了。” 他一声不吭,我以为他死撑着不回应,一气,抽回手,却见他的手松松垮垮摔在床板上。我又一急,忙去探他鼻息,是睡沉了,尤不放心,又闭目去把他的右腕,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掌心,那特别粗糙的感觉让我一震,从冷宫带走的我的人右手掌心也是这触感,我一瞬间翻开他的手掌,那掌心赫然有一道结痂的伤疤! 原来是他 那个人,是他,竟然是他! 我呆呆地看着那道结疤 那个人,真是他 麻木地拿起赑屃符召上的那方染血丝帕,果然绣着一串紫藤! 其实,我早就猜到,那夜在冷宫劫走我是他! 十四皇子! 就是他本人! 我倒蹙眉头,看着昏迷的他,我突然很想问他,他这满身的伤,到底是为了我?为了八爷?还是为了皇上? 是否他早已知道皇上想利用我扶持纳兰家岌岌可危的地位,让其与玊相家对抗制衡?所以,为了让皇上有理由留下我的性命,才把我当作幌子,让旁人误以为他甘愿为我死的吗?而他既是皇上的人,混入八爷党内部,又是为了什么?是皇上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意愿?又或者是皇上早知道八爷的野心,所以才派他潜入? 我看着他沉睡中的脸,莫名地,竟流下泪来。明明是直到现在才和他相逢相识,明明清楚他并不是心中有我才救我,可心却突然忍不住地钝痛。 我之所以,次次都不敢看他的脸,之所以,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却故意忽视、故作不知,之所以,在文阙门与他近在咫尺,都不敢撩开他的黑发,只是害怕,当我发现他的身份的时候,就要全部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和不可避免的怀疑。 我一直幻想着十四皇子永远是那个护送乐凤鸣回长乐堂却又死不承认的善良皇子,我一直幻想着他是这宫里唯一不会阴谋算计的人。但是,我忘了,他也是皇子,他能活下来,又怎么可能没有心机?他毕竟不是他,那个我心底的善良皇子已经死了 可,在太子面前替我解围,闯到太子宫来救我结果身负重伤,忍着内伤从冷宫里将我劫走,为了救我不惜对皇上说出愿和我同生共死的话,更甘愿被自己的皇父贬至荆州就算这一切,都是步步算计,但至少,他的伤是真的,不是吗? 我强忍着心痛,伸手欲抚摸他的脸颊,可手到中途却停住了。我曾想将我对当年在江南遇到的他的感情移植到善良的十四皇子身上,我只想远远地在心里藏着那个善良的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但毕竟,他不是他,我一开始就奢望了啊! 我只是坐在床沿,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泪干了,药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五十一章 浣花山居 屋外淅沥的雨停了,我回身走出宅子,路边,雨后的紫花残落了一地,我踩着花瓣而过,心中无忧无喜。我本是为了这几朵紫花生了留在浣花州的心,却没想到又中途让我遇上了他。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让我还清了他的恩情再走。 踱着石板路到镇里,采买了一些吃穿用度,又添置了几套男子的内袍、冬裳,最后,又买了好几卷医治内伤的医书 待赶回去,天已晚了。把东西送到房里,却见西床上的他胸前又红了一片,我一惊,忙到他身边,检查他的伤,伤口裂开,血又渗出来了,我皱眉:“不是让你不要乱动吗,你是不是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为他重新包扎,他却止住我的手,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很执着。我心里一滞,难道他真的为了我 我的眉蹙了几蹙,道:“我不会的。” 他捏紧我的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于他又能算什么,等他的伤好了,浣花州我也不能再待了,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像是看穿我想逃离的心思,手背被他捏得更紧了,他皱眉道: “州儿” 每当他如此唤我,总让我心一颤。 我终是心有不忍,道:“你别想那么多,你伤得那么重,我总会陪你到伤好的,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他闭眼,将我按在他的身上,我侧耳聆听他的心跳,心也跟着一起跳动。我也闭眼,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他的身份,也不要猜度他的心思。既然,命运几转,让我们几度相逢不相识,又在我决心逃离的时候,把他推入我的生命,那我,就顺从命运,陪他走过人生中这一段就是了 “姑娘,又为你丈夫买药啊?” 我点头,在草堂里拿了药草。走过浣花州石巷,到翠屏湖边上,又买了两条鲤鱼,鲤鱼用灌着湖水的瓦罐装着,瓦罐口子上打了几个孔,穿了草绳用来提拎。 我一路回宅子,石板路上,一群白鹅挨个走过,后头赶鹅的是买豆腐的邻居蔡氏阿婆的孙子,小孩儿用红头绳扎着俩小辫,冲我笑笑,就追大白鹅去了。回首,灰灰的瓦居民巷里,小孩儿追着大白鹅跑向前头的翠屏湖,说不出的意趣。 我抿唇一笑。起步刚跨进门,就见到那个闲不住的他也伸长着鹅脖子,原来刚才的鹅里面还少了一只,让我忍不住就想发笑。 “怎么又去了那么久?”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和弹指间可以拼杀十一个刺客的他,判若两人。 其实,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很黏人。我见怪不怪,笑着走近他,为他查看伤口,他的身体暴强,身上的几处轻伤差不多好了,连左腹的伤口也开始结疤了。他握住我放在他胸前的手指,一脸痴心地看着我。我回过面,另一手去拿桌子上的雪花膏:“还要不要上药了?”轻轻地挣开他的手,手指挖了一块涂在他的伤口上。 他任由我捣鼓,只是一脸傻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咽了咽唾沫,找话道:“我买了鲤鱼,晚上熬葱头鱼汤喝,你还想吃些什么?” “是不是,我想吃什么,你都答应?”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傻问题,我笑着点点头。 “我想吃”他凑近我的耳畔,“你” 我没好气的,伸手就去推开他,他闷哼一声,我心一颤,我推到他的伤口了? 我慌忙停手,看向他,却见他闷着葫芦憋笑。我知道上当,挑眉故意一掌打在他的伤口上,他惨叫了一声,我才不理会,自顾到屋子东面的灶房里切白萝卜 “州儿,你这菜越做越好吃了,要是有酒就更好了”某人一脸掐媚地笑。 我只做不知,这个人,都伤成这样,还惦念着喝酒,他这个自小吃惯山珍海味的五陵子弟没有淡出鸟来?和他久了,也算是见识他的卖萌无耻了,最会装。他若是说不好,我倒还信,若是说好,倒还真得打个折来听。 微微皱眉,想着明天是买几斤牛肉,还是打几罐牛乳一顿饭就这么过了。 晚上,端着托盘,看着他喝药,他这人,吃个药也不老实。无非是要我喂他,我问他,以前没有我的时候,他就不喝药了吗?他竟然说他从不喝药,因为他从不生病! 他这大话说得倒是一半真的,要是换了别人,哪受得了那么重的内伤,想来他的体魄倒是暴强的。 点上油灯,翻看医书,用尖细的眉笔削成尖尖,在医书上做些批注,想着能不能再找出什么法子治他的内伤。我目前的医术,只能稳住他的伤势不再恶化。而他的内伤似乎很奇怪,和他的情绪有很大的关联,若是他心满意足,那内伤竟还会自动好起来。只是这样,毕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到根治的法子。 宅子外,打更声响起。我以手支额,就准备坐着睡一晚,迷迷瞪瞪,却又听到他的唤声,声音有些沙哑:“州儿” 我以为他渴了,要喝水,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却一把揽住着我的腰。 “咝——”我痛哼。那日那个偷袭的刺客留下的伤就一直在腰上,我当日一心担心着他的伤,也顾不得处理自己的伤,那侧腰上的伤口本不大,我也没在意,只擦干了,换了一身干衣,却不想等过了几天,伤口溃烂了,我才觉着痛。 他皱眉:“你还有伤,怎么就不知道休息?”我平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我休息了,谁照顾他?我只道:“也不是什么大伤,不碍事。”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他低头,声音闷闷的。 我疑惑,不知他为何这样说。 “不是陪我到伤好吗?就那么想我的伤好了,离开我吗?”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转换话头,疲懒地笑道:“立冬了,天凉了,为什么今儿不睡上来?是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 我低头,算是默认了,前几日他昏迷,我睡着也好就进照顾,可今儿个,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吃了我”的话又是谁说的?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我皱眉抬头,却听他叹道:“你这样,腰上的伤更好不了了。” 他说着身子往里头挪了挪,让我睡上去。明灭的烛光里,我看向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溺死在他那双黑色的泛着橘红柔光的眸子里,稀里糊涂地就睡了上去,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被他的猿臂环得紧紧的。我心一颤,却听到他安稳的呼吸声响起,他只是抱着我,再没有做什么。我转过脸,对着他,看着他安睡的俊脸,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他在身边,就可以毫无防备地睡死过去,我只是安静地闭眼,沉沉地安心睡去 天渐渐转凉了,我担心他左胸的伤口伤及肺部,就天天炖润肺的梨子汤给他喝,把梨子削了皮,就整个放到茶盅里炖了。娇生惯养、等着伺候的某人笑问我是不是偷懒了,我心道梨子怎是能分的?分梨谐音“分离”,总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叹了口气,也懒得和他说。等梨子过了季节,一转眼也过了三个月,他的外伤倒是愈合了,差不多能下地了,只是内伤一直不见全好。 而我,倒也有点眷恋上这样朴实的山居日子,仿佛我和他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我是他无盐的娘子,他是我久病的夫君,我竟莫名地生出和他一直这样下去的心。只是,这终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忘了,他是十四皇子啊 冰凉的湖水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忙把手从水里伸出来,小心地呵了口气,因是生怕和妇人们拥在一道洗衣服,我每天清晨天不亮就捧着一盆衣服去湖边洗,用木板拍捣。这几日,湖水突然就冰了,可天气倒是不雨,犹豫几番,还是决定换洗床单。冰水把皮肤冻得发紫,兀自搓揉衣物的手,搓着搓着,就搓出了泡,我晓得这水快结冰了,只是,再习惯几日,就好了。 抱着一盆洗好的衣物,回身走上灰色的初冬石道,一路走回宅子。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雪白的被单、衣物被抖开,晾起,后头突然有人伸手环住我的腰,我知道是谁,只是无声地仰靠着他。 “州儿,你的手怎么那么冷?”他捏起我的手,捧到我胸前,为我搓揉。 我闭上眼,清晨的薄雾渐渐被冬日的日光驱散,暖人的阳光洒下来,包裹着我和他。我竟觉得异样美好,不由地,弯了弯秀眉。若是,我们都老了,像这样过着日子,该多好。 灰色的瓦檐渐渐变矮,院子里,白色被单飘飞下,俊美挺拔的男子抱着白衣紫裙的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小,瓦檐外,偶尔传出亲昵的对话 “你是不是站累了,要不要休息?” “别把为夫想得那么没用好不好?” “你说什么?” “不是你对隔壁蔡阿婆说我是‘夫君’的么?” “你的武功恢复得怎么样了?” “今天的豆腐可都是为夫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番外三十 祯居秋暝 其实,重遇州儿,是佞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意外。但这意外却着实可喜。 在雪花融化的阳光下,那飘着晾干的被单和简单的衣物的小院里,州儿就那样安静地笑着。阳光仿佛驱散了她的清冷,让她就在那衣袂飘飘间微笑。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 他忍不住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把她拥入怀里。她微微挣扎,却最终软化在他假装的虚弱闷吟里,再不敢用力。他吃定她的心软,低头狡猾地笑,越发放肆地熊抱。 鼻端是她松软的秀发,耳边是州儿轻柔的话音,她的关切,她的担心,她偶尔的温柔,都如这冬日里的旭阳。佞祯笑着,搂着她好久好久,久到根本不想放开 (上) 从九哥的多宝斋离京后,就一直蛰伏在津州海卫的军营。他有他与生俱来的显贵和骄傲,即便内伤一直不得医治痊愈,练武场上,他从来不会节制推辞。 而在一个月后听到州儿逃走的消息的时候,终于内伤复发,她竟然敢逃,敢让他找不到她!当时表面稳住的内伤再度发作,他终是喷出一口淤血,却没想到昏迷中,仿佛竟见到了州儿。他只是搂住她,将她箍在怀里,再不容她再逃脱,而这样竟连胸腔都不再如火如灼地痛了。 佞祯的内伤此前就时好时坏,没有定数,这一日后,竟觉得浑身清爽,待睁眼,却见州儿竟真在身边,就伏在他的胸口,离他咫尺之近。 她穿着公子服,梳着公子髻,伸手取开她的发簪,手指抚上她的细发。她却睡得安稳,无知无觉。 轻轻地解开她编成辫子的发,长发披肩,衬得她的脸如冰如雪,轻轻地捏起她的下颚托起,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安睡中的人儿毫无防备,任由他造次。直到此时,才觉得州儿真实的在他怀里,是属于他的。 “十四爷,薛大人急件,玊相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 。一方面派遣信使前往罗刹,另一方面派遣亲信潜入津州。” 佞祯嘴角一斜,这老匹夫还算有点脑子,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下京城的咽喉,可惜啊,这津州海卫早在他的控制之下,可不是那么好夺的。佞祯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笑道,“传出风声,说我在这里。” “万万不可,十四爷的伤未好,正好在津州卫养伤,这要是传出风声,玊相派出刺客,爷的处境极其危险!”那个性格沉默的军士皱眉。 “放心,要取我的性命,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佞祯笑,“他既然要津州卫,让与他又何妨?正好给他一个举兵谋反、自取灭亡的机会。” 暴雨山道上,数十个黑衣刺客从藏身的树上跃下,想从背后砍掉男子的头颅,却被他反手的剑自下而上剖开胸腹,他进一步与刺客近身肉搏,一道道血柱随着剑刃到处飙射而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形成弓形倒入水塘 马车上,女子越发蜷缩起来,只缩在狭小的马车一角 泥泞的山道,刺客的尸体横了一地,刺客的血和暴雨成股汇入泥塘,宝剑上的血很快被冲刷干净,唯有绑着右手和剑柄的布条浸满血污,他随意地直起剑,略带嫌恶地皱了皱眉,把布条解下来随手抛在一边,又撕下一条,用嘴咬着布条一头,另一手将布条缠住右手和剑柄,而后再是嗜血的拼杀 “皇子殿下” 眼见刺客的刀穿过他的身体,他的剑已斩断了对方的头颅。山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以剑支地,单膝跪在正中,他低着头,看着满地的血与尸体,笑,暴雨里回荡着他狂肆的嗤笑,一道血迹顺着口角流下,又很快被暴雨冲刷 “皇子殿下” 暴雨中,男子搏杀了最后一个刺客,只是打开双臂,仰身倒向水中 灵性的白马直起脖子,飞快地驰到他的身边用鼻子蹭他的脸,男子死死地睡在水塘里,没有反映,白马往后踱了几步,突然往回疾驰起来,直直跑到一辆马车之前 空山秋雨中,马车跟着白马奔驰,本该相遇、错过、错过又相遇的两个人,终于在满山血雨中相见 (下) 山居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佞祯竟觉得又回到了清和三十四年,他出逃那年,途中在钱塘梯田插秧的那段日子。 州儿在浣花州买下的宅子不大,却很朴素,浅灰色的砖,深黑色的瓦。屋子里的墙没有糊,还是砖的颜色,屋子的顶上是层层瓦片,但是接的很好,秋雨淅沥地打在瓦上,却没有一滴渗进来。屋里东西向很长,其中放着很少的几件简单的木质家具,唯一的一张硬板架子床,他躺着,靠着最西面的墙。 屋子的西面、北面都是砖是墙,南面是一排门窗,用窄窄的木板拼成一条条的。最东面是灶房,白帘子挡着,州儿的身影在里头隐隐绰绰,莫名地让他看着安心,仿佛这样,他就能确定州儿还在他身边。 脱去上衣,州儿轻柔的手指抚上他的强健的肌肉上狰狞的伤口,细致地包扎,他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专心致志,看着她为他担忧,夜里,常常偷偷地揽上州儿的腰,州儿睡得沉,并没有察觉,他就悄悄地亲吻她的脸,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做贼心虚也好,难以压制也好,只是纵情地吻遍他心爱的人儿。仿佛这样,州儿就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反抗、毫无防备地属于;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州儿就在他面前,被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里,再不用怕她会逃离 秋雨落,秋风去,冬雪降,十月至。 佞祯的体质,恢复速度称得上极速,小伤自不必说,连左胸和左腹致命的刀伤也很快结痂了。趁着州儿清晨去湖边洗衣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哼哼哈哈,恢复功力,等州儿抱着木盆回来的时候,又装出虚弱到不行的样子,让州儿亲自喂他喝药,再为他的胸口上药,闷着葫芦偷偷观察州儿满脸担忧的神情,又在州儿背过身的时候,撇嘴无比耀目地笑出来 翌日,亦然。 日日,如此。 一次,隔壁养鹅的小童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赤着膀子在院子里用树枝舞剑,几只呆头呆脑的大白鹅踏着雪进到院子里。佞祯突然想到“羲之寻鹅”的典故,信手以树枝作笔,一面舞剑一面在雪地上写下一竖写意。 偏此时,雪边的那几只笨鹅“鹅鹅”叫着、低低飞过,险些糟蹋了一地好字。 佞祯抬眼,以笔作剑,挑了地上的雪就扫向那几只不识相的鹅,可怜几只大白鹅都不知道怎么触怒了这霸王,就被扫了满头满脸的雪。养鹅的小童心疼自家的鹅,赶紧赶着鹅逃也似的奔回家里。 这时,抱着洗好的衣物进来的州儿正见着这幕,瞟了眼雪地里留着鹅掌的字迹,只摇头道:“可惜,临帖王孙者,不是爱鹅人!” 听到州儿嘲讽,佞祯倒不生气,厚着脸皮贴上来:“娘子莫怪,娘子辛苦。娘子去了那么久,让为夫好生想念。”佞祯说着,故意光着膀子就来抱州儿。州儿羞愠,一面躲一面怒道:“你你还不把那劳什么子穿起来。” 侫祯见好就收,随手捞起一件白衫,故意大咧咧地当着州儿的面前披上,州儿脸微红,如何看不出他的作弄,绕过正穿衣服的某人要走。却终究被他猿臂一伸,环住胸口,挣脱不开,州儿正挣扎,却终于见到他所写的字。 “山中兮久居,王孙兮忘归。” 州儿一怔,他这一句,也是借用“王孙”,却是出自的王摩诘“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州儿淡淡地皱眉,不被身后的男人看到她忧愁的表情,他这是在告诉她,他真的厌弃了庙堂‘入仕’,愿和她在这山中久居吗?他真的,又能久居吗? 佞祯倒是对自己的字颇为自负,反而挑眉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被为夫的字迹折服?” 州儿本是幽幽地看向他,却见他笑着拉她进屋里。州儿一晃神,觉得和他在一起,竟有点像在江南初遇“他”的时候 屋外,雪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终是覆盖了雪地上的誓言 很多很多年后,当佞祯再度握起州儿的手,写下同一行字的时候,相同的字迹早已意义不同,而州儿直到那时才终于和这个男人长相厮守,而这些,就又都是后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五十一章 腊月卖肉 腊月的浣花州连下了几场雪,宅子瓦檐上蓄了厚厚的白,再过几日就是腊八。 这腊月的雪融化成的水叫作腊雪水,能治疗眼疾、肝病等疾病,对他的伤亦有好处。把高高的竹梯架在瓦檐上,拿着瓦罐和木勺,挽着裙子一格格爬上竹梯,把屋檐上的雪挖进瓦罐,挖了满满一罐,一手拿着微微觉得有些重,只能把冰凉的罐子贴着怀里捧着,另一手扶着竹梯小心地下去,我明明很小心,可不知怎么梯子一震,我偏就踩着裙摆,一下子就翻了下来,闭眼等着雪地冰凉疼痛的触感,却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头仰在他流畅的肩线上,抬首就对上他的黑眸,然后我听到某人油嘴滑舌道:“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是被他占便宜占到不行了,又羞又恼又没法子,他和我孤男寡女,要不是假借夫妻的名分,更容易让人起疑。他倒好,得寸进尺。 我的余光见着雪地里一颗突兀的石子,挑眉道:“刚才,是不是你用石子打梯子?” “娘子冰雪聪明,为夫这点小伎俩那么快就被娘子揭穿了。”某人不怕死地承认。 “看来你的伤是全好了,那我明儿个也可以到城关镇上摆摊了。” 他立马苦起脸,从后面拥得我更紧了:“娘子” 我挣了挣,却挣不开,只能侧着脸道:“你啊,也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个月的油钱又涨了半钱,白马也要换新的草料了。趁着年关摆摊子,也好多赚些银两贴补家用,你的内伤还没有好,要多进补些,有了收入,这个月就算再超支一点也不要紧。”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莫名地别过脸,被他看得竟有些羞怯,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贴着我的耳朵吐气:“没想到娘子那么替为夫着想嗯?” 他的“嗯”字轻轻挑挑地喷到我的耳上,我的耳朵敏感地烧起,胸口更是莫名心跳,向边上躲了躲,他却低头吻上我微红的耳垂,我睫毛一颤,他的吻又移到耳后侧颈,我侧过脸去看他,反而更方便他顺着我的脸骨,吻至我的下颚,含住我的唇,肆意侵入而我却被他困在怀里,逃避不得。 “州儿”他一面亲我,一面含糊地动了动喉头,唤我的名字。 我睁大眼眸,一瞬间错觉地以为他已经爱上我了 我感知我自己的心跳,竟生出异样的感觉,让我晚上和他同床共枕的时候,竟再不能安睡,仿佛有什么情感呼之欲出,而我只是翻身背对着他,皱眉不明白心为什么跳得快要窒息。突然,一只大手落在我的腹部,我吓了一跳,想挣扎,他的手却微一用力,把我往后一揿,我的背贴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平时他也时常抱着我睡,我也没有觉得怎样,可今天他碰触的后背和腹部如火熨烫,就算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让我无法忽视,更别谈睡觉了。 “尹祯”我犹豫地唤他,我听到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如烛火颤抖。 “什么?”他懒懒地回应,显然已经很困了。 我几次想开口,让他放开我,可话到嘴边又强咽下去。 很快,我听到他熟睡的呼吸声,无数个夜里,我都是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眠的。 可今夜,我却是僵硬地睡着,不敢稍动分毫,不一会儿,身体明明很累了,而我只是僵着身子沉入梦中,似梦非梦中,我好像感觉他的气息吹着我的后颈,腹部的那团火热也在游移。我皱皱眉,却并没有醒来。怎么可能?他早已睡着了啊 翌日鸡鸣,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为僵睡了一晚,全身酸酸麻麻,头也晕晕沉沉,把他覆在我腹部的手掌移开,起身穿了白底红边的棉衣下床,又回身把他的被子掖好。抱着一盆衣物,在湖边捣洗好,湖水结冰了,待洗好衣服,自己也是一身冰渣。回去,却没有在床上见到他的人影,我知道他起来了,只能摇着头去叠被子,却又被人从身后环住。 “别,我身上冷。”我看到环在身前的两条手臂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就去推他的手臂。 却听他笑道:“所以娘子,不如和为夫再睡一会儿?” 我还没反应,就被他抱起,平放到床上,而他一把拉过被子,侧手撑着床,跃到床上,把我和他盖在同一条被子里。我无奈,只有脱了棉衣,免得衣上薄霜冻到他。 他倒是趁机放肆地把手掌放到我的腹部。不比昨天晚上隔着被子,那贴近的感觉让我身子一颤:“你”他整个人都贴上来:“别动,让为夫给捂捂。”我本是该说些拒绝的话,却莫名地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伏在他的胸口,觉得被一团火围住,心又开始狂跳,热得两颊生红。 “我该起了。”我嗫嚅。 “还没热呢,再捂一会儿。”他道。 我舒了舒眉,道:“灶台上我生了火,里头焖着高庄馒头和酱牛肉,中午记得自己吃药也要按时服还有,用腊雪水清洗伤口,一定要等雪化成水才能用”我见他没有用心的样子,皱眉道:“听到了吗,你不许忘了” 他却疲懒地笑道:“为夫怎么能让娘子养活,自然要陪娘子一块儿去。” 我一愣抬眸,却见他黑眸闪过一道光,俊美的嘴角斜斜勾起 可怜的白马,本是极富灵性的上等良驹,却被用来驮竹子做的摊位和瓶瓶罐罐的物品,很不高兴地哼了两三下,可主人也不心疼,还笑道:“娘子,那么重的东西,你一个人又怎么拿得到城关镇上?” 我心道,我本是想用马车赶到镇上去,谁要自个儿拿了?我正低头想着,肩头被他搂住。我抬首,就见他一手搂住我,一手牵着白马,笑得好不得意,哪里像是去做买卖赚生计的样子? 腊月初,翠屏湖两岸的青山若白,清澄的湖水结了如玉的冰面,和空明的远天连成一片。不知不觉中,天,又下起了小雪。薄薄飘雪间,一把红绢白梅的竹伞诗意地成为白色中的一个焦点,伞下是一双并肩而行的背影,边上还有一匹白马,驮着竹架子、颠着白瓷罐,悠悠而前 到了城关镇,选了一棵腊梅花盛开的地方,放了架子,又把丝绸绣垫摆好,再把装着香料、香丸的白瓷盒子放好。香分六色,深紫、绛紫、红、粉、白、翠。分别用套色的丝绸包好,排排摆放。因相传,释迦牟尼盘坐于菩提树下,于十二月初八之日悟道成佛,固腊八又称“佛成道日”。而腊八节将至,我制的佛香,应也是有人买的。 我这一厢才细心放好摊子,就找不到某人了,连白马也失踪了。我想这一人一马总不至于溜达丢了,无非是被年节前的集市引了去,只能无奈地摇头。 这会儿子,隔壁的蔡氏也正巧背着豆腐摊路过,见我选的地儿好,索性就在我的摊子边上摆了摊。 “宛家娘子,你也来了?听我家鹅宝说,你那官人的病大好了?” 我脸微红,低头羞怯地“嗯”了一声。 “哎呦,宛家娘子做的香,可真是好看,这放着都舍不得点了,哪里是我们穷人家用得的?你若是想卖出去,在这儿摆摊可不成,还得去官宦人家问问。”蔡氏好心地道。 我笑道:“大娘别急,这上头的只是充充门面,真正卖的是这下头的普通檀香罢了。”我拿起一盒,打开盒盖,里头只是一根根清淡朴素的细长檀香,“我上回看鹅童戴着弥勒,知道大娘也是信这个的,这一盒,就送给大娘了,也算是菩萨的功德。” “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我初来蓟州,丈夫又病了,多亏你这些日子的照顾。”若不是遇到蔡氏,我可能连在哪儿洗衣服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街另一面的铁匠铺子前头不知因为什么喧闹一片,几个小孩子从我们的摊子前面跑过去,嚷道:“快,快去看!有美男子在铁匠陈的铺子里打铁呐!” 蔡氏的孙儿鹅童好奇,也跟着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又大呼小叫地跑回来:“不好了!不好了!那美男子长得好像大哥哥!” 蔡氏愣愣道:“什么大哥哥?” “就是上回儿教过我几招厉害功夫的宛家娘子的夫君!” 我一惊回首,忙让蔡氏帮忙看着摊子,让小鹅童领着我去看。 铁匠铺子前头真的聚了好些人,还有妙龄少女矜持着左顾右盼。跟着小鹅童一通乱挤,总算见到那个打铁的美男子了,果然是“我的夫君”! 他正光着膀子,露出修建的身躯,宽肩,窄腰,两块胸肌,八块腹肌,再加上他无可挑剔的脸,尽显阳刚之美。他举锤击铁,汗在抖动的肌肉间流淌,说不出地诱惑。其实,为他上药时,我已将他看遍,只是此时见了,竟反而面如火烧,心如鹿撞。 我心道,纵是昔日柳下锻铁、放达不羁的嵇中散再生,也不过如此吧?可一想到嵇康最后“广陵一曲从此绝”的悲惨命运,我微微颦眉。最近见到他,怎么想到的都是兰陵王、嵇中散这样结局不善的人呢?我皱眉,赶紧不再去触碰那些不吉利的念头,只一门心思关心他受过的伤,下意识看他右胸,浅浅的还是有道疤的 “娘子。” 某人停下打铁,竟一步步向我走近,眼见那堵肉墙近在眼前,我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抓着手臂,他的手很烫,我下意识想甩开,却被他捏得死死的。 我皱眉低头:“天那么冷,怎么把衣服脱了,还流了那么多汗,又病了怎么办?”从腋窝里抽出帕子,想递给他,他倒好,直接把脸凑过来,一脸无赖地笑。 我不得,只有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我虽是有了防备,没想到还是被他温热的大掌握住,他一把将我按到怀里,我的脸直接贴着他炽热的胸口,我吓得失色,却听他低低地凑着我的耳朵吐气:“为夫还以为,娘子会脸红呢。” 我又羞又憋怒,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也敢轻薄我,用力想从他怀里挣脱,可两手被固,却哪里挣得开,脸倒是气得真红了 “你还不放开我!”我羞怒。 他迟疑地放开我,我一脱离禁锢,回身便走。 他也顾不得别的,抱了一团衣服就追出来。 这时,铁匠陈又拦住他,“公子你还没拿银子呢!” 他一急,脱口而出:“爷不要了,你自个儿留着!” “公子,这可不行,公子救了小人和小人的老母” 我回首,见铁匠铺子里的铁匠和他牵扯不清,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只好走回去:“怎么了?” 铁匠陈递了一袋银子道:“多亏了公子的法子,小人老母治病的钱不仅够了,还有盈余。这是五两,外加三钱,是小人不收公子马蹄铁的钱。” 我不明所以,他却笑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法子,而是我娘子的。” 那铁匠陈听了,又对我千恩万谢,直搞得我云里雾里。 一路回我的香料摊子,我在前,他在后,我突然停了步子,板着脸问身后的人:“你又什么时候会打铁了?” “要是做将军的人连兵器的品阶是第几品都不知道,还怎么行军打仗?在军营里,铁、铜、锡、铅的品阶都是必识的,更何况是打个铁?” “那这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娘子说要补贴家用么?怎么样,为夫还行吧!” 他少糊弄我,我才不信,一定还有什么:“你才打了半天的铁,人家凭怎么就给你那么多银子,五两三钱,这都够三个月的开销了。” “是,回娘子大人的话。”他夸张一揖,我才察觉自己多像拿着竹篱审问陈季常的河东妻,脸没板住,破功一笑。 他继续夸张地作揖:“娘子大人有所不知,为夫虽然只是打了半天的铁,但却引来平时三个月都不一定来的人。娘子大人聪慧,一定晓得,这一下子就聚了那么多人,铁匠铺又怎么不会没有生意?” 我少一思索,倒明白他这话中的道理。这三个月都不一定来的人一下子聚集过来,其中难免没有想买铁器的,便是本来不准备在这儿买的,也顺带买了回去。难怪,他是九皇子的弟弟,倒也有几分皇商生意经。 可我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挑眉道:“那敢情,你就大冬天地卖肉?” 他听了我的话,一愣,随即大笑,我镇定垂眸,却听他道:“娘子,既然这都够三个月了,娘子便不用出来摆摊了吧?” “嗯。”我应了声,可我总觉得哪里上了他的当。虽说他这次是碰巧遇到铁匠陈没钱给老母治病,不得不贱卖铁匠铺,才仗义出了手。 可他这般引人注目,就不怕引来什么追杀?不过也是,他是十四皇子,动静闹得再大终究是皇上的儿子,而我才是在逃的逃犯,其实,真正该躲的人应是我!我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难道,他不让我出来摆摊,是为了保护我 我摇摇头,好笑地否定自己想法。我这一分心,就慢了他几步,行在了他后头。 这一回,他走在前,我走在后。我见他光着膀子,怕他着凉,皱眉道:“等等,先把衣服穿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脱衣服的,现在穿上去,背后竟撕裂了一道大口子,我下意识伸手到腰间,想拿针线为他缝好,可手指刚一碰到针,就全身刺痛,连站都站不住,忙扶着他的后背,喘息。 “州儿”他背对着我,不明所以,语气焦急。我虚弱一笑,这个人,一急起来,也忘了得寸进尺地管我叫娘子了。他索性把破衣服撂在一边,回身搂住我。我看着他,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我针线不好,衣服是补不了了,还是再去买一件,这腊月天的,小心又冻着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大力地压上我的唇,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仰头想呼吸,却被他趁机侵入得更深。 间歇,他凑近我的耳,笑道:“为夫卖肉,只为勾引娘子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五十二章 故人是谁 “为夫卖肉,只为勾引娘子一人!” 他还敢说,我伸手就去捶他,只听他闷哼一声,我明明知道他在假装,却偏又担心他,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我羞气地转身,他的大掌又不安分地搂上我的腰。我知道定又是挣不脱的,索性由了他去。 某人又是一手揽着我,一手牵着白马在集市上溜达。城关镇大街上腊梅花开,飘着浓香,小商小贩,小老百姓,采买年货,等着过年,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和他一路走回我摆摊子的腊梅树下,却见着摊子前站着一个男仆打扮的人影,他搂着我腰间的手劲突然加大。 到了近处,我也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心里微微不安。 “摊主终于回来了。”他笑道:“我家夫人是信佛之人,我家少爷孝顺,见姑娘的香好,这些都要了。还有这六色佛香,我家少爷说很少有人会制,想见一见制香之人。说,许是一位故人。”感觉腰上的力道更大了,我的手安慰的覆上他的手,只对那人道:“花香似故人,引得故人来。更何况是佛香,又何必相见呢?既然,贵公子说是故人,这些六色佛香权且当作民妇送给故人的,分文不取。” 那人行礼:“请容我回禀我家少爷。” 我还礼。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道:“我家少爷不愿为难故人,只说外面世道艰辛,佛香还是要请的,这个请姑娘收下。” 我一惊,竟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哼。”我边上的某人仰头冷哼一声,我先还以为听岔了,是白马在嘶叫呢!也不理会他,只将檀香包好,让那人带来的小厮挑走。才回身去收拾空空的竹架子,又被某人从后头环住,他围着我的脖子就吻。我拍他环着的手道:“别闹,不收拾好,怎么回家?” “为夫不管,为夫都快被娘子的那个故人气炸了!” 我不由地笑,却见边上的蔡阿婆祖孙俩眼神怪怪、似笑非笑,才想起这是大街上,脸上发烧,硬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见他面色怨念地看着我,我故作不知,岔开话道:“今晚买块年糕做红糖年糕怎么样” 回了宅子,我把白马驮着的年货搬到灶房里放好,出了灶房却不见他,正要回身找他,被某人按着肩压到四方桌上,他凑上来就吻我,我背后抵着硬硬的桌板,无处可躲,只能被他吻到满足。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虽是被他强迫,我却没有先前抵触,只是任由地把我吻到无法呼吸。 他放开我的唇,我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他眯起黑眸看向我,口气不善道: “知道教训了?嗯?” 我喘息着,微笑,心道,他也是够霸道的,我才是他的假娘子几天,他就这般,不知道将来谁要真嫁给他,他要怎样?我笑着摇头,只怕这世上真难有几个女人受得了他。 晚饭,就在刚才他“教训”我的那张四方桌上吃,气氛突然安静得有些诡异,强忍着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白米,我都快要笑出来了。 却听他道:“刚才那人是宫里的人。” 我心道,我早就知道了。举箸夹了一个清蒸狮子头放到碗里,又舀了清汤,递给他。 他却挡着我的手,认真道:“既然是故人,你小心些。”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想见什么故人。” “不,虽然他不像是要害你,可你毕竟驳的是父皇的面子。我只是怕走漏了 什么风声,引得别人来抓你。” 我笑道:“那我也不怕,不是还有你在吗?” 他黑眸闪了闪,看向我。 我怕被他看穿心思,垂眸道:“红糖年糕,我去端出来。” “别,你坐着,我去。”他起身,从我身边经过,“哇,娘子,怎么又像是见到你做出来的香了呢?”灶房里传出他的大惊小怪道。 我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唇。 粗瓷大碗放到桌上,我正要为他添年糕。 他突然道:“他是个孝顺的人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吗?”我舀着汤勺的手一顿,抬首,见他正眯眼仔细看我的表情。“我说了,我谁也不会见的。吃吧。”我只是镇定地把盛好的糖水年糕递给他,不让他看出任何破绽,可思绪不受控地,竟还是会去想那个人 孝顺的人,又有位信佛的母亲,会是他吗?他说过,十四皇子是他的人。若是他,见着我和十四皇子在一起,应也不会怎么样吧?不,也许,还是会有些淡淡的心痛吧,就像我现在这样? 碗里淡黄的年糕,红色的汤。是采了腊梅蒸年糕,所以年糕有腊梅的淡黄和浓香。而那红糖汤,是甘蔗水,应该是很甘甜的吧?可我想到了八殿下,却再也没有想吃的意思。 我正自发呆,有什么覆上我的唇,接着是什么温热的甘露流入我的喉间,我一惊,见他正用嘴喂我红糖年糕汤。我下意识推开他,但那些红糖汤早已流入我的喉咙,而被我推开的他眯着眼看着我。 突然,他霸道地吻上我的唇,他的舌带着红糖汤的微甜在我的唇齿间残卷。可那本该甜蜜的味道,到了我的嘴里,却只剩下残存的涩味。我挣扎,他却更加疯狂地吻我,他的双手捧着我的脸,他的吻就像野兽发疯的啃噬,我听到他浓重的喘息,和我自己颤抖的呻.吟。 我痛苦地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他终于放开了我。他黑发凌乱,像发疯过后受伤的野兽,而我胸前的衣襟也被扯开,露出白色的肚兜,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州儿”他伸手想抚摸我的脸,我却把脸侧向另一面。 “为什么?因为故人?”他问得咬牙切齿。 我只觉得很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不,我毕竟只是你的假娘子” 更鼓响了,我和他依旧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依旧背着他侧躺着,但他的手却没有覆到我身上。他和我之间陡然的生分,越发显得之前三个月的温存是多么虚假。其实,那本就是假的,不是吗?可为什么,我的心竟还会痛呢? 过了很久,我问:“尹祯,那个人认出了你,不要紧吗?” 又过了很久,他道:“那个人,并没有认出我。” 我深呼出口气,只是闭眼,皱眉浅浅地睡了。 夜半,突然感觉很冷,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月光照着雪在窗外飘,而身边的床板却空空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床板一重,带来一股冰凉的寒气,我的身子颤了颤,他却向外让了让。 我睁着眼,再也无法睡着,也不敢翻身。我不知道他半夜出去做什么,但是我意识到一点,既然他说今天那个人没有认出他,就说明那个人不是八殿下的人,那个故人也不是八殿下!甚至,这个故人的出现,连他也没有想到! 可能是山居生活太过安逸,我怎么忘了,他是被皇上赐贬荆州的十四皇子,他本是该在流放地的,而我遇到他时,他还在被追杀!今天的那个故人,许是我的故人,却未必是他的故人!他又会不会有危险?又是什么事,让他非得在半夜里出去呢?和那位故人又会否有关?而那位故人是谁?对他又有没有威胁呢?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睡着的侧脸,一看就看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到翠屏湖去洗衣服,回来不见他在屋里。我走到床前叠被子,却再没有人从后面拥住我,硬要为我捂暖身子了。我握着尚有余温的被子,失神了好一阵子 午饭做了腊八粥,焐在灶台里。我叹了一口气,终是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藏青底子、领口嵌白花的收腰上袄换上,下着黑色的厚棉裙,仔细地梳好妇人的发髻,启门出去,直往石阶下走。 还是让我会一会那个故人吧! 一路沿着结冰的翠屏湖走向城关镇。这条路,昨日他还一手揽着我,一手牵着白马走过,今天就只剩我一人了。我心中竟有些许留恋,步子走得越发慢了,一步一步,布鞋终是被雪水染湿,冰得我的心凉凉的。 终于到了城关镇,我笔直走到蓟州驿站,问驿站的管事道:“昨日,是否有位笃信佛教的大人在此留宿?那位大人在民妇这里请了佛香,但是其中有一盒檀香有瑕疵,民妇不敢唐突大人,更不敢欺瞒佛祖,只有请管事大人通报” 那位大人似乎是一位非常虔诚的檀越,管事大人听了我的话,不敢托大,让我到驿站中的庭院里等,庭院里有冻结的池水,池上是木制九曲桥,我就立在桥头。 不久,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纳兰姑娘。” 我回身,终于见到了立如芝兰的故人。 他向我点头一笑:“昨日,我一见摊子上的手制檀香,就知道一定是你。” “我却没想到是十二殿下。” “是不是若是猜到是我,也不会来这一趟?”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他说得不错,如果知道是这位与世无争的十二殿下,我便不会来了,我相信他是不会透露我的行踪的,也不用冒险了。 “不用抱歉,原来你那么相信我。如今,你见到是我,也该放心了吧。”他摇头,“没想到,九哥和十三弟到处找你,你却躲在这京畿附近,当真让人想不到。” 我低头,十三皇子找我也正常,他是赑屃的首领,奉旨暗中追捕我这个出逃的暗人也是应当。只是九皇子也在找我,让我心里一紧。 “你是不是奇怪,肯为你向父皇求情的八哥为什么却反而没有找你。” 我摇头:“不,他本不该找我。” “其实”他道,“是二叔病了。” 我一惊抬眸,二叔?是和硕裕亲王佞全!原来是待他如亲子的和硕裕亲王病了,孝悌如他该有多担忧,多焦急?只求和硕裕亲王的病快些好起来,也好让本已忧虑太多事的他减些忧烦。 “二叔的病,和玊相有些关联” 我摇着头打断:“我知你是好意,想告诉我他的状况,但我已经逃了,这些,我都不想再知道了。” “好。” 过了一阵,他道:“你的头发” “我已经嫁人了。” 十二皇子一怔,道:“你本来,以为我是谁?” “十三殿下吧。”我笑,上天待我不薄,我本来都准备把自己交出去了,只是希望多少可以隐瞒十四皇子的行踪一时,也好让他有机会离开。上次他从冷宫掳走我,曾和十三皇子交过手,从他们的言语里,我隐约感觉到,若是十三皇子知道他的行踪,要比九皇子知道我的存在还要危险! 我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本来是准备到了京城,亲自交给纳兰家的仲卿少爷的,现在就托十二殿下转交了。”其实,这封信,我出京之前,就写好了,但是后来遇着十四皇子,怕横生波折,就一直没有托人送。 十二皇子接过信,看着我,我只是毫无保留地一笑:“我二哥他看了信,就会明白了。” “就只有这一封吗?” 我点头,纳兰仲卿拿到这封信,也便了却我最后一桩心事。至于其他人,乐凤鸣为了九公主,身负血海深仇,他甘愿投靠八皇子,介入朝堂争斗,我无从阻止;而八皇子身为一党魁首,腥风血雨虽然危险,但他心思缜密,手下又有九殿下、十殿下这样的硬手,真是遇到什么,我又凭什么资格担忧呢?至于蓉卿他身边有蕴儿,蕴儿是我的孪生妹妹,心机不比我差多少,她一定会保蓉卿周全,至少她很爱蓉卿,因为我爱过,所以感觉得到 “纳兰姑娘。”十二皇子道,“有一件事,也许还是该对你说,纳兰家长房曾孙的生母裴氏上月初一去了。” 我一惊回首。 十二皇子接道:“纳兰府里似乎传出是贞敬夫人为了谋夺曾孙而下了毒手的谣言。” 我倒退一步,险些站不住,忙扶着九曲桥的木栏。我的唇颤抖,无比缓慢地笑出来。我以为我对谁都有了交代,我以为没了我,裴兰也不会被纳兰府里的什么人针对,没想到,我还是害死了她! “原来是有人想让我再不能回去!”我觉得好可笑,我笑,“我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纳兰姑娘”十二皇子皱眉,伸手似要扶住我。 我抬头,看向他,强笑道:“我似乎听到什么哭声?” 他的手一顿,皱眉。 这时,九曲桥另一面,几个婢子汲汲向这里奔来:“十二殿下”“十二殿下,这十八皇子不知怎么哭得厉害,奴婢们实在劝不住了” 我一惊:“十八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后头,是一个乳母,抱着不知为了什么正哭得惊天动地的奶娃子也赶了过来,见着十二皇子,就愁眉苦脸道:“十二殿下,这十八皇子” 十二皇子忙从乳母手里接过十八皇子,不知怎么,奶娃子的哭声立时小了。 “明年,父皇准备第五次南巡,怕宫里不平静,让我先和十八弟前往江宁,我也是护送十八弟罢了,他可是带着红光的弟弟啊。”十二皇子笑,“这说来也怪,十八弟平素一哭起来,就是任谁也哄不住的了,好在是见了我还收敛些,这差事便落在了我身上。” 我见了十八皇子,心生怜爱,道:“不如,让也我来哄哄看。”十二皇子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又笑道,“皇祖母就说十八弟挑人,我听说见了你,也是百依百顺。” 我蹙眉抿唇,十八皇子那日又哭又笑,都凑巧是在保护我一样,许是我与他的缘分。 我疏了眉看向十八皇子,笑道:“见了你十二哥,哭得这般小,那刚才又是怎么了?” 十二皇子的神色动了动,只把十八皇子交给我,我托着抱在胸口,奶娃子玉雪可爱的小脸,因为哭了,而红红的,我看了心痛,忙抱紧他,他看到我,反而哭得越发厉害了。莫名地,我竟能明白他哭闹的意义。 哭,是想占有的另一种表示吗?我皱眉,看着怀里的十八皇子,一瞬间仿佛想到什么,心口一阵怅然若失。 腊月里,十八皇子被毛茸茸的羊毛毡子包起来,通体雪白,只露出黑黑圆圆的大眼睛,像极一只白熊崽子,而某只小熊崽正和我闹脾气,越发可爱。 我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缓缓地凑近他,轻轻地亲吻他玉雪可爱的小脸,闭上眼,环抱的双臂收得很紧,但我的唇却是轻轻地碰触,长久地逗留,感觉他在我温柔的长吻中渐渐安静,微微睁开眼睫,却见到他瞪着黑黑的圆眼睛,看着我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清澈地映出我的样子,原来,我早已满眼含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五十三章 谁是那人 一滴泪,跌出眼睑,顺着脸颊流下,落到小白熊崽的眼睛里。他眨了眨,不知我为何哭泣。 我只是轻轻地吻上他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和那个人的很像。 那个人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了他,甘愿告别了芙蓉浦上的莲塘,为了他,间接害死了我娘,我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只为在人海里寻到他、见他一面,可我历经了千山万水,却只得到一个他已死去多年的消息。 我后悔了,我想逃开,可我的出逃,却又害了我曾亲手救下的人,我害得紫英也没了世上唯一的娘亲,而我偏偏又没有逃掉! 我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抱紧他,顿时,泪飞倾盆如雨下。 “可,你如此善良,让我怎能恨你!而,你如今已死,我又能恨谁?” 身体一个不稳,一下子就摔跪在冰冷的九曲桥上,闭上眼,任脸上的泪流尽。 “纳兰姑娘!”十二皇子一惊。 我忍着哽咽抬眸,看向十二皇子,他看了我一眼,又惊讶地看向十八皇子,我低头,竟见着小白熊崽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竟一点也没有哭闹,像是任我发泄一般。我倒蹙眉头,含泪笑道:“十八爷,真是和我有缘啊!若不是我终究要离开,许就留下来陪他了。” 我把十八皇子递还给十二皇子,道:“十二爷,今日算是你我今生最后一面。我很快也会离开蓟州了,十二爷的银子,州儿谢过了。” 十二皇子道:“佛说缘,缘尽则别。缘未尽,别亦难。我只有道一句珍重。” 我碎步走出驿馆,天上又飘了雪,站在喧闹的大街上,见着我和他摆摊的那株腊梅,一阵怅然。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只等我治好了他的内伤,我就走吧。启了步子上书馆,之前买的医书都读遍了,只有再买些新的,我伸手到腰间摸银子付钱,却不小心碰到我的针筒,针筒掉在地上,我微一晃神 再回宅子,他已在屋里,因是天上下雪,屋里有些暗,我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收了伞进屋,抖了抖衣上的雪,却听他道:“上哪儿去了?” “家里的药草不够了,上镇里买些药草回来。”我一面说,一面进灶房,“吃过饭了吗?”我打开灶台,见一锅腊八粥都没动,就端出去,“既然还没吃,就一起吃吧。” 我动了勺子添粥,却被他止住手腕:“你脸上怎么了?你哭过了?” “可能是雪落到脸上了。”我随意抹了两下脸。他却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起来。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就在我准备用力甩开的时候,他的手却放开了。他走到灶房里,不多会儿,端出一盆热水,搅湿了棉巾,竟为我洗脸,棉巾沾着热水覆上我的脸,还有他手温柔的动作,让我一阵迷失,在这粗暴和温柔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才是他。 “州儿,你刚才,到底去见谁了?”他放下棉巾,问。 我抬眸看他,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不说吗?”他微微皱眉,再问。 我倒抽了口气,他虽然并没有逼问的口吻,但却让我害怕,他刚才为我洗脸,竟是对我用心计!我本能地后退一步,但我忘了,这在他眼里更像是心虚。他一把拉着我的手臂用力一收,我就被粗暴地拖到他身前,他用力地压上我的唇,我皱眉抵触,却激怒他更狂肆地侵入,挥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却被他轻易地抓住手腕反剪到身后,我双手被制,只觉得羞愤难当,狠狠的咬牙,他吃痛,却没有放开我,直到我尝到甜甜的腥味,我心一颤,终是放开。而他的唇也离开了,他的黑眸盯着我,气笑道:“为什么不继续呢?”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那你呢?你今天早上又去过哪里!” 他微微放开我的双手,自失一笑。 我看着他的笑,蹙眉良久,终是道:“十四爷有什么大事大计,州儿不知道。可州儿若是信不过十四爷,也不会和十四爷在一起那么久。州儿不瞒十四爷,州儿只想信守承诺,治好十四爷的内伤,等十四爷的内伤彻底好了,州儿就要走了。只求十四爷到时候能放我离开,那州儿此生,一定日夜在佛前烧香,求佛祖保佑十四爷万事顺遂。” 他皱眉看向我,突然把我揉进怀里,这一次,我没有挣扎,只是伏在他的胸口,闭眼听他的心跳 日子,似乎又恢复如初,只是他和我都刻意回避对方。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离开数个时辰,我也不在乎。夜里,我和他依旧同睡一床,却是各安一隅,再不触碰。 为了医治的他的内伤,白日里,我越发尽心钻研医书,只管摆弄药草,配方试药。不自觉,腊月已过去大半,可换了好几副汤药,都不见起色,我心中焦急。他近来倒是日日出去,我知他定有什么大计,上次见十二皇子,听他说起朝堂上的只言片语,知道朝堂上又开始了一场争斗,可我心里担忧他,又不便明说,只有试药试得越发勤些,好及早治好他的内伤,如此,他便纵是再遇上什么刺杀,身上无伤,也能全身而退。而我,也能彻底离开了吧? 这日,洗衣回来,像平日一样伺候他喝药,先自己尝一口药温,再递给他。他不耐烦地一口饮尽,就甩袍出去了。 我正要伸手收拾药碗,忽而腹中痉挛,我颤着身子,按着腹部,心中一惊,难道是那几味含有毒性的草药剂量太重?可能我之前试药的时候喝过解毒的汤剂,所以未察觉,勉力到灶房拿了放着解毒的绿豆甘草汤的竹筒,正要喝下去,却想到那些汤药他也喝了,我今早才喝了一口,就腹痛如此,那他呢?我顾不得别的,就去追他。 他才出门,我以为还能追上他,“尹祯”我叫他好几遍,追出宅子大门外,却只见宅子外灰墙黑瓦覆着白茫茫的一片雪。虚弱地扶在墙上,腹中越来越痛,又挪了几步,却终是手上一松,竹筒滑落到雪地里,我向后便痛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着两个人影站在屋子的排门门口,接着是隔壁蔡阿婆的声音:“你也真是,你家媳妇的身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出去呢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试药试坏了身子你也不想想前段时候,你家媳妇怎么照顾你的,许就是那时候害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吐气:“为什么用自己的身子试药呢?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深深浅浅的叹息声起,之后,是一声气若游丝的自问,“我该拿什么办法留住你呢”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臂无力地平放到床沿,手下意识按住腹部,腹内冰冷如水,像浸着一团湿重的破棉烂絮。 我虚弱地侧着身子,用手撑住直起上半身,却见到他低头坐在方桌后,他的轮廓反着阴天灰亮的雪光,而他的脸却在黑暗里。我虚弱道:“祯,你没事吗?” “爷能有什么事?”他语带讥讽。 我蹙眉,道:“你过来,让我把把你的脉?” “够了!”他一瞬站起,“知道爷为什么没事吗?因为你给爷的汤药,爷一口也没喝!” “你说什么!”我今早明明亲眼看着他喝的。 “你要走便走!少拿爷的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信你那个故人会替你隐瞒父皇,难道我当朝十四皇子就做不到吗?非要你机心算计,用治好我的内伤来做条件,让我交换放你走?你以为,本皇子缺了你不行吗?不妨告诉你,等我回了宫,不缺御医医治巴结!” 其实,他的话破绽很多,我已经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了,如果他在宫里没有危险,皇上又怎么会贬他到荆州去?可平素聪慧的我,一时竟完全没想到其中厉害,只觉得胸口剧痛,他竟一直以为,我治他的伤,只是想利用他,只是一场算计!他还是那个为了我几次涉险的十四皇子吗?不,是我瞎了眼,竟然会觉得他正直善良,重情重义,和“他”是同类人!是我太自以为是,他本就不是为了我!可笑我还把他为我做的一件件都当作恩情,存在心底,一心想要报答他,原来,到头来,都是一片枉费!他根本不配!我扶着床架子剧烈喘息,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州儿!”我听到他又这样唤我,越发气怒,他还敢这么叫我?他何必还这样叫我?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一口气冲上来,我只觉喉咙一甜,来不及按住口,已吐出一口血。 “州儿!”他大惊,像是完全失了方寸。下一刻又被他搂在怀里,我冷笑,他又何必再做出这种样子?我无力地挣扎,因为余毒未清,腹中隐隐作痛,我皱紧眉头,强撑着一点意识,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而被他另一只手覆上我的腹部。他还在轻薄我!我双手握拳拼命捶他胸口,我听到他的闷哼,心中一滞,却越发皱紧眉头,用力捶打。可他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按得更紧了,温热的真力从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腹部,融化了我的疼痛,更融化了我的那颗本已硬不起来的心! 我倒抽一口气,他在做什么?他不要命了!受了那么重的内伤,竟然还敢为我耗费内力!而这感觉和我在甬道里昏迷那次无比相像!难道,那夜,把我送到乐仁堂的人,是他!乐凤鸣曾说他在多宝斋,而我去多宝斋找他时,一位姑娘说多宝斋里有位病人,原来,那个病人,就是他! 我眼中含泪,再也不能挣扎。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到底,要我怎么对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番外三十二 祯情含血 佞祯皱眉看着怀里的人儿。 州儿没有挣扎,只是满眼含泪地看着他。 可这泪,却碎到他心底,让他惊慌,让他痛。 她望到他心痛外露的神情,再不忍看下去,重重地闭上眼:“十四爷的伤,我会医好再走” “州儿,你还说要走吗?”心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那些汤药,你若真不想喝也不要紧,我换个法子医治便是了” “州儿,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害自己的身子,州儿!你煎的汤药,我又怎么会不喝?就算,你要我喝下断肠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州儿闭上眼,晶莹的泪,流出眼眶,打湿了睫毛。佞祯只是吻上去,顺着泪痕,无比小心地一点点吻干 “州儿,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就一点也察觉不到我对你的情意吗?” 佞祯痛苦的吻,移上州儿的嘴角,想伸舌舔干那道血痕,却反而有更多的血冲出自己口角,佞祯抿唇想把那些血咽下去,却终有一道血痕溢出口角,落到州儿的唇上。“尹祯!”他听到州儿大惊的声音,淡淡勾起嘴角 “州儿,你,还是在意我的吗?” 伸手按住作痛的胸口,人就往前重重摔下去 像是本能,州儿睁大眼眸,张开手臂,就去抱他。他的侧脸重重地砸在她的锁骨上,昏迷前,口中最后一口血被震出来,喷在她的胸口,还带着暖人的温度。州儿倒蹙眉头,只是抱住侧靠着她胸口的佞祯,轻轻地抚上他昏迷的侧脸:“为什么,为我耗费内力?只是缓痛而已,你又何必害得自己内伤复发呢?”州儿缓缓闭上眼,刚被他吻尽的泪又顺着脸颊流下,落到白色的枕褥上,却化开一瓣桃花凋落 “那夜送我去多宝斋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可你,对我到底有情,还是无情?尹祯,你对我到底有情,还是无情” 昏迷中的佞祯似乎听到州儿淡淡柔柔的声音: “凭栏谁诉,当年少年? 轻狂疯长年少痴,旧日桃花终不见。 叹离别,此去今生,空相恋。 烟雨断,孤楼上,心潮宿怨。 无人,谁解泪眼。 桃花谢,流水似流年。”(桃花阙)1 州儿一曲,声声缱绻。让佞祯梦中皱眉,她这是在怨谁?什么人“终不见”?什么叫“空相恋”?她这是在用桃花比泪么?她是在自比桃花,说自己凋谢若泪么?那谁又是那无情的流水呢?难道,州儿的心里,还一直深深心念着一个人吗?那个人,难道连八哥都不是吗? “州儿啊州儿,你到底要我木兰朝十四皇子佞祯输给了多少个人!”佞祯气血翻涌,胸口剧痛,又吐出一口血。 州儿抽了一口冷气,惊得不能自已,跪在床.上,把佞祯平搂在胸前,用衣袖去擦拭他口角的血,却有更多地溢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痛,眼中的泪就不停地往下掉,掉到他的脸上,冲淡了他嘴角的血迹 捏着他的腕脉,知觉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学过医,她竟连他的心跳都摸不到。 “尹祯,你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医治你?”佞祯只是吐血不止,州儿心痛到极点,突然想到他说过的话,倒蹙眉头,“你说宫里会有人救你的那,我现在送你回宫就算,皇上要杀我,我也不在乎;就算,我再也逃不掉,我也不在乎”州儿抱着佞祯想下床,但她忘了,她余毒未清,这一动,被佞祯用内力压下去的腹痛陡然蹿上来,她痛吟一声,抱着佞祯一道摔到床.上。摔下去的时候,因为护着佞祯,佞祯的身躯就压在她的身上,佞祯在上,州儿在下,两个人相拥着抱在一起。 州儿从佞祯的肩窝失神地看着上空,思绪回到他带着她逃出冷宫那天 十三阿哥一掌拍上她的背心,佞祯为了护着她,毫不运功地硬扛下这一掌,他和她一道跌下雕檐,那时候,他和她也像这样相拥在一起。佞祯在最后一刻都垫在她的身下,不让她伤到分毫 州儿泪眼模糊,抱住佞祯,痛哭出声:“你说的话,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就算是错信,就算自作多情我也不相信你的话!” 州儿再次闭眼,把眼中的泪逼尽,素日的冷静又回到身上,佞祯的伤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就算快马加鞭也赶不及回宫了,现在,只有她才能救他! 平复自己的心绪,州儿思忖,以她现在的身体,已不可能再起来煎熬汤药,而他现在的状况,更等不到汤药熬好。唯一的办法,只有用银针封住佞祯体内的各处穴道,强行压制他体内乱冲的气脉! 可,她已经不能再动针了 稍稍刺错分毫,佞祯体内乱窜的真气非但克制不住,反而会反冲得更加剧烈 “尹祯” 伸手到腰间,拿出针筒,放在胸口捏紧。 就让她先用自己试针! 颤着手打开针筒,拿出其中一根银针,针刺般的痛苦再度袭遍全身,而州儿只是皱眉闭目,强忍过去,手指,捏紧那一根针,伸手将上衣尽数解去,摸上自己腹部的穴道,将那一根针刺下去。 “啊!”手在最后一刻发颤,穴道还是刺歪了,针尖在雪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很浅的血痕,州儿痛吟出来,这浅浅的一针足以勾起她对针刑所有痛苦的感知。 腹内隐隐作痛,身体又如千针刺入,州儿连针也拿不住,只仰躺在床.上痛苦喘息。 余光瞥见昏迷的佞祯,州儿心口一痛,强忍着又捏起银针,她要救他!要救他啊! 抚摸小腹,重新找到穴道,一针刺下去。 “尹祯!”州儿皱眉,喊出他的名字,可是针还是刺歪了,这一次,刺得深,误伤心脉,州儿刚才又被佞祯气得吐过血,这一激,又吐出一口血 皱眉,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州儿只是捏紧银针,又是一针。 “尹祯!” 她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尹祯!” 一针,叫一声他的名字 虚弱地躺在床.上,银针终于全部入穴,州儿全身起汗,余毒被这一场汗带走,可自己却虚脱地提不起一丝气力 “佞祯!” 黑发粘在虚弱的脸上,州儿强撑着虚弱地身子,翻身,虚浮地把白衫披到身上,只是吃力地把他放平,扯开他胸前的衣襟,摸出准确的穴位,强捏着疲软的手指,把银针刺入,每刺一针,都不敢喘息,生怕下一秒就要脱力晕死过去。 冷汗沁出她的全身,虚乏的州儿只有将身体压在佞祯身上,为他施针。 终于撑到了最后一针,是他的胸口要穴,更是差错不得分毫,喘息着闭目,强迫自己沉气,再睁眼,州儿只是捏着银针刺下去。针头不偏不倚,银针入穴。 州儿正要松一口气,却感到他体内有一股霸道的真气,从穴道里喷涌出来,让州儿虚弱的手拿捏不稳,一瞬被震开。而佞祯被这一激,身子仰起,直直吐出一口血。 被震到一边的州儿回首睁大泪眸,满目痛心。 “佞祯!” 佞祯似听到州儿在叫他,虚浮的眼睁开一线,见州儿的黑发披散开,白衫凌乱,伸手想接住他的身子,又跟着一起摔到床.上。 “佞祯!” 他感到州儿的手捧住他的脸,无比担忧地唤他。她的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他不知为何,竟然,笑了出来。 “州儿,你这是为我哭的么?” “佞祯!” 再度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州儿竟叫出了他的本名 注: 1平川自填词,无词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五十四章 若心已深 我回首,睁大眼眸,抱住他,他依旧止不住地吐血,却还冲我笑 而他的嘴唇竟然 发紫! 我一惊,突然想到什么,又闭目把他的脉,他脉象如沸水,隐隐,果然有一股暗力在翻搅。那时候,我在军营里,怎么没想到,为什么他的脉象会骤停,就是这股暗力在作祟! 我睁开眼,终于明白了,他的内伤为什么时好时坏,原来他还中过毒。似乎有人想暂时压制他体内内伤发作,而用了砒丿霜,可是,他的内伤一直没有好,砒丿霜的毒性也残留在体内,原本强压下他内伤的砒丿霜反而形成一股暗力,在他的体内和他的内力对抗。他又是承受了多大的折磨,几次强行提气,和那些刺客拼杀,又为我止痛呢? 干枯的泪从干涩的眼中流出,可我今日几次哭得太无节制,此时倒没有泪了。 他的内力深厚,收发自如只在一念之间,只是这样反而对他的内伤很不利,他情绪稍稍变化,真气就在体内乱窜。他又有内伤,又中了毒,若是强行逼出毒血,被毒压制的内伤失去牵制又会发作,他便会吐血身亡。而若是先医治他的内伤,他的内力会把毒逼得更深,再要解毒,就难上加难了。我又该怎么办? 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又卷入了什么朝堂纷争,不,不只是卷入,说不定是他直接参与了什么。 我一直强迫自己忽视他的身份,强迫自己不再猜度什么朝堂算计,也不怀疑他对我的用心。可如今的我,还能故作不知吗?他对我的心意就算不得不为诸多的朝堂情势所逼,可他为我备受折磨,几番吐血,我又于心何忍?那些凶险的皇储争斗,我差点死于其中,他这个直接参与者,难道不是更加危险吗?到时候,他可能还要动武,若是不能治好他的内伤,他处境又该有多凶险? 可我如今竟连制止他吐血的能力都没有了,我已经没有办法用针灸控制他体内乱窜的真气了,只因为刚才我并不知道他中了毒,施针强行压制他的内伤,他体内真气和残毒的平衡被我无意打破,反而激得他体内的真气乱窜,而他体内残留的余毒又被真气压得更深了一层! 他满额是冷汗,强撑着抽搐的身体,血不断从口角溢出来。他如剑的眉皱紧,黑眸眯起,原来他还醒着,还在清晰得承受着痛苦,而我,又到底该怎么办? 颤着手抚摸着他英俊而呈现痛苦的脸,看着他受苦,我的心也跟着痛极,突然想到在天津卫的军营,他的内伤明明发作得很厉害,可后来却自然好起来。似乎似乎是因为我 难道,对他来说,我真的可以缓解他的内伤的吗? 我咬唇,闭目,就像那日他紧紧拥住我一样,我也紧紧搂住他因痛苦而抽搐的身躯,我整个上半身伏在他的身上,腰扭曲地侧在他的身边。他隐忍地辛苦,身体每抽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 把双眼闭得更紧一点,抱着他紧一些、再紧一些 我感觉他的手在抚摸着我的头发,手指缓缓插入我的发丝,突然捏紧,我感到他的身体一震,闷哼从他的胸腔里震出,头发被他扯紧,我的头本能地仰起,正看到他皱眉闭目、如刀如削的侧面,我才知道他正忍到最关键的时候。 心痛到不能自已,我只是皱眉看着他,看着他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终于,感觉怀里的他渐渐平静下来,他和我的全身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他紧皱的眉心渐渐松动,幽深的黑眸虚弱而有神地缓缓睁开,傍晚忧郁的三角光在他的脸上打上分明的光影,让他看上去深沉、内敛又无比平静 这个男人的坚忍和意志非我能想象,两股相反的力在他的气脉脏腑间殊死对抗,任何一波经脉冲击、任何一阵脏腑剧痛都能瞬间瓦解常人的意志,要了他的命,而他却能忍到两股力对抗着达到新的制衡! 我倒蹙了眉,任自己失去全身的力,软在他的臂弯里,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莫名地,软化了,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很多年后,偶尔,当我再度想到这段往事的时候,还会忆起他最后的那个表情,那个曾深深折服过我的平静表情,然后,淡淡一笑。 因是刚才强撑着针刑的余痛施针,我现在全身虚脱,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了,半眯半醒着就要睡去。 “州儿” 好像是他叫我。 “嗯” 我只是虚软地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这听起来有多暧昧。 他侧过身,又把我往怀里揽了揽。 我的脸贴上他热乎乎、略带虚汗的胸肌,但我已经太累了,只是闭眼,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睡去。 “你怎么那么傻”耳边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不也是吗”我已经累得说不动任何话了,原本抱着他肩的手臂无力地滑落,落到他的腰线上,手指碰触到湿透的衣物,凉得我手指一颤。 现在天寒三九,他全身衣衫湿透,再生病该怎么好? 我强撑着想起来拿干净的衣服,却忘了被他环得很紧。手臂无力地去推他。他身子一僵,反而把我拥得更紧了:“去哪里?” 我虚弱地笑,吐气道:“衣服湿了” 他皱眉,捧起我的脸看,我不明所以,只是用我以为最美的样子笑给他看。他的神情很复杂,插在我黑发里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其实,我已经很累了。双手侧撑着床板想起来,刚跪起身子,不知怎么侧腰一痛,向后就软倒下来。不出意外地,倒在他的肩线上。他抚上我腰上的伤口,皱眉道:“怎么还没好?” 这是上次挡住刺客的偷袭留下的,因是要干活,伤口愈合得很慢,我一直没怎么关心,此时,我腰上的白衫染上了血氲,我只是无力地“嗯”了一声。 “你先躺会儿,我去拿药。”他把我平平地放到床上,英挺的身躯直起。 没有他的遮挡,我的眼前突然都是白光,白光里,他敞开的白衣飘起,胸腹和脸线被白光遮挡去大半,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没来由地心慌,下意识去抓他的衣襟。 他一滞,不解地回首,我拉着他衣襟的手却不想放开。看着他,蹙眉,虚弱地道:“都湿了,记得换了”他点头,我终是轻轻放开,他的衣襟依旧飘起,仿佛我根本没有抓住。 我的眉蹙得更紧了,心在这一瞬间,无比空落。 下一瞬,干净的衣物递到我的面前,我接过,他回身就要出去。 我皱眉,“别,外面冷”我知道他是避开我换衣物,强撑着起身,无力的手把架子床上的白帘子放下,我只道,“这样就好”自己已无力地扶住床架子。 喘息良久,我背对着帘子,脱下湿衣,换上干衣,正要系腋下的系带,手突然被背后的他拿着,我一颤,看向他。他没什么表情,只道:“看你的手颤的。” 他让我躺下,伸手帮我系带子,我虚弱地伸手碰触他的白衣,是干的,也便放下心,任他的手一路向下,那温热的手指终是探入我的衣襟,轻轻地覆上我的腹部,他的手指有规律地自下而上地轻抚。 我知道他不会安分,可我已经太累了,再提不起半分力去阻止,我只是眯眼看向他,他的表情无比认真。 “疼吗?” 原来,他正在轻抚我为自己施针时划伤的皮肤。 他的手指就顺着伤口,一路向上抚上我的胸口 这个傻子,他这样,我的伤就会好么?隔着衣物,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只是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番外三十三 奈何奈何 看着昏睡的州儿,佞祯的眼神无比柔情。 “州儿,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叫我名字的次数,比以往所有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是否,又说明,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呢?” (上) “知道爷为什么没事么?因为那些汤药,爷一口也没喝!”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州儿说了那种话。 是的,他疯了。 半个月前,从那个“故人”的出现开始,他就疯了。 他知道,那个故人,不是八哥。 “可州儿,你,竟然还有不是八哥的故人吗?” 所以,他说出那些话:“他是个孝顺的人”只是想让州儿误以为那个他是。 他明白,州儿心里一直有八哥,而他,竟也想看看再提起八哥,州儿会是什么反应。难道他和她在蓟州耳鬓厮磨了两个月,还是比不过她对八哥的用情吗? 州儿还是冷冷的,看似无动于衷,但她偶尔回眸的忧伤眼神却深深地出卖了她,她对八哥还是有情的。 “因为不能见八哥,所以忧伤吗?还是,因为必须离开八哥,才露出那么忧伤的神情呢?” 红糖做的年糕汤,吃到嘴里,却只有苦涩的味道。他这又是何必呢?明知道州儿心里的人是八哥,为什么还要试探她,折磨自己? 看着州儿黯然神伤的样子,就觉得她依旧离自己很远。可她明明已经在他身边了 “娘子,年糕汤凉了”他开口。 但州儿压根就没有听到,只是捧着粗瓷碗发呆。 佞祯皱眉,“州儿,你,到底在想什么?在,想他吗?” 出其不意地吻上她的唇,把那口年糕汤渡给她。 州儿毫无防备,那口甜汤冲入她的口中,她惊慌地推开他。佞祯的心一痛,又从心痛到狂怒,粗暴地捧起她的脸,一种想占有她的冲动填满那疼痛的心口,他吻得无比放肆,霸道地不容她有任何逃避。可州儿自始至终都在抗拒,她的手推到他的胸口,轻易地重伤他胸口的心脏。 佞祯一瞬放开州儿,只见州儿的衣服已被他撕裂,佞祯心惊,他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惊慌地伸手抚上州儿的脸,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什么,但她却把头偏向另一面,她眼神比之前更冷了。 “州儿”他痛苦地唤她。 她却无视他的痛苦,如此清冷地陈述:“我毕竟只是你的假娘子” “假娘子”佞祯苦笑,这两个月,他一直叫她娘子,叫着叫着,竟就习惯了,可他忘了,这一切毕竟是假的。 这两个月的州儿是他偷来的,终有一天,州儿还是要离开的。她说过,等他的伤好了,她就要走了。 即便他心里真把她当作娘子,可事实上,是假的。 在她的心里,是假的。 原本就疼痛的心脏,无声间,痛到最深。 夜里,州儿依旧背对着他侧睡着,佞祯几度伸手,想仿若无事般地揽住她,却因为一个“假”字,终是将伸到一半的手黯然垂下 只是这样看着州儿的背影,州儿睡得沉,他有多少次就偷偷地亲吻她的后颈,她都不知道。然而这一夜,他只是一闪身,跃出排门 “我就知道,十四弟会再来见我。”屋内,妖娆的男子一身紫衫,回过眉间一点朱砂,“只是没想到一个‘故人’就能让十四弟轻易就范,看来,那个女人真是十四弟的软肋了。” “九哥想让我做的事,是什么?”佞祯面无表情。 “如今,二王皆病,京城很乱,太子和玊相逼.宫谋反的端倪已显,但父皇是什么心思,还不清楚,要是父皇一想开,直接把皇位传给太子,当起什么太上皇来,你我这些庶出皇子,就谁都没戏了!唯今,只有挑唆玊相谋反得逞,再镇压一途!” 佞祯神色不变。 “十三弟手握兵权,本来这个功劳定是十三弟的。但好在,十四弟身不在京,行事方便。论用兵,十四弟应不输任何人吧?再说,十四弟好歹也是我们的人。”佞禟的桃花眼一抬,看向佞祯。 佞祯冷硬地纠正:“从上次,你把州儿卷入其中,我就已经不是你们的人了。” “不过,十四弟应也不会让十三弟有机可趁吧?” “这个是八哥的意思?” “是不是八哥的意思,很重要吗?” 佞祯眸光一闪,长剑出鞘,直指佞禟咽喉。 “此事,我只当是帮八哥。但你若是再敢稍动州儿分毫,我绝不放过你!”佞祯撂下话,收剑,回身就走,却听佞禟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真的就要和我们兄弟反目成仇?”佞禟眼一眯,“你可别忘了,若是太子登基,首当其冲的,不是八哥,不是我,而是你!太子最想要的,是你的命!几派人部署的刺客,现在还在外头天罗地网地追杀私离流放地的皇十四子!” 佞祯仰天一笑:“若不是我主动现身,九哥也未必找得到我,更何况那些刺客?” “哼,可十四弟为何还是现身了呢?”佞禟笑,“堂堂皇十四子当街打铁?笑话。别告诉我,那女人和你说没钱,她出京时,可就在我的银号兑换了你名下的五千两银票。” 这回却是轮到佞祯笑了。 佞禟微感不悦,道:“笑什么?” “州儿可真是聪明,好个障眼法啊。”佞祯摇头,“想来她一定一两银子也没用。否则,我就不可能在津州遇到她了。”佞祯清楚,九哥想要州儿的命。从州儿兑换银子的时候开始,九哥就在银钱上做了手脚,若是当初州儿不慎被九哥查到踪迹,此刻只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没想到,州儿却是反而利用银票误导九哥,让九哥错失了其他线索。要不是他在票号见到九哥的人,也不会知道九哥身在蓟州,正在,查她。 佞祯看着九哥阴沉的脸,突然笑道:“好在,我先遇到她了。”果然见到九阿哥更加阴沉的脸。 佞祯这是在提醒他,有他在州儿身边,谁也别想动她。 两人之中,一个想杀州儿,一个要保州儿,心照不宣,皆是一阵沉默。 “哼,弟弟还是关心下自己的处境吧。听说十三弟的人也到津州了,说不定,十三弟也到了。”佞禟冷笑,“十三弟可不比三哥。”见佞祯神色依旧清冷,佞禟突然道:“这次她私逃出来,父皇正是派十三弟来抓她。”佞禟眯眼,果然见到佞祯的黑眸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你也不必太担心,十三弟对她有情。别说十三弟也到了津州,就是弟弟那个能干的娘子,不也连卖香都能卖出个‘故人’来吗?”佞禟笑,“你那位娘子又何止一个故人啊?十三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只怕,你还不知道,那次,十三弟之所以能在我手上脱逃,可就多亏了你那位娘子。” 佞祯苦笑,他知道。那夜,他亲耳听到十三哥说的,而州儿,也同样救了他。 闭目,皱眉,心脏好像又被狠狠地击中,喘不过气。再苦笑,州儿,果然是他的软肋。 回到他和州儿共处两个月的宅子,躺上那张他和州儿同眠两个月的床榻。她明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到怀里,可为何又让他感到如此无力呢? “州儿,你的心,为何永远都那么远呢?” (中) 蓟州。 陈记铁匠铺。 打铁的声音断断续续,间接挡住了铺子里对话的声音。 “爷,津州海卫部署妥当,果如爷所料,玊相丝毫没有起疑。” “恩。京城那边的状况呢?” “据薛大人得到的确切消息,二个月前,皇上就已接到十三爷的告发,但皇上并没有处置玊相。” “恩。这也在意料之中的事。” “十四爷,如今,太子、三爷、十三爷都知道了十四爷曾在津州的消息,十四爷的安危” “太子、三哥、十三哥虽是一党,但三人三条心,三哥和十三哥倒未必真心替太子买命。他们来津州的目标是不是本皇子,还未可知呢。”佞祯斜斜地勾起嘴角,仿佛一切了然于胸,将锻造得赤红铁器浸入冷水,一阵沸水蒸气的响声。 正此时,在铁匠铺里的佞祯却见到州儿正从街外走过。 佞祯脸色一沉,她还是去找那个“故人”了。跟上她,一路到了蓟州驿站。他就在蓟州驿站,把她和十二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本来,以为我是谁?”十二哥问。 “十三爷吧。”她答。 檐角上的佞祯心一滞,惊看向她。他一直知道她救过十三哥,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偶然,就像他和她在暴雨中的重逢。却原来,她和十三哥真有交情,有他不知道的交情。五指攥紧拳头,他皱眉,再不想听他们的对话。飞身掠过长长的驿站飞檐,却只觉胸口一痛,这是内伤复发的征兆。强忍着气血翻腾,身形一个不稳摔进一间厢房。 一张玉雪可爱的脸和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瞳,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眼眸。 佞祯只是孤站着,看向它。 不知为何,竟有种看着自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看着自己,而那个人,是谁? 佞祯和那一双黑眸对视了不知多久,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他转身正要走,身后却传来惊人的哭声,这哭声让那些脚步声更加凌乱,很快,几个婢女奔进来,围着奶娃子又拍又哄,奶娃子就是不停止哭泣,而他黑黑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梁上的他。 “十八爷”“十八爷”几个婢女不知所措,“还是抱去十二爷那边吧” 佞祯一震,它,竟是十八弟! 跟着十八弟,又见到十二哥和州儿。州儿抱住十八弟,突然失声痛哭。 佞祯从来没有见过州儿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血口,原来他之前的愤怒、之前的惊恸在她的眼泪面前,都如此脆弱不堪。剩下的,只有心痛。只有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细心呵护的心痛。 “可,州儿啊!为何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一丝感情,却能在十二哥面前哭得如此肆无忌惮?难道,我不值得信任吗?难道,我不足以安慰你吗?” 独自坐在家中,等着州儿回来,却只等到她强颜欢笑、仿若无事的样子。她对他,永远那么疏离,明明她还在为他添粥,可心却还不如素不相逢的陌路人。 不忍心见到她脸上的泪痕,想轻柔地为她擦去,却又忍不住要逼问她去了哪里。是他太心急,他没法耐心等她亲口告诉他。可她的后退和惊讶的眼神却刺痛了他,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明明是她瞒他,为何却用这样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她为何要步步后退?她怕他?竟然怕他! 佞祯痛苦地嗤笑出来,嗤笑自己,他的一片真心就只换来这样的结局?皱眉,强忍着心疼,捏着她的手臂。“州儿,这个时候才要逃,是不是太晚了?”粗暴地吻上她颤抖的唇,舌毫无顾忌地侵入她的檀口,颠覆、狂狷,宣布他的霸权。州儿抬手,却被他扳到身后。这一吻,带着血腥,州儿竟然咬他的唇。他皱眉,吻得越发激烈,血流到两个人的口中,就在那一刻,他看到州儿的眼神突然无比哀伤,他的心停滞了 他放开她,失笑道:“为什么不继续呢?”她又何必又表现出如此心软的样子呢? “那你呢?你今天早上又去过哪里!” 她是在暗讽他跟踪她吗?佞祯自嘲一笑,不愧是他冰雪聪明的州儿,随便一问,就让他哑口无言。 “十四爷有什么大事大计,州儿不知道。可州儿若是信不过十四爷,也不会和十四爷在一起那么久。”她是在和他谈条件吗?她当他是什么?“州儿不瞒十四爷,州儿只想信守承诺,治好十四爷的内伤,等十四爷的内伤彻底好了,州儿,就要走了。只求十四爷到时候能放我离开”可她在求他,所有的愤怒,最终却软化在她的软求之下。 只是抱住一定要走的她,为何,她一定要走,难道,她听不到他无比心痛的心跳吗? (下) 玊相的谋反之心日益昭显,京师很快将陷入一场兵变。 这半个月来,日日都到铁匠铺子和洪安泗商议计划,只待乞乙一族一有谋反之举,便与诈降的小安郡王里应外合,拿下津州海卫——京师咽喉,将太子于逆贼困于京城,只等迎接天子御驾,以王师名义,挥师入京,擒拿逆贼。 州儿这些天来,只一心医治他的内伤,他知道,距离州儿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故意忽视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只把自己全身投入到排兵布阵之中,仿佛这样可以忘却一些事实,收敛一些他早已无法收回的感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州儿竟然用自己的身子为他试药。 当看到昏迷在床上的她时,佞祯神色复杂地皱起眉。 就在他以为州儿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强迫自己慢慢对她死心的时候,她竟又为他试药伤了身子。她到底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若说她在乎,她何必和他谈条件离开?而她既然不在乎他,又何必如此自伤?难道,她就那么想离开他吗?为了离开他,不惜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她非要这样逼他,才甘心吗?她不知道,他会心痛吗? “州儿,你就那么想离开我么?可我,是多么不想让你离开,你知道么?我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留住你呢?还是,我想要留住你,本就是错呢?” 如石像一般僵坐着,等她醒来。 不知等了多久,州儿醒了: “佞祯,你没事吗?” 曾想过她醒来会说的话,却没料到竟是关心他。 可这样的关心,仿佛是一种施舍,让他恼怒:“你认为爷会有什么事?” “你过来,让我把把你的脉。” 她那该死的关心,比她的无情更残忍。既然那么想走,又何必再如此虚情假意!她以为他做不到放她走吗?好,他做给她看!然后他做了无比后悔的事,他竟然对她说出那些疯话。州儿在他面前剧烈地喘息,她的身体明明还那么虚弱,他却一句接一句地伤她。 “纳兰泽州,你要走便走!少拿爷的病,在爷面前惺惺作态!难道就你那个故人会替你隐瞒皇阿玛,爷就做不到吗?非要你机心算计,用治好我的内伤当作条件,交换让我放你走!你以为,爷缺了你不行吗?爷告诉你,等爷回了宫,不缺御医医治巴结!” “不,州儿,别听,别听,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州儿,你如此聪明,一定听得出,那些全部都是反话” “州儿!”他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痛地叫她。 谁知道下一刻,她竟当着他的面吐出一口血。 “州儿!”他惊慌失措,只是紧紧搂住她,她却拼命挣扎。 不,州儿,他看到了,看到她按着腹部痛苦蜷缩的样子;他看到了,她强忍着腹痛,还想为他把脉的样子。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如此不顾惜自己,他只是太心痛! 伸手按住她的腹部,用内力舒缓她的痛楚。她的拳头依旧砸在他的胸口,只是给剧痛的心脏更多的撞击。 州儿流泪了,再也没有挣扎,一种哀伤的眼神出现在她的脸上。他只是吻上她的泪痕,吻着吻着就吐出了血。 他的内伤本没有那么重,但他听到州儿无比惊慌地叫他的名字,她每喊一声他的名字,他的心就更痛上一层,内伤终于再控制不住,在体内剧烈翻搅。但他竟还会感到胸口几不可查地冲起一阵微甜。他只是冲着她微笑,终于忍不住吐血晕厥。 他的意识很微弱,似乎见到州儿为了救他,不惜用自己试针,再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他强撑着想要阻止她,可他就是醒不了。等他终于从昏迷中搏斗着醒来,似醒非醒中,他却发现州儿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抚摸州儿披散的长发,仿佛这样,经脉间如千蚁啃噬的疼痛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感受竟不像平时内伤发作的感觉,他没想到这噬痛竟然一波比一波强烈,到最后直如万蚁钻心,五指下意识捏紧,攥住州儿的发丝。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被钻空的时候,噬痛却突然消失了,佞祯并不知道是自己体内的砒霜毒和内伤达到了新的制衡点,他只是平静地睁眼,见到州儿竟真的软在他的怀里,痴痴的,软软的。本能地将她拥到怀里,他的腹肌偶尔碰触到她的腹部,他发现那里竟没有衣物的遮挡,佞祯这才明白,他似醒非醒中的那些幻觉都是真的,州儿真的为了救他,不惜用自己以身试针! “州儿,你怎么那么傻”他心痛地拥住她。 她似乎太累了,毫无防备地就往他怀里靠,她的脸颊靠着他坚实的胸肌,大片腹部更是主动贴上他的腹肌,那暧昧的触感,让佞祯全身一僵,一股灼热的躁动传至心底。 佞祯正煎熬着拥着怀里的人儿时,却发现她无力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可她伸手推他胸口的力道更像是在给他火上浇油。他已经是强忍着问道:“去哪里?” 州儿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虚弱地吐气:“衣服湿了”她的气息很微微弱弱,正吹到他袒露的胸口,嗯,这该死的妖精,她确定不是在折磨他吗? 抬起她的脸,想看看她的表情,她却笑得虚弱而甜美,让他失神,原本捏着她发丝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她虚浮地想直起身子,却又不支地向后软倒在他怀里。她微痛地哼出来,他才看到她腰上的血氲,那是她为了克制他的痛苦,抱着他时裂开的旧伤,而这个伤本身也是为他落下的。 她的身子如此虚弱,身上遍体鳞伤,此刻他还不能要了她,她受不住。 温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道:“你躺着,我去拿。” 下床,让寒风吹拂自己的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冷却身体的反应。 她却又扯住他的衣襟:“你的,也记得换了” 她关心他的样子,总能轻易地打动他。他点头,把干净的衣服递给她,就想出屋子去,外面的寒冷能让他更好地冷静。 可她却道:“别,外面冷,这样就好。”她强撑着虚软的手拉下架子床上的白帘。 佞祯背对着白帘,换上干冷的衣物,身体稍稍恢复了理智,回身,却见到白帘里州儿影影绰绰的身影越发暧昧。他终是没有忍住,从后面抱住州儿,让她仰在自己面前,伸手为她系腰部衣带,可那带子却越系越开,她的白衫垂向两面,露出白.皙的腹部,手指轻易地抚上去,暧昧地轻抚,却触到她腹部上针尖的划痕,食指心痛地顺着伤口来回轻抚,又虚点着向上,伸入衣衫遮挡的乳.沟 州儿的双手却在这时,隔着衣料,柔柔地覆上他的手,缓缓闭眼。 梦中,听到男子辛苦的呻吟 “州儿啊,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嗯你到底要我把你怎么办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五十五章 再陷情劫 “你到底要我把你怎么办才好” 梦中,又听到了那一声叹息,是那个人的声音。 我皱眉,那个人为何,如今的我竟又听到他的声音?难道是我心中对他愧疚,以至于还会幻听到他的声音么? “八爷”即便他曾为了我,不惜放弃苦心经营的棋局;即便每当我遇到危险,他会默默在我身后。可。十年之约的诺言,我守不起,更等不起,我再不可能对他付出我的感情。甚至,我再给不了任何人感情。 “八爷就当州儿负了你你忘了我吧” “情”字一字,最伤人,如今,我负了不止一人,而负我的人也死了,我心枯了,我人走了。只把一切都淡忘了吧,我只想平静地离开,平静地度过余生,再不让自己陷入任何伤人的情劫之中。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床畔空空如野,我微微皱眉,微感不安。 “佞祯?”我起身唤他,可室内无人,我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我没来由地一阵惊慌,跪在床.上正要起来,却见到床.上凌乱的白衣。我淡淡地疏了眉头,我知道他还没走。他这个月本就经常不在家里,现在那么早就出门,也不奇怪了。 我苦笑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恢复清冷的表情,将衣物放入木盆,却牵扯到腰上的旧伤,我赶紧闭眼,缓过那阵子疼痛。 弯腰,抱起木盆里的衣物下翠骈湖浆洗,因为旧伤复发,弯腰才搓个两三下,便要喘息等上好久,腰上的痛才会缓过去,如此,好容易搓洗好了衣物,回宅子,又强撑着把湿重的衣物挂到晾衣绳上,腰已直不起了。 我只一手抚腰,一手扶着屋里的家具,总算挨到床沿。脱了棉衣,查看伤口,腰上的伤裂开血口子,又染湿了雪白的里衣。把带血的里衣脱了,我皱眉,身子前倾,想够床头白瓷盒里的止血膏,却牵连到伤口,痛得我冷汗涔涔。 而就在这时,屋子的木门一启,他正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向我这面来。他的人背着光,让我看不清神色。 不待我反应,他的大掌已将我横按在床上,他低头,唇就要覆上我的伤口。我赶紧皱眉止住他:“别,你” 可我又怎么阻止得了他,他的唇碰触到我的伤口,我的心一颤,皱眉闭目。他的唇温温的,我咬唇别过脸,每一次碰触,腰上的感觉都被放大,这感觉让我心神不宁,就在我忍不住想推开他的时候,阵阵游丝掠过伤口,我疑惑地睁眼,他正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再不忍推开他。 “等下,马上就好。”荫凉的雪花膏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涂上我的伤口,我只是仰躺着,任他上药。 “这个伤,是为我挡的”他温凉的气息吐在伤口上,接着竟又吻了上去。我抽气。“别”我喘息,撑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看向他。 其实,我的阻止已经形同虚设,他明明可以轻易地瓦解,但他没有。 所有的重量落在我腰侧的床板上,是他的拳,他单拳撑着身躯,他的脸一顺压近我,逼视我的眼,咬牙切齿:“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想要!” 我看着他强抑着狂怒的脸,强忍着喉头酸哽,道: “我不能给。” “为什么?”他强抑着怒火,“回答我,为什么!” 我的喉头痛极,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因为八哥,因为你梦里都思思念念的八哥?”他轻蔑地逼问,“还是,另有其人?纳兰蓉卿?十三哥?还是太子?”他喝笑,皱眉,“他们,你都能给,就我,你不能” “啪——” 他的脸偏向一边,英俊的侧脸浮现一片红印,暗示着我刚才的举动。 他竟然说那么混账的话,我只觉得胸口又气又痛。可不知为何,当看到他脸上我留下的红印,我的心反而更痛。 他一瞬起身,大步就往屋外去。 我曾有一瞬想挽留他,却不知该做什么,只是仰躺着在床上,呆滞地看着架子床顶,而后,沉沉闭眼 这天晚上,他没有回来,而后很多天晚上,他都没有回来。但我知道他没有离开,他的剑和马都没有带走。 没有了他,屋子突然空落得让我不适应,但我强迫自己不去关心这些,每日只一心研究医书针灸,我还是要治好他的内伤,我答应过的。用自己又试了几次针,一开始,我还是会对银针本能地畏惧、颤栗,但仿佛是为了忘记他,忍着全身刺痛,将银针刺入自己的身上,试多了,针术也就慢慢恢复了。可同时医治他体内余毒和内伤的法子,我却一直没有头绪。 腊月即将过去,正月年节就要到了,清和四十二年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逼近。 十多天过去了,我还是没有等到他。这一日,从翠骈湖捣衣回来,正遇到隔壁的鹅童对着蔡氏哭闹。 原是蔡氏要上城关镇采买年节的年货,鹅童喜欢热闹,死活也要跟去,蔡氏先是不同意,最后还是我劝了话,我想他今天又是不会回来的,且家里的存粮和油也不够了,便说和他们一块去了。 我先进灶房,习惯性地把午饭捂好,再把白马拴到马车上,让蔡氏和鹅童坐上去。小孩子似是第一次坐马车,兴奋异常。 岁末的集市应是极热闹的了,可我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再看这小镇,只是淡然一笑。因是蓟州靠近天津卫临海,岁末年关的集市上东西又多,还有一些新鲜的海鲜卖,蔡氏不知怎么硬让我买海参,我因是不会做,说不买了。蔡氏笑道:“宛家娘子,我可以教你啊!”我敌不过劝,终是买了些。 马车一路经过市集,蔡氏没了拿回去的顾忌,和我两个女人,采办了百姓过年用的各种东西,又置了好些年货、存粮,直把马车塞得满满的,小鹅童抱着一堆红纸包裹的年货,很高兴,拉车的白马却很不情愿地哼了哼。我摸摸它,不由地笑出来。 从我到这个世间以来,第一次觉得,过年,竟是件很快乐的事,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这时才真的笑了开。 听着边上蔡氏讨价还价的声音,鹅童又似看到什么新奇的,一个劲儿往前跑,我见着人多,怕鹅童跑丢了,赶紧跟上去。原是小孩子正在追冰糖葫芦,眼睛盯着红红的果子直看,待回头,才发现外祖母不在,一脸委屈,快哭了。 我从人群里走出来,笑着上前,小鹅童见着我,眼巴巴地叫道:“宛家娘子” 我再笑,从腰上的角包里摸了铜板,给小鹅童买一串。我伸手正要拿冰糖葫芦,突然想到我初到京城那一年,蓉卿带我去见八阿哥之前,曾带我逛过前门大街,那时候,我故意向蓉卿撒娇,让他给我买一根冰糖葫芦真是物是人非,把唇角勾得再高些,让那些记忆全部成为过去,手指依旧伸向冰糖葫芦的长竹签。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先一步拿下那根竹签。 我抬眸,只见那人阴柔的手腕下是华丽的紫锦阔袖,内着鎏金旗领,眉间一点红色的朱砂,两道伶官眉轻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眼眸一睁,脚不自觉地后退。“九爷”我的脸一定苍白了,我知道我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 “州姑娘。”他笑,白.皙的手捏着冰糖葫芦递给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红红的果子,在他白.皙的手指间,仿佛是最毒的果实,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我没有拿好,那根冰糖葫芦就从我颤抖的指尖跌落,砸碎在结冰的街上,如四溅的血。 他在靠近我,我知道。 而我也在最后一刻,拉紧鹅童的手回身就想跑。 “我死去的弟弟” 我的脚不自觉地停了。我听到身后他轻薄的笑,他勾魂的手指从我的后颈勾向我的下颚,将我转过去面对他。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我的弟弟?”他的桃花眼微眯。 “是。”我深吸一口气。 他仰头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而后,他突然停了笑,凑近我的耳:“那,八哥又算什么?”我心一颤。“你那么处心积虑地勾引八哥,最后,八哥都为了你放弃了谋划多年的棋局,而你,却想一走了之?你认为,你还走得了吗?” “我为了八爷,死都可以。难道,这样还不够吗?”我被激怒,皱眉却突然想到什么,又无比平静,“不,八爷没有来找我,就已经说明,他放过我了。”我还是懂八爷的,我没那么容易被他离间。 “但这个棋局的谋划者,不只有八哥,还有我!我没说过,要放过你!” 我睁目,惊看向九阿哥,难道,他竟不是听命于八爷的吗? 他轻蔑地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道:“一个八哥,还不足以让我佞瑭付出这么多。” 我睁眸看向他,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只道:“那,我能求九爷放过我吗?看在十一阿哥的份上” 他的手突然捏紧我的下颚,让我痛得无法继续。“如果你心里还有八哥,我会让你死。”他面无表情道,“可如今,我更要让你死!” 强忍着下颚的痛,我毫不畏惧,怒目瞪视他。 “对,就该是这个表情。”他邪笑,“还记得,那日的纳兰蓉卿吗?又或者,现在是十四弟?” 我微微皱眉。 “大哥哥,就是他,他欺负宛家娘子,抢走了鹅童的冰糖葫芦”我听到身后响起鹅童的声音。 是佞祯! 我心惊跳! 倒蹙峨眉,又莫名安心,他那么多日宿夜不归,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其实,我很想见他。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日不想念他、不想见他。 我喘息着伸手抚胸,被自己的心跳惊到。没想到,原来,我竟那么想见他 “佞祯” 我转身,就想看向他。 却有人先一步环过我的腰,微凉的唇覆上我的,我睁目见到九皇子眉间的朱砂,和他惊痛的黑眸。 “真卑鄙!”我的心一瞬痛到最深。 “你骂吧。”九皇子笑。 我哀伤闭目,良久: “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五十六章 木簪互伤 “味道不错。”九皇子舔唇,不知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佞祯听的。 紫袍一闪,他邪笑着,从我和佞祯之间走过。 我看向佞祯,他低着头,我只见到他如剑的眉,仿若无声的剑,刺入我的心口,让我的心鲜血淋淋。 低头,无声,只是跟着他一路走回马车。 蔡氏瞧出些端倪,拉着鹅童上车。 我也跟着上去,却被他拉住手臂一把扯到他面前。 他黑色的眸子含着怒意地看着我:“难道,你就不该和我解释什么吗?” 赤.裸裸的陷害,我能解释什么?聪明如他,会看不出来吗? “那你要我解释什么?”我只是哀伤地看着他。 他突然自失一笑:“我怎么忘了,我在你心里,本就什么也不是你连解释都懒得应付了吗?” 我皱眉,他在说什么? 他的手一寸寸地放开我的手臂,看着他的手指从我手臂上滑落,我突然没来由地心慌,只是反握住他的手臂,道:“别走,和我回去,好吗?” 他没有看向我,只是又露出那种自失的笑。 那一笑,只是让我的心被揉紧,痛得发不出一声呻吟。 马车在宅子门口停下,他不下马车,我也没有下,而蔡氏和鹅童也不敢下。我终是道:“佞祯,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他下车,一声不吭地帮蔡氏搬年货,我自己正要去把家里的年货也搬好,他道:“别动,我来。” 我站在一边等他搬好年货,再把马牵进马厩,我和他也到了屋里。他坐在木桌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道:“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什么?” “够了!”他突然站起,就又要往屋外走。 “佞祯!”我回身。 他顿住,回身,却见我当着他的面拉开腰间的系带,衣物成缺落在脚下,皱成一个圈 “我这样解释,你接受吗?” 他皱眉,惊怒地看着我,他手捏拳,不可置信地回身,一步步走向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倒蹙眉头,只是抬眸看向他,原来他很高,当他站得很近的时候,我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 “你当初,也是这样勾引八哥的?”他说得无比缓慢,满含伤痛,又暗含愤怒,“也是这样,爬上太子的龙床?” 我没想到他竟也会这么说!睁目,心因为被他所伤,痛到我已经无力,我以为,他即便再气,也总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经过上次,他为我内伤复发,我为他犯险施针,他即便不懂我,也不至于伤害我,原来,是我高估他了。 我嗤笑:“原来,你也是这样想我的。”我只是侧过脸,垂眸,不想再看他。 他却在我垂眸的一瞬,捏紧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我再笑,他和九皇子果然是兄弟,连强迫人的动作都做得一摸一样! 他的手骨捏着我的下巴,拇指抚上我的唇,粗糙地摩挲,拧眉狞笑道:“这里,又有多少个男人尝过?纳兰家的男人?八哥?九哥?还有谁?”他的手指用力,让我清晰地感到痛楚,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那你,又希望是谁?” “我希望?”这无非彻底激怒了他,他的唇疯狂地压上来,狂肆无比地吻像是要毁掉一切,他粗喘着啃咬我的唇瓣,顺着咽喉向下,真像一头困兽。 我只是任由他,好像是算到他有此反应,我笑了,笑得冷漠,笑得讥诮。 他看到我的神色,突然放开我,抚着胸倒退几步,随手扶着木桌,又自嘲地笑起来。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曾闪过一丝痛,但我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头,自顾低声笑出声来,突然,他抬首,已换上另一幅表情,他邪气地挑眉:“你既能如此冷静地看着我,之前又为何要在我面前宽衣解带呢?”他的手指轻蔑地抚上我的锁骨,他微眯着眼想看我的反应,我感到他修.长的手指虚点着我的锁骨一点点向内探入,“还是,无论在什么男人面前,你都这样,欲擒故纵?”他在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手掌猛然收紧,“嗯?”他的指尖随着最后那一声轻佻,我全身颤栗,就要软倒,赶紧扶住边上的桌子,却被他的手拿住手腕,他手臂一拽,将我拖向他,我的身子不稳地向前,正好摔到他怀里。 我咬牙。“无耻!” “无耻吗?”他置若罔闻,“可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我强忍住即将软到的身子,只是怒目瞪视他,咬唇道:“放开我!” “不难受吗?不想要我么?”他捏着我的下颚抬起。 “不唔” 他低头,吻上我的唇,我挣扎出声,又被他吞噬。皱眉,反抗,可他的手指却总能在我即将发力的时候化解我的强撑。闭目,我狠狠地咬向他的薄唇,他却先一步放开我,又突然温柔地笑道:“州儿,你就只有这一招吗?” “十四爷若要领教,不妨先放开我!” 他脸色一变,捏过我手腕,把我摔向木桌,我无力的身子侧摔出去,侧腰撞到桌角,正撞在腰部的旧患上,我闷哼,赶紧咬唇忍住痛,绝不在他面前示弱半分。 “州儿!”身后传来他的声。 我的身子依旧向前摔去,我虚软地冷笑,如今,他又何必再叫我州儿,听着他的脚步声又要靠近我,我拔出束发的木簪,向后就刺过去。 可我没想到,他是想来搂住我不让我摔倒,那根木簪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入他的小腹,而他为了支撑我下坠的分量,硬把我往他怀里送了送,反而让那根木簪没入更深! 我睁眸,眼中不知怎么就含了泪,颤着唇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我那么拙劣的反抗,他都没有躲开,又是担心我到什么程度? “哼哼哼”他哼笑出来,“觉得解气吗?” 我睁眸,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我凝着他,颤声问。 “州儿,你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凑近我,吻上我的唇瓣,这一次,他的吻轻柔而深情,点滴之间还带着珍惜? 可他刚才还无情地羞辱于我!我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手却碰到刺入他腹部的木簪,我皱眉,再不敢挣扎。他的手臂环着我的后腰,手掌覆着我腰腹的伤口,温柔地搓.揉伤口边的皮肤。我闭眼,任自己软在他的怀里,而我已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回吻过他 不知痴缠了多久,他的吻停歇,我略带忧伤地睁开眼,只看着他道:“你受伤了” 小心地把木簪取出来,为他的伤口上药,他却抓住我的手:“如果每次受伤,你都能在我身边,如此担心地为我上药,我就是伤得再重,也不在乎。” 我故意不去在意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只低头,道:“我只希望你再不要受伤了” 他不待我说完,一把搂起我,吻下来。 我知道他的伤口一定又流血了,却只是闭眼,任他一吻至深。 “佞祯,我只希望你再也不要被我伤了而你和我,也再不要互相伤害了你明白吗?” 我到很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最怕我受伤的人是他,他最不想伤的人是我。 可就像这次他还是伤了我,这一生,伤我最多的,是他,伤我最深的,还是他。 只因,这世上,让我最痛的事,就是他和我互相伤害。可此时的我,并不知道,从他和我初见开始,就注定互相伤害了。这一生,最能伤他的人是我,而最能伤我的人,也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五十七章 山寺桃花 我和佞祯的日子仿佛又回到如初的样子。九皇子的出现是一个禁忌,我和他谁都没有再提。 他说:“有我在,总不至于让你给什么人给捉了去。” 我相信。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背叛的并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的父皇——当今圣上——清和帝! 所以,即便,我明明已经对他心软,却宁愿伤他,也不能把身子给他,更在他多次暗示之后,依旧从未答应过留在他的身边。 我当然相信,他有能力在皇上面前保住我,可那代价,他付不起,而我,又怎忍心让他付? 我的离开,才是对谁都好,不是吗? 我苦涩起牵动嘴角,既然,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又何必再让自己深陷在他的柔情里,更残忍地让他得到又失去呢? 年节快到了,蓟州又下起了雪。我和他,从前些日子的互不相闻,到这些日子的貌合神离,也算是一种改善。 我日日只照顾他的伤,他要出去,我从不过问,晚上,再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往往是彻夜难眠。有时会想他的伤,有时会想他对我的情。 只是,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 近来,他出去得倒是少了,隔壁鹅童来得却是多了。 不知隔壁的鹅童怎么就很喜欢他,总要到我们宅子里来,原是认为他武艺高强,缠着他学。而他竟然也答应了。 之后,蔡氏也跟着来得多了。我和她在灶房里烧菜做饭,他和鹅童就在院子里练拳。 等他们打累了,我端了一方六角托盘,盛些柿饼子出去给他们吃。他还是那副样子,硬是要我替他擦汗,我只从腋下拿了帕子,轻轻地帮他拭去汗珠。 经过上次的事,蔡氏终是问我:“你和他,怎么会到蓟州来?”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家里的长辈不同意,所以,私逃出来的?” 我低头,苦笑,倒还真是有点像,他父皇还让我发誓这一生都不能爱上他。而我现在和他,又算什么? “我看着,他的身份可不低,倒像是个皇族” 我微怔,倒疏了眉,蔡氏毕竟是老人,竟看出他是夷人,我是汉人,以为是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我苦笑,怎么忘了当初阻止纳兰容若和娘的那条木兰朝律例——“夷汉不能通婚”。 只是,蔡氏想多了,我和佞祯终是不同的,莫说是夷汉不能通婚,我和他其实连熟悉的陌生人都谈不上。 “大娘,其实不是你想那样,我和他”我一时语塞。 蔡氏却似是认定了我们,道:“你呀,怎么缺心眼得厉害?就算你和他身份悬殊,这逃都逃出来了,要是你能给他生个孩子,他家里的长辈又怎么还会不同意呢?” 我苦笑,若真是那样的关系,也便罢了,我和他却是一点可能也没有。我只是岔开话题道:“做这海参,要准备参片、葱白、糙米,还有什么?” 蔡氏摇头道:“我看他呀,心里全是你,倒是你,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心一颤,却终是心思不属地用那两根长竹筷去把海参从沸水里拣出来,正要放到调好的酱汁勾芡里。 蔡氏忙道:“哎呀,这还没好呐,还要再用清水泡上半天功夫才行” 我忙把那个发软的海参再放到清水瓷碗里,又见着煮沸的水中泥沙沉淀,我突然想到什么,直直奔出灶房。 “哎,这饭还没做好呢?”蔡氏在身后喊道。 我仿若未闻,只是打开卷卷医书,翻找可用于沐浴解毒的药材,我突然想到,用热的汤浴让他浸泡,或许可以解他体内的毒。但他的腹部又被我用木簪所伤,伤口未好之前不得沾水,只有再等了。 “娘子,你现在连木簪也不带了?”他突然从后头环住我,吓了我一跳。 我和他之前误解、僵持,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做这个动作了。我微微失神,原来,我从来没有变过,变得只是他。我突然发现,如果哪天他又变了,我只能默默伤心,什么也做不了。而我,仿佛已经算到了我的结局,不能回应他感情的我,注定只有等到他慢慢对我磨尽感情的那一天。 心一瞬间很痛,我只能咬唇,在他怀里缓缓闭眼。 我,必须离开! 他突然放开我,我心一颤,身子却突然被他抱起,我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发红的脸颊靠向他的胸口,难道,他又想 下一瞬,我的布鞋落地,已被他抱到马厩外面。他牵出白马,把我托上去,又一下子翻上来。不用他喊,白马就飞快地奔跑起来。他揽着我的腰,把我贴近他怀里,我只是侧脸,伏上他的肩线。 白马沿着翠屏湖跑,冬日两面的山雪光烁烁,山下又是青灰色的山石。落入眼中,满是素净。他带着我上北山,那儿我刚到蓟州时,曾坐船去过,山上有一间“桃花般若寺”,可我去的时候,正是深秋,山间桃花未开。而他,又想带我去哪儿?是桃花般若寺吗? 白马在山腰停下,他果然带我到了那里。寺外是一片桃林,可这立春未到,又怎会有桃花盛开,只怕他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被他牵着一路走进去,桃林里的桃树果然都覆了雪,哪有半朵桃花的样子? 我扑哧一笑,道:“昔有王孙雪夜访戴,今有王孙冬日寻桃,你还说你们不是一家的?” 他挑眉:“敢情,娘子是要引我说那句‘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归,何必见桃’?我要真说了,岂不真和这王子猷成兄弟了?”我先还没反应过来,他却脚下一顿,突然捏过我的下颌,坏坏一笑:“我做那王凝之不要紧,可惜,娘子岂不又要怨王孙了?” 还是王子猷王凝之与谢道韫的夫妻典故,他低头凝着我,漆黑的眸子仿若黑色的星辰,我如水的眼眸看向他的,眼瞳微颤,微微娇羞地低头,轻轻道:“那你倒是找枝桃花来瞧瞧。” 他捏着我下颌的手微微一滞,而后骄阳似的粲笑起来:“你等着!我定找给你!”他一回身,甩袍闯入冬日里的耀雪桃林,宛如骄阳之子。 当日王凝之的弟弟王子猷雪夜轻舟访戴安道,都没约人,就去了,结果安道不在,他也不等,又返回了,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无非是死鸭子嘴硬,给自己个台阶下,只是他这台阶铺得实在是好,说,“我本是乘兴而已,与戴何关”,疏狂旷达,尽显魏晋风度,反而成就了一段掌故。而我身前的那个人,却连这句话都死撑着不说,还不够嘴硬的? 我看他还不死心地在桃林里寻觅,把那修.长的手指抚上一根根枝条,想扫去枝上白雪。我弯了弯眉,再笑。 “佞祯” “嗯?”他正要转身,而我就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突然抱住他。 他微微一震,却任由我抱着,单臂也揽上我的腰,力道不轻不重。 我在他怀里微笑,这个人要是痴傻起来,真是再找不出比他更痴更傻的人了。 我才出去一小会儿,他就会像只呆鹅一样伸长着脖子等我回家;因为养病无聊,没事找事,还和几只鹅一般见识过;如今一时兴起,带我骑着白马,出来看桃花,以为很浪漫,却忘了此时,桃花不开 我笑着笑着,眼中就含了泪。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找到医好他的法子,等他伤好了,我就要走了。 可我突然就有点眷恋这个人了,竟害怕起离开。 原来,我竟有点,舍不得他了 “州儿”他温柔地唤我。 我忙眨眼,让眼泪消褪,抬眸,只让他看到我的笑眼。 他一手环着我,一手指节捏着一支覆雪的树枝。 那枝上的雪不知怎么就开始消融,化成的雪水染湿了褐色的枝条,而那枝上竟结着两粒粉红的花骨朵,被雪水浸透得冰雪欲滴。雪水终是滴落,那两朵花骨朵也在这时悄然绽放,一朵全盛,一朵半开。 我惊诧地漾开笑,伸手就去触摸那朵自开的桃花,花瓣竟已干了! “你!”他竟然用内力把枝上的雪融化! 这个人,他不要命了! 我正蹙眉,开口欲说什么,他却覆上我的唇,舌就在我微启檀口的时候探入,趁机浅尝辄止。 “呀!”我微微一颤,竟又中了他的招,轻易地被他占了便宜去!我咬唇低头,羞红了脸,在这种事上,他可从来没呆过!我本该对他有所防备,却又次次被他得逞了过去。 “州儿,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他凑着我的耳朵嘘嘘地吐气,这次,我是连耳朵根都红了。 把小脸儿微微往边上偏了偏,让耳朵离他的唇远些,可我忘了,我的腰还被他环着,再远也被他箍着。算起来,还是我自投罗网的。 而他仿佛是算好的,趁势我偏头之际,轻抚上我的长垂到背后的黑发,指尖背颈,我感到的,尽是他无比的温柔,和暗暗对我的无比珍惜。 我心一颤,只是抬眸,正撞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原来,他已将那支山寺桃花插入我发后麻花辫盘绕的小球髻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番外三十四 祯夜难眠 佞祯从来没想过,州儿会主动抱住他。 当她软软的身躯撞入他的怀里,狂肆不羁如佞祯,也只能僵立而已,手臂无比小心地环上州儿的腰,生怕他的焦急反而把她推得更远;生怕她又从他的怀中逃离;生怕 生怕自己的索取,换来她的疏离,生怕她的冷淡,激怒自己的怒意,反而,让他无意中伤害她,然后,再伤自己,越伤越深 “你可知道,每次伤了你,最痛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啊,州儿!” “当你在梦中,喊着八哥的名字,你可知道,其实我和他,一样爱你。见着你对他如此痴情,我的心早已痛到麻痹,我把自己浸入冰封的翠屏湖底,让刺骨的寒意磨砺我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忘掉你,可在我的脑海里,却全是三十四年,你掉入西子湖底,我偷偷亲吻的你” “循着翠屏湖,我无意间,竟发现翠屏湖北岸的山上有一间寺院。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背着全身湿透的你,一路回映月庵的往事,那时候,不知是不是醉意,你只是伏在我的肩上,痴痴软笑,我偶然回首,看到你酡红的容颜,竟赛过西子十里的芙蓉笑靥,那一眼,我怦然心动一动,就动了很多年” (上) 那日,他终究还是无比挫败地回到蓟州的宅子,却见她腰上为他挡刀留下的伤痕,那伤痕从中裂开,露出白肉,她痛得面色发白,而他,只是走近她,为她吸取腰上的脓血。 她心乱地闭眼,便也没有在意他全身结冰的白衣。 他本是一心为她侧腰上的伤口上药,可她轻颤着身体,让他忍不住吻上她的伤口,佞祯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不管翠骈湖有多冰多冷,也冻不住他对她的欲.望!原来,不管他强自忍耐多久,那欲.望一直都在,甚至在隐忍压抑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强烈!稍一用力,将她横压在床上,她被撩起的上衣让她腹部大片的白.皙一览无遗,他低头,用唇缓缓地抚摸着她雪.白的娇.躯,直至那小腹正中随着他每一吻都微微颤动的一点诱人的肚脐,他就在她的轻颤中一路吻至那一点,含住。 她伸手欲推开他的肩,他只稍稍伸舌一舔,便轻易地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他攻占着她敏感的弱点,吻得霸道狂肆,她强忍着不叮嘤出声,可被他逗弄得越发柔软的腹部只是激起他更强烈的占有欲,他的齿咬上她的亵带,却听到她那一声虚弱的“别” 他愤怒而伤痛地皱眉,她梦中念着八哥的声音又缠绕在他心口:“是因为八哥,因为你梦里都思思念念的八哥?” 如果她说一个“不”字,还能让他找回一丝半点的理智,哪怕她说一个“是”字,他也至少知道自己输给怎样的敌人!可她,什么解释也没有!她连解释也不想应付他,是吗?她无声的拒绝,只是让他失去理智地伤她:“还是,另有其人?纳兰蓉卿?十三哥?还是太子?他们,你都能给,就我,你不能” 她给了他一巴掌,而他负气而走。 只是,没有人知道,之后的半个月,他从未曾离开。 曾有多少个清晨,他就躲在灰色的砖墙后面,看着她忍着湖水结冰的温度,捣洗衣物,把一双纤手冻得裂开道道血痕,很想,捧起那双手,放入怀里,温柔地搓.揉。就像很多次,他常为她做的那样。可他不能见她,又或者,是她不想见他。只是,忍着胸口的隐痛,看着她踏着厚雪石阶,从翠骈湖捣衣回去,不被她发现地一路跟上,看着她忍着腰伤,晾晒衣物,遇到雪天,就将衣物晾在灶房的灶台上烤干,而他就站在雪里,任那冰凉的雪落到他的发上、肩上,却冻到他心底。 “州儿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坐在黑色的瓦檐上,俯看着屋里的她用银针对着自己试针,她每一针的痛苦,都看在他的眼里,痛到他的心底。他恨不能将她搂入怀里,可他,终是没有那么做。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只是冷漠地,自虐般地在离她尽在咫尺的地方看她为他承受那一针针的痛苦。 “州儿,你是为了要治我的伤吗?你既然为了我,几次不惜伤害自己,却又为何一直推拒我呢” “是否,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治不了我的伤,就会一直留在这里,而我,是否,就能一直这样默默地看你呢?” “州儿,我知道你想离开,可州儿,我不会放你走的” 屋里,州儿似有所感,静静地走出屋子,只是坐在屋子门口,看着门外,那眼神痴痴的,却让佞祯没来由地心痛。 蓟州灰色的砖墙内外,一身白衣的女子抱膝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她却不知道,侧面雕檐的死角里,英挺犀利的男子侧靠着檐角,只是看着她,不知久许。 天色渐渐暗沉,又是一日,她终是没有等到他,她想起身,却是天旋地转,仰倒在石阶上。而这时,从死角终于跃下一个人影,他把女子微冷的身子横抱起来,用自己温热的胸襟为她取暖。 冷夜里,有一声低低的、从胸腔里发出的叹息 “刚才,为何又呆坐良久?难道是在等我吗?” 将她送上床榻,站在她的床头,他知道她眠得很浅,但有他睡在身边,就会睡得很深。他常常见到她从梦中惊醒,然后挑灯,研习医书。又是为了治好他的伤,而后,离开他? 皱眉,俯身,却亲吻州儿的额头,翻身睡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州儿”他重重地叹气。 怀里的人儿像是本能寻找温暖,竟翻过身,伏上他的胸口。于是,又一个让佞祯备受折磨的静夜开始了。 (中) 翌日,趁州儿还没醒的时候,起身,跃上瓦檐到中午,又偷偷潜入灶房翻找吃食,州儿似乎也知道是他,在灶台里捂着一盘牛肉和一碗粟米粥,而这样的他,有次竟还被隔壁的鹅童发现了。 只好又传他几招功夫封口。再带着他一道偷州儿做的东西吃,没想到,这小鬼,一边吃得开心,一边还笑话他。佞祯笑,这样偷鸡摸狗的日子,过着过着,也让他过上了瘾。 可没几日,蔡氏竟也知道了。 老老实实地向蔡氏“招”了全部,硬着头皮,只说被娘子赶出来,蔡氏竟笑笑地答应帮他。 可这日,却见到州儿把白马拴在马车上。她是会赶马车的,佞祯心一滞,她终是想要离开他了吗? 悄没声息地飞跃翠屏山上叠叠连连的黑色瓦檐,跟着马车一路到城关镇,没想到蔡氏祖孙也在马车上,州儿跟着蔡氏祖孙买了好些红纸包扎的年货,淡淡的脸上,竟漾开了难得的笑意。 佞祯一瞬就看的呆了,眼看着她跟着鹅童就要消失在人潮里,他刚想追,蔡氏却止住他:“急什么,她还能逃了不成?” 佞祯不得,只有耐着性子等。岁末的集市上,各种小商小贩沿街叫卖,远处的戏台上,大头插戴、白球扎头的白衣女旦双剑舞一段生生死死,唱一阙“断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 ”那许仙听了那法海禅师的话,心下甚惊,暗暗用雄黄和着酒,让白娘子饮下近处茶楼里,左边那说书的说道:“那茅山道士对书生说那枕边人实则是个妖精,需要书生为她戴上那能簪住她魂魄的簪子”佞祯突然自笑,州儿会不会也是妖精?如果要把她留在身边,是不是便要寻到她的弱点,簪了她的魂,封了她的心,锁了她一辈子?只是他定不会让她被什么茅山道士收了去。就在这时,鹅童却拉着他跑,竟说她有危险。 他真见到了那个“茅山道士”,竟是九哥。佞祯脸色变冷,九哥几次想要州儿的命,他是知道的。 而九哥也在这时看到了他,他点着朱砂的脸阴魅一笑,竟当着他的面,吻上州儿的唇。 佞祯以为依着州儿的性子,定不会毫无挣扎,可她竟哀伤地看着九哥。 “州儿,你难道不知道,这眼神,充满爱意么?” 难道,只有他向她索取的时候,她的眼神才会清冷到淡漠么? 伤恸、愤怒瞬间占满佞祯的胸腔,捏住她的手臂,让她面对他,可她竟还是一句解释也没有!佞祯苦笑,果然,他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 本来,他还请教过蔡氏,只求千方百计地留她在身边,此刻竟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可笑。 而她竟还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地说:“是不是饿了” “够了!”他一瞬站起,他看够了她的冷淡,甩袖就要离开,而她却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他看着她,惊怒,心痛。她把他当什么了? “你也是这样勾引八哥?也是这样爬上太子的床?”佞祯怒笑,伤她也在伤自己。 “原来,你也这么看我的。”州儿冷冷一笑,只是侧过脸。 佞祯一把捏住她的下颚,手指抚上她的唇:“这里,又有多少个男人尝过?纳兰家的男人?八哥?九哥?还有谁?” 她抬起那双冰冷的眼:“那你,又希望是谁?” 他希望?佞祯嗤笑、狂怒,难道,他爱她若痴若狂、不惜一切,她竟真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吗?她竟然还问他希望是谁? 带着怒和痛,他发狂地吻上她的唇,可她却对这一切只是讥诮一笑。佞祯抚胸,只觉得被伤到彻骨,不稳地后退,却见到州儿依旧冷漠的眼神。 佞祯苦笑,低头,却换上一副邪气的表情,隐藏所有感情:“你既能如此冷静地看着我,之前又为何要在我面前宽衣解带呢?”单手羞辱般地抚上她的乳.尖,用力一掐,她身子一颤,而他的另一根手指也同时点中她的肚脐,那里曾被他用舌逗弄得无比敏感,州儿再也站不住,软倒在他怀里。像是要毁去她的冷静,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抚玩她光滑的腹部,亵弄她发颤的脐眼,越按越深。 “怎么,不难受么?不想要我么?” 他违心地羞辱她,却又不自觉地覆上她的唇,痴迷而狂肆地亲吻,吻着吻着,心中竟无比柔软。 州儿皱眉,银牙咬向他的唇。 他却在最后一刻放开,想到州儿曾经咬住他的唇,又终是不忍心的样子。他笑得无比温柔:“州儿,你就只有这一招么?” “十四爷若要领教” 佞祯神色一变,她竟叫他“十四爷”!每当她要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就会叫他“十四爷”,他和她,真的有那么远吗? 他愤怒地将她扔向木桌,可他没想到,她就直直撞上桌角,那腰部的伤口就又流血了。 “州儿,如果,你是为了照顾我,而忽略了自己的伤,那么我离开了半个月,你照理不用如此操劳,可你的伤又为何还没好呢?” 他明明应该心狠地对待她,可他却狠不下心。伸手,想揽住撞向桌角的她,她却拔下发间的木簪刺向他。 那一簪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入他的腹部,并不是十分痛苦,也许已经被她伤到习惯了,他低头,哼笑出来,果然是州儿,她是不会毫无反抗的。而他和她,终是要这样互相伤害,才会罢休吗? “觉得解气吗?”他问。 “为什么!”她睁眸,惊慌。 佞祯笑,原来,她之前的冷静都是装的。她对他,还是有情的。低头,再次亲吻她,感到她曾有一瞬想挣扎,却终是放弃所有的反抗。 “你受伤了”她小心地把刺入他腹部的木簪取出来。 “如果每次受伤,你都能在我身边,如此担心地为我上药,我就是伤得再重,也不在乎。”他捏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可她却终究没有答应。 “州儿,难道,我真要用簪子簪住你的魂,才行吗?” 日子又恢复如初,仿佛又回到他们一开始在蓟州山居的日子。他又叫起她娘子,她也纵容了他。 他从后头环住她,她没有挣扎,只是靠着他的胸口。 “娘子,你现在连木簪也不带了?” 抱起她,带她到马厩前面,牵出白马,让她和他共乘一骑,白马一路飞奔,到桃花寺前的桃花林停下。 其实,带她到这里,是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年,他和她一路回映月庵的往事。 只是想告诉她,早在那时候,他就爱上她了。 可没想到,她竟主动抱住了他! “州儿”他对着她的耳朵,温柔地唤她,她的脸竟然红了。 佞祯低低笑出来:“州儿,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 “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上了,你脸红的样子” “那一年,他们都说我遇到了一个妖精,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可你是否知道,那个妖精,就是你啊,州儿!” 抬手,将那支山寺桃花枝插入她的发髻,把她搂入怀里。 “而我如今,终于,钉住了你这只妖精,让你再不能逃走了” 桃花夭夭,山雪霏霏,一身犀利、俊美挺拔的男子牵着发簪桃花、如冰如雪的女子一步步行在深山桃林里 (下) 鹅童眨着眼睛,看着大哥哥一手牵着宛家娘子的手,一手牵着白马进宅子来,而一向冷冰冰的宛家娘子也腼腆地半低着头,却在微笑。 鹅童忙抱起大白鹅跑到灶房里叫外婆。忙得天昏地暗的蔡氏见着两人终于言归于好,只笑道:“宛家娘子,还不进来帮我。” 州儿半低着头,碎步走进灶房,又不由地从灶房的窗口看出去,院子里,小鹅童正拉着栓马的某人吵要着什么东西,州儿低头,又莞尔一笑。 “大哥哥,我可帮了你大忙,你说过给我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行了,还能少了你的好!”某人一脸黑线,从他略带犀利的衣着里拿出一根用糖纸包住的冰糖葫芦。某小鬼欢蹦乱跳地抢过红果子大嚼起来。 州儿正端了菜出来,某鹅童心虚地把果子往背后藏了藏,又逃跑似地跑出屋子。州儿不由地笑出来,只是摇头将菜放到木桌上,却又被后头的某人环住:“娘子,小孩子,是不是很可爱?”那人吻上她的后颈,口齿含糊,那只手又不安分地伸向她的腹部。 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州儿道:“你还不带着鹅童去净手,不想吃饭了?” “是,娘子教训得是,为夫赶紧去。”某人大手一捞,就把看了笑话想逃走的鹅童逮住,托着腋下提到盛水的铜盆旁边 晚上因是约好和蔡氏祖孙一道围炉过年,架好涮羊肉的铜锅,注了水,点了火。刚把羊肉、海参和蘸酱放好,就见那去净手的一大一小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身上、脸上都沾了水,州儿取了干棉巾,先给小鹅童擦,某人又凑过脸来,州儿睬也不睬,回身就走,某人又无赖地蹭过来,抱住她:“娘子” 他正要说什么,蔡氏正从灶房出来,州儿羞红了脸,赶紧挣开他的怀抱。 知道不能对州儿用强,某人只能郁闷地坐好,一边的鹅童这时竟“咯咯”笑出来。 四人终于坐定,某人又道:“哎,要是有酒就好了。” “你忘了身上的伤了?”州儿轻声皱眉。 “娘子可以先酿着,为夫等伤好了再喝。”佞祯捏住州儿放在裙上的手。 “我哪会酿什么酒啊?”州儿轻轻挣了挣,又怕被边上的蔡氏瞧见,没敢再用力。 佞祯吃定她道:“那你就别酿什么酒了,酿些蜜好了。” 州儿眼睫一颤,想到很多年前,那个人和她在西子船上的对话 “看你那么心痛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了何况这哪里是桂花酒,分明是桂花蜜嘛!不信,你尝尝” 州儿不由地回看他,直直看进他的黑眸里,他的黑眸映着火锅的火光,耀光熠熠,亮如星辰,竟和当年的那个人的眼很像很像 可他,终究已经死了,她必须接受啊! 州儿终是摇了摇头,垂眸,手却任他握了去。 因是佞祯的右手握着州儿的手,只能左手用筷子,州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细心地拣了羊肉和海参放到他面前的蘸酱里 佞祯笑,羊肉和海参吗?看来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看着州儿熟睡的容颜,强忍着僵硬的身体,起身,启门,子夜寒冷的夜风逼入单薄的缁衣,而他只是出了院子,一路下石阶,脱去白衣,走入翠屏湖,将下半身浸没在结了冰的湖水里。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第几次了,他已经数不清了。看了眼腹部被木簪刺伤的伤口,佞祯唯有苦笑而已。 而此时,他耳廓微动,已听到树影中细密轻微的响声,背对着湖岸,冷下脸,道:“谁?” “十四弟,”树上跃下一个人影,白衣翩翩,额首带着高高的乌帽子,潇洒风.流不逊于方山子。 “好兴致啊!” “十三哥不在京城左右翼前锋营衙门,却来这蓟州,看来兴致也不比佞祯少多少了。”佞祯撇嘴笑。 “哼哼,父皇这时候,还有兴致南巡呢?我这点兴致又算什么,十四弟说呢?” 十三皇子脸色一变,腿脚掠过湖面,出爪抓向佞祯面门,佞祯侧身,已接下来袭的一掌。 两人一人在空中,一人半身在湖里,双掌吸附,对拼掌力,真力成弧状扩散,已将翠屏湖面的悬冰震碎。 “佞祯能离开京师,多亏十三哥当夜没杀了我,不是吗?只是,十三哥想借太子和三哥杀了我,可我却没有被三哥的人杀死。十三哥觉得很失望,要亲自动手,向太子领功,好让他登基后,封你个亲王做做?”佞祯面色冷硬。 “现在十四弟手掌津州卫,封住了他的咽喉,他登不登了基,还不一定,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帮太子,杀了你?” 十三皇子说得意味深长 ,内力缓缓催加,佞祯身子缓缓往湖里下沉,如冰的水灌入他腹部的伤口,却勉力抵御佞祥的劲力。 “没想到,十四弟也好权谋,在文武百官都以为你贬谪荆州的时候,却在这蓟州蛰伏了三个月,排兵布阵,占住棋眼,将乞乙氏一族困入死局,如今津州卫的兵权尽归你掌握,连权倾朝野的玊相都要忌惮你三分!只是,这三个月里,十四弟这内伤怎么反而还没有好吗?”佞祥已试出佞祯内伤未愈,掌心猛然发力,佞祯闷哼一声,佞祥在空中一个倒空翻,踏入翠屏湖,袖风挥起,攻向佞祯。佞祯强提一缕真气,格挡。 佞祥勾起嘴角:“十四弟认为能挡住我几成功力?”飞起一脚,踢中佞祯胸腹之间,佞祯被震出一口血,真气一岔,内伤又开始发作,佞祯强压下喉头腥甜。佞祥已五指成爪,扣住佞祯琵琶骨,屈膝撞向他肋下,单膝顶着他坚实的腹部,将他压在身下。 “十四弟,你在这蓟州养伤,怎么反养出一身伤来?”单指点住佞祯腹部的伤口,指尖发力,摧残伤口。这个伤刚才在对拼掌力时被翠骈湖的冰水侵入,伤口里结了一道冰渣,生生将伤口撑裂,又在佞祥的指力下切割伤口,最后融化成水渗透到血肉里。 佞祯面色愤怒 。 佞祥讥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哼,什么样的女人需要你”佞祥握住他一直没有消退反应的坚.挺,佞祯全身一僵。 “十四弟不是痴情到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连命都不要吗?怎么,还是准备换了?”佞祥嘲弄,放开手,一脚踩上去。佞祯伸手格挡,那脚力却一偏,正踩在他腹部的伤口,用力钻碾,佞祥笑:“折磨的话,不是伤口更有效果么?” “佞祯——” 佞祥脚一顿。 那声女子的叫唤并不近,但两人都听见了。 佞祥一瞬回身,见到远处的石阶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点着一盏桔色的灯笼,碎步下石阶来。她并没有见到他们,却让他们轻易地看清她出尘的面容。 佞祥一震,回看佞祯。 却见躺在雪地里的佞祯笑道:“十三哥,这一局,算我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番外三十五 再遇冰雪 是她! 灯笼暖暖的桔色光芒映着她的脸,让她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柔美和安详。 原来,十四弟宁愿自伤,也不愿伤害的女子,就是她。 佞祥苦涩地笑,他早该想到的。十四弟心里也只有她,不是吗? 只是,他没想到,她不要命地从京城逃出来,却一直都在十四弟的身边! 纳兰泽州一路而下,安详的脸上带着佞祥无法忽视的焦急、担忧。 原来,她如此在意十四弟,即便她天性凉薄,可这丝不符的在意出现在她脸上,反而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她本该是寒冰如雪的样子才是 (上) “公子的性命小女不敢当,公子保重” 初见她,在那一辆马车之下。她冰雪镇定,她刻薄冷漠,她掉落的那块玉佩,直直滚入他的掌心,又如雪融化在他的心底,可他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自己,竟然犯了那么严重的一个错误 为了那块玉佩上的四个字,他翻遍了户部的文书,想查出她是谁;为了玉佩上的四个字,他在父皇给十四弟赐婚的时候,心甘情愿地为十四弟求情,父皇和太子向他投来暗晦不明的目光,他却只是想娶那块玉佩的主人。 可那块玉佩,竟不是她的。 她,竟然不是绾氏采柔! 他为了她,一心牵念,单方思恋;他为了她,求下了他不要的女人,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当他跪下,求父皇把绾氏采柔指给他的时候,他袖中捏紧的拳心早已沁满了冷汗,只是怕父皇不答应。当他终于得到她的时候,他又是多么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所有人都以为他皇十三子,为了弟弟逆鳞直谏,终于抱得美人归。却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已经成了这紫极城里最大的笑话。 迎面是受赐出宫的贞敬夫人的仪仗,那大片的红,赛过出嫁的嫁衣。 奉旨前往纳兰府宣旨的十二哥打马上前寒暄:“十三弟,听说父皇将尚书令绾浚的女儿指给了你做嫡皇妃,今日一见,十三弟果真是春风满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爽笑着接受十二哥的道喜,又遇着八哥、九哥和十哥。九哥阴柔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按着弟弟的身份行礼,退后。两人各自心照不宣,这轿子里的贞敬夫人,两人曾没有商量过地默契配合,处心积虑地想置她于死地。 而那轿帘就在那一瞬间掀开来,他转首,那轿中人竟然是 眼见那大红轿帘垂落,他伸手,一把挡住。 她淡然的眼对上他的震惊。 竟然是,她! 她是纳兰泽州!他一心逼向死亡的女子,竟是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人! 冷宫里,他毫不留情地一掌推到她的后背,若不是十四弟为她挨下那一掌,他已经亲手杀了她!他算计纳兰容卿,让他跪到天子跟前用命换她,其实只是想坐实她的不贞,让父皇起心杀她,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想毁掉她,甚至他想毁掉的是十四弟。可他没想到,他步步算计,一心撺掇着父皇杀死的那个纳兰泽州,是她! 惊、恨,一瞬间沾满他的胸腔。他皱紧英眉,只是看着她。 而她,对一切一无所知,只是对他淡淡一笑。 他的心无声地被刺入一根针,他的手一滞,那大红的轿帘像是掀错的喜帕,再度垂落,而她就像是今日出嫁的新娘,可新郎不仅不是他,还是他,亲手将她嫁给了一个死人 忽视心中的隐痛,跟上她的马车仪仗,却见到她一把脱下凤冠,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 她是去见十四弟吗?穿着这一身“嫁衣”? 心明明痛着,嘴角却勾起了纠结的弧度,她已经嫁给死去的纳兰长卿了,即使他得不到她,但至少,十四弟也一样得不到! 余光瞥见正阳门被禁军士兵押解的十四弟,他只是打马回头。 十四弟被赐贬荆州了,一向用来和他比,却永远比不过的十四弟终于就要离开京城了。 从小到大,论心智论权谋,他从来没输给过十四弟,却输给了十四弟出生时的那抹红云! 他只是时运不济,额娘在最不该去的时候去了,而十四弟在最不该生的时候生了。但他不会一直输给那抹红云,就像这次 十八弟不也有红云么? (下) 佞祥再次见她,是从九哥手上救下的她。 看着她被九哥得发红的下颚,他不自觉地靠近她,轻轻吹拂她的伤处,吹着吹着竟不由地吻上去。 她一惊,慌张地后退:“十三爷皇上才刚给十三爷赐婚”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娶绾氏采柔!因为你,我就要娶我不想娶的人了,你还要躲吗?” 她是知道的,只是微惊地看着他,那唇瓣未开,他凑近她就要吻上去,她的怀里却突然传来哭声。 原来是十八弟,说起来十八弟倒是他的媒人,他也是听到十八弟的哭声,才见到九哥如此粗暴地为难她。他忽然想到什么,琥珀色的眸光突然闪了闪,道:“是不是因为救过我,所以九弟他们才想置你于死地?”一句话避重就轻地就将之前的一切伤害都推到九哥身上。 只是,冰雪聪明如她,并不全信:“一切都过去了,州儿不想再提了。” 佞祥不由地皱眉,他以为她会恨他,可没想到,当她知道他曾经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还是这样淡然地对他笑:“太后娘娘见不到十八皇子,怕是等急了,州儿先告退了。”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其实她肯笑,就已是非常难得的事了。而她本来一直愿意这么对他,直到后来他做了那件永远不可饶恕的事,她就再没有对他笑过。 那天,他说,十八弟是他和她的媒人。 她忽略他的话,对他说,她纳兰泽州生死两孩童,一个是纳兰紫英,另一个是十八弟。十八弟是她的恩人。 只是他十三皇子佞祥没有想到,他和她的缘分正决于这个孩童,而这又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那天,他一直护着她到皇祖母面前,对她极尽温柔。他看着她坐在皇祖母边上,恬静、婉然,心中惝然若失,他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定不会让她受那么多苦楚,更不会亲手去逼她死! 十四弟被贬谪出京的时候,曾对他笑道:“人都说我和十三哥像,我起先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你和我,对待心爱的女子,还倒真是有点像。”而他们,又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嘴角强勾起一抹笑,随父皇一道上午门接见众臣工,他才新领了左右翼前锋营,如今又被赐婚他一心求来的女子,人都以为他春风得意,纷纷前来敬酒。他一杯杯地喝,却没人知道他喝下了多少酸涩。 突然,他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道恨意,如果没有十四弟,他也不会那么对她,也不会让她差点死在他手里! 而他对她,还有说都说不清地悔痛:“州儿,你为什么此刻才让我知道是你” 不知是道贺的人太多,还是他刻意想灌醉自己,他醉了。 一人走在甬道里,却见到前头出现了十四弟的身影,他出言喝住他,才看清是一个蓝翎侍卫。 “贞敬夫人醉酒,太子妃让小人先送夫人出宫。” 贞敬夫人?心又隐痛,佞祥眯眼,清冷的月光照着她苍白的脸,他伸手不由地就想抚上她的脸,就在他即将碰到她的时候,那个蓝翎侍卫道:“小人见十三爷醉了,不如小人一道送十三爷出宫。” 佞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收回手捏了捏发涨的太阳穴,道:“不必了。好生照顾夫人。”他只是和那个蓝翎侍卫交错而过 他没想过,被贬荆州的十四弟敢私自回京,只是三哥的一句挑拨,却让他想到了那个蓝翎侍卫,他琥珀色的眼一眯 冰冷的圆月之夜,冰冷的紫禁之巅,他带着强烈的恨意,一步步走向脚下的佞祯,蹲下,当着他的面,无比怜惜地抚摸州儿苍白的脸颊,又对上佞祯愤怒的眼,笑道:“十四弟,知道上索府偷账簿那天,我为何能躲过九哥的探子吗?是州儿,救了我!” 翌日,佞祯出京了。 只是佞祥没想到,她也在那之后离开了京城。 九月初一,纳兰府长房曾孙的生母裴氏猝死,各种线索都指向她,可赑屃派在纳兰府监视她的暗人却道,她自八月十五入宫后,就再没回过纳兰府。 她终是厌倦了那些你死我活的争斗,亲身经历了生死的她终是走了。 她竟然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他曾有一丝心焦,想找到她,但二王突然犯病,索额图暗中欲行逼.宫,太子丿党蠢蠢欲动,又一场政治博弈即将开始,他离不开,也不能离开京城。他只是低头,笑,她走了,离开京城,离开了他,同样也离开了十四弟。 十月,曾得到的线报,说十四弟出现在津州卫,但很快又得到十四弟凭空失踪的消息,消息从三哥那里得来,来源无可怀疑。皱眉,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是左右翼前锋营统领,父皇、太子、乞乙玊三人博弈的筹码都压在他身上,而他也要掂量形式,无暇细顾,只能留在京中与三方斡旋,等待局势明朗。 这一拖,就拖了三个月。 三个月,局势骤变,没想到津州指挥使临时叛变,竟然迟迟没有响应乞乙玊的逼宫指令,乞乙家谋反未起,行迹先露。太子已经不可能武力逼宫夺权了,天子再度主导了局势。而这一切,似乎和十四弟出现津州卫存在千丝万缕的干系。 这一局,天子和皇储的博弈已全盘倒向天子。天子下旨,正月南巡,无非是逼反乞乙氏,而太子要保住地位,也只有弃卒而已。如今,天子和太子的棋已经下完,也该是旁人就这剩余的棋盘,盘算落子的时候,而他十三皇子佞祥该做的,就是从这盘残棋里得到最大的好处。 九哥也在此时,派人暗中透露消息给他,说十四弟就在津州卫北面的蓟州。他本是猜不透九哥的意思,照理,九哥没那么容易让他动十四弟。但他还是来了,既然,九哥请他同下一局,那么,是杀是和也要下过再说。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十四弟身边! 那灯笼的桔色的光芒越来越近,佞祥只能背身树后,看着她焦急地一步步奔向躺在雪地里的十四弟,悔、痛、嫉、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五十八章 又见方山 “佞祯——” 夜半,我从梦中惊醒,却不见他在身边。 我蹙眉,披了白袄子,点了竹编的灯笼出去找他。 顺着翠骈山的石阶,一路向下,我见他竟躺在翠屏湖边上的雪地里。 不知为何,雪上还有点点血迹,我越发惊慌。 “佞祯——” 我飞奔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 他竟又只是冲我笑。 我看到他腹部的伤口,惊道:“怎么会?” 他的伤口已血肉模糊。 伸指,把住他的腕脉,他的内伤果然又重了。 “你动过武了?”我知道一直有人要杀他,可他和我在一起总是没正经的样子,让我就错觉地以为他没有危险,“他们找到你了?” “害怕吗?”他问。 我看着他,摇头,如果我害怕的话,当初就不会救他了。而且,只要有这个男人在我身边,即便他不出现,我也会很安心。 他笑,调侃道:“可我的伤好像越来越棘手了。” “不管你伤得多重,我都会把你治好的。”我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见他又没有穿上衣。 我皱眉,见到远处的雪地里的一堆衣服,就跑过去,正要拿起来,黑暗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灯笼桔色的光线映出他英俊文气的脸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提着灯笼的手一颤,竹编的灯笼就跌落到雪地里 “十三爷” 四周陷入黑暗,我不由地后退,心中冰凉,我万分确定我刚才见到的人影是十三皇子! 我,终是被十三皇子发现了。 如果说九皇子只是要我死,而我并不怕死,但十三皇子背后却有一个让我颤栗的存在,那是一个能让我生不如死的人!那个人曾让我发誓这一生都不能爱上十四皇子,而我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如果皇上知道了,会否连累到他?他已经为了我被贬荆州了 “州儿”身后有人唤我,是他。 我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和衣服,回身走到他身边,想帮他穿起来。 他皱眉,拿住我的手:“你的手抖了。” “在你伤好之前,我绝不会离开你。”我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把我拥入怀中:“州儿,以后,也放心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真的可以吗?他不是才被他的哥哥伤成这样吗?而他的父皇更不会同意他和我在一起啊。一心相信他的诺言,可以吗?我伏在他的胸口,习惯性地侧耳聆听他的心跳。如果,还有一心半点让我相信的理由,就是,我相信他的真心。 可是,真心是这世上最脆弱不堪的东西,经不起半丝污染,受不住一寸打击。而他毕竟是当朝皇子,身在皇宫,阴谋算计,他的人生,注定惊涛骇浪,就算他不想改变,可现实终究还是会改变他的。 “佞祯,我相信你,可对不起,我还是要离开” 揽住他的身体,扶持着一路走回去,他按着腹部的伤口,尽量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他是担心我腰上的伤。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着,一直感受他就算伤得再重也不会磨灭的、对我的关心,也许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可家,还是到了。 扶着他躺到床上,我就开始小心处理他腹部的伤口,里面竟都是破碎的冰渣。那伤口本是我用木簪刺伤的,却被蹂躏至此。 我哀伤道:“我不该伤你的” 不知怎么,一滴泪掉出我的眼眶,就落进他的伤口里。 我微微一慌,他却朗笑出来,才笑两声,又像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揪起剑眉。 “这个傻子!”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难道不知道吗?我刚才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伤他的人吗? 我不知怎么,就主动抱住他,伏在他的身上,却又有更多的眼泪从眼角落下,咂在他胸口。 “州儿”他面对我的眼泪,先是一震,后是慌乱、笨拙地拍抚。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拂过我的泪痕。 我心一痛,他是有伤在身的,又是忍了多少牵动伤口的痛苦,费这多余的气力安慰我?我终是不忍,又起身,用纱布为他包扎伤口。 他却握住我为他包扎的手,认真道:“想哭就哭,一切有我 。” 我只觉得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被触及,凉薄如我,本是再痛也流不下泪来的,可面对他,脆弱却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仿佛,他就算伤得再重,他的胸膛依旧可以给我依赖。 可,我不能依赖。 我哭着强笑道:“你别惹我了,我使不上力了。” “那就别包扎了,就让那里一直伤着,这样,我每天就能看到你,看你哭,看你笑,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他看着我,那黑色的眸子里尽是一往的溺死人的情深。我心一颤,倒蹙着眉头垂眸,只是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为他包扎伤口:“你少胡说,怎么可以一直伤着?” 他突然笑了,抚着我背上的手用力揽我,我怕牵动他的伤,只能顺从地伏到他身上。不知他怎么搞灭的蜡烛,身上盖上厚厚的被子,我就和他睡在同一条被子里,黑暗里,他亲吻我的额头,我只是听着不知是他还是我的心跳,闭上泪眼。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有多少个夜晚,我就是听着那让人安心的呼吸声,沉沉入眠 我还是趁着佞祯熟睡后,碎步出门,一路下石阶走向翠屏湖。月下山道的石阶上,身着白衣、一身潇洒的十三皇子已经等在那里,他头戴高高的乌帽子,水袖随风,隐士风流,仿若东坡笔下的方山子。 我在湖边已经见到他了,我知道我躲不过的。 我只是看向他:“十三爷。” 十三皇子转过身来:“你和我说话,一定要那么生分吗?” 我倒蹙眉头,是我害得他求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甚至,他那么做也是为了我,因为他以为我是她,可我终究不是。 “州儿和十三爷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能不生分?更何况,州儿是在逃的奴婢,十三爷也是奉旨来缉拿我的,不是吗?” 十三皇子一怔,没想到我知道。 我淡淡一笑,从十二皇子那里,我已知道皇上是派他来缉拿我。赑屃的内城府使缉拿叛逃的赑屃暗人,在情在理。 “十三爷曾说过欠我一条命,会报答我我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恳求你十四爷腹部的伤,是我伤的,我只求十三爷让我治好他这个伤之后,我愿意跟你回去。” 十三皇子琥珀色的眼闪过一道光,道:“你的要求,不过分,却偏帮他太多。” “可你也曾利用过我不是吗?”我淡淡地看向他,他是皇子,也曾害蓉卿送过死,若我料不错,伤佞祯的就是他。可皇子争斗,历来如此,我并不会因此而看轻他。 “州儿”他突然叫我,目光带着温柔和伤痛闪动着。 我一震,他竟然叫我“州儿”!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四周顿时寂静无声,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只是惊望着他琥珀色的俊目,良久,我问:“难道,你并不想抓我回去?” “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没想过伤害你。”他道,“可州儿你是为了十四弟,才留下的吗?” 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我突然明了,原来他本来没打算追拿我,更没想到我会在佞祯身边。 他皱眉看向我:“离开十四弟,那条命,我依旧欠着你。甚至,你可以让我放你离开。” 我倒蹙眉头,十三皇子不愧是清和手下最得力的皇子,真是拿准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可他既然是为了佞祯而来,我就更不能答应了。 “不,他身上的伤,都是为我而伤的。十日之后,你把我交给皇上吧。”我回身,却被他拉着手腕,正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十三哥——” 我心一颤,回首,犀利俊美的男子双手环胸,背倚着墙侧站着,是佞祯。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多少? 他睁开眼,看向十三皇子:“你还要威胁我的女人多久?” 十三皇子笑:“你的女人?” “放开她!”佞祯皱眉,一个闪身,冲到我身边,想握住我另一条手臂,十三皇子也在这时出手。他们的过招很快,我根本看不清,只有最后,十三皇子翻掌击中他胸、腹,我心很痛,本能地想挡在他身前,却在这时被他握住另一条手臂,我动弹不得,只能眼见十三皇子那一脚正踢中他腹部的伤口。我只听他闷哼一声,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握住我手臂的手滑到我的手腕,却没有放开。 “不要再打了!”我听到我发颤的声音,“十三爷,我求你” “州儿,你不必求他,他还不敢杀我!”佞祯愤怒地打断我。 我看向他,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从我见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我就知道他不会死。就是因为十三皇子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杀了他,才会蹂躏他的伤口泄愤,不是吗?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自问看不明白,但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了我再受折磨了。 我只是跪在他们中间,看向十三皇子:“如果真要算,十三爷欠我何止一条命?十三爷的命,纳兰蓉卿的命,还有我的命!可我只求你,让我治好他的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五十九章 嫣然一笑 我只是跪在他们中间,看向十三皇子:“我只求十三爷,让我治好十四爷的伤” 十三皇子惊痛地看向我:“你见到的只有十四弟的伤,那我” “十三爷”我倒蹙眉头,只是打断他,“只要十三爷答应我,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十三皇子一震,抬颚自失地后退,嗤笑道:“十四弟,你难道竟要一个女人为你求情吗?” 我知道他在激佞祯:“十三爷,这和十四爷无关,只是我向十三爷讨回那一命的恩情而已” “州儿!”佞祯愤怒,拽过我的手腕,让我看向他,“这怎么会和我无关?我怎么能够让我的女人向别的男人讨什么恩情!”他横眉抬首看向十三皇子:“老十三,你要打就打,爷奉陪到底!” 十三皇子讥眉冷笑:“十四弟,你还能再打吗?” “哼哼哼” 另一面,突然传来一阵阴柔的笑声,一个身着蜀锦紫衣的妖娆皇子一步步走上石阶,是九皇子! “十三弟,十四弟,这唱得是哪一出啊?”九皇子一步步上石阶,和十三皇子、佞祯三面而立。 虽然,我知道九皇子是要我死的人,但是他的出现,我却莫名地疏了眉头,至少,佞祯和他也算是一党的。至少有他在,佞祯即便有伤,也不至于太吃亏。 “九哥原来也在蓟州。”十三皇子顿时敛了神情,道。 “蓟州乃京津必经之地,又有两位弟弟在,我怎么能不来呢?” 十三皇子笑:“也难怪,若是九哥不在蓟州,又怎么会知道十四弟在蓟州,也更不可能引我来蓟州了。”十三皇子脸色一变,一掌拍向九皇子,九皇子一闪身,身后的瓦檐上翻下一个黑影。而这时,蓟州山居的砖瓦房上也同时站起两排弓弩手。 我一惊,看向佞祯,佞祯自始至终脸色不变。 十三皇子勾唇一笑:“九哥,好埋伏啊!” 九皇子仿若无事道:“十三弟,我这可是在帮你,省得十三弟找错了地方,交不了父皇的差事。十三弟不该感谢我么?若是没有我,你又岂能找到贞敬夫人?” 十三皇子笑:“原来九哥一直惦念着弟弟的这份差事,只怕也难办。九哥本来不会是想半路劫走父皇要的人吧?” “真是瞒不住十三弟,我还以为贞敬夫人是十三弟的故人,必是会和十三弟走的呢!”十三皇子脸色微变,九皇子笑,又看向我:“怎么,州姑娘竟又为十四弟求起情来了?这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我咬唇,恨不得把银牙咬碎。原来,他破坏我和佞祯还不够,竟还引来十三皇子,十三皇子于我,其实并不算威胁,甚至我就算跟着十三皇子去见清和,我也毫无惧意,我误认为故人是十三皇子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回去领死了。可佞祯不一样,十三皇子和佞祯的宿怨,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一二,九皇子更不可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十三哥能找到本皇子,九哥功不可没了!”佞祯也面无表情,站起。 “所以,我这不是赶着来了么?还不是担心十四弟的女人和什么故人跑了,来帮你追么?”九皇子说得暧昧。 我本能地握紧佞祯的手,佞祯冷讽:“九哥担心的未免也太多了。” “我的确是担心多了,可我要是不来,岂不是错过今天这出好戏?”九皇子靠近佞祯,伸手抚上佞祯腹部的伤口,满手的血。 “啧啧,十四弟还真是痴心。”九皇子笑,“不过,要是没有我,十四弟自信还能撑多久?” 佞祯面色冷硬,我却看着他兀自流血的伤口,心如刀割。 九皇子笑道:“十四弟不如把州姑娘让给我来保护,她是弟弟的软肋,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的。” 佞祯冷笑:“还是不劳九哥费心了。” “难道,十四弟是想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十三弟么?又或者让十三弟把她交给父皇?”九皇子笑,“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是谁向父皇进言,说纳兰家的庶女淫.荡不贞,当处以木马刑?是不是,十三弟?” 我惊看向十三皇子,只见他面色惨白,皱眉看向我。 我摇头,我一直以为,一切都是皇上的命令,却原来,一心害我至死的人,是他!让蓉卿到天子面前求情都是他的诡计!原来那时候,是他一心置我于死地! 我使劲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他却握得更紧,满眼痛苦地看着我:“州儿” “你害我不要紧,可你,不该害蓉卿!” 原来,在幕后害我最深的人,是十三皇子,而我还一直不知道。而那时候,十四皇子一心想保住我的命,难道他还想利用我陷害十四皇子! 我摇头,我不能再相信十三皇子了,我不能跟他去见清和。说不定,这又是一场算计,如今我和佞祯一起,更能让他们借题发挥,陷害佞祯。我不怕见清和,更不怕死,但我绝不让任何人利用我威胁佞祯。 我,不怕死。 “十三爷,你放开我。”我哀伤道。 十三皇子痛苦皱眉,终是放开我。 “佞祯,你也放开我。” 他反而捏得更紧:“州儿,你想做什么,我不允许!我说过,放心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我苦笑:“我一直都相信。” “你既然相信,为何却一直想离开我?” 我只是忧伤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必须离开的。我背叛了他的父皇,已经是死罪难逃,还没有信守对天子发下的誓言,和他在一起,如果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连累他的。 从头到尾,我都只能偷偷地和他在一起,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要离开了。而我,本来准备等他伤好了,就偷偷离开的,也许以后,还能在某个地方再见到他。 可现在,九皇子、十三皇子已经知道了,我还能不离开吗? 我,只有离开了。 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突然,干枯的心底掠过一丝酸痛,痛得我难以忍受。 我缓缓靠近他,柔声想说什么,喉头却是哽咽:“谁说我想离开你?” 他睁眸,我只是看着他黑色的眸子,踮起脚,亲吻他失血苍白的唇。他一怔,闭眼与我纠缠,我微微一笑,突然,把手腕从他手中挣脱。 “州儿!”他大惊。 我已回眸,银针对着自己的脖子:“别过来!” 他满目惊痛,却不敢再靠近。 九皇子、十三皇子也没料到这一个变故。 我抬眸,看了眼瓦檐上的弓弩手,又看了眼佞祯腹部的伤口,他有伤,还有十三皇子在,他根本不可能带着我逃离这里。而我不管落入谁的手里,都是必死无疑,甚至还会威胁到他,与其如此,不如我就此了却,不是更好吗? 我笑:“九爷,你不是想要州儿的命么?州儿给你便是。” “不——” 闭眼前,我看到佞祯顾不得腹部的伤口,向我奔来,我只是对着他嫣然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六十章 死里逃生 死。 我从来不怕。 因为死对我来说,或许本就是一种解脱。 我笑,也许我死得不糊涂,那些机心算计的阴谋,在我死前,我也总算见到真相了。 原来,九皇子从一开始就一心置我于死地,上御舟,入东宫,一切都是一个针对我的局,而我没想到,十三皇子竟也在这个局里,为了逼我至死,差点害死蓉卿,甚至,他想利用我陷害的人,其实是佞祯。好个深藏不露,借刀杀人的皇十三子! 只是这次,我再不想被人利用了。 为了佞祯,我也不能被利用! 而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不管佞祯以前救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却是唯一一个从头至尾未都曾伤害过我的人,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曾动过。 如此,我就更不能伤他,也更不能让任何人利用我伤他! 所以,我,只有死。 只是,看着他强按着腹部伤口,向我奔来,我为何如此心痛难过呢?难道,是因为要离开他吗?为什么,在这一刻,我却突然想问他,是不是喜欢我?应该,是喜欢的吧?为什么,当我已经无法问他的时候,却又能那么确定他的心意呢? 为什么,我就要死了,却因为他而感到那么快乐呢? 我只是向他一笑,闭上眼,将指尖的银针刺向自己。 一个人死前,鼓膜真的会变得敏锐吗? 黑暗中,我竟能听见九皇子阴柔的笑声,黑夜里切割空气射向我的箭雨,衣袖挥舞的劲风声,还有血滴砸落地面的声音,是他的伤! 我心一滞,捏着针的手一颤。 就这一慢,我握针的手臂被人拿住。 我睁眸,竟见到十三皇子皱紧的眉头。 我倒蹙眉头,本能地回撤手腕。 而这时,另一人也捏着我的手臂,让我更加无法动弹,是佞祯,我已不知他眼中是惊是痛。 他们,竟同时揽住我的腰!下一瞬我的人已在空中,那原本射向我的箭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擦身而过,我能听到劲风声和箭头扎进砖瓦的声音,而我已被他们联手救出箭雨。 月光下,我见到远处的九皇子脸色阴沉,而我身前,竟幻觉般地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仿若双生 可那两张脸终究是不同的,我闭了闭眼,是他们的眼睛出卖了他们 月光再度隐在背后,照在他们脸上的月光隐去,夜风吹拂我的碎发,我只见到他们在暗夜里的身影,已分不清谁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听不见流矢的声响,他们也终于在翠屏湖边上的某处停下,我双脚着地,竟发现到了桃花寺前的桃花林。 我轻轻地挣了挣我的手臂:“你们都放开我” “州儿”他们同时叫我。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轻轻脱出他们的手,我回身,一步步走向那个可以眺望到翠骈湖的山涧。 我听到身后碾碎冰雪的脚步声,手腕复又有被人捏住,是佞祯。 “不许离湖太近!”他语带焦急,甚至带有一丝害怕。 我侧过面,对他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的。”轻轻挣脱他的手掌,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只是看着月下潮平的翠骈湖 本以为这一次,我是必死的,却没想到,竟还可以再活下来。 想到他为我忧急得不要命的样子,想到还可以和他一起生,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淡淡一弯,可是,那一弯终是变得忧伤,活下来的我,还是要面对我无力抗争的命运。 其实,要我死的不止只有九皇子,还有一个连佞祯都不可能违抗的人,而我已经连累他被那个人贬黜一次了,这一次,我只会连累得他更深。 我忧伤,是因为他的样子是多么不想失去我?他以为救下了我,就可以把我留在他的身边。可他不知道,他是不可能留住我的,我留在他身边,最终还会死的,因为那个人知道了,不会放过我,还会害了他,而那时候,他不仅会失去我,更会被我连累得万劫不复!而我,又于心何忍? 我,不能因为他单纯的眷恋,就心软地给他一时的快乐,而害他将来受更深的伤害。而我,不论也多么地眷恋他,我都不得不离开!这是我必须清楚的事实,也是我必须做出的抉择!我不能再害他了! 我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吸进体内的寒气似是要把肝肺都冻成冰雪,我捏着胸口的衣料,只是重重地闭眼,将眼中的泪和胸口那即将失控的疼痛生生忍尽,而我,别无选择! 胸口被强迫到毫无知觉,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呼出的白雾。 我以后的人生,多了有他的回忆,也不至于太孤独吧?至少,每当想起他的时候,都是美好的。 我幽幽回身,见到月下桃花,偶尔开出几朵花骨朵,他和十三皇子,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似地,都没有再交手,相安无事地各自依着身后桃树。其实他们两个,真的长得很像。而我当年,之所以会救马车下的十三皇子,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吧。 我疏眉看向十三皇子,不管他以前如何对我,今日若没有他,我也不可能还活着。我只是向他淡淡动了下唇,又看向佞祯,他一手按着腹部,就着月光,我见到他按住伤口的手背上隐约的血迹,强迫麻木的心又一瞬痛极,我只是皱眉奔向他。他身上有伤,为了救我,又是强撑了多久? 我看着他,苍白的唇微微发颤:“佞祯”他不待我说完,只是一把抱住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不许再有下次!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我终于再忍不住,也闭眼抱住他,我怎么会感受不到他的深情?心上像是裂开一道口子,痛得我深深吸气,“佞祯可终究要离开的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而毫不知情的他却因为我的回应,傻笑起来,只是让我痛得更深。 强忍着心痛,让他靠着桃花树坐下来,取出随身带着的伤药,因是没有纱布,只能撕下棉裙中白色衬裙,为他包扎,他迷离地看着我,拿住我的手:“等这事过了,我就求父皇让我娶你。” 我听到我的心“咚”地一声,眼睫强烈地颤抖,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我其实是赑屃的暗人,而且,还是背叛出逃的暗人。天子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又怎么还会让我嫁给他?而一旦天子知道了,我就要死了 我忧郁而深情地抬眸看向他,他说,“等这事过了”,“这事”又是什么事? 我和他在蓟州山居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地离开几个时辰,我知道那时候,他就在办某件事,而我是见过他的赑屃符诏的,他也是皇上的人,也许他办的那件事也与朝堂局势有关,甚至,我隐约猜度,那极有可能是皇上的密诏。否则,一个被贬荆州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不在荆州呢? 而我和他的相见,纯属一个意外。我苦涩微笑,一个美好的意外。 我本来已经逃离明府,而他也被贬出京,没想到,本该天涯不相识的两个人,还能相遇 我扶着佞祯在寺中躺下,独自跪在桃花寺的佛像前,双手合十,我死里逃生,只是虔诚地给菩萨磕头,我只求菩萨能够保佑佞祯,保佑他的伤快些好起来,保佑他在我离开之后,不要太过痛苦,保佑他,早日忘了我 我不知磕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我倒蹙眉头,其实,不管我要面对什么,我总还是要感谢一个人——十三爷,至少,他救了我。 我转眸,看向身后寺外的十三皇子,他也正看向我。我起身,看了眼篝火边熟睡的佞祯后,碎步走出殿阁,向十三皇子走去。我跟着他一路走进桃花林,知他有话对我说。终于,他停下,回身看我,我也停了步子,抬眸。他道:“不管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你如今还能原谅我么?” 其实,他是皇十三子,和佞祯之间的皇子争斗,本就是各凭谋略,你死我活,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又怎么会是某一个人的过错?他之前的那些算计在他的立场上都不能算是错,佞祯本就是他的政敌,他利用机会,借机铲除根本无可厚非。怪只怪,我是能用来打击佞祯的棋子,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利用。若是我一心怪他,对他根本不公平。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如果是故意的,那是伤害,但如果是无心的,就不是了。”我道,“十三爷并没有对不起州儿,也不需要州儿原谅什么了。” 他皱眉看向我,琥珀色的眼眸微动。 我只是对他淡淡一笑:“更何况,你还救了我,我应该感激你”我回首又看向寺内,“更感激你,没有在我面前,对他动手。” 我清楚,佞祯的伤是他的弱点,十三皇子此时不动手,算是错过良机。 他突然笑了,我一晃神,他和佞祯都有个突然笑起来的毛病。 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你这么说,我反而不好下手了。” 我微微抬睫,他笑道:“放心,我答应你,不会趁人之危,现在对他下手。只是你似乎也太小看十四弟了,太子几次欲置十四弟于死地,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我垂眸,他的意思我明白。太子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连阴险狡诈的太子都没能把佞祯铲除,佞祯也真也是不简单了。虽然,他有凡事出头的个性,看似小辫子一大把,但真要拿到他致命的把柄却并不容易。说到底,他和八爷、十三爷这样心思缜密、长于谋划的皇子是两种人,是看似没有章法,却擅于出奇招的人。 只是,他这样的人,一旦被拿到致命的弱点,就连一点抵御之力都没有了。 而我,只能忧心蹙眉,“佞祯,我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番外三十六 子出双生 (上) 当州儿走出寺院的殿阁后,佞祯睁开了墨色的眼睛。 他并没有去听州儿和老十三的对话。他知道,州儿和老十三之间有交情,当州儿用银针指着自己面对九哥的箭雨,他强按住腹部伤口的二度拉伤奔向她,老十三也在同时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此生最大的对手木兰朝十三皇子佞祥也觊觎着她,甚至对她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情意。 但在老十三冒着被九哥的箭雨刺穿的风险,和他联手救出州儿的那一刻,佞祯竟有点感激他了。 至少,州儿还活着。 佞祯只是皱眉一笑,只要州儿活着,不管要他怎么样,他都愿意。 他说过,他乐意。 即便贬谪兰陵海、重伤在身,只要能让州儿活下去,不管遭受怎样的责罚,他都乐意哪怕,让他放下所有的自尊,和政敌联手,甚至放下所有的身段,接受情敌救下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佞祯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和佞祥联手。而佞祥应也同样不过想过。 但将她从九哥手里救下来,是两人彼此的默契。两个男人,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同时揽住州儿的腰,联手将她救出箭雨。 他们,出奇地默契,仿佛是一个人。 皇祖母曾说,他们更像是双生子。 佞祯原本以为,他和十三哥只是长得像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相像的远不止这些。 其实,他们才是最了解对方的对手,细微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是他们看穿了对方,而是他们本能地知道。 佞祯笑,他和佞祥成为对手那么多年,本以为接触少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双生感应就会减少,可事实上,那些感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把对方当成对手的过程中变得更强烈。 所以,当知道十三哥和他同时心慕州儿的时候,他毫不奇怪,更不怀疑。 他们都不会利用州儿陷害对方,他不会,十三哥也不会。只是因为他们对待心爱之人的那份执着是一样的。 桃林里,州儿放开他和十三哥的手,他们同时焦急。 州儿只是平静地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一个人就那样一步步地走出桃花林,走到月下的山涧上,望着脚下冰封的翠屏湖,静默良久。桃花在夜的怂恿下,透出暗暗的粉,月色却又留下花枝妖冶的翦影,山岚吹起她洁白的裙裾,她就立在风中,看起来凄美而绝尘,让他心动、心痛。 佞祯按着腹部的伤口,背靠着身后的桃花树干,仰头看向她的方向,只是等着她再一步步走回来 山涧上,一身白衣的女子对月呆立良久,而她的身后,两个长得极像的男子默默相陪 (下) 寺庙的殿阁里,燃着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十三哥和州儿终是一前一后进入殿阁,州儿只是奔近他,为他查看伤口。 他和州儿靠着柱子一坐一躺。十三哥就在篝火的另一面倚着柱子坐下。 他们三个难得安静地在一间殿阁里。 寺外又下起了雪,躺着的佞祯,迷离着眼看向洞开的寺门外飘飞的飞雪,从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十三哥,他也正看着寺外。 他们,还真是 佞祯无意识地勾唇失笑,继续看向寺外,漫天的飞雪,让夜更静了。 其实这一夜,已经过了大半,很快就该到了寅时。他们几个皇子自幼就习惯了寅时起身,上听政殿外等候上朝的作息。佞祯一夜没睡,早已错过困头,到了寅时更是没了困意,他看了眼佞祥,果然也是一样的。 州儿以为他才醒,柔声道:“醒了?” 佞祯“嗯”了一声:“你也累了,也睡一会儿吧。”说着伸臂去揽州儿,州儿怕牵动他的伤,只顺从地侧躺下来,任他环着腰。 “闭上眼睛。”佞祯道。 州儿顺从,两人本就在同一张床睡了三个月,佞祯习惯性地将她揽到怀里,手指悄没声息地点上州儿腰侧的昏睡穴。 佞祥见了,微微勾了勾唇:“不愧是十四弟,有我在旁边,你都敢随意施为啊?” 佞祯一愣,随即一笑:“十三哥误会了,州儿夜里睡不踏实,只是帮她助眠而已。”佞祯说得平静,仿佛这是他常做的事。 “州姑娘刚才是怕我对你动手,才一直强撑着不敢睡。”佞祥笑道,“其实,十四弟一直都醒着不是吗?” 佞祯看似疲懒的眼神对上佞祥琥珀色的眸子,道:“毕竟有十三哥在,不是吗?” 突然,两人都笑了。不得不防,是他们兄弟相处的一贯原则,也是皇子能活下来的生存定法。 “不过,谢了。”佞祯道。 佞祥又笑了笑,也转眸看着熟睡的身影:“我只是弥补我之前范过的一次疏忽而已。”白衣男子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九皇子在州儿面前当面点穿他的那一记阴损,让他恨到透骨,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道,“而且,不让州姑娘落到九哥手上,不是你我都希望的吗?” 佞祯的黑眸眯了眯,却懒笑道:“九哥是生意人,算盘打得精,引十三哥来蓟州,原是想支开我,他好有机会对州儿下手,但却没想到,你我本是水火不容,却会因为州儿联手,九哥这次也算是搬石砸脚,可惜了一盘精算了。其实,九哥这盘算盘只有一步打错了,就是不该还没把州儿弄到手,就先想伤她,反而逼得十三哥不得不提早出手。依着十三哥以往的性子,若不是被九哥揭穿,见到州儿当时的恨意,只怕也不会选择和我联手,而是会耐心地等到我体力不竭,再出手从九哥那里劫人吧?九哥就错在这里。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当着州儿的面揭穿十三哥,而是应该再有些耐心,等十三哥最后劫人的时候,用我来威胁州儿,那么州儿一定会和他走,不会和十三哥走的。” 佞祯虽是慵懒地躺着,但口气颇为自负。 佞祥面色不变,只笑道:“没想到十四弟对哥哥我如此了解。” 佞祯心照不宣地笑道:“十三哥此刻根本没有必要费力对付佞祯。因为天亮以后,十三哥前锋营的人就该找到这里,到时候,让佞祯沦为前锋营的阶下囚,才是十三哥最终的盘算不是吗?” “既然被十四弟看穿了。”佞祥笑,“你还有两个时辰可以想法子脱逃。” “不,是三个时辰。”佞祯看了眼寺外,飞雪不停,积雪堵着山路,就算停下来,也要等雪融了才能上山,不论,是谁的人。 佞祥眸光一闪。 佞祯笑道:“看来,红云还是有些好处的,老天还是帮佞祯多些!” 两人都清楚,他们虽然生若双生子,从性格到外貌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终有一件事是不同的,就是红云。而这红云是佞祥最不堪忍受的痛楚,因为一抹红云,竟可以决定双生子的贵贱荣宠,即便他样样强过十四弟。 佞祥终是皱眉笑道:“如今又多了一个时辰,十四弟可更不要让哥哥我失望了。我还想看看十四弟这次又会出什么奇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番外三十七 曼珠沙华 “如今又多了一个时辰,十四弟可更不要让哥哥我失望了。”佞祥拧眉笑道,“我倒是想看看,十四弟这次又会出什么奇招!” 佞祥转眸,面朝寺外的飘雪,从腰间取下随身佩戴的玉箫。箫身略长,约摸两尺,箫管匀称,通体碧绿,如新折的翠竹,玉质温润。佞祥将箫口对着薄唇,轻轻吹拂,箫音从萧尾蹿出,如翠竹清灵,幽幽渺渺,佞祥按住箫孔的手指轻轻触动,白色的水袖无风自动,说不出的潇洒风度。 可这样一个潇洒的男子吹出的箫音却很悲伤,佞祯微微一震,他知道,这一曲叫乱红,是一首挽歌。 传说,人死后,魂魄会随着送终的挽歌,飘到黄泉尽头的忘川河,饮下忘川水,从此,此生所有尽相忘。 忘川,那是生人和死魂的分界,也是生魂和死魂分别的地方。 曾有,去过忘川河的人回来说,那忘川河的彼岸,开满了如火如荼的彼岸花,那花,有个梵文的名字,叫作曼珠沙华。 此花,叶落,花开,终其一生,花叶两不相见,似乎暗示着,人,一但过了忘川水,从此生死不相见。 只感叹,只感伤,黄泉路上,忘川河畔,彼岸,花开成海,此岸,荒草不生。 佞祥的箫声勾人心魄,寺外的飞雪也似感到这箫中的萧瑟,堕落得无比哀伤。 不知是谁的泪,在漫天雪白里悄然跌落一滴如血的鲜红,瞬间,晕染整个大地。 乱红 那是乱红 佞祯突然皱起棱眉,那箫声如烟如缕穿透魂魄,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搅,再难平息,佞祥每奏一个音,或长或短,总能激起佞祯内力的躁动,那失控的内力一波波袭卷上来,在脏腑间翻腾,让他每一个音都不得不花更大的毅力去坚忍。佞祯的喉头强忍住一口血,皱眉,忧急地看向身边的州儿,州儿只是闭目入眠,却谁也没见到她眼角微湿的痕迹 佞祥的箫音越蹿越高,佞祯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似乎产生了什么莫名的幻觉。 他仿佛看到一身白衣的佞祥脱离了躯体,一路飘过寺外如血的乱红,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也无声地跟在后头,他四下回首,天地间开满了曼珠沙华,他看到如血的花海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一艘官船,船上一个和他长得极像的男孩黑眸闪烁,他伸手想将桶中火油浇到船上,却最终没有那么做,而他身后又有一个和他长得极为相像的男孩慢慢地走到那里,拿起油桶,把火油洒向四周,而后,随手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油上。船舱瞬间起了火,而那男孩只是背身从容地走出火海,火焰在他的眼睛中跳跃,燃起一片琥珀琉璃,他的身后,烈火和四周的彼岸花融为一体。 然后,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哭声,是十五妹,她抱着一个温柔的宫装女子,女子腹部隆起,血从她的裙摆间流出来,流了一地,又被彼岸花吞噬。 他又看到了那个男孩,第二个男孩,他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泪水,跪在地上哀求高高在上的父皇回京见他危在旦夕的母妃最后一面,可却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南巡的时候,他有个弟弟失踪了。 待天子回京,玉阶宫的梨花凋零,美人离去。男孩一身白衣,跪在停放灵柩的宫阁院落里,手拿玉箫,呜呜咽咽地吹起一首名叫乱红的挽歌。 佞祯想靠近他们,却见佞祥身着白衣阔袖的身影一晃,佞祯莫名地追上去,却见四周漆黑荒凉,突然,他听到一首慑人心魄的歌谣: 不管世上何雄名,死后都往鬼门关。 关外生人犹歌舞,关内魂过黄泉路。 他凝神想寻找歌谣的源头,却发现歌声竟是从很前面的一条河中响起,那条河幽深如墨,河边别无景色,他飘近那条河,却见到对岸,开满如血的曼珠沙华,美得凄厉、绚烂,佞祯见到佞祥一身白衣,就背身立在彼岸的一片荼蘼之中。 佞祯想奔近他,却怎么也过不了那条河,他忍不住叫唤:“十三哥!” 佞祥蓦然回首,琥珀色的眼中尽是哀伤,可更多的,却是遗忘! 遗忘么 彼岸花开,瞬间吞噬佞祥的躯体,佞祯的眼前尽留一片乱红 佞祯睁眸,耳边,最后一缕箫音戛然而止,佞祯的一切幻觉骤然消失,他忘了控制内力,突遭内力反噬,一下子倒摔在地上,喉头的那口血还是被震了出来。 虚弱地别过侧脸,只见寺中篝火燃尽,留下一缕淡淡的烟,佞祯复看向佞祥,佞祥只是翩然收了玉箫。 佞祯侧撑着身子坐起,仰靠着身后的柱子,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随手用袖口擦拭口角,虚弱地皱眉:“十三哥,你没事?” 佞祥转过面,很奇怪地看着他,道:“难道,十四弟是还想让我再吹吗?” “乱红,十三哥还不屑给佞祯吹吧?”佞祯平静而虚弱地撇嘴一笑,“十三哥,不是因为想到旻妃娘娘,才吹的么?” 挽歌,是生者对死者无尽的悼念,更是对生死无尽的感伤。康熙三十八年八月十三夜,他曾在梨花零落的玉阶宫外听佞祥吹过,那时候正是旻妃丧逝“末七”。而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年是佞祥三年守孝的最后一年。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的母妃,尤其是你,十四弟。”佞祥说得没有火气,却暗含不容置疑。 “还有玉致,是吗?”佞祯的黑眸盯着佞祥,“因为你认为是玉致和我害死了你的母妃。” “玉致”佞祥扯动嘴角,过了很久,轻蔑道,“你还有脸提到我的妹妹?这次,要不是我的妹妹救你,你以为你只有被贬兰陵海那么简单吗?可我的妹妹为了你,已成了弥月太子的眼中钉,在宫里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佞祯不语。 “十四弟,你每次都只等着女人来救你吗?你的母妃,我的妹妹,这一次,是州姑娘?”佞祥冷笑,“我忘了,我是没有红云的人,又怎么会有十四弟好命呢?!” “我的母妃,对你不好吗?”佞祯微微动怒。 “你以为,让你母妃认我为养子,我就会领情吗?”佞祥道,“你是愧疚,还是同情我?你以为是因为你南巡的时候失踪了,才让我母妃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佞祥冷笑,“你错了,当年官船上的那把火,是我放的!” 佞祯黑眸一闪,想到刚才幻觉中的情景。 佞祥一哂:“凭你放的那点油,就能烧遍整个船舱吗?其实,一切,都是我亲手制造的!” 佞祯淡淡道:“我知道。” 佞祥一顿,突然道:“不,你不知道。”佞祥道,“我那时候,就想你死。我不恨你,只恨你头上那抹红云。凭什么,你天降祯祥,就能事事比我如意,一辈子强压我一头?你的心机算计不如我,骗你入局,简直易如反掌,可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死,还是你,让我成了害死我母妃的人。可我还是不恨你,只恨你头上那抹红云,就像现在,我杀你,依旧易如反掌,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包括父皇。” 佞祯自失一笑,良久道:“也许,我早知道了。这才是我熟悉的十三哥会做的事,不是吗?”佞祯沉默低头,见到沉睡的州儿,痴迷地看了会儿,突然又笑道:“十三哥,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会求母妃认你为养子吗?因为多亏了十三哥,我失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对我说,让我真心对待我的阿玛和母妃,而你对旻妃娘娘,比我对我母妃好。我在玉阶宫外听到你的箫音,莫名地,就不想让你失去母妃了。”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佞祯道:“可能,我还没有失去过吧。”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忽而,佞祥道:“十四弟现在还有时间想脱逃的办法吗?” 佞祯低头一笑:“就知道十三哥不会随便和我说这些。这时候,我们是不是还该喝上一杯?” 佞祥笑道:“啧啧,都伤成这副样子,还想喝酒?” 佞祯也笑道:“就看我有没有福气,上十三哥的前锋营讨一杯水酒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六十一章 白马救主 我是在睡梦中吗? 那箫声,为何如此凄凉? 我的眼前,又为何会出现这无限花海? 我莫名地竟知道那些花儿的名字——曼珠沙华。传说,那是冥界开遍的花,如火如荼亦如血,明明是不祥的,却独有致死的绚烂,让人莫名难忘。 曼珠沙华? 我恍惚,我是在哪儿?冥界?难道,我真是死后,才穿越的吗?那我现在,又是死,是活? 我的眼前,平白地又出现了两个白衣身影,他们明明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却竟能看出他们长得极相像。 是佞祯和十三皇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在那里,就立在那忘川河畔的两岸,当荒烟蔓草中的佞祯飞身奔向曼珠沙华间的十三皇子时,彼岸突然乱红狂舞,花飞满天,挡住了他的去路,也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断断续续的箫声归于终于平静,我过了好久才从那血红的花海离开,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我再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又是别样情景。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醒来。 起身,见到佞祯和十三皇子各自相安地坐在熄灭的篝火两边。我转眸,寺外连天的飞雪已经停了。 屈膝,踞跪在佞祯身前,替他诊脉,他的内伤竟然又重了,我不由地看了眼十三皇子,却终是低头,扯裂衬裙,重新为佞祯包扎伤口。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男人的博弈也到了最后的关头。 当一队身着银练劲装的前锋营军士单膝跪在十三皇子身前的时候,我终于看明白了棋局,一圈白子已围住了一枚孤立的黑子。我看向佞祯,他的神色竟出奇地平静,黑眸微眯,高深莫测。我蹙眉,难道他不知道,他即将成为十三皇子的阶下囚了吗? 十三皇子回身,看向佞祯,道:“十四弟,你私出流放地,只有请你和我回京候审了。” “好。”他爽快答应,看似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见到几个前锋营的军士上前来,似是要押解他的样子,只是向着十三皇子一福身:“十三爷,十四爷身上有伤,还是让奴婢扶着他吧。” 我低头,没有看十三皇子,也没有看他,只是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腰。“哼哼。”手臂内侧感到他腹部的震动,我疑惑抬首,却见到他嘴角几不可查的笑意。他的笑,总都让我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可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办法脱困,只有陪着他,如此而已。 他还是一幅虚弱无比的样子,却将所有的分量压在自己身上。 十三皇子果然还是好计谋,在和佞祯联手救我的时候,估计就想到这步后招了,而就算佞祯当时也想到了,但他如果要救我,就绝对会中计,如果不想中计,就不能救我,而以佞祯的性格,是宁愿中计,也会救我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环住他腰的手臂又用了些力。 “咝——”我听到他的抽气声,惊慌地抬头看他,他皱眉,却低声调笑道:“怎么,想谋杀亲夫?” 忙将手臂松开些,却被他用手拿住,他贴着我的耳朵吐气:“我今天才知道,娘子那么心疼为夫。” 都什么时候,他还这般不正经,我皱眉,微启檀口,却被他用手指止住嘴唇:“相信我。”他在宣布。 好,我相信。 低头,就这样搂着他结实的窄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融雪的山路,我的布鞋都湿了,总算到了山脚。又是一队前锋营的军士和几匹空马匹。 原来,前锋营的军士都是骑马而来,一人一骑,有十几骑。 十三皇子利落地翻上一匹鬃毛光亮的汗血宝马,又打马折回,停在佞祯和我面前,翻掌把手伸向我:“这里离京城还有很远的路,上来吧。” 我抬眸,只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的闪光,又转眸看向佞祯,他的脸色不好看,却没有拒绝的意思。我疏眉,又转眸看向十三皇子,一笑,自他救我之后,我对他,已不再有怨恨。因为就算没有我,他和佞祯,终是逃不脱你死我活的命运!只是,十三皇子的好意,我不能接受。福身,婉言谢绝:“奴婢不敢劳烦十三爷。” 十三皇子淡淡一动嘴角,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打马上前。 我和佞祯步行在后头,周围有六骑紧紧包围。我只是看了一眼佞祯,他正皱眉望向我,我却笑道:“是你让我相信你的。”其实,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我还是相信他是可以带着我逃脱的。又或者,我在暗示他,我希望他这么做。 可是,我知道,他的伤很重,又带着我,要在十三皇子和前锋营的眼皮底下逃脱,只怕就算他身上无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事已至此,不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他身边,就算到了京城,要面见天子,要付出性命! 阴湿的布鞋被寒冰冻成冰霜黏住皮肉,每走一步,都有冰渣摩擦脚面,直到鲜血淋淋,可这种痛却让我的心境无比空明。就算忍着每走一步的痛楚,就算每一步都是走向死亡,只要是为了他,我都愿意。 抬首,给他一个毫无保留的笑,掏出腋窝下的手绢给他擦汗,雪白的手绢顺着他俊美的轮廓落到坚毅的下巴,他低头就在我的手上偷了一个吻,墨黑色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笑道:“娘子,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帮我擦汗。”我心一跳,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在掌心,他带茧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 这时,旁边的一名前锋营军士不耐烦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说着一道马鞭正对着我的后背挞过来,佞祯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把我拉到他怀里,左手一绕,死死缠住那道马鞭。我看着刚才那一幕,无比熟悉,我突然想到我为救十三皇子,被九皇子、十皇子拷问得就要昏厥的时候,一个身影为我挡住十皇子的最后一挞 难道,那个时候的那个人,是他! 难道,早在八皇子抱起我之前,他就冲过来救我了! 我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他很愤怒,甩手生生就将那个军士摔下了马。那画面与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合,十皇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也便挡住了救下了我的他想来当年,他还算给他十哥面子,并没有下死力,却也已经让十皇子气急败坏了。 我一直以为,他并不在我曾经的生命里出现过,可如今再细想起来,他其实很早就出现了,还,救了我好多次我把头微侧,就贴着他的胸口,闭上眼,仿佛他是很多年前,我就选择了的一个人 那个军士摔断了腿,十三皇子只看了眼,就敦促启程,前锋营的军士对佞祯有所忌惮,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腹部的伤口这一用力,又裂开来,血流不止,可我身上带的伤药却用完了。而十三皇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皱眉,想到只有去求十三皇子,却被他看出心思,他只疲懒地道:“傻瓜,习武的人,谁没有个五痨七伤的?”我倒蹙眉头,真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他傻。 其实,我之前就已经体力不支,强撑着扶着他又走了一段路,磨出血来的脚越发痛楚起来,到了山路上,雪下的地面坑洼,我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反倒是他揽住我。 我听到马蹄声渐进,我抬眸,是十三皇子,他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我道:“上来。”他伸手就揽向我的腰。 我摇着头后退,可脚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必了!”我只觉得身子一倾,已被佞祯揽着后腰带向一边。 我皱眉,他还是有伤的,我伸手就去推他:“十四爷,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的女人还是不劳十三哥费心了!”佞祯的黑眸盯着十三皇子,面色冷硬,嘴角却勾起一个懒懒的笑。 十三皇子瞥了眼他的伤,笑:“十四弟,能行吗?”十三皇子陡然翻掌,我虽没看清,却本能地挡在佞祯身前:“不要再打了!” 那一掌在我额前停下,却是顺着我虚弱的脸庞向下,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触到我的时候,我被佞祯拉到身侧,而他已出掌,对上十三皇子的掌心。 我顾不得许多,只是同时去拿他们的手腕,“呃”我被一寒一热两股内力同时击中,仰身被震开,按住剧痛的胸口,忍不住痛哼出来,一口血落在胸前的白衣上。 “州儿!”佞祯大惊,飞身屈膝,在我即将倒地前揽住我的后背,我只是看向马上的十三皇子,虚弱道:“奴婢本是一条贱命,两位爷又何必为了奴婢,大动干戈?” 十三皇子看了眼和佞祯对掌的手,皱眉收掌,看向佞祯和我,这时,山道上一骑驿兵驰过来,悄声对着十三皇子耳语几句,十三皇子神色一变。 而佞祯却在此时,突然抱着我站起身。 我只听到一声惨呼,正是断腿的那名军士,他不知怎么再次直直摔下马,佞祯下一瞬,已一把抢过马头,带着我翻上马背,一身喝马,向回蓟州的方向疾奔而去。我全身无力,只是靠着身后的佞祯。 十三皇子最先反应过来,随手拿起身边的弓箭,一箭对准佞祯,满弓,放箭,佞祯引着马一跃,那一箭从身边就擦身而过,却突然一箭化二,第二箭突然拐弯,佞祯直直伸出二指,不偏不倚接住那支射来的长箭,而这时,又有一箭飞至,佞祯一敛眉,抱起我,在马背上一个后空翻,正躲过那一箭,落下时,单足在那支箭身上轻浮一点,脚下生风,又是一个起落。 我眯眼,只觉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而这时,白雪中突然窜出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我一阵恍惚,想到,有一年,我为了找容卿,昏倒在前门大街上,那时也有一匹白马穿过风雪而来 我侧过面,终于见到了白马的主人,是佞祯,他揽着我落到白马背上,白马长嘶一声,如一阵风一般飞奔起来,身后是前锋营的追兵,而白马却一直奔到一道悬崖前停下,对岸里此岸数十丈之长,根本过不去,而前锋营的追兵也已追至,成扇形封住了所有的退路。 佞祯覆掌抚了抚马鬃,带着白马倒退几步,突然向前一个俯冲,白马双足腾空,直直下落,我只觉的心悬在空中,但有佞祯在,我莫名地感到无比平静。我和他,无言,只是互相一个对视。 而白马在下落的最后一刻,后蹄在悬崖下的突石上一个借力,长身一跃,向对岸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仿佛是长着翅膀的飞骑,直直落到悬崖的对岸,对岸的雪石被马蹄刨落,而马身却登上了对岸,让那些前锋营的追兵望尘莫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番外三十八 十三回京 那断腿的军士跪在十三皇子面前:“十三爷,是属下办事不力,让十四爷逃脱了,请十三爷责罚。” “让十四弟逃脱,你犯了三个错误。”十三皇子冷静而自制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不该借机羞辱他,而忘了将他押解进京的本分。” “是。” “二,就算是已入罗网的敌人,也不能轻视他。” “是。” “三,既然是我赑屃内城府的人,在事前更该掌握敌人的情报。十四弟擅长弓马,手指的力道和准头不可小觑,如此就该防备十四弟以指力弹石偷袭,更不该被十四弟趁机夺取战马,让敌人如虎添翼!” “是。” “ 阿楘,让你知道你的错误,比鞭挞你,更是我需要的,下去吧。” 是时,另一名军士道:“爷,阿楘根本不是十四爷的对手” “攸之。”十三皇子笑道:“那些错误,同样也是我犯的。” “那十四爷爷还要追吗?” “不必。”十三皇子道,“等下就会有父皇急召我回京护驾的诏书。” “爷如何知道?难道文阙城里出了什么事?”李攸道。 十三皇子冷笑不语。 “是玉相等不及了?”李攸疑惑道。 “不,是他太慢了!”十三皇子道,“我离京一个月,就是给他机会可惜,乞乙玊计此人,嗜权贪名,却也心机叵测,这都已经成了反贼,还想立忠臣牌位,父皇也不愧是父皇,竟想到用这种法子拖延,让乞乙玊计平白地错失良机。” “既然乞乙氏已错失良机,皇上为何还要召爷回文阙城护驾?”李攸皱眉。 “看父皇下了那么多次局,也多少知道父皇的路数,他正是怀疑我,才急着召我回京,无非是怕我倒向太子,和乞乙氏里应外合,联手反叛,想试探我。” “那爷反是不反?” 十三皇子脸色一冷,止住李攸的话头:“攸之,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吗?” “奴才该死。”李攸一惊跪地。 十三皇子一抬手,让他起。 这时,官道上又行来一骑身差令旗的传令兵,行到十三皇子面前,下马行礼,又从衣袖中抽出一卷圣旨:“请十三爷领召。” 十三皇子跪地接旨。 传令骑兵走后,十三皇子只拿着圣旨在手中把玩,却没有拆开。 “爷”李攸终是忍不住道。“皇上既然发了诏命,若是不尊,就是抗旨。可太子偏狭记仇,爷这次‘护驾’,只怕弥月太子日后得势,不会让爷好过。皇上果然是对爷生疑了,这一步棋,可是让爷两面皆失啊!” “不,棋是死的,人是活得,就看人怎么走了。说不定,这一步棋走好了,还能,两面都得。” 李攸一惊,只见主子的嘴角诡异一勾。 十三皇子翻身上马:“摆驾回京。” “摆驾回京——”李攸传令,前锋营绝尘而去。 最前头的十三皇子突然一个回首,“十四弟,这次,算你走运了。” 白雪中,飞奔的白马主人似有所感,瞥嘴一笑,“十三哥,你又怎知,我不是正在等这个时机?父皇和太子的博弈一旦倒向父皇,那么首当其冲最先受到怀疑的必是十三哥不是吗?谁让十三哥不仅统领左右翼前锋营,手握皇城兵权,还算是半个太子亲信。” 十三皇子,“十四弟怎么那么确定父皇和太子的博弈,父皇一定会赢?” “因为,有我在!”白雪中,与十三皇子背道而驰的佞祯邪肆一笑。 十三皇子,“十四弟颇为自负啊。” 佞祯笑,“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十三哥真的一心辅佐太子,一见到我,就该立刻替他杀了我。可十三哥没有,就说明十三哥更相信的人是我、而不是太子,不是吗?弥月太子为人偏狭,对身边的自己人更是颇多猜忌,说不定,登基之后,新皇为了沽名,第一个论处的还是当初助他谋反登位的功臣。是吗?十三哥。” 十三皇子也笑,只是让这种双生感应继续在心中震动。 “所以,十三哥与其杀了我,不如将我押回京师,当做筹码,也好试探父皇和太子的反应。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也在这场博弈之内,看看我留在津州卫的军队是不是能镇住乞乙氏的叛乱。更好借机摸清楚津州卫军营的底细,等下次,你我交手,也有所准备,不是吗?” 十三皇子,“所以,十四弟为了证实自己判断,故意隐藏实力,被我打败,只是想试探我会不会替太子杀了你。” 佞祯,“不,只有第一条,没有第二条,不需要试探,我就相信十三哥不会杀了佞祯。” 十三皇子笑,“十四弟装得可真像。” “与其说,十三哥是被我所骗,不如说是被州儿所骗,因为她眉眼间无意中透露的对我的担忧都是真的。”佞祯低头,看了眼昏迷在自己怀里的州儿,温柔微笑。 十三皇子,“十四弟,这算不算是利用州儿呢?” “十三哥利用州儿,让我不得不成为前锋营的阶下囚,而我利用州儿,让十三哥误以为我虚弱不堪,借机脱逃。你我早就心知肚明了不是吗?”佞祯笑,“真正让佞祯逃脱的,是父皇那道急召的时机。其实,那道急召是十三哥和我都猜得到的结果,十三哥本也想赶在父皇下诏之前回京城向父皇表明忠心,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让佞祯成为阶下囚了,不是吗?” 十三皇子笑忖,“原来十四弟当时故作虚弱,走得如此缓慢,是为了让我不能赶在父皇下旨之前回京。十四弟,是想让父皇对我生疑?” “十三哥长于谋算,佞祯这局只是侥幸多算了一步,希望没有给十三哥造成太大麻烦。” 白雪茫茫里,一路纵马疾奔的十三皇子脸色微变,回首,只见空山的雪道上,留下一道马蹄的痕迹。 十三皇子突然又笑了,“十四弟若是未有此招,倒要叫我失望了。” 雪风,吹起白衣男子雪白的宽袍衣袖,他率身后锋营十余奔至京畿,从正阳门长驱直入。十余骑中,十三皇子和李攸入京后马不停蹄地弛向紫禁城,其余数骑成“一”字型转入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 西暖阁内,十三皇子跪地请安。 “臣佞祥叩见父皇。” 清和帝抬首,看了眼十三皇子,见十三皇子不及换去身上风尘仆仆的一袭白衣,问:“吾儿穿的是丧服吗?” 十三皇子道:“母妃逝世未满三年,佞祥还在服孝之中。” “吾儿有心了。”清和帝点头,“起吧。” 十三皇子起身,却见四皇子也在西暖阁内。 四皇子一身冷肃,道:“父皇,太子卧病,这南巡之事” “着礼部谕旨,正月十六日启程,皇四子,皇十三子随驾扈从。太子在病中,皇三子,皇八子留京辅佐太子监国。” 清和帝道,“十三皇子,你身为左右翼前锋营的统领,扈从的军权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是,父皇。”四皇子、十三皇子跪地领旨。起身,前后出西暖阁。四皇子突然回身,对十三皇子冷冷道了句什么,便甩袍离去。 一边的皇子羽卫李攸见了,道:“爷,四爷刚才和爷说了什么?” “一个字。慎。” “爷,什么意思?” “父皇正月十六日启程南巡,天子出京,于太子极度有利、又极度不利,乞乙氏必定会阻挠,将父皇困于京师之外,父皇让我全权负责扈从,就是想让左右翼前锋营和乞乙氏势力直接对立。如何权衡天子和储君的势力,两面都不得罪,又怎能不慎?” “那爷” 十三皇子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冷的笑意:“好在,当今太子致病宫中,态度暧昧,也和他那个叔父一个样,既想当皇帝,又想当孝子,竟想让别人替他当这叛逆之人,行这叛逆之事!我便给他些希望,又何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六十二章 又陷重围 白雪覆盖了天地,我只觉得眼前只剩下茫茫白雪。 我和佞祯应该已从十三皇子手里逃脱出来,暂时安全了。四周很静,我靠着身后唯一的依靠,任半睡半醒的眼前充斥着深深浅浅的白,很美,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 他搂得我很紧,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耳鬓吹拂,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曾让我深深眷恋,可我知道我不能眷恋,我早就知道 其实我和他在祭州山居的日子,本就是虚假的平静,不是吗?他虽然和我在一起,可却会在我熟睡的夜里莫名地离开,甚至在白天,也会偶尔消失上几个时辰,除了因为我,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原因?那他的赑屃符诏又作何解释?我苦笑,原来,之前的我,竟那样傻过,竟自欺欺人地对这些都视而不见,还一厢情愿地想陪着他,直到他伤好。而十三皇子的出现不仅彻底打破了平静的假象,也让我和他连维持表面平静的生活都不再有可能。而他现在,应该是带我去他早有部署的地方,而这,是从十三皇子手中逃脱的他和我能一起走过的最后一段路了。 我曾有一丝希望,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就让我和他两个人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停止。 可我想起了他腹部的伤口,在这般颠簸逃亡之下,又不知会恶化成什么样子,而我,更祈求,这段路可以短一些,再短一些,让他的伤少受一些折磨,让他早一点到达该去的地方,即便,到达之后,就是我和他的分离。 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上苍并没有让这段路那么快结束,白马突然立起前蹄,长嘶一声,我一晃神,我只听到一身剑鸣,接着是剑刃相交的声音,仰头,见到佞祯飞起剑眉,我微颤眼睫,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我感到什么温热的温度覆盖我的眼睛,是他的手掌,我隐约猜到,是九爷的出现,停止了这些刺客对佞祯的追杀。 可我,却无意又离间了他和九爷。 他最后的助力都因为我断绝了,而要他命的人又何止只有十三皇子一个? 他身上还是有伤的,刚才,才和十三皇子动过武,又带我逃了那么远,应该已到了最疲惫的状态。此时,要他再护着我突围,怕又是一场硬战,而我似乎又成了他的累赘,我想提起一分力气,让他不用腾出手来保护我,可我受了很重内伤,根本直不起身,更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在我又焦又急又软弱无力的时候,我感到白马在雪地里悠然打了一个圈停下。而这时,佞祯也放开了手掌,我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只听到背后他的胸腔里震出一阵朗笑:“既然三哥都亲自来了,何不出来,让弟弟见见!” 我知道他的声音用了内力,四周松针颤抖,松雪扑簌簌抖落。 松林里,跃出一方小轿,轿中坐一鹅黄底鎏金阔袖的人影,手摇一把华丽的折扇,吊着一枚白玉吊坠,顾自风流地摇着,他的眉眼细长,面容儒雅,若我没看错,他的脸上竟还涂了白.粉,正是三皇子佞陟。 三皇子儒雅一笑“十四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弟弟也只是猜想,一则,此处已离京城不远;二则,能在离京城这么近的距离里迅速动作,除了太子,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十三哥,就只有在京监国的三哥和八哥了,不是吗?”佞祯笑着将通体染血的宝剑呈45指向三皇子,剑尖尚有血红滴落。“三哥想必也听说过弟弟的这把剑一路饮过的鲜血吧?喂一把好剑,总要付出些代价,若是我想讨,谁也逃不掉!” “十四弟,这是恐吓我?”三皇子依旧风流地摇着折扇,但从他顾自摇扇的动作里,我本能地感到,三皇子应该是惧怕他的。也许,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曾亲眼看见过佞祯杀人,而他杀过的人应该远不止这些。更何况,他刚才说的话,摆明了是威胁三皇子他想杀人,甚至杀了三皇子这个领头人! “佞祯怎么会恐吓三哥呢,佞祯知道三哥不想杀我,佞祯也知道是谁想要佞祯的命。看在兄弟一场,佞祯今日也不想再杀人。”佞祯出言安抚,听起来却颇有种施舍的戏谑,“但是弟弟既然遇到三哥,不妨再卖三哥个情面,提醒三哥,只怕我虽放过三哥,三哥的命还是不保!” 三皇子笑:“弟弟这话似乎说倒了。” “是吗?”佞祯疲懒一笑,“若在从前,那个人的地位稳若磐石,跟随他,当然是最万无一失,但如今,那个人的地位如何就不好说了吧?三哥与弥月太子素来交好,难道会不知道太子的企图,玉相的祸心?或者,我该换一个问法:三哥这些时日,就在京城,难道竟不知道,讫乙氏撺掇太子,欲谋大位,倒行谋反之事?”佞祯撇嘴一笑,看似随意一问,但三皇子如何听不出其中设下的陷阱:“十四弟慎言。我等子臣怎能轻易说出‘谋反’二字?” 我心微微一动,想这三皇子倒也是政坛老手。他若是说知道,就有了参与谋反之嫌,若说不知道,似乎又像是急于撇清和太子的关系,若是传到太子耳里就大不妙了。竟然想到故作风流姿态,避重就轻地表忠心 。 佞祯也是一哂,道:“三哥又何必回避这个问题。如今,太子谋反,我这个贬谪兰陵的皇子都知道,你认为父皇会无动于衷吗?” 佞祯抬首,果然见到三皇子翩摇纸扇的手一滞。 佞祯只当没有看到,接道:“秦王公子,太子扶苏,被赵高、李斯诬陷谋反,冤杀。武帝之子,太子刘据,被逼谋反,兵败巫死。唐宗之兄,太子建成,玄武门宫变,射毙。唐宗之子,太子承乾,谋反自保,被纥干承基告发,废黜。武后之子,太子李弘,不明不白毒鸠于太子宫中三哥学贯古今,应该比佞祯更清楚,自古储君的权利威胁皇权,会是什么下场?纵是没有谋反之心,能顺利登上皇位的太子,又有几人?而太子的党人,又是什么下场蒙氏兄弟辅佐太子扶苏,先后囚杀。戾太子被逼谋反,卫氏一族坐诛。建成三弟齐王元吉助兄玄武门宫变,射毙。承乾、李弘的娈童更是无一善终!” 不知佞祯是不是刻意着重娈童二字,三皇子翩摇的折扇不知怎么,扇柄的吊坠突然断线,直直掉落在轿中。 “太子与玉相真正的对手是父皇,不是吗?三哥认为,太子和父皇之间,该如何选边?”佞祯一顿,笑,“三哥不觉得,盲目地跟随太子,如今已不太合适么?三哥又何必在结局未定之前,就急着孤注一掷呢?又或者,三哥已经是太子党人了?” 三皇子眼眸一睁。我低头,再没有看三皇子的表情,但听他们对话了那么久,多少也看清一些三皇子的为人。这三皇子虚伪怕事、庸碌无能,这样的人,当先恐吓之,再许以小利,佞祯一开始就暗中威胁会杀了他,又用清和帝动摇他的靠山皇太子,这恐吓是做到了,之后只看许之什么样的小利了。 果然,佞祯打马一步步走向三皇子,道:“佞祯当然知道,三哥和太子长于文采,君子同好,这并不代表,三哥就是太子的人。可如今,弥月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三哥若还是对太子言听计从,在旁人眼里,难保不被误认为是在替太子卖命,到时候三哥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只要佞祯活着,就会在父皇面前替三哥作证,三哥,绝无二心!” 我冷笑,三皇子并不傻,他比谁都懂得明哲保身,凡事先确保自己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谋取自己想得到的利益。他其实也不想杀佞祯,却将这难题丢还给佞祯自己。“对对,哥哥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弟弟是知道的,指使我的都是太子,哥哥也是迫不得已,听命行事。十四弟的命,我要来做什么,无非是给太子爷一个交代” 佞祯笑,伸手拍了拍三皇子肩:“好交代,很好交代。” “怎么交代?”三皇子捏着折扇碰触佞祯的袖子。 “杀、不、成。”佞祯眯起黑眸,只是看向雪山之后,别有深意地撇嘴一笑,三皇子捏着折扇的手一滞,转首看向身后的山道 佞祯笑:“因为,这个杀不成佞祯的理由,已经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六十三章 凩王少主 耀雪覆盖的山道又被黑色圆点侵占,靠着佞祯的我不由地眯眼,见是二十余骑飞驰而下,皆是身着黑衣,腰系紫缎。待那二十余骑弛到近处又向两边让开道来,另一方轿子被抬出来,轿旁身在马上的是一个姿容绝色的女子,上着浅紫罗兰色的收腰旗装,足登骑马靴,黑发披垂在身后,只在头顶疏了一个干练的高髻。我认得她。那日,我曾不顾一切地冲进九爷的多宝斋,只是误以为那个“他”在那里,可我没有见到他,却见到了这位姑娘,她那时候说,她正在照顾一位留宿多宝斋的病人 如今再看到她,就又想起了那个让我满心痛彻、一心绝望的雨天,而在我的生命里,“他”就是那天死的 我只是麻木地看着那个姑娘,她侍剑的手撩开轿子的轿帘,轿中,身着一袭蜀锦紫衣的男子遮住面容的宽大的袖袍迤逦垂下,渐而露出伶官似的双眉和眉间一点血红的朱砂。他的目光阴沉,可眉眼间的风情却衬得他眼带桃花,勾魂摄魄。 九皇子看了一眼三皇子放在佞祯手臂上的纸扇,勾唇一笑,道:“三哥,这大冬天的,用得上折扇么?” 三皇子面色微僵,尴尬地收回放在佞祯袖子上的纸扇,又笑道:“前阵子,王妃听九弟妹说,九弟坐在轿子里都要用白狐裘裹住脸,生怕北风吹坏了脸,看来,也不尽实吗?” “我和三哥都是靠脸吃饭的人,三哥都不在乎,弟弟又岂敢矫情?”九皇子笑,“倒是三哥和十四弟,什么时候,那么熟稔了?”九皇子阴冷的目光瞥向佞祯,又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佞祯笑道:“三哥急着回京,只是碰巧和佞祯在这遇到罢了,九哥不也如此吗?” 九皇子挑眉点头,随意瞟了一眼合围着佞祯的三皇子护卫。 三皇子一开折扇,遮着嘴,咳嗽了声,那原本围着佞祯和我的二十余骑护卫打马退后,围在自己的主子轿旁,摆出护驾的阵势,三皇子笑:“九弟误会了,只是哥哥不比弟弟们,不通武艺,只能请些人来护卫而已。”三皇子的二十余骑护卫看似是后退保护三皇子,却不着痕迹地把佞祯置于九皇子的门人面前。 我知道九皇子的门人随时都会动手,而三皇子明显想看戏,甚至他不走的原因,可能是突然反悔,想趁机捡些便宜,暗中对佞祯下手! 我幽幽皱眉,其实佞祯和九皇子是一党的,若是没有我,九皇子也不会与他为敌,他也不至于陷入如今腹背受敌的境地。他似有所感,低头,正对上我忧伤的眼睛,他一怔,伸手覆住我的眼睛,他虽然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却能感觉到他们兄弟表面客套底下的剑拔弩张,忍不住皱眉更甚。 而他,似乎也感觉到我的担忧,只是轻轻在我耳边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我听到他若无其事的声音响起:“两位哥哥都特意为佞祯而来,佞祯这个贬谪在外的弟弟,真是受宠若惊啊!”他随意打马,让白马转了一圈。“看两位哥哥的样子,也不像是急着回京。但佞祯还有要事在身,两位哥哥各是为了什么而来,恕佞祯无暇知道,先行一步。” 我一愕,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他是想乘乱逃脱?可这也做得太明显了,他是不是没想过尊敬他那两位哥哥的智商? “咦?两位哥哥不同意吗?”四周出现了短暂的冷场,接着,某人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两位哥哥一定是以为我要乘乱脱逃。不如两位哥哥让带来的人一起上,是哪位哥哥能达到目的,又或是佞祯侥幸,就听天由命好了,不知两位哥哥意下如何?” 又是间歇冷场,某人毫无顾忌地自我揭穿。“不行?那这样吧,佞祯还有一个办法,为了不让场面太乱,也断了佞祯趁乱脱逃的可能,两位哥哥先让带来的人打一场,败的人离开,胜的人留下,再看看佞祯是不是能满足他的目的?” 这主意还不如刚才呢。我却微微吃出些味儿来,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 “!”某人再度夸张表演,“两位哥哥一定又觉得是佞祯在挑拨两位哥哥,到时候,两位哥哥两败俱伤,反倒是佞祯占了便宜。”他装得已经很明显了,我想我可以想见三皇子和九皇子此刻的表情了,不由地开始有点想笑了。 “不如这样两位哥哥分别和佞祯战一场,若是佞祯输给谁,自然满足他开出的任何条件。不知道,哪位哥哥的人先上啊?” 我微怔,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打算,他看似是毫不正经地说出这些,但却看准了三皇子和九皇子各怀鬼胎,谁都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又都要防备对方捡便宜,反而互相掣肘的弱点。而佞祯做得高明的一点,就是不点穿三皇子和九皇子的目的,让三皇子和九皇子各自猜测对方的来意,横生猜忌。而他刚才那副明显耍人的样子,摆明了没把他两个哥哥放在眼里,无非也是想激怒他们,逼他们出手。其实,只要他和任何一方打起来,另一方一定会参与,算起来,他趁乱脱逃的可能性更大些。 看出他的目的,我不由地莞尔,也亏他想得出来这样的怪招,更亏他刚才竟装得下去。 只是这样,我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佞祯笑道:“两位哥哥既然没有商量好,那就由佞祯来选了!”我听到有人遭受暗算的惨哼响起,知道是佞祯弹出的石子。四周一时间人马攒动,局势缭乱,一触即发。佞祯的白马灵巧激越,在两方阵营中来回穿梭,眼见就要冲出重围,就在此时,宫道上汲汲传来一阵马蹄声。 “奴才给三爷,九爷,十四爷请安。”有什么人翻身下马,跪地行礼。 似乎又是个传令兵,而他的出现也间接打破了刚才三足鼎立又趋于混乱的局势: “皇上急召三爷回京监国,请三爷速速回京!” 九皇子先笑:“看来,倒是弟弟搞错了,还以为,三哥正在替太子爷办事,敦促十四弟上京呢,没想到,倒是父皇敦促起三哥来了。” “既然是父皇急召,那哥哥我只有先行一步了,九弟和十四弟慢聊。”三皇子说得别有深意,垂下轿帘。 尘雪飞扬,局势骤变。三皇子的提早撤离,让佞祯和九皇子直接对峙,我知道如今站在悬崖边上的那个人是我,九皇子一直想杀我,但我却反而安心一些,至少,九皇子并不像十三皇子和三皇子那样,会要佞祯的命。 我感觉到佞祯打马向前,尽是朝九皇子的方向而去:“弟弟看九哥刚才很急的样子,难道是急着想追上十三哥的前锋营,却没想到我能从十三哥手里逃脱,还和三哥的人打了照面?” “十四弟不愧是天降红云的皇子,果然是福大命大,在桃花般若寺整个晚上,十三弟都没把你怎么样,倒叫哥哥白担心一场,又或者,是某位佳人,功不可没?” 佞祯装傻:“原来九哥也到过桃花般若寺?” 九皇子笑:“前锋营有官方的情报,我也有我的渠道。” 佞祯也笑:“好在还是前锋营的人先到,否则,十三哥只怕要有麻烦。”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的麻烦更大?我说得是吗,十四弟?”九皇子道,“父皇急召十三弟回京护驾,是离间计啊!十四弟敢说这个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我只是好奇,弟弟用什么方式和父皇联络的。” “九哥也说了,十三哥有前锋营,九哥有九哥的门人,佞祯自也有佞祯的人。” “什么人?” “我劝九哥还是趁佞祯现在一个人,早些动手,省得佞祯的援兵到了,九哥可就要人财两空了。” “父皇交我统管内司监,贞敬夫人毒害纳兰氏长房曾孙生母的案子可是还要我” “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贞敬夫人,如今,州儿是我十四皇子佞祯的女人,不管是谁,想要动我的女人,都要经过我的同意。纳兰家的案子是不是和我的女人有关,我自会陪她上京,亲自查案,定不让她受到半分冤枉,要是被我发现是什么人在背后诬陷她,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十四弟好大的口气!你的女人?十三弟会那么积极救你的女人?”九皇子冷笑,仿佛是听到世间最大的笑话,“只怕你的女人也是十三弟的女人,又或者十四弟觉得这不算什么?因为贞敬夫人在煋皇弥月宫都里都过过夜,能从太子的床上下来的女人,早已是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的女人了” 我皱眉,想说什么,却只能微张着口,虚弱吐气。我的名声的确不清白,也确曾有男人想强占于我,可唯独只有佞祯没有,哪怕我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整整三个月,哪怕我和他也曾因此互相伤害过。 “够了!”一声剑鸣,佞祯一剑指向九皇子的喉头,“我不在乎,我只会加倍疼惜她!” 我倒蹙眉头,任何一个受过伤害的女子听到他说的话,都会感动地忍不住想流泪吧? “不在乎?可十四弟看起来很愤怒?是愤怒‘你的女人’不清白?还是愤怒我说到了十四弟的痛处。”九皇子笑,“又或者,十四弟还没有亲自确认过?” 我知道九皇子在伤他,正卑鄙地利用我伤他,而他毫无还击之力,只因为他对我的珍视,让他从来没想过强迫我,而九皇子却在用这一点嘲笑他。我感觉到佞祯的一丝杀意,他要出剑了,可被激怒的攻击,又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怕最痛的是他自己,而我又怎么忍心?强撑着所有的力气,握住他抚在我眼睛上的手,他的手一震,被我的手缓慢移开。 我的眼睛终于能看到一切。 平静地看向九皇子,又仰头看向佞祯,我的声音很虚弱,但我的心却无比坚定,虽然,我的清白我早已百辞莫辩,而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曾怀疑过我,我只是看着他清澈的黑眸:“州儿这辈子都只做一个人的娘子。我是十四爷的女人,到死,都只是十四爷一个人的!” 佞祯的黑眸看着我,眼中的晶片如夜里的星辰闪耀,我不知道他的眼中包涵了怎样多的感情,我只知道,我愿意把自己交给这双眼睛的主人,就算结局是残酷的伤害也毫无怨言。只因他曾经无比珍惜我,甚至怕我受伤而不惜伤害自己,仅这一点,就足够我把自己交给他。 “纳兰泽州,你不会那么快就把八哥给忘了吧?当初是谁对我说,愿意为八爷去死,无怨无悔的?” 我知道九皇子在攻心,旨在伤我,也伤佞祯,而我的心确实被这一句剜到心痛,我知道佞祯也是。我十分清楚,不管我和八爷有怎样的感情,那些都已经过去,我现在选择的,是佞祯,也只能是佞祯。 我是唯一能让他恢复冷静的人,我也愿意把自己给他。 可当九皇子提到八爷的时候,我竟觉得心很累、很痛,我的那些过去,我都已经费尽心机去逃离了,可我还是逃不掉,那些过去竟还可以如影随形地一次次让我和佞祯受伤、再受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佞祯证明,那些人、那些感情都已经过去,只能侧过面靠着他的胸口,不想再理会他以外的任何人。 我感到佞祯揽住我后背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骨,温柔地搓揉:“不管州儿心里的人是谁,我都不会让州儿离开我半步,就算是八哥在,也一样!”他恢复冷静,直起剑,向九皇子比出一个“请”的动作。 九皇子阴笑两声,二十余骑门人同时出手,数十道红绸,袭向佞祯和我,我眯眼只见到剑光和红绸飞舞,身后的佞祯驾驭白马直直冲向九皇子的轿子,而这时,九皇子的门人也袭到近处,从红绸间攻击他,佞祯毫不留情地出剑,瞬间割断了两个门人的咽喉。佞祯笑道:“九哥不觉得心痛,这些门人难得长得俊美?” “十四弟一个,不知抵他们多少个,若是能囚住十四弟,牺牲在所难免。” “我还以为,九哥只想要州儿的命,没想到还想要更多?” “不是我要,是八哥要!”九皇子说罢,飞出轿帘,蜀锦阔袖向外飞垂,从袖中舞出四道红绸。 当听到八爷二字,我心一颤,我知道这又是一场政治争斗,八爷不可能不直接参与,可他为什么要囚住佞祯呢?难道,佞祯真的不是他的人?难道,佞祯,会对他不利吗? 我蹙眉,如果十三皇子和他是你死我活的死敌,那八爷和他又是什么?我突然发现,我不了解佞祯,我看到的只是他对我点滴的珍惜,却看不到他的全部!就像他对付十三皇子的时候,故意表现地虚弱不堪,是可以连我一起骗的,而我根本不了解他在这场朝堂争斗里的角色,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还有,我一直不解的,是他和皇上、八爷的关系。 “州儿!”佞祯皱眉,因为我已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他的臂弯,他一急,伸手想揽住我,而我却下意识想躲开,但我又怎么躲得开,我根本提不起力气,还是被他拉到手臂,我刚想无谓地挣扎,又有十几道红绸带着劲风袭向纠缠的我们,他不容我反抗,揽住我飞身落地,十几道红绸尾随而来,他挥剑挡在我的面前,一把乌鞘长剑同时绞住所有袭来的红绸,一剑钉在地上,红绸一端被他所制,另一端是那些分散的门人,一道道被扯直,形成三角辐射状,而他的白马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左右跳跃,蹿出呈三角状纵横交错的红绸,我知道他在保护他的马,也不再挣扎。 在他的白马跳出道道红绸的短暂空隙里,他皱眉回首,悲凉地问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了?因为,八哥吗?” 我抬首:“你和八爷,是敌对的?” “所以呢?你又一次选的是他吗?”他皱眉看向我。 我动了动唇,朝堂的事我不知道,我想否认,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是皇上安插在八爷身边的人,可能在暗中对八爷不利,我就忍不住担心八爷,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 “你选他了。”他看着我,自失冷笑,“你希望他囚住我。”他张开双臂后退,“好,我成全你。”“不”我才说出一个字,他已任自己被四道红绸缠住。我大惊失色,却见到他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深了。红绸迫使他双臂张开,我终于见到了他腹部的旧伤,伤口已经裂开很深了,鲜血染湿了大片衣衫,原来,他刚才为了逃出重围,竟忍了那么久。我的心一瞬间痛极,我怎么忘了,他是有伤的,他带着伤救我,而我又在干什么? “佞祯!”我摇头看着他,“我谁也不选,你”我强撑着虚弱的气力,想靠近他,却有一道红绸生生把我从他身边拉开,我只觉得一阵剧痛,原来那红绸里装了精细的倒钩,越是挣扎,倒钩就越扎越紧。我虚弱的眼晃过九皇子的脸,他这招算是用对了,让我承受和佞祯一样的痛苦,也好。 我被拖到地上仰躺着,只见澄空中一道如血的红绸,红绸间歇挡住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佞祯,我颤了颤眼睫,终于见到红绸落下,我又见到佞祯了,两面的九皇子门人同时攻向双臂被制的他,而他黑色的眸子却看向我,满眼都是我看不懂的焦急神情。 我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是红绸收紧了我的颈项,而这根红绸还连着他的腰腹,让我就躺在他的脚下。他稍一动,我颈项间的红绸就被缠得更紧一分。 我终于明白他焦急的神情了,因为我,他不能动,所以只能用内力震断那些红绸,他是在和九皇子对拼内力,而他不止要拼过他,还要赶在那些门人将我撕碎之前。 我心一颤,其实,他不必如此 就在仰躺的我快要失去呼吸的时候,一道冷锋以缓慢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刺向我的胸口,是她! 那个,我在多宝斋见过一面的紫衣女子我全身一震,即将阖上的眼见到缠住佞祯双臂的红绸被震开,裂成一段段,在空中飞舞,而他双臂的皮肉也被倒钩撕出道道伤口,一汩汩血从伤口里淌下来,让我的心一瞬间痛得无以名状,而他流血的手臂也在这时一把折断紫色剑刃,揽住仰倒的我,一把扯开我颈前的红绸,又一个发力,将那条红绸震成碎片。 他皱眉,低头吻上我的唇,我感到他的呼吸和我的纠缠在一起,恍惚中,见到白雪里跃出一匹白马,他揽住虚弱的我翻身跃上去,身下的白马在他双腿的夹控下闪过两面的九皇子门人的进攻,一跃跃过九皇子的华轿 又是一晃,我见到另一张陌生而俊美的脸,而我已全然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番外三十九 皇商被囚 白马在雪地矫健地打了一个旋,鲜血满身的女子被同样满身是血的男子搂在怀里,而他的身边,也在同时出现二十多骑黑衣。 紫衣少女回眸,看向佞祯,只见马上男子搂着昏迷的女子,如王者降临,冷眼旁观九爷门人落入他诱敌深入的圈套,被尽数屠尽,而男子却能在同时痴心地凝望着怀里的女子,与战场上的杀伐判若两人,紫衣少女眼中微露倾心之情,她收回女剑,旋身落地,紫色罗裙跟着飘卷垂落,美不胜收。 漫天的红绸被一柄乌鞘宝剑裂成段段碎红纷繁扬落,腰系皮革的俊美男子收回宝剑,灰褐色外氅并背后凌而不乱的长辫随风飞扬,玄色的皂靴一步步碾过残雪而来。“九哥,我的人来了,这一局,你输了。”雪地上,横七竖八地歪躺着的十几具尸体,俊美的男子冷硬的步伐没有改变过方向,却没有踩到任何一具尸体,仿佛那些死人会自己避开似的。 雪地的另一头,踞跪着一个锦袖迤逦的阴柔公子,雪地里的蜀锦公子略显狼狈,却笑道:“真是小看十四弟了。” 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从佞祯薄唇里凿出:“九哥以弱对强,实为不智啊。千里迢迢把十三哥引来暨州,无非是希望他困住我。又或者说,是八哥希望他困住我!其实,八哥想困住的不只是佞祯一人,而是佞祯的兵马,两位哥哥似乎并不希望佞祯的兵马那么快就兵临城下,镇压乞乙氏一族的叛乱啊!甚至,九哥还有一层算计,九哥以为,十三哥就算不能困住我,也定能耗去佞祯大半体力,届时九哥再出手,既能擒住佞祯,又好对州儿下手。可惜,九哥的如意算盘未能如愿啊,十三哥非但没有办到,还逼得九哥不得不亲自出手,但是更可惜的是,佞祯没有给十三哥机会办到的事,也同样不会给九哥机会!” “哼哼。”九皇子仿若无事地冷笑,“十四弟应该知道八哥为何要阻截你的兵马赶到九门镇压乞乙氏一族的叛乱!” “佞祯当然知道。一旦乞乙氏一族谋反得势,就会拥立弥月太子为新君,而这样,太子就洗不清谋反的罪名了,这正是八哥的绥靖之计。” “你既然知道,你就该放任他成为新君!”九皇子气笑,“镇压乞乙氏一族反而是在帮他脱困,而他,可还是要杀你的人!” “九哥错了!佞祯并不是在帮太子,而是在帮八哥!”佞祯无比平静。 九皇子抬眸。 “八哥截住我,就是想陷害太子,可想陷害他的人大有人在,没必要八哥出这个头!” “那谁出这个头?你吗?”九皇子阴笑道,“你这是在抢功!” “九哥!”佞祯一顿,道,“废不废太子,都在父皇一句话。但父皇在废太子之前,已经布下了一个局。弥月太子就是一个诱饵,就看你我兄弟谁会先一步陷害他,露出野心!” 九皇子神色一动,眯眼看向佞祯,最后道:“你以为你很了解父皇。” 佞祯一勾嘴角:“只是,如果我是父皇,我会这么做而已。”佞祯抬首,眯眼眺望白雪覆盖的山道,“弥月太子是他可以看得到的威胁,而父皇最忌讳的,是他看不到的。谁先冒出了这个头,父皇会先借着太子的名义除掉谁。虽然八哥一向隐藏得很好,不过这次,还是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才好。” “你说得好像都在为八哥着想,但其实是怕节外生枝,破坏了你这次的功劳吧!”九皇子眯眼。 佞祯回眸,冷蔑地扫了一眼尽数躺尸在地上的九爷门人,道:“可九哥还有什么资本阻止我吗?现在连九哥都在我的手里,不是吗?”佞祯撇嘴一笑:“这次的功劳,我拿定了!” 九皇子神色阴沉:“十四弟是想囚禁我?” “只是,想借助九哥而已。”佞祯邪肆一笑,“皇十四子贬谪兰陵,又怎么能在兰陵海卫以外的地方现身呢?自然是仰仗九哥让我进入京畿大营了。不知道九哥是自愿,还是”佞祯笑,“三十八年,父皇平定罕月汗国,第一次对众兄弟分封爵位,本来,八哥是没有资格的,但他跟着二伯在罕月湖立下战功,论功行赏,一封就封得“白河贤王”。可谁想到父皇把爵位就封到八哥为止,八哥成了兄弟间最年轻的贤王,而九哥却一无所有,九哥这么些年应该一直耿耿于怀吧!”九皇子的桃花眼定睛一瞪,佞祯一笑:“佞祯会记住九哥今日的功劳,禀明父皇,让九哥加官晋爵的!” “十四弟,你这是在离间,让我背叛八哥啊!”九皇子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眸光,转向佞祯,却见佞祯回身,背对着他道:“难为九哥这些年把精力放在朝堂之外,自诩皇商,把遍布宇内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九哥既然是生意人,那佞祯就和九哥做一笔生意,你我兄弟在商言商,我若能助九哥得封王爵,也算是在帮九哥赚取利益不是吗?” “你以为,我一心辅佐八哥,是为了什么?”九皇子蔑笑,“仅仅为了一个王爵之位?” 佞祯硬气地回身,微微皱眉。 “外人都道我木兰朝九皇子佞瑭不务政事,与生意人为伍,一心敛财,自甘末流。可十四弟”九皇子仰头,绝色的眉宇映着雪光,“你以为我弃政从商,是为了什么?我也是水泽佞氏的子孙,我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木兰朝?可谁又了解我的心?前朝蔷薇朝的兵力不及我木兰朝的十分之一,蔷薇朝皇帝又哪有父皇英明勤勉?可前蔷薇朝廷却藏有几倍于我木兰朝的财富,这是为什么?只因蔷薇朝有比我朝多上数以百万计的海上商旅,有比我朝大数十尺、宽上百尺的官舶私贾,出海欧洲,得到数以百万计的白银!而我木兰朝自入关以来,实行海禁,通商闭塞,致使沿海工商业、冶盐业、造船业、航海业倒退数十年之久,由海外入境的白银通货比之蔷薇朝更是天壤之别!我多次劝说父皇,可谁又能了解我的真心!连英明睿智的父皇都没有!” “九哥!自古以来,士、农、工、商,此乃国本,农田之法方为首要之务,如何能轻易动摇、舍本求末?” “那由海路闭塞致使的赋税短缺,十四弟又要如何补足呢?若是连年赋税欠缺,朝廷不日便要空前亏空!”九皇子冷笑。 佞祯微震,只是看向九皇子。这个时候的佞瑭并非一脸阴沉,而是拥有另一种不同于他阴柔外表的气魄,帝王气魄: “北至沦波卫、兰陵卫、津州卫、宛蕖卫,南至月东,对渡瀛流,若能官舶、贾舶迭出,一岁往来海上数次;外至吕宋、苏禄、实力、噶喇巴,冬去夏回,一年一次,初则获利数倍至数十倍不等。在内地无足轻重的贱菲之物,载至番境,皆同珍贝,是以瓷器、茶叶,以及针线、针黹、女红、刺绣皆由洋船行销。可如此暴利,朝廷为何要白白便宜洋船?朝廷若重视商业、手工业,尤其是船舶制造,将海外贸易改由朝廷主导,使沿海港口贸易频繁、白银流通,鼓励官商私贾出海,海外的白银就是我木兰朝源源不断的资本!” “九哥”佞祯刚想说些什么,佞瑭却突然自哀自怜地笑起来:“可这个世上,就连英明的父皇也把我当成一个末流商贾,如此看我,误会于我,从不,重用于我!还有谁能理解我?” 佞祯皱眉,只听佞瑭讥讽地阴笑了两下:“只有八哥只有八哥理解我!只有八哥,才是唯一能让我贯彻大志的人!不,他是我的主君!我夷族血裔——水泽佞瑭到死也必追随的主君!我,最理想的主君! ”佞瑭说道此处,忽然激动起来,甚至,偏执而疯狂。 佞祯忽而松动了剑眉,眼神略带悲悯地看向眼前的九哥,他曾短暂地看到九哥身上那一丝不可磨灭的帝王之气,可他知道,九哥是注定成不了帝王的,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商人的卑贱身份让他永远不可能独立行走于朝堂,而这个弱点,使他不得不依附于一个君主。然而,直到很后来,佞祯才从纳兰泽州那里真正了解九哥,理解九哥,这一切并非九哥的无能,而是,时代的无奈!一个明明可以拯救木兰朝命数、拯救这整个时代的皇商,却因为几千年来帝王对商人的歧视,彻底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而他也曾奋力挣扎过,可他不仅得不到他父皇的理解,更被误解成一个奸险贪利的小人,死时无比凄惨,死后身败名裂,这样的命运又是何等地悲哀,何等地凄凉? 但是,此时的佞祯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九哥,国家的秩序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我木兰朝是一个入主强势民族的关外之族,除了继承,只有继承!否则,国家的秩序便会紊乱,木兰朝的江山、宗庙的社稷也将毁于一旦。九哥,我水泽夷族入关至今,江山初定,人心未稳,‘国泰民安’才是父皇不得不制定的国策,也是你我身为皇子应尽的责任,至于九哥先前所言,或许是几代之后,几十代之后,国家安定之时,又正遇上一位强势的明主,再进行一场改革,也未尝不可。” “十四弟,那个明主早已出现,就有八哥!唯有八哥!”九皇子异常激动,佞祯只是皱眉。 “九哥!佞祯知道,九哥一直自比陶朱,在九哥眼中,最高的利益莫过于牟取一个国家,但佞祯也希望九哥了解,只要有利于木兰朝,佞祯都不会阻止,可如今我水泽佞氏初定中原,夷汉尚未统一,如果出现父子争夺皇位的局面,哪怕是风声,只怕汉人又要再起祸乱!不管是谁,因为什么目的,阻碍我镇压叛乱,我佞祯就绝不姑息,就算是八哥在此,也是一样!” “那么说来,十四弟是囚定我了?”九皇子冷笑。 “我只当九哥答应了我的交易!”佞祯仰天,“待佞祯此番平乱之后,必会适时力谏父皇解除海禁,鼓励船舶制造和出海贸易!”佞祯忽而撇嘴一笑,“既然有利于木兰朝,何乐而不为?” 白河王府 “你说,九弟失踪了?”佞钰回过那张如圭般的玉面,看着满头大汗、一脸着急的十皇子佞铎,后者道:“九哥一行自入津州卫之后,弟弟的人便已经掌握不住确切行踪,都是九哥的人主动传书,弟弟想着,九哥有那么多人跟着,总不至于出了事,谁想到,九哥这次怕是被囚了。” 佞钰听了片刻,便道:“津州到底有哪些人马,你可调查清楚?可有怀疑的对象?” “自十四弟贬谪津州兰陵海卫,有多少人马出入津州,八哥心里还不清楚?除了我们的人以外,其余谁没派人去,明里暗里,大哥、太子、三哥、十三弟,就连十二弟,前儿个送十八弟往京陵贡家,也路过津州境内,住了几宿,这一时间如何查得出头绪?而我们的计划也就在这几日这” “十弟莫慌,一则九弟未在明面上与我和十弟亲近,就算一时受困,也不至于牵连到我二人头上,我们的计划中,我与十弟的部分仍可放心施行,而且,要加快实施。二则,若论道情报关系,九弟的商路远非一般等闲暗人可比,只怕九弟若真受困,也是棋逢对手,我们更不能出手,以免暴露我们与九弟的整盘棋局。” “可八哥,那九哥,我们到底救是不救?” “十弟,你和你九哥相识那么些年,他的能力如何,你不清楚吗?他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何况,他可是这木兰朝里最奸狡的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六十四章 赑屃外城 当我醒来的时候,见到自己在一个营帐里。 这是一个军营。 我侧首,见着一身蓝衫的人影进来,我认得他,是我昏迷前,见到的那个俊美男子。他束着长垂的辫子,身着一身质地上乘、剪裁利落的蓝袍,左腰别了一把三尺长剑,外罩一件白裘披风,全身自有一股清高侠义之气。 他见了我,道:“你醒了。” 我皱眉点头,直起身子道:“佞十四爷,他在哪里?” “九爷营帐。” 我的眉皱得更紧了,难道他被囚了?我想下床去找他,可我浑身都是伤,一动反而牵动伤口,皱眉忙扶住床沿。 “纳兰姑娘未免也太小看他了,”我不解地看向他,他笑道,“你为什么不觉得被囚的是九爷呢?”我一惊,他接道,“他可是木兰朝十四皇子啊。” “你是他的人?”我问。 “不,我是他请来的人。”他侠气一笑,“我的手下姓鎏、白、枋、素凩。” 我听到最后一个“凩”字,微微一惊,凩王府? “当年,在下的先祖凩英,曾带领鎏、白、枋、素四大家将助蔷薇朝太.祖驱除后白塔鞑虏,夺得天下,太.祖十年被封为‘西平侯’,因平定云诏有功,留守西南边陲,死後追封‘黔宁王’,子孙世代镇守云诏,承袭‘黔国公’,因世袭爵位,坊间戏称‘凩王府’。而在下,就是凩王府的少主,草字凌霄。” 其实,他还少说一段。木兰朝初年,蔷薇朝南廷末帝桂王朱玉逃到云诏,,凩英的子孙凩天和四家将的后代保护桂王到冕第,凩天更代主而死。其时木兰朝开国不久,汉人普遍怀念前朝,特别是江湖人物,更将反夷复汉为己任,凩王府便是木兰朝初反夷势力之一。 我看向他,道:“凩王府一向反佞复朱,又怎么会和十四爷有交情?” “鞑子入关之时,对中原百姓残暴统治,三日中屠城十座,爱国志士自然反夷复汉,但不得不说,当今的清和帝十分英明,缔造太平盛世,为了天下百姓,凩王府也已受朝廷招安。” 我微微一抿唇角,这个云霄骨子里果然还是个草莽豪侠,竟敢直呼当今天子名讳。 云诏自古多叛乱,让其安定,不如招安地方有影响力的势力,这是木兰朝初年统治者安定四方的计策。但是,要招安地方势力,也一定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为百姓,只是一个幌子。不知道凩王府私下又得到了朝廷的什么好处,只怕,这也是凩王府和佞祯有关联的原因。 “九爷也是朝廷的人。”我轻轻提醒他语中的破绽。 他的手捏着下巴搓揉,笑道:“纳兰姑娘不愧是十四爷的女人,看来,挺难办的。” 我低头,算是默认,静待他说下去。 “凩王府接受朝廷招安,自然也是满意朝廷开出的条件。云诏自蔷薇一朝,都是我凩王府管辖,但关外夷族入关之后,分封白信默为平南王,俨然有压过凩王府的势头。后,白信默谋反,被朝廷镇压,云诏乱后无首,自然是凩王府出面,安抚南疆。凩王府除了重新在云诏确立地位之外,还有另一个实际的好处,就是云诏之地矿多,朝廷铸造铜钱兵器所用的滇矿,虽然由朝廷衙门统管,但云诏之内,真正做主的还是凩王府。 “表面上,凩王府负责为朝廷开采、运送云矿。铸钱、军工虽然有明面上的,但一个国家,总有暗地里不能为别国甚至本国的某些人所窥知的机密,这些机密由国家最高统治者亲自掌管,往往到其死后都未能曝光,而这些机密又牵扯到许多地下交易,交易背后就存在了巨大的利益。而凩王府是被允许参与其事的势力之一。 “不过,既然是朝廷的机密交易,自然也有一个秘密的机构来统筹,这个机构不隶属于任何衙门,而是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并且,知道它存在的人都称它为‘赑屃’,不知道纳兰姑娘是否知道?” 我眉目一动,猜不透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什么,又或者,佞祯知道什么?我强迫自己不去怀疑佞祯,只问:“十四爷和赑屃又有什么关联?” “赑屃之中,有一座双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双城互相独立,又都直接听命于皇上,双城之中,各有一位节度使,专门统领城中事务,内城的事,我不太清楚,而外城,则是我的上家,负责军事和军工锻造。想必,你也想到了,十四爷就是赑屃的外城节度!”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打铁了,他都已经是外城节度了,负责军工锻造,又怎会不会打铁?可笑他堂堂赑屃的外城统领,为了我当街打铁,真是大材小用了。 我虽然早就看到了他的赑屃符诏,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可现在才知道他的地位不亚于十三皇子在赑屃中的地位,竟比震惊,更让我心痛。我以为他是我见过唯一干净的皇子,却原来是我没看透他罢了。那么高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揽我到怀里,挽着我的手在留有鹅印的雪地里写下的“山中可久居,王孙自可留”的时候,算是一时性起?还是从头至尾都在利用我隐藏他的身份和谋划? “我已经把一个外人对赑屃的全部了解告诉了纳兰姑娘,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是十四爷让你来对我说的?”我平静地问,不让自己泄露一丝哀伤。 “只是见姑娘似乎并不知道十四爷的真实实力,白白担心,这不利于姑娘的伤。” 我低头,笑,真是白担心了那么久,原来他早已计谋好了一切。 “你们为什么要囚禁九爷?”我抬首,“为了,对付八爷?” 云霄一鄂,又缓过神情,道:“我还以为你担心的是十四爷” “他都能囚住九爷了,又还能有什么事让我担心的?”我侧过脸,“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付八爷?” 云霄想了半晌,道:“这还是纳兰姑娘亲自去问十四爷吧,外城节度只是在下的上家,至于赑屃中的事,在下不便知道。只是,十四爷可能并不像姑娘想的那样,十四爷心里若是没有姑娘,也不会有伤在身,还坚持为姑娘疗伤。其实,依在下看来,十四爷若是没有姑娘掣肘,很多事情,做起来只怕更顺利些。” 我幽幽垂眸,只道:“我去看看他。” 走出营帐,虚浮地踏着覆雪的地面,北风吹起我披散的黑发,强撑着内伤的隐痛,跑向九爷的营帐。我跑得很急,但身体实在虚弱,根本跑不快,而我已经不知道我是担心他的伤,还是想质问他为何要对付八爷了。 等我跑进九爷营帐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他。 只见到九皇子裹着白狐裘,病恹恹地斜倚在床榻上,阴柔的黑发披到肩头,衬出苍白绝色的脸,有种病态的尤胜于女子的男色。原来,他也受伤了。 九皇子见到我,笑:“州姑娘,怎么每次找人都找错了地方,找到我这儿来?” 我转身就想出营帐,却被三道红绸卷住双臂和腰腹,红绸收紧,我痛苦皱眉,是侧腰上的旧患。 九皇子笑:“十四弟还没走远,只要州姑娘痛苦地叫出来,说不定,十四弟还能回来救你。”他说着红绸又一收紧,那些红绸里的精细倒钩已经划破衣衫,刺入皮肉。我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九皇子挑眉:“为什么不叫呢?” 我喘息:“如果九爷真想杀我,可以直接勒我的喉咙。” 他哼笑,把我身上的红绸撤回去,但我已痛得站不住,摔跪在地上, “我和八哥都没想到,这次十四弟谋划得那么深。”九皇子道,“你知道,囚禁我当朝九皇子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吗?除了把我带来的门人全数杀尽以外,还要断绝我和外界的联系以及我在津海道的线报。没有经过周密的部署,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心微凉,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三个月,一直都在部署什么,但我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的,可原来,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隐藏他的部署,他真的装得太像了。 “我也被十四弟骗了,以为他留在津州海,是因为州姑娘的勾引。又或者是州姑娘没有勾引成功?” 我苦笑:“九爷太高估我了。”胸口的痛楚却开始蔓延。 “不高估,至少上次八哥为了你布局全毁,而这次十三弟也为了你差点回不了京城。” 我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局本来是用来对付十三弟的。” 我一惊,想到云霄最后的那句话,“十四爷若是没有姑娘掣肘,很多事情,做起来只怕更顺利些。”苦笑,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和十三皇子明明都是赑屃中人,却还你死我活,真是残酷到了极点,我一直担心十三皇子会杀了他,却原来他也想杀十三皇子,我真可笑。 我凄冷一笑,道:“现在这个局用来对付九爷,九爷该庆幸,至少还活着。” “他是对付我吗?他这是在对付八哥!” 我心一震,九皇子却没有放过我。 “他背叛八哥不要紧,但不能害了八哥!八哥担负的不止八哥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党人的性命!如今裕亲王正是病中,他更不能在这时候对八哥不利!” 我低头闭目,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心痛,我以为就算他是皇上的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之前,储位之乱的时候,他是为了八爷,才被我连累,被贬荆州,受到追杀。但其实,他是赑屃的外城节度,而这应该连八爷也不知道。 裕亲王是八爷的二伯,是他最尊敬的长辈,从幼时起,就待他如同生父,裕亲王病中,他本已忧心哀伤,而佞祯真的是看准这时机,想要对付他吗? “你对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帮你对付佞祯?” “不是帮我,是帮八哥!” 我凄笑:“九爷,你的话自相矛盾,你说我勾引不了他,却还要我帮八爷对付他。” 九皇子两瓣桃花眼一眯,仔细地看着我,忽而放柔了声音道:“八哥和十四弟里,你只能选一个。” “九爷这是在提醒我?” “就算我不逼你选,十四弟很快也会逼你选的!” 我一震,颤颤巍巍起身,只是逃出他的营帐,可九皇子字字见血,句句诛心,直直痛到我心底。隐痛的内伤又被触动,饶是我急忙按住胸口,还是有一口血落在素白的雪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六十五章 裂锦折磨 我只觉眼前全是晃动的白,晕眩地让我忍不住闭目。 强撑着睁开一丝眼睑,按住隐痛的胸口,一路走过冰天雪地的军营,我想找个人问问十四爷的营帐在哪里,可疲惫的眼却让我无力睁开。 我凭着模糊的印象一步步挪回自己的营帐,却隐约见到几个身着黑衣紫缎的男子从一个营帐出来,那是九爷门人的装束。 但九爷告诉我,他的人已经都死了,这些人,应该都是佞祯的人。 佞祯,就在那个营帐里么?我倒蹙眉头,立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过去。 而这时,我见着里头又出来一个门人,手里端了一个铜盆,铜盆里的水竟是浅红色的,我一惊,想到他身上的伤,本能地向那个营帐奔去,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掀开厚重的帐帆,就见到他躺在帐子里的胡床上,仿佛又回到津州卫军营,我被掳去见到他的情景。 我一步步走近他,他没有穿上衣,被九爷的红绸所绞伤的双臂满是划痕,腹部的血口子更是十分狰狞,那本是被我的木簪所伤,却恶化到这个地步,我心一颤,想替他把脉,我知道他还有很重的内伤一直未愈。可我还没有动,就见到一个紫衣人影先一步坐在他的床沿,为他上药、包扎 我只觉得我的心被无声击中,原来,不是只有我,才能医治他的 其实,我早该想到,现在,他的身边尽是他的亲信,早有人会替他疗伤的 他安全了,如此,也便不需要我那么担心了不是吗? 勉强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可不知为什么,我的笑却尽是苦涩。 原来之前,一心想把他的伤治好的我,是多么可笑?若不是亲眼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我也许还在执迷不误,天真地以为他的伤都是为了我而伤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可到头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是赑屃的外城节度,是可以直接听命于皇上、而不受任何阻碍的人!他的地位如此之高,就算没有我医治他,皇上也不会任由他负伤的。 也许,早有人在暗中替他疗伤,而他并没有骗我,他早对我说过,他回到宫里,有大批太医会为他医治,讨好巴结。是我,非要担心他,以为他有伤在身、处境危险,是我,非要医治他,但其实,他早已部署了一切,甚至,他可能真的从来没有喝过我给他煎的汤药。 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们,我认得那个为他处理伤口的紫衣女子,我和她已经有两面之缘了,第一次,是在多宝斋;第二次,她在九皇子身边;而这,是第三次。 可她不是九爷的人吗?难道,他在九爷身边也安插了奸细吗? 我看向昏迷的他,幽幽蹙眉。 我终究还是担心,只想看到紫衣女子为他包扎好伤口再走。我苦笑,我竟还是担心九爷害他。 紫衣女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一声冷笑。 她回首,想动手为他包扎,佞祯竟然握住了她的手,我脚下不稳,就要摔倒,我为他包扎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地按住我的手,原来,并不是只对我一个人。紫衣女子眼波流动,冷笑着瞟了我一眼,突然俯身,凑近佞祯,竟当着我的面,吻上佞祯的唇。我睁眸,我见到佞祯竟也在回吻她! 我心突然痛得难以承受,回身强忍住那口就要吐出来的血,想出营帐,却是身子一轻,向后软倒。 有什么人从身后揽住我,我皱眉抬眸,竟见到佞祯的脸,满目焦急。他刚才还在和另一个女人激吻,现在竟还能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我只觉得惊恨袭心,心口一缩,强忍着的那口血又被震出来。 “州儿!”他一惊,直直把我往怀里揽去。 我倒蹙眉心,他到此时还要再装吗?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推不开。 他搂得我很紧,掌心贴住我的背心,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声哼笑:“州儿,你这是在嫉妒吗?” 喝,真是十四皇子,他和我说话的样子,多像在摆平一个心怀嫉妒的姬妾。我竟相信这样的人对我是真心!我怨恨地闭目,按住他的伤口,把他往外推。 我终于如愿地推开了他,我也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摔碎了。 “十四爷!” 我听到身后那个紫衣女子惊慌的声音,心中有一瞬间痛极,直想回头看看他怎么样了,但终是没有,那个女子可能会扶着他吧? “州儿!”身后的他唤我,语气克制,但我还是在愤怒中听到一丝伤痛和一丝不可置信。 我心一痛,终是没有忍住,回过头去看向他,他按住腹部,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让他俊美的脸额青筋暴起。而那个紫衣女子就跪在他的身边,皓白的手按住他的伤口,满脸心痛。 好一个“美人惜英雄”!我真后悔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 他皱眉,抬脚就要向我而来,却被那个紫衣女子抱住。 “十四爷,你还有伤” 他没有碰那个女子,只冷冷地道:“放开!” 我只觉得可笑,他何必在我面前对那女子如此冷淡? “佞祯!”我不知自己是冷笑,还是苦笑,“我纳兰泽州聪明一世,最糊涂,就是信错了你!” 他回眸看向我,无比缓慢地一步步走向我,蹲下,皱眉,强自隐忍道:“信错?” 我皱眉,直言质问他:“你为什么囚禁九爷?” “他要杀你,你还这么担心他?”佞祯隐忍着怒意抬起下颚,“难道,你和九哥”他自失一笑:“怪不得,那日他吻你,你用那种眼神看他,竟是我没察觉,你心里的人,还有九哥!” “佞祯!”我听到他竟然那么说,不可置信地睁眸,只觉得心被一把匕首刺中,他竟然怀疑我和九皇子,他竟也和外面的人一样认定我不贞,原来,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我心缩紧,突然很想笑,原来一切都是我傻,我还以为他是唯一没有伤害过我的人,但其实,他早已认定我的不贞,又怎么还会在乎我?原来,他真的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我! 我来之前,就是怕要面对这个现实,而现在,我知道答案了。我一直不相信九皇子所说的话,但我现在,信了。 我强迫自己面无表情,问他:“你囚禁九爷,到底是要对付谁!是八爷吗?”我再问一遍,只要他肯愿意解释,我愿意信他。 “喝,还有八哥!”他笑,“我怎么忘了,你心里一直有他,否则,那日九哥一说是他要囚禁我,你也不会暗中帮他!”他看向我,“可纳兰泽州,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强忍着绞痛的胸口,冷笑,九爷说的没错,他会逼我在八爷和他之间做选择,果然来了! 而我没想到,他的逼问竟是这样的。我心里有没有他,他还不知道吗?我的心里又怎么会没有他?否则,我也不可能明明犯下了欺君之罪,还不逃走,反而留下来,为他治伤,落得如今,被他利用而不自知的地步。而他若不是笃定我心里有他,又怎么会利用我隐藏他的身份,设下计谋,对付他的那些哥哥们呢? 而这话,反而应该是我问他才对,他心里又有过我吗?他心里若是有我,此刻又怎么会怀疑我和九爷? 他竟然怀疑我和九爷!他明明知道,九爷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 “没有!”我气道。 “你再说一遍!”他愤怒。 我逼自己冷血无情地看着他的黑眸:“从来没有!” “纳兰泽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见的哀恸,一把揽住我,我奋力挣扎,可我已经太虚弱了,我的挣扎根本只是让自己的身体承受无谓的负担。他粗暴地抱起我,回身把我摔到胡床上,我的后背一阵剧痛,体内的内伤一瞬发作,五脏都在作痛,我咬唇,不让自己痛哼出来。他无视我的痛苦,直接压上来,强吻我的唇。我左右摆头,就是逃不开他的狂肆与霸道。 我只觉得越发痛苦,他才和那个紫衣女子在这张床上纵吻,如今竟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对我用强?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想到我和他在蓟州的时候,他对我的百般珍惜,是多么让我感动,原来,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他用来算计他的那些哥哥的假象!他让他们误以为他对我痴情,根本不再关心政事,但他又怎么是被女色所迷的人? 他这次,是用奇招了! 可我没想到,那个奇招,就是我! 他利用了我。 果然,谁也没有想到,谁也没有看出他的心机,他如愿地算计了十三皇子,又囚禁了九爷,只等着对付八爷。 而我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所以,他能够这么毫不顾惜地对待我? 我的心痛得无以名状,如果他只是利用我,我认了,我纳兰泽州早已被太多人利用了,是我的算计不如他,我不怪他,可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竟还不放过我吗?他竟还要我在这张他和别的女人纠缠过的床上,承欢在他的身下?他的舌无比疯狂,我只觉得无比羞辱,他不止利用我,还要把我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夺去吗?我用力咬唇,却被他的手箍住下颚,无法下咬,我羞怒地瞪向他,他漆黑残酷的黑眸盯着我,克制地问:“我再问一遍,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我恨声道:“没有!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以后都不会有!” 一声裂锦,低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心里没有我不要紧,我很快让你永远离不开我!” 我满心羞愤,虚弱地看向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咬牙道:“你连九爷也不如!” 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光,我将头向一旁歪去,却见那紫衣女子竟还在帐中! 我只觉得喉头一甜,便不醒人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番外四十 瑭若祯惜 佞祯的理智瞬间清醒,他疯了一般抱住昏迷的州儿,手掌贴住她的背心,顾不得自己的内伤,强行催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紫衣女子一惊,没想到佞祯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连自己都不顾,大急道:“十四爷,你的内伤很重,不能再耗费真力了!不如让阿紫替十四爷为纳兰姑娘疗伤”紫衣女子出掌,出其不意地覆向州儿胸口,却被佞祯一把抓住手腕,紫衣女子没想到佞祯重伤时还能出手那么快,果然不及收回别有用心的内力波动,她微一睁眸,“十四爷,紫玉也是无心” “紫玉郡主会不知道运功时擅动是大忌,倒真可惜了这身凩王府真传。” 佞祯冷冷吐字,已挥手将她甩在地上,再没看一眼 紫衣女子摔跪向地面,眼中含泪:“十四爷既为了她,不惜内力反噬,又怎可对我如此无情?十四爷难道忘了当初要紫玉的身子时说的话,十四爷负紫玉不要紧,凩王府绝对不会因此甘休!”紫衣女子睁大泪眸,又惊又嫉,她一咬红唇飞身跑出营帐 帐中一瞬安静,云霄(字:凌霄)只见佞祯搂着纳兰泽州,满眼痴迷怜惜。 半晌,云霄道:“十四爷和舍妹” “正如你没有想到你妹妹会在九哥那里,我也没想到她会是凩王府的人。” “”云霄,“可十四爷不该把她推回九爷那边。” “你说的事,我自会考虑。” “因为九爷的关系,童氏并没有怀疑?”云霄道。 “嗯。”佞祯应了声。 云霄见佞祯怀里昏迷不醒的纳兰泽州,道:“云霄以为十四爷还在九爷的营帐议事,所以对纳兰姑娘说了十四爷在九爷那里,纳兰姑娘可能见过九爷了。” 佞祯的黑眸闪过一道光,他看向云霄,云霄面不改色。 两人不知对峙了多久,佞祯突然笑:“云少主,我手下的人,还没人敢试探我!” 云霄:“十四爷的杀伐,在下是见识过的。可十四爷对待纳兰姑娘,未免太过在意。也许正如九爷所说,纳兰姑娘是十四爷的软肋。” 佞祯:“是又如何?” 云霄:“只希望不要因为纳兰姑娘,误了你计谋已久的大事才好。” 帐帘一摆,帐中安静下来,只有一声低沉的问句幽幽响起。 “如果,我的大事,也都是为了你呢?” 帐中的佞祯搂着怀里的州儿,不知痴坐了多久,从衣袖中拿出一小方青瓷瓶,拔开软木塞,一口饮尽。 掌心凝聚内力,覆上州儿的小腹,却见到州儿被衣衫遮住的另一半腰腹隐隐有些血迹,他伸手一撩,只见雪白的肌肤上尽是红绸留下的伤痕。 佞祯漆黑的眸子一眯 “九哥,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九皇子的桃花眼瞥了眼红绸,沾了那个女人的血迹,他厌恶地皱眉,却是一声冷笑。 他见到的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果然,她刻意攀附八贤王的目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而她进纳兰府才一年,就利用白郡主借刀杀人,连老夫人都敢算计。 第二次见她,是在被她算去老命的纳兰老夫人的丧礼上,他刻意在柔弱的纳兰蓉卿面前,表现出对她的性趣,阴损地让她见到纳兰蓉卿伤入骨髓的眼神,也如愿地让纳兰蓉卿误会她在攀附自己。 “既然攀上了八哥,他是最大的障碍,不是吗?”他轻薄地捏着她的下巴讥笑,却看到她悲伤的眼睛,她不顾身上的伤就追了出去,连敷衍他的表面功夫都懒得一做。而后来,纳兰蓉卿又在哪里? 他不止一次地奉劝过她,既然勾上了纳兰家的长房少爷,就该知足,不要再费尽心机地攀附那个男人,得不偿失!可他没想到真正沦陷的竟然是那个男人。 又一次,表妹来求他,骄傲如表妹竟然又来求他!为了那个男人,还为了那个男人的女人! 佞瑭桃花型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趁那个男人将她将庇护在咸福宫前,将她引到太子面前,置她于死地。紫宸宫外,又是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会为八哥去死、毫无悔怨。可笑,在阴冷的地窖里对她用刑的时候,她口口声声又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纳兰泽州,你到底对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还是我本没有看错你,你本就是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你当初,又何必对八皇子佞钰装作如此深情?纳兰泽州,你最不该的不是让他心里有你,而是让他为了你,布局全毁!因为,那个布局,一半是我的,一半是表妹的!” 他神色阴狠地把沾血的红绸抛在地上,却落在一双女靴之前。 “她来过。” “十四弟刚走,她就来了,来得真是不巧,又太巧了。”九皇子回身,看向一身紫衣的女子,阴笑道,“你说是吗,紫玉郡主?” 紫衣女子道:“可九爷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让她那么恨十四爷?” “我说的那些不也都是紫玉郡主希望的吗?” “可我不希望那个女人伤害十四爷!”紫衣女子道,“十四爷既已答应为九爷牟取亲王爵位,就也算是在帮九爷,不是吗?” “帮?”九皇子嗤笑,“什么是帮?亲王爵位?那只是一笔交易。” “可九爷既已答应了十四爷的交易,又何必利用那个女人对付十四爷?” “紫玉郡主这是在质问我?”九皇子妖气的嘴角似笑非笑。 “紫玉只是不明白,十四爷虽没按照八爷的意思行事,但九爷也是知道的,十四爷行事乖张、一贯如此,至少也还是敬重八爷的,不是吗?” “十四弟是敬重八哥,但八哥,不是我!”九皇子满眼暗晦地抬眸看向紫衣女子,“我是一个商人,我虽然答应了十四弟的交易,但我并没有答应别的。” “可十四爷若是有什么不测,九爷的交易也无法完成不是吗?” 九皇子笑,“紫玉郡主,我倒是想问你,你投靠我,是想要你哥哥凩王少主的位置,还是十四弟?” 紫衣女子微微一惊,又笑道:“我哥哥云霄只和十四爷合作,只要他掌管着凩王府一天,九爷就丝毫都没有机会染指木兰朝的地下钱脉,但若是我凩紫玉能代替他当上凩王府少主的位置,我保证九爷能通过凩王府赚取比如今多得多的暴利,相信这也是九爷当初请我做门人的原因,不是吗?” 九皇子妖气的眼眸一翻,笑:“可我见紫玉郡主对十四弟颇多关心啊?” 紫衣女子闻言,一挑柳叶眉,道:“九爷的意思是,如果紫玉要的还有九爷的兄弟,九爷也会帮我?”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道,“又或是,九爷想借我的手除去那个女人?” “杀一个人”九皇子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染血红绸,勾人的桃花眼中氤氲起一晕血色,“和折磨一个人,哪一个更让人痛苦?” “九爷是想折磨那个女人?” “呵呵呵呵折磨吗?” 军营行帐中,卧病的绝色男子面露讥诮 清和三十七年 皇子册封的旨意如流水般从宫中来,宫门口,年轻英俊的紫袍皇子大清早由随从打着伞在御道上候着,托了宫里的门道儿,知道父皇不日就要下旨册封一众皇子,他身为这些年颇为得宠的幺子,自是能封上个夷吉特勤的爵位。 皇上大行封赏皇子宗室在本朝还是头一回,册封的旨意如雪片纷纷,自出清和宫,过长泽殿、磬和寺,太清门 唯独离紫极城最近的九皇子府门口儿门庭冷落,和九皇府后院的花墙一墙之隔的八皇子府却传来锣鼓的吹打,紫袍皇子面色苍白地回首,只见那一身月白衣衫的如月男子在御道另一头领旨谢恩 清和帝对诸成年皇子的册封止于八皇子之后,九皇子之前,原本世代卑贱之人一朝晋为贤王,而素来得宠之人竟没得到任何封赏,可笑的是,他还曾自鸣得意地在表妹面前笑道,若是王子,他还不定想当,若是八哥不得封赏,他却得了,他还要向皇上请辞,可没想到 佞钰,那个男人让他佞瑭成为了清和三十七年春末最大的笑话。然而笑话并不止于此,那个宫中上下心照不宣、他自己以为也必是自己嫡皇妃的高贵的临安亲王嫡亲孙女、她青梅竹马的表妹,竟然请旨嫁给多了白河贤王佞钰。那个男人竟然两次夺走他原本属于他的囊中之物。 他曾那般阻止表妹,哀求表妹,即便不是嫁给他,也不要嫁给那个表面上温润无害的男人。 可表妹,郭家的嫡长女,临安亲王郭岳的嫡孙女,最尊贵的长郡主,却偏偏拒绝了所有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的求亲,独独选了皇八子!即便身份的悬殊,也硬要下嫁于他。从那时起,他九皇子佞瑭就知道,表妹的心里,只有他——那个叫作佞钰的男人。 迎亲的吹打声充斥在耳边,表妹身披大红嫁衣,带着高高命妇额冠,高贵地仿若天之骄女,他曾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这场景,那因是表妹嫁给他的日子,可如今,新娘依旧是表妹,新郎却不是他!表妹终于如愿地嫁给了她最爱的男人,那满天的喜红灼伤了他的眼,而他却要忍着心中的锥心之痛,强笑着搀着她,一步步将她送上花轿,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他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并非善类。 他本以为,他一个人匍匐在那个男人的脚下已经足够,却没想到他连他的表妹也不放过!那个表面无害的男人,不仅抢走了他夷吉特勤的爵位,更抢走了他无比珍爱的女人! 那一天,他为那个男人悉数挡下所有的贺酒,只要那个男人能善待于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至少,表妹是幸福的! 他从没想过,在他心里一直骄如神女的表妹,也会在他面前流下如此痛苦的泪水。那个男人,竟让曾经灿若玫瑰的少女彻底沦为一个尽人皆知的妒妇。难道这,不是折磨?那个男人看重的只有表妹身后的权势,却从没将她放在掌中呵护。难道这,不是折磨? 他曾阴冷地警告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的一个眼神就扼杀了他所有的资格。喉间感到一口腥甜,原来早在表妹一心爱上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有资格责问那个男人半分,只因,从头到尾,都是表妹自愿站在那个男人的身前,守护他,为他做尽一切! 而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表妹为了那个男人飞蛾扑火、一点一点燃尽自己,她在人前,依旧笑得那么明艳动人,依旧那么风华绝代,她依旧是最尊贵的临安长郡主,可只有他知道,一个娇艳似火的女子总让人忌惮她的精明强势,而忽略她身为女人的脆弱。她爱他至深,不惜用娘家所有的势力去扶持他,将他从一个卑贱的皇子供上八贤王的位置,甚至将来冒着诛灭九族、挫骨扬灰的危险,辅佐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再还她一个皇后之位!佞瑭知道从此再没有一丝资格阻拦她,那是表妹的梦,他不能亲手毁了那个梦! 而他,只会尽他所能,亲手帮她实现! “可表妹啊,你为何那么傻,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却为何偏要选他!那个男人出生卑贱又阴险狡猾,他从不逼迫任何人替他卖命,却能让人不得不为他卖命至死!我为他死,我不在意,可你不行!” 空旷的帐篷里,佞瑭仰躺在软榻上,笑得心窝都抽搐在一起 “唯独你不行” 为州儿输完内力,将她抱离自己的营帐,这似乎是在津州养成的习惯,当和州儿每一次互相伤害之后,他都会主动离开,然后压制着对她的牵念,将自己埋首于政务和谋划之中。将佞祯州儿放到胡床上,离开,走向九哥的营帐,嘴角却勾起一抹苦笑。 佞祯启了帐帘,帐内只有佞瑭一人,他妖娆绝色的眼角还残留一抹纠结的笑意。 佞祯突然能明白那抹笑意,竟与他此刻的心境如此相似。在情场上,他们都输给了八哥。 “九哥赢了,只要九哥在州儿面前提到八哥,她选的一定是八哥。不过,九哥不要忘了我们共同的敌人还没有铲除。不要在此之前挑战我的底线!” “十四弟!你别忘了,八哥当年是怎么对你、怎么救你,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吗!八哥为了那一天谋划了多久,你难道不知道吗?” “如果八哥要收回我这条命,拿去便是!这是八哥与我的事,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但是九哥!不要再把州儿牵扯进来!我说过,不论她的过去又是如何不堪,我只会加倍疼惜她!不论她选得是谁,我选得——永、远、是、她!”佞祯丢下这句,就甩袍而去。 佞瑭看着佞祯的背影,阴阴笑了一声,可笑,如今的十四弟,多像当年的自己,为了一个女人,竟要亲自前来警告!而更可笑的是,十四弟竟然不知道纳兰泽州心里的人根本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自己! “我会为八哥死!我会去死!” “八爷!” “纳兰泽州,为那个男人死又算什么?还有一个女人为了他,早已掏尽了一切!而我本想过放过你,可你不该让我知道,原来你心中除了他,还有别的男人!” 夜风一起,佞祯两指点上州儿腰间的睡穴,梦中蹙着眉的女子落入男人怀里,佞祯将州儿整个人锁在怀里,低声蛊惑:“州儿,你可知道,我才是那个快要等不及了的人 。” “说什么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别人,说什么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心里有我,其实我恨不得杀了你心里的所有人,甚至恨不得直接强要了你,哪怕你恨我” 似痛苦似挣扎的声音从佞祯的喉头中哀吼,却永远得不到回应。却又仿佛只有在此时,才能肆无忌惮地放任心上的欲望疯长,成草,成片,长满心田;仿佛只有在此时,才能近乎贪婪地亲吻她睡梦中的容颜,从祭州到行辕,从山居到,每夜,每夜 “州儿啊州儿” 闭眼,轻轻吻上怀中人的额头,一遍遍用唇描绘着她凄清的五官,想象着她或颦或笑,抑或更多地,是她刻薄无情的样子,心,一瞬间被揪紧,佞祯皱紧剑眉,闭目嘶吻,仿佛要吞噬怀里的人儿,手骨暴起,撕开那碍人的衣物,雪白的皓颈让州儿看起来更像是柔弱的猎物,撕咬着吻上州儿的纤颈,让她无声地垂死在自己的吻下。 月光下,微眠的女子清冷如昨,佞祯陡然清醒 州儿,永远是这幅浅眠昏睡的样子,翻身,将昏睡的州儿温柔又粗暴地平压在行军榻上,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佞祯苦笑,他终究不敢在她清醒时,对她造次。将行军被盖在州儿的身上,仿佛又回到荆州山居的时候,他搂着她,一睡流年,直到时光覆灭。 帐外,皇九子高深莫测地看着帐内:“十四弟,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纳兰泽州成为你的死穴!而纳兰泽州啊纳兰泽州,要是你知道十四弟为了你赌上了什么,倾尽了多少,你还会这么肆玊计惮地攀附八哥,朝三暮四么?要是你知道自己对于十四弟有多致命,又是否愿意成为刺向十四弟心脏的最后一把利剑?要是你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根本没有死,而十四弟就是你当年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又会否悔不当初,心痛致死呢?放心吧,在一切的最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的” 黑暗中,皇九子笑得仿如地狱的修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六十六章 行辕厮磨 我感到一片温热的温度覆上我的心房,暖流缓缓进入体内,融化四肢百骸,连内伤深重的胸口也不再隐隐作痛了。 我微张开眼,恍惚中见是佞祯在为我输送内力。 我皱眉,伸手想移开他覆在我身上的手掌,但手刚触碰到他,就被他按住。这次我学乖了,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平静地看向他,道:“州儿不敢劳烦十四爷,州儿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看向我,皱起英气的眉头,半晌,终是将手放开,正当我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他一瞬间又靠近我,他的黑眸对上我的眼睛,皆是流光闪熠,我和他彼此不止见到对方,还见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他低头,抚上我的眼睛,在我颤抖的唇上浅尝辄止。这是一场怪异的触碰,他挑.逗得小心翼翼,而我也顺从得战战兢兢,生怕稍有不慎,就打破了彼此的波平如镜。 间歇,他强势又温柔地吞噬我的喘息,“佞祯”我颤声唤了声,哀伤的眼对上他的星眸:“你现在是否已经安全了?我”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是吗?“你让我走”手臂骤然传来痛感,我微微蹙眉,温热的手掌已遮着我不知是否流露痛苦的眼:“州儿,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是他自信到自负的蛊惑传入我的耳中 他说过,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他也用实际行动强势地宣布他的占有权,自上次互伤之后,我应算是被变相软禁了吧?没有人再来陪账打扰过我,包括九爷,而他蛰伏在此,有九皇子当幌子,倒也没人起疑心。 我与他虽是同在军营,却也是各自养伤。白日,他都在练武场上和军营里的军士操练行军,而我,总是在月光下不自觉地于无人的时候,幽幽放柔眉头。至少,他暂时是安全的,不是吗?可他的事,我依旧不过问。 倒是云霄,我见得更多些。他虽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换了九爷门人所穿的黑衣紫缎服,不过,因他并不算佞祯实际上的下属,并不参与佞祯和九爷的议事,反而闲得很。此时,他又是双手环胸,斜在我的帐子门口,随手抛给我件破了的衣服让我修补。 因是上次佞祯将我的衣服撕破了,我只能寻些针线来缝补。谁想云霄见了,倒是隔三岔五就找些破了的衣服来。 我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件九爷门人的黑缎长袍,竟还是上次那件,又是袖口磨破了,袖口的纽子也掉了两颗,只是这次长袍的别处倒没什么破处,破得还算好。我坐下来,在针线角包里寻了针和线穿好。还好,在祭州和佞祯耳鬓厮磨的一段日子里,我已经不怕针了。 “十四爷似乎又要议事,你不去听听。” 他和他的人近来议事越来越频繁,我是知道的,甚至连九皇子也神色凝重。 我钉好一粒扣子,只笑道:“我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懂。” “纳兰姑娘要是也不懂,那这世上的女子真没几人能懂了。” “云少侠夸得我过了。”我手捏针线,又钉好一粒扣子,道,“快好了。” 他见我不提那事,也便作罢,过一会儿,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和茶杯,自斟了一杯,一仰脖子牛饮而尽,道:“你的茶不错,可以给爷几个端茶递水。”我只微微一笑,他这样喝茶还喝得出茶好茶坏来,何况这军营里只有陈年的番茶,又怎会不错?不过想来,他一豪侠,纵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嵇康派,自不会是什么陆羽派。 我只道:“有你妹妹在,该也是不缺的” 我现在才知道,那紫衣少女是他的妹妹,凩王府郡主凩紫玉。难为她一个女儿家,又是郡主,闯荡江湖,反佞复朱,现在反倒要侍奉新朝外族。自上次在佞祯帐里见了她,我识趣地没再去过佞祯的营帐,便也没再见过她 心,莫名地痛了一下,闭目睡在胡床上,却是辗转反侧,刻意不去理会近在咫尺的战场和他,而我其实也无力理会,之前在靖州试药熬坏了身子,自上次吐血晕厥之后,内伤似乎根本养不好,而我心有郁结,内伤反而还在恶化,有许多次,睡着睡着就晕死过去,我起先不在意,直到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佞祯帐中。 他似想着什么想得正入神,便也没有发现我醒了,我只是看着他,并未出声打扰他凝思。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主账里摆放的沙盘,山川起伏,向北连绵至极北之地,至此,我终于对于木兰朝北疆的山川地理和邻国分布稍有了解。靠近北极之地的大片疆土上建有一个强大的帝国——罗莎公国,公国与木兰朝在东部接壤,两国西北部边界与第三国互为牵制,而这第三国便是夷族同盟——“白塔”。 他低头,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那么冷的天,茶应该是凉的。我倒蹙了眉,这个人和云霄一样,也不是个爱茶的人,只是这样未免凉了胃,伤了身。他的外伤虽是好了,可内伤应还是在的。 帐子里的火盆发出噼啪的响声。我看到了铜壶有烧着热水。我想起身给他换杯暖茶,虚乏的身子却一阵虚脱,我微微闭目,让晕眩过去,却见到书案边放了一页拆开的信笺。我本并无心看,可偏偏就瞥见两行字: “初五,太子召八爷于东宫命九爷伺机行事 恐薛延尚。” 我眸一睁,突然心乱如麻。 八爷和他果然是敌对的!而他既已得到消息,又会怎么对付八爷? 我再一回首,却见佞祯不知何时竟起身而来,他低头立在我身后。帐子的油灯点得极亮,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神色的。 他一步步向我走近,我心惊跳,手里的铜壶不知怎么就没有拿稳,直直跌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落到我的脚面,而我只是拖着疼痛的脚心虚地后退,我并不是有意看到他的信笺的。 “谁让你起来的!”他靠近我,我终于见到了他被油灯照亮的脸,俊美无俦的轮廓带着锐利的光影,他的脸色极不好,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心一颤,不及反抗,已被他抱起来,走向一边的胡床。 我以为他又要那般粗暴地对待我,只是闭紧眼,承受。却没想到,他竟无比温柔地将我平放在胡床上。我蹙眉睁开眼帘,看向他,他正抓住我的脚踝,认真地为我脱鞋,我的布鞋和棉裙因为踩过粉雪,阴湿了一大片,白袜里两只脚早被冻得发麻,可脚面又被滚烫的茶水烫伤发痛。他脱去我的袜子,把我的脚收在掌间,低头盯着那被茶水烫红的脚面。 我突然想到他被贬荆州的那天,我一口气不知跑过多少条街,摔了多少跤去追他,而他其实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竟拾起我摔掉的鞋子为我穿上。我的眉蹙得更紧了,正想说什么,他突然扯住我的棉裙,“撕拉”一声,撕下大块,而他回手又一把扯开他的黑袍领口,露出大片胸膛和半边腹肌。 “佞祯”他总是行走在霸道和温柔的极端,让我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我无意识唤出他的名字。 “你就那么怕我么?”他幽幽抬头,黑眸中有些阴鸷,有些哀伤。 我倒蹙眉头,道:“原本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我怎能不怕?” 他一震,皱眉道:“就因为我那般强迫过你?可你对我呢?” 我心一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我明明知道该反抗,可却再也无法动弹。 他温热的手掌扣住我的脚腕,伸向他的腹部。麻木冰冷的脚心碰到他温热紧实的身躯, 我惊道:“你疯了!” 他竟用内力为我驱寒! “我是疯了。从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疯了!”他低吼,越发催发内劲。 我焦急地想起身,可他拿住我的双脚,我在躺在床上,根本使不上力,我只能急道:“你快停下!你有内伤,这样下去,会死的!其实我根本没事,用热水浸一下就好了” “你的脚烫伤了,还能碰水吗?”他皱眉揭穿我并不高明的理由,然而他的理由也不高明。 我看向他,心痛得厉害,仰躺着突然疏了眉头,原来我早已控制不住我的心了,他每一次霸道中的温柔,都总能摧毁我心底最后的底线,让我无力免疫,无计可施。说我不感动,是假的。 “那也不用非用内力。”我轻轻松开我的外衣裙带,任自己雪.白的身子在他面前一览无遗:“佞祯,抱我。” 他一震,我的双脚轻轻挣开他的手掌,直起身子主动抱住震惊的他。我的全身本就凉,如今后背没有遮蔽,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 他反应过来,温热的掌心揽住我的后背,将我放倒在胡床上,抬手挥灭了帐篷里的油灯。 我眼前一暗,厚重的被子压到他和我的身上,可衾被也是有些凉的,我下意识将整个身子向他靠去,他真的很暖,我软在他怀里,轻轻呼出口气。 仿佛又回到祭州的时候,他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度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明明他已经利用了我,可我为什么还是提不起对他的戒心,还是在感觉到他的气息后就莫名安心,我明明是在诱惑于他,却为何是我先深深沉溺、迷迷睡去? 他揽住我,脚背碰着我的脚心,有规律蹭着,摩擦着为我取暖,我似在梦中呻.吟:“佞祯”躬了身子想拉开距离,而他落在我后背的手一路划向我的后腰,将我揽紧。“别乱动!睡觉!”他低哑着嗓子出声警告,不知是不是我似梦非梦,我却不知道他已是忍得十分辛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六十七章 暗潮渐进 对于我留宿佞祯账中之事,云霄等人见怪不怪,兀自往来与佞祯议事,而我,刻意不去理会帐中古怪的气氛,只是望向主账唯一的一帘天窗和窗外的风起云涌。 直到正月二十六日,军中又传来消息—— 皇上于正月十五南巡! 天子翌日从京师启程,由十三皇子的左右翼前锋营护驾出九门。十七日,过涿州。二十四日至祭南府。二十五日至长清贤皇山,夜里大风,南村失火,清和帝命大臣侍卫等前往扑灭。次日,凡该村受火房,一间给银三两。 失火的消息颇为耐人寻味,任谁都不由地联想到太子。因为,天子危急,储君就成了登基的人选,而我却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二十六日,清和帝登太山,驻太.安州,命十三皇子在太山上代为祭天。此事一出,更是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自古皆是帝王和皇储才有资格祭天,这“代祭太山”不是小事,又称为“封禅”,帝王于太山告祭天地神,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同时,也有告天下“天子授命于天”之意。让十三皇子祭天,颇有些僭越皇储的味道,这种大事,无非是会动摇皇储地位的,而这似乎,又暗含着皇上对皇储的某种不满。 同日,佞祯、九皇子营中议事,云霄、佞祯门人皆席,可凩紫玉不知为何不在,便让我端茶递水,奉好茶水,我立在一边,看云霄,他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又看向佞祯,他身着一袭黑缎长袍,腰系紫色暗纹缎带,一副九皇子门人的打扮,脸上却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皱眉,他身上那件黑袍有些眼熟,我又摇摇头,笑自己多心了。 倒是九皇子先笑道:“十三弟代祭太山!若我没记错,十三弟还在服孝之中吧?他当年可是自请多服一年,哼,充什么孝子!” 我一惊,没想到十三皇子还在服孝之中,怪不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衣,原来是孝服。只是,他既然守孝之期未满,又怎么还能祭天呢?而这到底是皇上的默许,还是天子的皇命,又或者是十三爷想取太子而代之的野心? “服孝中的人也敢祭天,就不怕这“不孝”触怒天神,折了自己的福寿!”九皇子也转首,看向佞祯,却见他神色悻悻,又道,“父皇这一招连环棋走得好啊!先让十三弟和文阙城城门禁军为出京之事发生冲突,现在又让老十三代为祭天,彻底让太子猜忌他,这是用弥月太子自己的势力牵制太子,分化太子党内部啊!只怕左右逢源的十三弟现在反而成了太子最猜忌的人了!” 我低头,九皇子的话,我都听在耳里,也寻思着朝堂上是怎样的形势,仿佛上一次差点置我于死地的储位之乱还没有结束。如今每件事都蹊跷地和太子有所关联,我隐约察觉到,又一场以东宫为中心的政治角逐山雨欲来。 “州姑娘,你在想什么?”九皇子突然针对我,“是在算计朝堂之事吗?还是,州姑娘是怀念太子的暖床,又想引发什么朝堂之乱,让父皇再封一个贞敬夫人?” “九哥!”佞祯危险地抬眸。 “哼哼哼。”九皇子阴笑,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地看向我和佞祯。 我抬眸,看向佞祯,他却没有看我 出了营帐,我看向素白的天,素白的地,素白的军营,这素白都在寒日下慢慢融化,而我知道,该来的总要来,一场惊天的暗潮就要和这肃杀的北国之风一样注定要到来了 似乎,已隐约看懂这场棋局中他所布下的那一部分了,他,一个被贬荆州的皇子,这几个月来蛰伏在京城和津州三卫之间,一定持有皇上的什么密令,而他是赑屃的外城节度,这一点就更好理解了。至于我,他本没有盘算过我,只是我无意闯入了棋盘,正好遇到他,而他这个善于利用时事的皇子才想到利用我罢了。只是,他先前想方设法留住想逃走的我,真的都是纯粹的利用吗? 抬脚,踏着结了冰的碎草,心思不属,竟不知不觉已走出很远了,待反应过来,布鞋早已湿透,我苦笑一下,让自己刻意不去理会那独属于男人的战场和阴谋,只是头痛欲裂地转身,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大力地拥住,是佞祯,我应该挣扎的,却短暂地失陷在这份温暖里,他无声地抱着我。 “我以为你走了”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隐忍着疲惫,又带着一丝终于松下一口气的释然。 这营帐方圆十里,漫山遍野都是外城的人,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别走”他的声音很沙哑,却能刺透我心底。 “佞祯”我终是轻轻地唤了他的名,他按着我的后脑压向他的肩窝,低头在我耳边蛊惑:“相信我,很快就会结束,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他哀伤的嗓音,这溺人的誓言,一切都在耳畔回荡,我空洞眼中不知何时已模糊一片,努力压抑着心底深处升起的那一丝希冀,他不知道,清和帝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背叛的是这个王朝最高的统治者——清和。我留在他身边,又兴许最终还是死路一条,不是吗?我苦涩地笑了,我本就是没有活路的,为何不在死之前,给为我付出良多的他一些回报呢?双手渐渐穿过他的后腰,抱紧,我忧伤地闭目,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猝然一震,突然大力地反抱住我,我只感到大力压来,被他托住发根,嘶吻至深 眼泪终是顺着脸颊滑落,对于面前的这个男子,我总是有几千个几万个不忍心,即便这些“舍不得”“不忍心”最终会要了我的命,可我终究做不到决绝,做不到一走了之。我的心绵绵生痛,嗓子仿佛被什么堵着,痛得不能下咽,蹙眉,微露痛苦的表情,却感到佞祯的吻蓦然转柔,我微微喘息,后背被压到身后还未长出新芽的一颗树上,他的手掌箍着我发梢轻轻放到树干上,而后吮吻我划过嘴角的泪珠,那些吻又细又密,带着默默的珍惜和深藏的温柔,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到一颗空空落落的心,被什么包围萦绕着,迷离地跳动着,那是我自己的心跳,又不是 “佞祯” 仿佛见回到很多年前,藕花深处,俊美无铸的少年在水中拥吻着溺水的少女,那个吻是那样的毫无防备,又是那样的无法回避 也许就是那时候,少女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他的吧?就那样在还没有顾虑周全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交付给他了甚至没有探究他的真心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我闭眼,原来那个时候,他吻过我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眼角划过泪,我曾自问为何当时那么不管不顾地,非要上京城见他一面?如今想来,除了阴差阳错的情势所逼,但其实,是我早就暗暗爱上了那个在碧波池中吻我的少年,只是素来冷情的我连自己也没意识到我早已动情至深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仿佛又是那首白马篇回荡在耳际,好似他就在我的身边,并没有死,而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隐藏了那么久的那段情不至于太过无望,可他,终究是死了啊 心,骤然剧痛,我无力地喘息,仿佛整颗心都被连根剜去! “嗯” 我按着胸口,痛到不能言语,似要死去。 “嗯” 佞祯见到如此痛苦的我,越发紧拥住我,我想挣扎,却无力挣扎,更无法挣脱,而我虚弱的反抗只是换来他更用力的禁锢 “州儿,其实我是”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我只是晕死过去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人背着我走过菀蕖湖上的三山映月,走过夜间清香飘荡的一曼曼茶园山谷,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感到坚实的后背,让我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番外四十一 如你所言 (上) ——你是谁?是谁?是谁? ——如你所言,一个皇子皇子皇子。 仿佛是极遥远的问话,带着光阴流逝的伤感。而那时,他们都还年少。 他以为,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等到来日相见。 他以为,他并不需要直接说出答案。 他以为,一切都为时尚早。 却没想到,当年一个不得已的错过,却铸成而今几乎无望的感情。 他几次都想亲口告诉她——他是谁。 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天生贵胄的身份让他根本不屑开口,不屑解释,甚至连对她情根深种的感情都没有耐心表达过。也许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压抑已久的炽烈深情,又也许从他望潮楼前失约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段注定坎坷无望的情路,只是,他可以一次次理智地强迫自己忘记她,放下她,却又在一次次命运的重逢时才发现,他以为的忘记和放下,只是自欺欺人地放任自己对她的感情在不知名的角落愈演愈烈。 每次见到她独自一个人走在那苍芜的天地间,明明是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的距离,却总感觉下一刻,她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永永远远。 “州儿,别走别走” 用力,将她锁在双臂和树干形成的包围中,无比怜惜地吻去她眼角脸颊的泪水,她落泪的样子,她挣扎的样子,她放弃挣扎的样子,全部落入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皱眉,按着那本该骄傲似火,如今却痛到麻木的赤子之心,只是恨不得满心满眼地捧出来给她,如果她真的能看见,那跳动的地方早已被她沾满,为她怜惜、为她殇痛,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痴狂一世 这个吻仿若很多年前,菀蕖湖芙蓉浦上。 俊美无俦的白衣少年为捉弄清冷刻薄的白衫少女,故意弄翻了小舟,他就抱着她一同摔进那藕花深处的碧波深处。 在落水之前,他还听见她微醺的声声软笑,毫无防备,或者说——无从防备。 少女只是被那道突然袭来的微凉湖水溺昏过去,然而她不知道他就那样一直抱着她 菀蕖湖中的藕花缠绕着她轻薄的纱袖,昏睡中的她微微挣扎,只是让摇曳的藕花将她缠绕得更紧,藕花和白纱在水中漂浮着,她就禁锢在那一池碧波里,发丝被湖水漾开,露出清冷的脸,池水的窒息感并没有让她的表情露出痛苦,反而,她那微蹙的眉头让她酒醉后的神态看起来凄然优美,又带着不知名的诱惑。 佞祯凫水而去,耐心地为她解开缠绕在身侧的花蔓,再穿过细密的青蕖,轻轻搂住被束缚在藕花深处的她,两人白色的纱衣缠绕在一起,水影中影影绰绰,只见白纱之后,俊美的少年微眯着眼低头,那凉薄的唇就轻轻烙印下来,和着藕花的清香,一点点吻噬。 白纱缱绻水中,无知无觉的少女和英俊耀眼的少年缓缓浮出水面,连带着一捧似开未开的荷花,少年就那样拥着少女,轻吻着,不知是度着气,还是沉醉在少女清幽又芳甜的气息里,只是偷偷地、动心地、迷恋地、沉沦地,不容置疑地亲吻着,浅尝着,再由浅至深,吻到永恒 少年不会想到,他偷来的这个吻,却让他遗失了整颗心。 就在他终是闭上眼纵情地肆吻着怀里的少女时,少女却在这时缓缓睁开眼,震惊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美的、温柔的、闭着的、沾着露珠的他的眼睫,终是又羞怯地、顺从地、缓缓地闭上眼,任他一吻至深 藕香阵阵,宛如仙境的菀蕖湖深处,不知是谁家的少年少女一吻定情,也不知是少年与少女谁先动的心。 他没有告诉过她,他曾在那藕花深处偷偷吻过她。 她也没有告诉过他,其实她知道。 (下)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个吻,他的吻,总让她想起很多年前,让她从此心心念念,不惜千里迢迢上京城找他的那个人;那个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 “皇子殿下” 可笑的是,在经过那些几欲丧命的陷害与伤痛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十四皇子” 州儿终究是抗拒着他,不论他为她,可以不顾一切到怎样的程度,哪怕在明知道她背叛了父皇的情况下,费尽心思将她锁在身边,挡住所有兄弟机关算尽的布局,谋夺一份注定会被父皇猜忌的功劳,只为换得求娶她的一线生机。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那些,他对她本不屑一提,却终究在她一次又一次抗拒的时候,忍不住想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对她的动情,他对她的执恋,他对她的一念经年。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一曲白马篇和她那一席善良的话语。 “州儿,其实我是”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侫祯将她逼入退无可退的地步,逃无可逃的境地,只是为了有一个机会向她开口,告诉她,他其实就是当年藕花深处对她动情的少年。他其实,就是当年她用她的善良感化的少年。他其实,就是诚如她所言,那个年少轻狂、私自出逃的皇子。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州儿,其实我是一个皇子,如你所言,一个出逃的皇子。”佞祯叹息。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她终是被他逼得昏死过去,就像很多年前,他故意将她沉溺在那一爿碧波深处,可笑的是,到头来,却是自己溺死在她那清冷之中。 “呵呵呵呵呵” 搂着臂弯里昏死的女子,佞祯低低地发出低沉的似笑非笑。 纳兰泽州,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纳兰泽州,你到底哼哼哼哼呵呵呵呵” 佞祯痛苦地将头埋在昏死的州儿的颈项间,只是面部扭曲地发出低沉的笑,霸道强势如他,傲慢轻狂如他,却终究拿她毫无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番外四十二 罗莎异动 当云霄进入主账的时候,佞祯已经站在账中的沙盘前审视着地形,云霄不由地朝内账看了一眼,只见屏风内,州姑娘盖着被子,影影绰绰地躺在行军踏上。云霄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在他入账的那一刻,佞祯的漆黑如墨的眼瞳竟带着一层血色,他不由地皱眉,似乎总觉得有什么细节他遗漏了 “师弟,你的内伤”云霄皱眉。 佞祯回过那双黑不见底的黑瞳,淡漠地道:“师兄是信不过我?” 两个男人,势均力敌的对视,不知许久,云霄索性双手环胸道:“你们木兰朝如今这局势现也是够乱的,那么多人想推动这局势的走向,你又偏偏自己站到那风口浪尖,截下这所有人的道儿,独吞那劳什么子的功劳,我知道你必有所谋,但操控这些人的推动暗中往你所想的方向,这份凶险,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木兰朝这盘残局可没人能帮你收拾。” “师兄。”佞祯皱眉,对于云霄暗指自己为了纳兰泽州不惜动荡天下的做法颇为不耐。 “我知道你不想听,而外城这些人里怕是也没有人敢忤逆你,也就我这个局外人还能奉劝你几句。”云霄叹气,“我知道你既然已经出手,自然不会轻易抽身而退,我既然答应帮你这一回,自然也不想你死在这里,否则岂不是显得我凩王府少主很是无用?”云霄说着一掌探出,佞祯眉骨不动,伸手在脸侧挡隔,云霄掌风突变,一招小擒拿手抓住佞祯手腕,两指把脉,面色凝沉,确实有内伤,倒不严重。 云霄稍稍松了口气,道:“如今,这玊相和太子这边暗中封锁了京城道口,暗阻皇帝回京;皇帝表面上被困江南,却改道中皇山,让十三皇子代祭太山,俨然有敲打太子、震慑群臣的意味,只怕这两边不日就要打起来,就等着一触即发了。” 佞祯低头,将白色的三角旗插在京畿四卫,又将黄色的三角旗插在中皇州,整个插着白色与黄色的旗子显露出互相博弈的态势。 “我父皇和佞弥月-乞乙玊这才开始较量,你我不妨先看戏。” “十四爷——” 这时,一个军士从账外来报,“外城最新战报!” 佞祯信手接过,只见战报上细密的文字: “二月初二,罗莎公国突然增兵边境,蠢蠢欲动” “这时机,选得倒是好。”佞祯冷笑,双手背在身后。 “此话怎讲?”云霄挑眉。 “这乞乙玊早年出使罗沙,上书三十四本奏折详尽回报关外情形,后父皇发兵前往罗沙,又派乞乙玊做监军,没想到乞乙玊暗中搅和罗莎内斗,扶持罗沙女皇夺权上位,后与木兰朝签订盟约,可谓是兵不血刃。父皇对乞乙玊的忌惮,比起纳兰朙,有过之,无不及。只怕罗莎公国的增兵之举只是和太子-乞乙玊的一个约定,目的就是制造一个绝佳的出兵理由,而乞乙玊出兵的讯号,已经迫在眉睫。太子监国,必定借罗刹进犯之际,表面上调兵罗刹,实则举兵起事。” 佞祯冷笑:“乞乙玊生怕扶持太子登基之际,却叫镇守白塔的大哥寻得隙机,借口举兵,打出‘勤王清君侧’的名号,入京夺位,如此岂不是平白给了大哥机会。想来乞乙玊与罗莎勾结绝非一两天,他那么多年早已筹划日后将来,就是防着大哥这一手。只可惜,父皇春秋正盛,对他忌惮,他早已等不到太子登基那天,这谋反也算是被逼得了。” 佞祯回身,又将白色的三角旗插入樗里苨以北之地,“哼哼,没想到这罗沙女皇倒也是野心不小,竟想到肆意挑起我木兰朝内乱,伺机贪图我木兰朝中原以北之地。好再像二十年前一样,趁着‘三百之乱’,乘火打劫。打得倒是一口好算盘!” 云霄道:“如此,你们这木兰朝边关岂不要出事?” “那你也太小看大哥了,边关还有大哥在不是吗?他若为了一己之私,私自回京,却让罗莎趁机侵占我木兰朝疆土,他可担当不起!要是他此时回京夺权,那可真就是千古罪人,别说是日后登基为皇,便是如今这郡王之位也难保。哼哼,乞乙玊这招走得倒也毒辣,大哥那么喜欢权位的人,眼看着京中那么好的空隙机会,却被乞乙玊算计,不得不死守白塔边境,只怕现在已然气得肺都炸了吧?而要是白塔族那几个老王爷心思活络,倒戈罗莎,在后院再放几把火,不管这京师之中父皇与佞弥月的博弈最终谁胜谁负,都要先治他个戍边不利的重罪!大哥,是这一局里必输的输家。” 云霄双手环胸,笑道:“这下倒好,这木兰朝明面儿上领兵的皇子中,大皇子远在边关回不了京,十三皇子扈从你父皇南巡,京畿要是一乱,都是远水解不了进渴,而三皇子和八皇子在京中辅佐太子监国,也是坐困京中。就只有靠你这个‘外城’霸王出兵讨逆了,这功劳还真就是送给你独得啊!” 佞祯黑眸一眯,高深莫测地笑,“阿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是,末将即刻返回津州卫待命。” “津州卫紧邻京畿四卫,是京畿通往外间的咽喉要道,也是进攻京城的战略要塞,在恰当的时机,策反津州卫兵力倒戈,势必在乞乙玊布防内部产生缺口,造成分化,动摇人心,只需阻隔乞乙玊势力扩展之势,切断所有外界通讯,以防太子援兵入京救援,乞乙氏一族也便沦为困兽之斗。” “是。” “乞乙玊勾结罗沙,必定不止于边境异动,只怕还有别的动作。着外城发函京城以北至罗沙边界各总兵,以防乞乙氏一族兵败后向北潜逃,投奔罗沙!若有姑息养奸、办事不力者,皆以叛国罪论处!” “是。” “哼,最后,就看统领京畿台大营的童家是抽身事外,还是也想蹚这浑水了。”佞祯回眸,“这童家三代盘踞京畿,韬光养晦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了。” 云霄看着佞祯势在必得的架势,挑眉:“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佞祯黑眸一眯,“等佞弥月自掘坟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番外四十三 东窗事发 京师内城硕裕亲王府 “阿玛——” 随着一声惊呼,硕玉亲王佞荃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是你!”佞荃儒雅的眼睑一睁。 “老王爷,对不起了,要怪就怪乞乙玊,是玊相要你的命,您就去阴曹地府再讨个公道吧!”那个身着奴才服色的叛徒手握匕首狞笑着向硕裕亲王靠近,抬手就要将匕首插入硕裕亲王心脏——“阿玛——” 从门外飞扑而来一个满面焦急惊骇的少女,正是方才从和硕裕亲王养女,皇家郡主佞裕龄。 那个手握匕首的奴仆突然全身一抖,从口鼻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前的口角挂血的硕裕亲王佞荃,而后向后倒去,竟是硕裕亲王抬掌将那个持刀叛徒击毙于掌下! “阿玛!”裕龄郡主优喜交加。 “裕龄,阿玛没事。”裕亲王虽然口角还沾着血,眼神却慈穆依旧。 裕龄郡主满目含泪:“怎么会没事?”她亲眼看到阿玛喷出的那口血!“玊相与太子密谋谋反!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阿玛!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一步!让乞乙玊那个奸人得逞!” “裕龄,你速下江南,向陛下通报此事!” “可是阿玛,乞乙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裕龄怎么能够丢下阿玛一个人在京呢?” “裕龄,你是阿玛的女儿,大事当前,谁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吗?阿玛的伤在这危在旦夕的水泽江山面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承蒙陛下不弃,多年来,一直颇为尊敬我这位兄长,甚至将整个京师的安危交托我手中,我又如何能够辜负皇恩浩荡呢?” “阿玛”裕龄郡主含泪摇头。 “裕龄!”硕裕亲王目光如炬,“你虽然是我的养女,但是你更是前朝忠义护国的阮将军之后!当年阮将军遭遇反间计,蔷薇末帝误信其通敌,下令将阮将军斩首,无知百姓误以其卖国,为泄愤恨,生啖其肉,何其惨烈,然而阮将军心中深明大义,至死不改!如此忠烈之人,是何等让人敬佩?裕龄,你是阮将军之后,不能令他蒙羞啊!若是你为了顾念阿玛的安危而舍弃大义,教养你的阿玛又有何颜面死后去见阮将军?”裕亲王说着又咳出一口道血。 “阿玛!”佞裕龄哭道,“求您别说了!我去!我、去!” “裕龄!阿玛的好女儿”佞荃颤着手抚向佞裕龄脸庞,“此去路途遥远,玊相势必会沿途截杀,凶险万分,吾女定要一路小心!” “阿玛放心!”宁裕龄露出坚定的神色。 佞荃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虎兽形的符诏:“这是能号令京中三军的虎符!有此虎符,就相当于拥有号令京师中的所有军队的兵权,乞乙玊之所以对我下手,正是忌惮我手上的京师虎符,为今,他觊觎的也正是我手上的这枚虎符和统帅这京城四卫的兵权!” “裕龄,你速带上虎符马上出京!切记,虎符事关重大,一定不能让它落在乞乙氏手中!” 佞裕龄坚定点头。 “走!快走!”硕裕亲王眼神清明,将虎符放在佞裕龄手中用力一握,镇定扬声:“安巴阿,赶紧护送郡主出京南下!” 佞裕龄换上王府奴仆的衣物,裕亲王已撒去口角血渍,换上崭新常服,伏案办公,仿佛与往常无异,佞裕龄脚步沉重地离开花厅,却是一步三回头,担忧地看向父王硕裕亲王,只见佞荃眼神镇定,满含鼓励与希冀,佞裕龄眼眶一热,屈膝一跪:“女儿拜别阿玛!”而后强忍着泪眼模糊,转身离开。 王府家将安巴阿向裕亲王郑重颔首,提剑快步扈从郡主从后门出府,两人头戴斗笠,才走过离王府最近的内城街口,就见到一众身着圆形兵字样式兵丁服的士兵将硕裕亲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其中。 “是玊相派人围困了王府!”安巴阿与裕龄郡主躲藏于一处矮墙下道。 “阿玛!”佞裕龄泪眼惊愤,“乞乙玊连父王都敢下毒,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如今派兵将父王囚禁,不知要如何威逼折磨!” 安巴阿忠心耿耿,全听硕裕亲王与裕龄郡主吩咐,硕裕亲王下令让他护送郡主南下,他便会拼死保护郡主周全,若是郡主此刻欲闯出救父,他也会二话不说随时提刀扈从郡主杀出一条血路。 “郡主且慢!”这时,从内城巷陌中走出一个身着深色斗篷的蓝衣男子道,“郡主身怀虎符,又得硕裕亲王重托,若是如今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非但无法救出王爷,反而会让京畿虎符落入敌手,陷王爷于不义,郡主三思!” “你是何人!”裕龄郡主面色戒备,王府家将安巴阿已拔刀挡在佞裕龄身前。 来人双手抖落斗篷,露出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容,道:“微臣乃十四皇子哈哈珠子——薛、延、尚!” 佞裕龄警惕地看向薛延尚,却听薛延尚道:“郡主莫及,且稍缓片刻。” 就这一阻,只听又一队人马骑至裕亲王府门前,来的只有二十余骑,看着像是哪个王府的府兵,众府兵向外微微让开,露出最后一人一骑,那一骑是一匹灰白色的骏马,马上人一身月白色蟒袍,外罩白狐大氅,正是八皇子。 “八爷!” 那几个东宫爪牙供手道:“八爷,小的们奉命办差,还望八爷海涵。”两人态度并不谦卑,根本没将这个身份低微的皇子放在眼中。 八皇子温润一笑,道:“裕亲王乃是父皇嫡亲兄长,父皇钦书裕亲王府四字,亲自赏赐,二叔更是手掌京畿兵符,若是两位擅自入内,致使我木兰朝虎符失窃,又该当何罪呢?难道是想让你们的主子,太子爷替你们挡罪么?” “这”为首的两个东宫爪牙本就是奉命窃取兵符,被八皇子如此点穿,一时竟不好再明抢。 “本王听闻二叔病重,本王特请来前御医乐仁堂乐大人前来看诊,便先行入内了。”八皇子画风一转,“不过,我木兰朝虎符事关重大,为防宵小之人趁二叔病重盗取虎符,尔等便留于此处拱卫王府吧。” “是是是,八爷说得是,小的们本就是前来拱卫王府。” 街角内,佞裕龄稍稍松了口气。 “裕亲王府有八爷坐镇,郡主暂且放心!”薛延尚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请随在下来。” 三人一行行入一处闹中取静的胡同,佞裕龄稍一抬首,只见到“多宝斋”三字,行入其中才知这一处产业暗有玄机,竟是从中打通。 薛延尚道:“我家主子十四皇子明里被贬出京,实则,陛下对乞乙玊谋反早有防备,故在十四皇子贬谪出京之际同时给主子下了一道密旨,让十四皇子屯兵津州卫,以防乞乙氏倒行逆施致使京中大乱!陛下信任硕裕亲王,将控制京中军权的半块虎符托付硕裕亲王,而另半块,就在我家主子十四皇子手中! “如今京师九门皆在乞乙氏与太子控制之中,虎符更是乞乙氏势在必得之物,玊相必会下令严查郡主行踪,如今只有十四皇子命微臣预先布置的暗人才能助郡主顺利出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番外四十四 津州三卫 清和四十二年,二月初二,罗刹国进犯,挑唆外白塔逆命不恭。时值天子南巡,太子监国,太子因早年乞乙玊主谋罗刹战事,又世受国恩,常怀报效,行事全听乞乙玊,玊相一时风头无二,力主太子即刻发兵行天讨,却遭硕裕亲王驳回。京中一时祸起,乞乙氏一党与硕裕亲王当庭对峙。 二月十三日,硕裕亲王遇刺,乞乙玊一党封锁消息,暗逼硕裕亲王交出虎符,于京中演兵试车,表为演兵罗刹,实为倒行逆施,东窗事发。时,硕裕亲王之女裕龄郡主连夜逃出京城,乞乙氏派兵追杀,郡主却中途被人救走。 乞乙玊大怒,派府兵将硕裕亲王囚于府中,八皇子从中调停,方解下裕亲王之困。而双方也终于开始了争分多秒的角逐。 乞乙氏一族不得不提早谋事,派遣亲信提早掌握京畿军权。另一厢,裕亲王之女裕龄郡主与护卫安巴为薛延尚所助,出得京师,便一路潜行疾驰,赶赴京畿海口要塞津州三卫。 津州海卫营依津州海崖而建,营地三面环海,背靠崖山,崖山之上,竖有炮台,可海战,亦可陆战,乃是南方攻占京畿的咽喉要塞,此时正有另一队军士入营,津州卫主将亲自相迎。 这军营主将乃是前朝叛逆之臣闳经略之孙闳奕沔,那入营的那一队军士统领乃是夷族武将,太子门人徐碎,自持身份,自是颇不把闳奕沔放在眼里,倨傲道:“闳将军,太子有命,你可要遵旨才是啊!” 闳奕沔恭敬道:“太子有命,末将自当遵从,徐监军与几位特使远道而来,请入营歇息。” 见闳奕沔颇识时务,太子特使满意道:“待大势已定,太子定然不会忘记闳将军的功劳。” 闳奕沔低眉,深沉的眼眸中闪过的一道光。 至夜,军营辕门又来两骑叫门,乃是裕龄郡主与护卫安巴。佞裕龄听从薛延尚所言,中途改道津州海卫营,向军营打出薛延尚事先交代的暗号,辕门木栅栏缓缓升起,佞裕龄与安巴驱骑驰入辕门,暗色的旌旗在身后半卷,海浪拍打着津卫营所驻礁石,静得异常,佞裕龄心中警钟大响,缓缓勒住马缰,对安巴道:“小心,有埋伏!” 佞裕龄骤然突起,索性身后辕门距离尚不算远,安巴手中陡然现出一队铁锤,铁锤奇出,流星般旋转之际,突然扑灭附近营中六个火把,眼前一暗,津卫营埋伏的弓箭手突然失去目标,佞裕龄回剑当胸,当先驰向辕门突围,眼见就要闯出敌营,那原先大开的木质栅栏,却陡然急速下落,迅速关门,安巴大喝一声,铁锤向辕门木栅掷出,那铁锤生生朝木栅栏掷去,这一掷稍稍缓阻了门栏落下的速度,佞裕龄纵马飞驰就要突出军营,只见青光一闪,一柄宝剑生生斩碎了辕门机括,那木栅栏失了控制,因重力从空中跌落,速度之快,千钧一发,眼见尖锐的木栅栏要将门下的裕龄郡主扎成肉泥,佞裕龄一个仰面,滚落马背,堪堪躲过那木栅栏尖,只可怜郡主的良驹已被扎成肉泥。 佞裕龄眼中含泪,愤恨地看向辕门之上,那手持宝剑之人在星月下严肃沉默,正是他在最后关头砍下辕门机括。 “哈哈哈!不愧是闳将军!”此时营中火把通明,徐碎一脸得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严肃沉默的将士下了辕门门楼,低头跟在徐碎身后,徐碎狞笑道:“裕亲王之女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太子早已密信传来,郡主真是自投罗网了!” 安巴怒目圆呲,护着裕龄郡主一步步向辕门木栅后退。 “来人!生擒郡主!”徐碎下令,一队军士呈圆形包围佞裕龄与安巴,安巴左图右出,为护佞裕龄,身上接连挂彩,那些人却不敢取佞裕龄性命,佞裕龄清透的眼眸眸色一闪,想到太子与玊相是如何卑鄙地暗害父皇,便咬唇一个提纵,在一个军士肩上一沓,手中宝剑挽起一个剑花,直刺徐碎面门。徐碎大惊,未料到这个变故,正要后退,却突然从胸口长出半截剑尖,徐碎不可置信地低头,佞裕龄睁眸,只见那剑尖又一寸寸向后拔出,“闳奕”徐碎不及说完,便软倒在地上断了气。 佞裕龄一惊,“杀一个杂碎,还是不要污了郡主的手。”佞裕龄手握宝剑,正自警惕闳奕沔是敌是友,却见一掌玩世不恭的娃娃脸出现在闳奕沔身侧:“丫头,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正是为裕亲王亲自教养过一段时日的,与裕亲王同属一辈的水泽佞氏旁系宗脉小安郡王佞霆。佞裕龄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闳奕沔将长剑上的血迹一甩,“玊相于京师挟持太子倒行逆施、意图谋反,东窗事发,已为陛下所察!监军徐碎胆敢潜入我军防重地,津州海卫,勾结玊相,图谋不轨,现已为本将所诛,徐碎一众逆党,一律杀无赦!” 军营辕门断龙木栅已毁,太子门人在这封闭的津州军营,只是瓮中捉鳖,顷刻便被围剿于一处,尽数斩杀。 津州卫主帅帐中,佞裕龄立在闳奕沔身前,清理完太子逆党的闳奕沔对着她单漆跪地:“属下闳奕沔,奉十四爷之命镇守津州三卫,迎接裕亲王与郡主” 未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六十九章 梦中之人 我没有在佞祯墨色的眸子里找到一丝惊讶,反而察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戏谑和讥诮。 我了然,原来他早就猜到有人会对他不利,才搬到我的营帐里来,更让云霄睡他的空帐,其实是设下埋伏。 果然,下一秒,云霄进得帐来:“人是抓到了,但都是练过的,事先藏了毒。”他手一抬,抛出个绢帕包裹的物件,“喏,这是搜出来的木牌,是水清香木,皮肤完好之人碰触不会中毒,一旦伤口碰上,立时毙命,那两个刺客就是这么死的。”佞祯随手接住,瞥了一眼,看向云霄,云霄耸肩:“都刻着白河贤王(八王)府的印记。” 佞祯神色一凛,我一惊,按住胸口。 而这时,营帐的帘子被气愤地撩开,九皇子难得地满脸怒气:“若说是太子,还有可能,可说是八哥,不知是何居心?”九皇子见佞祯神色不明,急道: “十四弟,你该不会连嫁祸都看不出来吧?” “此事佞祯自会查明,九哥还是先回吧!”佞祯挥袖转身,完全没有信任九皇子的意思。 “你怀疑我?你还怀疑八哥!”九皇子先是惊怒,后又阴冷道,“老十四,你别忘了,你为了纳兰泽州要死要活的时候,是谁向父皇替你求的情?是八哥!你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八哥都容不下了吧?” “九哥,佞祯自问处事公允,若是一心怀疑八哥,九哥现下早被佞祯的属下严刑逼问了,还能悠然在此吗? ”佞祯剑眉飞霜,森冷道,“来人!还不请九哥回帐,好生保护九哥的安全!” “老十四,你!” 几个军士入帐,上前就擒住九皇子,九皇子又惊又怒,一抬眸看到我,一双桃花眼微眯了一下,复又看向佞祯,满眼讥笑。 我终是不忍,道:“其实,这刺客很明显不是八爷派来的。一来,那两个刺客既然忠心到藏毒自尽,又怎会随身带着信物?二来,九爷也在京畿台,八爷这么做,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害了九爷。三来,八爷既也是要来京畿台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九皇子阴笑一声,挣开两边儿的军士甩帘便走。云霄也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跟着出了营帐。 我无声地看向佞祯,他没有回身,可那背影看得我心疼,我想说什么,却只是无声地吸了口气。 “那次九哥陷害你,你一句也不向我解释,如今为了他,倒是一句话也不少!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善言!”他语调冰冷,如冰砸入我胸口,我蹙眉摇头:“你搬到我的营帐来,难道不是猜到有人想要刺杀你?你猜到的人明明一定不是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是有人想让你们决裂” “决裂?难为你如此为我们兄弟着想,当真是煞费了心机!” 我见他竟没听出我的担忧,急道:“佞祯,不要和八爷为敌” “哈哈呵呵”他突然笑起来,“我以为你对我软语温存,多少是为了我,没想到全是为了他! ” 他笑得悲凉,我心痛极。我知道是我又伤了他,可我心里又怎么会没有他?我正是怕他受了挑拨! “不是这样的”我想解释,却突然意识到我对他的担心更像是在为另一个男人求情,而这只会使他更加误会,只因我和八爷不可否认地早有旧情。 佞祯神色冰冷,甩袖就朝帐外走。我焦急,只是从身后揽住他: “佞祯,我们不要再互相误会,互相伤害了好吗” “够了!我告诉你,其实一切都是我设的局 。我故意让你见到那份密报,就是引你入局,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如今你选他了,很好,我知道了。”他冷淡地拿住我环在他腰际的手臂,一寸一寸地移开。 我被重重地摔跪在地上,他毫不怜惜,甩袍就跨出营帐 我看着他的身影,揪紧胸前的衣料,按住心口,痛苦喘息,每吸一口气,心都抽痛到无以复加。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终于知道我误会了他,知道他竟是服用砒丿霜强撑到现在之后,我还要那么毫不在意地让他误会我想为八爷求情,无形中伤他至深呢?我明明无比自责我曾刻薄地毫不在乎他的处境,我明明再不想伤他一分一毫,可我又做了什么?我竟一面依赖着他对我深深的宽容,另一面,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折磨到心灰意冷! “佞祯” “佞祯” “佞祯” 我不知在心里喊了他多少遍,只觉得心口痛到不能承受,我终是呻.吟一声,带着模糊的痛觉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待我幽幽恢复些许意识,我已平躺在床上,因是在冰冷的地面上晕了整整一夜,寒气沁入心肺,让我本就虚寒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晕沉中,我听到男子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我皱眉,是佞祯,他怎么了,为什么体质像他那么强悍的人会咳嗽?可能是他一直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没事发怒的样子,总让我一直忽略他是有内伤的,而那个内伤,我治了三个月都没有治好。 强撑着想起身,却是眼前一黑,又沉沉昏迷过去。 “佞祯” “佞祯” “佞祯” “我在” 又不知昏睡了多久,我隐约感到身体被温暖覆盖,有什么柔软的感觉轻触我的全身,我微微蹙眉,是佞祯吗? 他在做什么? 吻我? 我强迫自己睁开疲惫的眼,虚弱地轻唤:“佞祯” 他的动作一僵,黑眸看着我,突然把我往他肩窝里揉,我才知道我们在被子里都没有着衣裳,他痛苦道:“纳兰泽州,我还是不能放开你” “你本来想”我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他低头,堵着我的话,我闭目,纵容他的侵入。我知道我再不能推开他,只是主动偎向他,衾被滑落,一阵冷风,他突然咳嗽起来,我心一颤,一时竟不知该怎办?是顺从他,还是为他把脉? 他的咳嗽很厉害,但眼中全是笑意,他最是喜欢见我受窘的样子,我知道。 闭目,摸上他的腕脉,很重的内伤和毒伤,还有很重的风寒,为什么,他会有风寒?我复又睁眼,虚弱地弓起腰,把衾被拉上来,眼前又是一黑,缓一缓神,又想睁眼,却是又被他覆盖住眼睛。 “为什么总是蒙住我的眼睛?”我吐气,“在水泽门前,这样好多次吻我的时候,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州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叹息,“我害怕你的眼睛”他放开蒙住那里的手,复又吻上去,“你的眼睛总让我心乱得再忍不下心来对你” 我心一痛,只是靠向他。 “佞祯,如果哪天,你不再害怕我的眼睛,是不是说明,你的心,不会再为我而乱,而你的心里,也再已没有了我” 我和他,又是相拥过了一夜,可我虽是昏沉,却并没有睡死。天未亮的时候,他起了身,随意披了件缁衣就出了帐子。我微微蹙眉,他已经得了风寒,为何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强撑着起身,抱起他的玄色大氅,想追出去给他,刚到帐口,却听帐外军士低声汇报军情:“昨夜,八爷出京的时候,玊相的人马趁乱偷袭,和前去接应八王的小安郡王在阳启门交了一战” “八哥可有事?” “八爷无恙,但阿霆没有接到人,八爷和乞乙玊勒的人马一道回城了。” 间歇沉默,佞祯道,“八哥谨慎,断不是阿霆没接到人,而是八哥防着乞乙玊勒看出端倪。” “亦沔不明白,让阿霆接应八爷,乞乙氏兄弟很难不起疑,此事若是传到太子耳中,爷就不怕太子怀疑我们的诚意,和乞乙玊玉联起手来,自立为帝?” 佞祯低笑:“我当初让阿霆大张旗鼓,就是要让乞乙氏兄弟怀疑,他不怀疑,又怎么会截住八哥?八哥是太子的使臣,乞乙氏兄弟当众截住他,驳的是谁的面子?太子行事还要乞乙家教吗?是不是该自立为帝,太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哼哼,八哥还是八哥,我只是没想到,八哥这一手,做得比我还好看。太子和乞乙氏现在只怕嫌隙更深了。” “可乞乙氏既已怀疑八爷,八爷在敌营,岂不很危险?要不要” “我说过,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救,但本皇子有说过,八哥是我们的人吗?” “可爷,我们的计划若是缺了八爷” “不急,他毕竟是八贤王,不是吗?”佞祯一顿,道,“倒是这件事不能让州儿知道,她现在身子弱,不能受刺激,就不要让她出帐子了。另外,看好九哥,别让他再接近州儿!” 帐内,玄色的貂裘无声落地,我倒蹙眉头,立在昏暗里,他陷害八皇子果然毫不留情,可最后又对我如此关心,又要我如何面对他? 帐外,他还是听到了帐内细微的声响,一瞬掀起帘账,正见到帘后的我。 “佞祯我还是都听到了”我看向他的黑如星辰的眸子,只觉得眼前越发晕眩,直直向后软倒 好几次觉得佞祯就在身边,可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是闭紧眼,任自己陷入迷梦,迟迟不醒。 “州儿”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梦里,好像有人在我的耳畔叹息。这声音,竟像极了那个久不出现的梦中之人难道,是八爷来了? 我蹙眉:“八爷” 梦中之人一僵。 “如果,你是担心八哥,又为何不相信他?” “也许,正如你所希望的我设的局未必能困得住他呢” 我心一紧,他说八哥?他不是八爷?那他是 “咳咳” 我听到他的咳嗽了,是佞祯!是佞祯啊! 心一瞬揪起,紧闭的眼终是再忍不住眼底的湿润,化为一滴泪,流出眼角。总在梦里出现的人,原来是他吗?可为什么我那次见到的竟是八爷呢? “佞祯” 我只觉得胸口很痛,那个人明明是他,我也明明怀疑是他!可命运的玩笑,竟让我误会了那么久! 突然,很想见他。 蹙眉,再蹙眉,不知又在黑暗和昏沉里挣扎了多久,就是睁不开。又不知多久,我终是强睁开双眼,可床畔已是空寂无人。 起了帘子,只见春雪已融了大半,军营的地上湿漉漉的。 “纳兰姑娘,”一个年轻军士立在帐外,恭谨道:“十四爷吩咐,不让您出账。” “帐子里很闷,我就在外头等他回来。能烦军爷到里头给我搬张凳子么?” 那是个很好说话的军士,搬出了一张有后背的木椅,我坐下,看向远方,可能是虚弱,我也不想说话,只是迎着春寒等他,可我不知等了多久,却迟迟等不到他。 我不由地想起在江南等“他”的感觉,也是这般空寂的,无悲无喜的,等到了似乎是寻常,等不到似乎也是寻常。 “平时,十四爷都来回看姑娘三四次,怎么今儿个竟到现在还没来?” 我微微一笑,这军士倒是很忠心,这时候还不忘为佞祯说好话。 “你叫什么?” “小人莫诺。” 我微一点头,又转首,只见天边红日渐渐西沉,京畿台大营斜阳半染,我依旧静默,淡看往来的军士各安其事,不久,炊烟袅袅升起,黄昏至,晚风乍寒。我虚乏地站起,任风吹散我的发丝,我问:“是不是,八爷已经到了?” 莫诺一怔,没想到我会那么问,我淡淡一笑:“否则,他为何要把我禁在帐子里。”我只觉得很累,转身就要回去。 莫诺迟疑道:“纳兰姑娘其实,十四爷病了” 我心一颤,回过面。 “都病了好些天了十四爷的帐子起火那夜,爷就在姑娘的帐子外站了一宿” 我脚下一阵虚浮,赶紧扶着椅背,原来,那夜他一直站在帐外,吹了一夜的冷风,所以才得了风寒,咳嗽得那般厉害! “十四爷现在哪里?” “应是主帅的营帐。” 我不顾一切就往那里跑,半路上几欲晕厥,咬紧苍白的下唇,却又弯眉微笑,强撑着虚乏的身体,直往那夜里唯一亮着光的营帐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七十章 贤王绥靖 他的营帐终于就在眼前,我喘息着微微一笑,刚要抬步走进去,眼前却突然一黑 我的身子被一双温柔的臂弯接住,是佞祯吗?我抬首,却见到一张久违的玉颜,俊逸清高,谦谦如玉,是八爷!他清灰色的眼眸依旧那么优雅谦和,波澜不惊,让毫无防备的我顿时迷失在这双灰眸里,我的眼前浮现起我离开紫极宫的那天,我终于明白了他对我所有的宽容和算计,我在诰命马车上向他焦急的一个回眸时,他对我的温然一笑,恍如隔世。仿佛在这一笑之下,所有的阴谋、背叛、谎言、欺骗都已如往事青烟,随风散尽。 “你的身子怎么了,脸色那么白?”他把我扶起,满眼温柔。 我微蹙了眉,下意识从他怀里脱出:“我好些了听说硕裕亲王病了,现下可大安了?” “二伯他吉人自有天相吧。”我听到头顶一声叹息,微微一阵感伤,似乎硕裕亲王的病情不容乐观,而他又是带着什么心情,放下重病的裕亲王,继续这一场朝堂争斗的呢?我刚要抬头,却听身后传来佞祯的声音:“八哥。”我一瞬回眸,见到他一身玄色的暗纹袍子被晚风鼓得疯狂,整个人在漆黑得徒留最后一丝残霞的黑夜里张扬邪肆。我不知道,刚才我和八爷的牵扯,又会让他误会多少,可当我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却不自觉地释然一笑,听他说话的声音,他的风寒似是已经痊愈了。 低头,退向一边。八爷在前,佞祯在后,还有一众随从一道入了帐子,我只是站在帐子外。 “佞祯以为,八哥至少还有几天才能从京城脱身,八哥果然还是八哥。” “是太子等不及了才是。”八皇子道,“我很好奇,十四弟给太子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八哥真想看?”佞祯道,“我这还有一封。” 这时,九皇子汲汲赶来,见到我立在帐外,也未理会,只径直走向帐帘,正挑帘要进去,帐中突然传来八皇子的笑声,我从来没听过八皇子会有这样的笑声。 “你啊!也只有你敢对他正面出招!” “可他的回招也厉害,让八哥当使臣,让我们兄弟互相猜忌。” 我的心微微一动。 八皇子笑道:“我还以为,依着十四弟的性子,是会逼他谋反的,却没想到,你会出手救他,他心高气傲,怎么会想得到,只怕任何人都没想到!只是这京中势力那么复杂,连他都降不住,你倒是不怕乱起来?” 佞祯笑道:“你们都猜到了,我还发什么兵?乞乙玊勒这一反,是一了百了,成为王佐,败为逆寇,京中这些人可没那么容易跟着下注,他们敢出头吗?还不等着我来出头!说到底,如今不管是保皇党的还是倒皇党,都不希望京城乱起来,到最后也都要我去救他们不是?乱不起来!” “你啊”八爷摇头。“八哥。”佞祯笑,“越是亲近,越是怀疑,佞弥月比你我谁都谨慎,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稳当那么多年的太子。倒是八哥对他从来不构成威胁,他,会听八哥的。更何况,任由他的势力被蚕食,不正符合八哥多年‘绥靖’的作风么?想来八哥也收到风声,朱瑾轩近来也颇不安份,要是你我兄弟联手,总不至于让京城毁于兵祸,血流成河,便宜了蔷薇朝和罗沙那帮宵小不是?” “老十四,你这是在利用八哥替你断太子手足啊!”九皇子突然冷笑。 佞祯撇嘴不置可否地一笑,看向八皇子。 “好。”八皇子淡淡地道。 九皇子惊道:“八哥,你当真答应!” “九弟,乞乙玊的叛乱若是祸及国祚,于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八皇子道。 “好,好,你们倒是一条心,就我遗祸了木兰朝,行了吧!”九皇子脸色一白,甩帘就出了营帐,却见我还站在帐外。 而这时,帐中又传出八皇子温和的声音:“可是十四弟,你为何不做我的人呢?”帐内一瞬安静,连正要起步离开的九皇子也停了步子,半晌佞祯道:“八哥又为何不做佞祯的人呢?” “好,我不强求十四弟,等哪天十四弟又想起了我这个八哥,再来找我好了。” 帐帘一起,八爷从帐内走出来,我侧身站起,只是遥遥福了福身子。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意,单臂随手置于身前,飘逸高蹈地走向九皇子的方向。 我转眸看向帐内,他、云霄、袁翊沔后一步从帐里出来,见到我,他的步子不由地一停,只是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我回首,也不唤他,只是碎步跟上他,云袁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跟来,他也没有回头,依旧向前走,我无声地跟着,嘴角却弯起微笑 我笑,因为我喜欢的人还是那个正直坦荡的十四皇子! 军营里的夜,很静,军营的边上是一片长草铺就的矮坡,初春的融雪让夜间的长草沾着白色的霜露,星星点点,点亮了夜的意境,我跟着他踩过沙沙的草丛,眺望夜色里寂静的军营,军营的旌旗在夜风里无声而动,我只觉得这一刻,他和我的心无比接近,即便没有言语。 我跟着他走过很长的一条路,长草的雪水浸湿了我的鞋袜,我微微感到寒冷,无声地呼出一口白雾。他转身,脱下玄色的大氅,罩在我的身上。 他看向我:“他来了” 我微笑:“我知道” “可你跟着我,离他就远了。” “我也知道,可这是我的选择。”我看向他的眼睛,那双黑眸倒映着夜里雪白的霜露,闪闪熠熠,我微笑,“这一次,我选你了。” 他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大力地抱住我,把我往怀里揉。 我也闭眼,紧紧抱住他。 “既然选了我,就不许再逃走!相信我,等这一切过去,我就娶你。” “好。”我靠着他,微笑答应。 “就算皇上见到背叛的我,会杀了我,我也绝不逃走” “可我,又到底能陪你多久?” 就在我的眼神由喜悦转而哀伤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揽向一边,乌鞘宝剑出鞘,一剑劈开三个黑夜中藏匿的黑衣刺客! 长草的响声四起,佞祯一手护住我,另一手长剑生风,在黑夜里舞出道道剑光,三个黑衣人轮流进攻,他却站在一处,没有移动过一步。而这时,身后的长草里陡然蹿出一个黑衣人,佞祯听到响声,反手一剑,就刺穿那人的咽喉。再拔剑之时,原先暴露的三人一人绕到他的背后袭他背心,一人从正面,另一人一剑刺向我的胸口。佞祯墨色的瞳眸眸色一深,一剑砍断那个袭击我的刺客的手臂,那刺客惨叫着抱紧断臂后退,而这时,那刺客所退之地又蹿出两抹黑影左右空袭佞祯,佞祯神色冰冷,向空中划出一道剑气,顷刻之间,五名刺客的前胸和四肢同时出现一道深红的血口 而这时,佞祯的门人也正好赶到,一圈人围上来单膝跪地,为首的袁翊沔道:“末将来迟。” “恩。”佞祯冷冷地应了一声,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刺客,“不要让他们死绝,通通带回去查清楚来历!” “是。” 乌鞘宝剑斜对着地面拿在手间,滴滴沥干剑刃上的血珠子,他面无表情地牵着我穿过跪着的众随从。 过了很久,他道:“这些人穿的都是八哥随从的服色。” 我微笑,听他没有在我面前误导刺客是八爷的随从,只说穿了八爷随从的服色,才道:“这些刺客显然是设了埋伏的。可八爷的人今日刚到军营,不可能对军营熟悉到这个的地步。主帅大人,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刺客是谁?” “娘子,有的时候为夫真恨你太过聪明。”他的表情有点郁闷。我低头抿唇,露出深深的酒靥。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回军营,突然身子一倾,向后仰倒,我大惊,想抱住他,却和他一道摔到地上。 “佞祯!佞祯!你怎么了!”我捧着他的脸,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是一边又一边地喊他的名字云霄和闳奕沔飞身赶来,但我已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我只是侧过面倒在佞祯的胸口,昏厥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番外四十四 纳兰蓉卿 一个身着铠甲的孤瘦身影立在孤月的黑影里,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站在原地,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路从那结着春霜的军营那一头跑来。 其实他一直站在八爷身后,就在她身前,但是她的眼里已再也看不到他。又也许再也见不到别的任何人。 她还是那样清冷,一如初见,一如她曾带着他跑过一整个落叶时的江南,她奔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地灵动,仿佛误闯尘世间的精灵。州儿啊,她的眼,还是布满了哀伤,她的眉,还是轻染着愁怨,但那眼眸深处却又多有了一抹从所未有的,仿佛压抑了几万年之久、再也压抑不住了的心心念念 当她无意落入八爷怀中的时候,她难得毫无算计的眼眸抬起,有震惊和惊慌,但更多的竟是空洞与迷茫,仿佛所有的灵气都被一瞬间抽干了,那个心细如尘、自有丘壑的州儿仿佛再也找不见了,只余下清澈透底却找不到一丝生气的美丽躯壳。 州儿变了也许从放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会变,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江南女童了。 纳兰蓉卿强忍着心痛,就看着她心思不属地推开八爷的怀抱,那个他曾付出自己将她推入的怀抱。 “八哥——” 安静得不真实的大营中,响起了一声对蓉卿来说极其陌生又不陌生的声音——十四皇子。那个曾在风雪里将他掳去乐仁堂的少年皇子,那个为了州儿连死都不怕的男人。 从他一出现,州儿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那眼神,是州儿从来没有过的,就像是要注视一个人,注视到永远也不要停下来的样子。 十四爷与八爷入了营帐,州儿就一直立在帐外,安静地看着夜幕降临下,营帐的光,那朦胧的光线将她的侧影打得单薄又柔美。州儿一直静静地等着,直到八爷和十四爷又挑帐而出,蓉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州儿看着十四爷的样子,微微一笑,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事能再让她这么笑了。 轻轻地伸手,忧郁的少年想拉住人生中仅有一次无意闯入的光明,但也许他的人生注定留不住这过分美好的光明,她终究还是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一身男装的少女一步步微笑着走向营帐灯光下一身黑色大氅的少年,便没有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一个身影在黑暗中,在她身边,陪她默默地等待 暗处的纳兰蓉卿从头至尾只看着州儿一人,看着她被十四皇子牵动的一颦一笑,看着她随着十四皇子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再也不会回来了。 缓缓伸手,不是不想拉住那个不断远去的身影,却终究停在半空中。 自己终究是州儿的负担,州儿的枷锁,他的出现是她苦难的开始,是他那该死的身世将那个善良灵动的女童拖入了纳兰氏痛苦的深渊,是他,害得她痛失亲人,众叛亲离,不得不挣扎着求生,甚至那个卑微羸弱的他连入宫救她于危险都不能,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对她怀有非分之念呢?而十四皇子,是今圣幺子,天潢贵胄,天子盛宠,更几次救州儿于水火,不惜自贬荆州,也要救下州儿,有这样的人真心对待州儿,不正是当初将州儿让于八爷的初衷吗? 纳兰蓉卿,你不是一直期望着她有一天能够逃开困住她的牢笼,锁住她的枷锁么?从州儿不辞而别的那一刻起,你不是起誓绝不再将州儿拖入她不该承受的痛么?你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最后看她一眼,看到她不辞而别之后是否过得安好么?如今州儿如你所愿,你不是应该断了自己的念想么? 而今,亲眼见到州儿看着十四皇子那隐忍深情的眼神,终该死心了吧?公子的眼泪,落在那伸出一半的手背上,凉凉地,纳兰蓉卿将那满腔隐忍的情愫压抑在心底,羸弱的身影仿佛要被厚重的铠甲压垮 他终是闭目回首,又看向九皇子身边的八爷,佞钰平静地看着蓉卿和他身后的州儿和十四弟,那双清灰色的眼眸中,空谷无波,仿佛又回到蓉卿将州儿交付于自己之前的样子,他终究还是白河贤王,也许早已算到,州儿也许终究会爱上十四弟。 远处,纳兰泽州跟着十四弟一路走出老远,佞祯转首,对州儿说了什么,突然大力地将她搂入怀里,州儿就安静地毫无反抗地任佞祯狂肆地拥吻。 九皇子阴柔的眸子在佞钰面上逡巡,想看到他面上透露出一丝半点的感情,然而后者自始至终温凉如玉,静如微澜。 黑衣刺客如期出现,挑拨两方本已微妙至极关系的关系,十四弟明明早有埋伏,竟在最后蹊跷晕厥,佞钰的灰眸里终于映出了州儿的身影,映出她因为十四皇子的旧伤复发而大惊失色,映出她焦急无措到牵动内伤,映出她在晕厥前死死把着十四弟的脉息 他太了解她了,越是爱得深,越是藏得狠,可州儿啊,你对十四弟的感情已经到了藏到藏都藏不住的程度,又是爱得怎样地深,对自己怎样地狠? 见着十四皇子和纳兰泽州同时晕厥,云霄、佞霆宣 、闳翊沔同时将佞祯扶入主帐,但是佞祯却死死握住州儿的手不放开,三人不得,只有将两人同时放在榻上。 云、佞、闳三人中,云霄与佞祯的内功师承一脉,便由云霄负责用内劲疏通佞祯的经脉,佞、闳两人从旁以输送内力,护住佞祯心脉,三人互视一眼,同时发功,佞祯的状态十分凶险,三人不敢怠慢,更是不遗余力,只是没想到云霄一推佞祯经脉,仿佛被佞祯的内力吸附住,反而被佞祯源源不断地抽取内力,三人想曾加内力击退佞祯的内力,但他们加多少内力,佞祯就吸取多少,三人根本无法摆脱佞祯内力的吸附,甚至不能撤回内力,三人面色惨白,额角渐渐沁出冷汗,但三人也是武艺高强、身经百战之人,当下以眼神相视,同时出掌,两两互击,同时击开了对方,才避免佞祯将三人的内力抽干。 三人各自调息,俱是惊出一身冷汗,刚刚松下一口气,却见到佞祯突然睁开眼,那眼眸却血红如入魔,三人心头一震,佞祯显然已经走火入魔,身为受命今圣清和,一手领镇压军压制弥月太子与乞乙氏的谋反,牵制漠西白塔和蠢蠢欲动的罗沙公国的奇招,若是佞祯失去控制,整个被佞祯一人镇住的局势将从内而外全部崩盘,只怕整个木兰朝都将陷入空前的危机。 而便是没有走火入魔的佞祯已不是任何人能猜透的,他们更不敢相信走火入魔后的佞祯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当即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出手要压制走火入魔的佞祯苏醒,但是佞祯的内力总是三人同时出手也已无法压制的地步,甚至三人还未触及佞祯,就被佞祯的内力弹开,就在三人皱眉互视的时候,一声虚弱又压抑的轻唤在主帐中响起:“佞祯” 州儿的声音难得地柔弱,带着无限地担忧,和无限的说不出的情感,原本血眸如魔的佞祯突然回首,看向身边自己紧紧握着的州儿,她在昏迷中倒蹙着眉,却说不出地柔美,一缕碎发滑过她的脸颊,佞祯竟温柔地伸手,将那缕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耳后,仿佛深怕吵醒那个熟睡的人儿,再回首,眼中的血色已经消褪得无影无踪 云、佞、闳三人俱是一震,又都各自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州姑娘,有州姑娘在,佞祯就不会完全失去控制但三人又担忧地看向榻上的两人,隐隐觉得两人的感情却又透着股不详 而这一切也被主帐中的八皇子、九皇子、纳兰蓉卿看在眼中蓉卿身子一震,单薄的身子仿佛根本支撑不住他身上的铠甲,而九皇子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八皇子,又隐隐勾起嘴角 挑开军帐,佞祯的皂靴踩着帐底,坐在州儿床头,修长的左腿搁在右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纳兰三少爷纳兰蓉卿。 “十四爷。”纳兰蓉卿低头。 佞祯仔细地看着这个男人,半晌,笑道:“纳兰三少爷,好久不见,你看我把州儿照顾如何?”佞祯说着将州儿的侧脸放到腿上,帅气地环着她的睡颜。 纳兰蓉卿眼中闪过一丝痛,道:“十四爷自是将州儿照顾得很好” 一时间,营帐中相对无言,佞祯忽而道:“听说你那如夫人,就是州儿的妹妹,已身怀六甲,不日就要临产?都要临产了,你竟然还有余力关心别的女人,当真是不遗余力啊?”纳兰蓉卿眼中最后一丝生气支离破碎,佞祯只是道:“在州儿醒来之前,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该离开,他知道。 “也不知道该说你大方,还是该说你小气。当着八爷、九爷的面,让纳兰蓉卿进来,却偏又点上州姑娘的睡穴,你呀,真是。”云霄摇头。“这纳兰蓉卿到军营,你不会不知道是州姑娘在军营的消息走漏了吧?” 佞祯只是低头梳理州儿的碎发。 “这纳兰蓉卿,你就不管管? 佞祯黑眸一眯。“纳兰家的家事,需要我来管吗?” “但州姑娘在军营的消息是如何传入纳兰蓉卿耳中的这件事,你不会不管吧?” “倒是小看了三哥,这些天他倒是终究没闲着。” 云霄叹气:“连纳兰蓉卿都知道州姑娘在你这儿,只怕全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了吧?太子那边必定也是知道了。还有这些刺客,你不会不知道是谁的人吧?” “哼哼哼,倒是小看了这京畿台大营都统童义隆。童家“骑墙”多年,童国维是坐得住,但他侄子童义隆却坐不住,倒是不知道绑上了哪位哥哥,竟敢亲自试探。”佞祯冷笑,“那人若真敢跳出来也便罢了,非还要巴结太子。” 这时,有军事来报,纳兰蓉卿擅自离营。 “十四爷,纳兰蓉卿要不要派对兵马护送?只怕”一向沉默的闳翊沔问。 “安泗,你的话太多了。”佞祯只是低头看着纳兰泽州,看不出神色。 半晌,另一个看守所州儿的军士莫诺来报:“十四爷,外城探子来报,纳兰蓉卿于入城时落入乞乙氏二子手中。” 九皇子皱眉:“你说,纳兰蓉卿被乞乙兄弟拿住了。” 八爷微微蹙起光风霁月的眉心,回看向军帐中看不清神色的佞祯。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云霄皱眉道:“你倒是好,竟然将计就计,把纳兰蓉卿推出去当做诱饵,引蛇出洞,但若是州姑娘知道这一切,你就不怕她” “在那之前,我不会让州儿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番外四十五 蓉卿被囚 九皇子听完线人回报,皱眉大惊:“你说,纳兰蓉卿被乞乙兄弟拿住了。” 八爷微微蹙起光风霁月的眉心,回看向远处军帐中看不清神色的佞祯背影,心忖:“十四弟,没想到你竟然对纳兰蓉卿都不放过!” “八哥,十四弟这是疯了!”九皇子阴柔的脸满脸怒容道:“这纳兰蓉卿是八哥你的人,他这么做分明没将你放在眼里!” “你见他什么时候将谁放在眼里了?”八皇子回眸,“九弟,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十四弟的“外城”,即便他给我几分薄面,也并不代表我就有权,能对他的治兵多加置喙。” “可这是摆明了,公报私仇啊!”九皇子道:“这纳兰蓉卿可是随八哥你来的京畿台!” “偏生是蓉卿自己离的营啊!”八皇子叹息,“若真要问起来,便是纳兰蓉卿为何偏生跟着我们进入军营也是遭人怀疑!父皇有多忌惮乞乙玊,也同样多忌惮纳兰明!这太子欲反不反的时候,这军中出现纳兰家的人,稍有不慎倒叫乞乙玊抓住把柄,你我,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可恶!”九皇子愤然,“十四弟必是算准了,乞乙氏兄弟虽然谋反,但只要佞弥月不明反,父皇就天心难测!若是还有意保全,来个默认,你我如今这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佞弥月是一定会反的。”八皇子似笑非笑,“否则,十四弟又怎么会安然在此间?” “什么意思?”九皇子皱眉。 “若我所猜不错的话。”八皇子笑,“九弟,我且问你,若非你亲眼就到十四弟出现在这京畿台大营,你又觉得他会在何处?” 九皇子:“赐贬荆州,兰陵海崖?” 八皇子:“这赐贬的可是父皇所下的圣旨,便是十四弟再不把天下放在眼里,父皇的圣旨岂能如此轻言违抗?” 九皇子回眸,看向远方的十四皇子的主账,桃花眸一眯。 八皇子笑:“最能说通的理由就是,父皇给十四弟下了两道旨意,表面上便是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赐贬荆州,而另一道,只怕是单独下给十四弟一人的密旨!” “八哥这十四弟当真” “如今想来,十四弟之所以能不在我们任何一人眼皮底下谋事,正是假借赐贬荆州巧妙脱身!哼哼,如今十四弟身怀密旨,自然有恃无恐,关键时刻,他还能将这道密旨公之于众,号令诸军,任何人若是不尊,便是抗旨,他甚至有斩杀之权。与其说坐镇京畿大营的是十四弟,不如说是父皇预先的安排,而如今,最明白父皇天心的,只怕就只有暗怀密旨的十四弟了。” “可,这乞乙玊谋反,可是扳倒太子千载难逢的时机!” 八皇子笑:“你以为,只有你我想扳倒他?这与二哥速来不睦的大哥,代祭太山的十三弟,便是表面上一心只做圣贤文章的三哥,又哪个没有什么心思。就说十四弟自己,想要独得功劳本身就是不小的野心了,只怕十四弟自己都没有发现,比起之前一直在明处的大哥和十三弟,他这份野心,在父皇眼中,才更是威胁。如今罗刹国煽动外白塔,将大哥牵制在北边,十三弟又扈从父皇在南边,这唯一能和乞乙氏抗衡的兵力全在十四弟一人之手,而十四弟蛰伏京畿本身不过是父皇一招出其不意打乱乞乙氏谋反的预谋,无非是起到牵制叛乱声势,待父皇回京底定大局的作用,只是没想到,十四弟竟是要将这京中倒皇保皇的势力一锅端了,成为父皇回京前,唯一稳压局势的人,仅这份野心就够令人忌惮的了,而偏偏他还动手做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想灭了纳兰氏。” 九皇子经八皇子一番提点,倒也怒气渐平:“乞乙氏这些年经营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就说开鸿科后,由玊相主考提拔的官吏便已遍布朝野,更何况太子卖官鬻爵的那档子破事儿,父皇早就心生忌惮,奈何纳兰明当年参与谋害储君,辅佐大哥登位事发,纳兰明不得不自揭贪污受贿,乃是国之巨蛀,保住一条老命,后半生更是几乎被乞乙玊压制得死死的,但是能和乞乙玊一较高下的只有纳兰明,乞乙氏一倒,纳兰氏必定抬头,十四弟想的倒是深远,做的也是狠绝,将蓉卿推入乞乙氏二子手中,便是将纳兰氏牵扯入乞乙氏谋反一事中,那便是各打五十大板,父皇来日就算是办了乞乙氏,也不可能再重用纳兰氏。”九皇子“啧啧”两声,“这本多半也是父皇的心思,十四弟这么做也是暗合了父皇的心意,只是没想到十四弟却借机除去情敌纳兰蓉卿,哼哼,这十四弟终究也不是一个圣人。” 八皇子却难得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看向主帐 没想到,州儿竟然会在十四弟身边,而州儿看着十四弟的眼神,仿佛是等待了几万年,失而复得的深情缱绻,那满心满眼只容得下一个人的眼神让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淡然地不符年纪的江南女童,不再是脸上挂着心机,眉眼藏着心事的纳兰庶女,也不再是那凝结着满眼愁绪,落下那满身情伤,与他十年相约,隐隐动情的纳兰泽州。 她,依旧如此,带着梨花落雪般的凄美孤寂,但那股哀而不伤,种在骨子里的隐忍和深藏却变得极淡极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而那向着十四弟奔去的身影仿佛就是一具愈发美丽的躯壳,她看着十四弟的眼眸,如烟一般迷离,如水一样优美,那双本该布满冷静和心机的水眸却空明地仿若一泓清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州儿,是极美的,却少了他所熟悉的气息。 八爷拧着眉笑,从来不会想到,州儿那样清冷坚硬的性子竟会在十四弟面前主动放弃所有的锋芒和伪装,而那样的州儿竟异常的美丽,却又异常地不真实。 “十四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竟能放下所有的心防,任那个最毫无防备的自己被十四弟牵动着所有的内心。” “八哥,你也看到了,纳兰泽州对十四弟的样子,那根本是装也装不来的。她对十四弟既然如此上心,当年又为何对你如此攀附,如此动情,你就丝毫不觉得可笑?当初你为了她布局全毁,而今她却和十四弟如胶似漆,你也都已经亲眼所见,难道还要对她心慈手软?” 九皇子觑着八皇子脸色,适时道,“八哥,十四弟推出纳兰蓉卿这一手,难道不是对你我的挑衅和警告?纳兰蓉卿可是纳兰家的人,而纳兰家暗中扶持的储君人选可正是八哥啊!打压纳兰氏,可就是打压八哥你的势力啊!” “九弟。”八皇子云淡风轻地看向九皇子,“我既然当初放过纳兰泽州,就已然将她放下,她与我已无半分关系,倒是九弟,在她走后,刻意追查她的下落,非要致她于死地!九弟啊,你又何必再对她如此纠缠?” 八皇子说得别有深意,九皇子心下暗惊。 八皇子只是目光悠远地看向十四弟和州儿的营帐,十四弟这样的人,要么不动情,若是动了情,那就是不惜一切,毁天灭地!哼哼哼十四弟为了州儿隐忍了那么多年,终究是不想再忍了啊 想当年,他才见了纳兰泽州一面,就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现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什么木兰天下?什么揣测圣意?什么密旨平乱?从他在十四弟的军营见到纳兰泽州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十四弟对州儿毁灭般炽烈绝望的爱意。 他亲手带大的弟弟,那个混世霸王弟弟,他最了解的弟弟,与他曾动情最深的女子之间羁绊,只怕已经到了他都不能想象的程度。十四弟竟然狠绝到连纳兰蓉卿都不放过,只怕是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哪怕那个人是父皇! “十四弟啊十四弟!你到底已经疯狂到什么样的程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番外四十六 纳兰四少 纳兰府 宛蕴澜一惊而起,鼓起的肚子也跟着颤抖,被一边的丫鬟扶住:“宛姨娘,宛姨娘,当心孩子啊” 宛蕴澜眼中含泪,“公子,纳兰泽州都已经走了,是不辞而别的,你为什么还不接受事实呢?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非要去见她,你都不顾念我们的孩子吗?”美丽的少妇眼含嫉恨,“纳兰泽州,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公子!” “三嫂。”一道闪电劈下房梁,纳兰少玉出现在闪电里,“三嫂也知道三哥去见纳兰泽州了吗?你就不恨纳兰泽州?” “我当然恨!” “那三嫂可知道,三哥见完纳兰泽州之后如何了?落入乞乙氏二侄手中了!” 宛蕴澜惊恐地睁大眼眸。 “三嫂,现在也只有你能救三哥了。” 幽冷的暗房中,乞乙氏二侄乞乙曷夷、乞乙怀玉坐堂上,纳兰蓉卿被吊在木架上,惨白的单衣上血淋淋不忍直视,已是经过残酷的严刑逼供。 “三少爷,这是何必呢?真如你那妾氏所说的那样,纳兰泽州就在十四爷的军营里?所以你才冒死要去见她?” 纳兰蓉卿只是死死地咬唇:“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哎,三少爷,当初,你们纳兰氏兄弟和贞敬夫人的那笔烂账这全京城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这贞敬夫人的功夫,连我们两兄弟都想领教呢?” 纳兰蓉卿听乞乙氏二侄言语污秽,诋毁他不要紧,但是他不容许他们诋毁州儿。 纳兰蓉卿喘息道:“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州儿分毫!”纳兰少爷的眼中却是难得的坚硬之色。 “啧啧,纳兰三少爷还挺有骨气,是个痴情种子。那就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冷的地牢中,传来纳兰蓉卿撕心裂肺的惨叫 “四少爷,求求你,救救公子吧!救救公子!纳兰家的人落在乞乙氏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宛蕴澜挺着肚子跪在纳兰少玉面前。 纳兰少玉低下那张酷似纳兰蓉卿的少年面目道:“三嫂,不是我不帮三哥,是三哥自己不愿和乞乙氏兄弟合作,我也无能为力。” 宛蕴澜眼中含泪:“四少爷,让我见见公子,至少我兴许能劝他改变心意!” 纳兰少玉眼一眯:“只要三嫂可以劝他和乞乙氏合作,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一辆灰色的破轿载着大腹翩翩的宛蕴澜进入乞乙府。 “公子你们将公子怎么了?”宛蕴澜慌不择路,一人府就惊慌责问。 黑暗中,一袭夜行斗篷的纳兰少玉看着宛蕴澜隆起的腹部,微微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阴笑。 一桶冰凉的水泼到晕厥的纳兰蓉卿脸上,乞乙曷夷凑近纳兰蓉卿:“三少爷,还不说吗?” 发丝湿漉漉的纳兰蓉卿只是闭目不答。他羸弱的身子已经毫无生气,一头青丝滴着血水黏在脸上,他的唇翕动着,竟有种男子才有的娇艳欲滴。他命人扒去纳兰蓉卿染血中衣,纳兰蓉卿只觉羞愤欲死,却又寻死不得。 乞乙曷夷狞笑:“啧啧,这腰肢还真是软,据说你是少时起就是那卑贱子的伴读,这伴读只怕也没少过伴床吧?哼,那个卑贱子,平时装得有多清高,最后对太子,还不是得低头谄媚,将自己献给太子” 弥月太子酷爱娈童,两兄弟密谋十载,不惜委身人下,终于趁乞乙玊勒潜图谋反时,盘算了所能取得的利益,但是偏偏在即将功成之时,被十四皇子阻挠。他们怨恨惊惧十四皇子,却也不甘心就此毙命,垂死挣扎的人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一招得知十四皇子的弱点纳兰泽州就在佞祯军营,岂有不针对敌人的弱点直取要害之理?更何况纳兰泽州的弱点纳兰蓉卿落入了兄弟两人的手中,何愁诱不出纳兰泽州? 一切正如纳兰少玉的算计,乞乙氏兄弟已是强弩之末,无所不用其极,宛蕴澜的偏狭善妒,纳兰蓉卿的羸弱深情都在他的布局之中,而纳兰四少纳兰少玉也在此时再度推波助澜了一把,将宛蕴澜推入虎狼之窝的乞乙府。大腹翩翩的宛蕴澜睁大泪眸,卑鄙的乞乙氏兄弟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侮辱公子! “你们放开公子!公子!”宛蕴澜哭叫着扑向乞乙曷夷、乞乙怀玉,而纳兰少玉只是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切。 纳兰蓉卿独属于文人的才华骨气让他更是清高尽折,眼中渐渐黯淡,生气在一点点消失,宛蕴澜知道,公子再被折磨下去,就再也活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宛蕴澜睁眸含泪,那一声声痛苦的嚎叫仿佛刀子一刀刀割着她心尖的嫩肉,她从第一次见蓉卿起,就爱上了那个青涩隽永的才子,她嫉妒纳兰泽州比她先一步遇到他,更恨纳兰蓉卿死心塌地念念不忘地爱着那个一直只会伤害他的纳兰泽州!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那一点比姐姐差?她甚至比姐姐更爱他,至少她绝对不会像姐姐那样残忍地伤害他! 后来两人在江南重逢,蓉卿因为纳兰泽州对她爱屋及乌的温柔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甜蜜温暖,而她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他如命,甚至可以为他牺牲自己的命。 此时见到被粗暴地肮脏不堪、浑身残破的纳兰蓉卿,悔恨心惊,胸痛如绞,她的唇角被咬出鲜血,明知道乞乙氏兄弟是豺狼虎豹,却不顾一切地跪在两兄弟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过公子!求你们放过公子!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放过公子啊!公子公子” 纳兰蓉卿已经失去了所有求生的意志,在京畿营中,亲眼见到州儿对十四皇子的隐忍深情彻底绝了他对州儿心中还有自己仅存的一点点念想和袭击,而自己竟然被两个男人侮辱了身体,这样污秽不堪的他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还有什么面目见州儿?不如死了算了! 宛蕴澜扑倒一心求死、气若游丝的蓉卿面前,泪流满面,全身颤抖,痛叫道:“公子公子!”纳兰蓉卿听到一个女音的叫唤,本能地微睁开眼,黑暗中,竟仿佛见到了州儿! 州儿?!州儿?!蓉卿眼中燃起一丝丝希冀,深情而忧伤地凝着她,心中升起无限欢喜难言的涟漪,但一瞬之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污秽肮脏,怎么能让最心爱的她看见?污浊她的双目? “嗯!嗯!”纳兰蓉卿抗拒地摆头,只是痛苦地躲避着不想让他心爱的女子见到他此刻丑陋污浊的样子! 宛蕴澜见着蓉卿的样子,心痛得仿佛要窒息,伸手轻轻地捧住蓉卿的脸,让他不要害怕自己,她痛苦凄哀的叫着:“公子公子”但蓉卿只是嗯哼着挣扎着要逃避,“公子我是蕴儿啊,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至少看看我们的孩子,他就快要出生了!”宛蕴澜又痛苦又焦急捧起自己隆起的肚子,想让意识模糊的蓉卿看到。 纳兰蓉卿看到州儿捧着肚子,向他满眼含泪,但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低喃着重复:“不能不能让州儿看到不能,不能让州儿看到” 听到蓉卿此时还在想着纳兰泽州,宛蕴澜的眼中嫉恨攻心,又惊痛非常,水眸中全是痛苦绝望、后悔难偿,“啊!!!!!”她疯了一般扑向乞乙氏兄弟,只想和他们拼命,但她大腹翩翩,反而被乞乙曷夷嫌恶地一脚踢中腹部,她只觉得一股剧痛在腹中炸开,她的孩子!她和公子的孩子! 汩汩鲜血从她的身下流出,她惊恐地睁大眼眸,狠狠地抱住肚子:“不!不!”她的孩子,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她突然想到什么,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地看向纳兰少玉,“四少爷!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宛蕴澜发丝凌乱,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却咬着牙爬向纳兰少玉,“四少爷,四少爷!”她一遍遍地哀求,看着纳兰少玉冰冷的眼眸,渐渐由奢望变成绝望。 血水一直在流,她知道她和公子的孩子再也保不住了 她美丽的眼眸空洞无神,无声地接受着残酷的命运。随着最后一丝痛感抽离后,公子唯一留给她的孩子也流走了,她的腹部依旧隆起,但是肚子中的生命已经不在了。 而这时,纳兰少玉一步步走向她,她空洞又怨恨的眼瞳无声地控诉着他,他却在她的耳边道:“不要恨我,若不是三哥非要去见纳兰泽州,又怎么会有今天,你又怎么会失去三哥的孩子?要恨,就恨纳兰泽州,她才是造成你今日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宛蕴澜空洞的眼瞳突然一缩,取而代之的是最深邃的怨毒,纳兰泽州,都是纳兰泽州!都是纳兰泽州那个毒妇害得她和公子如此凄惨! “三嫂,你应该向纳兰泽州报仇!让她比你凄惨十倍、百倍!你知道乞乙氏此刻最恨的是压制他们的十四皇子,而纳兰泽州就是十四皇子的弱点,你也见识了乞乙氏的手段,若是纳兰泽州落入乞乙氏兄弟的手中,你认为她会比你好过么?” 宛蕴澜的眼中渐渐聚集起一些焦距,她看向纳兰少玉,只听后者道:“若是你能将纳兰泽州引到乞乙氏手中,乞乙氏便会放了三哥,否则三哥随时都会遭受奇耻大辱,你想让三哥死在残暴乞乙氏兄弟手中么?” “只要能救公子,能让我向纳兰泽州报仇,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披头散发的宛蕴澜搂着仍然凸起的肚子,怨毒地瞪着虚空,犹如修罗女鬼。 纳兰少玉满意一笑。 “你说,纳兰四少爷求见?”太子挑眉。 “是,太子爷,就是十七皇子的伴读、纳兰家的四少爷纳兰少玉。” 太子琉璃色的眼眸微微一眯 京师外,平乱军主帐 “煋煌弥月宫的探子回报,今儿早上,纳兰家的四少爷入东宫觐见太子。” “纳兰四少爷?”云霄见佞祯神色悻悻,倒先嗤笑,“这小少爷还没束冠吧?倒是那儿热闹往哪儿钻啊!” 煋煌弥月宫 纳兰少玉一身淸鸦色对襟袍,上绣金丝莲云,玉额前箍着一挂东珠束额,配着总角,别是一番少年颜色。 太子一身孔雀羽青绫坎肩,赤着一双脚从殿后行来,就从纳兰少玉跪着的身边走过,又在他面前的明黄太子蟒椅上坐下,饶有兴致地看向身前裾跪的少年。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缓缓抬起脸,果然是和她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但那双不符合年龄的眼睛却深深地出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竟恍然有点像初见纳兰泽州时的样子,毕竟终究都是纳兰家的么?只是这个少年的双眼锋芒毕露,涌动着野心与欲望,竟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 “太子爷,小人纳兰少玉。听闻十四爷围城之后,太子就玉体抱恙,故特此前来请安。”纳兰少玉笑得无邪。 “哦?小少爷什么时候关心起本殿了?” “少玉也只是身怀良策,想借此投靠太子罢了。” “投靠?”太子笑,“若论到亲疏远近,纳兰四公子好像更应该投靠本殿大哥吧?” “那只是长辈们的选择,无非是顾惜惠妃娘娘,我纳兰家拥立大皇子,就好比先皇后母家乞乙氏拥立太子一般,是上天的选择,并非我纳兰氏的选择!”纳兰少玉垂眸,“如今,乞乙氏谋反东窗事发,皇上又早已暗遣十四爷围困京畿,乞乙氏声势再浩大,也是强弩之末。谋反自古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乞乙氏此举已经动摇到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陷太子于不义,让太子站在悬崖边。乞乙氏一倒,太子爷元气大伤,却反而要先一步亲手砍下这一刀,撇清干系,但是在这个时候,只怕连陛下也不会想到!若是太子爷已然接住了纳兰家伸出的手,暗聚势力,焉知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舍弃乞乙氏的手,接住纳兰家伸出的手?”太子凤眸一眯。 “但既生于帝王世家,便是手足至亲也不能轻言相信,更何况必要的时候,怎能不斩断拖累?少玉祖父纳兰朙与乞乙玊相斗半生,并称当朝中堂,这世上,纳兰家才是唯一能与乞乙氏不分上下的氏族,而乞乙氏之所以能碾压我纳兰氏一头,无非是我纳兰氏没有机会侍奉太子爷罢了。” “想不到,小少爷不只是来投靠本殿的,还有封疆入阁的野心啊?” “少玉祖父曾与玊相并列当朝首辅,少玉又怎会没什么念想?” “小少爷倒是直言不讳,可你契父纳兰容珏所谋十五年也是这当朝首辅之位啊!” “生于帝王世家,骨肉手足皆能相残,而况契父?”纳兰少玉笑,“少玉始谋自问不会比他晚。” “可我要如何相信小少爷能代表整个纳兰家?”太子笑,“这现任的纳兰当家可还是你契父纳兰容珏和你二哥纳兰仲卿。” “切不论我契父与二哥远在江南,更何况我三哥纳兰蓉卿也在太子爷和乞乙氏手中,不是吗?想必太子爷业已知晓,我纳兰府贞敬夫人现正在这围逼京城的十四皇子手上。这可是太子爷千载难逢的时机!也许别人并不知道纳兰泽州的死穴,但少玉却知道,若非我三哥娶了江南女子宛蕴澜,纳兰泽州早已是我的三嫂了,而宛蕴澜之所以只是我三哥的妾,无非是我三哥还存着娶纳兰泽州为妻的心思,可惜,陛下将纳兰泽州嫁于我已逝的大哥,虽是如此,但要是我三哥遇险,纳兰泽州绝不会置之不理。若是太子爷能将纳兰泽州握在手中,便是对付十四皇子最后一张王牌!” “小少爷这是连你三哥都能当饵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番外四十七 师徒情深 京城前门大街乐仁堂 “这九门都紧闭那么多天儿,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街上都在传是十四爷出兵围京了。”八宝拖着一麻袋药材跨过木质门槛,一面磨药,一面对后堂药柜前写处方笺的乐凤鸣道。自半年前州姑娘不辞而别之后,少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九公主分开时行尸走肉的冷漠样子,八宝本是暗自替少爷担心,想着有机会索性劝少爷去寻州姑娘,但少爷却再没过问过,即便前一阵子,纳兰府贞敬夫人毒害长房外室,喧嚣尘上,少爷都没有关心过,仿佛从来没有收过州姑娘为徒。 乐凤鸣笔下顿了顿,又接着写完处方笺上最后一味药材,搁下笔,一撩长衫,颀长的身形从后堂里出来,又走过乐仁堂对外取药的前堂,只见傍晚的京城,笼着一层血色。 前门大街沿着京城九门之首水泽门而建,在药堂门口儿还能见到不远处的水泽门门楼,红墙高楼,城门掩蔽,驻守提督衙门的军士如临大敌,俨然山雨欲来。 “今儿个便打烊吧,这几天门口挂个牌,休市几天。” “是,少东家。”药堂的掌柜、伙计得了东家令,便着手开始归置药材,清点账房。就在乐凤鸣转身欲回进内堂时,一个年少的声音响起:“乐大人,请留步!” 乐凤鸣回身,看向来人,只见来人是一少年,眉眼间阴柔隽永,更衬得唇红齿白。他手持一把骨扇,道:“乐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纳兰四少爷!”乐凤鸣眯了眯眼,“请!” 纳兰少玉与乐凤鸣入内堂坐定,纳兰少玉一开骨扇:“乐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少玉此来,正是替太子爷向乐大人送上一份好意。” “当今太子既然拖四少爷为凤鸣送来一份好意,敢问这份好意又作何解?” “少玉若不是近来听太子提及,当日十四皇子擅闯东宫之时,纳兰泽州还为太子治疗过腹痢,都差点快忘了,贞敬夫人曾随乐大人学医,医术精湛,乃是乐大人入室亲传的弟子。”纳兰少玉笑,“难道乐大人竟丝毫不关心自己唯一的徒弟现在何处吗?” 乐凤鸣清冷道:“当日州儿既然自行离开,凤鸣又何故再行打扰?” “若说乐大人不在意贞敬夫人,却如何会在当日贞敬夫人于这京中无故失踪,我大哥外室裴氏又惨遭毒害,一时事关天子赐姓的纳兰府长房曾孙生母养母,惊动圣听之时,直犯龙鳞,亲自入宫向陛下为贞敬夫人澄清清白呢?所谓,患难见真情,乐大人与贞敬夫人当真是师徒情深呐!” 八宝见这小少爷尚不及弱冠,却面露讥嘲之色,话里有话,满有些暗指纳兰泽州靠着乐凤鸣传授的医术给裴兰下毒,后又在万岁面前包庇徒儿的意味,心犯嘀咕:“我家大人不只要给宫中供药,还要给当今硕裕亲王与这京里的诸位大人看诊,纵是心中担心州姑娘,又怎么分得开身,去寻州姑娘呢?” “想必是乐大人心里是时时装着这个徒弟,可这徒弟心里却没有师父啊!当日不辞而别不说,只怕乐大人现在还不知道,纳兰泽州现就在这出兵围困京城的十四皇子军营之中吧!” 乐凤鸣心中一震,这个消息对于无异于当胸一棍,不辞而别的州儿竟然在十四皇子身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州儿和十四皇子的羁绊一直让他隐隐感到不祥,没想到,不管他如何隐瞒,如何阻止,她终究又是遇到他了! 纳兰少玉见乐凤鸣面色清冷,用骨扇遮着半边脸道:“既然太子的好意已带到,少玉便先行告辞了。” “且慢。”乐凤鸣抬眸,“太子此番好意是” “太子爷的好意自然是贞敬夫人的下落,多半是担心乐大人相思难解,好意告知吧?”纳兰少玉向北边拱了拱手,“不过,十四皇子的军营,乐大人可要慎之了!我三哥业已去过,却才从十四皇子的军营出来,就落在了乞乙氏兄弟手中,十四皇子对我三哥尚且如此,不知道十四爷对乐大人又能给几分薄面?” 乐凤鸣冰冷抬眸,道:“小少爷,乞乙氏与纳兰氏水火不容,出卖自己的父兄与姓氏,投靠太子,又是为了什么?” 纳兰少玉笑:“应也和乐大人违背祖训,投靠九皇子所求一样吧!” 自九公主去后,八宝还是第一次见着少东家如此静默的样子,急道:“少爷,少爷!既然知道这州姑娘就在十四爷那儿,少爷还顾忌什么?反正这不管京畿哪边的军营都要乐家供药不是!” “乐大人!”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乐仁堂门口生生站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八宝不由地惊呼出声:“秋蝉!” “乐大人与四少爷的对话,我在堂外都听见了!”秋蝉满眼含泪,“乐大人当真能见到州儿小姐?! ” “秋蝉,你不会也相信,是州姑娘毒害了你家小姐?”八宝急问,“这件事少爷都已经向皇上澄清了” “不!真正害死小姐的真凶,另有其人! 州小姐早就嘱咐过我,为小姐开的药方,必须是亲手从八宝大哥手上拿到,再亲自熬送小姐服用的,若这毒是慢性的,又怎么会等不到我请乐大人到府里,小姐就怎么会那么巧,白郡主就在州小姐所开药方的药渣里发现毒草?我虽不知到底何人那么残忍杀害小姐,但事后在小姐的药渣中查出毒草绝不可能,只怕是什么人联手杀害了小姐,又嫁祸州小姐!若不是当日紫英少爷高烧不退,离不开秋蝉身上的药香,也许秋蝉也”秋蝉跪下,“乐大人!我求你了!我家小姐死得惨,更死得冤!若是能再见到州小姐我只求州小姐为小姐沉冤昭雪!从面慈心毒的白郡主、李夫人手中救回紫英少爷!白氏和里氏都只是把紫英少爷当做巩固身份的依障,又怎会真心为紫英少爷着想?” “秋蝉姑娘,虽然四少爷直言州儿就在十四皇子军中,但纳兰少玉此来,目的难测,他的话未必能全信!若真如四少爷所说,蓉卿少爷是十四皇子故意放给乞乙氏的,除非让州儿完全不知晓此事,否则以州儿的性子,只怕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答应! 如今十四皇子与太子对峙于京畿九门而乐某倒是担心州儿并非自愿留下,而是被强行封锁消息。一旦知道纳兰蓉卿落入宿敌乞乙氏手中,只怕会不顾一切、含冤受辱也要入京救蓉卿,这一切倒更像是引出州儿而精心策划的棋局!” “乐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借机对付州小姐!”秋蝉惊道。 乐凤鸣颔首:“州儿是我的徒弟,我本担心十四皇子与乞乙氏两方对峙,若受纳兰少玉挑唆,贸然前去,反倒陷州儿于险境,如此看来,若州儿实非自愿,或是蒙在鼓里,才愈发凶险!八宝,速替我准备药箱,我今夜就前往京畿大营!” 八宝大惊:“十四爷与少爷也早有过节,若真是十四皇子故意戕害三少爷少爷此去岂非异常凶险!若也像三少爷” “以他的自负,该还不至于”乐凤鸣满脸阴云密布:“秋蝉姑娘,军营并非女子能擅自踏入,秋蝉姑娘可愿先回纳兰府等候消息。” 秋蝉点头:“秋蝉明白,事关州小姐安危。秋蝉只求菩萨保佑,州小姐一切安好!” 且说三人出得乐仁堂,远远瞧着皇城九门城门处,连日的封锁,已聚集了大批出城的百姓。忽而听得一个疯狂的女声又哭又笑,又是对天嘶喊,又是对地痛哭:“纳兰泽州,她就是个魔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个毒妇,谋害外室夫人裴氏的就是她!纳兰泽州,你既然已经有了十四皇子,为什么还不放过公子!为什么?!” 秋蝉幽幽道:“宛——蕴——澜——” 当年纳兰泽州在乐仁堂学医,相处数年,便是他一个小伙计也断是知晓她的为人,八宝忠心,心知州姑娘还是少东家唯一的徒弟,听州姑娘一再遭此诬陷,颇有些不忿,何况当年,少东家为了九公主颓废度日,若不是州姑娘耐心劝解,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这妾室无端诬陷,总不是件好事,想上前阻止又怕给少东家惹事,不由地回看乐凤鸣道:“少爷,看这宛氏疯疯癫癫,似是得了什么疯症” 乐凤鸣微微蹙眉。 “这纳兰氏长房的人命官司还是出在年儿前,长房曾孙纳兰紫英是当今圣上清和帝亲笔赐名,他的生母遇害,外间传言元凶便是贞敬夫人,已畏罪潜逃多时,没想到,真有其事啊” 这一桩京里世家大族、皇亲国戚的人命官司本就吸引三姑六婆瞧热闹,而那贞敬夫人,本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更何况还有十四皇子为其赐贬兰陵那段儿事,更是引得议论纷纷。再加上这九门无故关了十多天了,这城里的风言风语早就初显端倪,经此一闹,纷纷交头接耳,道:“这九门紧闭,莫不是真被十四皇子围住了京城?”“难道真是这十四皇子与太子真抢起了女人?正是那贞敬夫人?”“那贞敬夫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淫.贱不堪的妒妇,连长房外室都要毒害!你看这个妾室,身怀六甲,据说被害得胎死腹中,才这么大哭大闹!” 三人眉头越皱越深,听这城门议论纷纷,竟牵扯到贞敬夫人与十四皇子!八宝压低声音,悚然惊道:“少爷,不好了,这京中都在传,说是十四皇子是为了州姑娘才发兵围京的!” 平乱军军营 “闳大人,京城之中谣言四起,皆是唾弃贞敬夫人心思歹毒,心狠手辣,其罪当诛,又有人谣传贞敬夫人曾迷惑当朝太子与爷反目,简直就是当朝褒姒,祸世妖女,而这些矛头都隐隐指向围困京城的爷身上,说是贞敬夫人就被窝藏在军营之中!” “这无非是太子与乞乙玊的诡计,意在扰乱军心,你们!” “可如今在这账中的纳兰姑娘难道不是贞敬夫人!” “之前薛大人也说过,爷为了贞敬夫人,几经历险,更是不惜触怒陛下与太子,根本不像平日理智的爷。如今正值入京平乱的重要时期,贞敬夫人又给爷带来空前的危机,虽说可能是太子与乞乙氏肆意诬陷,但卑职们不能坐看爷的失误!” “你!你们!”小安侯爷佞霆瑄怒道,“明知道是敌方的扰乱,这不是要给十四爷添乱吗哎,老闳,你怎么也不说句话”“闳大人,既然你也在,你来评评理,我等难道不是为了爷好吗?!” 耳边尽是小侯爷佞霆瑄与‘外城’将士争执的声音,闳沂沔皱眉看向眼神情激越的外城将士,想起佞祯看着纳兰泽州的神情,正如薛延尚所言,只怕爷爱这个女人有过之无比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是全无可能! “如果你们真要向爷进谏的话,我赞成!”闳沂沔缓缓抬头,原本争执的众人突然安静。 “老闳,你你你你”佞霆瑄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番外四十八 裕龄郡主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佞祯主帐而去,途经被士兵看守的一座分帐,账外九皇子阴柔的嘴角一勾,回首看向身后一身白衣的八皇子:“十四弟啊,为了纳兰泽州,早已丧失理智,果然不出八哥所料,只要透露出贞敬夫人就在十四军营的消息,就能让十四弟的外城自乱阵脚!” 残阳一点点照在八皇子立如谪仙的白衣上,仿佛斑驳的血,一张如圭如玉的脸只是云淡风轻地看向十四皇子的主帐 “十四爷,末将们,只想求证,这帐中的女人是谁?是否真如外界所言,这帐中女子便是贞敬夫人!” 主帐中,佞祯坐主座,闳沂沔,佞霆瑄与外城诸将跪了一地。而云霄只是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样子。 “十四爷,贞敬夫人不能留啊!” “十四爷” “你们你们”佞霆瑄大急。 却听闳沂沔也站起来恭谨抱拳道:“十四爷,我等正与太子对峙,稍有不慎,不只‘外城’多少人要丧命,甚至整个木兰朝国祚都将倾覆,贞敬夫人与这木兰江山,谁轻孰重,相信十四爷自有裁断!” 云霄剑眉一挑,不由地看向主座上的佞祯。这闳沂沔看似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倒是一语中的,这是将所有的压力压向这场平乱的主帅——当朝外城节度,十四皇子,佞祯。云霄见佞祯一脸镇定,皱眉看向内帐,却见内帐帐帘一启,内帐中一抹惊鸿影翩然而出。 几个将军看到那女子俱是一震,云霄也微微皱眉,那女扮男装的女子竟不是纳兰泽州!?”怎么回事。” “诸位将军不必惊慌,我并非诸位将军口中的贞敬夫人,在场认识我的怕是除了与我父王裕亲王相交多年的戚老将军,便是数日前我孤身前往津州卫替父请兵时所遇到的小安郡王和闳将军了。”女子淡定的眼眸看向刚才执意进谏佞祯放弃纳兰泽州的闳沂沔,“闳将军。” 闳沂沔拱手:“末将在!” “没想到数日来成默无言、惜字如金的闳将军,竟也有固执己见、苦谏上峰的时候。只怕是,闳将军不发话,在场的诸位将军依旧不会相信十四爷,更不会相信我并非众人口中的贞敬夫人纳兰泽州。” 单膝跪地的闳沂沔皱眉,道:“郡主。” 连闳沂沔都出言呼郡主,外城诸位将军这才真正信服这个女子是如假包换的当朝裕亲王之女——裕龄郡主,皆是跪地请安。 “甲胄之士不跪,更何况,诸位将军于国难之际匡扶社稷,剪除逆贼乞乙玊,令裕龄佩服,快快请起!”佞裕龄亲手扶起闳沂沔为首的几位将士,又从怀中拿出一物,“这是我父王临危之时交托于我的半块京畿虎符,让我南下亲手交付皇上,并告知乞乙玊大逆谋反的狼子野心!幸而皇上早有防范,早已令十四皇子于天津卫埋下伏兵,防患于未然,纵是乞乙氏歪曲事实,污蔑十四皇子,也掩盖不了其倒行谋逆,不惜毒害我父王的阴谋!” 佞裕龄当下便将乞乙玊撺掇弥月皇太子谋反,并毒害裕亲王之事公之于众,军中大部分原也是当年裕亲王出征白塔族旧部,当即群情激奋,恨不得立时攻入京畿,将乞乙氏碎尸万段。 “诸位将军,乞乙氏为了这半块京畿虎符,连当朝裕亲王都敢毒害,无所不用其极,他的话,如何能信?若是诸位将军真的听信了乞乙氏刻意制造的谣言,以为十四爷会为了贞敬夫人丧失理智,那你们是不是也太小瞧你们的主帅十四皇子了?”佞裕龄看向闳沂沔,“我说的可是事实,闳将军?” 闳沂沔一顿,云霄剑眉一挑,食指拇指玩捏着还看不太清的胡渣,只听佞裕龄接道:“既然乞乙氏污蔑平乱军中混有女人,倒是正好给了裕龄当众揭露乞乙氏谋反罪行的机会!军营中确实有女人,却是我和硕裕亲王之女、御赐长郡主——佞裕龄!我之所以现身军营,正是为了以虎符襄请十四皇子围京救父、平息乞乙氏狼子野心的叛乱!”佞裕龄将虎符重重举起,递向十四皇子。 主座上的十四皇子接过半块裕王虎符,方道:“诸位将军镇守京畿多年,想必都亲眼见过裕王虎,也必知道半块虎符,不足以调动整个京畿四卫的兵马。然父皇深谋远虑,早已料到乞乙玊倒行逆施,欲图谋反,甚至陷害储君于不义,特将另半块京畿虎符赐予本皇子。” 十四皇子剑袖从腰间取下一物,与佞裕龄手中交托的半块虎符相接,只听得一声玄妙的动静,一柄栩栩如生的虎型符诏出现在众人眼前,俨然正是木兰朝调动三军的虎型兵符! 重将震惊,皆呼:“十四爷!” 佞祯薄唇微动,冷冷吐出几个字:“整军!出发!” 众将士齐声道:“是——” 另一厢,京畿文阙城门楼下,宛蕴澜西斯底里地仰天疯喊:“贞敬夫人!纳兰泽州!你这辈子总有一天也会遭受将一颗心亲手捧出却被狠狠践踏的命运!你也会遭受心爱的人心中永远不是你的凄惨!纳兰泽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是谁?!那年菀蕖湖上,你以为我没看见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望潮楼等的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京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找谁?!那个人我也见过,他就是十四皇子!!!” “纳兰泽州!纳兰泽州!你心里明明只有十四皇子!为什么还不放过公子!为什么!!纳兰泽州,你好狠的心!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少爷,她疯了” 乐凤鸣神色冰寒,手指凝针,欲射晕癫疯的宛蕴澜,就在他刚要出手之时,震天炮响响彻天际,震得城楼大震,原本围聚城楼看宛蕴澜发疯的人群忽而骚动,有人突然喊:“是红衣大炮!是十四皇子!十四皇子的大军杀进了了!” 城楼下大乱,骚动的人群暂时阻隔了乐凤鸣与宛蕴澜的距离,然而乐凤鸣却突然停住步子,八宝略带迟疑地看向少东家:“少爷” 而乐凤鸣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出一张一晃而过的熟悉人脸,就是他在慌乱中激起人群的恐慌,并借机点昏了宛蕴澜,乐凤鸣知道自己几不可闻地动了动唇:“薛——延——尚!” 而头戴斗笠的薛延尚点昏宛蕴澜之后,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让宛蕴澜直直甩向乐凤鸣、八宝秋蝉的位置。“救人!”乐凤鸣当机立断,立刻出手握住宛蕴澜双臂。再看向人群,哪还有薛延尚半分人影? 乐凤鸣一瞬回首,队队身着铠甲的军士绕过恐慌的人群,汲汲往城头赶,却见城门楼上,兵丁攒动,如临大敌。乐凤鸣让八宝与秋蝉先送昏迷的沈蕴澜回乐氏老宅,一撩长衫,折往城门处,他从腰间取下督药使令的腰牌,对那几个守门官兵小声说了什么,那几个官兵已多次见过乐凤鸣,早已熟稔,便直言道:“若论私下交情,乐大人实在帮了小的兄弟们太多,不是小的们不放行,而是这两军对峙,十四爷那主儿又是什么都敢干的,刚还对着京城放了炮,眼瞅着随时打过来,小的们也不放心乐大人的安全啊!”乐凤鸣长叹:“生死有命”就在乐凤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又是一阵炮声,这一次连城墙根也在颤抖,城门土灰撒了几人一头脸,而这时,突然有个佐领摸样的军士行到跟前:“乐大人,齐大人有请。” “齐大人?”乐凤鸣转首,只见城门楼上,身着主帅军袍,一脸赔笑的男人。 这守京畿九门的九门提督齐合托本是十二皇子生母齐氏娘家人,齐家本是三等氏族,之前是求爷爷供姥姥从十二皇子处托了关系,辗转走了太子爷的门路当上这正二品大员九门提督,平日里一心钻营,消息灵通,倒也听说些乐凤鸣与十四皇子的交情,故而又动上了歪念。 乐凤鸣随那佐领军士上得城楼,对着齐合托不卑不亢地行礼:“下官乐凤鸣见过齐大人。”齐合托摆手,一把揽住乐凤鸣臂膀:“素问乐大人神医之名” 经过城头之时,乐凤鸣不由地往城下看,远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见城外大军列队整齐,“乌巢额真”重炮甲车一字排开,竟已是逼到京畿城下。 乐凤鸣眯眼,只见大军阵型最正中,那个身骑白马的男子俨然就是十四皇子,而白马之后还跟着一辆战车,帷幕遮蔽,似有女子坐于车内,乐凤鸣不由皱眉,却听耳边齐和托笑道:“十四皇子真非常人,为了区区贞敬夫人逼宫太子,围攻京城不算,连攻城之时还不忘带上贞、敬、夫、人啧啧,真是痴情种啊”他说道“贞敬夫人”四字时,语气轻浮,乐凤鸣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当场发作,心中担心州儿已极,对拿州儿作饵的十四皇子越发恨上几分,脸色更白了。 “哦,差点忘了,贞敬夫人是乐大人的高徒,乐大人对于贞敬夫人又有几分重量?与十四爷又相交多年,颇有些交情,相信以乐大人之名送上退兵的协议,要比纳兰三少爷管用得多吧!” “等下待那女子从战车中出现,先行射杀”齐合托道, (未完) “关于裴氏之事,乐某心中一直有所疑虑,欲寻机探问纳兰家的人,当日我也向陛下请求开棺验尸,却遭到纳兰家人反对,既然宛氏在此,我有些话倒要问问她,秋蝉姑娘,烦劳你为宛氏挽袖,让我替她施针。” 待宛蕴澜幽幽醒转,惊叫道:“公子!公子!”她面色惨白,满额尽是冷汗,慌乱的视线对上乐凤鸣,“你是谁?公子呢?你们把公子怎么样了?” “在下乐凤鸣,曾与三少爷也有些交情” “乐凤鸣乐御医?!乐大人,求你救救公子。我那般苦苦哀求,求公子不要去找姐姐,不要去他就是不听,如今竟落在乞乙氏二侄手中!乞乙氏与纳兰氏累代宿仇,如今公子落在他们手上,已经被折磨得纳兰泽州,我好恨,你为什么可以丢下公子,一走了之,那么潇洒!你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引得公子去?可怜我与公子的孩子”宛蕴澜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满眼希冀,激动道:“孩子乐大人,我与公子的孩子还在吗?” 乐凤鸣叹息一声,宛蕴澜悲从中来:“” “ (未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七十一章 未完 “州儿” “州儿” 我微微蹙眉,梦中,不知是谁唤我的名。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被铁链锁着跪在一片阴暗中,他的黑发沾着血迹披垂下来,我睁大眼眸,向他奔去,仿佛又见到当年太子宫中,佞祯为了我身受重伤的样子。 “佞祯!” 我大惊着叫他。 “佞祯!” 我扑跪在他身前,想用力扯断那些铁链,却是满眼泪水。 “州儿。” 耳边似乎是佞祯的声音,我大惊着回头,却见他一身玄衣。 “过来。”他向我伸出手,但那双黑色的眼瞳竟隐隐泛着一层红光。 “佞祯!你没事吗?”我倒蹙了眉头,担忧地看向他泛着红光的眼眸,我明明恨不得奔向他,为他切脉,却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满身是血的人影。 “州儿,过来!”带着蛊惑般的声音再度传入我耳中,仿佛刻意打断我去探究身边这个伤得极重的人是谁? 我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只是走向佞祯,身边的血人却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唤了我一声:“州儿” 那声音带着数不清的哀伤,轻得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如泣如诉,哀入骨髓。我终于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的,我的眼突然变得麻木而空洞。 “蓉卿哥哥” 他是纳兰蓉卿! 那个我曾经深深愧悔伤他至深的男子,那个我在娘的床前发誓要好好照顾的男子,那个为了我将自己卖了的纳兰蓉卿。 “蓉卿哥哥!”我的心突然好痛,为什么?蓉卿会受那么重的伤? “州儿,过来!”身前的佞祯再一次向我伸手。 我睁大眼眸看着他的红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胆寒。 “不,佞祯!”我看向他,摇头,后退,我不能,我明明担忧他的伤势担忧到无以复加,可我,必须救蓉卿! 娘死前,我曾答应过,要好好照顾蓉卿,可天意弄人,当年我几次经历死地,终是和蓉卿越走越远,他若活着,我可以今生不与他相见,可他若是陷入险境,我却不能不去救他 我想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蓉卿了,但这一夜,我却梦见了他。 “映月庵?你说你姓宛?”江南烟雨中,一身青衣的忧郁少年惊喜地看向我 纳兰府上,他突然拥住我,却道:“我不能害你。” 八皇子但笑不语地看向跪着的我,我的目光自然地寻上蓉卿的青眸,他向苍白狼狈的我宽慰一笑,跪下来道:“蓉卿定不负殿下所托。” “州儿,这儿风大,快回去吧!”蓉卿为我拉好胸前的斗篷飘带。 我扑跪到他面前,哭着去推他:“州儿不值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虚弱的痛,却淡淡地对我笑,阻止我的动作,“你给我写过那些信,为什么却撕了呢?” “蓉卿” 心,突然骤痛,我痛吟出来,忍不住翻过身来,却被一个怀抱紧紧拥紧,我挣扎,却被死死压住。 “蓉唔” 我皱眉,按住胸口,明明心痛到不能自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佞祯—— 是佞祯吞下了我所有的呻吟。 我终是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佞祯,而我竟错觉得见到一双血红的瞳眸,如在梦里。 “佞祯”我忧伤地蹙眉,看向他,终是开口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蓉卿现在怎么样?” 他皱眉看向我,那血红的瞳眸阴晴不定。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已凉了半截,再问:“蓉卿是不是遇险了?” 他的喉头动了动,捏着我双肩的手臂缓缓加力,血眸里隐忍着随时都会骤起的怒意。 我不傻,我怎么可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 心好痛,我的声音竟带着哽咽,终是忍着喉间的剧痛问:“是不是你,对蓉卿出的手?” “州儿”他终是低沉地唤了一声,痛苦和愤怒让他的脸略带狰狞,“你就那么在乎他?连做梦都会梦到他!” 我摇头,这个人,还是我心目中那个唯一干净的皇子吗?“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够”我不可置信地喘息,终是歇斯底里地道,“蓉卿,从来不会威胁到你!不会威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放过他!不放过我!” “因为他该死!”佞祯突然抓住歇斯底里的我,冷漠地动了动薄唇。 “你!”我睁大眼眸! “若不是他,你怎么会来京城?怎么会落入纳兰家?怎么会(让我寻不到你!)”他皱眉,却用手无比温柔地抚过我的眉,“州儿啊,你受那么重的伤,甚至差一些丢了性命!你难道还不明白,若是没有我,我的州儿啊,你早就不在了我早就失去你了!” “不是他!”我闭眼,任那一行清泪流尽,“当年”当年若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又怎么会害死了娘,铸成大错?我受的那些苦楚,我本就无怨无悔,是我自己要去找他的,不怪任何人! 我深吸一口气,苦笑:“当年,是我自己要来京城,也是我自己为了留下,才费尽心机攀入纳兰家,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蓉卿无关!水泽佞祯,你听到了吗,与蓉卿无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够了!”佞祯捏着我的手腕力道加重,“纳兰泽州,我不想再听!我不想再听你开口闭口,一口一个纳兰蓉卿,反反复复告诉我你对他有多么‘心甘情愿’!” 我被他一个用力,扔回榻上,而他甩袍便走。 “佞祯!水泽佞祯!”我回身就追过去,门口的看守军士听到我罕见直呼佞祯的全名,竟没敢阻止我,我只是追上去,却摔跪在地上。 他一顿,回身,冷冷地看向我! “佞祯,我求你,救救蓉卿”我卑微地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 他一步步走回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我,眼中已尽是讥诮:“我的女人,竟然跪在我面前,让我去救一个男人!纳兰泽州!你,好!很好!” “佞祯,不论你要我怎样,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救蓉卿!”我明明感受到他的怒意,却只有再求。 “纳兰泽州,你已经不可能离开我身边,你觉得你还能答应我什么,才够抵上让我救纳兰蓉卿的代价?”佞祯咬牙嗤笑,“来人,还不送纳兰姑娘回账!” 两个军士过来拿住我的手臂,我满眼悲怒地看向佞祯,只见到他的背影。 (未完,下面安排一个小冲突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转移 我蹙眉一笑:“他是平息叛乱的主帅,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轻易动摇?等十四爷醒了,请洪大人告诉十四爷,纳兰泽州在毓庆宫等他来救我。” “毓庆宫?”洪奕沔瞠目抬首,“东宫!” 我强迫自己无比镇定地走向八爷,道:“八爷,既然太子拿我作为把柄,那就让我去见太子。我如果出现在太子面前,不仅解了八爷和十四爷的危机,只怕太子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更猜不透十四爷会是什么反应了,如此,太子的阵脚就乱了,不是吗?”我跪下,看向八爷,“八爷,请八爷帮我!” 八爷儒雅的眉微蹙,他的脸背着霞光,看不清神色:“我和十四弟虽然皆有危机,但十四弟至今未醒,我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如果他醒着,我一定会听他的,可还好他没醒,不是吗?”我微笑。 八爷淡看着我,无声良久,终是叹息:“那我的话呢,你听吗?” “八爷”我一惊。 “如果,我也不让你去呢?”八爷满目温柔,“朝堂骤变本就是我和十四弟两个男人需要面对的,又怎么能让无辜的你再次受到牵连呢?”惊痛和怜惜在八爷温润的灰眸中交错成一丝哀伤,看得我心微软,可我不能动摇。 我倒蹙眉头,看向八爷如玉的脸,道:“不,八爷已经为了州儿毁过一次布局了,这一次不可以!就算上一次的牵连州儿是被迫的,那都已经不重要,至少这一次,州儿是自愿的!请八爷成全我!” 我和那双清灰色的眼眸无声对视,良久,他终是一叹 我坐在胤祯的床头,轻轻伸手抚上他俊美无俦的脸颊,想到我第一次见他,我正在躲九爷的门人,慌乱中就撞到他怀里,他一身五陵纨绔的蜀锦袍子,看准了我的惊慌,无赖地趁人之危,直接吻上我的唇,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少,我又正迷失在他和那个人的相似中,毫无反抗地被他一吻至深。想来,若不是他的出现,若不是阴差阳错地也救了他,我也不可能躲过之后九爷、十爷的逼供。我终于明白我为何会在多宝斋听到那如烟似霭的叩问了。原来,第一个闯入暗室握住十阿哥刑鞭的人是他,原来那时候,他也在多宝斋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情深,才一直不肯以真面目见我?原来那个一次次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梦中之人就是他!也本该是他!若不是我不顾一切地逃出京城,又被洪奕沔和小安郡王巧合地虏到天津卫的军营为他看病,我也许还被蒙在鼓里,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甚至一辈子再无缘见到他。可好在,我终是见到了他。 我微笑着低头,只是在他的额上烙下深深一吻 “未必金风逢玉露,几重却相逢。又上石桥冬尽后,白日生幽梦。春易渐,意曚昽。道是情薄,情转浓1” 我走出营帐,洪奕沔欲言又止:“纳兰姑娘” 我不由地回看了一眼,胤祯的白帐沐浴在一片朝霞之下,一片祥和:“他为我付出太多了,也让我为他付出一次吧” 我再度回首,一步步走向八爷。 八爷向我递出白净的手:“你的身子不好,上马。”我伸手八自己交给他,只感到身子一轻,落在马前,他扣住我的前腰,让我靠近他,周身围绕着独属于八爷的淡淡气息,我的心也跟着安定,我略带忧伤地闭目:“谢八爷总对我如此宽容” 可能是我久病初愈,又经了一日颠簸,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晕沉,模糊的眼中又见到京城九门,那高高的城门楼子堙没在漆黑的暗夜里,我已不知是何心情,原来,我逃了那么久,却终又回到了原点。 因是战时,九门禁闭,八爷的随从出示召符,在城下叫门,我幽幽睁眸,却惊见身后竟是杜凌霄! “在下一闲人,当然是前来保护纳兰姑娘的安全,总不能让我上家的女人被抢走吧?” 我听他口吻调侃,想他这性子也怪不得和胤祯合得来,也微微笑道:“是刚才要经过城门关口,我若在八爷的马上掩藏不住身份吗?可你们是怎么把我放到你的马上,不被我发觉的?” “当然不是换马,而是换骑马的人,在下有幸能坐八爷的‘鵩月’。” 我脸色一变,惊看向八爷,而他似有所感,回头对我淡然一笑。我只觉得心里一痛,他竟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 八爷一行入京后,便入皇城向太子复命,杜凌霄到了京城又不知隐身何处,而我,纳兰家是回不去了,我如今被认定是害死长房曾孙生母的凶手,更是不能被太子和索额图的人揭穿身份,只有留宿在多宝斋里,九阿哥虽是一道回的京,却也没再为难于我,我冷笑,他也知道我还有利用价值。 换上一身墨兰色的公子服,戴上公子帽,我只身穿过京城坊巷。因是京中战时,九门封闭,每个街口都有士兵把守,寻常百姓哪敢出来,而王公大臣更是躲在侯爵王府,深怕占了半点腥风政雨,落得满门抄斩。可流言却非但没被高墙井壁禁锢,反而以想不到的速度迅速扩散。 我倒蹙眉头,原来胤祯竟为了我,受过那种苦吗!扶着多宝斋的白墙,按住胸口,几欲作呕。 “既然听了难受,就别听了。” 我抬眼,见到八爷温柔而略带哀伤的眼。 “八爷”我强笑道,“不来听听这些谣言,怎么知道到底传到什么程度?” “这次索额图的谋反牵扯甚广,只不知为何纳兰家并没有卷入太深,这样行事绝不像纳兰揆叙的作风,只怕是纳兰富尔敦的功劳,可富尔敦我也是自幼熟识,守成尚可,智计不足,但看如今这等城府,倒叫我小看他了。只是,索额图因是找不到机会整治纳兰家,才又迁怒于你。”八爷疼惜地伸手,想抚摸我的脸。 我不自觉地微微避开,道:“是祸躲不过,何况,我从不悔逃走,在遇到他之后,我更不悔了。” 八爷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明日,我送你入宫。在此之前,有一个人要见你。”八爷径直出了门槛。我回首,却见来人一袭藏青的朝服,和八爷擦身而过时,我见到了他儒雅得略带优柔的面容,是纳兰富尔敦! “二哥海涵妹不告而别之过。二哥见信之时,妹已不在京城。但念起京中诸人诸事,唯放不下二哥矣。二哥一心保全明府,实为不易,然妹有数语提醒二哥今皇上召纳兰明珠回京,乃借明党对抗索额图之帝王心术,皇上对索额图早有猜忌之心,刻意抬高失势的纳兰府,实是用以制衡,如今纳兰府看似重归容华,其地位却立于风口浪尖,岌岌可危,只怕索额图不日便要逼宫谋反,自取灭亡,届时,纳兰府必遭受牵连,想要独善其身,难上加难。二哥切记,此时万不可与索额图对抗,更不能趁此引发储位纷争,纳兰府若是扳倒索额图,就是代替索党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万万不可二哥如欲纳兰府长久兴旺,定要劝阻祖父叔伯之辈闭门谢客,抽身朝堂,切勿贪恋权势,遗祸自身。二哥切记,切记妹,纳兰泽州亲笔。” 富尔敦一步步走向我,“你托十二阿哥给我的信,我看了。” “二哥”我翕动嘴唇,他刚才竟将我给他的信背了出来! “如今京中大半势力都卷入索额图的谋反,但谁也没想到,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得到了抽身朝堂的劝告。州儿若是男儿身,当可行走朝堂之上。”富尔敦深情地看着我,眼含怜惜。 “可我不是,所以我成了一个太容易引起祸乱的女人。”我倒蹙了眉,“我听说,纳兰家不会放过毒害曾孙生母的凶手” “不,绝不可能是你!”富尔敦道,“你离京以后,八爷一直压着此事,等皇上回了京,我自会向皇上进言” “不,二哥!不管二哥如何感激我,都不能再下来为州儿蹚浑水,更不能让富森哥哥那么做,以免祸及二哥辛苦保全的纳兰家!如今我的事,是连八爷也压不住的。太子已然知道,我别无他法,只有去见太子。” “州儿,你为何总是苦自己!”富尔敦皱眉,箍住我的双臂,“无论如何,二哥都不能让你去!就算为了三弟,你也该珍惜自己!” 我看向他,突然笑了:“原来,八爷却是让你来劝我!” 富尔敦一顿,终是自失道:“我早该知道我劝不住你,连八爷也劝不住你,不是吗?”富尔敦微笑,“惠妃娘娘说是想瞻岱侄儿了,让官福晋抱去给她看看,也好让官额娘与三妹相见,你便扮作官额娘的婢子一道入宫吧。” 我一惊:“官福晋竟为了我不,私自入宫毕竟是大罪,我不能连累官福晋”我蹙眉哀伤,“还有瞻岱,那么小的小孩子,又再一次被利用,而最先想到利用他的人是我,更是我害得他失去了的亲生母亲,而我如今,却再一次利用了他我不可以,入宫的事我另外再想办法” “官额娘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而瞻岱侄儿如今就只有你一个契母了,他这是在保护自己的额娘,难道你想让他再失去一个额娘吗?州儿,对不起,我虽是听了你的劝,让纳兰家抽身朝堂,却没有管住纳兰府里的人,让对你不利的流言传了出去。不过你放心,瞻岱会保护你,我纳兰家总有一个男人会保护你!”富尔敦伸手箍住我的双肩,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神情,“州儿,你不能有事,三弟在等你,瞻岱也还等着你来抚养!” “二哥!”我没想到,在我被传害死瞻岱生母的时候,富尔敦还能如此信任我,将纳兰府长房留下的唯一骨血交托与我! 我平了眉:“二哥放心,我一定会保住我自己何况”我微微一笑,“为了一个人,我也不会不顾惜自己。” 富尔敦道:“是十四爷” “是。太子正利用我伤害他,不过好在他还不知道。”我笑,“上一次,他为我犯险,连东宫都敢闯,这一次,该我还他了。” “我本是以为你心里的人纵不是三弟,也该是八爷,竟不想,是十四爷。”富尔敦释然,“不过现在想来,他那般为你,也难怪了。” 我只是蹙眉一笑 当我再一次站在纳兰府厚厚的大红门下,心,竟感到一种深入骨血的沉重。 纳兰家,我离开、回来、再离开、再回来,竟仿佛有着什么宿命的轮回,让我无论走得多远,却终究要回到这里。我抬首,看向大红门上的金漆匾牌。“纳兰”,面对这两个字,我竟第一次隐隐感觉到恐惧,仿佛从一开始,这二个字就已在冥冥中成了烙印在我身体里的禁咒,纵是我拼却一生,都无法解开! 而很多年后,当我历经一切,才发现我此时的直觉又是多么准确! 红楼寒烟外,薄雾未起时。高高的门槛里,朱门开启,我跟着富尔顿再度走进去,红门在身后闭合,隔绝了府内的如云如梦的重楼,也隔绝了府外的风云动荡京城。 而我,复又置于梦中。湖山畔,缓慢中,亭台里行出一众女眷,仿佛是那红楼里的梦景,离我遥远而疏离,而我已不知,如今的我到底是这红尘楼外客,还是那他年戏中人。 众女眷中,官福晋走在最里,一身清素。 “福晋”我轻轻叫唤。 门槛里,官福晋听到我的声音,一瞬抬首,看到我便不顾搀扶地向前几步,我再忍不住,急步奔上台阶。 “福晋!” 她还是那么慈穆,如亲生母亲一般看着我,含泪向我伸出双手,我的心在那母亲般的温柔里再伪装不了坚硬,一股遗失了很久的情感突然压抑不住地喷薄欲出,我多想把她当作母亲,可我不能,她终究不是我的母亲,而我知道,纳兰三小姐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就算满心的理智和满心的复杂交织着划过胸口,心还是无声软化在那双母亲般的眼眸之中,我执住那双温柔的手:“福晋,州儿竟让您”我酸哽难言,抬眸时,已满是泪眼。 “我的苦命的孩儿啊!”官氏倒蹙眉头,流出泪来,“你们到底是遭了什么怨,个个都如此苦命?我的晗若(纳兰二小姐)、惜若是如此,你也是如此,还有瞻岱的娘,更是连人都去了” 念及裴兰,我心一痛,若我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不计后果地逃离纳兰家,裴兰母子也不会失去庇佑,裴兰也不会死,瞻岱更不会失去亲生母亲。我对不起裴姐姐,更对不起瞻岱! “州小姐”突然,又有一个人影跑出下人的人群,哭跪在我的面前,“州小姐总算回来了。小姐小姐她去了”秋蝉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痛哭出来。 我心一痛,倒蹙眉头,哀恸地看向她:“裴姐姐临走前,可有什么交代?” “小姐,只让秋蝉把小少爷交托给州小姐,说州小姐一定会善待小少爷的!” 我一震:“裴姐姐”我忍着心口剧痛,抬眼看天,不让眼泪流出眼角,“裴姐姐,你临走前还在等我吗?可我若是不回来了呢?” 我深吸一口气道:“瞻岱呢?瞻岱还好吗?” “小少爷,一直寄养在耿格格那里。” 我心“咯噔”一下,却见此时,耿氏抱着瞻岱,并另一众下人从府内出来,苍白的我和耿氏彼此一个照面,风吹起我的辫发,也吹起耿氏的金凤垂珠。 “既然是惠主子要见瞻岱孙儿,你们便仔细伺候着。”耿氏吩咐着乳母、婆子下人,又将瞻岱交给一个婆子。 我疾步上前,想抱过瞻岱,却被几个婆子挡住,我正自着急,一个婆子一巴掌甩上来:“不懂规矩的下作东西,长房曾孙也是你碰得的么?”那一巴掌并不见疼,却是甩给下人们看的。 “格格!”官氏惊呼,而秋蝉也在这时扶住我。 我侧着面,冷冷看向明显授意那婆子的耿氏。 耿氏道:“如今这谋害了曾孙生母的凶手尚未找到,我生为当家,自然更要小心曾孙的安全!” “耿格格这是在慌张么?因为我回来而慌张么?” 耿氏呵笑起来:“呵呵,我有什么可慌张的?我是瞻岱孙儿名正言顺的祖母,比起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还要利用契子进宫的契母,我大可不必慌张,不是吗?倒是州儿你,你此时该想的,只怕不应是瞻岱啊”耿氏和颜悦色道,“这满京城都在传十四阿哥为了贞敬夫人几次忤逆万岁和东宫,这又是闯宫,又是流放的,如今还为了谋害纳兰家长房曾孙而畏罪出逃的贞敬夫人私出流放地,有这件事吗?州儿?” 我胸口一窒,不自觉地喘息。 耿氏满意地笑起来,对着我的耳边关切道:“州儿啊,你此时该想的,只怕不应是瞻岱,而应是这京城之外为你发兵的十四阿哥啊!贞、敬、夫、人?” 我脚步不稳,若非秋蝉在身旁,几欲摔倒,我按住胸口,耿氏这话说得厉害,轻而易举地就点中我致命的弱处,让我不仅痛入骨髓,更无从反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转移 第七十 章再入东宫 “格格说得不错,不论我再怎么心疼裴氏和瞻岱,都已无济于事。只因我如今不仅自身难保,还肩负着八爷、十四爷,甚至是整个纳兰一族的性命,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太子一劫!难道格格只为了打击我一个人,而想陪上这整个纳兰世家吗?”我强忍着心痛,直视耿氏。耿氏自始端庄的脸色突然一白,我只是一步步走过耿氏,悄声耳语,“格格与我的私怨,我自会记得,但格格传出的谣言,已经成为索额图篡位的帮凶!难道格格要做害死自己丈夫,和好不容易抢来的孙子的整个家族的凶手吗?” 我逼视着怀抱瞻岱的婆子,从她手中抢过婴儿:“纳兰瞻岱,不论我是不是害死了你的生母,你如今却不只是在帮我,更是在救这整个纳兰家族——你的家族!” 怀抱着瞻岱,抬脚垮过高高的漆红门槛,我又再度进入这座压抑憋闷的紫禁之城。 由着鞠楼着身子的太监引路,穿过红墙下的蜿蜒甬道,跟着官氏并瞻岱乳母行到西六宫,储秀宫外围着一圈突兀的侍卫,我心一凉,才知道原来惠妃也已被圈禁起来,可见京城真是到了各皇子博弈的紧要关头。我跟着官氏进了一道道帘子,惠妃的储秀宫依旧,可不比我第一次进宫里,惠妃竟着一身素白色缁衣倚着床架子,显示病得不轻,枯萎在这清素的深宫陈设里,倍显凄凉。 惠妃似是见到了我,又似没有,也没让官氏见礼,只伸手让官氏坐下,兀自感叹道:“如今的纳兰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我叶赫呐喇氏一族,是黄昏夕阳,朝不保今。我十五岁入宫时,叶赫呐喇氏虽不算正黄旗内的大族,却也是从太宗文皇帝1开始就世代尊贵的姓氏。没想到,我入宫几十载之后,却见到家族如今的命运” “娘娘,您别这么想。”官氏劝道。 “想不想又有什么用?我纳兰氏虽同是外戚,终是不如佟氏、瓜尔佳氏这样的满洲大族,如今更是被索家压得一无是处。”惠妃感伤,倒没有意识到官氏也是族姓瓜尔佳氏的。 官氏仁慈,并不计较这些,只劝道:“娘娘,娘家的事,您不要太操心了,还有二叔。” “嫂嫂不必劝我,我虽在宫里,却也是知道家中景况的,性德表兄和揆方表弟去得早,难得这些年还可靠着富格侄儿,没想到,侄儿前些年也去了,而如今更是连揆叙表弟都是赋闲在家,我纳兰家里无人啊!要是朝堂稍有不测,我纳兰家如何保全啊?” “娘娘”官氏正要说什么,储秀宫却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我惊看向怀中的瞻岱,那个曾在五宫娘娘面前一直笑着的瞻岱竟突然嚎啕痛哭起来。 惠妃哀伤感叹:“小孩子也懂啊!”她伸手,似是想要抱抱瞻岱。我忙上前,把进一岁的孩子交给她。惠妃抱着瞻岱道:“待你长成,纳兰一族只怕已是寒门,苦了你了”惠妃说着已是不能成声,官氏也跟着垂下泪来。 我心微痛,道:“娘娘,纳兰家只要尚有血脉留存,即便是寒门,也能读书入朝,重获天恩。” 惠妃泪眼复杂地看着我,终是叹了口气道:“你啊我本以为你得了瞻岱,便会好好照顾于他,没想到,却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来!” “娘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州儿此番进宫,就是不想连累纳兰家,求娘娘成全。”我跪地磕头。 储秀宫中一瞬安静,惠妃看了我半晌,也没气力再苛责我,只有气无力地道:“只要你能救下纳兰家” 这时,一个温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姑母——额娘——” 我回首,“三小姐” 纳兰三小姐的花盆底子行到近前,向着惠妃跪下。 “州姑娘的事,姑母和额娘都不知情,一切都是惜若的主意。” “惜若”官氏道。 “额娘,既然是家族有难,纳兰惜若无可退避,姑母和额娘已经为了家族付出半生,此时,又怎么还能受到牵连?这次,请把家族的命运交给惜若。” 我一震,看向三小姐,她那双明慧而坚定的眼也正看向我 “州姑娘,我可以送你去毓庆宫,可我必须问你一件事。” 我眉心微蹙。 “你们想对太子怎么样?” 我一惊。 三小姐淡然而哀伤地看着我,静待我的答案。 我忽然了然,回想起之前的某些事,一些不通畅的地方终于随着那眼底的丝丝情愫恍然大悟,原来三小姐心中也有一个动情至深的人,而那个人,竟是 我看着她如水的眼眸,真心道,“十四爷不是在害太子,而是在救他,我必须亲口告诉太子,如此而已。”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愿意相信。”三小姐道,“请不要伤害他,我不要你的承诺,这只是我的请求。”她回身就要离开。 “三姐姐。”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忍不住叫住她。 她步子一滞,没想到在我差点因她而死之后,还会叫她姐姐。 我对着她消瘦的背影道:“十四爷是唯一能救太子的人,同样,太子也是唯一能救十四爷的人,就像三小姐对太子一样,我这么做,也不是在帮太子,而是在救我心爱的人。” 三小姐回过面,只是看着我 低头,跟着三小姐走在寂静的红墙边,三小姐淡黄色的旗袍下摆随风飘起,裙角的白樱纷纷落下,落到我的绣花鞋面上,我扮作储秀宫的宫人,疏了大梳辫子,穿着宫人的冬春宫袍跟在三小姐身后。 转过甬道,过了前星门,就到了毓庆宫,三小姐递了牌子求见太子妃。“纳兰小主,太子妃正在皇太后处陪伴太后,请小主稍候。”半晌,有宫人来接三小姐到太子妃的寝处,而我跟着候在太子妃的寝宫外。 我没想到,太子妃石氏的寝宫离太子的内殿如此之远,我倒蹙了眉头,看了看天,紫禁城上的天总是异常的澄净,可这片澄净之下却注定是一片血腥。 “刚儿来的福晋,看着好是面善。该是太子妃的闺阁女伴,不知是哪一家的福晋?” “才不是,上一次,太子爷从暴雨里被抬回来,这姑娘在雨里等了好久,太子妃过意不去,才让她到殿里来等。只不知太子爷怎么会连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到,而去宠幸什么狐媚妖精”一个小太监闷闷地道。 “嘘,奉恩,你反了?才让你看了几天的门,你倒指摘起主子了,太子爷是什么人,那手段”另一个太监压低声音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狐媚妖精,她是得罪了贞敬夫人,才被” 我皱眉,没想到这两个毓庆宫的小太监竟提到了我,刚想凑近前听得再清楚些,身后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回眸,皱眉看向来人,他一身明黄鎏金蟒袍,竟是皇太子!他似是汲汲赶来,竟一时没有发现储秀宫的宫人就是我,疾步撂袍就要跨入太子妃的寝宫,而就在他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不慌不忙地道:“太子爷——” 太子一震,回看向我:“怎么是你!” “为何不是我?”我笑。 他一把捏住我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难道太子爷准备在这里和奴婢纠缠不清吗?”我抬眸看向他。 他突然放开手,又恢复我第一次见他时那荒淫戏谑的样子,一把抱起我。我心一紧,故作无事道:“太子爷,奴婢可是和三姐姐一道过来的,太子爷就不怕被她瞧见么? 他身子明显一僵,脸上却笑道:“这里到处都是监视本殿的眼线,你是不是更该担心十四弟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心口一闷,赶紧咬唇。我听到太子哼笑出来的声音,但我知道,此时,他和我一样,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太子大步走近内殿,这座小迷宫我是来过的,果然到了最里头,见到干花弄影的晶帘和薄丝遮挡的龙床。太子冷笑一声,将我摔到龙床上,我扬起下颚,只是镇定地直起身子下床。 太子勾起魅惑的嘴角:“贞敬夫人,倒是比上次见到时还要镇定啊。” “上一次,是奴婢求太子救我,而这一次是奴婢来救太子,又怎么会一样呢?” “呵呵呵,你说十四弟要是知道你上次为了活命不惜委身于我,还会对你如此痴情么?又或者,我现在就毁了你!” “上次想毁掉奴婢的人,也是想毁掉太子的人,太子该不会为了毁掉无关紧要的奴婢,连自己也一起毁掉吧?” “当然不,只要毁掉你一个就够了。”太子说得意味深长。 我一惊回首,却见太子击了两下掌,室内被抬来一个半人高的白瓷水瓮,瓮中竟是一个女子,而那女子竟是那个中秋宫宴上的太子小妾!她原本美艳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太子轻抚着她的黑发,轻声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像,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你不该”女子竟还活着,表情满是痛苦。 我隐约知道是怎样将她放进去的,一阵胆寒,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而那个女子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陡然睁开禁闭的美眸,她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那双眼中满是怨毒:“贞、敬、夫、人!” 我倒退一步,不由地想逃离,却被太子抓住,反而把我拉到那个白瓷瓮之前,瓮中的女子冲着我嘶喊:“贞敬夫人,都是你!都是你!”如果她有手,一定已经掐在我的脖子上,可我不知道她对着我嘶喊了什么,只听到身后太子的笑声:“本殿实在是舍不得杀她,只有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从背后将手伸向我,抚摸我的下颚,在我耳边轻笑道:“不知道十四弟见到你这个样子,会是什么感想? “你真是爱极了她”我平静道,“为了她,把她变成这个样子,却让她恨的人是我。” 太子的手一僵,我转过面,对太子道:“其实,她也爱极了你,为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嫁给别人了。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们在一起呢?不是我想帮你,而是她求我不要伤害你!也不是我答应了她的请求,而是她的母亲于我有恩情。” 我看向太子琥珀般的凤眸,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恍惚。 “我先帮她第一次,保住她爱的人,太子你。请太子明泽保身,和十四爷合作。” 太子突然笑了:“纳兰泽州,你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十四弟。” “太子爷,州儿一路上京,不仅听到了种种不利于十四爷的谣言,也同样听到了太子爷的。想必太子爷也知道,趁着皇上南巡,太子爷自立为帝的谣言传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到时候皇上猜忌起来,太子爷再要撇清干系可就难了! 更何况,这京城里到底有多人希望太子爷登基呢!他们若是辅佐太子爷登基,就是功臣,太子爷自然要封赏他们。若是太子爷地位不稳,他们说不定第一个反叛,还可拿着新君的头颅向先帝邀得封赏。太子爷三思,若是真要开战,受损的是太子爷您,还是他们?”我笑,“当今太子只有一个,可若是没了太子爷,就谁都可能成为太子了!难道太子您真想随了他们的愿,将这储君之位拱手相让吗?” 太子眯着凤眼笑起来:“你说的那些人里,十四弟是第一个!” “太子爷英明,可至少目前,十四爷还没这个本事。而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知道我在十四爷身边的人,除了十四爷,就只有两个人,但据州儿所知,十三爷出京之后,京城才传出了祸乱京城的谣言,那么就只有另一个如今还身在紫禁城里帮着太子爷监国的三阿哥,不是吗?”我道,“太子爷曾提点州儿,太子爷最忌惮的不是对手,而是在太子爷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 “哼。”太子笑,“那时候,我真不该让你知道那么多。” 我赶紧道:“若不是太子爷当时提点州儿,州儿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说来,太子爷对州儿也不是没有一点提携。而州儿也是早已见识过太子爷英明的,才敢站在太子爷面前,向太子爷进谏。如今想将太子爷拱上皇位的人,无疑是在将太子爷供上供桌,等到皇上摆驾回京,太子爷困守京师一座死城又能得到什么?皇上回京的消息一出,十四爷迟早都是会攻破京城。只消京城一破,关于十四爷的谣言就解了,可关于太子爷的谣言只怕就坐实了,届时,不仅十四爷帮不了太子,争着想将太子爷作为献品的人只怕比想象的还要多,这京城里的三阿哥只怕就是头一个!” 我道,“州儿一介女流,只有浅薄的愚见,州儿知道太子爷未必相信十四爷,但其他人向太子爷伸出的手只怕比谣言更不可信,至于太子爷是不是和十四爷联手,还请太子爷定夺。” “好一套谣言论啊!让我也不得不信了这京城里的谣言了!”太子一顿,琉璃色的凤目闪了闪。 我一惊抬首,太子笑道:“纳兰泽州,怪不得这京城里的谣言都说你狠毒,竟真是巧言令色,足以杀人!你这是在怂恿我舍弃身边所有的亲信,只相信十四弟啊!” 我睁眸,太子接道:“你说的很好,我如今的确不能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你,贞敬夫人!而你也提醒了我,若是破城之时,传出十四弟佣兵自立的谣言,你说皇阿玛回京之时会更忌惮我,还是他?”太子狞笑:“更何况,有你在我手里,他会怎样,会不会忍不住强攻进京城呢!” 我心一颤,突然发现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一层,这一切本就是皇上给他考验,若是胤祯强行攻城,不仅输了民心,还违了圣意,若是再有什么陷害他的谣言,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颤抖着唇:“太子爷好算计,原是故意引我上京!” “不,是你自投罗网而已。”太子笑,“上一次,十四弟救下了你,不知道这一次,还来不来得及? 太子嘴角狰狞到妖异的笑在眼前放大,我明白他要对我做什么,只是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后背直直撞到一个硕大的白瓷瓮,我回身,见个满眼怨毒的女子发疯般地咬向我,我色惨白,拼命推开那个白瓷瓮,我不知道我的手劲那么大,伴随着女子的尖叫,那个白瓷瓮向后砸碎,碎裂的瓷片刺穿女子的身体,她奄奄一息,却依旧用那双满眼怨毒的眼盯着我。 我本能地一阵胃寒,快要吐出来。 而这时候,太子却扳住我的身躯,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太子低头在我耳边邪恶地低笑。 “啊!”凄厉的尖叫回荡在明黄里,“太子爷!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错觉地以为是自己在说话,却是那个躺在白瓷碎片上的女子,她竟还没死! “太子爷我一心待你,你竟然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女子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声声刺入我的耳中。 “贞敬夫人,你抢走我爱的人,我诅咒你!我诅咒所有爱你得人都将无比凄惨,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自己所爱,就算得到也会被无情抛弃!”女子的咒怨伴随着太子的折磨,“贞敬夫人,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诅咒你的肚子一辈子生不出孩子直到肠穿肚烂!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哈哈哈呃”女子疯狂而声嘶力竭地狂笑,鲜血在地上蔓延,终是再无声息。 女子的毒咒让我心中一紧,可全身却虚脱地软倒在地,眼前终是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番外 是夜,几道黑影跪在八旗精锐营的军帐内。 “十四爷。” 闪电一亮,露出佞祯俊半张美无俦的侧脸。 “这京城毕竟是内城管辖,若不是什么大乱子,还是由内城的人去办。” “是——”几道黑影又消失在夜色里。 佞祯走到白色屏风里,看着面色苍白的纳兰泽州,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州儿,别再逃了。你是赑屃的人又怎么样,是皇阿玛要的人又怎样,就算忤逆父皇,我也要把你得到手。” “十四爷,乐大人到了。”军帐外,一个军士报告,正是为州儿搬凳子的那个军士。 “进来。” 乐凤鸣入帐,径直往床头,替州儿把脉,乐凤鸣一惊:“气血两亏!” 佞祯的黑眸骤然冰寒。 乐凤鸣怒视胤祯:“你明明知道州儿想离开这里,却又为何把她禁锢在身边!你竟还让她”让她生受这等伤害! 佞祯冷漠地打断他:“乐凤鸣,她到底怎么样!” 乐凤鸣忽而冷笑:“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内力护体,至少将养半年。” 佞祯运起内力,伸手抚上州儿的腹部,却被乐凤鸣拿住手腕。 乐凤鸣冷笑更甚:“十四爷莫不是以为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根本不怕武功尽废?” 佞祯轻蔑道:“武功尽废,又怎么样?” 乐凤鸣突然大笑,而后敛容:“十四爷服用砒霜强提内力,若不是州儿三个月对你尽心用药,你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而她若不是为了你,怎么会残毒留在体内,伤了身子?” 佞祯黑眸一睁,心突然很痛,州儿因为试药而伤了身子那次,他是多么心痛着急,生怕就此失去她。可原来,她还有残毒留在体内吗? “只怕你还不知道,她为你试针,几次误伤心脉,几经生死!”乐凤鸣冷冷道,“十四爷好手段,竟能把一心离开的州儿强留在你身边!” 佞祯皱眉,其实他知道,他看着她用自己试针,一次次地承受痛苦,却原来还几经生死过吗? 乐凤鸣啊,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和州儿,在蓟州几次互相伤害,分分合合,好不容易,才把州儿的心也禁锢在身边,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本皇子会娶她,给她嫡王妃的位子!” 乐凤鸣突然失笑,“你我都知道,皇上已经将她嫁给纳兰富格了!” 佞祯只是背过身:“我想得到的人,谁也没法阻止,包括皇阿玛!我会用平乱的功劳换她,如此,你还不能相信我的真心吗?” 乐凤鸣一惊,看向佞祯。 佞祯抬步出了军帐:“治好她。” 军帐外,暴雨依旧,佞祯只是走到中军,安排驻守巡查的军务 内城之中,一队驻防巡查的军士经过缘事降多罗贝勒的诚郡王府邸,却没有发现王府转角的雕檐上,一道白影闪过。雕檐之下,是一个书斋,素色帘幔垂地的书架呈“一”字左右排开,每一排边上都放置着一杆白罩红烛的宫灯。宫灯似是刚刚熄灭,在黑夜里留下一缕四散的白烟,让整个汗牛充栋的书斋更显得苍白而诡异。 雷声一响,书架前的薄纱帘幔直直扬起,在电闪交加中惨白惨白。 “三太子,如今京城已在十四弟的掌控之中,你还有何话说?”书斋的最里头,一个身着月白鎏金蟒袍的儒雅男子回首,斜眼看向身后一身文弱书生打扮的男子,那书生内着青布直身,外宽大长衣,头上戴四方平定巾,竟是前明的打扮!此二人正是三皇子和前朝蔷薇三太子。 朱焕慈汉家男子独有的文弱清秀的脸庞低眉顺眼地抬眸看向兀自摇扇的三皇子:“不知三爷是否知道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一个叫作‘赑屃’的组织。” 三皇子细长的凤目微眯。 蔷薇三太子接道:“这个组织潜伏在京中的人数和官阶超乎慕池的想象,竟能渗透到九门步兵之中,为十四爷的大军开启九门城门,朱三查遍蔷薇锦衣卷宗,也只查到‘赑屃’这个名字,其余毫无头绪。” “‘赑屃’”三皇子凤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和惊悸,“三太子,难得你还能查到这个名字。” “前朝设立东西两厂飞鱼锦衣,而木兰朝也有暗设的情报机构。‘赑屃’只是一个代号,实际上是专属于木兰朝历代帝王的军机机构,掌握整个水泽木兰的情报和军工命脉。‘赑屃’之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父皇最信任的人,另一种,就只有死人。”三皇子捏着扇骨的白.皙手骨突然用力,面上却依儒雅微笑,“父皇太过偏心,一心只有太子,可他不知道,他对着尚在少年的太子谈及‘赑屃’之密时,恰被和太子年岁相仿的我听到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对太子心生嫌隙,更起了暗算太子的私心。明明都是儿子,凭什么事事都让太子占尽先机?他虚以为蛇,巴结太子那么多年,甚至不惜委身太子身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算计太子,登上东宫之位! 三皇子没有说下去,斯文的嘴角只隐隐勾起一个弧度,太子以为最大的威胁是直郡王,但直郡王野心太大,锋芒毕露,不仅一直被太子和索党压得死死的,还平白招来父皇的猜忌,而父皇最宠溺的十四弟,东宫里的那位也早已忌惮地下过毒手,倒是他,藏在太子身后,更有机会给太子致命一刀。而就算,他没有等到机会,将来太子登基后,他这个和太子关系最亲密的皇弟自然也得到最大的好处。 “三太子,这件事涉及‘赑屃’,说明父皇已经暗中下了旨意,没想到,十四弟竟是赑屃的人!”三皇子用纸扇遮住嘴角,“十四弟以为仗着赑屃就能压制这京中势力吗?只要乞乙玊不死,这乱就不能平,而乱不平,倒要看十四弟,如何交代?三太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哼。”朱三温秀的眼见谦顺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更添几分男子的媚态,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把男子的面色劈得格外苍白,唯有那唇上的朱明颜色欲拒还迎:“赑屃吗?” 赑屃内城 一个左右翼前锋营的军士跪地通报:“爷,李攸大人,十四爷进京了。” 十三皇子回首:“什么时候的事?” 那军士道:“一日前。” 李攸道:“爷,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了,否则,十八日也不会离开菀蕖州军营。没想到,这次外城的人倒是瞒着我们内城瞒得紧。而皇上也没有要我们参与的意思。” “攸之,你我扈从皇上出京、回京,已经参与了才是啊!”十三皇子嘴角完美的弧度得别有深意。 “可爷” “他攻破京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十三皇子笑道,“但等父皇回京,至少是一个月后。这京城不是难在攻,而是难在守,我倒想看看十四弟怎么守!” 李攸皱眉:“经乞乙氏这一反,这京城内的各方势力不知是乱成什么样,十四爷不知守不守得住,若是受不住,这京城岂不是又要乱了?” 十三阿哥只是一步步走到庭前的红梅树下,倜傥一笑,“十四弟,你守不住,我才好去帮你,不是吗?” 军帐中佞祯似有所感,放下手中军报,回身,“哦?十三哥那么笃定?” 十三皇子,“京城里有多少人想他死,十四弟该比哥哥清楚才是。” 胤祯,“这些,是他该比你我都清楚才是,而他,可还压着你我兄弟,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 十三皇子,“可惜,他当得太久了一点,他自己忍得住,他的人却未必忍得住,而那些想他死的人只怕更忍不住。” “哈哈哈哈,承十三哥吉言,若是如此,佞祯正好一锅端了!也省得父皇和十三哥操心,不是吗?”佞祯突然一笑。 十三皇子神色一变,“十四弟就那么笃定太子会相信你?你别忘了,你我背后还有父皇!” “只怕太子现在更相信我一些,而代祭中皇太山的十三皇子不该是太子更为猜忌的人吗?十三哥不会不知道那是父皇想制衡太子之策吧?你说他和父皇,哪个更相信你?” 十三皇子眸色一深,一瞬回身,只见一身龙袍、巡视菀蕖州军营的清和立在高筑的阅兵台上。 军港中,艨冲巨舰一排排列阵整齐,船上绿营水军操练声震天。帝王自始至终面色圣明,琥珀色的龙目波澜不惊地检阅着水军声势浩大的操练,似是看着眼前的大清水军,又似不似,天子仿佛站在高高在上的神坛之上,接受万众香火,却又看透人间苍生。 十三皇子眼一眯,那香火烟雾一幻,景物突然变幻,那烟雾竟是泰山之巅的天地云雾,他除去一身孝服,穿上朱砂底鎏金的祭祀吉服,额戴黄金铸就的祭祀冠,冠额两边饰有玉片,在泰山的艳日下显得愈发俊朗如玉,风姿翩翩。 十三皇子鎏金的剑袖平直交叠在眉前,白.皙的手骨恭敬地持着祭祀天地的长柄香柱,在众臣拥立下走上泰山顶上的祭坛,将香柱插入封禅的巨型鼎炉之中。巨鼎四周,山谷环似,又皆在泰山之下,唯有祭坛之上的地方离天异常地接近,跪在地上向天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天地灵气缭绕着灌注于五体之内,天人合一。 天子,受命于天。 他登高睥睨,眼中出现欲望的火焰,仿佛看到自己一身龙袍的样子,手中擎举香炷,插入同一座炉鼎之中。 而这时,他突然见到一张无比清冷的脸,那双黑眸幽深无底,又仿佛看透了一切,他身着藏青色五爪盘蟒的官服,头戴宝石红缨顶子。两人抬头,只是一个对视,佞祥突然一震,后背已是一触冰凉。 场景又回到很久以前,他和十四弟曾在无名殿阁里见到的那个“问鼎轻重”的四哥。 而这时,还是同样两个人,却是不同场景。 耳边是水军操练之声,胤祥和胤禛皆是一身藏青冠袍,一个对视之后,又是各自错过。 而这时,清和大气地回首,目光越过身边扈从的四皇子、十三皇子,看向那个水军军将,耐心地听其讲解水师作战,眼神带着鼓励和威严,让那个老军将热泪盈眶,双脚颤抖,直想扑跪在地,叩拜天子的圣明和仁德。 千里之外,京城精锐营里,佞祯眯眼,一双黑眸落在赑屃线人送来的清和南巡记录上时,已是另一番脸色。 “二月初二 ,皇十三子代祭太山” “二月初五,上渡碧落河,在桃园乘舟,至淮安府,沿途视察河堤,指示河工。传旨章鹏翮,清平河修筑挑水坝,很有效益,应遵照式样,在琼碧烟墩、九里岗、龙窝三处筑挑水坝数座,试看有无效益。可速备贤能官员,多备物料夫匠,在回銮之前完工。” “二月十一日,上经泠烟州、蒹葭江、云常州,抵姑苏,接见偏沅巡抚兆申乔,上谕:湖阴私征比正赋多数倍,而收钱粮时火耗亦较别省为重,百姓穷困,大多流离。应严饬属员痛改前非,力减加耗,尽革私征,务使流亡者返回乡里,专心务农。” “二月十五日,上抵菀蕖,检阅驻防官兵,并赏给银两。” “二月十八日,上离菀蕖州。” “二月二十日返姑苏州” “父真是算无遗策,连杭州军港都动用了吗?是以防我万一失利,还是” 而这时,安顿完渌营军本阵的闳奕沔入得帐来。因是京城中并无渌营军的军阵,闳奕沔只得率绿营军出京驻扎。 洪奕沔见到军帐中间的白色屏风后,被胤祯安然救回的纳兰泽州,稍稍松了口气,却想到胤祯为了此女,竟然交换索额图,又不由地皱眉跪谏:“十四爷,这索额图在太子手里,与我军不利!若是太子反悔,和索额图连成一气,十四爷又当如何?” 同在军帐中调制汤药的乐凤鸣也微微皱眉,看向胤祯。 佞祯不为所动,只是丢下手边的折子,走到床头,全神贯注地看向床上昏迷的人儿。 闳奕沔一急,道:“京城虽在十四爷的掌控之中,可毕竟不能长期禁锢京中诸位大臣,一旦京城恢复正常,各军很难再用武力干涉了京中事务了。” 佞祯低头状似考虑,突然想到什么,从州儿的床榻上站起,又回到桌案前,提笔写了几个折子,又换来帐外的传令兵:“传我军令,着各旗都统明日将旗下看顾百姓的军士尽数撤回各旗本阵,各骑统领护送属地中的官员正常入朝,要是明日朝会上,少了一个官员,我唯他是问!” “是。”传令兵得令。 帐内,闳奕沔皱眉:“十四爷,这京中保皇党、倒皇党蠢蠢欲动,一旦撤回看守军士,只怕不妥。” “就算京中战乱,朝廷也不能停止运作,既是非常时期,京中诸内阁、大臣更应上朝,各司其职才是啊。治理天下,当不能一味靠武力镇压,而是该以仁政治国,这也是我木兰朝以关外之族定鼎中原的政策,这也该是父皇考察我的一项决策,撤军以避百姓恐慌,京中方能恢复秩序。乞乙玊一人,和这木兰江山的秩序比起来,孰轻孰重,奕沔以为呢?” “十四爷有令,各旗撤回本阵——” “撤回本阵——” “撤回本阵——” 帐外,传令声由近及远 帐内,闳奕沔伏地:“臣明白了,臣告退。” “奕沔。” 闳奕沔回身,佞祯道:“稍带一队人马,上内城,保护二伯。” 闳奕沔一怔:“阿瑄算起来也半是八王妃娘家旧人,派去保护裕亲王,八爷应该更放心才是,爷为何让我” 佞祯高深莫测地一笑:“阿瑄毕竟是宗亲府临安郡王本家,近期可有得忙了。” “是。”洪奕沔得令。 而原本,跟着闳奕沔一道入帐之后,便侧靠着营帐、双手环胸的杜凌霄,随手一撩帘幔,走出营帐。 这时闳奕沔也出了军帐,杜凌霄笑道:“闳大人,见你平时倒是挺安静的,今儿个却是话不少啊?” 闳奕沔脖子一红,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云霄只道:“洪大人,你若是太子,此时该当如何?” 闳奕沔皱眉,忽然一惊。 云霄笑:“只怕现在最想保住乞乙氏一党势力的,是太子吧!闳大人认为此时太子还有可能任由乞乙氏胡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番外五十二 清和回京(2016年9月22日校对) “州儿,等我娶你。” 当梦中传来最后一声叹息,佞祯剑眉一敛,起身挑开军帐,暴雨过后的八旗精锐营,一纵队军士整齐走过,军营军士大战过后,各安其事。 “十四弟,今日之所以你能逼我,不是你能逼得了我,也不是你们能逼得了我,而是他要逼我!” “他忌我,正如他回京之后,第一个忌的是你!执掌大军,直破皇城,威逼东宫,而你今年才十六岁,他比起忌我,如今,更忌的该是你!” “是吗?二哥。佞祯会记得二哥的忠告。” 佞祯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无所谓地一笑,只是若无其事地走出营帐。 “十四爷。”帐外军士行礼。 佞祯点头,军靴踏着残雨行至中军,硬气地抬首,挑帐进入八旗精锐营主帐,在帐中的红木几案坐定,翻阅军报。不时,有军士前来通报军情。 “报,八旗各军已回各旗驻地——绿营军回绿营本阵——” “恩。”佞祯点头,“着令各旗都统看管驻地百姓,不得扰民。绿营军原阵待命。” “嗻!” “报,小安郡王率部控制京师九门——” “让九门提督先回提调衙门,留职查看,以俟皇上回京,再行论处。” “嗻!” “爷。” 佞祯抬首,薛延尚入帐:“禁军里的乞乙逆贼已尽数肃清,皇城禁军统领都换上‘外城’的人。” “好。”佞祯点头,“你约束下去,不要和‘内城’起冲突。” “嗻!” 佞祯黑眸一眯,心道,“十三哥,只怕你也没料到你所管辖的皇城禁军里有多少是太子的人吧?” “爷,请爷责罚。”薛延尚跪,“当日在永和宫混入禁军的高手,未料其人在京师之中竟然潜伏党羽,阿尚办事不力,让他逃脱了。” “不急,再查。”佞祯冷硬道,“他身上的墨香虽然刻意处理过,但还是被我察觉了。让外城的人从这京中文房书肆查起。” “是。”薛延尚领命。 “另外,爷,内城诸王府消息,裕亲王病重” 佞祯微微皱眉,半晌问:“八哥呢” “在裕亲王府”一顿。 “是吗” 裕亲王府 敬忠职守的闳翊沔瞥见一身素袍的皇家郡主满眼泪花地跑出殿阁,扶着雕花排门,他回看殿内,裕亲王伸手推开八皇子递到面前的药碗,又重重握住八皇子的手道:“钰儿,你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病中的裕亲王略显消瘦,慈祥儒雅的面容谦和依旧,此时,众人方知那八皇子的谦谦如玉的举止都是源自于此处。 “二伯”跪在地上侍奉汤药的八皇子微微皱眉,随后点头道,“请讲。” “钰儿,二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八皇子一惊抬首。 “可那些,都要忘掉!” 裕亲王只是说得语重心长。 “你算无遗策,甚至连生你的那个人也想不到会是你 “怂恿倒皇党的大臣在外廷跪谏,逼得乞乙家不得不孤注一掷,走上绝路,也逼得太子不得不舍弃乞乙玊勒,断足自保。你步步绥靖,蚕食他的势力,把他逼入孤立的绝境,甚至逼他谋反、自立。那个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你” 八皇子惊得后背阴湿,裕亲王果然是最了解他的,竟然连皇上在短期内都猜不到的事情,裕亲王竟然看得一清二楚。 “表面看起来,这一切你都没有亲自动手。皇上猜忌乞乙玊勒,十四皇子已经代你铲除了乞乙家所有的羽翼,你心思缜密,这些只怕早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只是需要耐心等待最后的结果罢了。”裕亲王一叹,“十四皇子,天之骄子啊,东宫里的太子和保皇党,只会看得到十四皇子,却看不到那个在幕后策划着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的人,其实是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你 “可这些不管你想了多少,又做过多少,钰儿,你都要忘掉。”裕亲王说到最后一句,已没有半丝火气,“二伯没有怪你的意思。”裕亲王只是用长辈的口吻温和道,“我以前一直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一出生就有贵贱。一个人的出生不是那个人的错,也不是那个人的命。但现在,我却想告诉你另一番道理,有的时候,心比天高,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那是无谓而无尽的痛苦啊钰儿,忘掉你所想的不要抗争所谓的命运,当个贤王 八皇子睁眸,青灰色的眼中尽是不甘和痛苦,二伯怎么会和他说这样的话,这二十多年来,二伯知道他所有的痛苦,也只有二伯,陪伴他走过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惨淡的人生,他隐忍着对自己身世的满心不甘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世人口中人口交赞的八贤王,甚至,他即将把太子拉下马了!可最了解他的二伯竟然在这个时候让他放弃!他,又怎么能够放弃? “不——”佞钰心中出奇地疼痛,但他的语气依旧习惯性地云淡风轻:“佞钰以为只有二伯赏识于我,重用于我,最理解佞钰的也该是二伯才是”八皇子咬紧下唇,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暗.潮汹.涌。 裕亲王见到痛苦的八皇子,摇头一叹:“如果你不能忘掉,我已经看到了你悲惨的命运” 佞钰满眼哀然,如何悲惨,会比现在还要悲惨吗?因为不甘心上天的不公,为了摆脱卑微而卑贱的命运,却注定只换得更悲惨的结局吗?“不,二伯!大不了是一个死字,不可能比我二十年来忍辱负重的日子更悲惨了!” 裕亲王听到佞钰的回答,心中一痛,只是抚上他苍白的脸色,“我的子嗣无多,又大多早夭,你是我亲手带大,如同我的亲子”裕亲王只是沉沉一叹:“但愿是我看错了” 八皇子一瞬抬首 如雪的袍角随风缥缈,男子的背影立如谪仙。 那个亭子,他曾带纳兰泽州去过。亭边的湖水从裕亲王府的泉眼里涓涓淌出,至此迂回。这里,曾是他幼时无数次无声哭泣过的角落,也是无数次裕亲王于他谆谆教诲的地方。 裕亲王 比起高高在上的父皇,他这个卑贱的皇子,更多得到的却是裕亲王暖人的浅笑,如亲生父亲一般。 世人都知道,皇八子向来温和恭谦,可谁知道,那都是因为裕亲王的教诲之功。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裕亲王是一位贤王,那曾是他一生效仿的楷模,于是他也成了江南士子口中人所传诵的八贤王。 清和二十九年,和硕裕亲王接受抚远大将军一职,带兵远征罕月,他身为年轻皇子更是亲身参与其事,立下功劳,受封贝勒。 只是,这场让他有机会初崭头角的出征,却是裕亲王一生最冤屈的一场战役。 前有大皇子自持居长,私行陈奏,后有佟家持功倨傲,急躁冒进,致使布阑乌通战役虽胜,国舅童国冈中伏身亡,事后,众亲王郡王贝勒互相推诿,互相指责,持续混乱。 纵是裕亲王领兵明明布阑乌通战役大胜,远征的调度失策却仍然是不争的事实,也必须有一个人出来顶罪! 父皇清和为此大怒,就在打了胜仗的裕亲王班师回朝的时候,圣旨降下,令裕亲王在朝阳门外听勘。皇上在大臣们着手调查裕亲王指挥失度之时当面警训佞钰:“裕亲王系汝伯父,议攻王大臣等取供时,汝若与裕亲王稍有异同,联必置汝于法,断不姑容。” 这似乎是皇上对嫡亲兄长裕亲王非同寻常的信任和尊敬,甚至将亲生儿子的性命交给了裕亲王,只要裕亲王奏陈大皇子半分不是,皇上便会严处大皇子,但这也是皇上最为厉害,最为老谋深算的一着! 佞钰亲眼见到裕亲王仰天感慨:“我复何言?”遂将作战的失误都引归于己。 那是他见到二伯最疲惫的时候,十八岁的他曾悲愤地为二伯不甘,当时军有常宁,有雅布,还有众多的亲王郡王夷吉特勤,有多少赞同停军,有多少赞同追击?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资格。 那件事不久之后,裕亲王仍不忘关心他这个被遗弃的皇子,还问他,为何只是为二伯不甘,却又丝毫没有怨怪皇上的意思? 佞钰不语,只是默默聆听二伯的教诲,但他比谁都要清醒,皇帝的儿子担不起这么重大的罪责,一个大皇子抵不过这天大的疏忽,只有这木兰朝第一贤王——硕裕亲王才担得起。贤王之责,就是为天子分忧,即便担下所有的冤屈,所有的罪责。裕亲王贤德,即便如此,也毫无怨怼,甘之如饴。 裕亲王笑道:“钰儿,当一个贤王,未必比当皇帝容易” 然而,此时的佞钰并没有告诉这个情同生父的人,他从那时候起,就再不准备当什么贤王了 “忘掉那些不要抗争所谓的命运,当个贤王” “如果你不能忘掉,我已经看到了你悲惨的命运你是我亲手带大但愿我看错了” “二伯” 风中飘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又怎能忘掉而他,也已经不行了,不是么” 立如芝兰的男子蓦然一顿,那双宛如谪仙的青灰色眼瞳骤起欲望之火,仿佛要燃烬一切 “八哥——” 一个年轻慵懒的声音从身后突兀传来。是佞祯撂袍走出军帐,一甩披风,翻身在榻边横坐下来,那右脚就没正形地架在榻上,手肘随便往在膝盖上一搁,却觉得这个姿势少了一斛酒,颇为无奈地用指骨刮了刮胡渣。 佞钰回首,嘴角已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看向湖中波光粼粼的月光。 “十四弟,没想到,又是你我两人一同等这天明啊?弟弟是不是又该抱怨没有好酒了?” 佞祯被一下揭穿,尴尬地摸摸鼻子,又抬首斜斜一笑道:“父皇就到京了。八哥不担心太子有什么办法死里逃生么?”佞祯随意一问。佞钰浅浅勾起的嘴角突然隐没。 “那也等父皇回京再说了。不是吗?太子” 煋皇弥月宫中,太子一人孤坐在静殿内。 “你们”太子琉璃色反而凤目晦光闪烁。“以为我这次是输给了你们?”太子低低地抬起邪肆的脸。“我不是输给了你们,而是输给了他啊呵呵呵呵”阴戾的笑声从敦本殿内传出,“父皇,您真的要舍弃孩儿了吗?” 一把匕首在腹部伤口的同一个位置刺进去,汩汩的血红从同一处伤口流出,氤氲了腹部大片的明黄色绸缎。 “三月十一” “三月十二” “三月十四” “咣当——”匕首掉落在地上,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哼哼哼,父皇,您让我等得太久了确实太久了” 朝阳映入天际,又在天水一色的地方露出血色的朦胧,而那水天之下,一身明黄的天子背手立于船头 天子微眯英睿的龙目,看着远天的某一方,夜尽天明,晨雾昭昭,第一缕晨曦照耀在天子的眉发须鬓之上,微微泛出银丝,让他看起来神圣亲和,仿佛他不仅仅是那高高在上掌管着君权神器的神明,而也是,一个人。 船上,几位内阁大臣立于天子身后一侧,总管龚九良并一众奴才、宫人候于另一厢。 江风徐徐,吹动君臣随从的衣摆,运河两岸,霞空蔽日,水天无际,仿佛昭示着,这北国江南,四海之内,安和乐利,海晏河清。然而,在这承平之治的外表下,在这木兰王朝的权力中心,却开始了一场注定发生的萧墙之争,而这场争斗将把一位圣明的君主推向年迈凄惨的晚年,更将蚕食整个帝国直至毁灭! 只是这时,这场争斗,才刚刚开始 大臣之中,四皇子低垂眼睫,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的身侧,十三皇子看了一眼天子,又看进那漫天霞光之中,“父皇,也老了” 三月二十六,沉重的声响震彻天际,正泽门、阳启门、午门三门沉沉开启,京师中持续了半个月的兵连祸乱终于结束,纵是平头百姓也都知道,木兰朝天子,回京了—— 天子的车驾声势浩大,明黄迤逦,十三皇子一身戎装,并左右翼前锋营开道,扈从百官跟随,京师监国三皇子、八皇子并京中王爷、夷吉,内阁大臣等跪迎圣驾。 玉辇中,一身明黄龙袍的天子抬手让众臣平身。清和眯眼回视,只是道:“走吧。”皇上身边的内侍官龚良九却是色变,因为太子竟不在这迎驾仪仗之中! 龚九良惊觑了一眼天颜,见清和面目看不出喜怒。这太子虽是做出谋反忤逆之事,但皇上显是顾念父子之情,要放太子一条生路,才一手压下此事,刻意出京回避,谁想到,如今皇上回京,太子竟又于满朝文武面前缺席,竟是将这君臣父子之嫌隙公然天下!太子啊太子,您这是置皇上的良苦用心于无用之地啊! 龚九良担心皇上气怒,更担心太子处境,生怕这父子相残的祸事在他忠心伺候的这对父子身上上演。 这奴才正自焦急,却一眼见到正泽门前,一马当先、面若双生的皇子爷,更是惊在当场! “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不是贬谪兰陵海崖思过么?怎么竟会在这“正泽门”前出现!当然,震惊的不止是龚九良一人,一众随行御驾南巡、不明京中境况的文武大臣皆是噤声震惊。 只见十四皇子翻身下马,系于腰间的明黄缎带垂荡在官道上,显贵天成,一个标准的皇子打千,抬起那张灿若朝阳的笑脸道:“臣佞祯,恭迎父皇回京!” 清和面色一缓,道:“十四皇子,此次荆州之行,可有明白长进?” “是,臣恭聆父皇教训!” “你起吧。” “是。” 佞祯起身、上马,和十三皇子一左一右并肩开道。两人皆是腰系宝剑,一身八旗戎装,朔风猎猎,震起两人冠上簪缨;清风徐徐,吹起两人腰间系带,皆系同色的明黄,随风飞扬,意气风发,端得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群臣点头,皆叹皇上的两位年轻皇子也已长成少年郎将,唯有心中明白的大臣越发忧心:只不知这些个才能卓绝的皇子,于皇上,于太子,是福是祸 马上十三皇子完美的眉线一挑,“难得十四弟坐镇,京城竟能一丝不乱啊!” 佞祯低头,撇嘴一笑,“十三哥很失望吗?” 十三皇子,“哥哥只是想提醒弟弟,父皇是帝王。十四弟以为父皇为何把左右翼前锋营带着身边? ——就是为了回、京、平、乱,可十四弟把讫乙玊勒的叛乱镇压得未免也太好了,京城竟然一丝不乱,岂不是远远超出父皇的布局?你说父皇此刻真要担心的是不是这京城已在十四弟的手中了?” 佞祯眉骨一动,又一笑,“父皇让你我同管京城,这京中还有一半的人是十三哥‘内城’的人,你说佞祯怎么可能笨到占领一座沙上之城,佣兵自立呢?”佞祯剑眉一敛,笑得别有心计,“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座空城。” 十三皇子一顿,又笑,“只怕要命的不是你真要不要这座空城,而是十四弟你想要独得这份功劳的野心,你不该有这样的野心!”十三皇子回首看向佞祯,“父皇猜忌的正是这种野心!” “哈哈!”佞祯仰天,“是因为佞祯没有给‘内城’一丝平乱的机会,十三哥心怀不满吗?我早就说过,这份功劳,我一个人,要定了!”佞祯眼中一瞬无限温柔又志在必得,撇嘴回首,“倒是十三哥”佞祯笑道,“代祭太山,这份功劳,也不小啊!” 十三皇子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佞祯接道:“太子已经汲汲可危,如今离那个位置最近的是十三哥吧?” 十三皇子眉眼一敛,佞祯却笑道:“只怕十三哥比谁都想知道他是否能保得住太子之位,不是吗?” 两人身后不远处随行的百官中,一身藏青五爪蟒袍官服的四皇子寒目低敛,而这时,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并左右翼前锋营已率先驰入京师,监国三皇子、八皇子一人儒雅、一人谦逊地抬眸,伪善的面皮下也俱是各藏祸心。 突然,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并天子仪仗皆停。 一道缟白的身影从“正泽门”内驰马而出,只见马上是一少女。 那少女一袭白麻的骑装,如墨如瀑的黑发披束在脑后,两鬓别着白色姜花,她驾马奔来,正阳门前的风吹起她黑色的襦裙和落地的白麻,也让天子见到了少女苍白清丽的面貌。 少女似是哭过,却强忍着泪,在十三皇子、十四皇子的马头前翻身下马,一路奔到清和的御辇前匍匐跪地,“皇叔——”少女哽咽“父王父王他” “皇上——” 众臣皆惊,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同时飞身下马,赶至清和身近,扶住清和,那少女竟是硕裕亲王佞荃的独女裕龄郡主。 两人不由地回看清和,清和满面哀恸道:“硕裕是朕的至亲手足啊!朕,怎可不见他最后一面!” 天子的车撵疾驰向裕亲王府,一众大臣一路更随。 一到硕裕亲王府,清和便汲汲而入。 方至内室,竟见太子躺在卧榻之上,面色苍白,显然深受重伤,又见一侧的硕裕亲王形容枯槁、病入膏肓的样子。硕裕亲王佞全见着清和,仍然语重心长地道: “皇上,太子等您很久了” 清和眼底微湿,道:“老二哥” 阁中的叹息,清晰地传入室外众皇子耳中,而立于众人最后的八皇子幽幽抬起一双哀伤的眼 伤重的太子被抬入毓庆宫。 清和冷眼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众大臣,怒斥:“太子遭人行刺,尔等为何知情不报?裕亲王病得如此之重,仍然记得替朕劝诫太子,才不致让朕与太子互生嫌隙,而尔等,如此大事,竟敢妄行隐瞒?难道想让朕当什么弑子的昏君么!” 佞灵阿、佞伦岱、童国维、马苏等一众倒皇党大臣皆惊,乞乙心裕、乞乙法保、阿迷达、麻尔图等一众保皇党大臣已跪地哭号:“太子爷——太子爷——” “皇上,臣等无能—— “臣等未能辅佐太子爷—— “皇上,请皇上赐臣等死罪—— 保皇党大臣的请罪之声此起彼伏。 “硕裕亲王都是为了朕啊!重病卧榻,都不忘记让朕与太子重修父子之情” 清和感慨,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八皇子只是睁大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二伯,您竟是在用你的死救他!” “二伯!”八皇子的双眼中渐渐氤氲起水雾,只觉得胸口失落得没有知觉,痛得八皇子站不起身,可却又有一股比痛更深入骨髓的恨意,“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自小对他亲如生父的人竟用他的死保住那个他一心逼入绝境的太子! “我谋划了多少年一心将他打入深渊,没想到,竟是您,在他即将落入深渊的最后一刻,将他救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番外五十三 最后一变(2016年9月23日修改版) 清和叹息:“裕亲王都是为了朕!弥留之际,都不忘记让朕与太子重修父子之情尔等大臣却都做了些什么” 硕裕亲王府外,众大臣脸色难看地跪了一地,不敢稍觑天颜,一干皇子跪于皇子席,低着头的脸上,俱是各怀心思,四皇子面无表情地转过黑眸,清晰地见到三皇子悻悻失望、迷惑猜度的神情,而那神情在三皇子脸上也只一瞬而已。下首,十皇子脸上全是幸灾乐祸,被身前的九皇子阴冷一瞥,赶紧收敛笑脸,九皇子的脸色比之平时还要阴郁,他抬首瞥了一眼八皇子消瘦的背影,又阴沉地看向十四皇子,两人之间的十三皇子一挑完美的眉线,将一切尽收眼底,而跪于最后的佞祯只是一脸慵懒,对几个哥哥投来的或窥探,或怨忌的眼神,视而不见,更对殿中一众大臣的请罪之声听而不闻,仿佛这一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臣等有罪,让太子涉险,请皇上降罪——” 清和一拍龙案:“尔等是有罪!若不是裕亲王病中见朕,为朕看顾太子,朕与太子父子离心,险些铸成大错。乞乙玊勒不念天恩,潜谋大事,祸及太子,其心奸险。而尔等坐看朕与太子离心,其心更恶!” “皇上——”众臣工伏地。 “朕向来赏罚分明,平乱有功之臣,朕也自再行赏罚!众臣皆退下反省吧!” 众臣唯唯皆退。走在众臣之后的佞祯,一个回首,看向紫极宫内,“父皇不罚也不赏吗” 几位皇子与百官候于裕亲王府外,太子的撵舆缓缓抬过,明黄轿帘遮挡,隐隐可见到太子的身形,那雪白的缁衣上似还留有猩红点点。但太子的情况,谁也瞧不真切。 三皇子眯眼,略显急切地看向撵舆,明黄轿帘起,就在他快要看清楚轿中情况的时候,轿子已抬过他的面前,而这时,佞祯正抬起面,见到身前的十三皇子也抬起脸,与轿中之人一瞬打了一个照面,佞祯清楚地见到刚才太子琉璃般微眯的凤目微张,轿帘垂落,轿撵也抬过他的身形。 “太子无事?”佞祯皱眉,隐隐猜到些什么又捉摸不透,只是上马,与欲十三皇子一道扈从天子与太子的车架回宫。而这时,车辇中一道黑影突然拔刀骤起,佞祯身边的十三皇子出剑喝到:“护驾——”离太子车辇最近的禁军相当熟练地拦截入宫的车架,不,确切地说只截断太子车架,左右翼前锋营相当熟练地分为两翼,保护清和的御辇,却反而更好地隔开了太子辇的距离,让太子更有机会落入贼手。而混乱中,保皇一派大臣惶惶惊呼,唯恐太子有半点闪失,倒皇一派暗自得意,恨不得太子当场毙命。 刺客寒刀一闪,御辇的帛锦裂开,佞祯飞眉一挑,一个起落,将最前的几个刺客踹飞,提剑立在太子车辇之前驾马而行,佞祯头不转,只是道:“你不该又与我做交易,又和十三哥私下约定!” “不会因为这些人挂着相国府的腰牌,你就以为他们是本殿的人吧?”太子的声音从佞祯身后的御辇中传来。 “该是你安排十三哥做的,目的是将一切推到乞乙玊勒身上,不是吗?” “呵呵呵。”太子低沉的笑声在一片刀兵混乱之中,也只有佞祯听得清晰,“这件事,除了我有可能,十四弟难道想不到别的人了吗?难道十四弟没有看出来,这是父皇的试探,试探你,也试探我。十四弟就不怕他帝王猜忌,怀疑你佣兵自立,意图对他不利么?” “我不管是谁做的,禁军经过这一场叛变,太子险些被刺,太子就脱险了,原本岌岌可危的二哥又被推回了太子的宝座,这不是比让太子活更是太子想要的么!而我镇压叛变,也只是立我的功劳而已,这本不就是我们先前定下的交易么?” “十四弟,你太相信父皇了!我是太子,他都如此不放心。而你的功劳又能换来什么?除了猜忌,还能有什么?” 佞祯飞眉一皱,甩辫回首,却见天子的御辇中,清和的面色讳莫如深 御前侍卫的呵斥在空洞的大殿上响起,这股刺客很快被杀尽,国舅童国维之子京畿卫童义隆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吾皇恕罪。” 清和面色暗晦:“传朕旨意,着乞乙玊勒为其弟法裕、心保看守,若再行事端,朕纵是不愿诛人,也必诛之!” 是夜。 九皇子一下子闯进军帐,“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京师都在你的手中,要不是你,太子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裕亲王府!这裕亲王府可是归闳翊沔管辖的!” 佞祯毫不理会,只是走到床边,接过乐凤鸣手中的白巾,为昏迷的州儿换上。 “好好好,你为了那个女人,真能做出背叛八哥的事情!”九皇子指着纳兰泽州,看着佞祯狠狠点头,“你明明知道,八哥布的这个局,就是要将太子拉下马!如今倒好,裕亲王竟然出面担保太子,太子稳坐东宫,你让八哥情何以堪?前阵子八哥为了裕亲王的病情,躬身照料,竟是他最敬重的二伯给他致命一刀,而这一切,又都是他最信任的十四弟的安排!” 佞祯微微皱眉,“九哥说够了没有!” “哼。”九皇子冷笑,“如今父皇暂缓赏罚,你纵是不惜出卖八哥,立了这天大的功劳又如何?父皇能让你娶这贱人!你别忘了父皇是什么人,你立得又是什么功劳?你可是能从乞乙叛党手中夺回京城的,他难道不怕你也同样对付他吗!你为了他背叛八哥,又能得到什么?只是被他利用而已!” “九哥!我为父皇效力是我的事,用不着九哥操心。我只想告诉九哥,我立功劳,还不需要做出出卖八哥的事!”佞祯冷冷回首。 九皇子一脸阴寒,只是翻帘而出 八皇子直着消瘦的身板,沉重的双膝跪在裕亲王堂屋的玉阶前。玉阶上,缟白旗袍墨黑底裙的郡主望了眼殿内,又回望殿外,满目担忧。郡主知道阿玛待人一向温和宽容,从不至于如此严厉,更何况是视如己出的八贝勒,竟然狠下心来不见他,不由地忧心忡忡。 八皇子只是睁大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二伯,您竟然不见我么!” “难道” “竟真是您在救他!” “您,竟在用你的死,救他吗!” “二伯!”八皇子睁大青灰色的瞳眸,那双眼中的怨恨又被深深隐忍,只觉得胸口失落得没有知觉,痛得八皇子站不起身,可却又有一股比痛更深入骨髓的恨意,“您怎么可以您怎么可以”自小对他亲如生父的人竟用他的死保住那个他一心逼入绝境的太子! “我谋划了多少年就是要将他打入深渊,没想到,在他即将落入深渊的最后一刻,竟是您,将他救出绝境!”天渐渐下起清冷的雨,打在裕亲王府玉阶边的青苔上,也打在八皇子身上。那冷雨像是锥入骨髓,让八皇子凉透心骨,他这个身世浮萍的皇子,注定连唯一善待他的裕亲王也挽留不住么? 为什么?为什么二伯不能选择他!他明明理解他的所有痛苦和所有野心,也明白他有多少能力。难道他做得还不够高明吗!占据着幕后最隐蔽的位置,让京城中错综复杂的势力为他所用,那些势力看似为了利益各自争斗,却每每落入他的盘算,他纵容十四弟威胁太子的地位,坐看十四弟挑拨十三弟与太子的关系,利用明珠党逼反即将失去势力的乞乙玊勒,又让九弟、十弟挑唆倒皇党和保皇党相互倾辄,在天子出京之时逼太子不得不自断手足,舍弃讫乙氏一族,而这一切导致的最终结果,是让天子不得不废立太子! 可是,就在太子终于地位不保的时候,病重的硕裕亲王竟然会保护太子,那个待他如亲父的人竟然如此待他!怎么可能! 他算透了这世上所有人的人心,却惟独没有算到裕亲王! 八皇子一瞬抬起苍白的面,“二伯!” 冷雨中,月光下,堂屋内,病中的裕亲王却是另一番表情。 “钰儿,你一定要想明白啊!” “一定要当个贤王啊” 清晨,雨停了。 堂屋外,跪了一宿的八皇子突然起身,一甩茹饱雨水的衣袍,再不回首地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番外五十四 本朝罪人(2016年9月29日校对) 堂屋外,跪了一宿的八皇子突然起身,一甩茹饱雨水的衣袍,再不回首地离开 “二伯不要怪我。” 八皇子全身湿透,一步步走回白河王府。 白河王府前,早有打着伞的女子等候,正是八王妃郭堇莹,见到八皇子消瘦的身形,汲汲上前。 八皇子眯眼,只见一个灿若玫瑰的熟悉女子提着伞奔向自己,绝美的容貌无比担忧,而他只是身子一倾,倒下去。 “爷!贝勒爷!”八王妃大惊,不管不顾地抱住八皇子,但她也是打着伞等了八皇子一夜,两人拥抱着一道就摔在贝勒府前的水塘里。 八王妃管不得襦裙尽湿,只是抱住八皇子,伸手捧起八皇子昏迷的脸焦急道:“佞钰,你怎么了?佞钰!佞钰!佞 ”八王妃只是晕了过去。 白河王府的下人着了慌,忙扶着八皇子和八王妃入府。 有心的王府奴才急忙跑腿到多宝斋。九皇子一听八王妃昏迷,汲汲赶到白河王府,却见表妹的唇无比苍白,却侧坐在八皇子塌边。 九皇子没有发声,只是看着八王妃细心照料八皇子,那个男人,即便昏迷,也可以轻易夺去表妹所有的目光。他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却让他妖冶的脸完全扭曲在一起。 终于,八王妃回首:“表兄。” 九皇子看着她,她束着皇子王妃的高娥宫髻,两垂明珠流苏摇曳,她难得穿的不是艳色宫装,却衬得脸色很是不好,九皇子心一痛,面上却道:“表妹总算看到我了。” “看来这府上还真少不得表兄的人,表兄那么快就收到消息了。”八王妃冷冷道。 九皇子心中一瞬被刺痛,惊怒道:“他的消息,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知道,但是你,我做不到!” 八王妃微微一蹙柳叶:“表兄,叔嫂有别!” 九皇子道:“这个男人,只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求娶了你,我不甘心!” “可我心里的人,是他。”八王妃摇头道,“你答应过我,会祝我幸福。” “可你幸福吗?”九皇子皱眉走近八王妃,“这个男人并没有让你幸福!他只会让你为他在雨里空等一夜!” “那又怎样?我郭堇莹从来只会自己选择自己的幸福,嫁给佞钰,我从不后悔!” 九皇子冷笑:“就算,他让你成为这木兰朝的笑话,成为嫉妇!你,竟甘愿当这嫉妇!” “啪”地一声,八王妃挥手给了九皇子一个耳光。 九皇子的脸向像一面,半晌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我走了。”九皇子看了一眼八王妃,转身就走。 八王妃皱眉,九皇子没走几步却突然向后摔倒,纤长的手臂碰翻了镂空的元宝凳。 “表兄!”八王妃本能地惊叫一声,很快恢复冷静,令下人抬九皇子到王府偏厢,又差人请宫里的御医。 八王妃心神不属地坐在八皇子塌边,这时替九皇子把脉的御医回来,八王妃起身到外室,问道:“九爷怎么样了?” “九爷和八爷一样,也是淋了一夜的雨,着了风寒” 内室,八皇子缓缓睁开眼,他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你们几个奴才,怎么就让八爷、九爷淋雨,也不劝着呢” 接着,他又听到王妃呵斥九爷奴才照顾九爷不周的声音远去,此时的八皇子自己都没发现他一贯浅笑的嘴角比之平时上扬了几分。 待八王妃回来,见到八皇子已醒了,便坐到八皇子床头道:“什么时候醒的?” 八皇子温温一笑:“醒了有一会儿了。” 八王妃低头:“下头的人,我都斥责过了。” “堇莹。”八皇子突然拉起八王妃的手。 八王妃只是道:“你向来思虑周全,这次为了硕裕亲王,也难怪的。” “你放心,就是这次扳不倒太子,也定让乞乙玊勒死、无、全、尸!” 八王妃抬眸。 八皇子只是一笑 “九哥,你说,这裕亲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竟出面帮太子呢?” 九皇子满脸阴沉,只是不语。 十皇子急道:“这这怎么倒是八哥偶感风寒,辍朝不上,太子稳坐东宫之位了?你瞧其余皇子,该讨好太子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去的差不多了。这八哥到底是怎番打算?” “九弟,十弟。” 九皇子微微一怔,原本妖若桃花的脸上陡然白上几分。 “九弟的病,好些了么?”八王妃问。 “咦,九哥,你什么时候病的?”十皇子惊怪。 九皇子回首,却见八王妃一身皇子王妃的华贵命妇吉服,硕大的花鈿,外罩大红底丝绣牡丹的命妇朝服,颈戴东珠朝珠,朝冠上的朱红飘带垂落,衬得双耳上三纽东珠耳环明珠闪耀,那灿若玫瑰的容貌依旧,但在这华服装扮之下,九皇子却见到表妹眼角那丝挥之不去的幽怨。 幽怨么?九皇子心尖一痛,那本是最不该在表妹脸上见到的神情啊!隐藏在马蹄袖里的手骨捏紧,他悔,他恨,若是他有资格守护表妹,绝对不会让表妹脸上显现这种神情! 十皇子道:“八嫂,你说说这八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让我与九哥白着急这不是?这太子大病初愈,又保住了东宫之位,咱们兄弟定是要上东宫恭贺太子的,我与九哥就等八哥一道去了!” “十弟这是心急什么。这太子的病是好了,可你八哥为了裕亲王撂下了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御医都说,要静养,你们还拿这劳子事儿烦他。要是怕给太子道喜道晚了,你们自个儿先去便得了。”八王妃一挑两弯柳叶,端丽的身板却甚是端庄大气。 “嫂嫂可冤枉我了,我和九哥这不正担心么?哪里光是为了怕给太子道喜道晚了,还不是担心八哥的身子么?”十皇子被嫂子一顿奚落,赶紧赔笑。 九皇子已低头,看自己的水葱手,白白的指头带着翠玉的扳指,很是好看,却没人发现他另一只袖管里早已捏碎扳指的手正在流血。 九皇子像是对八王妃和十皇子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适时站起来道:“十弟,既如此,我们改日再来吧。” 十皇子皱眉道:“九哥” “等等。”八王妃立起,东珠朝冠上的珍珠流苏摇曳。 九皇子回眸,只是看向八王妃。 八王妃朱唇微启:“东宫总是要去的,我随你们去一趟,也便是了。” “哼。”九皇子阴笑一声,他早就猜到了,从他见到表妹穿着这一身命妇朝服起,他就知道,表妹是要帮那个男人收拾残局!而那个内心阴险的男人失败之后,从来就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 八王妃如何不知道九皇子的讥讽,可为人向来泼辣的她竟没有发作,而是深深忍下心底的那丝即将泛滥的痛,她郭堇莹再不济,也不会在人前显露她的任何一丝不幸,更不能显露她的任何一丝软弱!八王妃只是露出属于淮安亲王府最高贵的笑容:“怎么,表兄是有意见吗?” 那一声“表兄”让九皇子的面色白到彻骨,他早该知道他好强的表妹一点都没有变,即使那个男人不爱她,但敢爱敢恨的表妹早已爱惨了那个男人,他知道啊!他为何还要冷笑,他明知道这个冷笑,不可能撼动那个男人分毫,却只能狠狠刺伤表妹的心? 为了那个男人,值得么!九皇子的心失落得没有知觉,他狠狠皱眉,微颤着伸手,想抚上已为人妇的表妹依旧美丽的容颜。 “堇莹——” 九皇子胸口一闷,喉头突然冲上一口腥甜,“这个声音这个温润的声音”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九皇子的手就僵在半空,因是他侧站着,正好用身体挡住微微了抬到半空的手,表妹看不到,但那个男人看到了,九皇子看向那个男人,生生也将那只手捏紧。 八王妃回首,却见一袭月白单衣、面容清减的八皇子行出来,八王妃原本还暗含着担忧的脸上先是一喜,后又皱眉,也顾不得九皇子、十皇子在场,只汲汲上前搀扶,道:“你的腿疾未愈,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别担心,我好些了。”八皇子眼含柔情,柔声道。 八王妃松了口气,背对着九皇子扶着八皇子在榻上坐下,又一个眼神,就有识趣的下人奉茶。 “九弟”榻上的八皇子看向九皇子,“十弟都到了。”八皇子口上虽说着“九弟十弟”,清灰色的眼却独独只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拧眉,看向八皇子,唇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语。 十皇子看出些许端倪,忙拉着九皇子坐下,又道:“八哥,我和九哥就等你了。” “嗯。”八皇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只是以极慢的动作用盖碗茶盏的茶盖拨动茶口碧青的茶叶,优雅地饮了一口,道:“九弟,十弟,这就走吧。”八皇子说着起身,八王妃从婢子手里接了月白色鎏金外袍,为八皇子穿上,又亲手选了香囊、玉佩戴上。 八皇子执起八王妃的玉手,道:“别太操劳了。” 八王妃点头,蹙着眉微抿嘴角,目送八皇子撂袍走出厅门。十皇子鱼贯而出,九皇子回过那张苍白而绝色的脸,只看了一眼八王妃,也行了出去,徒留八王妃一人在空空如野厅中,八王妃突然色变,胸口一痛,只见之前九皇子所站之地竟有几滴并不显眼的血迹 十皇子自白河王府出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八哥九哥各自看向一处,连偶尔眼神对视,也是暗潮汹涌。 他仔细看向八哥,温润浅笑,没事儿啊,他又看向九哥,妖冶阴沉,也没事儿啊,怎么同时看他二人,就觉得有什么事儿呢? 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一行到煋皇弥月宫宫门,见三皇子、四皇子也分别从另两条甬道而来,五人相见,便先按顺次请安。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顺次低,八皇子一贯是宫里没有存在感的皇子,九皇子在清和面前一贯不甚得宠,故而八皇子三人中倒是以十皇子为首,而十皇子的生母在身份上仅次于太子生母,一众皇子见着,都要忌惮三分,三皇子、四皇子见着十皇子也是礼遇,故而双方算也是平分秋色。 “三哥,四哥。” “十弟。八弟九弟。”三皇子让众人免礼道。 十皇子笑道:“三哥、四哥这也是来了,真是赶巧。” 三皇子点头:“既都是来给太子请安的,就都进去吧。” 十皇子与三皇子礼让着先行入殿。 九皇子一甩衣袍,对四皇子、八皇子视如不见,只是撂袍入殿。 四皇子、八皇子各自见礼,不冷不热地一道入殿。 思悼殿内,太子未到,三皇子与十皇子已坐于右首,九皇子坐于左上首。四皇子、八皇子只有左中、下首的两个位置,四皇子坐于左中,八皇子陪了末座,一张温润谦逊的脸上丝毫没有不满之色。 这时,有姿色甚美的宫人数人为众人奉茶。 十皇子心直口快,直勾勾地盯着奉茶的宫人笑道:“这东宫里的宫人到是越来越好看了。” 要是平时,九皇子定要斥他有些正形,今日却是一言不发。十皇子觑了一眼脸色阴沉的九皇子,他本是想让哥哥发泄一下,见九皇子一反常态,也不敢再胡乱做声。 三皇子一甩袖子,从袖中抽出一把东瀛鎏金折扇,放在脸前,只露出凤目一笑,心中啐道:“草包!真是可惜了那高贵的出身。” “十弟若是喜欢哪个,哥哥明日就让人给十弟府上送去,如何?”低沉魅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是太子”殿中众皇子一瞬间同时敛目。 最末座的八皇子回首,却见太子一袭月白缁衣,宽袍大袖,迤逦在地,未及梳理的碎发随意披垂到肩部,身后垂着一条安南黄金禁锢的发辫。 “太子爷——”众皇子跪。 太子至主座坐定,道起:“诸位弟弟都起吧,兄弟之间不必见外。” 众皇子便又各自坐定,三皇子道:“听闻哥哥重伤初愈,不知玉体可还有不适?” “难为诸位弟弟那么替本殿担心,本殿有父皇亲传太医院照料,自然无事。” “如此,我等也就放心了。”三皇子笑道,“我等还没有恭喜太子爷重掌东宫之位。” 太子道:“二伯不愧是我木兰朝第一贤王,本殿能有今日多亏了二伯求情。” 九皇子一双桃花眼一眼瞥向八皇子,却见后者只是谦逊浅笑,丝毫看不出异样。 “听说八弟前阵子照顾二伯,累出了病,可有此事?”太子看向距离最远的八皇子。 “回太子爷的话,臣弟已无大碍。”八皇子道。 “还是要好生将养才是。”太子温和道。 “是。臣弟明白。” “这次父皇最担心的莫过于三东水患,四弟和八弟真是功不可没啊。”太子笑。 四皇子面色清冷、不苟言笑,把面无表情表现得出神入化,八皇子浅浅一笑道:“父皇让臣弟与三哥监国,臣弟也只是例行朝务而已,倒是四哥,随父皇亲历水患之地,功劳最大。” “论说功劳,十三弟代祭太山、十四弟攻克京城,哪一件不是大功劳?”三皇子笑道,“如今两位弟弟可真是深得圣眷啊,这不又扈从父皇秋围了么!” 四皇子面色不变,八皇子含笑不语,皆是八风不动的样子,倒是十皇子心中着急,他向来猜不透几位哥哥的心思,一向是跟着九哥而动,可九哥自去了白河王府之后,自始自终不发一言,让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父皇也倒是放心,都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还启程秋围,就不担心这京里再出什么事儿” 殿中出现了短暂的僵持,十皇子也真是直肠子,一句话就把三皇子之前的粉饰太平全部抹杀。三皇子像是吃了一个耳光似的,脸色泛青,看向十皇子。 十皇子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尴尬地舔了舔唇,委屈地看向九皇子,却见九皇子兀自迷恋自己的白手,自恋到早就忘了他这个兄弟,十皇子不得,只能搜肠刮肚地继续冥思苦想。 三皇子用折扇遮住嘴咳嗽了一声,道:“十弟,父皇秋围那是行程中的事儿,无非是和白塔亲贵友好友好,这若是突然不去了,不是让白塔的诸王夷吉以为我木兰朝出大事了么?” 十皇子经三皇子提醒,终于找到了一句他认为稍显合适的说辞,忙道:“是,三哥说得是,父皇定是觉得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这想搞事儿的那么多年来,哪一年消停过” 又是一阵冷场,十皇子泄了气,再说不下去了。 太子却笑道:“十弟说得不错。这想搞事儿的人那么多年从来没停过,只是这搞事儿的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搞得了事儿的,另一种是怎么搞都搞不了大事儿的人。”太子的琉璃凤目瞥了一眼三皇子。 殿中诸皇子各是一惊,太子眯眼细看殿中主人反应,三皇子连忙跪地表忠心道:“太子爷,臣等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四皇子冷冷抬眼,八皇子微微上扬嘴角谦逊的弧度,九皇子依旧低头玩弄白手,只有十皇子憨然傻笑。 太子微微一笑,狰狞之光却在眼底一闪而过 众皇子从煋皇弥月宫出,四皇子与三皇子、八皇子等稍一见礼,当先离开,十皇子看出八皇子与九皇子之间的端倪,硬是拉着两人从另一条甬道离开。唯有三皇子顿了顿,在煋皇弥月宫外稍作停留,似在等什么人。这时,一个煋皇弥月宫的内侍上前道:“三爷,今儿个太子爷乏了,说是就不留您了。” 三皇子捏着折扇的手一顿,脸上却是笑意不减道:“原来如此,多亏了公公提醒。”三皇子一开折扇,离宫而去,却在宫门前见另一面,东宫的内侍叫上八皇子等人。 “八爷。” 八皇子回首,只见一个东宫内侍从身后汲汲地追来。 “八爷,太子爷请您再去一趟煋皇弥月宫。” 九皇子眸光一闪,看向八皇子。 八皇子只是向那内侍儒雅一笑:“好。” 八皇子跟随内侍进入东宫,却不是在敦本殿,而是内殿中的一处阁子。 八皇子一手置于身前,一手置于背后,抬步入了阁子,抬眼,见到一身缁衣的太子黑发散开,坐在明黄色的床榻上摆弄一局珍珑残局。 “八弟,陪我下一局,如何?”太子抬起琉璃般的凤目,看向八皇子。 “太子爷。”八皇子的眼中已是另一番风情,“还以为太子会留下四哥,就像”八皇子边说,边脱履上榻,谦逊地踞坐在另一端,温润如玉的脸上白得没有颜色,却是另一种绝色,“儿时一样。” “众位皇子之中,我只看得上你和他。”太子一笑,“四弟看似没有卷入今次的京中之乱,却因随从父皇赈济三东,而有所褒奖,这样的人,步步为营,难道我不该忌惮吗?”八皇子低眉,太子笑道,“倒是八弟,虽是前去策反十四弟,但你却是唯一没有参与我和十四弟之争的人,我就欣赏八弟这样的君子。” “你自幼身份低微,想必受了好些为难。如今二伯保我,我自然不会忘记二伯的功劳。二伯视你为亲子,这我也是知道的。我若当上皇上,必封你为亲王,比你那八贤王的美名更货真价实!” 八皇子一瞬抬首。 “我需要八弟来帮我,八弟以为呢?”太子笑道,“做我的人,如何?” 白河王府中,八王妃似有所感,一瞬回首,发上的珍珠流苏突然从中断裂,大珠小珠颗颗跌落,砸在地上,好似煋皇弥月宫中莲花宫漏里的水滴,一滴,一滴,太子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滴滴落 明黄之中,两具赤.裸身体交缠在一起,身材修长的男子身下,温润如玉的男子眼中闪过一道阴险的寒芒 两个月后,五月十八日清和颁发上谕云: “观乞乙玊勒,并无退悔之意,背后怨尤,议论国事,伊之党内,朕皆访知。伊等结党议论国事,威吓众人。且乞乙玊勒施威恐吓,举国之人,尽惧玊勒乎伊等之党,俱属利口,愚昧无知之徒,被伊等恐吓,遂极畏惧。果至可杀之时,玊勒能杀人或被人杀俱未可料,虽口称杀人,被杀者谁乎至乞乙之党,汉宫亦多,朕若尽指出,俱至族灭。朕不嗜杀人,嗣后尔等若与乞乙玊勒绝交,将伊所行之事举出,尚可,不然,被乞乙株连,必如噶褚哈,阿思哈,被灭族之祸。” 二十年,乞乙玊勒一步步从身份卑微的庶子到如日中天本朝第一功臣,而其从功臣沦为本朝第一罪人,只一夜之间。 就在太子保住东宫之位、乞乙玊勒圈禁的两个月,清和下令将玊勒处死。 死前,三皇子、八皇子曾密审此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七十一章 州儿醒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在清和回京一个月后。 纵是朝堂势力再如何争斗,由乞乙玊勒谋反而引发的混乱局面还是在天子回京之后迅速平息下来。 我刚醒来的时候,却见乐凤鸣也在帐中。我一惊,佞祯竟让乐凤鸣给我医治。 “师父” “原来,你还是和十四爷在一起了。”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佞祯和乐凤鸣之间的宿怨,我是知道的。乐凤鸣最想报复的是童家,但当年去追九公主的是佞祯,乐凤鸣要恨佞祯,也不能怪乐凤鸣,只叹这世事无常。正如我和佞祯,我本已心灰意冷,逃离出京,永不归去,却偏又遇到了他,心甘情愿地回来。 “为什么不是八爷?” 我抬首,乐凤鸣再问:“不是纳兰蓉卿,我明白。为什么不是八爷?连八爷也逼不了你,为什么十四爷却能逼得了你?” “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乐凤鸣一怔,突然道:“不可能。当年你与我说过,你要我全心教你医术,你说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永不回来。” 我倒蹙眉头:“师父又何必逼我?师父既然知道,就自也明白,我早已走不了了。我要感谢师父明白我,为了让我了无牵挂地离开,没有对我说出那夜去宫中救我的人其实是十四皇子,只可惜,我还是知道了。也许从我知道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可能离开他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乐凤鸣蹙眉。 “他做了什么?”我一笑,“他做了好多” 乐凤鸣一怔。 “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为我做了那么多” “州儿!” “师父,”我皱眉,“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我愿意相信他!” 自我醒后,佞祯皆是揽着我的背,喂我喝药,虽然这几日我隐隐猜到那汤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但想来也是他担忧我的病。有些事,他不说,我不提,也就一直没有触碰。可皇上已经回京了,待乞乙玊谋反之事过去,我与佞祯又该如何? 我蹙眉,再蹙眉,最终只是低头喝下汤药。 淡淡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州儿,放心相信我,放心依靠我,让我来守护你” 我抬头看向他。从我愿意不计结果,和他一路上京开始,我就已经决定选择他了,我愿让他守护。皇上要如何对我,我都无怨无悔,可皇上到底会怎么对他,我又如何能不担心?我本是不愿伤他,可会不会更加害了他? “你是担心我么?”佞祯低笑,“我坐拥京城,父皇早已对我有所猜忌,若我轻易放下军权,他只会更加猜忌于我,但是你我为了你放弃军权,他会信的。”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想得那么远了。我还是可以是让他父皇不猜忌他的原因么?我的眉不由地又皱紧了几分。 佞祯很敏感,突然道:“难道你担心我想要的是军权,而不是你么?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么?只要有你,我无论如何都无所谓!更何况是那于我无用的军权?还是,你认为我在利用你?” 我疏了眉头,就像我对师父说的,我愿意相信他,我相信他,不管是真心,还是利用,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如果十四爷是担心皇上猜忌而利用我,那么当初又为何明知皇上会猜忌,还要为了我立下军功呢?” 佞祯一震。我只是微笑着畏入他的怀里,他叹息:“州儿,我自始至终要的只有你。” “十四爷!”他突然放倒我,上半身欺上来,让我和他咫尺之近,我睁大眼眸,还可以见到他眼底流光闪羿。他低头,吻上我,我眼神迷离,可能是汤药的安眠作用,有点喘息不过来。 “该死的”他突然放开我,显是为我的汤药有安眠作用而懊恼。 我却忽而有些想笑,笑着笑着却又蹙了眉,他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他,不止担心皇上猜忌他。我突然意识到皇上是他的父皇,他不仅要用臣子的身份立下功劳换取皇上的赏赐,还要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求娶我。他是个有作为的皇子,心机盘算不输八爷、十三爷,他当然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之所以选择平息叛乱的功劳,甚至敢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因为他早就想好下一步,迷恋妖女而放弃军权,这是他自保的唯一一条路,而这条路还会给他一个额外斩获——我。 可他的盘算虽好,难道皇上就看不出来吗? 想到面对清和,我还是本能地颤栗,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生不如死,甚至已经让我生不如死过的人。我胆大包天,私自逃离,背叛清和,清和一定不会放过我。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留在佞祯身边只会害了他,可他现在手握重兵,被帝王猜忌,我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的。 不知是不是用药的关系,我无力下榻,又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而佞祯更有心要隐瞒,纵是有心想要了解,也敌不过他有心对我封锁消息。我有问过乐凤鸣,可在这件事上,乐凤鸣倒和佞祯倒是出奇一致。 我精神不济,这日又是卧病在床,却有人突然闯进帐里,我抬起虚弱的眼,见是凩紫玉。我心中警惕,强打起精神道:“凩紫玉,又是你。” “你知不知道十四爷为了你当面抗旨!十四爷为了你,不肯放下军权,皇上已经把他送入天牢了!” 我一惊,佞祯昨夜方才对我说过,要用军功换我,难道他竟胆大到用军权威胁皇上?这绝对是他会做出的事! 他不要命了,他明知道皇上猜忌他,他还敢用军权威胁皇上! 我顾不得其他,只是不顾一切地跑出营帐,我要见皇上,只有我去见皇上,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就算见到皇上是死,我也一定要求见皇上。 我一路跑到军营,却在营门被军士拦下,佞祯交代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我出营,我心中焦急,只能跪下来求他们,可他们还是不答应,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营门外突然驰来一队人马,当先的竟是佞祯! 我见他完好无缺的样子,心头一松,而他的马也弛到营前,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骑,皆是身着锦服,看样子不是当朝皇子,也是京中皇族权贵子弟。这一众人正见到我跪地求士兵出营的样子。 “是乐凤鸣告诉你的?”佞祯皱眉。 我不明所以,只是看向佞祯。 突有一个权贵子弟笑道:“这就是贞敬夫人了吧?听说十四爷破城立功,都是为了贞敬夫人!” “听说十四爷还有位红粉知己是凩王府郡主,此次竟特地入宫保护皇太后和悳妃娘娘。”我一怔,怪不得在军营里一直不见凩紫玉 。 “十四爷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啊!” 佞祯的脸色铁青,我以为他会给那个人两拳,没想到他只是面色隐忍地纵马驰入营地。 我一路走回营帐,正见到在京畿台大营守门的军士,问道:“十四爷可有被皇上责罚过?” 那军士道:“难道纳兰姑娘还不知道,爷护驾得了头功,受到皇上的恩赏,这满京城的人只怕都知道十四爷骁勇善战的名声了!” 我默默点了头,只是回到帐中,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我知道我中了凩紫玉的计了。 因着佞祯受得皇上封赏,京中子弟奉承佞祯,众人饮酒通宵达旦,我想佞祯今晚是不会来我帐里的,便先睡下了。却不想半夜里,他竟跌跌撞撞地翻帘入了帐。 我见他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终是不忍心,上前扶住他,他却突然用力把我仰身压在行军榻上,我没有反抗,他俯身吻上我的颈项,他极为节制,不知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他自己,他的每一吻都没有欢愉,只有理智。那种吻感落在身上犹如凌迟,而他还要一寸一寸地吻,每一块肌肤、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仿佛像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什么他想确认的痕迹 我只是冷冷看向他,道:“确认好了吗?”我知道他没醉。 佞祯一震,他漆黑的眼瞳对上我的眼睛,突然中电似地仓惶而逃。 而我只是仰天,任眼角的一滴泪砸在榻上 这一晚,他去了凩紫玉那里,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晚还能发生更不好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番外五十五 祯陷泥瑭 当听到八哥病了的消息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佞祯也深深地开始担心。 他和州儿之间已经因为八哥,互相伤害过太多次。他不能再冒险让州儿知道,他怕州儿会选八哥,更怕自己会失控,再度伤害她。 他绝不能让州儿知道这消息! 让乐凤鸣在州儿的汤药里加入安眠的药草,让她一直昏睡在军营里,一直在他的身边,没有机会离开。他亲手喂她喝下那些汤药,不让她知道任何朝堂上的消息。 他难得地谨慎小心,谨慎地连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 朝堂的鞭响在外廷响过,双手环胸立在最后,他立了头功,圣眷正盛,连之前新领统领左右翼前锋营的十三哥一时间也难出其右,他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向父皇当众求娶她,连父皇都没有立时回绝他。他春风得意,京中的权贵子弟巴结他,连十五弟也来恭喜他,说是要上军营喝上一杯。他一时兴起,也没有回绝他们,只是临风纵马,弛回军营,却见到州儿跪在营门口。 见到她焦急的样子,他的心突然抽痛,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州儿还是知道了八哥的病情,这是为了去看他么? 那些纨绔子弟说出那些伤她的话,若是平时,他一定全部拖下马,揍个半死,却因为对州儿的愤怒,而生生隐忍下来。 席间,他一杯杯地灌着酒,听着那些恭贺的话,这些人前日也是这样恭贺太子的吧! 几个纨绔子弟说到去煋皇弥月宫恭贺时候听到的艳闻,竟是州儿和太子在煋皇弥月宫中如何缠绵!他剑眉一敛,出手就将那两个纨绔子弟折成残废,再出手,又倒下一片,那些在营门嘲笑过州儿的人悉数被打晕在地,跟他来到军营的人已经没有一个站着,包括十五弟。 独自一人,不知灌下多少坛酒,酒劲灼烧着了他的心肺,却没有烧毁他的理智,该死的他,为什么不能失去理智! 他多想大醉一场,什么都不想,可该死的他就是醉不了! 他捏着胀痛的太阳穴,闯进州儿的营帐,跌跌撞撞地向州儿靠近。 “你怎么了?”州儿皱眉,终是上来扶住他。 哼哼,他怎么了?她竟还问他怎么了!他借着醉意放.纵自己粗暴地对待州儿,那该死的自己竟要借着醉意,才能这么对她!九哥曾无数次在他面前中伤她,他说他不在乎她的过去,他只会加倍珍惜她,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在乎她,在乎到如斯地步,在乎到不容任何人玷污她,他会杀了那个玷污她的人,不管那个人是太子,还是八哥! 佞祯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只是克制地吻上她白.皙的身躯,从纤细的柔颈到雪.白的胸脯,他让他的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肌肤上挪移,想象着是否有男人也曾这样吻过她,他要在她的全身烙下他的印记,让她只属于自己。 他用唇抚摸她,缓慢地,理智地,她在他的唇抚下颤动,纵是他和她都没有丝毫欢愉,他还是忍不住迷恋她的身躯,他一边折磨她折磨自己,又一面不忍伤害她,他无比缓慢地吻上她高耸的最高处,她突然一挺,佞祯再也忍不住,只是直直地进入,毫无预兆的,带着惩罚性的。 州儿痛吟出来,为了减轻痛苦,她的身体本能地畏向他,就在州儿与他的肌肤即将贴合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一层薄薄的阻滞,带着心脏的律动,震入他的心底。 他一顿,惊看向州儿。 与身体的火热反应不同,州儿的面上只有冰冷,那该死的冰冷,曾深深刺痛他的冰冷。 “确认够了吗?” 州儿竟能那么冷静地对待他。 那是羞辱,让男性的尊严被践踏,他拒绝那个沉沦痴迷州儿身体的自己,却更无法面对此夜的州儿。佞祯踉跄后退,终是逃也似的仓惶离开 身下,是另一个女子,凩紫玉,这个女人为了他,不惜背叛九哥。 像是想弥补什么,他竭力索取,搂着凩紫玉的腰肢,一次次达到高.潮,凩紫玉的练过武的娇躯也有些受不住。 “确认够了吗?” 佞祯一口血突然毫无征兆地喷出来,而后止不住地一口口吐,他仿佛又见到州儿,他抱着她的身体不想放开。 凩紫玉大惊,她知道她该起身,可佞祯搂着她不放,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吐血不止的人还能有那么大力气,让她根本推不开,甚至因为她微弱的挣扎而越搂越紧。佞祯还在吐血,他的下颚磕着她的锁骨,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到他每一次胸腔的震动。凩紫玉侧过头,只见身后的床铺上尽是血红。 “那个女人竟将你折磨成这样吗?可十四爷,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呢?”凩紫玉捧起佞祯的脸,吻上去,那血腥的感觉冲入檀口,她依旧纵情地吻上去。 意识模糊的佞祯感受到回吻,压下口中弥漫腥甜,越发用力地激吻女子。他微睁开眼睫,眼前却不是州儿,他突然推开她,拔.出分.身下地,却不断地呕血,他结实的手臂挑开地上皱成一团的衣物,艰难地寻出一个白色瓷瓶,拨开封口的木塞仰头喝下去。但是砒霜已经不能控制他体内的内伤,他的血反而呕得更厉害。身体到达崩溃的极限,他跌跌撞撞想向出营帐,“州儿。”他喊出一声,突然跪地。 凩紫玉大惊:“十四爷!”她不顾一切地从后面揽住他,她的叫声最先惊动邻帐的云霄。云霄掀开帘帐,却见十四皇子和妹妹交缠在床榻前的地上,身边是一大滩血迹,十四皇子还在不断地吐血。云霄皱眉,对身后的军营传令兵道:“快传乐凤鸣来。” 传令的士兵惊动了州儿,她一直没有睡,听外面兵荒马乱,便披了缁衣,挑帘看出去。而这时,却和乐凤鸣打了照面,乐凤鸣正赶着去某处。州儿蹙眉,问看守的军士。那军士说是十四爷的内伤复发了,州儿心一颤,顾不得挽发,便也往主帅的营帐去。 一进营帐,州儿便见到佞祯呕出成滩的血迹,她心里一痛,快步奔近他,却突然见到只着肚兜,光.裸着后背搂紧佞祯的凩紫玉,凩紫玉本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佞祯,见到她,又挑衅似地侧过身子,佞祯的分.身竟还在凩紫玉身体里,州儿一个没有站稳,被云霄扶住。 本就意识模糊的佞祯似乎看到州儿靠近,血吐得越发厉害,乐凤鸣和云霄稍一对视,上前将肢体交.缠的佞祯和凩紫玉分开,当佞祯见到乐凤鸣沉默的脸,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清醒,同时挣开凩紫玉和乐凤鸣,却终是按住胸腔,仰在床铺上,直直看向州儿。 州儿闭眼,不去看他的样子,只是用指尖把他的脉。 “州儿!”乐凤鸣皱眉,伸手想阻止她。 州儿充耳不闻,就跪在他的床边,为他把脉。 他的内伤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州儿的心很痛,痛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她为他把脉的手指掐入他手臂内侧的肌肉,但依旧不能减轻心上的疼痛。爱新觉罗佞祯,这个混账,他为什么一面那么温柔地对她,另一面又那么残酷地伤她,他为什么在折磨她的时候都让她觉得他无比爱她,如痴如狂地爱她,他为什么在折磨她之后,总让她觉得是自己亏欠他,让她再无法收拾心绪对他,他为什么总能在她最痛的时候,还能逼她强抽一缕心痛全无保留地给他! 凩紫玉就算有算计,也不能给她那么大的痛苦,真正能伤到她的是佞祯,他一面可以用各种方式逼迫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一面又残忍地怀疑她、折磨她,甚至连内伤发作的时候都还在另一个女人怀里,可他还能让她为他的伤势担心到无以名状的地步! 八爷曾让她爱得矛盾、恨得纠缠,而他,却能让她即使无爱也无法离开他的身边,即使无恨也能痛到心尖,他让她怜悯他,同情他,担心他;他逼她亏欠他,相信他,不忍心离开他,他强迫她,禁锢她,折磨她,他让她不知道如何对他,他完全控制了她,让她爱,爱不了;恨,恨不了;走,走不了;挣扎,挣扎不了;他让她一点一点地窒息在他怀里,又在她即将溺死的时候度给她一口气,让她继续承受这痛苦,却无法逃脱这宿命! 州儿只觉得胸口一热,她挺起后背,却是仰天吐出一口血。 “呃。”她痛吟一声,身子便软倒下去。 “州姑娘!”云霄大惊,伸臂搂住她,她仰倒在云霄怀里,却见到佞祯皱眉看向她。这混账,他原来还醒着! “州儿”佞祯满眼惊痛。 州儿侧过面不去看他,转身就要走,却忘了把脉的手指还放在被佞祯的腕脉上,被佞祯轻易地箍住手腕,他的手明明很虚弱,却是州儿怎么也挣不脱的。 “你到底想怎样?”州儿哽着酸涩的喉咙,他到底要她对着他赤.裸的身子怎样? 感觉到她想走,佞祯只是皱眉握紧她的手腕。乐凤鸣在他的穴位上施针,控制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让他停止吐血。她哀伤地看着他,看他平息呼吸。 “州儿,不要走”他喘息着哀求她。她皱眉,终是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佞祯一急,想起身去追,乐凤鸣的银针已刺入他的睡穴,他只是向后倒去。 州儿一惊,一瞬回首,满目担心地看向昏迷的佞祯,乐凤鸣只是拨出那根银针。 “让十四爷睡一会儿吧。”乐凤鸣道。 看着沉睡的佞祯,州儿眉目微颤,让他睡一会儿,也好。州儿点头,再不能不留下来陪他,乐凤鸣却搭上她的腕脉,道:“州儿,你的内伤也没好,你不能在这里陪他,你需要休息。” “不,师父”州儿皱眉摇头。 “纳兰姑娘,有我在。”云霄道,“你放心。” 州儿看向云霄,又看了一眼凩紫玉,终是道:“好,我走。” 州儿一路回营帐,因为刚才吐过血,内伤又有发作趋势,只觉得胸口极痛,乐凤鸣见着不对,忙扶住她,将她送上床榻,施针为州儿助眠,州儿昏昏沉沉睡去,可梦里却还是能清醒地感受现实,她睡不安稳,但因被施了针,她醒不过来。州儿心微痛,仿佛只有在暨州,佞祯睡在边上的时候,她才会睡得沉,睡得安稳,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需要担心,害怕 “佞祯” 州儿呻.吟。 “佞祯” “佞祯” “你也配叫他么?” 州儿只觉得一阵剧痛自腹部传来,她闷哼一声,虚弱地挣开眼睛,却见一双满是嫉恨的眼。 “凩紫玉”州儿喘息。 “是我!”凩紫玉曲膝,又一次狠狠顶向州儿的小腹。州儿想伸手抚住,可稍一动手腕又是一阵剧痛,原来她的手腕被铁链缠绕着吊起,因挣扎在手腕上留下深深的红印,而她身上的衣物已被除尽。 “哼哼哼”阴柔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州儿抬眸,只见九皇子一步步走进密室,“州姑娘,好久不见了。” 州儿一颤,九皇子白皙到可怖的手骨抚上她光滑的腰线,玩弄性地抚摸:“这外面都在传,当日贞敬夫人救下十四弟,就让十四弟拜倒在贞敬夫人的石榴裙下,可有其事?” “你放开我!”州儿无力地挣扎,但腹部却在熟练的挑.逗下一片虚麻,九皇子冰凉的手指已抚上她虚软的腹部,州儿越发颤抖,九皇子笑:“哦,这里那么敏感吗?哼哼哼,看来十四弟调.教得不错,很少有女人竟然这里敏感。”九皇子那一指直直点中州儿的肚脐,州儿全身一颤,那阴冷的触感让州儿本能收腹,但那根手指就虚浮在州儿最脆弱的敏感点上,而州儿被吊在半空,根本无处躲避,生生承受那虚痒的折磨。九皇子的手指在那一点搅动,每一动都让州儿再难承受,州儿只有死死咬唇,才能不叮嘤出来。 “呀,已经湿了啊”九皇子的手指玩腻似的在州儿的肚脐上一弹,又阴笑着放过她的肚脐,那手指转而抚摸着胯骨,伸入那两腿之间。州儿竭尽全力并拢双腿,但根本阻止不了那可怖的手指。州儿本能地惊叫,无比痛苦。九皇子低笑出来,只是将那白皙的手指抚.慰那里。 “九爷”州儿眼中含泪,终于开口哀求,“求你看在十一皇子的份上” 九皇子听到“十一皇子”四个字,手指一瞬插入,撕裂般的痛苦折磨着州儿的身体,而那阴狠的羞辱更折磨着州儿的心。州儿痛苦地皱起眉头,只是摇头,九皇子却享受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将这一过程无限放慢,直到顶到那一层薄薄的阻滞。 九皇子那一双桃花眼一睁,又越发阴险地笑道:“哼哼,想不到十四弟还没要过你而你竟然还是处子”九皇子看向她,“不要”她咬着唇,用眼神卑微地哀求,那脸上全是泪,九皇子只是哼笑出声,那手指稍稍用力,一点一点向里面挤压。 一声轻微的响声破裂,州儿终于痛喊出一声:“十一皇子”九皇子一震,一瞬抬眸,却见州儿的唇早已咬破, “我恨你”那血色染红的唇里极虚弱地喊着那句:“十一皇子,我恨你!”那是真的恨意,深到连一个死人也不能放过的恨意。 九皇子一滞,就这一滞,密室的门被敲响。 “九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室外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二章 十一皇子 “九哥——” 暗室的门被撞开,我似乎见到了佞祯。他快步向我奔来,缠绕的铁链被松开,我软倒在他怀里,他一抖披风,裹住我袒露的身体,我仰头,见到他紧蹙的眉心和满目的疼惜,可那双眼眸却是琥珀色的,他是 十三皇子! “十三弟动作真快啊。”九皇子立在暗处,只是懒散地用苍白的手帕擦拭带着血迹的手指。 十三皇子回头对九皇子道:“九哥,她可是父皇要的人。” “那又如何,我就不信父皇能让老十四娶她。”九皇子讥诮,“而你我不是早已说好联手了吗?不管我怎么对这个女人,你也有份!” 我睁眸,转首看向十三皇子,只见他脸色铁青,一把横抱起地上的我转身离开 “纳兰姑娘,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没想到他竟”十三皇子在我耳边叹息,声音中有一丝悲哀,我只是闭眼回过面: “十三爷,不要再说了,州儿只想求你为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觉得自己好脏!” 十三皇子一震,用力搂住我,我只是蹙眉闭紧眼,让那些脆弱的泪流尽,再不去想另一张无比相像的脸! “州儿”他唤我,我心一颤,他看向我,“我可以放你走,让父皇杀不了你,但你要答应我,离开十四弟”我的眼中已经含了泪,他伸手抚上我的眼,“你可以说我卑鄙,也可以恨我” “为什么?”我转开脸避开他的手。 “因为我不想你死。”他琥珀色的眼燃烧着看向我,甚至能灼伤我,而我竟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痛。 我的喉咙哽住,他果然是十三皇子,竟能一面那么温柔地抚慰我的伤口,一面那么卑鄙地逼我离开佞祯,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恨他,只因他说他不希望我死,而不想死,曾是我这一世那么辛苦地活着的唯一理由,可如今,生与死于我又有什么分别? “好,我答应你,离开佞祯,永远离开他。”我闭眼,任泪滴从脸颊滑落 我不知道十三皇子把我安置在哪里,只是抬起赤足,进入微烫的浴水。 浴水淹没到我的锁骨,我麻木地浸入水中,我以为我的心早已枯萎,可原来命运总能给我更大摧残,让我无比痛苦地承受又不让我即时死去! “佞祯,对不起,我再不能在你身边了我失约了我连弥补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面无表情地勾起手腕,那腕脉已经上裂开了一道血口子,汩汩的鲜血因为水温的催逼不断地涌出,把手浸入水中,我只是闭上眼。 我可以感到那些血从血口里流出,我的整条手臂正在逐渐失去知觉,我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冷,连我的头也在一点一点没入浴水里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在水中睁开过眼,我好像见到血丝融入水中化开一丝丝红莲,好美,我仿佛还是那个沉醉在莲花乡里不知归路的少女,也许我根本没有见到过他,也许那只是我梦中的情景,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春.梦,当我醒来的时候,只有我还是我 “十一皇子啊” 我苍白的嘴唇最后翕动,我知道我的血在流,很快就要流尽了,我却突然微笑起来,也许我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十一皇子” 原来,到我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爱他啊,不只是一点点地动心,而真的是爱啊,若是没有爱,我怎么可能就为了问他一句话而一路上京,受尽艰辛?如果不是爱,我又怎么可能在听到他的死讯之后万念俱灰?如果,我不是真的爱他,我怎么可能一次次痛苦地忍受九皇子对我的伤害,而毫不还击,只因为他是他的亲弟弟? 原来,我一直执念地爱着他啊!就算知道他死了,我依旧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留着一个他,就算爱他要承受无尽的痛苦,我依旧飞蛾扑火、毫无悔恨。 可此时的我,却开始恨他了。 我恨他啊,为什么我要遇到他?为什么我会爱上那个执拗又多愁的少年?为什么在他无情地将我丢弃在这个世上之后,还能有那么一个哥哥可以做出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的事情?! “十一皇子啊!”我痛苦地倒蹙眉头,“我爱你!我恨你!而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你做得这些?你是否知道,我曾那么执念地爱着你,而我死后,是不是就能遇到你?我是不是还能见到你!还是,又会像这一世一样,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 “十一皇子,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想见你” “州儿!” 就在我以为我的血液即将流尽的时候,我被一只大手捞出血泊。 我还以为我见到他了,可为什么还是琥珀色的眼眸?他的眼睛该是漆黑色的才是啊十一皇子我明明已经失血过多,可为什么我却还有意识?为什么我还能为不能见到他而心痛?为什么我的心痛得快要死去,却还没有停止跳动?为什么 “十皇子啊”我晕沉地后仰,似乎是十三皇子打横抱起了我,我的头因重力向下垂,连头颈也后仰着垂下,我感到风吹拂我湿透的发,十三皇子抱着我一转身,我模糊的眼前一晃,突然撞入一双黑色的瞳眸里,我的心就那么一跳 那双眼睛的主人伸手拦住我:“放开她”他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感到天旋地转,我终究还是被他搂到怀里,我勉强睁眼,可眼中只有模糊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可我这次不会再认错人了,是他,木兰王朝十四皇子佞祯! 他翻开我的手腕,上面的血口还在流血。 “为什么!”他怒吼。 我恍惚地仰着的头,只是痛苦地摇头。 “纳兰泽州,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他低头强吻上我的唇,为我度气。 我摇头回避,我已经被九皇子毁了,我的身子失去了贞洁,我已经没有资格承受他对我那么狂烈的爱了啊! “放开我”我虚弱地推拒。 “纳兰泽州!” “求你放开我”我痛苦地蹙眉,眼角的泪不断地溢出。 “州儿”他终是放开了我,眉蹙得我心痛。 我只是虚弱地看着他,痛苦摇头:“对不起,佞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他用力箍住我的肩,“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的一直都是别的男人” “他是谁!我杀了他!”他的眼白完全变红。 我突然笑了:“没用的他已经死了” “纳兰泽州!”他失去理智地怒吼。 我痛苦地蹙眉,双肩快要被他捏碎,可心里却有一阵放松,他要杀了我吗? 也好,死在他手上,也好。我后仰着脖子,只是闭目。 他吻上我的脖子,他在咬,用力地咬我的喉咙,每一口都让我痛到呻.吟。他狠狠地咬住我秀美的锁骨,后背被重重压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我痛得已经叫不出声,只能闭目承受。突然,我听到他闷哼一声,我心一颤,本能搂住他 “佞祯”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就算我明明那么想死,却还是会先选择承受他对我的折磨。 “纳兰泽州”他喉咙沙哑,突然挺身,我倒蹙眉尖,我已经被九皇子毁去了清白,不能让他知道啊!我无力地挣扎着,却又怎么是他的对手,我的双手就被他固定着交叠在头顶,他低头,吻上我的唇,吞下我痛苦的呜咽,更用舌肆虐地搅动着心 可不知为何,我竟会感到愉悦是因为是他吗?因为是佞祯吗? 我仰面望天,没有星辰的夜里一片漆黑,所以,我才敢无声地微笑吗?可他的动作终是戛然而止—— 他知道了。 “谁干的!”他冰冷而隐忍的声音划破夜空。 我闭目再不想去想那恶毒的折磨,而我忘了,这在他看来只是在包庇那个人而已。 “是那个人!”他咬牙切齿,“你心里的那个人!?”我能听到我的心被切开流血的声音,却痛得发不出半分声响,而他还不放过我,就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又一瞬侵入,直到最深—— 他终是撞到了我心上最薄弱的那一点,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在折磨我的身体的时候,还能让我的心碎成齑粉。我好痛,心身俱痛! 如果九皇子的折磨是让我惧恨,那么佞祯,是真的能让我心身俱裂的人! 我再也支持不住,不知是我的心还是我的身体在往下坠落,坠入深渊,我见到我手腕上的伤口裂开,凝固的血痂上隐隐混合着新的血迹 “把他们两个给朕分开!”什么威严而愤怒的声音传入耳际,震颤我心,我该清醒的,可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我,只是晕沉着坠落。 两个腰系黄带子的皇子上前把佞祯拉开,其中一人如玉苍白的面在我恍惚的眼中一晃,我心一震,是八爷。 他惊痛地看向我,那灰色的眼底还有一丝深藏的心痛,我只是虚弱地看着他,他与十三皇子两人架起佞祯,而我被人拉起,竟是乐凤鸣,我倒蹙了眉,为什么他和八爷会在这里? 我被乐凤鸣拖开,又见到佞祯血红的眼,我心口大震,无法抑制的担心再次袭上我身心俱疲的胸口,“佞祯”我喉头一甜,直接昏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番外五十六 祯祥之争(2016年9月23日校对) (上)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昏迷中佞祯的那一口血就吐出来,他爱她啊,如痴如狂地爱她,如魔如斯地爱她,可为什么,她总能那么无情地推开他,伤他穿心彻骨? 可他为什么,还是停止不了爱她,停止不了想要得到她的人,也得到她的心? “十皇子” “十皇子” 佞祯紧锁棱眉,胸口突然变得好冷,仿佛有一种不祥的感应,好像遗失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十皇子,我” “州儿州儿”他奋力与黑暗搏斗,州儿那么痛苦的叫声,撞击在他胸口,他听不清她说什么,却能感受她的痛。 “州儿?”他似乎见到了她,她似乎又变回那个芙蓉乡里的女童摸样,只是看他的眼神却越发冰冷无助。 “州儿!”他心痛地低吼,伸手想抓住她,不待她反抗,捏住她的手臂,托住她的后颈,将她重重塞到自己怀里,她拼命挣扎,他忍着痛抱紧她,就是不放手。“州儿,我来守护你,我来守护你。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任何一点委屈” “十皇子,我恨你!” 佞祯全身一震,他看向自己的怀抱,哪里有当年的女童,他抬眼,见到远处的州儿已是如今清冷的摸样,看不出面容,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十皇子,我恨你!” “啊,我恨你啊!” 佞祯突然睁开眼睛。 “十四爷。”沐凌霄皱眉。 佞祯一瞬坐起,一阵揪在胸口的焦急如何也挥之不去:“州儿呢?州儿在哪里?” “纳兰姑娘还在营帐休息” “不,她不在那里!”佞祯只觉得胸口很痛,为什么,州儿最后那一句憎恨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州儿”佞祯按住胸口,一瞬翻上白马。 “州儿,等我——” “爷,十四爷出营了。” 佞祥回过那张清俊的脸:“什么?在正被父皇忌惮监视这个时候?” “只有十四爷一人,薛延尚不在,杜凌霄想追却怕引起皇上猜忌,不方便露面。” “截住他,如果可以”佞祥笑,露出口角一个完美的酒窝。李攸一惊。 “哼,真是天赐良机,十四弟,你可别怪我。”男子一撩袍角,与内城十来个暗人翻上马匹。 “爷”李攸皱眉道,“爷难道要亲自去?” “攸之,十四弟这样的对手就要落入手中,我又怎么能假以他人之手,而放弃这种给予对手最后一击的快感呢?”佞祥一扬马鞭,“驾——” 一阵马蹄碾压砾石的格拉声由远及近,佞祯临风看向来人,十余骑将他包围其中,那十余骑的腰间都悬挂着雪白的赑屃符诏。 “阴魂不散!”佞祯抽出腰间的乌鞘宝剑,瞬间将包围劈开一个缺口,就在佞祯即将脱身之际,一道冷锋悄无声息地向佞祯背心刺去,佞祯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倒竖剑锋回挡,“乒”地一声,双剑相交,一寒一暖两股内力透过剑身对撞 李攸见到来人,伺机策马而回,皱眉低声道:“什么事?没见到爷和十四爷不能受到惊扰么?” “可李大人,贞敬夫人” 纵是那暗人与李攸刻意压低声音,佞祯、佞祥同时睁眸,佞祯惊怒:“佞祥,你把她怎么样了!” 佞祥也是一惊,佞祯竟冲开了他的内力,一剑架在李攸脖子上, “你说,州、儿、在、哪?”佞祯一字一顿逼问,李攸没想到自己还没出剑,就被佞祯一剑封喉,咬牙按剑,看向佞祥。 佞祥同样紧蹙眉心,同时策马出剑架住佞祯的长剑,“阿攸,你只管说出来。” 李攸只能咬牙道:“贞敬夫人落在了九爷手里,现被关在内城地牢!” “九哥”佞祯低低出声,声音中竟有些颤抖 佞祥琥珀色的眸光一闪,只见对方明明紧蹙着剑眉,但那眼神中却多了丝不该有的东西 佞祥眼一眯,那是 恍惚 “十四弟,你不该恍惚的!” “钉——” 就这一恍惚,佞祯的宝剑被佞祥架开,一剑挥下白马! 剑锋在空中划出几道剑弧,光亮的剑身映出佞祯间歇失神的样子。明明知道九哥是最想杀她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佞祯在那一刻竟想起那次九哥强吻她的时候,她那茫然而眷恋的眼神,就像佞祯的眉蹙得更紧在看爱人!” 宝剑悲鸣一声,插入地壳,李攸及其余二十骑暗人已将佞祯困于其中 佞祥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中的宝剑,没想到,那一剑还是只挥开了十四弟的剑而已 佞祥冷笑一声,九哥倒也真是好本事,竟能把她从十四弟手上偷出来,还送到他的地界上来!九哥还真敢在他的地界上耍花样!哼! 可策马向内城地牢而去的佞祥万没想到,推开内城地牢的牢门,却见到 佞祥满目惊愤:“老九,你对她做了什么!” 佞禟只是用手帕擦着手指,神情冷漠而讥诮。 佞祥挥袍断开绑住州儿手腕上的铁链,她软在他怀里,表情很痛苦,佞祥心一痛,甩下披风包住她带着血迹的身体。 “老十三,我知道她救过你。只是那次,是你我为敌;而这次,可是你我联手。你别忘了,我能对她做这一切,你也有份!”佞祥胸口一震,佞禟接着冷笑,“我就不信父皇会让老十四娶她,而你,更不可能。” “这一点,还不需要你来操心!”佞祥只是横抱着州儿离开地牢,心口却像扎了一根刺。如果他早一点知道是她,又怎么会在父皇面前将她步步逼向死亡?如果早一点知道是她,那么当初救她的未必是十四弟,而他与十四弟不同,是连太子都要让三分的皇子,不是吗? 佞祥蹙眉,而这一次,他又晚了,老九竟然在此之前对她做了那种事情!他心里默默珍视的州儿竟然被别人给毁了!如果刚才见到那一幕的是十四弟,应该会直接杀了老九吧,就连他,在刚才也有一瞬间想杀了他的冲动!他绷紧青经暴起的拳臂,勉力忍下那股冲动他不会让任何人抓住他的把柄。 她面色苍白地呆看向一方,双手环抱住双膝,裹着他的披风,看得佞祥心软了,心碎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没想到,他竟然” “十三爷州儿想求你准备一桶热水,我觉得自己好脏。”她流泪了,在他面前,就那样脆弱无助地流着泪。 佞祥皱眉,突然大力地将她拥入怀里,心里带着一丝疼痛和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和十四弟都知道,她违逆了父皇,擅自逃离赑屃,他没想到,十四弟竟用军功换取对她的保护,而父皇要收回军权,就只有许了他。佞祥纠结地皱起眉头,好险,差一点,她就真是十四弟的了。 可惜,十四弟没有保护好,好在,十四弟没有保护好。如今,她在他手上了,他会尽他所能在父皇面前保住她,至少,她不再是十四弟一个人的了。至少,如今的他同样也有资格,即便他得不到州儿,十四也得不到。 “州儿,到我身边来吧!有我在,父皇杀不了你!”她摇头,满眼是泪:“为什么?” “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离开十四弟!你可以恨我卑鄙,恨我逼你只因我不想你死”佞祥定定地看着她,启唇。 她突然笑了,那一滴泪就落出眼角,落到他抚着她脸颊的手上:“不想死?哼呵呵”她深吸一口,“好,我答应你,离开佞祯,永远离开他” 佞祥将他揽入怀里,却没有见到她毫无生气的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坚强的她会自寻短见。 “州儿在哪!”当佞祯提着染血的剑来到内城的时候,佞祥冷笑,十四弟果然是十四弟,解决了那些暗人之后,内伤还没有发作么? “纳兰姑娘不该在十四弟手上么?用军功逼父皇不得不让你娶她的是你,如今却来问我要人?” “佞祥,你若也喜欢她,就别让父皇杀了她!”佞祯面色冷硬。 佞祥心口一缩,面上却笑道:“你是外城节度,我是内城节度,这次平乱,你我皆有功劳,你可以用功劳换她,难道我不可以吗?” 屋外,“噌”地一声,佞祯拔剑指向佞祥—— 而屋内,沾染血迹的烛台摔落在地。州儿用烛台划开了手腕的腕脉,血红滴落,她只是垂下手腕,只是将自己浸入微烫的浴水。 “她在哪!” 浴水中,的州儿根本听不到屋外人的怒喝。 三个人之间,就像是死角,永远互相折磨着 (中) “十皇子,我恨你” “我恨你” “我想见你” 佞祯胸口一震,仿佛是直觉,正和佞祥比斗的佞祯突然不顾一切,奔向排门中的某一扇,推门而入,却惊见州儿昏死在血水之中! 而后赶到的佞祥陡然停住步子:“为什么?你说的离开,是这样的离开吗?!” “佞祥!”佞祯一剑指向佞祥。 佞祥只是心痛地看向州儿的割脉的手腕。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佞祯冷声道。 “呵呵呵呵我对她做了什么?”佞祥突然低笑起来:“该是十四弟对她做了什么?既然心里有她,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你连她为什么自尽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爱她?” 佞祯身子一震,那强压下去的内伤又冲到胸口,痛,是他唯一的知觉。佞祥是在讽刺他没有守好她,他痛恨那个折磨她的自己,但是他不能停止,他始终无法确定州儿的心,他更无法逼迫州儿的心里只有他,他只能——让她痛。 他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竟然那么克制地检查她的处子之身,他甚至找沐紫玉泄.欲,甚至纵容沐紫玉折磨性地让她看到他放在她体内的分.身。他想让她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在她心目中还有位置。仿佛只让她痛的同时,他那颗一直疼痛的心才能感到一丝偷偷摸摸的喜悦,一丝在她心中留下烙印的微痛的喜悦。 因为她的心太坚强,他必须彻底敲碎她的心,让她再没有一颗完整的心保护自己,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因为她的心太细腻,太聪慧,他只有用更高的手段留住她,禁锢她,甚至伤害自己的身体,让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他要她的心不得不为他担心牵挂,他要让她再想逃离也无法离去!他知道,留住她的人根本没有用,他看准她为他的伤内疚担心,便不断地在她面前受伤,让她无法抑制地担忧他的伤势,让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医治他,迁就他,最后,爱上她,像他一样,爱她爱得疯狂,爱得残忍,爱得不懈一切! 佞祯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佞祥被一股劲力震开,但他挂着血痕嘴角却勾起一个纠结的弧度,十四弟的内伤终于要彻底崩溃了吗? 佞祯却根本没在意自己到达极限的内伤,他抱住州儿,任玄色大氅罩住怀里的人儿,她已经昏死过去,全身冰凉,无知无觉,他只是捧起她的脸,含住她苍白的唇,为她度气。 就像很多年前,他和她摔入那一汪西子时,他为她做的事,而那时无知无觉的州儿也像现在这样任他施为,那时候,她醉得厉害,被湖水散开黑发,他凫水过去救她,指尖无意触及她的发丝,有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发丝击入他的心脏。 他伸手插入,箍着她的后颈,为她缓缓度气,他忍不住就痴迷地吻着她的唇,任那异样的感觉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又汇聚到心脏。她的身子很软,他的心被俘虏,很早,早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被那昏迷的妖精俘虏了。 州儿渐渐恢复意识,佞祯眼神凄迷,纵情地吻着她。可恢复意识的她却开始挣扎,当她见到佞祯时,她拼命摇着头挣扎。 佞祯刚刚痴软的心又一次变硬,她明明那么虚弱,却还知道回避他!这个举动无异狠狠地刺伤了他 。他越发用力地吻上去,想要征服她,她摇着头,用受伤的手腕推拒他,被他狠狠捏住。 “为什么?”他捏着她的手腕,质问她,他的鼻尖对着她的,他的唇霸道地占据着她的。 “佞祯”州儿痛苦地回避,却苦于无法逃开他的桎梏。她已经失去了贞洁,她不能再面对他了! “对不起,佞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他咬牙切齿,她明明就快是他的了! “因为,我心里的一直都是别的男人!” 佞祯只觉得喉头一甜,他强忍住,不让那口血喷出来,忍得眼白也变成了红色,忍得脑子里都冲入了沸血,他强忍着发作的内伤逼问她:“那个人是谁?我杀了他!” “没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纳兰泽州!”他的双手捏紧,恨不能将她捏碎,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对着他笑,笑得那么凄美,那么动人,是因为想到那个人,她才笑得那么绝美吗?那他呢,他算什么?他对她的满腔痴狂、经年苦恋,她都毫不在意吗? 佞祯强忍着翻滚的气血,如受伤的野兽咬上州儿的细颈,每咬一下,他都能听到她似痛苦似叮嘤的呻.吟,他皱眉,明明心尖的地方在抽痛,但他却还能残忍地让她的痛苦延续,他知道她在逼他杀了她! 该死的,她竟然逼他杀她! 纳兰泽州啊,那啃噬了他整颗心的妖精啊,她不懂吗!他的心早已不剩了,被她掏空了,她不能死啊,她死了,他的心就没了。而她,竟是在逼他挖自己的心吗? “纳兰泽州”佞祯的气血一阵翻搅,那被强自压制下去的沸血灼烧着他的身体。 州儿心一颤,她感觉到了,他的内伤在发作,她倒蹙眉头,突然搂住了他。 佞祯一颤,伸掌搂住她的腰肢,又将她整个人放倒到青石场子上。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开始抗拒他。他的大掌锁住她的双腕,压到头顶,低头,霸道而狂肆地倾入她的唇,让她无力呼吸,又让她娇喘着呻.吟。这声音刺痛他的神经,他终于用力地挺入,可她,竟然佞祯身体僵住,他狂怒地板过她的下颚:“谁干的!” 她不答,他的左胸一震抽痛,捏着她下颚的手骨因为强忍而泛白:“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是老十三吗? 他看向佞祥,在他面前折磨她,也在折磨他自己。 佞祥琥珀色的双眸看着这一幕,他的心也被伤了,但他掩盖着他心上的伤口,纵容佞祯折磨州儿,他要让他在不知道州儿的痛苦的情况下给州儿增加更大的痛苦,让他在得知真相后,无比悔恨,再没有资格面对州儿,只能承受州儿的恨! 但当他见到州儿最痛苦的时候依旧承受着佞祯的时候,心就裂开了一道口,让他痛得无以名状。然而,他忽视那痛,纠结地勾起笑容,他得不到,十四弟也别想得到! 清和出现在了空旷的内城,而他的儿子就在趴跪在那个女子身上。而那个女子只是虚弱地仰望他,眼神空洞,身心俱伤。 在场子上的不只有清和,还有八皇子和乐凤鸣,八皇子满脸惊痛地看着州儿痛苦的表情,他了解她,她是痛苦的,没有一丝顺从,她的心并不顺从。 她变了,不再是那个冷酷得像杀手一样的州儿了,不再是那个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谁都不在乎的州儿了,她的心在乎了,而他在乎的,是谁? 是十四弟吗? (下) “将他们给朕分开!” 佞祯被按着跪在清和面前,清和见到如此衣衫不整、不顾礼教的儿子,极怒攻心,一挥龙袖,一巴掌打上去:“你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佞祯的脸被打偏向一面,强撑着发作的内伤,喘息着抬起那双狼眸。清和身着黑色披风,由御前侍卫护驾,看样子是潜行出宫,清和就立在空旷的场子上,而这里还是佞祯对州儿当众施暴的地方。 “佞祯只是要了佞祯想要的女子,又有什么错?!” 清和震怒:“混账,朕说过不把她赐给你了吗?就连你当众用军功换这个妖女,朕都没有斥你半句,难道让你堂堂木兰朝皇子保住祖宗江山,就只是为了一个妖女吗?难道,在你心里,我木兰朝的江山,还比不过一个妖女吗?!” “父皇为什么非要拿她和木兰朝江山比?”佞祯喘息着,满眼愤恨。清和眯眼看向佞祯的眼,因为压制着内伤,那眼中的眼白已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清和惊看着这样的儿子,第一次竟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也已经超过了他能控制的年纪!而几天前,这个儿子还镇压了另一个他自幼亲自教养的儿子密谋的反叛!他的儿子们都长大了! 帝王的背心生出一阵迟来的胆寒!连他都一瞬间感到惊惧,这种惊惧很快化作对纳兰泽州的憎恶,清和仰天闭目,喟然长叹:“妖女该死啊!” 八皇子、乐凤鸣俱惊。 “父皇,求您放过她——” 十三皇子突然跪地,八皇子睁眸。 “怎么?朕的十三皇子也要为妖女求情吗?”清和语气暗晦不明。 “父皇。”佞祥额角沁出冷汗,“纳兰泽州曾救过儿子一命,“佞祥,你想害死她不必拐弯抹角!” 一道寒光射向佞祥,佞祥回眸看向佞祯。 “现在快害死她的人是你!” 清和冷笑:“好啊,朕的两个儿子,为了妖女,竟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看来,她不止诱惑了朕的一个儿子,连朕的另一个儿子也诱惑了!”清和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狠色,“如此妖女,朕怎么能留!” 八皇子脸色惨白,但他却不能再跪下,因为第三个皇子的求情只是在逼清和更快杀了她! 眼见侍卫明晃晃的刀从不同的角度又再次刺向州儿的身体,佞祯仰天,哀声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他只是想得到她而已,为什么,他就要得到她了,她却几次三番地抗拒他、伤他至深!为什么父皇就是要杀了她!他为了她,已经倾尽了所有,他为了她,可以孤身一人,闯入东宫,去救她!他为了她,可以放下所有的皇子尊严,和她蜗在一起三个月,却强迫自己不去要她!他为了她,甚至冒着父皇的猜忌,带兵威逼东宫里的太子,只是为了,立下军功,娶她!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能得到她!为什么,每次当他觉得可以将州儿收在掌中的时候,她却总能张开翅膀飞离他!为什么当他终于能把州儿禁锢在怀里的时候,她总能在他的心口狠狠地桶上一刀!为什么,他最敬重的父皇,就是要杀掉他痴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他的发辫散开,体内的真力直接冲破极限,他的眼底彻底血红,那股爆发的真力直直震开原本压制着佞祯的八皇子和十三皇子。佞祯血红的眼看向清和,十三皇子回身拔出剑鞘中的长剑,拦住佞祯,“十四弟!”八皇子也挡在清和身前护驾。 佞祯回身,只是走向州儿,乐凤鸣看向佞祯,此时的佞祯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知道佞祯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他的神智在最冷静的状态,但他的经脉已经到了承受的极点,稍有刺激,他就会彻底发狂。 而这时,又有一拨侍卫围上来,阻挡佞祯的去路,而另一拨则出剑绞杀州儿!这无非是一条导火索,烧断了佞祯最后的理智,那原本包围州儿二十余个侍卫被瞬间震翻在地,俱是口吐鲜血,经脉尽断! 而佞祯也再度失去控制,他像发狂的野兽,而谁都知道,他面前的都是御前侍卫 他满手是血,满身是伤,他只是一路走向州儿,就在他快接近州儿的时候,佞祥出剑,剑光闪过,佞祯一个旋身,黑发甩向夜空,已背过身子,而佞祥已穿过佞祯,单膝跪地,剑尖就向着那一剑的方向朝地。 月突然躲入云层,场子上间歇黑暗,静得没有一丝风声,两人都没有动,突然,寒光乍现,佞祯回身,他的胸口却没有血红,下一瞬,一寒一热两股内劲在空旷的场子上散去,夜风呼啸着吹起佞祯披散的黑发和佞祥身后的发辫。 “还是差一点吗?”佞祥侧伏在青石地上,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溢血,再站不起,而佞祯,只是面无表情地站起,踉跄地向州儿走去。 梦中的州儿似有所感,微微呻吟。 “佞祯” 佞祯一震,那眼中的血红暂时消退。 “州儿啊” 恢复痛感的佞祯一手按住左胸,一手伸手想抚上州儿的脸颊。 “州儿啊” 佞祯皱眉,他明明就快娶到她了,她为什么又要离开他? 可更让他愤怒的是她竟然告诉他,她心里的一直都是另一个男人!为什么她却要包庇那个男人,毫不在乎那会伤他透骨?她说她不爱他,他明明恨不得杀了她,为什么又在父皇要杀她的时候,神智大乱,以至走火入魔? “州儿啊” 似乎听到佞祯沉沉的叹息,州儿的唇微动,那苍白的脸颊被血弄污了,佞祯伸手想擦去那脸上血迹,可就在他快要碰触到州儿的时候,一根银针刺入他的脊柱。 佞祯眼眸一睁,那根银针的刺入封闭了他体内即将崩溃的经脉,也封住了他所有的内力。 数十个侍卫一拥而上,将佞祯压制住。佞祯的口角溢出一道血痕,尚未凝固的血滴就顺着他好看的下巴滑落,他只是看乐凤鸣 乐凤鸣的脸色是苍白的,他清冷的眼淡漠地看着佞祯气力用尽,晕死过去。单臂把佞祯脊椎上的那根银针拔出,若不是他那根针刺得及时,佞祯体内用来克制内伤的砒霜毒入脑,佞祯的中枢神经瘫痪,这辈子都别想再醒过来了,而州儿刚才的那声“佞祯”竟让狂魔状态的佞祯恢复神智,原本即将冲入佞祯脑部的沸血冷却回流,才真的救了他 乐凤鸣伏地:“皇上,求皇上放过纳兰泽州。” “乐御医,难道你也迷恋纳兰泽州吗?”清和冷笑,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微臣心里只有公主一人,又怎么还会迷恋他人?”乐凤鸣道,“微臣只是为十四爷向皇上求情。” “若是朕没有记错,十四皇子可是当年将你们追回来的人,你难道不恨他、不恨朕吗?”清和眯眼,看向乐凤鸣兀自滴血的口角! “微臣的确一直憎恨十四皇子,但十四爷是皇上的儿子,微臣无能为力,只能救活他。但是如今微臣无法治好十四皇子,能治好十四爷的只有微臣的徒弟——纳兰泽州。只有她!”乐凤鸣抬首,“她不止是良医,还是心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番外五十七 祯心祥虐(2016年9月23日校对) “爷!” 薛延尚带领一众外城侍卫赶到内城的时候,佞祯已被乐凤鸣一针刺入劲椎,又被十几个御前侍卫压住,薛延尚大惊,他疾步踏上场子上的青石地,却见主子强撑的那口血吐出来,向后仰到下去。 乐凤鸣兀自跪地:“请皇上放过纳兰泽州。” 薛延尚睁眸,却听乐凤鸣向清和道:“十四爷的伤,如今只有纳兰泽州能救。”乐凤鸣只是看向清和:“十四爷只有纳兰泽州能救!只有她,既是良医,也是心药!” 清和皱眉,看向眼这个痴情的儿子,刚才佞祯走火入魔,却被纳兰泽州昏迷中的一声轻唤唤了回来,乐凤鸣说得不错,只有纳兰泽州才能救他这个儿子,只是,他不能让他们在一起,悳妃说得对,不能让妖女继续折磨他的儿子! 薛延尚见着空隙,跪地道:“皇上,奴才来迟。” “嗯。”清和点头,“送十四皇子回去吧。” “是。”薛延尚和身边的一个外城侍卫对视了一眼,便一左一右架着十四皇子离开。 佞祥的眉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那个外城侍卫竟是凩王府少主云霄! 而云霄则看了一眼昏迷的纳兰泽州,眉头微微一蹙。 而这时,佞祥的哈哈珠子李攸踏入内城,正与佞祯一行擦身而过,李攸和薛延尚一个对视,电光火石间刀光剑影。 薛延尚脚步一停,回身见李攸向清和和佞祥跪道:“皇上,内城的暗人来报,乞乙玊勒在狱中与人谋私。” 八皇子眉眼一动,看向佞祥,只见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上扬,八皇子不动神色地谦卑低头,“十三弟,没想到最先向他下手的竟是你” 清和的脸色在清冷的月光下越发暗晦不明起来,而清和的眼却似笑非笑地着看向跪地的李攸:“有这种事?” “这是乞乙私通华沙的密函!”李攸双手托着奉上。 有御前侍卫交到清和手中,清和手骨捏住一沓信件,用信件敲了敲手骨,忽道:“八皇子。” “臣在。”佞钰跪地。 “就着你前去查看下乞乙玊勒。”清和道。 “是。”佞钰应声,正要起身。 “等等。”清和微微抬手,“传旨三皇子与你一道去一趟吧。” 佞钰低着头的眼色一动,道:“是。” 佞钰起身,头也不回地撂袍出内城,夜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蟒袍和身后的发辫,“州儿,希望你不要有事” “八哥。”场子外,九皇子从一堵墙后闪身而出。 佞钰步子一顿,没想到佞钰也会在内城出现。 “八哥很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吗?”九皇子笑,一挑半道伶官眉,“纳兰泽州就是我送进来的。” 佞钰睁眸回首:“所以,十四弟才会那么对她吗?” “纳兰泽州就是我破的身,你说十四弟会怎么对他?”佞禟扬起下颚,“说起来,都是八哥。你要是对表妹好些,我也不至于这样对她”佞禟笑:“哼,你说,父皇见到十四弟当众对纳兰泽州施暴,又会怎么对她?对付这等不贞的女人,木马刑,如何?” 佞钰一瞬回首,脸色惨白 清和的目光扫向内城场子上余下的佞祥和乐凤鸣,最后定在纳兰泽州身上:“乐凤鸣,你有什么办法让她现在就醒来,朕,有话要问她!” “是。”乐凤鸣用银针为自己的内伤止血,又用左手为州儿施针。佞祥敛紧的眉微一松,知道清和暂时放过了她。州儿微蹙了眉,不知刚才已历经了一场生死。 州儿幽幽醒转,惊见乐凤鸣口角的血渍。“师父!”她慌忙坐起,心下更是一片冰凉,佞祯除了对她做出那种事,还做了什么?他到底对乐凤鸣又做了什么? “老十三,你先与乐凤鸣下去医治。”清和道。 这时,州儿才见到重伤的十三皇子,为什么十三皇子胸口竟也有血迹?难道佞祯连 州儿倒蹙眉尖,因为是被乐凤鸣用银针强刺醒,州儿的身子虚弱而疲乏,她的心更是沉重,她看向清和,那高高在上,仿佛神一般的人物。 她终是要面对天子的! 她擅自逃脱天子的掌控,早已知道必死无疑,而她为了佞祯留下来,她早有心理准备,清和是必会杀了她的,而如今身心俱残的她,不正想一死了之吗?州儿突然感到一阵超脱,也许只要她死了,她就解脱了,不用再在这红尘的泥藻中苦苦挣扎了。可笑,她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她的身子已被九皇子所毁,她的心已被佞祯狠狠敲碎,她还有什么可以留恋,除了这一条贱命? 不用了,她什么都不用了,她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每一次,她苦苦地反抗着命运,银牙咬碎地坚持着,只是为了活下去,可命运总能给她更沉重的打击。如今,她的身子已破,心已毁,不必再留恋这个世间了。 “皇上。”纳兰泽州道,“奴婢自知背叛了皇上,还背叛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所发的重誓,所以,求皇上杀了奴婢。” 才走到一半的佞祥突然回首,她依旧是求死吗? “父皇。”佞祥也不知道怎么就跪了下来,清和和纳兰泽州皆是一惊。 “请父皇放过她。”佞祥的声音让纳兰泽州大惊,“当年佞祥之所以能得到乞乙玊勒卖官鬻爵的账簿,是纳兰泽州救的儿子!” 清和眯起眼看向佞祥:“老十三,你是朕的内城节度,你该比谁都清楚,朕的暗人,可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 佞祥道:“是臣冤枉她在先,父皇才会让做暗人,她才会逃走,这,不能怪她。父皇有怒气,就出在儿子身上。” 佞祥抬首,看向纳兰泽州,纳兰泽州倒蹙着眉:“十三爷,你这是何必?” “当日,父皇让臣查纳兰泽州,臣根本不知道是她,才会让父皇严惩她。若是别人,臣也不会相信,但是是她,臣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当日臣在祭州,纳兰泽州曾愿交出自己,求臣让放过十四弟。纳兰泽州侧耳后有一根针印,那是当日纳兰泽州为了救十四弟,以死相逼留下的。是臣之前冤枉了她,臣不能让她死。” “十三爷,这与你无关是我背叛了皇上,是我不甘心我的命运,也是我不甘心他人拿捏我的生死!”纳兰泽州恨声道。 “纳兰泽州,我说不想你死!”佞祥打断她。 纳兰泽州一震,看向佞祥。 佞祥道:“十四弟能为你那么做,我也可以!” 州儿心一痛,终是摇头道:“你们都救不了我,更不必救我。十三爷曾说我淫.乱后宫,我如今有过之无比及,还不该死吗?” 清和抬首:“纳兰泽州,你一心求死,你想激朕杀了你。”清和冰冷的声音响起,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是。求皇上杀了奴婢吧。 ”纳兰泽州磕头,佞祥心一痛。 “朕的确恨不得杀了你,你勾引朕的十四皇子,让他失去理智,朕便是将你就地搏杀也不为过。哼哼。”清和冷笑,“只是朕没想到,你还勾引了朕的十三皇子,连十三皇子也失去常性了?” “父皇!”佞祥皱眉。 纳兰泽州先一步道:“求皇上杀了奴婢,这一切和十四皇子无关,和十三皇子更没有关系!” “纳兰泽州,你那么想死,朕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让你从愿!” “可皇上根本没有理由不杀奴婢。”纳兰泽州冷声道。 “知道朕上次为何不杀你吗?” 纳兰泽州抬眸。 “因为你已经爱上了朕的十四皇子!” “不,奴婢不可能!”纳兰泽州微微蹙眉。 “不可能?”清和挑眉,“那当时十四皇子用死威胁朕放过你的时候,你又为何宁愿伤害十四皇子,还要否认和他的关系,难道不是为了让朕误以为你贪生怕死,将所有的怒气迁怒在你一个人身上,从而保十四皇子万全吗?纳兰泽州,只怕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爱上十四皇子了。” 州儿心一颤,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否认?只因为佞祯和八爷是一条船上,才想救他的吗?真的只因为害怕太子抓住他的把柄,才推开他的吗?还是因为,当他握住她的闯宫的时候,心中一瞬间的悸动? “不。奴婢根本不爱十四皇子。”纳兰泽州深吸一口气,她不可能爱上十四皇子的,她的心已经满了,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一直都是那个人。 就算,她曾对十四皇子有那么一丝心动、心痛,那也只不过是一个男子不顾生死地去救一个女子时,那个女子应有的感动。当佞祯几次为了她如痴如狂的时候,她确实对他动情了,可那还谈不上是爱,她爱的从始至终都另有其人。她翻过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还有一条狰狞的伤口,在她离死亡那么近的时候,她想到的依旧是那个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十一皇子。 她爱的是十一皇子! 闭目,纳兰泽州只是平静地道: “那时候,奴婢只是不想死,才勾引十四皇子救我。而后,奴婢自知犯下死罪,是十四皇子也救不了的,所以奴婢才认下因有的罪责。只是没想到皇上没有杀我,而十四皇子也高看了我,以为我在救他。所以后来在祭州的时候,十四皇子发现了我,为了让他不把奴婢押解出去,奴婢才又对十四皇子虚伪以对,而十四皇子确实被奴婢所蒙蔽,还要将嫡王妃的位置许给我,奴婢贪图富贵,就留了下来,以至于最终被皇上发现,但如今奴婢不可能再得到嫡王妃置,十四皇子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奴婢又怎么可能还继续纠缠十四皇子呢?” 佞祥惊看向纳兰泽州。 清和笑:“你这一番话说出来,还真是毒如蛇蝎,朕险些真以为当初看错了人。可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当初为了佞祯向赑屃内城自投罗网的事吗?” 纳兰泽州一惊。 “朕向来赏罚分明,你救过朕的儿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还有太子,朕感激你。但是,朕不能让你们在一起。因为,朕的儿子们太过迷恋于你。因为,他们是朕的儿子。他们是这大清皇子,肩负着这大清的江山,他们,不能沉湎于感情。你,能明白吗?” 纳兰泽州没想到清和竟会如此语重心长地与她说情。 “你是朕的儿子心爱的女人,朕不会杀了你。”清和说着看了眼佞祥,“不管你爱不爱他们之中的一个,朕都希望你能救十四皇子,乐凤鸣说,只有你能救他!” 州儿心一颤:“皇上要我做什么?” 清和道:“朕要你当着十四皇子的面再说出这番话,让他对你死心。” 心尖一抽,纳兰泽州抬眸。 “只有这样,才能救活十四皇子。只有忘了你,他才能活过来,你,能体会朕一个当父亲的心吗?” 纳兰泽州睁大眼眸,与清和对视。 “如果,你爱他,是朕委屈了你。如果如你所说,你不爱他,朕更不希望这样的你和他在一起。” 心在抽痛,纳兰泽州盯着清和的眼良久,突然摇头道:“您这是在勒索他的感情!”州儿忽而笑了,“我不爱他,根本没资格说这些,好,我会让他对我死心。” 清和四十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因是佞祯重伤未愈,清和令佞祯于汤山养伤,又令佞祥护送纳兰泽州去汤山温泉。 州儿闭上眼,不让自己露出忧伤的表情:“十四爷的伤怎么样?” 佞祥心一痛,州儿她一定要在她面前表现对十四弟的关心么?她明明在克制,却比不克制更让他痛,他忍着心痛皱眉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不,十三爷,我不想见他。” 佞祥一惊。 “十三爷,求你,放过我吧,不要让我见他。” “为什么,只因为他那么对你?”佞祥想到那日佞祯在他面前对她施暴,伸手揽住她想闪躲的身影。 州儿倒蹙眉头,满眸痛苦:“你说过,只要我离开佞祯,你会放我走!你放我走吧!” “州儿,父皇的命令没有人能反抗”佞祥怜惜地看着她。 “不,我求你,我就算死,也不想再见他!”州儿痛苦摇头。 “你必须去见他,只有你能救十四弟!” “不,他的内伤,我治了三个月也没有治好,他说过宫中有好大夫会治好他,不需要我” “就算他的外伤好得多快,他的心,只有你能治!” “我不是在治他,我是在杀他,把他的心挖去,我做不到”州儿只觉得胸口很痛,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要让佞祯忘了她,她竟觉得自己和佞祯一样痛,这痛让她不能承受。 “如今能救十四弟的,只有你。”佞祥道,“当日,十四弟走火入魔了” 州儿睁眸。 “父皇要杀你,他的内伤又到达极限,为了救你” 州儿眼中含泪,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剧痛,州儿按住胸口,蹲下身子,她虚弱地抽气:“佞祯佞祯” 佞祥只觉得胸口也跟着抽痛,却要逼她去! 她无比痛苦的纠扯胸口的衣料,只是陪着她,直到她强压下那心痛,苍白着脸对他说:“走吧。” 佞祥抱着她上马,又一瞬翻上汗血宝马,揽住她的腰,一路向汤山去。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子,送到十四弟的身边,他的心在滴血,但他却还能纠结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十四弟,至少她是来让你忘了他,哼哼哼哼被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伤,该是怎样一种痛,是否,和他现在一样,甚至更痛?” 十四弟,不要怪他,要怪只怪父皇太无情,为了断了他们对纳兰泽州的感情,竟然可以让他其中一个儿子亲自送他心爱的女人去见他另一个儿子,而这个女人却是去让另一个儿子也不能爱她。 “十四弟,我知道我不能得到她,但至少,你也得不到她!” 汗血宝马在汤山温泉别宫停下马蹄,他把州儿抱下马,州儿没有看他,只是虚弱地一步步走近去,突然,她身子一软,佞祥一惊,忙从身后揽住她,她的嘴角挂着血迹,胸口是一滩血迹。 “州儿!”他惊痛地看着她。 “十三爷,州儿最后求你一次,求你带我走,我不能再伤他了!” 佞祥眉心蹙成一个川字,原来她心里还是有十四弟,她不忍心伤他吗?可他呢?必须亲自把她送过来的他不痛吗?她心里就没有他吗?她还不知道,她自己有多在乎十四弟吗? 不可以,哪怕她心里的是十四弟,他也一定要她去伤他! 哼哼,父皇一定看穿了他,才让他送州儿来,因为父皇笃定,他一定会将她带到。州儿说得不错,他们父皇连他们的情感都算计在内!但他比十四弟好的一点是,他至少知道她这一来会彻底击碎他那个天降红光的弟弟的心,而这至少能让他得到一丝弥补! 佞祥只是启唇:“州儿,不要怪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番外五十四 皇子大人 樱泉别宫里布满了的粉白的樱树,樱树深处,是一爿碧绿的温泉,池沿由墨玉色的玉石砌凿,水汽氤氲,和着缓缓飘落的樱花花瓣,似幻似真。 州儿按着隐痛的胸口,向着樱树深处走去,直到散发着热气的温泉池前停下,池水无声,根本不见佞祯人影,只余满眼落花,州儿倒蹙了蹙眉,就在她抚上空悬而空落的内心时,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箍住她,整个压向后方,后背贴上一堵强健的肉墙,熟悉的气愤如野兽喷向耳后,顺着侧颈吻向锁骨,似撕咬,似沉吟。 “佞祯!”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州儿的喉咙里发出,佞祯微一侧首,就吞噬了州儿所有的惊喘,他的吻汹涌而猛烈,愤怒、悲伤、痴恋、绝望复杂的感情都在这一个吻里宣泄而出,对她撕心裂肺的爱早已融入骨血、刻入心脏、在每一根血管里沸腾,州儿在他炙热的激吻下颤抖,却无处挣脱,裂锦声起,佞祯勇悍如豹,撕咬纵吻,州儿柔弱似兔,却被佞祯霸吻着发不出半声,犹如猎物落入猛兽的桎梏,在劫难逃。 “唔呃”州儿苦苦挣扎,终于唤起佞祯的理智,只有她才能当面拒绝他那么多次!佞祯幽幽睁开血眸,看着州儿痛苦而凄美的神情,突然放开她 州儿蓦然回首,终于见到了佞祯残酷的正脸和那双走火入魔的眼,那眼白已经完全被血红替代。 “佞祯!”州儿的心一阵惊痛,两人四目相对,他血红的眼对上她的泪眸,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毫无征兆地低头,再次封住她的唇 “既然他那么大意地放你到我身边,那我就不可能再放手!” 虚浮的手指触摸到他胸腹间的刀伤,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掉落眼眶。“你的伤”州儿哽咽着蹙眉,“好些吗?”他突然不由她分说,将她拉入怀里,死死扣住。 州儿抬起忧伤的眼眸,道,“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不该再对我还有执念的。” “够了!”佞祯猛然封住州儿的话音,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她的无情、她的拒绝、她的背叛,她的谎言,他都知道!但既然她自投罗网,就容不得她全身而退。侫祯如对待猎物般封住州儿的一切去路,州儿脚步不稳,摔下身后的墨玉温泉,佞祯只是揽着她的腰,一同落入水中,泉水掩盖了拥吻的两人,交缠的青丝在水中散开,间歇遮挡她的视线,州儿微闭着眼,只是看着那光,有人在她的上方,伸臂搂住了她,她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却只感到他的气息 好熟悉的场景 似乎,很多年前,她醉在那一爿芙蓉花塘里的时候,见到的也是这样的情景 州儿心中盘旋已久的怀疑终于浮上心口。 “皇子” 没有等她说完那一句“殿下”,她的口又被封住,身体被压在池底,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呼吸,她感到他用唇抚慰上她的侧颈、耳垂就在以为她会就此窒息的时候,他吞咽了她微弱的喘息。水的微凉和他炙.热的吻混合着淌过她的眼眸,他狂肆地一吻到底,舔去她和着伤与泪的痛意。不知是不是这莲塘的关系,那池水湿润着她的眼睛,好像让她的泪都再无处啜泣 雪白的丝衣被稀稀落落的晚樱覆盖,风一吹,扬起漫天花雨州儿没有反抗,而是闭目承受侫祯对她所有的爱、恨甚至是残忍,好些时候,州儿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侫祯的吻封住她的所有喘息,让她不能呼吸,她晕死过去几次,又被侫祯几度温柔地度气唤醒。州儿知道那是侫祯的执念,侫祯压抑了太久的执念,而州儿早已不能再拒绝 当州儿再醒来的时候,只见侫祯一手支额,慵懒又深情地凝着熟睡的她,那双血红可怖的眼眸却满是温柔。 “侫祯,让我治你的伤吧。”州儿哀伤地看着侫祯,花瓣已落满她一头乌发。 侫祯看着她如水的眼眸,伸手为她拂去鬓边落花,温柔又低呀地动了动喉头:“我早就对你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可以治我一辈子” 指尖是他的脉象,那日在内城地牢中的一切就透过这个脉搏的跳动一点点传递给闭目的州儿, “原来,你已经走火入魔到那种程度了吗?是我害了你”仰躺着的州儿直视着侫祯可怖的眼眸,美丽的眼角掉下几串泪珠,看着这样的州儿,纵是侫祯再恼恨她的无情和拒绝,也不忍心继续她、折磨她。反而想加倍拭去她眼中的忧伤,伸手遮住州儿的眼眸,侫祯只是痴迷地复又吻上她的唇。池边,深深浅浅的樱花树倒影在池中,花开,花落,一切宛如梦境。 一片繁花中,州儿跪在佞祯身边,闭目按住他的脉搏,侫祯只是宠溺地看着州儿,任她在自己的身上施为,州儿抚着侫祯胸口,最后寻到心脉的穴位用银针扎下去。侫祯身后的发辫随意地披散开,和着白色的衣袂迤逦,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忍受着什么极度的痛苦,却又堪堪能忍受似的并不扭曲。佞祯走火入魔的内力和州儿的银针相互对抗着,佞祯只觉胸口奇闷,所有的真气都聚集到胸腔,胸腔内有什么挤压着欲喷薄而出,但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宠溺地看着州儿,州儿施完最后一针,州儿关切地看向侫祯,却见他神情的眼神,明明是血红色的,却并不可怖,侫祯只是看着州儿微笑,突然吐出一口浓黑色的血,落在黑色的石壁上。 “佞祯”州儿倒蹙眉目,复又捏着他的脉搏,唯恐侫祯有所损伤,但在感受到侫祯一切平安时,州儿似哭似笑,佞祯体内的毒终于逼出来!佞祯终于渡过危险期,所有的气力仿佛都被抽走,州儿只是无力地软倒 就在她软入水中的那一刻,一根粗壮的手臂握住州儿的右腕,用力一拉,将她拉到他怀里。她的侧脸靠入他袒.露的胸膛上,他搂着她在氤氲在水中,她有内伤在身,他知道,可他没想到,州儿竟又一次忍着心脉受损的疼痛,宁愿被他的内力一次次所伤,也要施针为他逼毒!而他,还几次强迫与于她! “州儿,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佞祯心一痛,低头亲吻怀里人儿苍白的小脸,吻着吻着又纵情地吞噬描摹,他用唇细致地描绘她的面部,她苍白的薄唇,她削尖的下巴,她刻薄的嘴角,她秀美的鼻梁,她清冷而柔情的眉眼,她垂着刘海的额头 佞祯低头,想亲吻州儿的唇。 水中的州儿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为侫祯解了毒,他们之间也就互不相欠了,也许她一直只是将侫祯当作那些年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的替身,也许她只是一直在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罢了,其实她心里很明白,侫祯并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才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爱到不惜一切,孤身上京的人 “皇子大人”梦里的州儿虚弱呻.吟。 “州儿,我是谁?”他抱着半昏半迷的她仰出水面 。 “皇子唔” 侫祯没有让她说下去,他知道,她心里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可是州儿啊,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让我愤怒地知道原来你竟爱了他那么多年,原来我于你,只是他的替身!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将他从你心底除去! 又是一阵水花响起,州儿再次被侫祯压到水里,他的舌肆虐地侵.入,她不知又是那句触怒了他的心底,他的吻带着痛剥夺她的呼吸。 “皇子大人”她的唇在他口中无声地喘息,她的泪眸在水里无声地闭起,他终于还对她有一丝短暂的怜惜,可当她刚刚恢复一点残存的意识,他又带着更残酷的肆意:“我是谁?” 她虚弱地呻.吟,声音却残破地难以成句。她痛苦地感应,明明知道是错,却无法从昏迷中清醒。终于他揽起她的后背,让她的头直直仰出水面,他放开她虚弱的唇 ,再问:“我是谁?” 她微睁着眼,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她的眼睫上挂着水珠,那水珠偶尔落入她眼睑,刺痛而麻木,让她不得不又闭上眼。他是谁?他不是他吗?她已没有任何力气猜度,只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轻唤:“皇子大人” 可惜她的回答他不满意,他蹙紧眉头低吼:“再说一遍。” “皇子大人” 他依旧不满意:“再说一遍!” “皇子大人” “再说!” “皇子大人” “”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皇子大人!皇子大人!” “州儿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她心一缩,胸口被喷上一口温热的液体,而那液体却能穿透腐蚀,直直痛入她的心底 原来,他总还能让她更痛、更痛! “你真的”佞祯痛苦声音,心肺明明就要灼穿,却死死抱着怀里的人儿不放,他的眼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不知道吗”佞祯的喉头微动。可笑他对她一心执念,为了得到她,不惜和整个大清朝为赌注,只是为了一人夺下平叛的所有功劳,娶她。当他打下京城,恭迎天子,他笑,他狂,他意气风发,就连东宫里的太子也是他出手保住的,还有谁比他的功劳更大!他就当着满朝文武用军功向父皇换她!他,就快得到她了,可他,却最终却亲手将她推了出去 当他强忍着内伤闯进去见她的时候,她就浸泡在血水中差点死去!他的心因剧痛而狂怒,他怒吼着逼问她为什么寻死,而她却笑着告诉他她心里一直有另一个男人 心,痛。 他的心只有痛。 他明明对九哥说过,他只会对她加倍珍惜,却在她不肯说出那个人的时候,更加残暴地对她。可笑,是他自己没有守住她啊!是他自己啊 可他还能加倍地占有她,仿佛那样,她就是他的了。而他这么做,只是彻底失去她,而已。 “州儿啊”佞祯强撑着开阖血红的眼看向她,“州儿”他只是叫出吐血前的最后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番外五十九 十四皇子(2016年9月25校对) “州”“儿” 昏迷中的州儿只觉得异常痛苦,只觉得有人用最痛苦的声线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似哀求,似绝望。 州儿眉头几蹙,却在心痛到最深处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声 “十一皇子” 不知过了多久,州儿从虚梦中醒转,却发现自己睡在佞祯怀里,州儿想直起身,不料佞祯手上加紧力道,州儿下意识挣扎,可她才刚刚虚弱地醒转,连平时力气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又哪里能有力气对抗佞祯,佞祯只是压着她的后背将她用力推向温泉的池壁,冰凉危险地问:“你刚才想到谁了?” 想到已死的十一皇子,州儿倒蹙眉头,让她怎么说? 可在佞祯看来确实另一番心痛。 “纳兰泽州,哼哼哼,上天果然是派你来折磨我的!”他微痛地皱眉,轻柔地抚上她微红的脸上那双冷静到冷漠又含着泪的眼,而后吻上去,在心中描摹着这双眼的主人对他别有感情的眼神。她不是没有那样对过他。 他和她在祭州山居的时候,她就那样淡淡地微笑着在他身旁;当他带着她去桃花寺,当他把桃花枝当作簪子插在她头上的时候,她羞涩和腼腆的眼神;当他几次救她,她心痛、感动的时候,她眼中的泪与痛 她看着他的眼神,可以没有爱,只有恨,痛,却唯独不该是她那冷漠的眼神! 佞祯放开她,又觉得内伤未愈的胸口开始灼痛,他突然放过她,大力回过身,甩出一阵水花。 州儿皱眉,心尖又闪过一丝无法控制的痛楚。 她是了解他的,他的霸道、他的骄傲让他太过粗心,粗心地从来不问她愿不愿意,就把爱和痛统统给了她! 而她,既然不爱他,又有什么资格再次伤他?他虽是几次强迫她、索取她,但九皇子才是真正伤害她的人,可为何她每次都因为十一皇子而对那个毁了她的九皇子手软,却对佞祯次次毫不留情? 她明明知道她亏欠着他,更不想伤他,可为何还能被外人利用来伤他至深?她明明知道她的冷漠是伤他最痛的一把利刃! 州儿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扶着池壁,“佞祯”她强忍着心痛看向他,“让我先看看你的内伤”她靠近他,想把他的脉,佞祯突然伸掌,捏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靠近。 州儿蹙眉:“佞祯” 佞祯因痛而狞笑:“你何必如此担心我?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 州儿痛苦蹙眉,她明明知道,他爱她如痴如狂,她已经想弥补他了,她明明已经想留在他身边直到她死去为止了,可是,九皇子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再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可她要如何告诉他? 她原本也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很强。 可他虽然强势,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而那个弱点,就是他爱上了她! 她是他的软肋,是他最不该暴露的弱点,而在那个冷酷无情的天家,被抓住了弱点的人,只有输。所以,他输了,输掉了她。 若不是他爱极了她,九皇子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激怒他,利用她,便能轻易地激起他丧失理智的怒意,而那夜,清和的出现完全像是一场算计。这场算计,他与她都是输家,不仅又一次重重地伤了彼此,却还要纠缠着越伤越深! 天子阻止她最后对他的一丝情意!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弥补,还是爱意! 泪,就无声落下。她不能,她终是不能爱他!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佞祯皱眉,上前一步,抚上她的泪颊:“告诉我,你心的那个男人是谁?你一直在保护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梗着喉咙,摇头。 “告诉我!”佞祯的语气里已带着胁迫,“他心里若有你,不会要了你,却不救你!那个男人是谁,是老十三吗?” “不是他” “那是谁!” 州儿心一痛:“不要再问了!” “纳兰泽州!”为什么她还不说,她还要包庇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 州儿哀求:“求你,不要再问了” 佞祯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突然箍住州儿的纤腰,州儿的身子被压着后仰,腰部被佞祯的大手卡住,而他的薄唇就压上她的。 “唔”州儿起初还仰头后避,却最终窒息在佞祯霸道的吻里,心尖上闪过些微的疼痛,州儿几不可查地蹙眉,她毕竟还是对他有情的,她总还能为他的痴狂和残忍而心痛。州儿的心很痛,她痛得几欲晕厥,而她只是苍白着脸软在石台上,任他失去理智地对待,他将自己的狂怒完全发.泄在她身上,加倍地索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心是不是会滴血受伤 州儿的腰部快要被折断,她的胸腹完全贴住他腹肌分明的身体。 “他到底是谁?他是谁!”把这个女人强按在自己怀里,佞祯蹙紧眉头怒吼。 不知过了多久,州儿笑了,她早该明白,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人,而他是天子的儿子,天子只是不让他和她在一起,而他要的也不过是她的身子。如今如此,她算是如了所有人之愿了吧? 她看向他,只是笑,笑得满眼含泪。 屈辱,依旧是屈辱,折磨着州儿羸弱的心,她突然放弃所有挣扎,任由佞祯残忍地对待她,而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发狂的佞祯。 “好我说,我告诉你” 佞祯突然停下动作,却紧紧得搂住她,生怕她逃离。 “你放开我”州儿抬起眼眸看向他,冷冷地道。 佞祯胸口一闷,她该死的冰冷总能伤到他最后的那根底线,让他在折磨她后,更痛,更痛。 佞祯皱眉放开她,州儿笑着倒退。 “佞祯,你总能那么对我”州儿虚弱地趴跪在池边,却笑着回看他,那眼中全是冰冷,“好,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能逼我,而是幸好我爱的人还不是你!” 佞祯喉头一甜,他的内伤又在死灰复燃 他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她虽痛,却还是笑道:“佞祯,你总能逼我伤害你,不管我多么不愿意我不爱你,我的心就已经痛到这个程度,我若爱你,我的心该怎么办?” 州儿颤颤巍巍地站起,靠近佞祯,虚浮的手抓着他,用唇去碰触他的唇,轻轻地,浮光掠影般的,州儿道:“我曾以为十三皇子是他,所以救了十三皇子,可十三皇子不是他,我却误以为他忘了我但是,后来,我又遇到了十四皇子,我也救了他”州儿吻上佞祯的唇,“我觉得他更像” 佞祯像触电般地避开她,皱眉箍住她的手臂,将她和他的距离拉开,她竟能笑着把一把把刀插到他的心里。 州儿依旧笑,伸手碰触佞祯蹙起的眉心:“可惜,他也不是他吻我,只是为了逃脱什么人” 佞祯的手下加力,州儿痛,却越发痴笑起来,“你猜他是谁?呵呵呵,他是九皇子的弟弟,已经死掉的那个弟弟”州儿虚弱地笑,“其实,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对他说,让他回去的” 州儿笑着的嘴角一僵,心里如被锥心一刺,她痛得想哭,却终眼前一黑,仰下身子。 佞祯的心完全空了,他搂住失去意识的州儿,突然咳笑出声:“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佞祯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笑得将她大力地揉进怀里,“傻州儿,九哥的话,你也能相信的吗?” 佞祯口中的血终是喷将出来,但他却兀自抱住纳兰泽州笑,“原来,你心里的人,最后还是我吗?哼哼哼哼傻州儿,那是我啊!你心里的人,是我啊!” 州儿蹙眉,只感到自己被一个暖炉贴身抱住,那温暖温柔地抚慰她千穿百孔的心,一点点将那颗早已冷却的心融化。她在这冰冷的世间呆得太久了,那些冰冷的伤害刺得她太痛了,痛得她差点忘了不痛是什么感觉,痛得她已经不敢再奢求温暖和保护,她强迫自己的心麻痹,直到她几乎忘记了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温暖了。 泪从长长的睫毛下流出,州儿任自己沉溺在那温暖里,不想醒来。 佞祯低头吻干州儿脸上的泪痕,珍惜的,一点点地亲吻她的睫毛。 州儿终于被佞祯吻醒了,她微睁开眼,本能地伸手抵住佞祯,让自己和他的前胸隔开一道缝隙,那温泉水就顺着那道缝隙流入,可水温却没有佞祯的体表温暖,那微凉的触感让州儿微微一颤,州儿抬眸,见到佞祯的头顶冒着白雾,他的脸色却很苍白,连薄唇也白得没有颜色。 他竟然,又强催内力为她疗伤了? 州儿蹙眉,佞祯却突然笑了,那一笑,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又带着一尘不染的干净,他黑色的瞳眸里放着阳光,仿佛连太阳也没有他的笑耀眼。 好眼熟的笑,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人对她如此笑过 州儿启唇,微微想说些什么,佞祯却低头,吻住她的唇瓣,不用于以往的霸道和狂肆,这一次,佞祯反复磨蹭,带着无比的温柔,无比的痴迷,柔情似水,缠绵悱恻。州儿睁大眼睛,一时忘记反抗,就那样被佞祯温柔侵入,一吻至深。 “州儿啊”佞祯叹息。 州儿心一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佞祯轻声哼唱,“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佞祯的大掌托住州儿的后脑,笑。“那个人,是我啊!” 州儿睁大瞳眸,眼前是佞祯面色苍白又笑得阳光灿烂的脸。 心上有一个地方破了一个口子,用孤独和冰冷强行垒砌的壁垒彻底崩溃,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晶莹的,缠绵的,一颗颗地掉落,心中不知是被久违的快乐还是忍不住的忧伤所占据,只觉得又痛又快乐,有什么情感压不住地涌上来,州儿微微张唇,终于发出一声忍了很久的泣音,以前所有不能串联的地方都一齐涌入她的心房,她所有脆弱的忧伤、痴心的迷茫,再也无处隐藏,州儿的手捏住佞祯强健的手臂,用力捏紧。 用力,再用力,州儿只觉的自己再无法喘息,眼中的泪终于全部涌出,州儿泪流满面,颤声道:“皇子殿下皇子殿下?皇子殿下!唔” 佞祯顺势含住她的呜咽,箍住她后颈的湿发。州儿倒蹙眉头,水花溅起 是谁,身骑白马少年游,如花香飘进少女心房?是谁,红尘紫陌空回首,却寻不见心中最怅惘的情愫?又是谁,过尽千帆皆不是,空回首,已非年少光景? “皇子殿下” 州儿闭目搂住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惜一切地救她,几次三番保护她,原来他是他。多少次,她怀疑过他是他,却不敢确认?多少次,她害怕自己忘了他,而阻止自己爱上他?多少次,她希望他就是他?皇子殿下,他知不知道她爱他?他知不知道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找他?他知不知道她多想见他?她以为她再也找不到了他了,她以为她再找不回她的心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动了情,却不知道自己早把整颗心儿都给了他 心好痛,一种不能承受的痛,原来他是他啊,她找了那么久,原来就是他啊!她却误以为他死了,伤心了那么久,抽痛了那么久 “” 佞祯凫水过去,揽住她,亲吻她,将吻深深地落在她心口,她并不如她外表那么坚强啊!佞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却又怕弄碎了她,州儿后背仰倒向水面溅起一串水花“佞祯”州儿终于叫出了那声“佞祯”,佞祯只是压着州儿的唇进入水中 州儿几乎不能喘息,“佞祯” 佞祯笑:“州儿,我是谁?” “皇子唔” 州儿的唇再度被含住,佞祯叹息着道: “我是十四皇子——佞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三章 绚烂致死 “我是十四皇子——佞祯” 我不及喘息,已被他深吻。 我曾几度怀疑过、祈盼过、又害怕过那个人就是十四皇子!可原来,终究是他,一直是他!往昔,那些明媚的、忧伤的一切一一在心尖划过,带着微伤漾开一圈圈涟漪。从望潮空等到寂夜惊闱,若不是空山相见,阳错阴差,倒不知还要蹉跎多少岁月! 原来,在我心里深藏了那么久,又找了那么久的人,一直在身边。 原来他们是同一个人,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爱上的竟都是同一个人。 “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为我付出吗?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没有认出他,他的内心又是怎样的感觉?我到底又伤了他多深?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难道,你看不出我一次又一次地阻止自己爱上你,害怕自己爱上你吗?为什么" 修长的手指止住我的叫唤,而后他低头吻住我,婉转强势地侵入我的唇,耳边似乎传来他的叹息声:“我的州儿啊,我这不是就在告诉你吗?”他不容我喘息,只是更纵情地深吻而入。 我眼睫微颤,记忆中,那双令人难忘的黑眸与他的完全重合在一起,原来,在那一爿西子碧波里,在我即将失去呼吸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吻了我啊!只可惜,那时的我,不知是太天真,还是醉得太厉害,竟被他讨了便宜去都还不知道 “吻我就是告诉我吗?”只有像他这样骄傲自负又霸道无双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是谁,我想笑,却笑着笑着流下泪。那些关于十四皇子的记忆一一浮现,早在我第一次救他的时候,他就那样吻住了我啊,在那柄画了白色梅花的竹枝伞下,那个我并没有看清面目的蜀锦少年,那般强势地吻着我。只可惜,命运捉弄,我之前已错把十三皇子当成他 原来,不管我如何挣扎着自己对他的感情,更不管我如何害怕自己爱上他,我终究躲不过命运的摆弄原来我竟爱上了同一个人,爱了两次 他不容我呼吸,继续强势而温柔地压下来。眼前仿佛是一瓣瓣樱花飘落,我只是闭上眼眸温泉边的樱花树不知何时盛开如雨,一阵飞花扬起罩住泉水中的两人,细小的花瓣铺满了一地,就连那碧绿色的温泉池面也附着着点点繁花,粉的、白的,深深浅浅,美不胜收 仰头,接受他的吻。漫天樱雨,满池落樱,因是没有风,那些花瓣在空中悬浮,抖落,幽静,凄美。 这个男人,为了我早已不计后果地做了所有的事,他为了救我,几度私闯东宫,身受重伤,甚至拉着我的手去求他的父亲要陪我一起死,可天子让我用命想换时,我却几次没有选他。 我只是念着他为了我被皇父贬谪的恩,却不知道他为了我佣兵平乱的情! 原来,他早已认出了我,而他又是怎么忍受与他相见不相识的我,与我在蓟州数月,忍住一次次想要我的冲.动,几番爱我如痴,救我如狂? 而我,竟还狠狠伤害他,折磨他,反抗他,让他伤上加伤,痛上加痛!我,怎么忍心? “佞祯啊” 樱花依然在下落,我接住几片按住胸口,也按住那快要抑制不住的心跳,可原本深入骨髓的感情却在我与他相认的那一刻全部涌上心尖—— 他早已是我最爱的人了,他明明早已能将我深深沉溺,可我,却以为他死了,对那个为了我几经生死的他如此残忍! 我和他之间本不该有那么多的折磨啊! “我不该伤你”伤得你那么重,那么痛,痛得你和我都要死去 “佞祯” 我深入骨血的忧伤和终于与他重逢的快乐如两股截然不同的力撕扯着我快要跳出来的心,我好心痛,痛入骨髓,但我又无比快乐,快乐得快将死去,我所有隐藏的情感就在那一瞬间无声息地喷涌而出,让我想爱他,想弥补他,想成全他,想把自己的全部给他,却又觉得这些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佞祯”我深深喘息,“从今往后,我只想好好地爱你全心全意、一心一意” “佞祯”我似哭似笑,暗暗轻唤。只觉得早已僵硬得心又开始疼痛,我双手按住那里,只是蹙眉看向他 “佞祯” “佞祯” “佞” 我睁大眼眸,被他复按在池壁上,抬眸看进他的眼眸,那里面只有我 樱花花雨里,我与他前嫌尽释,完全地、彻底地感受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的全部,狂狷的、低柔的、辗转反侧、爱恨缠绵。 我的身子随心化作一汪春水,虚弱地碰触他手腕的腕脉,可不知道为何他的脉里又蹿出一股隐隐压抑的暗力奔腾翻搅?为何?的余毒明明已经逼出来了,我正自担忧,不由地蹙眉,他突然凑过来,低笑着对我吐气:“现在才想起我的伤,是不是太晚了?” 他突然翻上来,我不及思考,已被他剥夺了呼吸,他似乎不再有顾忌,连他晶莹的汗,都如停格着的慢动作一点点静静挥洒,衬出他刀刻到极致的俊脸。这世上,没有人比他烙印在我心里痕迹更深了,我愿意,为了他,不懈一切 我倒蹙眉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托着我后仰的后颈,我的头发自然垂下,一部分融入池里,还有一部分被他捏在手里,而我的眼中,只有樱花与他。而他心里的人,也只有我 “佞祯” “佞祯” “佞祯” “我在”他低低的喉头动了动,我轻轻捧起他的脸,闭眼,主动吻上他的唇,他一震,一手撑在我的颈侧,另一手捏住我的下颚,将我的下巴抬起,毫不费力地吞没我的惊吟 当很多年后,我再度回想,仍记得 此夜,樱花绚烂 无休无止的春梦,仿佛,永远无法停歇。 然而佞祯不知道的是,每一夜,我都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中清和的幕后之手交缠着将所有人的命运推向远方,我终究没有忘记清和让我来汤山的目的——让佞祯彻底死心。 可是,我竟然在最后关头得知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答案,原来,当年的那个人,那个唯一一个进入我心底深处的那个人,就是佞祯! 原来,他是佞祯! 仿佛我做的一切终于有了一个意义,历经了那么多的千辛万苦,上天终于厚待了我一次,让我找到了了他。 当年年轻气盛的那个我早已不再,我早已不会再像当年设想地那样质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言而无信。 而他与我,早已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仿佛我们都把这次相见当成最后相聚,他竭力地索取,我竭力地回应,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独属于他和我的春梦 “不不要!” 眼前是他在煋皇弥月宫里被殴打到遍体凌伤的样子,让我觉得心痛到无以附加,“佞祯佞祯!”我只想奔到他的身边。 “离开朕的十四皇子。” 清和威严到令我颤栗的声音震入耳际,我一惊地抬首,一身龙袍的天子俯视着我,那双琉璃色的龙目中除了厌恶,只有厌恶。 “你已经害死了朕的一个儿子,难道你要十四皇子也为你死吗死吗死吗?” “不,不! 我怎么忍心伤他!” 我的心如刀割,“我只希望他再也不要受伤了!特别不要为我” “妖女,不要再迷惑朕的儿子!” “不,我没有迷惑他求您求您成全我” “朕要你发誓,这辈子这辈子都不能爱上十四皇子!” 我痛苦地摇头,但是不能不起誓:“我我发誓,我不会爱上他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 清和不容我有半分喘息 “我不会爱十四皇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爱”我只觉我的心生生被撕裂,“十四皇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爱十四皇子!”我已经是撕心裂肺地尖叫出最后一句,泪流满面,只是跪在佞祯的遍体凌伤的身体下,但他竟然醒着! 他明明偏体凌伤,那双黑色的眸子却死死盯着我。 “州儿,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否认自己吗?” “你想说你爱的不是我吗?” “州儿,你真的不爱我吗?” “十四皇子”我痛苦蹙眉。 “纳兰泽州,让朕的儿子忘了你忘了你!难道你要让他与朕决裂决裂吗?你就是这样爱他的吗爱他的吗?” “十四皇子” “和曹子建一样,我也有个伟大的阿玛,我尊敬他、景仰他,但我有时甚至希望我有一个平凡的父亲,我憎恨面对阿玛时心中挥之不去的颤栗,可当我见不到他时,又会莫明地想念他了。”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因为我和你的皇父决裂”心口突然痛得让我忍不住在弯腰伏跪在地上。 “州儿,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有什么人无比粗暴地捏住我的肩。 “皇子大人”我听不见他现实中的声音,只是在梦境里痛苦地呻.吟。 “皇子大人” “皇子大人”心像要被捏碎一般,我痛苦得呻.吟出来,而我的耳边却回荡着他最后的那一句话,“傻州儿,那就是我啊,我就是十四皇子我就是十四皇子啊” 他是十四皇子! “州儿,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痛苦?为什么,你到现在叫的还不是我的名字!为什么!” 我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见到清和的虚影。 “妖女,离开朕的儿子!朕姑且留你一命!” 我一遍又一遍痛苦地摇头,我能不能活下来,我早已不在乎,可我的心我怎么能控制,明明在那年我就已经把我的心给他了! 我其实爱他啊!爱得忘乎所以,爱得不可磨灭啊! “离开朕的儿子!离开十四皇子!” “不不”我只能一声声喘息,如果他不是十四皇子,我还能遵照约定!可他是十四皇子啊我爱的人是十四皇子啊我怎么可能那么决绝地离开他呢?他就是我爱了那么久的人啊! “妖女,你难道不知道朕的儿子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了吗?你真要让朕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为了你毁掉自己吗?” “不不”我怎么忍心让他为了我毁掉自己! “你是他唯一的弱点,难道想让他死吗让他死吗?他不是朕唯一儿子!” 他不是清和唯一的儿子!他不是清和唯一的儿子啊!我怎么忘了他的那些兄弟!他的那些虎狼兄弟! 心突然剧痛,梦里他因我而遭受痛苦的情景挥之不去,我的心被撕扯成两半,陷入无法自拔的两难,一边我直想用尽我的一切去爱他弥补他,另一边却逼我不得不离开他。我不能再害他,我已经害过他一次了! “我会离开他的,我会的我终究会的” “十四皇子”迷离的眼眸深处仿佛映出了当年那个善良真诚的白马少年,我只是动情地道,“我不该让你回去的,我不该这次,我会让你忘记我的,我不会再害你了我会离开的我会的只是那时候” 而我不知道的是,佞祯听到了我的所有呓语,“州儿,你要离开我吗?没用的州儿,你别想离开我,别想,我不会同意的!” 我不知道佞祯离我近在咫尺的眼眸那一瞬间,竟然是血红色的! 而我也没有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只是那时候,是我死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四章 佞祥来了 佞祯再也没有给我把脉的机会,而我只能倒蹙眉间,在黑暗中沉沦 我不敢睁眼,不敢看那空中繁花落尽 因为那是我此生将尽的时候 可那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十四弟,半个月了,弟弟的内伤可好了?” 十三皇子终究来了,我倒蹙了眉转首,那双黑色的皂靴就踏着满地樱雨而来,没想到清和那么快就派十三皇子来了,而身边的佞祯却突然搂住我的腰腹,“你看我,好了么!” 难道他想在十三皇子面前 我身子一颤,他的唇已落在我的颈侧,我想抵触却又无力抵触,只能倒蹙眉心,虚乏而忧伤地仰看着他,和他的身后飘落的漫天樱花 十三皇子来了,他的父皇来催我了,我也该走了。 我幽幽闭眼,已被他按在身侧低头掠吻,他的舌完全侵入,在我口中翻搅,沉沦,迷陷,将我吞没,至我无力反抗,他终于放开我,我醉眼迷离,似乎听到他享受的吞咽,他撑起身子,在我耳边低语:“好甜”他一笑回身,随意披上一件黑色的大氅,我侧过身,捏住胸口的素白衣衫,看着他背对我走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这次没有戴孝,腰系的明黄带子刺煞我的眼,他琥珀色的眼惊痛地看向我,又暗含忌恨地看向佞祯,完美的嘴角纠起一抹笑:“看来是哥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佞祯笑:“我与州儿来日方长。倒是十三哥,乞乙玊勒那老匹夫那么快就死了么?难得你,不用看管他,却想着来看我?” “乞乙玊勒自有几位哥哥惦记,又何劳我费心?倒是父皇惦记着弟弟,特地让我走这一趟。”佞祥笑,“弟弟是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若是,爷我不回去了呢?” “哥哥我也只有押你回去。” “是吗?”佞祯轻蔑一哼,“好像只有这件事,十三哥从来没有办到过!” “呵呵呵,说得也是。”佞祥冷笑:“既然十四弟没事,我也不用大费周折,你自己去见父皇就是,我此行只是带纳兰姑娘回宫复命。” “十三爷。”我见他们眼见就要动手,只好上前,福身,“十四爷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奴婢暂时不能和十三爷回宫!等奴婢治好十四爷的伤” “谁许你求他了?”佞祯暴怒地抓住我的手腕,“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也不许做,你只许在我身边,听懂了没有!” 我知道,他是我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我怎么不想和他在一起,可他父皇是不可能让我留在他身边的!而他,为了留住我,命也几次不要过,甚至为了我,仗也打过,军功也立过,可是,皇上依旧要杀我,我们依旧不能在一起,不是吗? 他见我神色恍惚,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我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我说过,安心留在我身边!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佞祯,我不可以” “说什么不可以!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听我的话么!”佞祯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突然用力捶。 “啊!”我大惊,那几下就像捶在我的心口:“你疯了,你还有伤!我”我突然哽咽,只觉得胸口痛极,我按住胸口,皱眉。 佞祯皱眉:“州儿!” 我看向佞祥,他满面惊痛,只是盯着我,目露哀伤,可我看到的不是他,我看到的只是他背后的人,那个和他有同样眸色的天子,佞祯的父皇,木兰朝的帝王。 我又惊又惧,心脏颤栗着萎缩,我痛苦地喘息,只觉得胸口痛楚到不能自已,可溺死人的哀伤仍然不放过我,还要再在我羸弱的心上洒上一把闷痛的沙砾,为什么,我必须离开他! 他是我找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我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和他重逢,为什么,我的结局却是要离开他?为什么! 我只觉得喉头一甜,终是吐出一口血!“州儿!”他捧起我的脸,惊怒地想确认我的状况,我眼中大概含了泪,仰头,樱花模糊。虚弱地就要软倒,被他抱到怀里,我似哭似笑,看着佞祯,只觉得胸口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一样,他焦急地快要疯掉,亲吻我的心脏,可我的心脏还在剧痛。 “佞祯佞祯”我爱他! 我不想离开他! 为什么,非要逼我离开他! 为什么,偏偏对我如此残忍! “嗯”我的喉咙酸哽难咽,我做不到!“嗯啊”我按着胸,张口,痛苦喘息。 佞祯突然封住我的口,他的手按在我的胸口,一股暖意自他掌心覆到我的胸口,我的心一颤,温暖和痛交织在胸口,一面还是剧痛,可另一面是缠绵!我的心痛没有制止,只是佞祯,他总能在我最痛的时候,给我那一丝缠绕着痛的缠绵! 我强撑着伸手,按住他在我胸口输送内力的手,我看着他,凄美地笑:“嗯佞祯,放开我吧” “我不会放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他的眸色隐隐露出血光。 “佞祯不你会内伤复发!”虚弱的我焦急地想阻止他,又哪里能够? 他的嘴角撇出一丝笑:“州儿,你不知道吗?这半个月来,我从来没有运功缓解过自己的内伤。” “你”我心脏骤缩,而他也在此时完全吞噬我的呻.吟 我蹙眉摇头,抗拒他,他用力,将我拉入怀了,蹙眉闭目,樱花依旧,落花片片仿佛静止在空中,我终是停止挣扎,血水从我的口角里涌出,我似哭似笑,承受他的吻至少他的毒解了,即便没有内力疏导,内伤也总会好起来的,而我,在这么绚烂的季节里,死在心爱的人怀里,应该也算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吧? “佞祯”我无声地笑,“” “你原本就想死了,是么?!”佞祯蹙起剑眉质问,他的眼眸彻底变成血红色:“纳兰泽州!我说过,我不允许!”他怒吼,一把把我搂紧,他和我身体契合的每一寸肌肤都蒸腾起热气,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我体内 我看着他血红色的瞳眸,虚弱地蹙起眉:“不要不要” 他不管不顾,残忍而释然地笑道:“如果我内伤发作,你会死得安心吗?” 有更多的血水溢出我的嘴角,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强留我?他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父皇逼我的么?我,是必须死的那一个!可他为什么,还不仁慈地让我死去,仍然要用自己的命威胁我强逼我痛苦地留在他身边! 那明明不可能啊,他和我都已经付出了全部代价,可是,我们依旧不能在一起,不是吗? “州儿,你只见到我逼你,可你逼我呢?你就要我这样看你死吗!” 我心一痛,放弃所有的挣扎,他搂紧我,催动内力:“就算死,你也不能离开我!就算死,你也要和我死在一起!州儿,你听懂了吗?”他强势地吻下来,我的眼倒映出他眼中的血光,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佞祯” 我的口中腥甜,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充斥在唇齿之间,和着最伤最痛的绝望,沉沦。 “州儿,你知道我又多辛苦才能把你找到,禁锢在身边吗?” “佞祯” “州儿”他痴迷地唤我,那血红色的眼带着痴迷的眼神竟出现一丝让我颤栗的妖异,“你说,我会那么轻易让你离开吗?”我倒蹙眉尖,他彻底爆发:“我不会让你死的!在我死之前,你别妄想死,更别妄想从我身边离开!” 泪滑过眼角,这,是错的痛苦?是生的绝望?还是对爱的渴尝? “佞祯” 我只是倒蹙着眉,闭上眼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番外六十 三败俱伤 佞祥满面惊痛地看着她。 她竟然竟然从他将她送来的那一刻起,就没准备活着出去! 她为了十四弟,一定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即便,他对她说过,他不希望她死。即便,他也为了她,冒着被父皇怀疑的风险,拼死救她。可她,仍然无动于衷吗? “纳兰泽州,你好残忍,对我,对十四弟,更对你自己!” “纳兰泽州,我不允许,你听到没有,我不会允许!我决不允许!”十四弟疯了,完全疯了。这一次,十四弟的瞳眸完全变成血红色,佞祥纠结地皱起眉头,哼,十四弟的内伤怕是彻底不会好了,佞祥没有动,只是看着他走火入魔。 可,十四弟可以用这种方式强留她在身边,而他,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他只能眼看着十四弟在他面前一遍遍地占有她,即便,他和她的内伤也已到达崩溃的极限!那是,如火的爱恋、如毒的苦缠啊,犹如火红色的蔷薇,盛开在荆棘丛中,如火娇艳,如血欲滴! 那蔷薇花刺刺穿佞祯和纳兰泽州的身体,蜿蜒缠绕着,又卷上佞祥的脚,一直将他深深拽入荆棘。纳兰泽州终是晕死过去,她乌黑的长发散开在温泉边的岩石上,蔷薇花色的汉装系在腰际,水裾迤逦,却掩不住雪.白美丽的美人肩。 佞祥冷笑:“原来弟弟就是一直用这种方式强迫她留在你身边的么?” “你只是我的替身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提到她?”佞祯的眼眸还没有消退血红,看像佞祥,傲慢地抬颚。 佞祥一闷,那些蔷薇花枝陡然蹿上身体,刺入胸口。 佞祯突然笑:“她爱我!他爱的人是我,不论我怎么对她,她对我终究不会忍心,而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离开我!” 佞祥突然也笑:“可你的内伤再度复发,你还有什么能力阻止我?”抬脚震段那根荆棘,棘上的蔷薇枯萎凋零,佞祥一步步走向州儿。 “噌——”佞祯的剑已指向佞祥喉前。 “十四弟是还想再打吗?”佞祥道。 “那些,无非是做给州儿看的,十三哥不会也相信吧?”佞祯瞬间褪去眼中的血瞳,但所有的蔷薇花却盛开出最妖冶的红色。 “哼,都已走火入魔了,还要逞强吗?”佞祥冷笑。 “走火入魔的我,十三哥赢得过吗?”佞祯歪过头,邪邪一笑。 “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耗到经脉俱断。”佞祥完美回答。 “那样的话,州儿就更是我的了,连父皇都会让她照顾我的。”佞祯的眼眸血色闪烁,前一刻才消退,后一刻又暗晦不明“你不敢杀我!你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因为你想要的不止一个州儿。而我心里,只有她,哈哈哈” 佞祥突然变色,佞祯抬眸,一冷一暖两股内力相冲,血色蔷薇的花与枝完全焦黑枯萎,粉色樱花再度漫卷飞扬。两人极速地火并,空中,只有漫天飞舞的樱花和花雨中传来的剑气割裂空气的破空声。岸边横躺着的州儿,渐渐被掩埋在花瓣雨里,她的口角缓缓地流出血水,佞祯和佞祥同时一震,即便昏迷中,她依然一心求死吗? “看来弟弟对她做的一切并不是很见效!”佞祥完美微笑,趁佞祯分心之时,又是一剑在佞祯袒露的腹部相同的位置划开一道血口,愈合的伤口再被割裂,血肉翻绞,佞祯惨哼一声,仰摔在地。而佞祥飞速掠向州儿,下一瞬已揽住州儿的腰,将她直起,出掌按住州儿的腹部,以耗损内力的方式为州儿疗伤。 “放开她!”佞祯举剑,冷声命令。 “十四弟,原来你不惜自伤,却是在她面前装出救她的假相,其实根本就没有治疗她的内伤,甚至是让她伤得更重!”佞祥睁眸。 佞祯冷冷启唇:“老十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惜自损内力也要救她,是想在她伤势痊愈后,逼她主动离开我!” “十四弟果然了解我。但你不要忘了,这,可是父皇的命令!而我,只是从命而已。”佞祥认真地凝着州儿,勾唇。 佞祯的黑瞳再度变红:“既然父皇非要阻止我和州儿,那我便让她永远不能离开我!你救她一毫,我便伤她一毫!”佞祯突然一动,以佞祥也没有意识到的速度出现在州儿另一侧,伸手按住州儿的胸腹之间,催发内力,州儿全身一颤,血水又溢出嘴角。 两股内力同时传入州儿的体内,州儿微微呻.吟,软弱无骨的身子向后仰倒,昏沉迷梦中,见到两个酷似的男子同时揽住她,其中一人的眸瞳是黑色的,可那黑色太黑太纯粹,反而像是了一团黑暗的火焰;而另一人的眸瞳是琥珀色的,表面是温和的静流,而水底却是死寂的枯枝 他们的眼,早已不复纯澈,任何一个人的眼眸,都再不是当年皇子大人的清澈样子了 她还是找不到他了 州儿并不知道两股不同的内力正在自己的体内角逐,两个男人任何一个都绝对残忍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她只是在他们的掌下昏迷,呕血,反复着痛苦,却又无知无觉,痛到麻木。 扬起苍白的小脸,昏迷的州儿终于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又一口血落到雪.白的胸口。佞祯突然蹙眉,一道血水从紧抿的嘴角流出来,他终是不忍心,掌下突然撤去内力。 “嗯” 这一撤,不仅遭受佞祥内力的剧烈冲击,连本身的内力也同时反噬,佞祯被震到地上,呕血。 而突然失去佞祯内力的阻挡,佞祥原本医治州儿内伤的内力突然全部击中州儿。 “呃”州儿完全侧向一方,只觉得腹中剧痛,想蜷缩起身子,却被佞祥揽在怀里。 佞祥脸色苍白,也有一丝血溢出嘴角。原来他也在佞祯撤力的时候,同样遭受反噬。 三个人,爱恨纠缠,终是,三败俱伤 “呵呵呵呵”佞祯仰天嗤笑。 “十四弟,你还是不懂爱啊,占有她,却并不代表你得到了她,即便在我面前。”佞祥轻易点中佞祯的痛楚,又怜悯地看向佞祯,“可惜你不知道,还一遍一遍地占有,你却还不知道你的占有只是伤她更深而你,除了占有,什么都不懂!”佞祥突然失去笑容,“因为你从来没有失去过!” “我早已失去过了!从四岁那年开始,我已经失去四哥了!而十三哥,那不正是拜你所赐吗?”佞祯抬眸,露出一丝少年愤怒而纠结的苦笑,“早在那年,我就知道,生在帝王之家,注定要舍弃,正因如此,我如今,才更想保护我最想要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佞祯的眼中血色弥漫,再一次出手,抢夺州儿—— “叱——” 佞祥的剑已刺入佞祯腹部—— “果然十四弟啊,偏执、痴狂。可是你的内伤已经复发了。”佞祥冷笑,“哼,不管什么代价?十四弟好大的口气,你该知道,父皇是你我都不可能违抗的存在,不是吗?” “老十三,别拿父皇来压我!” “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他最宠信的儿子。”佞祥转动剑柄,剑尖在佞祯伤口中绞入,“可是,他虽然没有逼你,却在逼纳兰泽州,你该知道,父皇让她来的用意,她,只有死!” 佞祯睁眸,佞祥一剑拔出,佞祯跪在地上。突然,低声笑出来:“怪不得她会寻死,她不是想让我忘了她,而是,想让我永远记住她。哈哈哈哈”佞祯仰天,笑,“州儿啊,原来你宁愿死,也不愿离开我吗?” 佞祥见到疯笑的佞祯,微微皱眉:“父皇在逼她死!她留在你身边,只有死!” “我不会让她死,更不会让她离开我!” “就是用这种自伤的方式?”佞祥讥诮,“我这一剑再入一寸便能伤及内腑,十四弟这一剑避得好啊!” “她不可能离开我!”佞祯重复。 佞祥眯眼:“十四弟既然那么笃定,何不让我与我打一个赌?” 州儿安静地躺在温泉池边的白玉榻上,偶尔有樱花落在她染了血晕的蔷薇衣袂上。很静,很美。也只有在这时,才发现她终究是江南才女沈宛的女儿温泉池下,佞祯佞祥各自若有所思,白雾缭绕在他们的头顶,他们只是各占一隅,运功疗伤。仿佛是一种默契,他们都没有再在对方面前接近州儿。 夜里,佞祥披上黑衣,走到州儿身边,他的腰上并没有系上明黄的缎带,而是拿在手里,他琥珀色的眼中出现一丝他也没有意识到的复杂柔情:“纳兰泽州,如果我早已对你动情了呢?我不该一再伤你,可我,不得已”佞祥按住州儿的腹部,缓缓输送真气,“既然,我早已不能得到你,那么十四弟也不能!州儿,我会安然地送你离开,不会让父皇再伤你,但你,要离开一定要!” 佞祯背对两人,佞祥为州儿疗伤,他再没有阻止,夜风吹起他披身的大氅和墨色的长发,他隐隐皱下深眉。 “州儿啊如果与你相认都不能留住你,那我还有什么办法把你留在身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五章 决心离开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十三皇子的怀里。 他的手掌贴着肌肤扣住我的腹部,我吃惊地挣脱他的怀抱,他稍稍用力,明明并没有佞祯那样的粗暴压制,我却越发惊慌地挣扎。我好怕会被佞祯见到,莫名地又给他伤害,我只能倒蹙着眉哀求:“十三爷,求你放开我”我摇头,哀求着挣扎,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触碰竟让我颤栗,我直到这时发现,九皇子和佞祯对我的强迫让我本能地害怕男人的触碰,和佞祯在一起尚不觉得,但是佞祥的碰触,或者说是别的男人的触碰却让我本能地想到九皇子对我做的一切,我想吐,忍不住想吐。我按住胸口,虚弱地喘息。 十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痛:“只有十四弟吗?只有十四弟能碰你吗?” “十三爷又何必对州儿如此呢?十三爷是明白人,事到如今也知道,我当初救你,只是因为”我的唇被他的手指按住。 我本能地再度后避。 十三皇子哀伤地皱眉:“别说了,我知道。” “十三爷在皇上面前冒死救我,我无以为报。十三爷便不要再管我了。”我转过面,“我知道,十三爷是奉命行事,不得不来汤山逼我,我会离开他的,等我治好他的内伤” “州儿,我说过,我不想你死!”十三皇子的眉蹙得更紧了。 “可我必须死,不是吗?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我明白皇上的意思。十三爷,州儿知道你因为曾经的那些过去而对我心怀愧疚,你不必如此,我并不怪你。而我现在,终于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了,就算死,也无憾了。”我看向他,“我不怕死,不悔死,也求十三爷成全我”我的手指从我的手腕上拿开,“十三爷不必再为州儿耗费内力了。” “州儿,你可知道,你很偏心。”十三皇子哀伤地看向我,“你想为十四弟死,我无法阻止,但你也无法阻止我救你。或者,我该这么对你说。你若死了,十四弟绝对不可能活。” “如果,我想要的就是和他一起死呢?”我突然微笑,眼中不知是怨恨还是哀伤。 十三皇子只是温和地看着我:“你既然想十四弟陪你一起死,又为何非要等到他内伤好后才离开他呢?” 我睁眸。 十三皇子道:“州儿,你的谎话不高明,骗得过十四弟,却骗不过我。你宁愿等他伤好,死在他面前,也不愿让他忘了你而伤害他这样左右为难的你连离开他都不忍心,又怎么忍心让他陪你一起死?” “不,我只想治好他的伤。等他的伤好了” “州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为何这半个月来,十四弟的伤还没好,而你的伤却恶化到这个地步?”十三皇子唤道,“州儿,你不想离开他啊,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死在他身边了。” 我哀求,“不要再说了” 但十三皇子只是温柔而悲伤地看着我,继续:“你不敢离开他!你怕你的离开会伤害他,你就是不忍心伤害他,即便痛苦地在承受他对你的伤害。可州儿,死和离开,你认为哪一个对十四弟的伤害更大?” 我痛苦摇头,十三皇子一语点穿了我这半个月来的所有心思,这是最害怕面对的问题,我一直在逃避,甚至在我已经决心去死的时候,都还在相信佞祯会不顾一切地救我,而我就还可以在他身边残留半刻 只是现在,不能了 “好,我不会寻死,我会离开。”我苦笑着看向十三皇子,“可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离开的,而皇上不会放过我的。我求十三爷,让他以为我只是离开,至于之后,赑屃的人是不是会追杀我,我不在乎。” “不,我不会让父皇伤害到你,我,放你自由。这些,这世上谁都不能给你,只有我,佞祥!” 我突然笑了,十三皇子果然看穿了我,知道对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可是,那是以前的我,即便忍不住对八爷动情最深的时候,即便被迫成为天子的暗人的时候,我也还想着自由,还在不惜一切地追求自由,可当我知道佞祯就是当年的“他”之后,我的心就再不可能自由了 转身,下榻,虽然头还有些晕眩,但还能撑起身子。 樱花,依旧落下,一身黑袍的佞祯背对着我而立。花瓣落在他的身上,略显落寞,我突然想到当年他送我回映月庵后回身的那个身影,而我就因为那个身影,对他说了那些美好的话语。我真是对他不忍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忍心了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蓦然回首,我见到他半红半隐的黑眸,而后是他腹部兀自流血的伤口。 “佞祯!”我惊到不能自已,强撑着虚乏的身体跑到他身近,而他抿紧唇,揽住我的腰。我蹙眉急道:“是十三皇子将你伤成这样的?”“你说呢?”他挑眉,我心一痛,我半个月来自私地不治他的内伤,却终是让他再度受伤了,而现在十三皇子在,他又危险了。 “你等我,我去拿药”我刚要转身,却被他揽得更紧,他低头吻上我的唇。 “这些伤是我故意伤的,你若想离开我一次,我便再伤一次。”他说得很平静,只是用唇摩擦着我的唇,吐气。我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一直知道他有这招,可他竟然赤.裸裸地说出来。 “州儿,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告诉你这个事实,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比起你离开我的心痛,这些伤痛根本不算什么,你该明白的。” 我全身一震,睁大眼眸,再次对他束手无策。 他抚摸着我的后颈,低头,亲吻我的下唇,细颈 手指无意触及他腹部的纱布上濡湿的血迹,他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的挺.身而血流不止,我蹙眉,为他腹部的两处剑伤绑好绷带,让他进入温泉,施针疏导他经脉中的内伤恢复,可我没想到他已经走火入魔到这个程度,竟然无法逆转! 强忍着心痛,我惊慌失措地去切他的脉,却被他拿住手腕,他笑道:“好不了了,你只能照顾我一辈子了。”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他满意我的反应,把手臂伸向我,我闭目,他的内伤只恢复到一个平衡,一半是他纯阳的真力,而另一半是走火入魔后真气的逆转,他竟然彻底走火入魔过,却被人生生地拉扯回来,那一定是乐凤鸣救他的,只有他那么高超的针术才办得到,这本大伤元气,好在那时他有砒霜在体内,我后来化为他逼毒的时候,正好将那部分逆乱的真气一道逼出,可没想到他又妄动真气,重新走火入魔,而此时他体内再没有毒压制! “没用的,别想了,除非这一身武功废了,否则,我经脉里的阻滞永远不可能根除。” 我睁眸,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还 佞祯伸手捧起我的脸骨:“就不能留在我身边陪伴我么?我如今这样倒正好求父皇让你陪伴我一辈子,哼哼哼,这可都是你这个小妖精害的,恩?” 我满目忧伤:“如果真的好不了了,我一定照顾你一辈子。但我还是会想办法救你唔” 佞祯吞下我的话语 “州儿,让你留在我身边,就那么困难吗?” 我的心一痛,一滴泪就划出眼角。 “佞祯,我不能” 自十三皇子来到汤山之后,佞祯对我的所作所为更像一种别样的公示。但我知道,佞祯对我再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因为真心爱我,所以对我总是百般怜惜,不忍亵.渎,反而错失时机,让我落到九皇子手中,遭受难以言说的伤害。他是前车之鉴,触目惊心,从此宁愿亲手伤我,也不会放我离开他身边。 我忧伤垂眸,只怕是他先前对我太好了,我早已习惯了他的柔情,却忘了他骨子里是一个霸道到不能再霸道的人。 闭上眼,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只是每天治疗他和十三皇子的内伤,十三皇子的伤愈合地很快,这逼得我不得不在此之前也治好佞祯,可就在我想法设法想克制佞祯体内内伤的时候,又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师父”我睁大眼眸,喘息。 乐凤鸣神色冰冷地执起我的手腕,我强忍着对男子的嫌恶忍下去。 但乐凤鸣还是发现了,他突然愤怒地皱眉:“是他干的?” “不”我焦急地想阻止乐凤鸣,但我无法压下对男子本能的畏惧和嫌恶,只能痛苦哀求,“不能怪他”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乐凤鸣眼中闪过一丝痛,“他竟然州儿,难道他伤你还不够吗?以前那个州儿,到哪儿去了!” “师父,我爱的人是他,一直是他!是我没有对师父说,其实当年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找他!” 乐凤鸣惊痛地点头:“好,好,好个沈泽州!为了骗取我乐氏医术,你装得可真像啊!枉我还以为你不忍心伤害纳兰富森,想来,只怕连八爷都看错了你!你既那么痴心于十四皇子,当初何必求我!何不直接求他!” “师父”我痛苦摇头,“你明知道不是这样师父,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告诉我,原来他就是佞祯呢”我的眼中已含泪,正是一次又一次地贻误,才让我和佞祯蹉跎到如今的地步,这是命! 乐凤鸣惊见我的泪眼,突然倾身就想搂住我。 “州儿——”森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一惊回身,见到佞祯冷冷地看向这里,乐凤鸣已拉住我的手臂。我本能想挥开乐凤鸣,但乐凤鸣反而上前一步,将我拥到怀里! 佞祯冷冷地道:“乐凤鸣,放开州儿。你知道她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她。” “佞祯,州儿为了你,受了那么多诽谤和中伤,你怎么还忍心这么对她!”乐凤鸣愤怒,终是放开了我,我已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 佞祯一步步走过来,单臂捞起地上的我,把我揿到他的怀里:“相信你也看到了,州儿是我的,州儿的心也是我的,你已经不可能阻止她爱我了,乐御医!” 乐凤鸣见着佞祯按住我的侧脸的样子,惊痛地点头:“我当初真不该求皇上,让州儿来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州儿的!你把她当成什么了?你竟然和十三皇子对州儿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若不是满心疮痍的州儿,你认为哪个女人承受得住!” “与其让别人出手伤她,不如我亲自出手,你认为谁下手轻些?”佞祯轻蔑道。 一向冷静自制的乐凤鸣终于完全愤怒:“你下手轻过么!”乐凤鸣突然出手,数发银针陡然射向佞祯。 “师父!不” 两人的距离太近,我只想阻止乐凤鸣,佞祯左手已揽住我。他终是怕伤到我其实,他不必如此,乐凤鸣并不会伤我,但他护我,却是下意识的反应。我算是明白了,正如他说的,他宁可自己伤我,也不让任何人伤我。或者说,他只允许他一个人伤害我 他还是武艺高强,银针在最后一瞬被他旋身避开,但乐凤鸣似乎猜到这一招,真正伤人的一针此时放出,那一针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直刺佞祯!师父真的要废了他的武功吗!眼中落出一滴泪,我背对着乐凤鸣,去挡那根银针,却被佞祯拉到身边,他伸出两指捏着银针,针尾和乐凤鸣的手指中绷紧一根极细的丝线,那是比铁丝还柔韧的玉纱鲛丝!而原本刺向佞祯的银针穿针引线,将玉纱鲛丝形成网状箍住佞祯的右臂,乐凤鸣一收指尖,玉纱鲛丝割裂皮肉! 我跪地,哀求:“师父,不要” “州儿!”乐凤鸣疼惜。 “师父”我蹙眉摇头,强忍着抵触靠近乐凤鸣哀求,“不要再拆散我们了!这世上,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已经太多了。唯有,师父不该是” “州儿!”见到我哀求乐凤鸣,佞祯的声音越发冰冷,“过来!” 乐凤鸣面色一寒,我大惊着挡在乐凤鸣身前,我已经见到乐凤鸣另一手指尖的银针。 “州儿,你还不过来吗!”佞祯极度愤怒的声音响起。 乐凤鸣抬手,我不顾一切地抓紧乐凤鸣捏针的手:“师父!不要伤他!”我痛苦摇头。 乐凤鸣怒道:“便是他如今这般对你,你还要为他求情吗?” 我依旧摇头:“他怎么对我,我都受了,师父,不能怪他,是我之前不够爱他” 乐凤鸣终究痛惜地皱眉:“州儿,难道,这些时日以来,你便是一直如此逆来顺受吗?!”乐凤鸣又气又怒,终是抬手将指尖数道玉纱鲛丝随银针射出。 我睁眸:“不要——”我完全抱住乐凤鸣,可我还是听到银针透体而过的声音。 “乐凤鸣,区区玉纱鲛丝,困得住我么!”佞祯突然发力,我震惊回眸,只见他一手握住那把网状的玉纱鲛丝,他的眼眸如血,长发和玄黑色的大氅飞扬,根根玉纱鲛丝从他的掌心划过,先是血,鲜红的血顺着绞丝滴落,而后,极速的炙热通过鲛丝传导,世间最强韧的绞丝就从他的掌心彻底焚断!乐凤鸣受到内力激荡,喷出口血,我想也没想再度挡在佞祯和乐凤鸣之间! “佞祯不要!” 佞祯眼中血红未褪,让他此时的表情有些凶残可怕,他用完好的右手托出我的下颚:“州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处求人了?” 我仰头看向他,他的大氅直直扬起,漆黑的,如黑夜。 “别伤乐凤鸣”我只是看着他血红的眼眸。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又突然邪邪地笑出来:“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师徒之间,也可以”他的手下用力,我痛苦呻.吟出来,他低头咬上我的唇,如野兽,给我所有的痛感,我看向他,他却是闭着眼的 我的心一痛,用尽全力给他一针,佞祯身子一震,睁眸看向我,那血红色的眸子却渐渐恢复黑色,他仰身倒下,我跪下,揽住他的身子。 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佞祯,突然,我搂住他哭泣 是我害他的!一切都是我害他的!害他走火入魔,害他万劫不复,害他只有伤害自己,才能把我留在身边!可我治不好他,治不好他的伤,更治不好他的心。不论我陪在他身边多久,不论我迁就他多少,顺从他多少,即便我把自己所有都给他,他依旧霸道多疑,依旧无法放心!是我害他的!害他心魔已成! “师父,看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放开佞祯,伸手擦干脸颊上的泪,让自己回复到平素清冷无情的样子,“皇上催我了,先是十三皇子,然后是师父,我该走了。但我没能治好他。师父,你错了,我治不好他,我在他身边一天,就只是让他的心魔更重一天。为他好,我也该离开。”我抬头,看向乐凤鸣,“师父,我把他交给你,就算他之前拆散你和九格格,如今,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也算还你了,求你求你治好他” “州儿!”乐凤鸣拉住我,我蹙眉躲开,忍着干呕,道:“对不起师父,州儿心里并不排斥你,你才是真正帮了州儿的人,州儿的医术都是你传授的,即便州儿与你非亲非故,你仍然传授与我,若是没有这一身医术,我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其实师父,才是真正救了我那么久的人啊!”我深吸一口气,闭眼,“可是,这身本事终究是乐氏绝学,我不会再用。就当这些都还给师父,只求师父,治好佞祯!” 乐凤鸣抬首,眼中闪过一丝痛:“离开之后,不能行医为生,你要怎么活下去?还是,你州儿!” “师父,你怎么忘了,州儿会制心字香啊,我还可以靠那个活啊!”我温柔地微笑,“师父,州儿只有这一个请求,求师父治好佞祯的内伤,师父能答应我吗?” 乐凤鸣神色复杂地看向我,有惊痛,有怜惜:“州儿,他是皇上的儿子,你根本不用那么担心,更不需要用自己来换,就算没有我,皇上也不会任由他走火入魔”乐凤鸣看着我的神情,终是道,“好,我答应你。” 我再一次微笑出来,乐凤鸣是我这一世唯一的师父,是唯一与我毫无血缘,却让我最信任的人,有乐凤鸣的承诺,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必须离开! 我转身,樱花依旧落,我见到树下十三皇子的身影,他穿着和佞祯一样的玄色的大氅 身后的乐凤鸣道:“州儿,要活着。” 我只是微笑着,向着十三皇子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花雨里的那个人,想象着他是我曾经深爱的那个出逃皇子,那个善良而多愁的五陵少年,那个进入我心底深处的皇子大人,那个让我义无反顾地来京城找他的十四皇子 我微笑,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我”我看着他,淡淡启唇,“要走了。” 他蹙眉,那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我看不见的痛,他伸手抚上我哭得通红的眼睑,道:“为什么?” 我静静地闭眼,压下那些对陌生男子的颤栗,想象着他是我心底的那个人:“我想回江南了”温温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睫下流出,顺着脸颊落下,我感到咸咸的泪水划过微笑的嘴角。 我感到他摩挲着我的眼,很细心,很认真,好像佞祯最开始对我的那样:“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遥远的虚空,相似的场景,另一个声音如回音般重叠着响起,而我的眼眸里只见到他明朗如骄阳的笑,那个在一切的最开始溺入我心底的笑。 “我姓沈,叫泽州。”我闭目微笑,“若是你再来江南,记得来找我。我们泛舟、吃酒,我再给你剥江南的菱角” 他突然抱紧我,我喘息着一震。 “州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痛。 我依旧微笑着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佞祥。” “佞祥”我微笑着重复,“佞祥佞祥”我只是一旋身。 “州儿!州儿”他惊急的声音一点点变轻 我,只是微笑 “佞祥,你答错了” 不知在什么地方,一个女童对着一个少年问: “你,是谁?” “一个皇子,如你所言,一个出逃的皇子。” 我不知道,温泉边,本该昏迷的男子微微攒起眉头 “州儿,如果连不断受伤这一招都已经无法留住你了,我又还有什么办法,留住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七十六章 出逃未遂 当我醒来的时候,睡在一辆马车上,天气极其晴好,即便马车上,还可以见到偶尔穿过车帘的光斑。 我一惊抬首,见到马车上佞祥俊美的侧面。 风正好吹开了马车的藤编车帘,我的眼前一亮,从我的角度还可见到马车窗外连绵的山谷和远山的山岚,好清澈,好蔚蓝,我就迎着那扑面的清风看过去,佞祥换了一身很浅很浅的蓝色缎袍,明黄的腰带耸拉着垂在车板上,他的人就随意地看向窗外。 我撑起昏沉的身体,抬手把脉,我的脉象竟然已经平稳,“十三爷”我轻唤,“谢谢” 他回过头,只是看着我,那琥珀色的眼在明媚的日光下越发柔和。即便,那双眼像极了清和,但他的样子却和佞祯那么相像,以前,每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心中总是复杂的,可此时此刻,当清爽的山风吹拂着我的碎发,而我也猜到必是他用内力克制我体内的内伤时,我却反而只想简单地对他道一声多谢,谢他能如此对我,更谢他肯送我离开、放我自由。 “乐御医让我转告你,他把乐氏绝学传给你的第一天,就也把同仁堂行医的道理传给了你。我不知道他是何意,只照直传达了,但想来,你是明白的。” 我幽幽抬眸,望向帘外的远天,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一身朝服的乐凤鸣对我说过: “我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缘故学习医术,但我既已收你为徒,还是希望你明白学医济世的道理” 我感怀地微笑,好多年了啊,那时候的我,初来京城,还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利用容珏,敢攀附八爷,而那时候的师父还是个性格孤僻、恃才傲物的少爷,却在心底深处珍藏着一个九格格,我微微一笑,一转眼,多年过去,娘走了,九格格去了师父变了,不复当初,我也变了,不复淡然,而我,终究找到了佞祯,却最终没能和他在一起。心尖上闪过一丝痛,但终是又感激地笑开:“师父他允许我行医了。” 乐凤鸣终究不忍心收回我的医术,只因为,只有这一身医术,是我不断痛失一切的这些年里唯一得到的东西,若是连医术也没有了,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山谷中的风突然变得很大,吹起路边的樱花树,花瓣掉落,落入车厢。 可能是想到少年时的往事,人也变得年少了,我童心忽起,伸手接着樱花的花瓣便吹着玩儿,而上天也难得眷顾着我,突然山风大作,大片的樱花飘卷着袭向我,我满身满脸都是樱花,眼前突然出了花瓣什么也看不清,而我还在吹气。 “啊”我笑着扑开花瓣的捉弄,但那么多花瓣,反而因为我的扑动又抖开来,马车颠簸,我的身子不稳地摔向花海,“呵呵”我却笑着任自己摔下 忽然腰上被人揽住,我侧过身,仰摔在他的腿上,而他另一手臂弯揽着我的后颈。 樱花依旧飞舞,我和他四目相对,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看见粉白的樱花飘过他和佞祯酷似的脸,我的眼突然模糊,心像是裂开一个口子,痛得空落。我却按着胸口,笑。我只是笑,看着十三阿哥的脸笑。 佞祥突然低头,我睁大眼眸,他的脸间歇挡住了明媚光线,那些对男子的排斥又如影随形地纠缠着我的心,我想挣扎,但他已吻上我的额头。 他感到我的抵触,很快侧过头去吻我的脸颊,我的眼睛又见到了亮光和花瓣,他在我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可能和马车有缘” 我一震,那是我和他的初见,原来,从初见开始,我就把他当成了佞祯 错了、痛了、倦了。 如今,想看开了。 我凝望着空中悬浮的花瓣微笑:“十三爷,是不是到了?” 他放开我,又伸手道:“今后有何打算?” 我想也未想便道:“回江南。”说完,我便愣住了。 佞祥微微蹙起了眉,道:“你,还要等十四弟?” 我摇头:“不,我只是自己想回江南罢了。”其实,上一次逃出京城的时候,我就想重回江南,再不回来了。原来,在我心里,江南才是我的归宿,虽然,我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佞祥捧起我的脸:“你对我说了实话,就不怕我反悔”佞祥纠结而哀伤地蹙起棱眉,“到底是你相信我,还是因为,这张和十四弟如此相像的面孔?” 我向着他微笑:“我相信你。”我补充道,“十三爷。” “你可以叫我佞祥。”佞祥的眉皱得更紧了。 “佞祥。”我微笑着唤他,眼中却见着那丝丝片片的樱花,好像,那是我最终的宿处。 “州儿。”他唤我,我却已然下车,他只能缓缓地放开我的手。 这时,山风忽起,吹拂片片樱花,铺满纯蓝色的天际,也吹起我粉白色的蔷薇花衣,裙摆飘起,让我整个人融在那满山满谷的粉白花瓣里,我知道,当风静止的时候,我已不在 “州儿!”佞祥焦急,突然闯入,见到我已拆下佞祯送我的玉兰花簪,他像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倾身上前,拿住我握着花簪的手腕,低头,便吻住了我。 我睁眸,看着他紧闭的眼,一时失陷,仿佛他的吻依旧如此温柔,如此珍惜,能融到我心底 微微启唇,放他侵入得更深,让他占领主导,让他将我融化,让他变成我爱的人。 “佞祯” 任眼中落下一颗晶莹泪,和着樱花的甜味,跌碎。 为什么,他是我此生爱了那么久的人,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的父亲要那么逼我,逼我只有死,一条路? “佞祯” 为什么,他明知道我必死的结局,还要用那么强迫的方式,把我留在他的身边,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州儿!” 他感受到我的泪水,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眸。 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再碎一次。 他不是佞祯,他不是他。 我突然清醒过来,从他怀中退开,他琥珀色的眼中一痛,伸手想拉住我,却突然仰天跪倒 我睁大眼眸,惊道:“十三爷!”我跪下来,一惊抬首,见到樱花雨里渐渐走出一个玄色身影,他的纯黑的大氅迎风翻飞,露出一双如血骇人的瞳眸! “州儿。”佞祯冰冷地叫我,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完全扭曲在一起,那双闪着血光的血眸妖异而可怖,没有一丝情感,甚至没有痛苦,可走火入魔到癫狂难道不痛苦吗? 我心好痛,颤颤巍巍地站起,唤他:“佞祯” 怎么可能,我最后对他施的那一针,至少能让他昏迷三日,如此,乐凤鸣才能在这期间压制他走火入魔的内伤,为什么,他的内伤竟然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乐凤鸣呢?难道他把乐凤鸣 我只是睁大眼眸,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刚才竟是在那么远的距离直接震伤佞祥的吗!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不,我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体!这样可怕的内力在体内爆发,他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他知不知道,他会经脉俱断!到时候,他就只能是一个废人了! 不可以!“佞祯!”我不顾一切地想向他跑去,早已忘了此刻的我有多危险。 “州儿!”我的手腕被抓住,我回首,见到受伤的佞祥拉着我的手急切地想阻止,“危险,别去!”他半跪在地上,皱眉喘息,“他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可我只想挣开他的手。 “州儿。”佞祯冰凉的声音刺入心隙,我一惊回眸,他只是剑指红尘,一步步向我和佞祥走过来,我甚至能听到他冗长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碾轧在我心上,原本被佞祥用内力压制的内伤又在隐隐复发,我按住闷痛的胸口,喘息,好痛,快痛到不能窒息! 佞祯,快停下,求你 “州儿!”佞祥似乎也看出我的不妥,惊急地唤我,可他似乎连直起身子都很困难。“州儿!”佞祥强撑着直起的身子突然坍塌,连我也被他带着一起摔跪在地上,“呃啊”“十三爷!”我别无他能,急忙为他把脉,可当我的指尖触到他的腕脉,我抽起一口凉气,原来佞祥之前耗费内力救我,已经留有了内伤了,而这样的他刚才被佞祯一剑直袭背心,心脉又是伤得多重? “州儿。”而这时,佞祯终于停下步伐,向我冷冷地伸出苍白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我倒蹙眉头,我多想不顾一切地奔到他的身边,为他控制体内走火入魔到极限的可怕内伤?可十三爷同样也为了我身受重伤!我不能离开他。 “佞祯”我只能看着佞祯缓缓收回手掌,摇着头心痛如焚。明明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伤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为什么还要互相残杀,致死方休! 佞祯终于一步步走到佞祥和我身前,提剑便要格杀佞祥! “佞祯!”我摇头,只能跪在佞祥身前,求他。 “州儿,你这是在求我吗?”佞祯的声音越发冰冷。 我倒蹙眉头,强忍着心脏被刺穿的痛楚看向他,他到底要我怎么办?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逼我?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强行运气,他会经脉会断裂而死,而我,又怎么忍心! “是!当我求你,行了吗?” “你是在为十三哥求我吗?”他的眉皱得更紧了,眼眸的血色越发加深。 我蹙眉摇头,再次靠近他,伸手想把他的脉,他的左手突然捏着我的下颚,用手指摩擦我的唇,那被十三阿哥吻过的地方,他看到了!我忍痛咬唇,他却如野兽般撕咬上来。 “唔唔”我听到我自己的呜咽,他的手颈大到要捏断我的脖子,而他握剑的手突然撕扯我腰部的飘带,我倒蹙了眉,正欲捏针,手腕却被他捏住,“又想故技重施了吗?你认为这次还有用吗?”他的手突然用力,“啊——”我痛吟出来,针从指间掉落。 “州儿!”佞祥勉力直起身子,一剑错开佞祯和我,“噌”,佞祥的佩剑和佞祯的宝剑擦出一道火花,他们飞快地又是数剑相交,佞祥执起我的手,把我挡在身后,我见到佞祯的眸子血光一亮,而后,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佞祥和我交握的手上。 “十三爷!”我睁眸,佞祥的明黄腰带断裂,他的前胸到腰部的衣襟被切开一道口子,而佞祥也在这时吐出一口血,就吐在那敞开的前胸上。 佞祥强撑着匍匐在地,粗重喘息,但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我,也被他拉跪在地上 我一阵恍惚,这个动作和在蓟州的时候好像 只是他们的位置对调了过来,这一次,佞祯占尽上风,而佞祥尽处劣势 可不管怎么变,我还是那个夹在他们兄弟之间的卑微女子,与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名分。 很多年后,当我再度回想此情此景的时候,清和的逼迫早已不算什么,而我也早已抛开我自己的坎坷悲凉的宿命和那当时让我揪痛入心的痛苦抉择 那两个命中注定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男人那两个在后来的日子里与我羁绊最深的两个男人 如果,当时的我还是最初的那个天真善良的我,我也许会用最美好的愿望阻止他们怨恨,就像我当初将佞祯推回皇子注定的宿命一样 如果,当时的我是很多年后的我,我也许会拼尽我的全力冰释他们的恩仇,完成很多年后我再想做却一直没有做到的事一样 可,当时的我,还是那个被他们的父皇逼到死角里的我,还是那个在自己的宿命里拼死挣扎着的无力的我,我连我自己的命运都无法看清,更何况是佞祯和佞祥自己也看不见的宿命? 甚至,我不知道,我将是导致他们彻底决裂的最后因素,而我的出现,也分别将他们推入今后注定的命运——那个称作为历史的宿命! 我不知道啊,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佞祯”我惊眸看向他,但他的手骨却在此时捏着我的下颚,第一次见到一直强压佞祯一头的佞祥被他伤得如此之重,让我抬起脸仰视他。 那,是佞祯吗? 为什么,他的血眸冰冷残酷,没有一丝感情? 我望着那张昔日对我百般溺爱的脸,一时失神,我的心早已被掏空,剩下的只有阵阵虚幻的余痛,如影随形,麻木又空洞。 不知为何,他突然揪起眉头,不知是不是血眸黑发,让他的肤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连那只扭着我下巴的手也苍白得可怖。 我心一颤,他的内伤又发作了吗! 手无意识放开佞祥,再去碰触他的手腕,他的手却突然发力 “州儿,你不该离开我的。” 我睁眸,原先的麻木都被痛感代替,我的脸痛到苍白,身子虚弱地软向后方,他为了剥夺我的反抗能力,竟然能亲自激起我的内伤,我无声地吐出一口血! “州儿!”佞祥纵身欲揽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我看到他琥珀色眼眸中清晰的惊痛。然而,我的腰已被另一条手臂扣住,我的身子依旧无力后仰,佞祯伸出另一臂,他们只交了三次手,佞祥的身子被击飞出去,单膝跪地,呕血,染红一地落樱。 “十三哥,你不该让州儿离开我的。” 他虽是在对十三阿哥说话,却危险地在我耳边吹气。 “放开她,十四弟!” 我身子一颤,已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指下颤抖。 “州儿——” 耳边只有玻璃碎落到地上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我的心。 仰着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只是抬起另一条手臂,佞祥的身子又被隔空击到地上。 “我说过,州儿,是我一个人的。不论我对她怎么样,都不需要你来救她!” 他只是抬手,再抬手 佞祥被佞祯一次次挥到地上, 而他竟还能在重伤佞祥的同时,虐待我 心,习惯性地揪起,我已经不知道我有没有呻.吟 我终于痛苦地唤他:“佞祯” 佞祯的身子一震,突然泄尽全力一挥,连佞祥都暴出一声惨哼。 “啊——”佞祥惨哼一声,响彻整个山谷。 “州儿,你不知道,你的求情只会让他伤得更重吗?” “你不是就想让我回去吗?我回去,这样够了吗?”我蹙眉,视线模糊地看着他。 佞祯不发一言,再不理会佞祥,只是将我打横抱起,径直往前走 “州儿,你猜错了” “既然,你那么想离开,那就由我带你离开好了” 可惜,我听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七十七章 祯的惩罚(2016修订版) 佞祥背靠树干,仰天冷笑,“佞祯,你这样只会害死她,父皇不会放过她的!” 佞祯步子一顿,侧首,看向佞祥。佞祥完美地俊脸完美地笑出来,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佞祯重创。 “佞祥,你有什么资格放她走?她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她的心里只有我,连救你,也是因为你长得像我!”佞祯的血眸泛起一丝血光。 佞祥琉璃色的眼眸一睁,又被隔空震翻过去。 “爷!”佞祥的贴身护卫李攸及时赶到,一见惊喊,“噌”地一声拔剑刺向佞祯,而佞祯周围已围上一圈赑屃内城的暗人。 佞祯突然邪邪地笑出来:“十三哥,你竟然在赑屃中培养自己的死士?就不怕父皇对你起疑吗?” 佞祥仰身按住左胸,喘息。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突然听到山谷震动,似有大批人马靠近。 佞祯和佞祥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我来不及捉摸的惊色,而我更是面色惨白,因为 清和帝来了! 佞祯弯腰将我平放在地上,我只见到红光一闪,是佞祯的眼眸。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到他的乌鞘宝剑上留下一串血珠,顺着剑身,滴落。 他歪着头向佞祥笑道:“十三哥,我这也是在帮你灭口,不是吗?”他复又抱起我,突然一个闪身。 当他放下我的时候,我的后背撞在马车的车板上,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而他却低头狂肆地封住我的口,他的手掌粗暴地扯开我的衣领,因为马车的颠簸给我更大冲击,我完全瘫软下来,只能任他施.暴。 “哼哼哼”他的整个手骨箍住我的下颚,低低地邪笑出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在说什么嗯” “在十三哥面前,叫得那么销.魂,你还敢说你不想要?嗯?” 马车在疯狂地颠簸,我痛得冷汗涔涔,他已如禽兽般疯狂地啃噬我的呼吸突然,他全身一颤,终于发现了我无声的哭泣,低头舔去我的泪痕。 “佞祯,你放了我吧”我哀伤地看着他略带温柔的血红眼眸,“等我治好你的伤啊”“州儿,你除了这句话,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吗?”佞祯皱眉,再度吞噬我痛吟。 他还是一次次让我痛苦,而我只能一次次承受那身心俱痛的折磨,佞祯,他还是佞祯吗?他还是当初那个为了我几次涉险的十四阿哥吗?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个为了我连命也不要的人竟能那么残忍地占有我?既然如今能对我如此残酷,当初又为何对我那般柔情? 泪又一次润湿了眼眶,当又一次喘息到来,我闭目无情道:“佞祯,够了吗?” 四周突然陷入死寂。 “笃——”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眼角,而后,一滴滴,他突然闷哼一声。我一惊睁眼,他便在我身侧呕出口血 “佞祯!”我大惊,伸手触碰他口角的血迹,想阻止,却止也止不住。我不由地伸指抚上眼角,竟是红色,原来他刚才滴上去的竟然是血滴!心,突然很痛很痛。 “你我,又何苦互相折磨呢?”我忧伤地道。佞祯的血眸闪出一丝痛,“纳兰泽州,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要离开我!” 我望着他的眼,如被蛊惑,忧伤道:“也许,我才是你的毒,也许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无药自医了啊”他用力捏住我的脸骨,一字一顿道,“纳兰泽州,你治不好我!不管是走是留!你也休想离开我!不管是生是死!” 后背重重地撞击在车板上,他的眼紧紧盯住我,而后狂肆地掠夺我的唇瓣,我只是苦笑,是啊,我怎么治得好你?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注定治不好你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已经爱你太深,深到无药可救,又怎么可能还有药救你 口中是佞祯的血,那腥甜的味道和熟悉的喘息应是我这一生难忘的记忆。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这是那一夜的开始。 我和他一次次地缠绵在血与痛的爱恨里,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停滞了,这个时空里只有他和我——两个明明相爱至深到致死都要留驻彼此、却终是无法留驻的两个人。而我,只是不知道,那一夜四溢的血是他的伤,还是我的痛。 我终究还是得到机会,在他失去防备的时候,制住他的穴道 他倒在我的怀里,我揽住他的脸骨,让他睡在我的胸口,他还是再一次栽在了我的手里,我又一次背叛了他。 佞祯,你知道我有多不愿离开你吗?可,我不能!我不能啊! 佞祯,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我不能再继续害你了,我已经铸成大错,害你心魔已成了! “佞祯” “佞祯” “佞祯” 心窝像被插入一把刀,我痛得抽气,但表情却无情而麻木,勉力分出一分力撑起身子,却又痛地伏在车板上。我弓起身子,却瞥见佞祯的满是伤口,心,又是一痛,我再次摔向车板,蹙眉,有血从我的唇角流出。 “佞祯” 我伸手去搭他的脉,还是那重得让我束手无策的内伤。 “佞祯,我救不了你!让师父救你吧,算我求你!”我哀伤地放开手指,用衣袖逝去他口边的血迹,“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从汤山行宫里出来,也不知道你对师父做了什么,但我相信,你还不至于杀害师父。” “佞祯,我求你,让师父救你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为了救我几度涉险,更不要再为了留住我刻意受伤了。”我微微苦笑,“也许没有了我,你,十四皇子,便再没有了受伤的理由!那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终究是怕伤他太重,抽去控制他穴道上的银针。撕碎雪白的襦裙,包扎他的伤口,那腹部上被佞祥的剑气刺穿的剑口,那肩胛被乐凤鸣的银针绡丝穿入的针孔其实,他明明伤得那么重 当为他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完,我呆看了他许久,终是低头,轻轻吻上我最心爱的男子的额头。 “佞祯,原谅我的离开,更原谅我的背叛,我已身心俱疲、再无力纠缠,而我,更无路可退,无路可选,我,必须走” 马车停在一处山坳,我向空中燃放赑屃的讯号,而后,只是按住胸口,虚浮地前行。 我以为,我已不可能更加痛苦了,我以为,他一次次施加在我身上的疯狂占有也已经到了极限了,然而我不知道,还有那一夜 那个,让我在之后无数个夜里无数次从噩梦中冷汗森森地惊醒;那个,让我一想到我最爱的人,不再只是他为那我义无反顾的生死付出和那颗将我寒冷死寂的心蓦然捂暖的赤子真心,还有那血眸背后让我一生都想象不到的残忍彻骨和痛失骨肉的穿心之痛 不知在这山谷里为何会有樱花飘落,一瓣,一瓣,渐渐覆盖整个寂夜的上空? 我只是一步步穿过这些掉落的薄樱,艰难地前行,只希望,离开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如果,我知道,我的这次逃离,会让我和他失去我们都无比珍惜的东西,会让我和他从此不能相忆,不愿相忆,我一定不会逃走,哪怕我一辈子落入那残酷的牢笼。 一切都是我的命。他的父皇要我死,而他不许我死在任何人手里!我只能忍受那种折磨! 我知道!我愿意! 可要我夹在他和他的父皇兄弟之间,对他,又能带来什么?我只会更加危害他! 如果,他只是十四皇子,我也许就呆在他身边,直到天子出现,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也许也很快就到了。 可他还是那个我当初心爱的善良皇子!我不愿他伤心啊 他是“那个他”啊,我心中那个善良无瑕的白马少年啊!我又怎么忍心再害他一次,而我,从见他的第一次就害了他,不是吗? 如今再回想起来,当年我竟是用那么甘甜的迷梦,将那个迷茫的他推回了看不见的残酷宿命!若我当年,不是如此年幼天真,又怎会对他说出那么美好的话语,引诱他回到那个所谓的天家呢? 可那时的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天家终究是天家,江山社稷,紫禁威仪,背后又有多少阴谋喋血、至亲屠戮?卑微如我,都已几经生死,更何况是他,那个一生下来就是十四阿哥的人? 我突然软下身子。 我想我大概逃不出去了,永远逃不出去,逃不开佞祯的身边。 我苦笑着倒在花堆里,终于就连我一直克制的内伤也那么快就复发了,快得我根本就没有离他多远。 难道上天连这个愿望都不让我实现吗? 也许,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独自活下去,也许只有一天。我只希望,我的生命里,不要再有那个让我痛彻心肺的皇十四子,不要再有让我畏惧到颤栗的清和帝,不要再有那个虚幻如梦的木兰王朝! 可为什么,我就算离开了他,我还是忍不住地想着他,念着他,无法将这颗疲累的心解脱?我的心明明那么想离开他!他的身份、他的命运、他的父亲、这个木兰王朝的一切,都逼着我不得不这么做,不是吗?可为什么,我又会那么眷恋他呢? 也许是心太痛,才没有在意一股隐隐的痛一直缠绕着我,等不能忍耐时,我已经双手捧腹,蜷缩着跪在地上,那些白色的花瓣在眼前不知为何竟染了血迹般,带着不祥的浅红,覆盖我的身子,我的衣衫。 腹部很痛,我搂着自己,深深喘息,眼前,满地樱花,渐渐模糊 也许,就快要解脱了吧?我搂着腹部,突然再不想呻.吟,只想就这样慢慢地躺着,就躺在这一片樱花花瓣里 我微微地向着漫天模糊的樱花,虚弱地微笑,可腹部突然急剧地痛楚,我完全痛吟出来,仰倒在地上,搂住腹部,为什么?我的腹部那么痛?我痉挛着蜷缩,却虚弱地提不起气力抵制,可腹部的痛楚让我无法立时昏迷,强撑着残存的一点意志,伸指去扣按在腹部上的手腕,一点点,一点点,有好几瓣樱花落在我的腕脉上,我不知为何竟无声地微笑出来,仿佛有什么上天的恩赐盛开在血脉里,让我疼惜,让我心爱。 可就在我即将扣到腕脉的时候,我突然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而我仿佛是一种本能,在晕死前,用双手护住了腹部 也许,这是天意。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够把到脉,我和佞祯兴许就不会互相折磨到那个地步,也不会失去日后对我们那么重要的东西,可我偏偏没有把到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番外六十一 霸道温柔 州儿就那么痛晕过去,不是第一次,却次次都让佞祯的胸口窒息,但占有她的欲.望却无法停止,吻住她,仿佛这样就可以述说自己狂烈如火的爱意。 “州儿!”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想到她一次次逃离他,就恨不得永远将她禁锢在身边,让她再不得逃离 “州儿,你为什么要逼我伤害你?”佞祯痛苦地蹙眉,即便知道她的心想要离开,可每次爱她到意乱情迷的时候,都不自觉放松警惕,让她次次得手。州儿,她知道,她的身子就是最好的武器,最好的蒙蔽,让他深.陷沉沦,所以,才会次次用这招对付他吗? 一遍遍亲吻身下的人儿,仿佛这样就能忽视胸口的痛楚。“州儿,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疯狂的占有,如风卷残云,一波波没有停息。 好几次州儿从痛苦中醒转,却换来佞祯更疯狂的霸占,不知承受了多少次,州儿无力地仰躺着,黑发散在马车里,痛苦地摆头,佞祯终于停下,终于心痛了、心慌了,他搂住州儿,伸手抚遍州儿全身被自己蹂.躏的每一处伤处,温柔地、小心地,低头将州儿心上的伤痕舔去,州儿本能地一颤,纵是咬唇忍受,却还是呻.吟出声。州儿不知道,她死死忍住的呻.吟,在佞祯听来,更像是麻入神经的邀请。 佞祯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却见到州儿了无生气的眼。 “州儿”佞祯皱眉压下心慌,让州儿看向他。 但州儿的眼似看到他,又似没有。心中仿佛锥了一根刺,她对八哥也是这样的吗?她对十三哥也是这样的吗?还是,唯独只对他? 他再一次咬上州儿的脖颈:“纳兰泽州!”佞祯痛苦地低吼,“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为什么?州儿,你知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 佞祯眼中的红光时强时弱,胸口承受着烈火煎熬的痛苦,“可是,我做不到放过你”又是一阵无比粗暴地对待,州儿已经失去任何知觉,她已经不知道挣扎过多少次,可手腕和脚腕的疼痛让她直接晕厥,但佞祯总能给她更大折磨,让她从无法忍受的痛苦中苏醒,又在无法承受的剧痛中晕厥。 她想反抗,可她根本反抗不了,因为她的四肢被他废了 佞祯的吻总能挑起一丝州儿体内不可忍受的欲.望,让她沉沦着呻.吟、喘息,被迫期待着无边的沉沦来掩盖那情.欲的羞耻。 州儿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悲哀到了极点,即便他给自己带来的只有惨绝人寰的折磨,即便她早已对他绝望,可无比清晰的难耐感官却一次又一次出卖她,让她只能臣服于情.欲,在他的身下辗、转、呻、吟!不、得、逃、脱! 原来,失去心脏地方在心脏破碎的那一天就一直留下了一个伤口,在心口无声溃烂。她以为过了很久,它会愈合、风干,可当佞祯对她的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捣碎她的心口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心伤一直都在,即便,心早已碎了、没了,可心脏的部位还是习惯性地痛楚。 “佞祯”州儿痛苦地叫唤。那个为了她付出所有的佞祯,哪儿去了? “佞祯”那个为了她几度犯险的佞祯,哪儿去了? “佞祯”那个无比怜惜又无比珍惜她的佞祯,哪儿去了? 州儿的头左右摇摆,痛苦地叫唤,一面是身体痛苦的摧残,一面是情.欲难熬的苦缠,州儿早已失去意识,只是一遍遍地叫着“佞祯”,那个一直埋藏在心里死去的人 佞祯突然停下,但州儿还在痛苦地叫唤。 一股压抑的痛苦袭上佞祯的胸口,内伤在身体里乱窜,但他却感受不到,州儿就在他的身下,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但她依旧那么遥远,甚至在叫着他名字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她是如此遥远。 “州儿,你叫的是我么?” “佞祯” “州儿,你是在叫我吗?”五指捏紧,“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叫唤?” “佞祯” “为什么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还要叫我?难道,你就是感受不到我吗?” “佞” “州儿,你根本不是在叫我!”低头,咬上州儿的唇,吞噬她的叫唤,那舌在州儿的口中纠缠,左右辗转,更深地侵入她,掠夺她最后一丝奢望 那一夜后,州儿已经无法推算日夜,也许夜夜,又或者连白天,佞祯都会占有她,或霸道狂肆,或偶尔温柔,四肢俱废的州儿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有承受佞祯一次又一次的掠夺。马车在无尽地颠簸,不知要驶向何方,而在州儿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佞祯血红的眼眸和他粗重而陌生的喘息。她和佞祯之间,这已算是最坏了吧? “佞祯,你放我走吧”终于在无数次承.欢之后,州儿还是说出了那一句话。 “纳兰泽州,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走!” 佞祯血红色的瞳眸怒视身下的女人。 “你又是何必?”州儿如水的眼眸看向佞祯,就算锁她在身边,又能如何?就算他明白她的心,带她离开那九重宫阙、那禁锢牢笼,更带她逃脱皇上为她设下的必死之地,可他给她的何尝不是另一个牢笼?而他这一走,皇上只怕还要治他的罪?皇上又怎会纵容他一个皇子为所欲为?” 原来,她知道 她知道,他竟然放下一切,只为得到她! 佞祯,就算他对她再绝情,却总还能剥出一丝对她好。仅仅因这一丝好,她又怎么恨得了他?州儿眼中的水珠终于落下:“就让我记着你最后的这一分好,放我走吧?” “纳兰泽州,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留在我身边!”佞祯的眼眸露出血光,眼中却充满痛苦,“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纳兰泽州,我把我整颗心都掏给了你!” “不,放了我!”州儿哀求,“佞祯,放了我吧!” 佞祯捏着州儿的脸骨的手再度收紧,州儿痛苦地蹙眉,而佞祯就在此时再次撕咬上去:“纳兰泽州,你听清楚,休想!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我身边!休想!” 州儿只是哀伤地看着车顶,突然用力咬舌,佞祯发现她的动作,一把捏住她的下颚:“纳兰泽州,别在我面前寻死!我没让你死,你别想死!”佞祯抬起一掌,击向州儿的小腹。 州儿痛吟出声,放开小口,而佞祯却在这时倾入州儿的唇 “唔痛唔” 被佞祯击中腹部好痛,为什么那么痛? 几次救治佞祯的时候都被佞祯无法抑制的真气震伤过,可这次为什么那么痛? “胤痛唔” 佞祯完全无视州儿的痛苦,继续强吻州儿。 腹部好痛,真的好痛,州儿想用手抚上腹部,可手腕断了,根本无法使力,甚至手腕关节也因为挣扎而剧痛。 “呃唔” 州儿觉得有什么液体从身下往外流,腹部的痛楚却让她无法感知,而口中还被佞祯疯狂的吻住。 “呃啊” 州儿闭紧眼眸,仿佛是一种本能,像要保护什么似的,开始挣扎,双脚已断根本无法使力,但她靠着惊人的毅力强忍着剧痛勾起,一点,一点终于弓起了膝盖,但她忍受所有痛楚,顶向佞祯的膝头轻易被佞祯按下,而佞祯的手也在这时碰触到州儿的血迹 那冰冷粘稠的触感让佞祯彻底心惊! 下意识地,佞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撑起压迫州儿的身子。 州儿含泪的眼睫微闭,早已痛得意识迷糊。 “州儿!州儿!”佞祯彻底惊慌,捧起州儿的小脸。 他到底又对她做了什么?! “呃啊痛好痛”州儿痛苦地摇摆着头,泪眼中满是脆弱,第一次在佞祯面前如此脆弱! “州儿!”佞祯的心完全碎裂,甚至惊慌地找不到碎片,仿佛心脏已经失去,只有如火如焚的惊急! “哪儿痛?哪儿痛?到底哪儿痛!”佞祯焦急地抚摸州儿的脸颊,胸口 “啊呃”腹中如被刀绞,州儿想捧腹,但是手脚俱断的她连蜷缩也做不到,忍住无法抑制的痛吟,终于痛叫出一声,“肚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番外六十二 祯眸如血 想也没想,出掌抚上州儿的小腹。 完全不顾走火入魔的内伤,催动内力,向她疏导真气。 “州儿,州儿!”佞祯惊慌地叫她,把她搂到怀里。 他忘了,她一直会腹痛的,他已经好几次见到她捧腹忍痛的样子,他曾亲眼见到她在宫中流血。那时的他是多么焦急地把她送到乐凤鸣的老宅,恨不得提刀让乐凤鸣救她? 佞祯不知道,自己竟出现一抹难得的自失笑意,那时候,他以为她快要没命了,重伤之后几乎耗尽所有内力,搞得自己伤上加伤,差点赶不到津州军营,完不成父皇的差事。 他和她,还是有美好的回忆的,不是吗? 泪眼模糊的州儿只觉得一股暖意从他贴近的掌心传入自己的腹部,明明腹中还在剧痛,却能无视痛感,痴痴地看向他,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温柔的佞祯,看着他为她焦急、为他拼命的样子。 佞祯,你回来了吗? 可为什么你的眼眸依旧是那让她心颤心骇的血红样子? 她该躲开他的,他已经变了,他疯狂,残暴,对她狂虐、残忍,再无半分怜惜。 可为什么,当他不顾内伤救她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留恋那久违的属于他的温暖? “纳兰泽州,难道残忍强.暴和四肢俱废都还不够吗? 你到底还在留恋这个男人什么?” 他终究不再是当初的佞祯了 泪眼中映出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泪从眼角落下,她多想永远留住他此刻的深情,多想永远在他怀里,得到他的呵护和爱惜?即便永远承受腹中的痛苦。 “佞祯” “佞祯” “佞” 州儿再次无法轻唤,因为佞祯再次封住了她的口 “州儿,你是在叫我么?你的心里还是有我吗?是吗?” “州儿,我最爱的州儿,为什么你唤着我的名字,眼神却是那么哀伤呢?” 纵情地吻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让她整个闯入自己的心口,让她完全属于自己,想爱她,想得到她,想永远守护她,想让她永远只被自己守护!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她、心疼她,没有人比他为她付出的更多,没有人比他更爱她!只有他,才能保护她,彻彻底底地、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地保护她!也只有他,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州儿,不许离开我!不许!”佞祯吻着她,声音比黑夜还要嘶哑,却又比黑夜还要深情。 每一次舌的交缠都仿佛是心的痉挛,再想压抑却再难抑制,州儿只是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男子,那个对她百般怜惜又百般伤害的人。 “佞祯”州儿微微翕动单薄的唇,望着佞祯深红的血眸泪眼涟涟,千言万语,终是只化为一句话,“你放我走” 佞祯全身一震,血红色的瞳眸伤痛地眯起:“州儿,你还是要离开我吗?你现在这样,还要离开我吗?”手掌再度握成拳,:“纳兰泽州,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望着佞祯再度扭曲的五官,州儿已经无力挣扎,“佞祯,我是多么不想离开你我是多么担心走火入魔的你可你又要我如何留在你的身边,十四皇子!你能离开这个头衔吗?”州儿咬着唇说出最后四个字,再度痛吟出声。 心上仿佛被捅出一个窟窿,血在飞溅,佞祯紧皱眉头:“州儿,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什么皇子头衔,什么木兰朝江山,我全部都不要,难道这样,你还是要离开我吗?” 望着他血红的眼眸,州儿终是再度哀求:“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过我?放弃江山,放弃头衔,又能怎样?如果你能逃出宿命,当年又怎么会被我” “纳兰泽州,别和我说什么当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佞祯真心想做一件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纳兰泽州,我只问你,你还要离开我吗?!” 州儿皱眉闭眼,只是绝望地道:“是!你放开我!放开我!” 心脏再度被击中般地窒息,佞祯痛得粗重喘息,在把那颗心赤.裸裸地挖给她之后,她还要一次次地离开他,为什么!手骨发出爆响,恨不得捏断她柔弱的细颈,想将她压在身下残暴地蹂躏,可当看到她痛苦的摸样,自己的心却第一个受到撞击,强抑着所有的痛苦,狠狠将她压在车板上,满面狰狞:“纳兰泽州,你给我死心,我不会放你走的!”低头强吻住身下的人儿,“州儿,别逼我对你动手!别逼我再伤害你!别逼我” 四肢俱废的州儿被佞祯压在车板上强吻,她只能无力地承受,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被佞祯疯狂地吻吞噬 原本被佞祯用内力压住的腹痛又开始撕扯,自己仿佛正在失去什么,腹中那可怕的痛觉阴森地窜入腹底,让州儿的身心整个一寸寸发凉发颤 难道,那里面 州儿睁大眼眸,难道,她的肚子里 不可以,她要保住腹部! 不能再让佞祯施加伤害! 她要那么做啊!她想那么做啊! 可她不行! 她的四肢都被废了,她连动一动都无法做到! 不可以,她要保护那里,仿佛有什么上天给她的恩赐,她必须要保住!必须啊! 再次挣扎,强忍着四肢的锥心刺骨的痛楚,挣扎、躲避。她要保护那里!一定要保护那里! “纳兰泽州,你还在挣扎吗?” “难道,你还没有学乖吗?” 佞祯的眉心完全皱起。 “州儿,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伤害你!为什么!” 佞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州儿已痛得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痛苦无助地忍痛闭目,她是多么悲哀,她保不住!她什么也保不住! 救不了佞祯的内伤,更保不住自己 佞祯,求他,求他放过她的肚子那里面可能还有他和她的骨肉! 她留在他身边! 她留在他身边,只求他放过她的肚子! 但是,她的口被封住,根本无法哀求。 “不要,佞祯,停下,求你快停下” “唔唔” 失去理智的佞祯突然瞥见州儿哀伤绝望的眼神,本能地放开州儿的唇,他再次逼问:“州儿,要我饶了你吗?” 州儿无力喘息:“是求你,求你唔” 佞祯突然吞噬州儿的话语,强忍着心痛吞噬她的音哑。 一定,一定又是求他放她走! “你,休想!” 佞祯完全失去理智,州儿拼尽全力地挣扎,但这在佞祯看来,更像是反抗,佞祯血眸上的剑眉微敛,刻薄的唇线一瞬抿紧,“呃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吟从马车中传出 所有的血块如潮水从身下涌出 州儿呆滞地睁大眼眸,他的眼眸依旧是那骇人的血红色 下身还在不断地流血,而肚皮仿佛已被截破,腹中只弥漫着空落的余痛 痛。 还是痛。 痛到州儿的心完全坠落。 佞祯——她最爱的人,终于剥夺了她最后的奢望。 最后一颗泪滑过眼角,“笃”地一声砸在披散的发丝上。 “笃——” 那一声就像咂在佞祯的心窝上,他的胸口一阵抽搐,他凝着州儿,哑声问道:“州儿,你还要离开我吗?”伸手,微带怜惜地捏住她的下巴,她的唇失血苍白,她的眼空洞地了无生气,她的心却比石头还要坚硬。 “哼哼”佞祯痛苦地笑出来,“州儿,你还是那么倔强哼哼哼哼” 佞祯笑,笑着笑着,竟有了泪,那泪在血红的瞳眸里清澈而不真实。他突然按住胸口,深深地喘息道:“州儿,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为什么,我好像觉得我失去一样的东西。不,是我和你一起失去了一样的东西?哼”他再笑,抬起纠结的面目,笑看向她:“州儿,我们到底失去了什么?” 猿臂环过她的肩膀,用力将她塞入自己的怀里,可是已经不能抵挡胸口的空落。 终于,州儿再没有反抗过他,他纠结地吻上她苍白的唇瓣:“州儿,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没有人会像我一样舍弃一切地保护你!没有人会像我爱你那样爱你!” “州儿,你不该逃的。” “州儿,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州儿” 皱眉,一次又一次地深吻。 满含爱恨,一寸寸,深入。 “州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你是我最美丽的迷梦,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出现。我的州儿,从当年遇到你,我就再也出不了这个梦了。” “州儿呵呵呵呵” “与其让别人将这个迷梦打碎,不如我亲手将它打碎” 摩挲她的唇,感受着她的身躯一点点变凉,终于有泪从那血色眸眶中流到面颊,一片血水弥漫的马车里,佞祯终于抽搐起颤抖的肩膀 “与其让别人将你撕碎,不如我亲手撕碎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番外六十三 血眸的泪 “与其让别人将你撕碎,不如,我亲手撕碎了你” 佞祯血眸里流下一颗泪,砸落在州儿的眼角,将她干枯的泪痕复又打湿。佞祯不知道,州儿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中那一双泛血的瞳眸,她只是闭上麻木的双眼,不忍再看入那让她心痛又心碎的血色里。 就在她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佞祯再次狂肆地吻住她。 那吻,是霸道的,也是绝望的。 仿佛再也拿身下的人儿没有了办法,只能忍着胸口的痛楚,沉沦地一吻再吻。 也许,他还留有一丝人性,才强忍着没有在她流血的时候强占她,可他对她做的那些,却也已惨绝人寰了啊。 腹中还在丝丝连连的痛着,州儿的吟哦被含吻的佞祯声声吞没,只是被佞祯痴吻着,平躺在血泊里。 是谁?在她耳边述说着深情的话语;又是谁?在残忍地伤害她之后又痴缠地剥夺她的呼吸? 为什么?他会搂着她残破的身子哭泣;为什么?那双血红的瞳眸竟也会流下滚烫的泪滴。 “笃——” 一滴泪,落入梦境?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哀伤乐曲,萦绕耳际,纷纷扬落的樱花挡住了眼睛。躺在凋落的樱花瓣里,任落英覆盖整个身体,只不知是晕染了谁的血迹,又映入了谁的瞳眸,那白色的花瓣竟透出粉红粉红的颜色 “娘亲” 风,依旧吹拂着樱红的花瓣 “娘亲” 一声声的叫唤越传越近 “娘亲” 州儿随着那叫唤声睁开了眼,粉红的花瓣就在一瞬间被风吹开,一对漂亮的小孩子就在那棵樱花树下,好美,美得融到她的心里,让她再硬不起心,可那美又美得哀伤,美得那般不真实 仿佛是本能,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向他们奔近。 风,连带着花瓣卷起她雪白的水裾和她乌黑的长发。 “姐姐,你好美” 樱花树下的那一对小孩子中,女孩子睁大乌黑而清澈的眼眸看向她,带着点怯懦,又真心地道。她被身后那个稍大的男孩子搂在怀里呵护,他们,都是那么美丽,那么纯净,就像是天国的天使 州儿的心无比柔软,不自觉向他们伸出手,却又害怕吓到他们,微微地顿在半空,“你们”州儿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再怎么说下去。 女孩子身后的男孩子悠悠抬起那双黑色的眼眸,他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防备、一丝伪装,可抹不去的是那伪装之后的纯真善良,一瞬间,好像复又见到好多年前那个略带落寞的出逃少年 突然,有一种哽咽的难受堵在胸口,州儿不自觉揪紧胸口的衣料。 “姐姐?”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州儿,想抱住她般张开小小的手臂。州儿看着她,忧伤地喘息。她的脆弱,在她小小的身躯之前,不堪一击。当这个如小兔儿一般的女孩儿就要揽住自己的时候,她竟然心痛地想要逃避,却被她重重地抱住腰肢 “姐姐有哪里很痛吗?” 州儿的身子一颤,睁大眼眸,那眼中不自觉竟有泪流下 原来,哀伤冷漠的眼,还会因为温暖而流泪。 “为什么,在这里?”滑跪在樱花地里,抱住女孩子,州儿含泪的眼看向男孩子,“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在等娘亲” 片片樱花落到男孩子落寞的肩头,“我要把妹妹交给娘亲” 州儿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一直,都是这个男孩子充当保护的角色吗?他小小的身躯却一直都在保护自己的妹妹吗?他怎么支撑得住?州儿心痛地伸手,向那个男孩子伸去,州儿的泪眼无比温柔,“来,也让我搂住你来” 男孩子只是落寞地摇头:“不” “为什么?”州儿心痛地想拥住他。 男孩子依旧摇头:“我只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存在我要保护妹妹,直到娘亲来接我们” 心上仿佛被撕裂一道伤口,州儿的泪更多了:“不,你还那么弱小,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来让我来保护你来,过来”州儿伸手。 男孩子一点点靠近那双看似很温暖很温柔的手,他眼里的落寞一点点变成单纯的明净,终于轻轻握住那只手,突然,男孩子惊喜地道:“娘亲娘亲” 州儿已经把两个孩子都搂到怀里:“我会保护你们,我会保护你们”州儿低头闭起泪眸,温柔地微笑,“不要再害怕因为你们,我会更坚强我会保护你们不要害怕不要” “州儿,你在说什么?” “嗯——————”男孩子闷哼一声,冷汗直冒。 “哥哥”女孩子睁大泪眸。 “父亲,他来了”男孩子又恢复了落寞的样子,却在微笑。 “孩子”州儿心急又心痛地叫唤。 男孩子却自动退出州儿怀抱:“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陪妹妹和娘亲到最后了” “孩子”州儿顾不得放开女孩子,只是想要再搂住他,却突然有四散的樱花阻挡她的身子。明明就只有一步,州儿却仿佛被樱花无形地束缚着,再不能向前靠近他一步。 “娘亲要好好照顾妹妹我,已经不能保护妹妹和娘亲了 ” “不孩子孩子”州儿越发焦急地倾身向前。 “没用的,父亲他来了”男孩子只是看向州儿身后,州儿不由地回首,在四散的樱花里,那一双似血的红眸穿透一切 泪,缤纷四散,州儿倾尽全力抱住快要消失的孩子,却只有满怀落花 “孩子不要离开我不要” “州儿?” “不要离开我啊” “我不会离开你。” “不要唔” “州儿,你,到底在说谁?让谁不要离开你” “唔唔” “娘亲” 只有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还回荡在耳际,那双血红的红眸却如噩梦让州儿骤然心碎。 樱花梦醒,只有那双血眸的主人压在她的身上,强势的吞噬。 泪,再次湿润了州儿的眼角,佞祯见到梦中哭泣的州儿,却狞笑着哽咽,“既然千方百计想要逃离我的身边,刚才又到底要谁留下?”他以为,他只是强吻着昏迷的女子,但州儿已经醒了 那个梦 难道,她真的已经有了孩子? 莫名地就想抚住肚子,拥抱她的孩子,可悲哀地她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孩子” 佞祯见到州儿睁开了悲哀绝望的眼睛,终于放开了她,但佞祯见到这样的州儿越发皱眉狞笑:“终于醒了?”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眯着血眸俯视她。 “佞祯”州儿苍白的唇微动,“求你呃嗯” 不知是害怕她再次求他放她走,还是愤怒她到了这一刻还要离开他,佞祯按住她的手骨不由地加重力道。 “佞祯”州儿喘息,向他露出所有的脆弱:“这样躺着好痛,抱起我吧,求你” “只是这样?”佞祯眯起血眸。 “是,只是这样”州儿的泪眸哀求着看向佞祯。 佞祯忍不住吻上柔弱地哀求着的女子:“别白费心机你知道的,我不想伤害你” 州儿只是闭眼,感受他无比温柔地轻吻。州儿出奇地顺从,甚至几不可查地隐隐回应,佞祯的心再度变软,明明知道她心细如尘,明明知道该防备她的心机,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捏痛她地将她搂起。 州儿被佞祯搂住后腰,黑发和断手无力的后垂,佞祯只是让她的侧脸靠着自己的肩膀,痴吻她。却没有在意,州儿后垂的双手努力地想要互相触碰在一起 只要任何一只手的指尖碰触到另一手的手腕,哪怕一秒也好,只要让她把到脉 她只想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倒蹙着眉睁眸,看着佞祯沉沦地吻着自己,纵是他再强,亲吻她的时候,还是会闭眼,她只有这一个机会,佞祯,原谅她不得不算计他,她只想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双臂相交,原本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因为手腕俱断而变得无比困难,而她还要瞒过佞祯,这让本就剧痛的手腕关节因每一点动作都加倍痛苦。忍着痛闭目,近一点,再近一点,求求老天,让她快些把到脉吧?她只要一秒就好,终于,双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了,手指稍稍向上去握手腕 “嗯——”手腕的关节剧痛,州儿不自觉地蹙眉咬唇,快些啊,再快些啊,一定要在佞祯发现之前 佞祯皱眉看着州儿痛苦地蹙眉,而她的身后,两只手臂正拼命相交,她虽然想瞒过她,刻意放慢动作,但反而加剧了痛感,她以为她很能忍痛,却忘了她的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都早已不可能瞒过他了。 就在右手的腕脉快被触到的时候,佞祯的大手硬生生捏住她的手腕,甚至因为用力,而让州儿的脸色完全惨白,“啊”州儿忍不住痛吟,但却被佞祯生生吞噬。 她竟然敢又一次算计他!原来不管他怎么对她,她还敢在他身上用心机!就在他眼皮底下! “州儿,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乖?非要我折磨你吗?”佞祯痛苦地皱眉,在州儿断裂的手骨上加力捏蹂,“我说过了,你不该有这一身医术的!怎么,你还想切脉吗?为什么?难道是想知道我到底把你伤得多重,想看看我对你到底有多残忍,好让你就算对我用尽心机也不会感到后悔,是吗?嗯?” 佞祯低头,血眸逼视被自己禁锢在怀里的州儿。 “如果我连这一身医术都没有了,我到底还有什么?”州儿喘息着回视他,眼中已布满怨恨和哀伤,“你说,我到底还有什么?”她的手脚已废,心已碎,她还有什么?她唯一还有的就是对他的心软,就算他这么对她,她依旧无法恨他!可那,她情愿不要!她不恨他,但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依旧爱他,更恨自己为什么保不住自己,她的肚子里可能有他和她的孩子啊 州儿再度哀求:“我只是太痛了只是把脉而已佞祯” 有那么一瞬间,佞祯的心莫名地很痛很痛,他恨不得放了她,就放她走,放她永远离开。但他不能,他做不到,就连她的一点点反抗,他都不能容忍,只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对她心软时背叛他! 捏着她的手腕再度收紧:“纳兰泽州,你不该背叛我的!”佞祯手掌一错,将她的双手残忍地分开,粉碎她残存的希望! “不——”州儿睁眸,她要知道孩子的状况,她要知道!州儿突然没命地挣扎,断腕拼尽全力想要交握,但佞祯却在这时分开她的双腕压在车壁上 州儿无声张口,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放慢了,她能感到腹中有什么正在向外流,而她只能感受,无力阻止 也许下一刻,就有剧痛从腹内传来,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真的再也保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番外六十四 终是流产 眼前,樱花飞舞。 州儿的泪随着飘舞的长发晶莹纷飞,怀里紧紧抱住那两个孩子,可她是那么无力,那么羸弱,她根本什么也保护不了 “哥哥——” 男孩子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袖裾随风鼓动。 州儿心一痛,那是 那竟然是冥服!州儿惊看向怀里的女儿,原来她的孩子穿得一直都是冥服 “娘亲,我要走了”男孩子落寞地抬起头,在飘舞的樱花里更显凄伤 “不——我的孩子——”州儿不惜一切地伸手,雪白的袖子抛向空中 感受到温暖的男孩向着眼前美丽的女子最后笑道:“娘亲,不要恨父亲” 忽而狂风大作,无数樱花飘卷着覆盖那双即将交握的双手,州儿手中一空,她惊急地伸手,却除了满袍樱花,什么也抓不住 “孩子孩子” “不要恨父亲父亲父亲”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 “州儿,你在说什么?” “” “州儿,你怎么了?” “不要离开不要” “你让谁不要离开”佞祯骤然敛起眉头,凑近昏迷州儿。 “我让我让唔唔” 用尽全力吻住昏迷的女子,“州儿,不管是谁,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只能” “唔唔” 佞祯只是疯狂地吻住她,他想知道州儿梦里的人的谁,他想知道答案,可原来他却那么害怕知道,只是生怕那个男人不是他 “州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到底要我把你怎么办!你说,你要我把你怎么办?” 间歇放开她的唇,却横抱起她的身子,把她整个拥入怀里 安静的马车里,只有男子横抱着女子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昏黄而静谧的马车里,昏迷的女子轻轻逸出一声:“孩子” 玄衣男子震惊地睁眸 马嘶声在清晨的藤州小道上惊起,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爬满紫藤的草堂前停下。 马车里,男子打横搂起女子,抱着她三步并两步走进草堂。 文氏草堂只三间旧屋,破旧药柜前身着汉家女儿白绸紫边蔷薇朝改良齐腰襦裙的文秀云回首,只见那男子将怀里的白衣女子无比小心地放到病榻上,而后那双阴鸷的血色眸子转而看向她。 女子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纱裙垂到地面,别样凄美,抱着女子的男子一袭玄色的长袍,唯有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和那双血色的眸子与这间破破烂烂的藤式草堂格格不入。 “文大夫?”男子冷漠地问。 “我爹到桐桦出诊了,半个月后才会回来”文秀云见到男子的脸色更阴冷了,但他的行为却和他的表情完全矛盾,他握着女子的手却越发紧了,关心焦急之情无声流露,文秀云又看向女子,中医讲求望闻问切,这一望,就见女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怕是才大出血过,遂道:“不过我也会些医术,让我先把把看。”她说着已启步行到白衣女子的病榻边伸指搭脉,但就在她的手指触到她的腕脉时候,竟发现女子的手腕是断的! 文秀云不由地抬首,看向那玄衣男子。 “不需要治她的伤,”玄衣男子冰冷地启唇:“我只想知道,她的情况。” 当手指把上女子的腕脉,文秀云不可置信地睁眸,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掩饰不住对女子的深情,却也正是他,如此残忍地折磨这个女子!竟然是这个男人干的!内伤深重,手脚俱断女子的脉相在文秀云的指尖浮动,她能听到女子脉中痛苦的微吟,甚至能猜到女子是如何被一点点震伤,那手脚又是如何先后被废,而男子又是如何在蹂躏女子的同时向她输送内力,缓解她的痛楚 真是残忍的虐恋,残酷的深情 文秀云的手指微微颤抖,因为女子的脉相里还留有一缕微弱的胎脉,在呼吸,在痛吟!她睁大眼眸,那个男人竟不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下了那么重的手吗? “她怎么样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但他的心急还是出卖了他。 文秀云深吸一口气:“流产。”被生生折磨至流产的。 佞祯一僵,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点点地抬起,连骨骼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但他到此时才发现,他的声音竟沙哑地不能继续。 “昨日。” 佞祯全身一震,心脏被实实的一拳击中,胸口仿佛被炸开,一股腥甜蹿到喉头,其实,聪明如他,从昏迷的州儿呻.吟出那一声“孩子”开始,他就猜到了,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他一直抱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希望,希望那个孩子还在,希望他不要犯下那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到头来,上天还是给了他最残酷的惩罚—— 她明明在流血,不止一次哀求他停手,他看着她,明明知道她的眼神有多脆弱、多哀伤,他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地占有她,他以为强权她就算不能让她臣服,也能把她囚禁在身边,可原来,他不仅留不住她的心,还亲手斩断了他和她最后的羁绊! 他早该怀疑,那个对自己满心不忍、逆来顺受的州儿为什么那么强烈地反抗,甚至不惜算计他也要把自己的脉 都是因为她有了他的孩子 而愚蠢无知的自己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佞祯站立不稳,按着右胸跌退几步,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残忍?那么残忍地对她?他明明爱她成魔,如痴如狂,为什么,却连她有了他的孩子,他都一无所知?血眸瞥见苍白昏迷的州儿,他强撑着僵直的手臂,一点点抚上州儿憔悴的脸庞。 “原来,我们已经有过孩子了吗?那为什么不就用孩子与我谈判?我冰雪聪明的州儿,你不是最精于算计的吗?哼哼哼”佞祯突然发疯似的似哭似笑,又反常地安静下来,“我怎么忘了,我废了你的手,废了你的医术原来,连你也不知道吗” 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腥甜涌上佞祯的喉咙,他血色的眼眸变得越发妖异,膝盖突然重重地摔跪在地上,佞祯的手肘强撑着病榻,低头,突然呕出一大口血,佞祯及时用手掌捂住,那黏湿的触感就留在掌心,液体就顺着手缝滑下,佞祯剑眉一蹙,强硬地握拳,生生将那一拳压下,不让任何人看到。 “治好她”佞祯掐住自己的喉咙,抑制着粗重的喘息,“不要不要告诉她孩子没了” 文秀云怜悯地颦眉,只是看着男子跌跌撞撞地摔在草堂门框,强提一缕真气,跃上青石道上的粉墙灰瓦,瞬间离开了那紫藤缠绕的草堂瓦檐。 玄色的衣角行色匆匆,转眼不见,只有文秀云见到男子倥偬的步伐下隐隐滴落的血痕 “那个男人的内伤也快到极限了吧?”文秀云轻轻地这样说道,却没有见到病榻上的女子微微倒蹙的眉头 佞祯用手撑在镇外的河边,剧烈的咳嗽让他一口一口吐出血水,咳嗽,喘息;喘息,再咳,直到胸肺里的沸血都咳尽,才将刚刚握着那口血的拳骨狠狠砸向水底,血被河水拉出一丝丝的血花,却谁也没见到河床底下残留的坳痕,积聚了泥沙 “走火入魔到这种程度,还能保持清醒,意志力非常人能比了啊。十四殿下!” 佞祯静静直立,并未回身,而是慵懒道:“原来是你。” 那人笑道:“不愧是赑屃外城的府使,竟然终究知我来历。十四殿下还记得在下,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哈哈哈哈,佞祯不记得和朱雀太子有什么交情。” “赑屃外城怎会与我朱雀太子毫无交情?便是十四殿下能收服木王府少主杜凌霄一条,就比内城节度十三殿下与我的关系进些了。而外城的人可是在十四殿下离京之前就连挑了在下的几个分舵,不会不出自十四殿下授意吧?” “是么?只是本皇子上火,随便挑了几个勾结皇戚、图谋不轨的奸狡商贾,这可就奇了,这之中,有我几位哥哥参与的产业,也有与我几位弟弟参与的产业,怎么会是‘朱雀太子’的分舵呢?” “十四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十四殿下的几位哥哥弟弟早已与我有所合作。” 佞祯冷笑:“倒是不知道你这前朝的朱雀太子还能‘委身事新朝’!”佞祯着意强调“委身”二字。 “说是‘事新朝’倒不至于,只是十四殿下的几位哥哥弟弟很是仰仗我的前朝势力就是了。”朱瑾轩笑,“他们可都俱不服气当朝的皇太子,难道十四王反倒服气皇太子将来即位登基,执掌这木兰江山?十四王当真甘心、当真甘愿!” “你以为,我会如他们一样,为了一己之私,无所顾忌地动摇朝廷的储位,动摇木兰的江山?” “若论起动摇储位,十四殿下可是丝毫不含糊啊! ”佞祯抬眸,一身朱子深衣,蔷薇朝书生装扮的朱瑾轩朱颜妖娆, “十四殿下那一手平息乞乙玊勒谋反的手段,瑾轩可是佩服得紧,敢问,十四殿下如今是这木兰朝的心腹,还是、心腹之患?” “虽然只是黑色的袍子,但是腰上预留腰带的位置,只有八部子弟才有,想来不是天家中人,也是佞氏皇族。被割破的玄色袍角,已经沾满血迹和尘土,至少一个月没有换过,应该是连日赶路根本来不及换吧?不,是为了某些原因才避开拼杀的,那个男人应该根本不屑杀戮,他肯那么纵容对手,是因为有重要的人要保护啊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拼杀过很多次吧,为了不让追兵追上,每次都歼灭了所有的人,所以,那右手虎口的茧子才没有褪去潮红”文秀云淡淡一笑,“刚才,他抚摸姑娘脸颊的时候,我看到的”文秀云说着看向草堂之外,而榻上昏迷的女子蹙眉更深 “相信十四殿下也知道这一路,想置十四殿下于死地的不在少数,甚至这木兰朝的皇帝如今也不得不对你猜忌颇深吧?既然如此,十四殿下何不与本太子合作,那么十四殿下不管如何谋算也便于行事,不是吗?我想十四殿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多树个敌人吧?” 佞祯眼中的红光渐深:“朱雀太子,你既提出与我合作,便对我很是了解,既然了解,就该知道,我佞祯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 血色的眸光一闪 “姑娘,你知道他在带你逃走吗?在那些追杀里保护你?”那,应该算是保护吧?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人会把自己那么想保护的人伤到如斯境地的“就算他那么对你”文秀云微微一顿,怜悯地道,“那个男人也还是爱着你的吧也许他还是猜到了你有了孩子,才会一路上用内力护着你只是没想到,孩子还是保不住了” “我看得出来,他还是爱着你的啊所以,才不让我告诉你,孩子没了。可你也许早已知道孩子的事了吧?就算断了手,还把手臂挡在腹前,是想保护孩子吗?但是,付出一切还是保不住孩子的你,又是怎样的心情?所以,才会这样长闭不醒吗?” 文秀云怜悯地蹙眉,悲悯地道,“你们都那么爱着这个孩子啊,就算不是医者,我也多希望你们的孩子还在啊?可为什么,我还是把到了流产的脉呢?” “笃”地一声,病榻上闭着眼的州儿流下一滴泪,她终究还是失去那个孩子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七十九章 滕州互伤 不论我怎么保护,我终究,还是失去了 幼年而早夭谓之殇。而他,却还没出生就夭折了。 我可怜的孩子啊,他终是离去了离去得那么安静,安静地不让我有一丝痛苦。而他,在离开之前还在告诉我不要去恨,不要因他而恨 “娘亲不要恨父亲” “不要恨父亲父亲父亲” 他是那么懂事,那么善良,那么爱着我和佞祯 可我多希望他不要那么懂事,我多希望他再多眷恋我一点,哪怕给我带来痛苦,哪怕要我因此送命!我多希望,他不要离开!至少不要那么早离开! 可樱花带来的孩子,终究又随着樱花的凋落而离去。 樱花树下,我搂着怀里仅剩下的女儿哭泣,抱紧她,我的女儿,我一定要保住她,再不让她就那样离去。 “娘亲,哥哥他死了吗?” “娘亲!娘亲别哭!” 心骤然很痛,我看着美丽的女儿,她稚嫩的小手抚摸着我的泪颊。我强忍下所有的痛楚,带着泪痕温柔微笑:“从今天起,娘亲就叫你樱好吗,如芳如樱的樱。宛樱。” “宛樱?娘亲姓宛”女儿睁大眼眸问道。 “好聪明的女儿。”我只是用尽全力搂住女儿娇小的身躯,“娘亲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一定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幽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堂里。 草堂外间和内间隔着一道竹帘,帘外立一抹窈窕的身影,上着浅色收腰上襦,下着深色襦裙,头戴扎了几个黛环,剩余的青丝披垂身后,显是木兰朝汉家女儿的打扮。草堂很安静,她似是一面摆弄着瓶瓶罐罐,一面用小铡刀切些橘梗、甘草一类风干的草药。 闻着令人感念的淡淡药香,看着少女切药捣药的背影,好像就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当年,我初到京城、在乐氏老宅学医的往事影影绰绰地涌入脑海,原来当时的我一心只念着学医出师,倒也没有在意别的锁事,便也忽略了当时乐凤鸣对我是多么细心备至,而之后的一切,都是命 “姑娘?你醒了吗?” 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转首看了过去,那是一双干净剔透、含着悲悯的眼眸,心里默默地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我曾经是不是也是这般看着裴兰的? “姑娘,你好些了吗?”她说着我熟悉的江淮吴语,轻轻地问我,伸手把我的脉。我虚弱地微微抿了抿唇角,道:“姑娘,谢谢你” 少女摇头哀伤道:“不,我没能救活姑娘的孩子” 我还是微笑:“你再把把我的脉吧” 她先是一惊:“怎么会?”而后是惊喜,“孩子!孩子还在!” 我虚弱地笑:“也许姑娘真是适合做大夫呢!像姑娘这样痛我所痛,哀我所哀,我才会万幸保住了我的女儿”我伸手抚住平坦的腹部,虽然,我痛如剜骨一样地失去了一个孩子,但上苍还是留下了我另一个孩子,因为这个留下的孩子,我就必须感谢菩萨,感谢上苍!我不能恨啊!只因为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让我不要去恨! “还好啊,姑娘的孩子还在啊”少女不由地倒蹙眉尖,“可我为什么会把到流产的脉象呢?” “我,怀了两个孩子。” 少女睁眸。 “姑娘,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不要告诉他,我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为什么?”少女用手捂住嘴,眼中已有了泪。她看着我的眼,无声对视了良久良久,我能见到她眼中涌动的泪,而她瞳眸中的那个女人,早已心如枯木。 少女倒蹙眉头:“我可以看出,他是爱你的!而你,也还是爱着他的!我为你把脉的时候,你并没有全部失去意识,你的昏迷,也许只是不想醒来,不想见他?如果不是还爱他,又怎么会不见他?而我说的这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不是吗?否则,你又为何会落泪呢?” “我们,都已经用尽一切去爱,更用尽一切去相互折磨,我强求过,他也强求过,可惜,这爱太沉重,沉重到让我们都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闭目,泪水就顺着眼睫流下脸颊,“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个!文姑娘,相信你已经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其实,他是当朝皇上的第十四个儿子——十四皇子!”少女睁眸看向我,“在他的父皇找到我们之前,我必须离开他!我不害怕任何人,生死于我如今已不重要,我唯一害怕的是他们抢走我的孩子”就像纳兰府抢走纳兰紫英一样,而我,已经没有第二分力气再和任何人斗心力了。 “好秀云帮你”少女哽咽。 “谢谢你” “樱,你要相信娘亲,娘亲一定不会和你分开!娘亲一定会带你离开!你要相信娘亲,娘亲不会再哭泣,从今以后,娘亲会坚强” 芳樱倾城,落花依旧,我拉着女儿的小手奔跑,迎面的风与花瓣扬起我和女儿白色的裙裾,抛向天空,就在我以为我可以带着她逃离那颗樱花树的时候,我的手还是被他抓住了 我惊恐地回首,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双血色的瞳眸!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我,也放过我们的女儿 “州儿,为什么现在你还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不放过你?难道我曾经没有放过你过吗?” 我突然睁眸,心脏跳得无法呼吸,他的眸子就近在咫尺,而这已然不是梦境。 “当年,我在望潮楼的时候,就已经放过你了不是吗”他伸手抓住我的双腕,轻柔压在榻上,他的血眸目露哀伤,“可是,州儿啊,是你来找我的啊是你,不惜利用八哥来京城找我的啊” 我睁大眼眸,胸口倒抽一口凉气,他说得全中,是我,是我去找他的!心脏突然痛得难以忍受,其实都是我自己啊,是我自己要去找他的啊!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啊 “我的州儿啊”他痛苦地蹙眉,轻轻用唇抚摸我颤抖的唇瓣,“就因为我当年的一个不忍心,放过了你,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这是我最后悔的错误我怎么可能再犯一次,我怎么可能再因为不忍心而放过你,州儿!” 我再次痛苦喘息:“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啊”受伤的手腕再度被他捏紧,“谁?是谁告诉你的!”他睁眸看向我,像发生了什么惊恐的事。 我突然笑了,笑得心都痛了。“佞祯,我那般恳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放过”“够了!纳兰泽州!”他痛苦地皱眉,粗暴地将我压在床上,我怨毒地瞪视他,他的额角青筋暴起,也是满面狰狞地看着我,他的眉心全部皱在一起,那对血色的戾眸里满是血光,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凶狠眼眸背后隐藏的哀痛,我颤栗的心一痛,就软了,再不想质问他,责问他,怨恨他。 失去孩子,是我和他一起犯的错,要是我早知道有了孩子,我一定死也会保住他的 闭眼,我的眼中又溢满了泪,可笑,我暗暗发誓再不在他面前流一滴眼泪,可面对孩子的死,我依旧是如此脆弱! “州儿”像是怕我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他一手将我的双手手腕压在头顶,另一手抚上我的眼睛,“州儿,我是爱我们的孩子的!如果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黑暗中,我感到他在抽搐。 “笃——” 他的泪落在我的脸上。 我心一痛:“佞祯,如果那时候,我告诉你我有了孩子,你会放我走吗?” 他亲吻我的唇一顿,而后又温柔珍惜地开始吻我。他低头,从我的侧颈开始吻起,一直吻遍整个颈项。 “我累了。”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只是闭眼,再不理会这残酷的现实,双手微微一挣,挣开他的桎梏,握住他附在我眼睛上的手掌想要拿开,“放开我吧,我想睡了”他依旧没有放开我眼上覆盖,我微一动眉,他另一手掌已覆向我的腹部,“这里面原本有我们的孩子吗”他的声音很低,像怕惊醒什么似的,小腹感受到他低沉缓慢的爱.抚,我不由地吸气,颤栗,“孩子,原谅父亲和额娘”他的声音低哑,之后是星星点点的吻落在我的小腹上。 “你”我倒蹙眉心,却再没有理由多说半字拒绝的话语,泪从眼角流尽,就让我们的女儿最后感受一下她的父亲吧 我和佞祯,不是不勇敢,而是太相爱、太执着,才会明知不可能,还互相痴缠了那么久,互相折磨了那么久,其实聪明如他和我,早该明白,伤害才是我们的结局,可我们面对彼此,总是那般冥顽不灵,那个痴顽的我总是一次次不忍心、不舍得,而那个痴顽的他总是一次次不允许、不相信。 如今,纠纠缠缠那么久,也是时候,退出彼此的生命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番外六十五 一瓣藤花 (上) “州儿,你就那么恨我?竟不肯亲眼看我一眼?” 男子把瓷碗里苦涩的药含入口中,用亲吻的方式灌下来,女子本能地闭目。 男子的动作一僵,低低地叹了口气,低头吻向女子的颈侧,女子只是闭着眼任由他一点点将她吻遍。她被他压到床上,胸口的纱料被一点点扯落,他的唇一寸寸下移,痴迷地吮吻她。她再不会对他有些许反抗,也再不会天真地求他放她离开,只会守住最后的底线,保护她唯一剩下的东西。 “你,还是想着离开吗?”草堂微暗的光束里,只有男子低哑的声音,而女子没有回答。 他知道她是不会回答的,只是低头失措地亲吻,女子初为人母,神态容貌少了几分少女时的冷酷刻薄,多了几分她少有的温柔,越发让男子痴迷不放,他悔恨地皱眉,隐忍着噬吻,却突然一顿,乳白色的水晕在女子胸襟的纱料上晕染,从头至尾紧闭着眉目的州儿终是虚乏着眼看了眼男子,他的脸一瞬间和佞殇的重叠,毕竟是父子,原来还是那么像的 州儿只感到一股很深很深的酸楚哽住胸口,绞得她恨、痛攻心,忍不住又要掉泪! “甜吗?”州儿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佞祯顿住。 州儿感到喉咙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道:“那本来是给我们的儿子喝的。” 佞祯的背脊轰然僵直,他一格格地直起头颅看向她。安静的草堂里只有男子骨骼一寸寸发出爆响,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骨用力撑住床板,但床板在抖。 州儿看着他的样子,痛笑道:“佞祯,我的乳汁还在,但我的殇儿已经不在了!而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恍惚地看着他的血眸,原来,她对自己说不要恨,殇儿让她不要恨,可她怎能不恨,是他亲手杀害了她的孩子,是他一步一步让她痛到彻骨至深!她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已经无法发泄全部的绝望与痛苦,也许悲哀到最终,是连痛哭的气力也没有的,她突然挣扎着、无力地垂打他:“佞祯,你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 “州儿!州儿!”佞祯捏着她的手腕,复又将她压在床上,伸舌抹去她的泪,复又低头轻吻住她的唇。“州儿,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就恨吧。不管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还是不会放了你,你不可能逃得掉。别逼我伤害你,州儿,别让我们失去更多的孩子” “别让我们失去更多的孩子。” 没想到,到此时,他还在威胁她!州儿痛苦地挣扎,却无力地仰躺在他的桎梏下,无力地承受那个让她痛到彻骨的男人。 “州儿啊”他哀伤地抚上她的脸颊,“不要那么痛苦的眼神看着我啊就算我将你禁锢在身边,也只是想保护你啊,只有我才可能那么不惜一切地保护你啊!我的州儿啊!这世上,没有人能对你更好了啊只有我只有我啊”不顾她无力的挣扎,他把她狠狠禁锢在怀里,却又像个犯错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得到原谅:“州儿我们会再有孩子,新的孩子!这一次,我会好好疼他,爱他,把殇儿的那份一起,也加倍补偿给他我们会有新的孩子的我们会有的”她的心,突然痛到痉挛,再狠不起来,她毕竟还爱着他的,爱了那么多年,可她更无比地爱着他和她的孩子,他们之间,终究要到如此地步吗?无可挽回,万从挽留,也许她和他还是太年轻,才会失去他们的孩子,而他们明明深爱着彼此 他低头:“州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她空洞的眼眸麻木地看入他血色的眸子,那血色,既是噬血的,也是深情的;既是残酷的,也是痴迷的 “州儿,给我生个女儿吧” 他痴吻着她,低头含住州儿含泪的水眸,小楼一夜春雨,窗外藤花寥落,州儿只是虚浮着、忧伤着、喘息着望着窗外。 仿佛是她和他初见那年,在望潮楼空等他时信手折下紫藤时,那时天真的她又怎知道她根本等不到他的,更不知道爱上他竟是这世间如此痛苦之事。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她无声微笑,笑得心口都缩在一块儿,“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思公子兮”原来,她曾那么喜欢过这个人啊,那年真是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他发现她意识的飘离,也看向她看着的,藤州茅屋外,盘满茅檐的藤蔓,结下一束束紫藤,长垂至地面,也间歇挡住了视野外那一爿碧空如洗,风骤疾,唯有紫藤摇落 佞祯眼前突然出现那一年那一个场景,他在被压回去的扁舟上,正与她划的小舟擦肩而过,船舱里的他眼睁睁看着她从身边划走,只捏碎了手里的一束藤枝,零零落落没想到,当年的一个错过,一个放过,却铸成大错 心中的剧痛一瞬间扩大到极致,他突然回身,拉起她又吻下来,吞掉那后半阙湘夫人 手腕在挣扎前已被他捏碎般捏在掌中压在榻上,锥入心骨的痛吞噬在他令人窒息的噬吻之中,而她只是幽幽闭上忧伤的眼,唯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藤州已是四月天了。藤花下,一身玄衣的男子突然大幅度横抱起女子,算是这藤州最后动人的回忆。 雪白的水袖滑落到手肘,女子的小臂到手腕都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盘结的乌发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披散下来,他只是低头轻嗅她的发丝,低声促狭道: “州儿,你重了。” 女子的睫毛微颤,他已启了步子。 藤州清晨,背着篓筐的采茶女子出了农家,稀稀落落地上山采春茶来了。晨雾濛濛散去,男子抱着女子一路经过茶园梯地下山,途经的采茶女,见着男子和女子的亲昵摸样,偷偷嬉笑,女子只能羞赧地别过脸。想到当年有一个人无赖地跳上了她的船不肯走,那些善良的采菱女子在旁嬉笑的情景,微微有些失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日子似的。 一排排嫩绿的茶树溢着清香,茶山傍着一条小溪,远远看去,不知谁家的水牛歪过牛头泡在溪水里,只瞅着溪边躺着的小牧童汲汲地剥吃手里那一串黄橙橙的枇杷。平白地,又想到一个人小时候吃带皮菱角的样子,女子那原本掩不去苦涩的唇角就这样弯了一下,也许他终究就是那个人的缘故吧,所以她才会错觉得以为又回到了那时候的样子。 小溪是经过古镇的,溪口是一个渡津,泊着几艘乌篷小船通向外面。 从茶山下来,便是藤州商人的茶房。茶房里,采茶、蒸茶、晒茶的伙计们忙着手里的活计,茶农和东家进进出出,很是一番繁忙的春茶景象。 雨后的藤州雨巷,小石子路蜿蜒在微旧的明清古墙之间,偶尔,积着雨水的水塘飘了几瓣掉落的藤蕊。低头,呆滞地看着他玄色的皂靴一步步踏过水塘,耳边萦绕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没有风的雨巷里,紫藤缓缓地飘落,她见着一瓣紫蕊落到他的皂靴上,他却没发现她水袖另一面,护住小腹的手 (中) 经过寂静的雨巷,就是文氏草堂。 将州儿如旧放在病榻上,州儿有些眷恋地拉住他。 他转身,又静默地看着她。 她的手不自觉抚上小腹,他一颤,她终是闭眼放开他的手 (下) 清和四十二年三月初五 禁军攒动,腰配军刀、 御前侍卫将骊山山谷包围,清和由仪仗簇拥,一步步走入正中。这是清和四十二年春末,蒙河之行的第一夜。 十三皇子只是迎面看向高高的山谷——那个天子驾临的地方。 一边的十三皇子贴身随侍李攸正自担心,却见主子的嘴角突然勾出一抹纠结到扭曲的笑,李攸皱眉。 “十四弟,你正在以一个儿子和一个皇子的叛逆作为赌注,挑战亦父亦君的他的威严吗?你认为你能成功吗?”佞祥笑,但那眸底的笑意里却露出一丝扭曲的痛楚:“也只有你敢这么做!只有你 ” 空空如野的温泉别宫,只有罢官赋闲的乐凤鸣孤零零一人立在那一片琼花樱雨之中。 清和是震怒的,也是平静的。 乐凤鸣只是回身看向身前身着龙袍的清和——他一生挚爱过的女子的父亲。这不是他第一次单独面见这整个木兰王朝的天子,而那一次,他的身份是胆敢带着帝女私奔的汉族御医,被狼狈地绑着跪在地上,被迫仰视着那至高无上的君权,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他和公主天人永隔的开始。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平视着一代千古帝王,短暂的一瞬间,心中无悲无喜,无念无恨。不知为什么,他只看到一个即将老去的父亲,九公主的父亲,十四皇子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依旧正当壮年,但和当年面圣之时相比,他竟觉得皇上似乎老了,抑或,这个身为帝王的父亲似乎老了 同样看着这一切的,还有清和身后的总管太监梁九,这奴才打从一开始就替陛下担忧,知道陛下最是心疼十四爷那个小儿子,当初十三爷进谏陛下让乐凤鸣来汤山问诊,他就隐隐担忧,这乐御医和十四爷当年为了九公主的事儿可是有宿怨旧恨的,这宫里虽谁都未再提却谁都心知肚明,这一来只怕要出事,只是陛下竟然应允,他这个奴才也只能干着急,谁想到现果真是出了事儿,还偏偏凑在这时候,想这九公主丧期三年不满,太子爷便与陛下心生嫌隙,现还在东宫养病,只叹天家骨肉情薄,现如今,这十四爷又 哎,十四爷竟为了那纳兰家的庶女,一次次忤逆陛下,激怒陛下,真不知道让他替谁担心。真怕陛下被气坏了身子,又怕陛下下旨重了,闹得父子结怨,只得适当地劝着些。 正当梁九叹息着急的时候,忽见着乐凤鸣竟还杵着不跪,真是大不敬,正待呵斥大胆,却被清和无声制止。而此同时,乐凤鸣双膝缓缓跪地,异常恭敬地伏地磕头。 “乐凤鸣,十四皇子呢?”清和帝问话,语气波澜不兴。 面对天子的明知故问,乐凤鸣只是抬面,他似看着天子,又像是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清和英睿的龙目一眯。 佞祯,这个十二岁就敢叛逆出逃,私自离宫的儿子,这一次,只是再一次对天家血胤、祖宗家法,对亦父亦君的父皇清和进行挑战! “老十三呢?”陛下问。 这时一个前锋营近卫上前跪地道:“皇上,十三爷” 天子平静地听完近卫的陈奏,乐凤鸣只是凝重地蹙起了眉,不辨悲喜。 让众医官为十三皇子治伤,清和出奇地并没有再问十四皇子的下落,而是下旨,三日后,御驾照常启程前往甘木。 因着原定扈从的皇十三子重伤在身,无法统领帝王亲兵羽林卫前锋营,故复召原先留守在京的皇四子、皇十子扈从随驾,这道旨意,无疑让文阙城里有心和无心的人,对天子予众皇子的属意越发猜度不透。 这仅仅是清和老谋深算的一步旧棋,用以压制因长孙无名的拥京谋乱而蠢蠢欲动的白塔各部。 大清皇十子与白塔庄妭公主的婚约,是清和早已埋下的一支制约白塔各部的奇兵,而清和的奇兵并非仅此一支。 时局的变幻越来越快,且越来越没有章法,八爷党中,躬身照顾裕亲王的八皇子尚未得宠;双手插入马蹄袖孔的九皇子还在做着庄周梦蝶的迷梦;唯有身份仅次于太子的遏公之孙十皇子堪堪挑起大任 檐牙低回,男子套着玉扳指的拇指微微握紧拳头,冰冷的王府上,一只春燕扑翅飞起 这皇宫里,受到太和殿那把交椅诱.惑的所有人,谁都隐隐意识到,这个由长孙无名谋反为支点、以整个大清和白塔的政治博弈为筹码,以整个清和朝所有皇子以及背后势力为棋子的欲望豪赌的棋盘,现在才刚刚支起。 这,只是一个开始。 清和四十二年,十四皇子没有想到,他为了爱与欲望和皇父的博弈才刚刚开始,看不见的棋盘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推入皇族更深更残酷的命运,棋盘上,黑白棋子在有条不紊地移动着,围绕着天元展开一场场不见血的厮杀。谁都可以任意推动棋盘上的棋子,掌握他所能掌控的那部分局势,而这可悲的掌控感,总让人都错觉地以为自己才是下棋人,却不知道,其实谁都在棋盘上 一场标志着木兰朝贵族联姻最高级别的皇家赐婚正在悄然逼近,在后世史官眼中,这也许并不是十四皇子和清和父子反目的开始,正如最终那场燃尽了整个清和末年岁月的白塔战役并不是他们父子和睦的终结一样 当很多年后,乐凤鸣再度回忆,四十二年的这次甘木之行,终是未能成行。五月初六,裕亲王病情加重,清和即刻返京,着皇四子、皇十子、白塔可汗十八世孙嫡嗣苏策棱携旨前往接见白塔诸王,并向白塔诸王定下迎娶庄妭公主的婚期。 一些征兆似乎预示着朝廷的动荡和那一直萦绕着整个清和末年的萧墙之争不仅初现端倪,甚至已经微微偏离了天子的掌控,而很久以后,乐凤鸣才知道,当年横在十四皇子和纳兰泽州之间、阻止那一场倾世绝恋的,不是他、不是清和,而历史的重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番外六十六 师父成全 “州儿,他这样伤害你,你还要维、护、他、吗?” “不!师父,不能怪他,是我一直没有认出他,是我不够爱他求你不要伤他!” “州儿!” “这世上阻止他和我在一起的人实在太多了,唯有师父不该是” “师父,是我,是我害了他!害得他心魔已成!我必须离开他,师父,求你救他!” 也许,他错了,不该在很久以前,一直阻挠州儿和他相见。 也许,到了这个地步,州儿是对的,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 可是,他又一次错了吗? “乐凤鸣,你不知道我和她经历了多少!你不知道我为了她又可以付出多少!你以为她真的想离开我吗!”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也只有我,能给她幸福!” 当十四皇子对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乐凤鸣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他做的一切——一点一滴传她医术,在长乐堂默默教导她,甚至阻止十四皇子对她的接近,就是为了让那个可怜而坚强的孤女不再受到一点伤害!因为从她不经意间露出那颗抹不去善良的内心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孩也需要保护! 他的保护,是将毕身医术悉心教导、倾囊相授;他的保护,是看似冷眼旁观,却在她需要温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他的保护,是在她独自舔伤的时候,给予她一个遮雨的草堂 但是,原来他一直不知道,或是刻意不去相信,州儿心里的人就是当年拆散他和九公主的十四皇子! “师父,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他!” “师父,求你救他” 乐凤鸣微微抬起下颚,仰头阖目。 可原来,她需要的不是保护。 比起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更应该得到的是幸福,而那幸福 “八宝,你家少爷醉了,扶他回去!” “师父,天命难违,你已经尽力了。九公主在天之灵若是见到你借酒消愁、意志消沉,又该多痛心疾首?她的痛绝对不会比师父少,难道师父忍心让她为你如此难过吗?” 乐凤鸣早已知道,她是一个懂得爱的女子。如果不是懂得爱的痛,她又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他以为那个人是纳兰蓉卿,却原来是十四皇子! 如果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深爱那个人到痛,那她的终身归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 十四皇子 直到这一刻,乐凤鸣才悟道,州儿的归宿只能是十四皇子只能是 他终于松口:“你确信你能带她逃出去!”他如是问他。 佞祯没有说话,只是与乐凤鸣擦肩而过。 “希望州儿比九公主幸运!”在两个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乐凤鸣淡淡说出最后一句话,算是对十四皇子最后的托付,他放走了那个男人,甚至将那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州儿交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只因为,他希望她得到归宿。 她,是他此生最想保护的人,不为情爱,只为那一段相知相惜的缘分。 身后的男子在赶往州儿的身边,乐凤鸣没有回头,风将将吹起他空落的衣袖,他终于释然了 原来,守护她的最好方式,是成全。 风,鼓起他的衣摆,消瘦得空空落落,但乐凤鸣只是淡淡一笑,将她推入她深爱了那么多年的那个男人怀中 而此时立在不远处的李攸,同样想着当日的情形 “乐凤鸣,朕相信你的医术和见解,才将纳兰泽州送来医治十四皇子,可她就是这样医治的吗?把朕的十四皇子医治得生龙活虎,有本事在朕的眼皮底下,打伤自己的兄长,打死皇家的侍卫,她医治的好啊!”在乐凤鸣同十三皇子同时跪地的殿内,不知沉寂了多久的清和帝终是开口。 “皇上,州儿是微臣的徒弟,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微臣前来汤山的时候,十四皇子就已经走火入魔了,州儿也已经将十四爷交托给微臣医治。这一点,十三皇子可以作证。”乐凤鸣面色平静地看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有这件事吗?”清和帝琉璃色的龙目也看向十三皇子。 在两道目光的注目下,十三皇子带着伤挺脊跪下,身后的李攸皱眉注视着主子的每一个动作,只听十三皇子道: “确实如乐大人所说。” 李攸睁眸,复又看向乐凤鸣,乐凤鸣也是泰然而跪,和主子一样,打定主意保护纳兰泽州,仿佛两人之间早有一个无声的默契。 清和帝看着十三皇子和乐凤鸣的眼色加深,眼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终是道:“十三皇子,找到十四皇子和纳兰泽州,将他们带到朕的面前来。就像当年十四皇子完好地将九公主和乐御医带到朕的面前一样!” 跪地的十三皇子和乐凤鸣俱是一震。 清和帝只道:“乐凤鸣,看来十四皇子的走火入魔,纳兰泽州治不好,朕只有让你治他了!” 顺着十四弟一路战斗的痕迹步入那片血红染红了薄樱的山谷,一身银链暗袍的赑屃内城节度立在佟家围猎佞祯的山头上。 那一战惨烈到什么样的程度一一在十三皇子的眼中呈现,他所能得出的唯一结论是——十四弟真的已经彻底入魔了。 “十四弟,你也是等不及了吗?有本事挑战他的威严,却没本事珍惜身边的女人吗?” 眼中的血光又在加深,佞祯强忍着涌上喉头的沸腾血液,单臂扶着一面灰白的民居粉墙,用所有的气力抑制喉头不把那口血吐出来,果然,很快就把喉头的沸血又平复下去,只是眸中的颜色又加深了一层,他的眸色充满血腥,原本只是身上的皮肤,现在连脸部的血管都透出一丝丝血红的血丝。 “哼哼哼”手掌撑住额头,自嘲的敲了敲因沸血而肿胀的脑部,佞祯背靠着墙闭目苦笑出来,付出这么多,只是想带着她逃离罢了。却没想到,他在带着她在逃亡,而她,却反而一次次要逃出自己的掌心。 一手无所谓地抵着额头,另一手却用力扯开胸襟,从胸肌斜至腰上的腹肌,那原本健硕的肌肉,此时却有青筋暴起,不住跳动。 “是沸血,又在乱窜了吗” 就算当着州儿的面一口口把血吐出来,州儿也无动于衷了吧。当初只是把这当作策略,没想到真的伤到这个程度,反而不可能了 “州儿”那一声叹息,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李攸提剑经过染血未干的山坳,走上山头,向身前的十三皇子道:“爷。” 佞祥回首:“十四弟走不远,派人潜入附近村落打探。”下颚露出一丝完美的笑,应该连内伤也快控制不住了吧? “爷,要不要通知皇上?” “阿攸,你倒是管得越来越宽泛了?”佞祥温温一笑,琥珀色的眼眸却似看穿了人心。 李攸一惊,只觉得一瞬间见到了清和帝,忙跪地道:“臣不敢,只是内城来报,皇上出京了。” 佞祥一甩银练暗袍: “查出为什么了吗?”佞祥开口。 李攸道:“皇上似乎并非因为纳兰泽州而急着找出十四皇子,似乎是因为火器。” “你是说” “十四皇子似乎私藏了火器!” 佞祥一惊,又突然笑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内城线报如实报上去,等父皇定夺便是。” 李攸低头领命,却没有见到主子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父皇,他是你最得意的儿子,你都如此怀疑吗?” 回首,一路跟随的乐凤鸣站在满山薄樱里,风吹起他飘散的发丝,让他在樱花里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他只是低头,看着染了血色的薄樱,从他空怀一身医术,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救不了的那一刻起,他应该已经死了,心死了。又或者,从当年,十四皇子把私奔的九公主追回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但那个自命清高的自己不允许自己就此把她放下,只有憎恨,才能将死寂的心充满,让他感到自己还残存一丝活着的感觉。所以,他憎恨佟氏,憎恨皇家,更憎恨那个九公主无论如何让他不要恨的十四皇弟! 只是此时,当皇上下旨命十三皇子拘捕十四皇子和州儿,并令他一路尾随的时候,竟仿佛重走当年路。只是,他和十四皇子的身份却完全对调过来,十四皇子不再是追捕逃犯的皇朝皇子,而他也不再是带着心爱之人逃亡的汉族御医。 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曾经在他胸壑中欲.火焚烧的恨意竟随着这一路越来越淡。 看着如今的十四皇子,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他突然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年的他,绝望和欲望交织着,充满愤怒、不甘、和骄傲,可愤怒和不甘是多么消磨心志,唯有与生俱来的骄傲撑起最后一丝执念。当年的他,自诩医术,骄傲啊!而那个男人,该是比他更加不可一世地骄傲啊! 十年轮回,此刻,他竟有点同情那个男人了。 乐凤鸣抬首,顺着山丘眺望远方。 他终究还是九公主的亲生胞弟吗?所以自己才会用如此悲悯的心情理解那个男人? 还是,因为,此刻的他站在他当年的立场,竟连那个男人当年的心情也有所体会了呢? 乐凤鸣觉得他渐渐能将当年的爱恨放下了,对九公主,不是不爱了,而是将爱沉淀了,看开了,不会因为爱着她,而饱含痛苦,满心怀恨了。 抑或,他早就看开了,从他放过那个男人,让他带着州儿私奔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开了,放下了。又或者,在九公主过世后,州儿将酒泼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放下了 他的徒儿,和他心爱之人的弟弟 “想要成全他们,却又被迫要去拆散他们,因为不愿真的阻挠他们,便希望他们能够逃脱,这种心情吗?” 十三皇子眯眼看着乐凤鸣的表情变化,突然道,“看到那摊染血的红泥了吗?你也该知道他是怎么对州儿的。” 乐凤鸣看到了,州儿和那个男人的痴缠,也许连他这个做师父的人也不能了解。 “十三皇子,”乐凤鸣问,“如果一个孤女,不惜一切,孤身上京,只为寻找一个人,为此受尽艰辛,几经生死,在所不惜,那么,在她心里那个男人算什么?是一个梦,一个执念,还是一心所系?”十三皇子眼眸一眯,乐凤鸣只是仰头,面对满树绯樱飘落:“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折磨对方,甚至折磨自己到自我毁灭的地步,那这个女人于这男人,又是什么?是又一个梦,一个执念,还是” 十三皇子和乐凤鸣只是各自站立,若有所思,却又所思相同 回信的羽鸟穿越云层,落下一片黑色的鸟羽。 十四皇子和纳兰泽州的行踪终究泄露了,赑屃内城也是时候行动了。 他们还是在中途停了下来应该是佞祯的内伤彻底爆发了可如果中途不停下来,佞祯又想带她到哪儿去? 佞祯只觉得胸口沸腾的血液间歇,但那冷却后的胸口却仿佛被一股深深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就像是宿命的悲哀,命定的诅咒,沉痛地碾轧着心肺。佞祯单掌撑住墙面,另一手按住喘息的胸壑。 千算万算,以为州儿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没有算到州儿会有他的孩子,更没有算到那个孩子已经 他不该停下来,这一停,那一口强撑到现在的气就松了下来,只怕这一生都再不可能带她到那个地方去了再也回不起当年他出逃时呆过的那个山涧梯田,那一舍茅屋和那一泓朴质的宁静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只错过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膝下重重砸在地上,胸腔几欲爆裂,却就在此时,一声冷锋划破空气的刺耳响声传入佞祯耳际,他抬起血色的瞳眸,在死角里的四个暗人中三人陡然出手,从三面挥刀斩向他的颈项,而另一人隔空向他击去一掌,顺着屋脊向后跃去 抬手,化解掉三个暗人的招式,他血眸一闪,见到那最后一掌,那一掌旨在诱发他的内伤,但自己的静脉气穴早已不正常,这一掌又算什么,佞祯勾起一抹邪佞的讥笑,一个凝力,与那人隔空拼却一掌内力 “砰——”地一声,对方身形一滞,并没占到便宜。 “十三哥,你终于到了吗!” 十三皇子一身银练劲装随风飞扬。刚和佞祯对拼掌力的正是他。 “我真没想到,你和父皇用火器博弈,竟然还会停下,而不是速回兰陵屯兵?” 几道黑色的身影在这徽州瓦檐上斗得难解难分,与十三皇子和三个暗人战于一处的佞祯不知道,文氏草堂内,州儿接上折断的四肢,换上一身采茶女子的粗布衣裙,草编的斗笠堪堪掩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只是跪在榻上,捏着斗笠的手微微颤了颤,幽远的眸子最后看了草堂外他刚刚离去的方向,那方向直通草堂之外。 此时,藤花寥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八十章 再次出逃 草堂外,紫藤摇落。一切仿佛都变得极缓极缓,那紫色的花蕊无声凋落,却又不知被何处吹来的风吹向远方 如今文秀云送我,像极了当日我送裴兰,只是当日我送裴兰出京的时候,还遇到过他的玉佩马车,才留下后来的那些羁绊,仿佛就是冥冥之中可笑,当年还是我送别人,如今却是别人送我 当我孤注一掷,再次逃离的时候,却不知道在我和文秀云离开草堂的时候,在瓦檐上交手的他和十三皇子就停止了争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而这两个今后和我羁绊最深的男人,我却没看到他们见我离去时的神情。 而仿佛是天意,我尽量压低斗笠前行,便也错过了另一个人——乐凤鸣。 寻着近路,经过紫藤州茶山,直往渡口。 到了渡口,湖边的雾气白日生烟,让这凄凉的古渡仿若两个世界。 “文姑娘,多谢你。”我低头,无语凝噎,手臂堪堪掩住尚未隆起的腹部。 文秀云蹙眉点头:“州姑娘,保重孩子。” 我心一颤,忽而想到什么,伸手取下束发的玉兰白玉簪,道:“文姑娘,我只求你最后一事若是遇到他,就将这支簪子还给他,告诉他,我已回江南,不用再找我了” “州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你与他又是何苦?” 我摇头,哀伤,文秀云以为我是断不了对佞祯的情,却不知道,我太了解佞祯了,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文姑娘,我们母女不能害了你。见簪如见人,又说起江南我与他的情意,如此他便也不至迁怒于你。如此,我便也能放心离去” 撑着虚浮的身子,回身,上得船去,船微微摇曳,挑开乌篷船的竹帘,回看一路相送的文秀云,她捏着帕子的手摇了摇,微微一笑,相对无声,我也回以寂静一笑,眼前,几瓣寥落的紫藤让这紫薇州古渡添上几分凄伤。 我向她点头。“你回吧,我不会有事的。” 文秀云点头、转身,一路穿过藤花走回紫薇州,像极了多年前的我。 我抚摸着隐隐隆起的腹部,微笑。“女儿,你一定要坚强,娘会保护你娘亲会好好保护你的。” 回身上船,放下乌篷船上的竹帘,船悠悠地驶离渡口。总算幽幽放下心来。我喃喃道,“江南那里是娘亲出生的地方也是娘亲和你爹认识的地方”我微笑,想到很远很远的钱塘,“女儿,我们终于可以回江南了。” 我却不知道,紫薇州古镇的瓦檐上,佞祯和佞祥已盯上了这艘乌篷小船 许是我生来便和船有缘,女儿也不惧水,我抚摸着腹部,温婉地微笑,本还担心船上的颠簸会吓到女儿,看来是我多虑了,松下一口气。毕竟怀着身孕,我还是感到精神不济,只是斜靠着乌篷,安心睡去。从紫藤州至天子京,约莫过了五六日,中途我偶尔撩开乌篷,望向外面,清波两岸,过至江南,便闻道岸边清香。便如此一路行船,水路弯弯,通向天子京。 不知又过了几日,乌篷船一路向前,就到了渡口。小船颠簸一下,我强撑着起身回首,却惊见到那张和佞祯一模一样的脸! 虚弱的我倒退几步,折断未愈的踝骨根本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眼见又要摔倒。 “纳兰姑娘”他看出我的无力,上前揽着摇摇欲坠的我。 我脸色惨白,咬住下唇,痛苦地搂着腹部抬头看向他——十三皇子! 船在摇晃,我的心在颤抖,对于十三皇子,我只有哀求:“十三殿下,你放过我吧,就当没有见过我。” 十三皇子酷似清和帝的眼神看着我,终是道:“父皇要见你” 我绝望地摇头,如果只是我一个,我认命了,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可现在我不能!我不能见清和帝!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宛樱!让我怎么能带她去见清和帝?原本我死不要紧,可我有了女儿,身为母亲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的女儿活下去! “不!我求你,我求求你!十三殿下,你答应过我,要放过我的,求你,求你”脆弱的眼泪流满了整张脸颊,我再发不出声音,我甚至无法哭泣出声,搂住腹部,我是如此无力,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该怎么办? 我倒蹙眉间:“求你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求你,求你,求你!”没有一刻,比我此时更惊恐,更无助,我绝望地哀求,没命哀求!而我,除了哀求,什么都做不了! “求你,求你” “州儿” “求你,求你,求你” “州儿!” 我只是发疯地哀求:“求你、求你、求你、求你!” 女儿 我是多么爱着她,她在我的肚子里,连着我的心啊!我想她无忧无虑,我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给她!可为什么我的命运却让我无论怎么守护都守护不住! 不,为了女儿,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你为了他,需要如此求情吗?”十三皇子突然大力地将我拥入怀里。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尽 ,我只是虚弱地倒在他的臂弯里,气若游丝:“我求求你” “州儿,你知道是不可能的,我们谁都无法反抗父皇。”十三皇子惊痛地道,“就算我放过你,父皇还会派别人,你认为别人会像我这般善待你吗?至少我找到你,比任何人都好,不是吗?州儿。” 十三皇子的一句话掐断了我最后的奢望,他说得不错,其实我根本逃不掉,他找到我确实比谁都好。即便清和帝让他杀了我,他也会让我以最好的方式死去,而不会像佞祯,用最痛苦的方式让我活着。 我突然想到什么:“佞祯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他没有让我说下去,因为他的吻吞噬了我最后的话语,我没有抵御十三皇子的吻,甚至没有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名的前方,心好累我已经不在乎我将去哪里什么地方都可以哪怕是地狱 身子一倾,似乎是十三皇子将我打横抱起。而我,只是倒蹙着眉,搂紧腹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八十一章 不得逃脱 我的身子一倾,被他打横抱起,船,开始行驶,驶向天子京——清和帝。 自上了官船,小腹突然开始痛楚,佞祥很慌张,不知道我怎么了,堂堂赑屃节度竟手足无措起来。我虚弱地蹙眉,只庆幸他和佞祯一样没有经验,并不知道樱的存在。 “我没事”我借着喘息,想尽力减少与他的接触,女儿是我的秘密,我千万要保护和保守的秘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怎么会没事?”佞祥皱眉,伸手想帮我。 我摇头,想再说什么,却又呻.吟着扶着榻沿。 好痛,女儿仿佛受到什么异常的惊吓,连我也可以感到她的惶恐和不安,也许她也知道,清和帝不会放过她的娘亲。 “樱,宛樱”我眼角含泪,“放心,有娘亲在!娘亲就在这里,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娘亲会保护你娘亲爱你” 几片樱花落入水塘,女儿蜷缩在樱花树底,那么柔弱地惹人痛惜。 “宛樱”我不顾一切地涉水过去,抱住她纤小的身躯,“不要害怕,娘亲在这里娘亲在这里” 女儿感受到我,回身圈住我的腰,嘤嘤哭泣:“娘亲,娘亲,樱好害怕好害怕娘亲,娘亲” 一股剧痛窜至腹底,我痛得仰头,却道:“樱不哭,不哭有娘亲在,娘亲抱抱就会好了不哭,不哭” 女儿在怀里一抽一抽地哭泣,哭得我的心都碎了,只是抱紧她再抱紧她。 她抖着声音道:“娘亲,樱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樱好怕樱好想哥哥” 我不由地看向四周,周围黑得没有一丝光,我刚刚涉过的水竟是浓黑色的,甚至看不到水的波纹!我心惊吓,仿佛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管世间何雄名,死后皆过鬼门关”果然是那首歌谣,从水底遥遥飘上来。 忘川! 我曾来过一次,是跟着佞祯随着十三皇子那一箫挽歌来的 原来我刚刚涉过的水竟是埋葬无数魂魄的忘川水,我竟然没有被冤魂拖下去,可此刻我抱着女儿,竟再不敢涉水离开,我不怕冤魂把我拖走,却怕冤魂拖走我的女儿! “娘亲”女儿嘤嘤泣道:“我要爹爹如果是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那一声“爹爹”让我的心好痛,我蹙眉摇头,却不知道怎么说:“不,没有爹爹,只有我们两个只有我们”我搂紧女儿,搂紧,再搂紧 佞祥终是再不忍心看下去,一道剑袖档下来,他宽大的指骨托着我的后颈,把搂着腹部蜷缩的我拥到怀里,他的手指一触抚上我苍白的脸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哪儿痛?哪儿痛?” 我已经痛得意识模糊,只觉得好像见到了佞祯,他也问过我同样的话,只是,是在我们失去殇儿的时候 我的心骤痛,好不祥的感觉,我的表情越发难受,一手捏紧胸口的衣料,喘息,一手捧住腹部,一只大手覆上我剧痛到发软手腕,半覆上我的腹部。他的手指一碰触到我,我只感到腹中越发痛楚。 “十四弟,你到底要对她做什么?!”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我只是无声地蜷缩。 “娘亲我想要爹爹爹爹”女儿的哭音折磨着意志 突然有人大力地想揽过我,我只是本能地排斥,皱眉,却反而越发落入原先那人怀里。 “我还是不能碰你吗?”一个落寞的声音传至耳际,我有挣扎,却挣扎不了。“佞祯,放开她”我什么也听不到 梦中,有什么人执起我按住腹部的手,轻轻地捏紧,让我的手不能逃脱他的掌心。腹部的痛楚还是在绵延,但仿佛握着他、也被他握着手的时候,痛楚就会微微减弱。 我的额上残留着沁出的冷汗,那人另一手纤长的手指从颈后梳理我侧脸上黏住的微湿的刘海和鬓发,我却不知道曾经佞祯也那么耐心地梳理过。一切仿佛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错位,前一刻,佞祯还那么不顾生死地为我赴汤蹈火,下一刻,他就能折磨我直至生不如死;而前一刻,十三皇子还在费尽心机地想将我置于死地,而此刻,却只有他陪在我身边 他们果然都是清和帝的儿子,总有一面让人畏惧的残酷,又有一面让人心软的柔情。只是,我与他们任何一人,都是一场错。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错误的人。才让我与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有结果,只能面对残酷的宿命。 到天子京一路,我一直在船上昏迷,我似乎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我搂着女儿,在忘川河畔等着一艘船,我知道船头会有人,唱着陈思静王的白马赋可我等了很久,他已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执起我的手,上了船,而我却再记不得他的面目,甚至是他眼睛的颜色,虽然他曾让我那么刻骨牢记过 我不记得,那眼眸应是血红色的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终于到了天子京。我不知道船其实开得很慢,我也不知道其实都是因为我。因为船上两个地位最高的男子,都为了我,让船速放慢了,却不知道,也许就是水上的颠簸让女儿如此惊吓,而那所谓的体贴,只是让我痛苦加倍罢了。 到了织造府前的渡口时,正是黄昏,如血的夕阳照耀着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水,为这六朝古都又添一份凭吊的凄殇,前朝多少葬花事,隔江犹唱,怀古悠悠。 我强撑着虚脱的身体和疼痛的四肢,站上官船竹帘窗前。河风,吹起我披散的头发,与这旖旎生烟的金凌天子京格格不入,我看着船下粼粼金波,挣扎着一点一点被血色吞没,可我知道,那血色终将一点一点再被黑夜消融,何必挣扎?船外的风来得好疾,船身一荡,我的手臂被他一个往后拉,好久没听到他暴怒的声音了。 “谁让你离河那么近的!” 他来了,我扑哧一下竟想笑了。 佞祯来了,纳兰泽州,估计见不到清和帝了。 我只是仰头,看着那个比我高那么多、英俊又极度扭曲的脸,他为什么那么愤怒,只是因为离河近? 其实,我该是知道他在船上的,我笑,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到我的笑,越发皱紧眉。 而我,却越发想笑出来,到天子京了 ,他才出现,为什么? 因为见到逃走的我,知道他留不住我,所以,才会纵容十三皇子找到我、强迫我来见清和帝,变相得让我不、得、逃、脱?我笑着道:“佞祯,你为了囚住我,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了逃离我,连老十三,你都肯跟!我是不是可以酌情饶你这次?” 我已经感到他捏着我的力道让我有痛感了,面上却出现冷笑,他又会对我做出什么残酷的事来?原来在紫藤州他对我的百般呵护,只是对殇儿的短暂忏悔,他根本不会变! “是,我愿意跟十三皇子,你该早就知道的,我在巫山的时候,就跟着十三爷逃过一次了!” “纳、兰、泽、州!”他一把捏着我的手臂,将我的身子转过来压在桅杆上,我的长发被甩出一个弧度,后背重重地撞到桅杆,“你也该知道,你逃不掉的!” 我闭目,果然是强吻,就在我以为他会毫不怜惜地占有我的时候,他一顿,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是冷血残酷的,他是毫不留情的,而我却再也逞强不起,失去不起,我只能闭目,屈辱地听从,倒蹙眉间,不论要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女儿是安全的 我的心痛到悲哀,我爱上了怎样一个男人?我的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的父皇和残酷的现实逼我不能告诉他真相还不够,而他却比他的父皇和这残酷的现实更重千倍百倍地伤害我 “佞祯,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爱上你!”趁着喘息,我虚弱地道。 他却一改冷酷,柔情地道:“我的州儿你爱我,就已让我把你折磨到这个程度,如果你不爱我,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你。”他吞噬了我的后半句话,就像野兽般吞噬!“现在,已经太晚了。而你,已经不可能不爱我了”我只是睁眸看向他血红的眼瞳 有什么在体内折断,我还能清楚地听到骨折声响,体内的剧痛一瞬袭向胸口,我来不及喘息,就被他吞没,我的心脉断了。 原来废去四肢之后,他还能震伤我的心脉 “州儿”他的大手抚过我的侧肋,“州儿,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娘亲!你怎么了!” 忘川河边,我痛得闭目,惨白着脸色软倒,胸口的锥刺之痛一波波袭来,我阖目看着美丽的女儿,还好,我的女儿还在只要,我的女儿还在。伸手,抚摸女儿小兔儿般的小脸,被心脉刺穿的心脏却升起一丝柔情,“樱儿,不要担心,娘亲娘亲会和你在一起”我扬眉,虚弱地道,“来,过来,到娘亲怀里来” “娘亲!”女儿被吓得哭出来,搂着我哭道,“我不要爹爹折磨娘亲!我不要!娘亲!告诉爹爹吧告诉爹爹,你们还有我!” 泪溢出眼角,又是一个那么乖巧贴心的女儿。 “佞祯”我听到我沙哑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佞祯刚刚在你威胁我的时候,你真的什么也感受不到吗?” 我每说一个字,就感到心脉抽气的痛楚,他动作一僵,深深皱眉,我笑了,笑得心灰意冷他终究是感觉不到了:“我们”闭眼流下伤痛的泪滴,“再也不要相见了吧!佞祯我原谅你,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他突然大力地捞起我,咬牙切齿道:“既然你原谅我,为什么不能乖乖留在我的身边!我愿意放弃一切,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州儿,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只想得到你,得到你一个就够了!” 我倒蹙眉头,心如死水:“你只是想得到我的话我已经让你得到了连你对我的残忍,我都已经得到了” “纳兰泽州,我不要你的原谅,我只想将你留在身边,哪怕你永远也不原谅我!我情愿你恨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佞祯,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了我?”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冰雪聪明的州儿,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问我为什么不放过你?我对你做的这些,早能让你明白,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在我手里逃脱了!可你为什么一直在逼我,逼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折磨你,禁锢你?你为什么就是要反抗我州儿要怎么做,才能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难道,真要剥夺你所有反抗的能力吗?”他深情地吻上我的额头,可他竟然能那么深情地说出那么残酷的话语! “佞祯,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痛苦绝望地流泪。 他舔去我的泪水:“州儿,你不要不承认,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你!这世上,只有我只有我,才给得起你真正的归宿!” 他吞咽了我最后的控诉。 “州儿,身为一个皇子,我命令你;身为一个男人,我恳求你,留在我的身边!” 佞祯,他跪在地上,竟是在卑微地在亲吻我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窗外夕阳如血,那血色的天空,一如他血色的瞳眸,刺痛我的双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八十二章 又见天颜 “十四皇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清和帝平静的声音响起。 “正如父皇所见,纳兰泽州是臣心爱的女人,臣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她。”我听到佞祯冷漠的声音响起,冷漠地竟有些可怕。 “佞祯,朕说过很多次了!你是朕的十四皇子!你该想的不就只是一个女人,而应该是这木兰朝的江山,宗庙的社稷!”清和帝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满含压迫。 “臣怎么可能不想这木兰朝的江山,宗庙的社稷,甚至父皇对臣的嘱咐,臣也一刻都不敢忘记!可臣只是想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一点,有错吗?” “放肆。”清和帝的声音骤然森冷,“你这是在威胁朕?” 很长的一段无声之后,佞祯低低地笑出来。那笑声竟像是钻进我心底。 “父皇,请您告诉臣,是您逼她离开我的吗?” 短暂的无声, “臣,只想知道这一点而已。” 又是更长久的一阵沉默,突然,佞祯笑:“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父皇,您曾经逼过她吗?您真的逼过她吗?哼哼哼哼,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一次次离开我,原来,是您在逼她吗?即便,臣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臣为了她,不惜立下军功用以交换,臣为了她,甚至连这条命也不顾,您却逼她离开我吗?” “十四皇子。”清和帝皱眉。 “父皇,你看到了,如今,不是她不愿意离开臣,而是臣不允许她离开我!即便她现在这幅模样,臣也要她在臣的身边,如果,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臣身边,那么臣也不惜永远将她变成这番模样,这样的她,应该不可能再引发什么纷争,威胁这宗庙的江山,木兰朝的社稷了吧?” 我感到被人抱起,那人贴着我的耳膜道:“臣,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了她。不错,臣迷恋她,深到臣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久到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臣记得她对臣说的每句话,臣记得她所有的一颦一笑,臣甚至就跟在她身后很久很久,甚至不敢上前,如果,臣知道是臣当初的骄傲,让臣几次错过与她相认的时机,落得今日,父皇要杀她的地步,臣一定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将她永远禁锢在臣的身边!” “放肆!在朕面前,你便是如此赌咒发誓的吗?”清和帝震怒,“十四皇子!” “呵呵呵呵父皇,如果臣生来便像六哥那样早夭,或像七哥那样生来残疾,也许,便不会有今日的痛苦,我竟还妄想,在说出这样忤逆狂悖之语后,能得到您的宽恕和成全,加倍地为木兰朝效力来补偿我今日的任侠使气,不孝顶撞” “和曹子建一样,我也有个伟大的阿玛,我尊敬他、景仰他,但我有时甚至希望我有一个平凡的父亲,我憎恨面对阿玛时心中挥之不去的颤栗,可当我见不到他时,又会莫明地想念他了。” 我忧伤地皱眉,至少他对清和帝的父子之情还未改变 忽然,苦笑出来,他对我的那些狠心的折磨,他与我之间纠结而扭曲的深情,其实都源自于他的父亲——清和帝!我知道我注定是他们父子博弈的筹码,这是我的命,我不怪任何人,甚至连之前对佞祯的那一丝恨,也化作了痛和悲凉。 就在我无声闭目的时候,清和帝突然道:“纳兰泽州,你呢?” 我苦笑,不愧是清和帝,一句话就点中了我的死穴,我竟不知如何作答? “哼哼哼”佞祯低头笑,我感到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颊,一滴又一滴,可被蒙住的眼睛让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越发戚伤地苦笑。整个木兰朝王朝最英明的皇帝清和帝是他的父亲,他们父子之间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杀予夺,从以前到现在,也许还有将来。可此刻的我却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牵无挂,无忧无喜的州儿,如今我唯一想保护的只有女儿! 可我,逃,逃不掉!死,不能死! 心如千蚁坑蚀般噬痛,又觉得一切是多么的荒诞与可笑。他的父亲,木兰朝的天子英明地知道我的所有冤屈,用大赦天下饶恕了我的所有罪责,却又用冥婚和赑屃捆绑住我的身体,逼我离开他,而命运几经周折,佞祯对我做尽一切,甚至不惜用伤害我的方式逼我留在他的身边。他知道紫禁宫闱里他的敌人布满阴谋陷阱阻挠他和我的相爱,甚至不惜利用我置他于死地,所以,才布下这一切,恳求他的父亲。我本该感他煞费苦心的恩,念他用心良苦的情,可我又能如何?如今,他们父子再度将我置于棋盘,轮到我走,而我又有选择吗? 闭目,轻轻伸手抚了抚腹部,复又轻轻将脑后的系带结解开,原本蒙住眼睛的白玉腰带一头落到青石地砖上,皱成一圈,我终于睁开眼,肋部隐隐的痛楚还在,我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幽幽地启唇。 “奴婢之前,并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奴婢对皇上说奴婢不会爱上任何人,甚至在皇上面前起誓,此生都不会爱上十四皇子,那是因为,奴婢心里早有一个人,奴婢把整个心都交给了他,很早很早以前就交给了他,所以奴婢才会答应起誓。” “只是,奴婢没想到,奴婢很早以前就心有所属的人就是十四皇子。奴婢本以为,自己不算违背誓言,因为奴婢一直没有认出十四皇子就是当年之人,可惜奴婢错了,奴婢并不是对过往之人念念不忘,而是奴婢所爱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十四皇子,奴婢都爱他。不论他对奴婢做过什么,奴婢都依然爱他。也因为这份爱,奴婢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管身在何处都会依然爱他。所以 佞祯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把拉过我,而我只是道,“求皇上,看在奴婢对十四皇子从头至尾一片真心的份上,放奴婢回江南,奴婢愿从此常伴青灯!” “纳兰泽州!”佞祯咬牙切齿。 我终于见到他口角的血迹,只是凄凉地笑道:“佞祯,放过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番外六十七 清和转变 清和帝龙袍的水袖下正捏着一封书信。 “二哥海涵妹不告而别之过。二哥见信之时,妹已不在京城。但念起京中诸人诸事,唯放不下二哥矣。二哥一心保全明府,实为不易,然妹有数语提醒二哥今皇上召纳兰明珠回京,乃借明党对抗长孙无名之帝王心术,皇上对长孙无名早有猜忌之心,刻意抬高失势的纳兰府,实是用以制衡,如今纳兰府看似重归容华,其地位却立于风口浪尖,岌岌可危,只怕长孙无名不日便要逼宫谋反,自取灭亡,届时,纳兰府必遭受牵连,想要独善其身,难上加难。二哥切记,此时万不可与长孙无名对抗,更不能趁此引发储位纷争,纳兰府若是扳倒长孙无名,就是代替索党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万万不可二哥如欲纳兰府长久兴旺,定要劝阻祖父叔伯之辈闭门谢客,抽身朝堂,切勿贪恋权势,遗祸自身。二哥切记,切记妹,纳兰泽州亲笔。” 清和帝微微闭目,右手捏了捏太阳穴。 纳兰泽州逃亡京城之后,唯一只给纳兰纳兰仲卿稍过这一封书信,她心思周密,不仅躲过赑屃的监视,竟还通了老十二的关系递予纳兰纳兰仲卿,要不是索家谋反,纳兰府内部有人欲置她于死地,纳兰纳兰仲卿为保她不得已上交该信,便也不知道这封书信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这信中言辞恳切,坦荡磊落,兄妹之情溢于言表,却没有丝毫龌龊之意,反倒透着股女中豪杰的凌然之气,只是此女妄议国政,确实也胆大妄为! 见这信中所言,此时纳兰泽州确实还没恋上老十四,只一心想逃离京城这是非之地,更铁了心不做这赑屃之人。 天子静静地眯起眼,他之前倒是低估了纳兰泽州,此女不简单啊!性格贞烈,心思周密,行事更是当断则断,如此看来,此女两次行于皇太子和老十四之间,绝非偶然啊。纳兰泽州啊纳兰泽州!不简单啊!而那个懂得利用她,两度推动局势的幕后之人,更不简单啊!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若非佞祥在此之前就几次三番为纳兰泽州求情,天子都要怀疑那幕后之人就是当初执意要杀纳兰泽州的他最信赖的赑屃内城节度十三皇子!而佞祥却不知道的是,也正是他对纳兰泽州一次难得的动情,让他险险地避过了清和帝洞若观火的怀疑。 “储位之争、索党谋乱,到底又和州儿有什么关系,值得一次次将她逼到必死的地步?这大清的江山,宗庙的社稷,臣自当竭尽全力守护,哪怕赔上这条性命,可臣也同样会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之中的区别,臣自然知道!但要说她迷惑臣,会让臣不顾这宗庙江山,因此而杀她,臣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 清和帝嘴角忽而一松,“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小子看得最通透。”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奴婢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因为,奴婢很早以前就把心给了一个人了。”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只是他负了我。所以,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什么人,即使是可以为我付出性命的人。” “请皇上赐奴婢一死!奴婢根本不爱十四皇子。” “那时候,奴婢只是不想死,才勾引十四皇子救我。而后,奴婢自知犯下死罪,是十四皇子也救不了的,所以奴婢才认下应有的罪责。只是没想到皇上没有杀我,而十四皇子也高看了我,以为我在救他。所以后来在蓟州的时候,十四皇子发现了我,为了让他不仅不把奴婢押解出去还保护我,奴婢才又对十四皇子虚伪以对,而十四皇子确实被奴婢所蒙蔽,还要将嫡福晋的头衔给我,奴婢贪图富贵,就留了下来,以至于最终被皇上发现,但如今奴婢不可能再得到嫡福晋的位置,十四皇子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奴婢又怎么可能还继续纠缠十四皇子呢?”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奴婢之前,并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奴婢对皇上说奴婢不会爱上任何人,甚至在皇上面前起誓,此生都不会爱上十四皇子那时因为,奴婢心里早有一个人,奴婢把整个心都交给了他,很早很早以前就交给了他,所以奴婢才会答应起誓。只是,奴婢没想到,奴婢很早以前就心有所属的人就是十四皇子!奴婢本以为,自己不算违背誓言,因为奴婢一直没有认出十四皇子就是当年之人,可惜奴婢错了,奴婢并不是对过往之人念念不忘,而是奴婢所爱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十四皇子,奴婢都爱他!不论他对奴婢做过什么,奴婢都爱他!奴婢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不可抑制,不论奴婢怎么努力,奴婢都没有办法将爱埋藏心底,离他而去!奴婢做不到遵守誓言,奴婢做不到!”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再回想之前数次单独召见纳兰泽州,之前一直对此女心怀成见,便没发现,从头到尾,此女倒是一直固守着认定守护之人,从未改变过本心!能在天子的威逼之下,依然做到如此,又能有几人?倒也着实有些令人动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八十三章 州儿顺从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只见乐凤鸣坐在床头,一袭藏青色的朝服,头戴红缨冠,恍然竟如第一次在同仁堂见他。 师父还是官复原职了吗?为什么?他明明一心想要为九公主报仇的,而在宫中行走,就必须直面仇人,他真能忍受那锥心的苦楚和刻骨的恨意?我正隐忧地看向乐凤鸣,却听乐凤鸣的眼光哀然道:“州儿,你怎么竟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 我倒蹙眉间,乐凤鸣已抚上我的脸,隐忍道:“他怎能这般对你,这般待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不该压制他的内伤,放他出汤山,让他伤你如此之深!佞祯,他怎么能!” “师父你不要自责,更不要恨他,他”我别过面,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能!”乐凤鸣无法抑制住悲愤。 “师父,万般皆是州儿的命,州儿不恨任何人,只求能离开只要皇上答应我的请求” “师傅,州儿求你,医治佞祯,虽然他如此对我,但我仍然不希望他有事。” 乐凤鸣悲凉地看向我,终是道:“早知你心系十四皇子如此之深,我便不该从一开始就隐瞒他的身份,早知你会如此受制于他,我便不该请皇上让你医治他、成全他,早知他会如此残忍地待你、折磨你,我便不会故意放他出汤山还以为那是给你幸福,以至害你如此之深!我悔之晚矣。” “师父,这又怎能怪你?第一次,是我不够信任师父,没有对师父和盘托出所有的实情。第二次,是情势所迫,我还要感激师父成全我。而第三次,没想到师父为了我,竟然能放过他、成全他” “那些都过去了,既然他没有珍惜我给他的机会,便换我来守护你,州儿,我会向皇上请求让你嫁给我!” 拒绝的话语几次流转于唇间,却终是未吐一字,就在我以为我的人生将有一丝转机的时候,命运又阴差阳错地将我推入更深的谷底。 内室的排门,貌若子都的男子睁开血红的眼眸,冰冷地看向乐凤鸣和我 乐凤鸣愤怒,手捏银针阻挡在我身前:“佞祯,你想做什么!你把州儿当做什么了?你又对州儿都做了什么?四肢俱废,肋骨寸断!我悔不该放了你,让你伤州儿如此之深!” 佞祯嗤笑:“乐凤鸣,你那么快就忘了我五皇姐?”佞祯言讫,人已到床前,单掌握住乐凤鸣发针的手臂。 “不要!”我知道他会做什么,忍着手腕与肋部的剧痛想阻止他,但还是晚了一步,乐凤鸣的右肩整个脱臼,被他甩向一边,如今的他多像当年的魏安颜?我之前担心他的伤、求乐凤鸣医治他又是多么可笑?他根本已经入魔! “纳兰泽州,你是我佞祯一个人的!一个人的!你听到没有?” 胸口痛到我说不出话,他一把将我抱起,抬脚走出雕花门槛,却正见十三皇子迎面而来。 佞祯和佞祥四目相对,眼中刀光剑影。 “十四弟,你应该知道,父皇令内城看管纳兰泽州。” “老十三,我的女人,自然要在我身边。” 我只感到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天旋地转,而我因两人对招的内力激荡突然晕眩,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毫无知觉,而后开始干呕,撕扯中,一股如玄冰寒冷的内力直窜入腹底,在腹中化开,我本能地撰住佞祯的衣襟,佞祯微微一怔,抬起一脚封住佞祥大半气血,而这时,乐凤鸣按着右臂,从内室出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银针封入佞祯脊柱。 “乐凤鸣,你认为这样有用吗?”他血眸一睁,银针被逼出体外。 眼见佞祯要对乐凤鸣不利,我强忍着腹痛越发攥紧佞祯衣襟:“不要,不要伤师父。” “纳兰泽州,你看清楚,你的好师父方才想要我的命!” 我痛苦蹙眉:“那你父亲呢?又何尝不要我的命!” 佞祯冷诮:“纳兰泽州,你也知道你保不住你的命,除了我!你的好师父也保不住你的命!只有我才能!”他的手骨捏着我的脸骨,逼视。 看着他血红的眼,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除却他对我无以复加的残忍伤害,他却从头至尾都在保我性命。我一时恍惚,便被他深吻而入。当年,不惜千里上京来寻他的是我,命运波折,先遇到十三皇子而没有认出他的是我,误以为他死了背叛赑屃、逃出京城,早已做好事发必死准备的是我,而后在蓟州救下他、医治他、甘愿陪伴他,甚至为他入宫劝降太子,自己踏入死地的还是我,一切都是我 如果这一定是场必死的命运,我又何必苦苦挣扎?以至于我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又害他不择手段地挽留。他做尽一切就是想救我要我得到我,而我却一次次用“不惧死”磨灭他为我做的一切,我这是何苦?又是何必? 万般皆是命,送我十四君。相思复相忆,未到不了因。 “佞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腹中冰寒刺痛,我却伸手抚上他脸颊上血红的瞳眸,“你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人啊,我对你,自是一万个不忍心,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们不是该好好在一起的吗?” “州儿啊,你怎么还问我呢?如果你早些顺从我,乖乖留在我身边,又怎会有之后的一切呢?” “是吗?”我似哭似笑。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知道的,我都不会放你走,我倔强的州儿,你又何必苦苦挣扎?你永远不知道我能付出多少,只为得到你如果你死了,就是你的尸体我也不许你离开我半步。所以,你别想死,你听到吗?” 我满目悲哀:“可你又何必执着?你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我离去,我只是一个随时会害死你的女人啊,十四皇子” 佞祯突然一顿,苦笑,“十四皇子的头衔,我根本不在乎,但在我是十四皇子之前,先是父皇的儿子,我不能不为他分忧。州儿,你如此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我说过,你只要相信我,依靠我,仅凭我是外城节度,就已足够保你周全。在浣花州救下赑屃外城节度,你认为这一条不足以救你性命?只要你对我女人,自然忠于木兰朝,父皇还有什么理由非杀你不可?州儿,你早该知道这些,何须我说得如此明白!” 我倒蹙眉间:“你为我当真用心良苦、谋算良多,只可惜,你所能给我只是一个精心堆砌的牢笼,明明囚禁着你我,却还要你付出全部心力来换取可我要的只是一个自由之身,从一开始挣脱棋子的命运到现在,一直都是” “州儿,我这辈子早已奢谈不起什么无谓的自由!”佞祯隐忍着怒吼。 我一震,终是道:“是啊,这就是天家,我本该知道你给不起,甚至连你自己都得不到而我却是当初劝你回牢笼的人!” 伸手抚上我同情到心痛的男子,他曾是当年那个天真的我亲手推入悲哀宿命的五陵少年,我深深埋藏在心底、更不惜千里迢迢上京来寻的人,“佞祯,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句话,因为和你重逢得太突然就忘记了问,如今正好你”我忧伤皱眉,“人生无常,路难问道,如今这般,可是当初你自己选择的?” 佞祯一顿,皱眉睇着我。 我微微皱眉焦急,再问:“当初,可是你自己选择回去的?是不是有人逼你?” 长时间的沉默,佞祯道:“州儿,你明知道,事已至此,当初如何早已没有意义。” “不,予我这是我一路上京唯一的意义,只为问你这句话啊!” 佞祯看着我,突然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我的眉心,他低低在我耳边动了动喉头,用最富磁性的声线低声道:“州儿,这是不是能证明,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心里一直都是我?即使见不到我,也一直无比担忧着我?所以,我便更不能告诉你,我要让你的心里永远牵挂牢记、永不能安心释怀,只能留在我身边,身与心。这也许是唯一能保留我对你仅剩的这一点意义的最后手段。” 他说着抬步,无视我悲伤的表情,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去他在江宁赑屃外城的寝处。我未挽起的乌发全部垂下,偶有一些蜷在肩侧,和我身着的白纱堪堪虚掩着虚弱的身体。他脚踏过大片碧绿无涯的荷叶,通向青蕖深处的水榭楼台。接天碧玉之中,一身黑衣血眸的男子抱着一身白纱的女子,缓缓走着,走过江宁春夏。而我不知道,佞祯无视近在赑屃内城的他的父亲,木兰朝的帝王,只是带着我回赑屃外城,又是多么忤逆犯上。 佞祯抱着我跨过门槛,走入水榭的雕花排门。古色古香的居处,一个衣着素净,容貌清秀的青衫少女已立在屋内,我见到她秀气的五官和清明的双眸,微微一怔:“文姑娘!”我倒蹙眉头,他终究没能放过帮我逃走的文秀云,而今竟用文秀云的命威胁我。只可惜,文秀云于我和女儿都有恩,如今却受到了连累。 佞祯将我放到架子床上,在我耳边道:“我是不会让乐凤鸣靠近你的,而文秀云的命,如今也掌握在你手里,你懂的怎么做。” 我苦笑道:“你对我,真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他用手指止住我的话:“谁让我如此害怕失去你,谁又让你无数次想从我身边逃离。”他大气地站起,让文秀云替我把脉。 “文姑娘,是我害了你。” “州姑娘,你别这么说。”文秀云摇头,“只是,你的情况很不好。只怕以我的医术不足以保你周全” 我只是倒蹙双眉。 待文秀云把好脉,佞祯大大方方地坐到床头,大手一撂袍子坐下,另一手随意撑着镂空架子床的架梁,间歇将我锁在床架子和他手臂围成的桎梏之内。我娥眉微蹙,虚弱地凝望着他。 佞祯难得地认真:“州儿,我殇儮关关外佞氏入关以后,将中原百姓划分州郡约束管制,皇亲国戚更是不比他朝,虽分封封地,有权管辖一隅,但没有皇上下令,不能回封地。 我微微睁眸。 “身为皇子,更是自小养在宫中,自老不得出京,早已注定毫无自由可言,若我不是十四皇子,自幼得父皇暗中教诲栽培,以致近年来暗中接任外城节度,能为父皇行走办差,我也只能是一个困守京中,飞鹰走鸟度日的五陵纨绔,断不能有如今作为。此次长孙无名谋逆,我佣兵平乱,父皇虽对我的领军实力甚为满意,但也对我心怀隔阂,我只有辞去所有朝廷官职,才能避免猜忌,以后,我只是一个普通得连京师都出不得的皇子,你可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有自由可言!如今,更是不可能!” 我嘴唇微颤,已被他用力抓住肩头:“州儿,你明明冰雪聪明,明明洞悉一切,知道我的一切苦衷,知道我所付出的一切代价,只为了得到你!” “佞祯,你可知,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愿的,只是我心中的无奈痛苦,你也该明白,皇上无意成全你我,你又何必非要忤逆皇上的意思?” 佞祯听后,却突然一笑:“哼哼哼傻州儿,他要杀你,你却还在担心我为了你而和他反目!就算你一心求死,我也不允许!州儿,你听着,你是我此生挚爱之人,为了你哪怕舍了这条性命我都不在乎,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度痛失你!而我,若连你都无法维护,我佞祯又算什么男人?纵是父皇一辈子不答应你我在一起,纵是这天下人都要拆散你我,我也依旧不会屈服,你可明白?我不想一遍遍重复相信我的话语,只会用行动让你明白我的爱。可州儿!你心中之人真的是我吗?没有八哥,没有纳兰蓉卿,没有乐凤鸣” 我痛苦摇头:“没有,没有别人。从来没有!” 佞祯皱眉,他血红的眼眸如黑夜里的两轮血月,震到我心底:“但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我蹙眉抬睫,心下凄楚,他隐痛道:“州儿,告诉我,你心底的人是我,至少能让我感受到一星半点你心中有我、在乎我!告诉我!州儿!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心一瞬间抽痛到我无法发声,我暗中搂着腹部的玉臂微颤,他不顾一切,噬吻而下,我被他抵着后颈,仰头接受他的狂肆,两鬓如瀑黑发垂下,在锦衾上散开,水白纱袖随着紫檀木榻滑落床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番外六十九 内城密谈 樱花飘落,女子一身白衣随风飘动,赤着脚踏过一汪浅溪,走到湖心那棵盘根错节的樱花树干所在的小洲,樱树快凋谢了,地上铺满红泥,一身玄衣的男子已侯在树下,他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亲吻着缓缓睁开血红色的眼睛。 “胤祯”女子微微颤着声,看进他血红的瞳眸里 他竟然在,竟然,一直都在 感受到女子的目光,男子放下熟睡的女儿,只是一步步靠近她,她倒蹙着眉,只是看着那一双血红的眸子逼近她,他一把圈住她,低头吻住。 他,噬吻间歇。她,喘息着问。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刻意逃离我那时起,我就知道了” 州儿满目哀伤:“原来,我早已无法离开了” 然而,他欺骗了她,胤祯直到内伤复发,误入此地,遇见他们的女儿,都没有怀疑过,原来州儿还怀了一个孩子。 另一厢,胤祯将州儿带入外城势力范围的消息传入康熙耳中,书屋内,一坐一站,正是赑屃的最高决策人康熙和内城的重要人物曹寅。人都道曹寅幼年入宫担任康熙的侍读,后又成为康熙御前侍卫,因此备受康熙信任,却不知道事实还有一层,就是曹寅其实担当赑屃内城的重要角色,康熙三十一年,曹寅虽然明里转任其父曾经担任的江宁织造,兼苏州织造,但暗里则负责监视江南官员,为赑屃提供情报,乃康熙心腹。 两人在幼年时结下的君臣友谊,日久弥新,此时两人也随着大清王朝的日益强盛而皆步入中年,膝下数子也皆长大成人,康熙看向窗外春日胜景,微微叹息道:“楝亭,世人都道为君难,却不知为父难,教子难啊!” 曹寅听康熙此言,忙宽慰道:“皇上,居臣下所闻,民间百姓家中,为父教子便就极难,更何况帝王天家,皇上既为君,又为父,自更是难上千倍万倍,皇上也不必太过介怀。更何况皇上的诸位阿哥皆于国有为,单论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就已能文能武,统领双城,为皇上左膀右臂,替父分忧,如此青年才俊,少年双杰已不是平常人家可比拟。” “楝亭,你啊,就会宽慰朕。朕的这几个儿子,朕还会不清楚?只怕他们是太有本事,谁也服不了谁!朕倒是羡慕你啊,把曹颙教得能文实干、儒家礼仪,能为贤臣,将来定大有作为啊!” 曹寅听康熙提及独子曹颙,如此夸赞,感激涕零,赶紧跪地道:“皇上过奖,臣惶恐,犬子尚大有不足。” “楝亭,你起来。汝儿曹颙也该到历练的时候了,就着他入外城吧。” “是。臣代犬子谢皇上隆恩。”曹寅再跪,想着十四阿哥统领赑屃外城虽然在日前平定索额图叛乱中立下大功,但也是功高震主,此时将曹颙调入外城,与十四阿哥想必大有关联,也从另一角度将曹颙的仕途与十四阿哥统领的外城势力的强弱联系在一起,只不知是喜是忧?但曹寅知道康熙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而身为内城府使的曹寅很清楚,皇上正在刻意利用十三阿哥内城的势力牵制十四阿哥外城的势力,从十四阿哥入徽州境内之日起,十四阿哥就在江宁织造府为中心的内城的势力监视范围之内,外城在两江的行动也受到内城的严密牵制,此消彼长,顺势削弱了十四阿哥因镇压索额图叛乱而积聚的势力,这正是康熙高明的驭人之术,只怕也是收回十四阿哥军权的帝王手腕。 曹寅很清楚,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分别身为赑屃双城的节度,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从双城初露锋芒之时起就从未停歇,从俸饷到功劳,从驻军到驻地,从皇子阴谋到双城阳谋,便是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前些年,托了康熙每巡幸、十三阿哥所统领的左右翼前锋营次次扈从,赑屃双城之中,内城占尽上风,谁知索额图谋反之时,情势陡变,十四阿哥统领蛰伏京畿的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两营出其不意,致使索额图措手不及,京师之乱,猝然平定,双城高下,瞬息突变,而赑屃内城与外城的双城内斗并没有随着索额图谋反的平息而终结,赑屃内城节度十三阿哥与外城节度十四阿哥正以纳兰泽州为猎物展开另一场无形的争夺! 冰雪聪明的州儿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又一次成为权力争夺的附属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内城与外城,一路从汤山争至江宁,爱她有之,惜她有之,为权力利欲熏心更有之。胤祯癫狂风魔,胤祥机关算尽,那两个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她的男人之间的争斗在康熙微服江宁的一刻终于达到白热化。 当曹寅退出书斋的时候,正见着十三阿哥迎面而来,这个康熙亲手栽培的内城节度已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朝廷人物了,去岁皇十三子代祭泰山的盛况尤在昨日[注: 历史上在康熙41年,本文为42年],让长期辅佐胤祥的内城府使曹寅既感到面上有光,又忧心忡忡,论道亲疏远近,忠于康熙的曹寅心中还是认定嫡皇太子胤礽,想到康熙刚才在殿内的一番教子感慨,只能叹息一声,与其说曹寅是担忧出生时便丧母的嫡皇太子胤礽,不如说是想排遣康熙的教子之忧却又无能为力。 胤祥自不知道此刻老人精儿曹寅复杂的内心,只是向曹寅略一点头便入殿。“皇阿玛。”胤祥跪。康熙已坐回主座,高深莫测地看向眼前的儿子。 胤祥道:“儿子不才,至今尚不能查明外城动向。目前尚且查明的只有——沐王府路凌霄亲自负责此事,而且,外城暗中所运之物乃是——火器!” 康熙听至此处,龙目一眯,道:“老十三,你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胤祥一惊,心道:“皇阿玛所问之事,乃是十四弟与外城暗中私运火器之事,还是” 康熙道:“在你看来,前明火器比之我满洲铁骑,怎样?” 胤祥答:“自然不如。否则前明又怎么会把这堂堂江山拱手让给我大清?” 康熙微微一哂,复又问道:“朝鲜火器比之我满洲铁骑,如何?” 胤祥道:“朝鲜弹丸小国,怎能与我大清比肩,自然更是不如。况且朝鲜李氏一代不如一代,只知依附大国,行事畏首畏尾,根本不足为虑。” 康熙又一哂:“那西洋火器比之我满洲铁骑,祥儿又觉得怎样?” “”胤祥微微一怔,他不是不知道,雅克萨之战中,清骑兵是吃过西洋火器的亏的,但女真族先祖以弓马立族,后建州又以骑兵定鼎中原,大小战役无数,终究胜过了前明的重火器红衣大炮,虽然相较于西洋轻火器,有明显缺陷,但所经的大型战役中,满洲骑兵还是占主导优势的,如雅克萨之战,最后也还是由骑兵平定,对于罗刹国的小股骚扰,大清还不放在眼里。而康熙此问,明显有诱导倾向,胤祥一时之间却也猜不出天心圣意,竟不敢随意回答。 其实,就外城私运火器一事,其实背景相当复杂,情势也极其危险,因为火器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罗刹国的小股骚扰因为装备有火器已让清骑兵颇有头痛,试想若是大清内部火器泛滥,并不小心为反清势力利用,清骑兵很难有效控制战局,一旦骑兵的武力优势瓦解,大清帝国的内部动乱将一发不可收拾,满清的统治也将受到极大的威胁,甚至将被颠覆,而更可怕的是,终大清一朝,反清复明的势力从来没有消亡过,这无疑是大清统治者无法排遣的夙夜噩梦。因此,康熙才暗中抑制火器,对于八旗军营的操练方式还是限于满洲骑兵的传统,并未特殊增加火器营的装备训练,甚至终大清一朝,都一直在忌惮着火器的威力而诸多抑制,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顺治末年,六岁登基的康熙所接手的还是个立足不稳的江山社稷,历经四十余年,康熙撤三番,收台湾,平定准葛尔丹,大清才民心初定,盛世初现,康熙所能颁布的只能是让帝国根基稳固、立如磐石的帝策,此时的大清绝对不需要火器这样随时会威胁到帝国江山的不定时炸弹,然而,数十余年后,当大清的根基彻底稳固之后,帝国若能遇一位与康熙同样英明的帝王,国策将不再是守成,而该是开拓进取!此时,再重视火器,特别是战用连珠火器也为时不晚。只可惜,终大清一朝,竟无一位帝王有勇气改革满清的弓骑制度、祖宗家法,着力发展近代火器,致使后世沦丧,徒自惹人叹息。 不等胤祥思索好回禀之辞,康熙一叹,终是道:“你下去吧。” 对于火器,用是不用,压或不压,不得不深思推敲。就火器本身而言,其威力虽然于国力的强盛有百利,但恰恰是此等强悍的威力深深威胁到了满清骑兵的存亡,甚至威胁到满洲对于汉人江山的统治,稍有差池,整个由弓马制度构建起的大清王朝都将分崩离析,甚至一旦公开沿用火器,满洲骑兵人人自危,势必引发朝中守旧不化的满族大臣的轩然反对。 这也是为何正从壮年步入中年的康熙明明下令胤祯着外城暗中运送火器入京,却又另一方面让内城多方介入、严密监视,只因稍有不慎,便将引发大的内部祸乱,断送大清朝气数江山。 而赑屃内部扑朔迷离的波折猜忌、明争暗斗又为康熙原本试图发展火器的帝裁铺上阴霾。刚才,康熙出言试探有之胤祥,想要听取他的想法之意亦有之,然,胤祥性格城府极深,果然在没有猜出圣意前并不表态,康熙赞赏其深思熟虑有之,微感失望却也有之。 然而另一个明知其中利害,仍执意主张延用火器之人却道:“我大清不会永远只有汉人一个敌人!”正是听取了小儿子十四阿哥的这句话,康熙终于下令运送火器入京,然而比起火器为反清复明势力所利用的顾虑,康熙更猜忌的是运送火器的十四阿哥本身,这个二十岁不到就平息索额图叛乱的小儿子才是真正最不可控的因素,一来秘密运送火器一事只有靠胤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可以执行,但火器在胤祯手里无疑也变相给了他谋反逼宫的强大武力和深厚诱惑,明明比起太子、胤祥或其他任何人,康熙最相信胤祯的忠心才着他力办此事,然而帝王心思又是何等波云诡谲、猜忌丛生?随着火器运送日期的临近,康熙心中的猜忌也在不断加深,唯有派遣亲手培植内城细作严密监视才能稍稍加以牵制,而胤祯和胤祥本身就相互制约,互有攻守,不是吗? 无独有偶,此时的康熙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制衡——纳兰泽州! 州儿永远不会想到,原本被视为妖女、必死无疑的自己,因为当日叛逃蓟州时顾念着纳兰家的一分善良、半点情分,和对胤祯至始至终的一片冰心、满心痴绝,得康熙饶过一命,甚至将成为康熙最好用的一枚棋子,被放到赑屃内城与外城之间,而州儿更想不到的是,康熙对自己的态度也在改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番外 暌违流年 (上) 她不是不知道,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谈论她的过去,而她的生命里总有那几许空白,也许曾经存在,又也许只是空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失忆,似乎连初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的往事都想不起来,然而她却从没有忘记过,她是一个穿越者,有时候,曾试图回想穿越之前的一些人事,或是她被偷走记忆的那几年,却都无从回想,仿佛一切与她相关的物与事都凭空消失了线索。 暌违流年,白驹过隙,麻木地,紧守本分地过着这些年的日子,那些鲜血、陷害和争斗只是让她的心变得更冰更凉。 宛蕴澜临死前吐血怨毒的眼神,耿格格阴险的笑,秋蝉一面吐着血一面抓着她的脚踝的样子,让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属于这些封建狭隘的女子中的一员,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否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她只是恰巧进入此间的一具无名游魂。 这个朝代的最高高在上的人,那个个心怀鬼胎、想夺得天子宝座的那些个皇子,纳兰蓉卿的痴病,纳兰紫英的冷淡,还有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营造出的纲常伦理,表面上等级森严尊,但这些男子背地里全是血雨腥风的营谋,谋权篡位的欲望。 她知道自己也许曾经卷入过这些,即便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抽身而退,在这个狭隘森严的世界里,她早已沦为一个再卑微不过的芸芸众生,迷失在历史与时空的洪流里。 然而好在,她还有意识,还有责任。 低头看着马车里熟睡的佞明日,还好,她还有佞明日。 一切的尘世机缘都是那么不可捉摸,原来曾经的那个她曾救过这个木兰朝“天降红光”的皇子,在这条条死路中终于给她一抹光明。 原本想着,那终究是很多年前的旧事,更何况她也早已不记得,但没到,当她见到佞明日的那一刻起,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昵,仿佛很多年前,也有那样一个少年,就那样清澈美好地仿佛四溢的花香,沉入她的心涧,一忆经年。微笑,将他拥到怀里,他仿佛能给她力量,让她在这无尽挣扎的世间留得一份心安与平靖。 “明日,姑姑要谢谢你” (中) 三年前 一米光点,仿若一场初春的留言。 繁花还未开尽,却闻那枝头梅香点点。 昭明院外的雀鸟已吱吱鸣叫。 起床,叠被,开窗。 春已近,风尚寒。 好在那阳光晴好,还可在这炕上晒一晒被头。 便是忘却了前世今生,又如何? 翻开折叠已久的薛涛笺,提笔在那泛黄的纸页上写上一弯弯墨迹。 再许自己一个开始。 “一曲春皱, 风乍起。 久久岁寒,骤寒还暖, 阑干心字觅归处,似重临人间。” ——无题 便如好些个早晨一样,才写完这页无题残笺,就有一个白色貂裘的小身影扑入殿阁,保住她的腰。 “姑姑!你知道皇宫外面是什么样子吗?明日好想知道外面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稻米是怎么播种的?桑蚕是怎么吐丝的?织好的布要怎么卖?收好的米要怎么储存?百姓平时住在哪里?劳作间歇都是怎么休息的?”佞明日仰着充满希冀的小脸,看向她。 有时候,听着佞明日提出的这样那样的问题,都会微微会心一笑,他即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孩子,又毕竟是天家的皇子,明日的早慧,让州儿欣慰又担忧。 州儿蹲下,对着他清澈的眼眸真诚地说:“皇宫外面是什么样子,明日要自己走出去看啊!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也要明日自己体会啊!稻米的播种可以在春天的时节去宫中的稼濮园学习,桑蚕的吐丝可以日后去江南织造府,织好的布怎么卖就可以询问坊市的客商,粮食的储存,百姓的栖居,劳作的间歇这世上很多事的答案,都要自己亲自去寻找,不是吗?” “姑姑,明日一定会亲自出去看一看的!”佞明日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姑姑!也请一定要等明日长大!明日长大,就能够好好保护姑姑了!” “好,姑姑相信。”弯一弯画眉,被感动着,温暖着的州儿只是将佞明日搂入怀里 (下) 三年后 机缘巧合,竟然又会踏入十四皇子的封地兰陵,只叹时光荏苒飞逝,却也不枉珍惜。 当初,她亲耳听到他发誓此生不再会踏入兰陵半步,仿若昨日。不过那些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很多年前一件早已记不清的旧事罢了。 佞明日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踏入这片封地,早有管理封地的官吏前来伺候。 “十八爷,纳兰皇姑。” 点头,佞明日让那个白衣官吏起磕。 十八皇子一行的住所就安排在能观看沧海的山石上,雕檐画梁隐藏在绝壁间,只叹当初建造这座宫殿的工匠们的鬼斧神工。或说这是建造到一半的兰陵郡王府,因是十四皇子被剥夺了郡王称呼,这座宫殿也就停止建造了,真不知这座宫殿要是全部建造完成该是怎样的雄奇壮丽。 明日少年好动,就在这沿海的绝壁石廊上奔跑,他的前面是海上的夕阳斜打的光耀,他的右边是石壁下海浪的拍打,他的左边是古朴壮丽的观潮楼宇。州儿起先就在明日身后缓缓跟着,然而她突然一回钗环,这座石廊的这个角度却与记忆中的碎片极为相似,她幽幽停下来。 这座殿阁是依着波光粼粼的海口,从廊上远眺,可纵观海湾全貌,春夏秋冬,景致各不相同。波涛微吟,与空明的远天相接的海上白鸥点点,登楼者的胸怀仿佛包容了无尽的天地。州儿微微感到脑中一片刺痛,几欲摔倒,似乎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一座高楼上远眺过水与天,那时的她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不似 “听说过吗?这座殿阁可是当年十四皇子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准备的。” “就是现在的十四皇妃吗?” “不是,是十四殿下当年没娶成的那位妻子,据说和十四爷未出生的孩子一起死掉了呐!后来十四皇子太过悲痛,以至于大病了半年,醒来时竟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哎,十四爷可真是一个痴心的人呐,要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啊,纳兰皇姑,奴婢们” “没关系,我什么也没听见。”州儿看着那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婢子微微一叹,“有些话私下在被窝里说说也便罢了,去吧。” “诺——”两个婢子如蒙大赦,赶紧端着糕点果盘快步而去。看着她们远去的杏黄裙袂,州儿愣愣失神,突然有人跳到她的身前。 “姑姑!” 空洞的水眸见到一双恍如隔世的黑眸,是佞明日。 “姑姑,你怎么停在这里?明日在前面等了好久,刚刚明日跑遍了这座回廊呢,那里的景色更好,姑姑一定喜欢,我们快走” 夕阳下,佞明日牵着身后一身白衣的女子跑上回廊尽头的一处高台,夕阳正好要从天边落下,火烧般的云天就那样倒映在两人的身上,应和着海浪涛声,美好而虚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沧海桑田(第二部大结局) 看着眼前这波澜壮阔的海浪,听着浪花拍打着沙岸。 赤脚踩上还算温暖的沙滩,一步步向着水中走去,海水一点点浸湿脚趾、脚底、而后是整个脚踝,海水在脚下来回起伏,一浪接着一浪,似有节奏,又似没有。 耳畔似乎有什么短歌,悲凉又寂寞地咏叹。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在这苍远开阔的景色中,生命显得渺小而短暂,而时间变得悠远而漫长,海边的怪石嶙峋,孤独地静立于天地之间,仿若英雄的寂寥。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初秋的风萧萧瑟瑟,吹着海浪,更多了一分肃杀,海边的灌木丰茂,却又矮小,青苔平铺在山石间,或被海浪击打,或被海水淹没,微微泛着深褐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夕阳一点点洒落在海面上,如血如瑟,偶有海鸟飞逝,想来一会儿红日就从海的那头落下,明月又从海上升起,我似被什么牵引着,只是向着大海更深处走去,微凉的海水沉吟跌宕,直到海水漫道膝盖处,抱膝坐下,海水满到胸口,微微有些压抑,但水的流动却又让人有种错觉的自由,无名的宽阔。 任白色的纱衣被海水推抚,柔软地漂浮在身周,缓缓闭上眼,听浪涛声声,如泣如诉。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我不记得的很多年前,我就沉溺在那一爿藕花开满的碧波深处,有一个白衣少年,拨开花茎,来到我面前,我想努力回想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却终是沉醉着落入黑暗 心突然很痛很痛,不知名地仿佛一颗心被四面八方的力量在撕扯,刀剑在刺穿,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痛到这个程度,而我却还像痛不到深处似的茫然空洞。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提醒我,去想某个人,一定要想起某个人,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地拒绝回忆,拒绝那个人的一切。 我想,我一定曾经很爱过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忘记了我爱过的那人的一切 嘴角不知为什么,缓缓勾出一丝似苦似甜的浅笑,即便想不起来曾经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只要想到他的存在,心中莫名地会感到一阵安心和愉悦,我知道伴随着这股温暖的,还有那让我不得不放弃回忆的我所不知道的不能让人喘息的痛,但那些都已不再重要。 我自知自己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穿越者,独自彷徨的异乡异客,就算曾卷入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惊心动魄的爱恋,也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闭目,让心上的那一阵痛楚渐渐变淡,我知道时间是最完美的良药,能让再清晰的记忆模糊,也能让再狰狞的伤口痊愈 而我,早已不在意谁又会在谁的人生中出现,也不会再梦见谁的当年 潮汐往复,便若人生起伏。 总有些许人与事,细枝末节,又不得不去理会。 总有些许循环往复,不论过去多少年,涛声依旧。 不同的只是听海的人。 低头想将头埋到曲起的双膝间,聆听恒古不变的寂寥,却被一股大力握住我的手臂,拽向身后。 我回眸,漫天星辰从眸中旋转而过,有什么高大的身影就独自矗立在那片浩渺星空之下,月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朦胧地从他的轮廓发散,却照不清他半隐在黑夜中的面孔。我仰着头看上去,在迷失的黑暗中猝然跌进那一双比这天地星辰更深邃悠远的黑眸里。 那双黑眸中印着精致美丽却眼神空洞的我,我清晰地看到那双黑眸的主人凝着我的脸,微微皱起那一双英武的眉头。 他的表情是狰狞的,骇人的,震入人心的。 “你是谁?”他低沉的嗓音划破夜空,在海浪中显得格外遥远,仿佛远天的神祇,又似魔鬼的哀嚎。不知为什么,我竟错觉地以为那双眼眸是嗜血的赤红。 我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翕动嘴唇,急速思索着想发出一些声音,多少要回应一下上位者的问询,手腕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皱眉将我又拉近了一分,让我险些摔到他身上,他有力的手指箍住我的下颚,将我的脸抬起,暴露在月光下,而他压迫般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在我的眼眸里俯视下来,让我被迫直视那双冰冷如渊,又血红似火的眼眸 这个人的眼神,有着木兰朝皇族水泽佞氏与生俱来的深不可测,那种眼神,我在清和帝眼中看到过,在四爷和十三爷眼中也看到过,只是这双眼中,还有着冰冷桀骜的血腥的气息,让我一时竟深陷下去,忘了回答。 他的眉蹙得更深,“你是谁?”他再次发问。 我恍然初醒:“奴婢是十八皇子的女傅纳兰泽州”我本是该跪地请安的,因是被拿着下颚,只能恭谨地垂眸,“参见大人。” “原来是你”他淡淡地放开我,低沉的声音不辨喜怒。我是习惯了上位者的高深莫测的,只是不急不缓地福身,补全礼数,低垂的眉眼早已恢复了波澜不惊。 “听闻十八弟天降红光,是为祯祥,父皇器重,生怕十八弟卷入萧蔷纷争,为后宫女眷之短视所误,特地为十八弟钦点了一位‘皇姑’,教养训育,待遇堪比当年苏茹姑姑,原来竟是如此年轻的”他的手复又捏起我的下颚,这一次并不如上一次来得粗暴焦急,反而颇有耐心地复抬起我的面容,细细打量,我心底一动,心思急转,这人好生放肆,明知道我是御赐女傅——纳兰皇姑,算起来比十八皇子还长了一辈,竟还敢动手轻薄?说我不愠怒,是假的,但我能有“皇姑”这重看似华丽的身份依仗,无非也是清和帝的一道圣旨,多少是为我舍命救主的一丝补偿,若是剥去,我可能依旧是那个御赐冥婚、身份卑贱的贞敬夫人,而他也正是在用对待贞敬夫人的方式对待我,用审视贞敬夫人的目光掂量我,不是吗? 收敛好所有的冷笑,静待他审视完这张无盐的面孔后放开我,他却颇为暧昧地在我耳边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微微抬眸,有一抹月光正好划过我的眼眸,我不由地闭了闭眼睫,感到微凉的触感落到唇间,我睁眸,只见那双眼眸严肃地凝了一眼我的身后,拉着我的手臂向身后远离大海的嶙峋山石前行,他走得极快,我不由地跟着奔跑,海水在我们身后汹涌起伏,双脚不顾埋在海下的砂砾,踢溅着黑夜下的海潮,将身后的漫天星海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不知奔跑了多久,全身湿透的我狼狈的扑跪在离海很远的细腻白沙上,粗重地喘息。 “姑姑——” “姑姑——” 黑夜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稚嫩的童音传入耳畔,“是明日(18名叫佞明日)”我勉力提起疲乏的身子,向着那童声的源头奔去。 却忘了手腕还被紧捏着,才奔两步,又被扯回去,我骤然回眸,想挣脱腕上禁锢,本能地抬首,黑夜在我的眼前分开,终于看见一张俊美无俦的面目,而这一幕,却异样地似曾相识 不知为何,我的瞳孔在颤抖,被海水浸泡的眼眸微微湿润,干裂的嘴角满是海水咸涩的滋味,我痛苦地蹙眉,吞咽那如鲠在喉的刺痛,只是与他在这大海星辰之中四目对视,星月流转,海天灿烂,寂寥无声,仿佛时间都要停止,让这场凝望停滞于永恒 “姑姑!” 终是有什么童音打破了这凝滞的一瞬,我回首,见到佞明日手提一盏琉璃龙角灯,出现在这荒烟蔓海之间,单薄的短打披披挂挂地单在身上,又被海风吹乱,小小的身躯却拖着一张深色的大氅,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精致委屈的小脸和清澈见底的黑眸。 “明日”我略感歉疚地就想去拥住他,他却先一步跑到我的身近,想用那双小手抱我,若是平时,我早就抱住他哄慰了,但我此刻的衣衫都湿透了,赶紧皱眉道,“别,姑姑身上冷” 明日一顿,那双黑眸突然定定地看向我身边的人:“十四哥” 我一惊回首,他是 十四皇子! (第二部正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