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 《红锈》正文 第一章、邹女之死 方家是普普通通的三室一厅。家里有四岁的女儿，屋里装饰一看就偏粉红色系。 梁筱婕也不见外，简单参观了一圈，就踱进了书房。方生平见她并没窥探自家，心里对这女孩的教养倒生出几分认可。于是，洗了盘水果端进书房。 没成想，这家伙竟然在他书房里玩自拍！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喂！你干什么？”方生平板起脸，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自拍？这要是让媳妇知道可真说不清了！ 梁筱婕眯眼一笑，似真似假地说：“发个朋友圈，万一我要是遇害了，也有地儿说理去不是？” 还、还发了朋友圈？方生平不敢置信地指着她，有气无处发。他咬牙告诉自己：算了，不跟小丫崽子一般见识！手上却拨了媳妇的手机，准备报备一下。 “给嫂子打电话呢？”见方生平瞥了自己一眼，梁筱婕也不恼，继续道：“我接触过不少你这年龄段的大叔，不是微信撩小姑娘就是满嘴荤段子，数你最像唐长老了。我猜你一定是那种小时候跟父母乖，上学了跟老师乖，长大了对老婆乖的那种三乖宝宝吧？” 方生平整理账簿，连眼皮都没抬：“我这是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是对家人负责。” 梁筱婕单手托腮，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他：“你呀！就像我小时候玩的那个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看起来挺扎实，实则脚一踩就玩不转了。” 方生平抬眼：“我的生活有计划、有节制，不惹麻烦，难道还错了？” “话是没错，不过你不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惹你啊！” 对此，方生平无言以对。 “我说对了？”梁筱婕似笑非笑。 方生平自嘲一笑。怎么现在富二代都这么精明了？是啊！时代不同了，他们那时候“富二代”是坑爹败家子的代名词。而梁筱婕这一代人，家庭条件越好，孩子越能接受精英教育，钱堆出来的十项全能，不服不行。 对此，方生平只能心里感叹，嘴上回了句：“除了专业上的问题，我没有义务回答别的。” 梁筱婕一听这话笑了：“我只是想开导开导你，像你这样活得一板一眼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还爱钻牛角尖，我得先确保你不离职，要不然我还得换人。以我过往的经验，换的人总是一个不如一个。” 人这辈子难得糊涂，更难得看得通透。方生平只能感叹，自己比她早生十年，真真儿是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筱婕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有电话进来。她瞥了一眼，直接拒接。如此这番五六回，连方生平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执着。不过很快，方生平就进入到工作状态，活到他这岁数，已经没那么多好奇心了。 时间过得飞快时，就在方生平把账簿录到一半时，楼下突然有个男人在那儿扯着脖子大喊，在深夜的小区里格外清晰。 “梁筱婕——我错了——对不起——梁筱婕——我错了——梁筱婕——” 这回方生平可坐不住了。他抬眼看向沙发上的女子，人家正捧着手机打王者呢！方生平起身隔窗望去，只见楼下一年轻男子就着车灯的光亮，正捧着一大捧玫瑰花朝楼上嚷嚷。 “什么情况？”方生平回身：“你告诉别人我家地址了？” 梁筱婕笑得眉眼弯弯：“大叔，你不知道现在手机有定位功能吗？” 这个方生平倒是知道，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手机也就是个通讯工具，再多的功能他也不想花心思去研究。 “怎么？大叔你该不会没玩过定位功能吧？”不敢置信之后是一脸坏笑：“我提议你可以试试，就先定位一下嫂子手机说不定有新发现！”说着，还眨眨眼睛。 楼下男子还在嚷嚷，梁筱婕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慢吞吞打完游戏才站起伸了个懒腰，小皮包朝肩上一甩：“我先走啦！谢谢大叔的水果。还有，这帐月底做好就行，其实我也没那么着急。”说完转身就走。 方生平摇头叹息年轻女孩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她刚才说什么？不着急？不着急你火急火燎的跟到家里来催什么？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仿佛是验证他的猜测一般，梁筱婕又探头进来：“大叔！手机定位，不妨试一下哦！” “滚滚滚！”方生平佯装生气，心里却不敢真气。这“滚”多半是不喜她提到手机定位时那轻佻的态度，好像他老婆真会背叛他似的。 对于妻子姜莉玫，方生平还是很尊重的。在他心里，只有她那样贤惠温柔又不虚荣的女人才值得男人全身心真诚相待。其实他们的结合就像方生平这三十五年的人生一样平淡无奇。大学毕业后，方生平进入企业成为普通职员，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也像大多数的家庭一样为他买房出了首付。说实话，他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并不吃香，是以相亲二十几次都没成功。直到姜莉玫出现。他们同样出身不高，长相平凡、没有经济负担。更难能可贵的是姜莉玫和方生平一样，不盲目追求奢侈品和物质享受，认为生活平淡舒心就好。那一刻，方生平打心底里认定了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注定要一起白头偕老。 所以，当梁筱婕提议让他定位妻子的手机，方生平只觉得荒谬，那是对他们夫妻间信任的侮辱，他是坚决不会去做的。梁筱婕年轻气盛，还是个孩子，等她到了自己这年纪，自然会懂得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 不过，就在他为自己妻贤子孝而欣慰时，在离他八千公里之遥的夏威夷，本应在海南出差的姜莉玫正享受着美丽的夏威夷环岛之旅。柔软的沙滩、碧蓝的海水，茂盛的热带植物，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 “莉玫，我们家老厉给你们家老方放了年假，我还以为你俩能一起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章、贤妻心事 薛安晴是一位美丽的成熟女人，和姜莉玫是在雅雅幼儿园六一汇演上认识的。当时厉家女儿一首高难度钢琴曲震撼全场，姜莉玫瞬间就被圈粉了。这么长脸的事儿，要是自家闺女该多好啊！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厉家的条件根本也不是她能比的。 她看向远方，状似平淡地叹道：“方生平那人啊，每天两点一线，跟他说他恐怕只会嫌我乱花钱。” 薛安晴挑眉：“听听这口气，跟怨妇似的。” “人各有命，我没什么好怨的。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日子过的没劲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轻时对婚姻那点向往早被孩子消磨没了。”姜莉玫冲安晴羡慕一笑：“看你多好啊！不用上班，家里还有保姆，没事儿去去美容院，陪孩子练练琴，日子过得即自在又有品位。不像我，从孩子出生几乎就没睡过一个懒觉，每天睁开眼就忙得跟打仗似的。老公不争气，孩子也养得马马虎虎，这辈子，怕也就这样了。好在雅雅是女孩，以后出嫁，嫁妆备的多了少了也就那么回事，只要她不怨我们做父母的没能耐就行。” 薛安晴把微微卷曲的长发拢到一边，那优雅的动作让姜莉玫羡慕不已，但她掩饰得很好，神色一如往常。 “其实我们家老厉呀，小孩心性，事事都得我为他打算。你看我像整日清闲，其实累着呢！我倒更羡慕你，一家人平平淡淡没病没灾的，过得舒坦。” 姜莉玫淡然一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前阵子我领孩子去报才艺班，学费贵得我得左右掂量，最后只能给她报了一个舞蹈班。” “女孩子学舞蹈不错，气质好。”薛安晴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这邹胜楠这一死，她原本组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特意告诉老厉多给方生平机会，毕竟咱们两家也这么熟了，可惜你们家方生平好像不太想干。” “还有这事儿？”姜莉玫睁大眼睛，心道：怪不得她老公这两个月见天儿的加班，工资卡里还多出好几千块钱，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要是能当上组长，那女儿是不是也能报钢琴班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老方工作上的事我很少问，不干可能是他觉得自己能力不足。” “莉玫，你可不能这么想啊！该管就得管。这男人啊，就像小孩一样，也是要培养的。不然他一直安于现状，这生活质量，孩子教育，还有你们以后的养老问题，都该筹划一下了。要说咱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再没个目标，怎么会有奔头儿呢？你得让方生平成长起来，否则以后累的可是你自己。” 姜莉玫垂下眼睑：“我哪有那本事，自己还没活明白呢！” 薛安晴悄悄翻了个白眼，遇上姜莉玫这种女人，除了对方羡慕的小眼神儿能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别的还真是半点深交的价值都没有。 姜莉玫不知道薛安晴的心思，她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她这个人吧，虽说父母健在，可父亲是近几年老了才回家的，年轻时也在外面浪了七八年。正因如此，她的成长环境和单亲家庭没什么两样。母亲的艰难隐忍让她极度的自卑敏感，直到工作独立后，才慢慢找到平衡。可是，已经成型的性格早就烙印在她的骨血里，她表面淡泊名利，其实那是因为一直得不到而主动放弃。她看似贤惠，其实心里却觉得婚姻可有可无。她对男人始终秉持怀疑态度，哪怕方生平已经用全身心在经营着他们的婚姻。形象点说，姜莉玫她就像是一只裂了壳的软体动物，小心守着自己的裂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却也随时准备着有外力砸碎那残损的保护，让她毫不留恋地离开或死去。 姜莉玫以为自己已经淡泊生死、无欲无求了。然而，母性使然，她也想给女儿最好的成长空间，让女儿能和好人家的孩子并肩齐驱。不过她也深知，过多与家庭环境不对等的给予都会造成孩子心理上的失衡，这个落差越大，孩子的价值观就越扭曲，她自己就是那么过来的，是以她受过的煎熬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也经历一次。 结婚这七八年来，任何与女儿教养有关的决定，都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姜莉玫不知道那些选择是对是错，她只是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描绘理想模型。然而，她也明白，理想终究只是理想，现实总是爱给生活加点儿料！ 这些心事，不足为外人道，姜莉玫也从未和方生平提起过。在姜莉玫看来，方生平是个旧工业时代的弃婴，安定而有秩序的生活最适合他，无奈时代变迁太快，方生平连跑带颠儿都跟不上九零后、甚至是零零后的思维。 此刻，方生平也正是如此。 年假前夜，他照旧洗澡、看新闻、打哈欠，最后关灯睡觉，前后误差都没超过五分钟。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就不习惯了。随便煮了一包速冻饺子，无所事事大半天。他无处可去，因为他很宅，几乎没有朋友。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同学以前还是有联系的，可随着年龄见长，近些年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如今想联系也不知如何开口。 无聊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四天。除了看电视、刷手机新闻他几乎无事可做。手游他也试过，可年纪大了早丧失了猎奇好胜的心思，玩几把都觉得无趣。 这天下午，方生平打算好好打扫打扫屋子。刚动手，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方生平觉得可能是女儿想家了，自己跑一趟总比折腾老人孩子强。 于是，当天晚上方生平就去了父母的家。 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晚饭后，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道：“生平，你小舅家那边来人了，希望咱们回去一趟。” 小舅是谁？方生平第一印象上对不上号，但隐约记得母亲家兄妹至少有五六个。自从他小时候搬来县城就断了来往。 “小舅家在哪啊？咱们都去吗？” “在省城，你和我去。你爸这几天腿疼，针灸不能断，留在家里顺便接送雅雅上下学。” “妈，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方生平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太太看了眼在茶几上画画的方雅雅，转回头：“等明天路上我再和你细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章、终有报偿 翌日，方生平和方母赶了早班火车去了省城。候车时，方母就断断续续的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原来，这祸端最初还是方生平闯下的。 二十多年前，方生平六七岁的时候，正是讨狗人闲的年纪。男孩子生性好动，闲不住，成天跟筒子楼里的小表哥调皮捣蛋。表哥是小舅家的独生子，叫李成毅，比方生平大三岁。那年头，气枪还不受管制。有一天，两人在楼道里玩气枪，方生平不知怎么就打到了李成毅，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李成毅已经昏厥倒地，太阳穴还冒着血。方生平当时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也吓得不轻，赶紧上楼喊人。区医院、市医院、军区医院几经周转，李成毅是醒了，但是，因为脑中异物，不住的头晕呕吐。按理说，应该尽快做开颅把气枪子弹取出来，可是那年头医疗水平有限，李成毅年纪又小，医院就建议先观察几天。气枪子弹也不知是怎么打的，在李成毅的脑袋里游走，最后卡在了前额叶处，接连又做了两次ct，一周之后，李成毅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方家自然也支付了大笔的医疗费用。 那年头的人都实在，孩子没事了，李家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也表示不再追究。但方母心里一直放不下，因为气枪子弹终究还是没能取出来。今天没事，那以后万一有事呢？方家上哪去给李家赔那么大个儿子？还有，方成平年纪还小，以后难道就背负着这件事情长大？思前想后，方母最终做了决定，全家连夜搬去县城他二叔那里，谁都没告诉。两个月后，方家才在县城里安顿下来。尽管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断了跟省城的一切联系。但方母始终心有惭愧，对方生平也更严加管束。 要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互联网普及之后，方母也慢慢跟娘家那边联系上了。听说李成毅已经结婚生子，并无大碍时，她这颗心才真正放下。 对这件事，方生平早就没有印象了。当时他年纪还小，他只记得他们搬了家，没再和姥姥那边的亲戚联系。再有就是他们家多了很多规矩，日久也就习惯了。直到今天，方生平才知道自己当年竟然捅过这么大的娄子，也难怪父母那么严厉的管教他。 “你小舅妈不是个善茬儿，一会儿见了人不用你说话，妈来应付。说到底，是妈当年逃避了责任，如今，也该我去解决了。” “妈你别这么说了，错总归还是我犯的。”方生平当然不同意方母的说辞。自己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让年过花甲的老母亲站前面顶包？ 母子二人商议无果，出租车已经到了省城军区医院。 听说他们要来，李家的姐弟几个都到了。方母在李家排行第四，上边有一个姐两个哥，下边是一个弟弟，也就是小表哥李成毅的父亲。不过，李成毅的父亲脑血栓卧床已经三年多了，这次他没来，是李成毅的母亲邱小燕陪床。加上老姐姐、老哥哥都年纪大了，单独出门子女不放心，都得陪着，所以这病房里呼呼啦啦的老老少少挤了一堆人。 “小茹，你也见老了。”方母本名李庆茹，是以大姐李庆珍一开口就小她小茹。 方母惭愧一笑：“怎么能不老，这都快三十年了。”即使过了三十年，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方母看向病床上迷糊着的李成毅，一侧的胳膊和腿还打了石膏，看样子出了不小的意外。又跟几位老人又寒暄几句，方母就切入正题：“成毅这病……” 一提到儿子，邱小燕眼圈一红就开始抹眼泪：“他二姑啊，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们也不会找你过来商量。当初老李做主不追究，我们也是真心不想再提起来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说着，邱小燕忍不住抽泣起来：“上个礼拜，成毅骑电动车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倒是没跑，可到了医院一检查，说成毅脑袋里那个气枪子弹经这一撞，给撞转移了，还伤到了脑子。肇事司机说车没上保险，外伤给治，这脑袋里的东西他们不管……” 方母握住弟妹的手，温声软语地劝慰她别上火。 “他二姑，老李脑血栓瘫痪已经三年多了，每天吃喝拉撒我都得侍候着。原本，成毅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我还挺欣慰，谁成想……天降横祸啊！”将近六十岁的邱小燕头发已经熬得花白，看起来比方母还要老上几岁。这一全身心的哭嚎，引得路过的护士进来警告。 方母忙安慰道：“弟妹别着急，我跟老方商量过了，一定尽力让成毅渡过这个坎儿。”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伤心处，邱小燕又趴在病床边哭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成毅，你听见了吗？你二姑也来了，大家都盼着你赶快好起来，你要坚强啊，强强还等你回家，你要好起来才能看着他长大，他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爸爸啊！” 老人哭得声泪俱下。方生平难过之余，隐约听出话里的意思，难道除了管表哥的病，还想要他们管小外甥？ 方母见弟妹哭得不能自已，转向大哥问道：“大夫怎么说？” 老二李庆德垂了垂眼皮，长叹一声：“医生说建议开颅，手术费加上后续的治疗让咱们准备二十万。”李庆德顿了顿，又道：“二十万……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毕竟那气枪子弹在脑袋里时间太长，几乎都长在里边了。” 方母恍然。 二十万啊！在省城可能不算什么，在他们县城，几乎都能买套房子了。问题是，钱花了也不一定能治好，这是最让人糟心的。 大姐李庆珍拉过方母的手：“小茹，是这样，小弟脑血栓这几年也花了不少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靠成毅两口子操持，现在成毅倒了，弟妹突然没了主心骨，难免情绪起伏大了些。这手术住院的钱，大夫说十五万就差不多，我跟你大哥二哥我们也凑了七万块钱，我们想着不管好不好，终究是一线生机，要不然成毅恐怕得一直这么一阵清醒、一阵迷糊下去。” 方母沉重点头：“大姐，我明白。剩下的钱我来凑。”这一趟来，她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掏空家底也凑了十几万出来。 要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多半是因为人老了总会忏悔从前的事。这个心结埋在她心里快三十年，咽不下、也吐不出，如今终于有机会能解开，花点钱又算什么？总好过死后让人戳脊梁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章、你讹人吗 “那好，咱们这就找医生商量手术的事。”李庆珍喜极而泣。她很欣慰，小妹当年虽说不告而别，但今天却能赶回来把事情承担下来，这说明他们老李家兄弟姐妹的情份还在，不像当下有些家庭为了钱财反目成仇。 病床前的邱小燕坐起身子：“大姐，成毅的主治医生今天休息，咱们等他明天来了再问吧！二姐和生平赶早车过来一定也累了，不如去我家吃个饭、歇歇脚，明天再过来，老李看见你们一定高兴。” 老二李庆德听了忙道：“不急，你们家现在也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小茹哪还好意思再去添乱？今天先住我家，明天直接来医院，跟医生谈完再去看老五也不迟。” 李庆珍听了也忙劝慰，邱小燕就不好再坚持。 在探病的两个小时里，李成毅始终没醒。方生平不禁生出不好的预感，其中还夹杂着懊悔和担忧。如果真因自己小时候一时的失手造成表哥甚至他整个家庭的悲剧，这么大的责任他担得起吗？思及此，他倒有些感激母亲当初的决定，让他远离这一切，待到他长大之后再来面对。 晚饭是李庆德女儿订的饭店，长辈加小辈十几个人占了一个大包厢，隔了三十年的团圆饭吃得其乐融融。大家默契地都没有提起老五一家的事，这倒让方生平很诧异。 直到饭后回到李庆德家，老爷子才泡了茶水，请方母和方生平在客厅坐了，慢慢道出其中原委。 “什么？你说小弟不是脑血栓，是被邱小燕气得脑出血？”方母不敢置信地提高了音调。 李庆德点了点头：“是，当初成毅结婚的时候，答应亲家遇到适合的房子就给小两口买房。谁成想结婚之后就一直拖着，拖到强强都快上初中了，还和成毅两口子挤在一个屋里。邱小燕把钱把得紧，她不撒手儿媳妇也没辙，平日里吵架是免不了的。邱小燕是个不让份儿的，有一回她拿强强撒气，咱小五就上去拉架，惹怒了邱小燕，还招来了街坊四邻。邱小燕闹得挺凶，小五气急了倒地下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 “我小舅妈有那么厉害？”方生平不能想象过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能吵到进医院，尤其今天见邱小燕期期艾艾的样子，更不能想象。 “岂止啊，她逢人就说儿媳妇嫌她家没能耐买房，成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家务孩子啥啥不管就指着老人。气得成毅媳妇带着强强回了娘家。成毅就是想自己攒钱买房才连轴转，疲劳驾驶出的事。” 方母气愤的直捶大腿：“这都什么事儿啊！好好日子不过，非得作得一家人不得安生她才好受！” “小茹，我跟你大姐二哥是看在小五的面子上，要不我们仨也不想管。还有，也是架不住邱小燕三天两头上家来闹，都是要脸的人，你不知道她说话有多难听。” 方母点头：“我知道，以前住筒子楼的时候我就知道，每回她和小五打架都得打得人尽皆知，真不知道咱李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邱小燕这样的媳妇！” 方母火气上涌，方生平忙安抚自家老妈。李庆茹虽说身体不错，但老人家难免有点三高的小毛病：“妈，犯不上生气，既然来了，为了小舅，咱们就像大舅他们一样，做咱们该做的，别的咱管不着，也管不了。” “是啊！小茹，我今天没让你去她家，就是怕她唬你掏钱，这么多年，里挑外撅的事她没少干。明天，咱们当着医生的面当面锣对面鼓，就不怕她再算计谁。” 毕竟是实在亲戚，李庆德开诚布公的这番话让方家母子有了心理准备。是以隔天在医院，方母并没有因为邱小燕一哭二闹就心软。 “老天爷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老头子瘫了，媳妇不孝顺，好容易养大的儿子也半死不活！一家老小都落到我一个老婆子身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病房里，还是昨天那些人，邱小燕坐在门口撒泼众人已经见怪不怪。方母终是看不过，叹气道：“弟妹，我印象里你只是要尖儿了些，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越活越回去了……” 邱小燕立时止住哭号，立起三角眼，指着方生平的鼻子骂道：“说我越来越回陷？要不是你们家这个催命生的小崽子，我儿子能躺在这儿没人管吗？说我要尖儿？你们弟弟不争气、我再不茬愣点还不得让你们这帮自私自利的损人啃得骨头都不剩？说我？你们怎么不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道貌岸然，满肚子的坏烂肠子！” 老辈人要脸面，气得面色涨红。小辈人就不管那么多，尤其独生子女谁小时候不是被惯着长大的？这不，一听邱小燕往自家老爸身上泼脏水，李庆德闺女率先不干了：“我说小婶啊！你这么说可就过了啊！我们自私？我们坏肠子？我们要是真那样，就不在这儿站着看你撒泼攀扯了。还给李成毅凑医药费？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些年干了多少缺德事！咋这么不要脸呢！嫁给我小叔好几十年，有进没出的也攒了不少钱吧？小叔小弟一有用钱的地方你就哭穷，留着干啥啊？垫棺材底儿啊？” “李欣！”李庆德打断女儿：“这么大的人了别嘴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李欣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我还说错了？”却也听话地不再言语。 “走过路过的！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啊！这就是他们老李家的家教，一个嫁出去的小丫崽子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成毅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怎么欺负你妈……成毅啊！” 方生平也忍不下去了，气道：“小舅妈，有事儿说事儿，你这攀来扯去的算什么？表哥的手术费我们已经凑足交上了，大夫也安排了手术时间，现在你不想着好好给表哥调养身体，还在这儿跟我们要强强上大学的钱？你这是讹人吧！” 方生平见外面有人看热闹，故意提高音量让人听见。邱小燕一看，立马跳起来抓向方生平的脸：“就是你！你个催命的！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儿子也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学习好、工作好！成毅打小就比你聪明，都是因为你伤了他的脑子，他才一念书就头疼，只落得个开车混日子的结果，现在出了车祸你高兴了？你得意了？今天我跟你拼了，给我儿子解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章、二上省城 邱小燕发疯一般撕扯着方生平，亲戚们见状都忙上来拉架。 方生平从没见过这样三观尽毁的老太太，只能左躲右闪。就在他被扯得狼狈不堪，犹豫着要不要使力推开她时，老二闺女李欣一把揪住邱小燕的脖领子：“小婶，差不多得了啊！再这么下去我让我爸劝小叔跟你诉讼离婚！把你存的钱都拿出来给李成毅看病买房！” “你——”邱小燕像被点了穴道似的，顿时僵住。她哆嗦着手指向李欣，嚷嚷道：“我、我哪有什么存款！你别在那儿胡说八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李欣一拎就把邱小燕丢进凳子上：“老实点我们还跟你讲亲戚情分，给我们惹急眼了，我爸莫不开面子我也得找律师说道说道！” 邱小燕的确被唬住了。她一个没啥文化的小老太太窝里横还行，真要是惹上官司不说她占不占里，一想到别人说过的什么律师费她就肉疼。打官司？那是有钱人干得事啊！ 方生平也看出来了，对付邱小燕这种蛮不讲理的，你跟她讲理也等于白讲。李欣言辞泼辣，每次都直打七寸，想必这也是跟邱小燕长期斗争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不过，从刚刚两人的对话里，方生平几乎能断定邱小燕是有钱的，只是她死攥着不往出拿，这可就棘手了。 让邱小燕这一闹，原本去看小舅的打算也泡了汤。大姐李庆珍眼眶微湿，说道：“不见也好，小五一直卧床，瘦得都脱相了。见了反倒多让一个人挂心，不见就不见吧。” 方家母子原想等李成毅手术之后再返回县城，只是医生说病人车祸受伤严重，建议先养一养，再等一个礼拜，看看恢复情况再决定手术时间。李庆珍就提议他们先回去，实在不放心等手术时间定了再过来。这么安排，也是怕他们在省城会被邱小燕一直揪着不放。 就这样，又住了一晚，方家母子登上了回县城的火车。 这一路，方生平都在回忆那鸡飞狗跳的三天。尤其是李成毅醒来的那一瞬，他对上李成毅死鱼一般的眼睛，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沉重异常，还磨得心口疼。他怨恨自己吗？想必是怨的吧！换了自己恐怕也要怨恨。现在，只能盼着手术成功，万一有什么万一……想到强强见人就躲的胆怯样子，他自认做不到袖手旁观。 把方母送回家安顿好，方生平也回了家。妻子女儿不在，家里异常冷清。如果妻子在家该多好，他有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他甚至想到自己说出内心的不安，妻子会软言温语地安慰他。可现实却是家里连洗澡的热水都没有。 莉玫多久没消息了？以前别说她没出差这么久过，就算是出差一两天她也会报个平安。怎么这次一走就杳无音信？ 方生平不禁想起梁筱婕说的手机定位，摇了摇头，直接拨了过去，姜莉玫的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方生平不以为意，毕竟开会需要关机的情况也是有的。 越是临近姜莉玫回来的日子，方生平越是想尽快联络上她。问问她几点飞机、东西多不多、需不需要接机等等。所以隔天打她手机没人接之后，他就发了微信。当晚就接到姜莉玫的电话，说客户临时有变，还得再等三天。 那一刻，方生平突然感觉到他结婚这么多年，好像第一次如此想念自己的小娇妻。正盘算着妻子回来，他是订餐厅还是买礼物时，省城又来了消息。 “什么？李成毅病危？”开玩笑的吧！在医院养着养着就病危了？ “还不是小婶闹的！”李欣一点都没给邱小燕留面子：“也不知道在哪弄来几个人，把李成毅搬回了家，说伺候一个是伺候，伺候俩也是伺候，不如放到一块省得她来回跑。然后把存的医药费也取出来说手术不做了……” 挂了手机，方生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人啊！办的什么事儿啊！刚要打电话给方母，又顿住了。李欣直接打给他，说明她也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跟方母说。方生平仔细想了想，最终决定自己去一趟省城。自家老娘的动脉硬化可经不起大摆锤一般的邱小燕。 自己上省城，轻装简行即可。方生平简单收拾了一下，大清早到汽车站坐大客。大客全天发车，他睡个回笼觉的工夫，就到了省城。 这一次，医院里只有李欣和邱小燕在。 icu外，昨夜大家守了一夜。李成毅抢救过来，老人家要回去补眠，小辈们也送孩子的送孩子、上班的上班。 李欣看起来也有些疲惫：“小蕊说她上午安排一下工作，下午来替我。”小蕊大名李蕊，是二舅家的独女，不太爱说话。上次来方生平对她印象不深。 看了眼窝在椅子里打盹儿的邱小燕，方生平问道：“医药费都还回来了？” 李欣嘴角一撇：“她敢不拿！人命关天的，她又迷信，几句话的事。” 方生平点头：“能拿出来就好。”毕竟是老人们一起凑的，要是真被邱小燕密下，几位长辈非得气吐血不可。 下午，医生说病人醒了，他和李蕊被允许进病房探视。不知为什么，邱小燕却直往后躲。一问她去不去，她就急急摇头。 李成毅嘴里插着管子，不能说话，一双眼珠间或一移，倒像是有些情感在里面。方生平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因为李成毅目光好像没有聚焦，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原来他打算鼓励他的。可是话到嘴边，方生平又开始纠结该不该开口，万一他一开口让李成毅的情绪激动再有个三长两短……电视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方生平的担心是多余的。李成毅已经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他俩身上，给李蕊一个放心的眼神，对方生平闭了闭眼睛。他夹着心电仪器的手指抬了抬。方生平觉得，李成毅好像在招呼他。见状，他忙附身让李成毅能看清自己，不由自主地道：“哥！对不起！这都是我欠你的，你放心，大夫说你这是急症，已经没有大碍，现在这样是要再观察一下。你会没事的。” 李成毅像是要说什么，无奈口不能言。只能眼眶含泪，凝视了方生平好半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章、手机定位 李成毅眼中有泪，眼白里的红血丝越发明显。方生平只觉得那眼里有忧伤、有绝望，乍一看还有些狰狞。 那一刻，方生平不知道病床上的李成毅是否恨他，他只知道那一幕不期然地印进他的脑海，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梦不能寐。然而，此时的方生平只能说安慰宽心的话，并祈祷他能早日康复。 当天晚上，他还是住在大舅李庆德家里。老人独居在市区的老楼房里。不知是隔音不好还是方生平失眠幻听，半夜里总睡不踏实，他总觉得厨房有钢丝球刷锅的声音。那声音尤其轻慢，每隔一阵会还有像洗洁精泡沫水咕嘟咕嘟流进下水道的声音。一整夜，方生平就这样半睡半醒，乱七八糟地做梦，睁开眼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天光方亮，他才支撑着坐起。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预示着这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他睡得很不好。 回想昨夜，他更倾向于那是幻听。因为人在陌生的环境里难免直觉警惕，神经过敏。毕竟，若厨房真有人洗碗，也不会是那么细微的声响。 白天，他照例去了医院。这次陪床换了是大姨的儿子。科室查房，医生说李成毅情况良好，各项指标稳定的话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方生平心下大安，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几位长辈。 他原想过几天回去再和方母细说这事，谁料方母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她女儿方雅雅感冒了。 “换季了，我跟你爸想给雅雅买两套新衣服。就带她去了商场。这一路来回又是公交又是地铁的，还去了超市。八成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被传染了。” 方母絮絮叨叨地说着，雅雅起先还只是发烧嗓子疼，谁知隔天一觉醒来，严重到说不出话。方母给儿子打电话，就是打算带孩子上医院，让儿子跑一趟把孩子的医保卡送过去。 这一茬流感格外厉害，方生平是知道的。公司就有几位同事中招，一天到晚恨不能把肺都咳出来。雅雅小时候肺炎落下了病根，遇上这种闹嗓子的流感病毒简直就是要命。 真是，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 原想等李成毅转到普通病房再计划回县城的事，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方生平想了想，打给了李欣。在李家人里，他很相信李欣的办事能力。果然，李欣爽快说医院陪床她来安排，肯定尽快让他回县城。 回到县城已是过午。 方生平先回了趟家，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方雅雅的肺炎又有抬头的趋势，方母直接跟医生商量办了住院。 方父方母是极其疼爱这唯一的小孙女的。方生平两口子的性子也偏柔和，是以雅雅难免就有些小任性。自打进了医院，小家伙要水果、要零食、要玩具——这几乎是每次生病的标配。小的时候拿吃的玩的哄哄能让孩子忽略病痛，大了想不给都难。方生平只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嗓子疼吃零食上火，你想要什么水果玩具爸爸都给你买！ 这就是父爱啊！亲爹啊！被小丫头痛宰也甘之如饴啊！花钱自然不是问题，可晚上孩子难受闹着要找妈妈，方生平就没辙了。 雅雅四岁，已经会拨手机了，抢过方生平的手机就打了出去。也不知姜莉玫什么情况，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孩子这下可不干了，坐病床上就嚎开了。惹得同病房的几个家长一顿白眼。 其实，这个时间方生平已经很疲惫了。连续两天没睡好，让他整个人像踩了云彩，随时可能栽下去。本来方母说让他先回去休息，无奈方雅雅这个小磨人精说什么都不放人。没有妈妈陪，爸爸也凑合了！再说，爸爸还给她买好吃的，有求必应啊！ 所以说现在小孩儿都是贼精明的。谁对她好、谁能任她拿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玩疯了可以跟谁都行，但要是困了、病了、受伤了，还得是亲妈亲爸才管用。 方生平好说歹说才跟雅雅讲明白妈妈出差赶不回来，孩子还是有些懵懂。因为，在她的小脑袋瓜里，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除了太阳月亮，恐怕就是乡下姥姥家了。 方生平扶额，只能拿出手机再拨试试。突然间，他想到另一个的办法——手机定位啊！这个可以有啊！他和姜莉玫的手机是某牌子的情侣机，账号密码以及很多功能都是提前绑定的，定位肯定不是问题啊！ 遂他挤出社会坏叔叔的堆笑：“雅雅，我知道你没听太懂，但是妈妈现在确实不在t城，不信爸爸给你定位妈妈的手机？你就知道妈妈在哪了。” 雅雅眼泪汪汪地吸吸鼻子，点了点头，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方生平的心都要融化了。他拿起手机，跟方雅雅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到一块儿。结果，过了半个钟头也没定位出来。 眼看着病弱公主的小眼圈儿又红了，旁边病床那男孩的爸爸看不过去了：“孩子病得不轻，怎么还让她着急上火呢？”说罢摊手，接过方生平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又扔了回来：“好了！等它刷新完就能定位了，不行就多刷几次。” 天可怜见！方生平千恩万谢。同时，也第一次感受到不会玩电子产品在女儿面前是多丢人的一件事。 “不用谢我，赶紧把孩子哄好，这都快十点了别影响其他孩子休息……” 方生平又是抱歉又是点头的，可盯在手机屏幕上的眉眼却皱了起来。他恍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哎！哥们儿，这定位不会延时吧？” “怎么会呢？这个牌子的手机我用过，实时定位算是最精准的了。” 男孩的爸爸说得信誓旦旦，方生平一颗心却慢慢的沉到谷底。他怎么都想不到，姜莉玫的手机会定位在t城！准确来说，还是t城一家不错的四星级酒店？ 看着女儿懵懂的小脸，方生平强迫自己换上惊喜的笑容：“雅雅，妈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明天就能到啊！你看，她离咱们已经很近了！”他把手机拿给妮妮看，孩子并不懂得看地图，对上面的街道名称也一知半解，可一听到妈妈明天要回来了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纯真的小表情看在他爸的眼睛里有些怜爱，也有些酸楚。但这五味杂陈，并不足已对一个孩子说道。他只能压下愤懑，强打精神，说了些哄她早点睡觉的话。这一次，方雅雅终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也有了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章、梦魇再现 姜莉玫推迟返家的时间应该是后天。 方生平坐在病床前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也许妻子只是按原定行程回来了，或者她提前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还有可能工作没完走不开，最不济的理由——手机定位出错他也想到了。可头顶泛绿的猜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向他：不管有什么理由，回城不回家、还不打声招呼就是有问题！结婚八年，妮妮四岁，七年之痒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儿瞎想没有半点用处，可他没办法不去想。他方某人很累、很困，但他竟然睡不着！他烦躁伸手搓了搓僵硬的脸，换了好几个坐姿，还他娘的一点睡意也无……呃！他好像上班之后就没再爆过粗口了。想起办公室里几个新来的小孩聊起失恋出轨时都会感叹“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嗯，有点慌。 不不不！一切没有定论之前，他一定不能先入为主。打官司还允许被告人申诉呢！就算他方生平没啥大能耐，但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一定不能马虎！ 就这样，又是一夜无眠。除了胡思乱想，他就是刷手机定位，可结果始终是一成不变。 清早，方母来送饭。方生平的黑眼圈已经快耷拉到脸蛋子上了。 他起身一晃……这回踩的不仅是软绵绵的云彩，几乎都能算沼泽地了。一个劲儿的头晕腿软，他喝了些粥才勉强恢复些体力。 方母心疼儿子，催促他赶快回去睡觉。方生平一琢磨，自己这副要死不话的样子即不适合谈判、也不适合捉奸，遂在打车回家的路上给姜莉玫发了个短信：雅雅住院，闹着要找你。并附上医院及病房号。至于问回程时间之类的话他只字未提。他相信以两人夫妻这么多年的默契，姜莉玫应该能猜到一些。 滴！短信送达。方生平就像了确一桩心事似的，回到家倒头就睡。一觉起来，已是夕照满屋。 他拨通了自家老妈的手机，方母说姜莉玫中午就去了医院，方生平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同时又挺不是滋味的。放下是因为女儿得偿所愿见了妈妈，不是滋味则因为手机定位没有骗他——姜莉玫昨晚就在t城，却没回家！ 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精神些的衣裳。他要去听姜莉玫解释，虽然他也希望姜莉玫只是工作需要才外宿，但他也要做足心理准备，万一结果真是他无法接受的，他也不能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不是没想过打电话过去问她，但方生平觉得这种事还是当面说的好。万一一言不合谈崩了，也好第一时间想办法补救。 方生平赶到儿童医院时，姜莉玫却已经走了。 “莉玫说公司还有些文件要处理，没吃晚饭就匆忙走了。”方母看出儿子反应有些不寻常，原本一肚子想数落儿媳妇的话就咽了回去：“你俩出啥事儿了？” 方生平昂扬的斗志卸去大半：“妈，你再帮我盯一会。我去找她一趟，有些事情得跟她确认一下。”随即觉得这话有问题，又补充道：“是家里的事。” 儿子不说，方母只能疑惑地应了。 姜莉玫的公司离儿童医院不远。方生平赶到的时候，确实是看到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忙碌景象。今天是周日，理应休息。看这样子，多半是公司真出了大事。 夫妻间的相处习惯让方生平首先想到的是姜莉玫还没吃饭，至于外宿的问题，他心里开始倾向于妻子是工作原因。所以，他也没惊动姜莉玫，直接下楼打包了她最喜欢的韩国料理，又给姜莉玫送去了办公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姜莉玫的公司，以往不来是因为没车，他总不能让妻子穿套裙坐他的自行车后座吧？那衣裳不便宜，刮了脏了的送洗也不少钱呢！ 姜莉玫还不习惯同事们看热闹的眼神，见了方生平只问：“你怎么来了？”方生平除了叮嘱她吃饭，别的只字未提。经过这一顿折腾，再有雅雅还生着病，他决定暂且放下，日后再观察。 可说到底，事情被压在了表面之下，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晚，在医院陪床的方生平就梦见姜莉玫跟别的男人跑了。还有接二连三的噩梦……总之没好事儿。好容易不做梦觉得自己醒了，又遭遇了传说中的“鬼压床”，这事儿闹的，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努力到最后，他强行让自己动起来，没等他清醒，只觉得身子一栽歪，“哐当”一声巨响，椅子翻倒，他一头撞在雅雅病床边的铁柜子上。 方生平只觉周遭嗡嗡作响，病房里停了几秒钟，顿时哭声一片——几个孩子都给惊醒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迷迷糊糊中，方生平无数次哀叹老天，怎么就什么事情都来凑趣儿？从小到大，虽说没出彩过，但也算一路平顺，平顺到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了。谁成想，人到中年，霉运像商量好似的接踵而来。 强忍着眩晕，方生平从地上爬起，各床都在哄孩子，倒是隔壁病床小男孩的爷爷抽空问他磕到哪了？严不严重。方生平揉揉脑袋说没事儿，这种时候，有事儿也得挺着啊！他接连跟大伙道歉，却还是无数白眼相加。隔天上午，他买了些水果玩具给大家赔礼道歉。本就是小事，鉴于方生平道歉行为良好，大家伙关心告诫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是，就在那天之后，噩梦就像雨后春笋般在方生平的生活里一发不可收拾。梦里，他经常和早已死去的邹胜楠为伍，有时候梦到一块工作，有时梦见一块出游，那感觉就跟偷情似的。可问题是，跟个死人他偷哪门子的情？更诡异的是，有一次他竟然梦见自己和邹胜楠合伙拿刀捅死了妻子姜莉玫！ 自那天起，方生平就不淡定了。他每天无心工作，疑神疑鬼。邹胜楠原来组长的位置，厉总早就交给了魏冬。如今魏冬一扫壮志未酬的苦相，整个人都意气风发。最不地道的是他领导谱儿摆得挺快，使唤起人来毫不客气。方生平的工作量不见得比休年假前少多少，可每个月拿到的薪水却比那两个月少了好几千。这让方生平心中郁结难平，但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背后怼人的事情来，只能怪自己没有魏冬那样的野心和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章、厉氏夫妇 翻过来说姜莉玫呢 起初，她并没发现丈夫的异样，自打收到女儿住院的消息，她就感觉到自己暴露了。因为以方生平不爱麻烦人的性子，他一定会先问自己“出差”情况，然后根据她回程的时间再考虑是否告诉她女儿住院的消息。可那天方生平直接告诉她医院病房号，这八成是已经知道自己就在t城了。对此，姜莉玫已经做好了跟他开诚布公谈一次的准备，可问题是，怎么不开战就偃旗息鼓了呢？ 她自认为非常了解方生平。没事的时候，他安静得就像一只兔子，可一旦遇上事情就像灯台上下不来的耗子，没啥办事能力，还一肚子的狗屁原则，最后给自己逼进死胡同里。也多亏了公公婆婆那老两口这些年一直为他打算着，否则就以方生平的生存能力，怕是早就穷困潦倒了。 其实吧，姜莉玫倒也不是看不上方生平，她只是觉得日子再这么消耗下去，迟早有过不下去的一天。最基本的，家庭没啥存款，抗风险能力差。她可不想有一天落得个“大难临头各自飞”被人说她贪慕虚荣的下场。这人呐，结婚的时候肯定都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可过起日子来，难免就陷入理想和现实的多方撕扯，最终，多半是理想被撕了个粉碎。 说起来，这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水绕着山，似乎就注定了女人爱拐弯抹角。女人多数也都有这毛病，就拿姜莉玫来说，原本是她背着老公出去旅游、回来还不回家，让老公误会自个儿戴了绿帽子。可姜莉玫想表达的重点却是我觉得咱们的生活不能在这样稀里糊涂下去，所以我才想出去散散心。不告诉你是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你误会是你不了解我，不相信我，不拿我当回事……就女人这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一般糙老爷们儿决计是跟不上的。要不怎么说：女人的表现只是冰山一角，而男人幸福的小船却已经触礁？ 其实姜莉玫也明白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她享受现在安逸的生话。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老公能更进一步，给孩子和家庭创造更好的条件。说白了，到底是薛安晴的生活方式让她的内心再次失了平衡。同为女人，一样是养女儿，为什么人家锦衣玉食，自己就疲于奔命呢？理智告诉姜莉玫这是一个伪命题，但情感上，尤其是想起女儿那稚嫩活泼的小模样，理智就分分钟站不住脚了。她女儿啊！那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孩子啊！锦绣前程怎么可以因为父母自私安逸就断送了呢？这些日子，姜莉玫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曾经，有一本成功学告诉人们，离你最近的几个人决定着你的未来。大概的意思就是多和成功人士相处，能够给人激励和启发，从而改变人的观念和眼界。而和三教九流为伍，你眼中也就只能看见鸡鸣狗盗。所以思量再三，姜莉玫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约薛安晴一家一起泡温泉！ 当厉朋从妻子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当时就乐不可支，断言道：“这肯定不是方生平的主意。” 薛安晴斜倚在沙发上，手拿遥控器漫不经心地翻着电视节目：“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姜莉玫回去一开导，他就开窍儿了呢？” 厉朋笑笑，殷勤地给妻子揉松小腿：“方生平哪是那么容易开窍的？他进公司都快十年了，跟他同期的不是升职加薪就是跳槽加薪，也就剩下他，永远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点想往上冲的想法和干劲儿都没有。要不是看在他老实本分还挺得用，我是不会留他在我手底下的。” 薛安晴放下遥控器，嗤笑一声：“这年头儿老实本分的可不多了，我看你不是看他得用，你是怕底下人能力都超过你，到头来养出一群白眼儿狼反过来把你吃了吧！” “哪儿能啊！我们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生就是狼窝啊！你让我给方生平机会，那他也得有那个本事。你想想，连魏冬那种小伎俩都能掰倒他，你说把他放哪我能放心？要我说，这方生平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厉朋说完话锋一转，嘻笑道：“哪像我媳妇，怎么摸都香滑香滑的。” 此时的厉朋，哪里还有平日在公司当领导时的威压。在薛安晴面前，整个就是一个猥琐的老婆奴。惹得薛安晴操起靠枕就扔了过去：“去去去！无事献殷勤！说吧！这回又什么事儿啊？” 厉朋一脸赔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搞建材那客户，上周酒桌上说的好好的，这周二签约。临了临了又说大老板出国，合同流程走不了。我看他就是看出我要冲这个季度的业绩想卡我一下，多卡点油水。” “就上次指名让我倒酒那个？”薛安晴突然一脸嫌恶：“就不爱跟那种人打交道，舌头带刺儿眼睛带钩儿，表面人模狗样的，实际上雁过拔毛，看谁都像要撕下一块肉来似的。” “是啊！我也看不上他！”厉朋突然语气一转：“可看不上也没办法，谁让我就差他那二两香饽饽下菜呢？” 薛安晴皱眉：“就没别的辙了？” “夫人，为夫真是山穷水尽了，就等你让我柳暗花明了。”厉朋拿腔作势的可怜样给薛安晴逗得直笑，媚眼一挑：“今晚好生伺候，明天我找老孟帮你去会会那孙子。” “得嘞！”厉朋一拍大腿，旋即坏坏一笑，眼神颇有几分勾人。 薛安晴看在眼里，心中自是得意。对于厉朋这件“作品”，薛安晴十分满意。谁说女人不依附男人就得活得像个灭绝师太？她自从大学看过莫泊桑的《漂亮朋友》就迷上玛德莱娜那个能在幕后操纵男人的女人，虽说小说里玛德莱娜没得善终，但那是时代背景所致，放在现在那绝对是职场女王般的人物。至于厉朋这个人，只要他对自己宠着哄着，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没什么大本事反倒更好拿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章、泡汤 方、厉两家的温泉之旅约了周末在北山的温泉会馆。会馆是日式的，和风浓郁。姜莉玫早年和老板娘打过交道，也算熟悉。为了对厉氏夫妇表示诚意，姜莉玫特意找老板娘预订了阳澄湖大闸蟹贵宾晚餐来招待薛安晴一家。适逢年景不好，大闸蟹减产价高，姜莉玫自认，为了这个家的将来，她也是拼了血本儿的。 方生平是出发当天早上才知道的。一听是两天一夜的行程，当时就觉得不值得。一是觉得厉朋这个人不值得深交，再有，好好的周末不在家睡觉发呆，干嘛非得跑那么远去吃几只螃蟹？来回坐车不说，全家都在那儿又住又玩的，得花多少钱？可他哪里知道，这次的聚会不只安排了吃住玩，姜莉玫怕方雅雅在厉家女儿面前没脸面，特地给女儿还有自己置办了两身还算上得了台面的行头，花了她小六千呢！ 一家三口打车抵达北山刚好中午，山庄提供自助餐十分丰盛，姜莉玫和薛安晴都很满意，一顿饭就听这俩女人和俩孩子叽叽咋咋了。方生平素来对这些交际应酬不感冒，是以厉朋不时的出去接个电话反倒让他觉得更放松一些。 吃过了午饭，接下来就是泡汤。用姜莉玫的话来讲，泡温泉的好处就在于不用像烧烤娱乐那样都腻在一起，泡温泉时男汤女汤是分开的，这就多出很多说私话的空间。姜莉玫一再叮嘱方生平好好把握机会跟厉朋拉近关系，毕竟县官不如现管，领导一句话就能让你少奋斗好几年。 对此，方生平直接左耳听右耳冒了。他觉得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勤恳工作，不拖延不抱怨，不嚼舌根也不惹麻烦，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奉承巴结未免过于刻意。对待工作，他已经做好一切自己该做的，难道领导还会开了他去重用那些偷奸耍滑的？是以当他和厉朋两个大男人坦诚相见，大眼瞪小眼时，方生平只是礼貌性地赞了句：“厉总肌肉练得真好！”就没有下文了。 厉朋心道：既然你已经把话题提起来了，那就接着唠呗。遂就接着话儿头聊起了减肥健身。他说男人年过三十都发福，保持身材不仅是为了自己，身体好也是家庭的财富：“不用总去医院，就是给家里省钱，给父母儿女省心了。还有，你看有些人活到六七十岁就没了，有些人能活到十岁寿终正寝，咋一看是人各有命，是生命走到头了。可你仔细想想，多活了二三十年是怎样一个概念？至少是从你小时候记事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所以说啊，跟啥过不去也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随即，看方生平一脸菜色还有啤酒肚：“你就是常年在办公室里坐着极少晒太阳，瞧你当初刚进公司那阵，多精神一小伙儿啊！方生平你听我的，以后周末多出去走走，平时下班去健身房，几个月就能练起来！” 方生平心道：那也得魏冬那小子让啊！转念又一想：哦！合着你厉朋亲手扶魏冬上位让他来压榨我们，你自己又高处不胜寒的净说风凉话？你是雷人当惯了还是冷笑话讲多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心里如此腹诽，嘴上却说：“厉总说的对，现在也的确感觉身体不如年轻时候了。” 厉朋忽然灵光一闪：“要不下周回去让行政部组织一下，号召大家参加明年春天的城市马拉松吧，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展示咱们分公司的企业文化和精神风貌，一举多得啊！” 啥？方生平一听差点没滑到池子里去。刚说你不腰疼你还就喘上了。还真是当领导的动动嘴，底下人就得跑断腿，公司年底一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你还在这儿马拉松？不如多备点速效救心丸更实际一些。 “厉总，马上就年底了，大家忙起来连觉都不够睡，谁还能有心思练跑步，不如等年底忙过去再说。” 厉朋叹气，靠在池边上，把冒着热气的毛巾叠了敷在脸上：“你说的我也知道，可自从出了邹胜楠的事，总公司、还有社会舆论给了公司很大的压力，我和汪董也讨论过很多次，要怎么才能让大家工作别那么累，可没办法，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为了竞争，各家公司都是如此。” 这个问题方生平也感同身受，整个行业都是高速旋转的，这样的生态之下，但凡有一丝的懈怠都会被诟病被淘汰。覆巢之下，每一个人都被动陷入高速旋转，生怕自己失业。就像如今网上总在宣扬某某职业将被人工智能取代，闹得人心惶惶。在方生平看来，那种劳役身心的职业，取代了就是造福后人。至于失业了去干什么，人这么聪明，自然会有他的去处。历史上消失过那么多职业，也没听说哪个消失了就造成社会大恐慌了。 “等时间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方生平如此说，可心里却总觉得这话是在安慰自己。邹胜楠死了，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他不知道，可对他方生平的影响却是如影随形。时至今日，邹胜楠倒下撞到他那一刻、她濒死前抽搐的那两下，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噩梦，都在他的生活中徘徊不去。仿佛那个邹胜楠就那么固执地扎了根、发了芽，像要缠着他过完她遗憾的后半生似的。 方生平想着，不由得一脸凝重，这看得厉朋在一旁失笑：“你这……是在为公司担心？”他语气多半是调侃，想方生平一个底层小职员不求升职加薪，偏生担忧公司声誉？这是不是太大公无私了？只怕是生错了年代。 方生平顿了一下，摸摸鼻子也笑了，一遇带过：“这不是话都说到这儿了嘛！” 厉朋顿时生出一脸欣慰：“方生平啊，你也在公司这么多年了，有些话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和你说的。” 方生平一听，这是要划重点了啊！“厉总直说就行了。” “你啊，工作能力是没话说的。就是这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上还欠锻炼。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原则，这样很好，说明你做人做事有底线，让人放心。但你也不能太循规蹈矩，规矩这东西，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而剑走偏锋那些人往往才能异军突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一章、戏弄 方生平点头称是。进入社会这么多年，这点道理再看不懂那他真就是傻透腔了。但看懂不代表就认同，看懂也不代表自己就要效仿。方生平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守着自己这一堆一块儿，不必处心积虑，不必时时提防被人算计，偶尔吃点小亏得安宁，至少良心上是无愧于人的。 厉朋再度失笑：“我就知道你听不进去。” 方生平腼腆回笑：“厉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觉得那种生活不适合我，我就喜欢稳稳当当的工作，放假时要么带女儿出去玩，要么就在家一呆，这样挺好。” 厉朋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小时候上学老师都爱说一句话，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我说其实人活着也是一样逆水行舟。时代发展这么快，你想一直停在原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想好好活着，你就得力争上游，让老婆孩子过得好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方生平也无言以对，因为厉朋说的就是事实，这是几千年来这个社会给男人的定义。 “好好想想，有什么想法多和我沟通，总自己在心里憋着别再憋出病来。” 厉朋如此说，方生平只是一听而过，让他真正跟厉朋袒露心声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两人观念相左的时候，暴露越多就越让厉朋看他碍眼。要说这领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不是每一个都德高望重、提携后辈，现代职场心狠手辣的比比皆是，那些鱼跃龙门的、那些年轻上位的，靠的不就是一股狠劲儿？他们就像急着盛开的毒花，看着傲然和冶艳，却容不得自己身边有一棵杂草。 “厉总，魏冬这个人你怎么看？” 厉朋仿佛料到他会问这个，哈哈一笑：“你也不傻嘛！还知道拐着弯的探我口风。”说罢，拍拍方生平的肩膀，笑着起身，留方生平一个人在汤池反省。 要说方生平他反省了吗？说句老实话，几乎没有。他从到大到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都在告诉他“一个好孩子要听话”，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你可以不听话了，而且必须不听话！他固有的观念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但他心里也明白，厉朋说的没错，所以他无力反驳也无从反驳。既然如此，那就假装受教好了，喜欢教育人的领导，不都喜欢看被教者做出受教的模样吗？这就好比你花心思去做一件事，看不见成果难免心灰意冷甚至是恼羞成怒，这两个结果方生平都不想在厉朋身上看到。 方生平回到房间时，姜莉玫已经去安排晚餐了。去了餐饮部，见方雅雅跟厉家女儿正“咚咚咚”地在包间的廊道上奔跑，方生平忙去提醒她们小心别绊在纸门下面的青条石上。 就在他辨别这几间哪间是姜莉玫订的时，距离他最近的纸门突然拉开了。 “嘿！就等你呢！”一个女声在他斜侧方的身后响起，随即，穿着小碎花浴衣的梁筱婕又道：“方叔叔，先来这边坐，我有跟你话说！” 方生平一看是梁筱婕，也没多大意外。正是吃大闸蟹的时节，梁筱婕的身份自然最符合这地方的消费了。 “梁小姐不用客气。”方生平直接婉拒。 “谁跟你客气了？”梁筱婕白了他一眼：“我是真有话说，你进来就是了。” 方生平见姜莉玫还没回来，自己跟厉家夫妇也没什么话聊，索性就在青条石上脱了鞋，迈进梁筱婕所在的那间和室。一进门，发现屋里不止梁筱婕，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在一扇四折屏风前讲手机，嗓音柔和又清脆。 “坐吧！那是我小姑梁亚青。” 对于梁筱婕的介绍，方生平只是“哦”了一声，坐下就想问梁大小姐找她什么事情。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梁亚青已经挂了手机坐到了对面，还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接了个工作电话。” 方生平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转向梁筱婕，后者目光很明显地闪了一下，介绍到：“青青，你总问我上次发的朋友圈是谁家，就是他家。” 梁亚青打量方生平几眼，显然是诧异的：“没想到你这猴崽子也有这么安静的朋友。”说着莞尔一笑，娇俏的五官露出几分古典美人的柔态。 梁亚青开了口，方生平也就不好意思立刻追问梁筱婕找他什么事情。三个人就这样坐着闲聊。在方家，方母喜欢养花，方父喜欢养鸟，恰好这两样都是梁亚青喜欢的，所以聊起来也算相谈甚欢。 直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餐饮部经理的引领下脱鞋进来，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诡异。 梁亚青显然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而门口的男人则是一边进门寒暄，一边不落痕迹地打量着方生平。 “既然你们还有客人，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梁小姐有事可以随时打我手机。”方生平起身告辞。 那边梁亚青不自觉“哎”了一声想叫住他，随即在看到梁筱婕鬼主意得逞的神情时，又瞬间沉下脸，剜了她一眼。 梁筱婕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直接拽住了他：“叔叔，别急着走啊！今天我小姑要相亲，你既然来了，得帮我小姑把把关啊！” 相、相亲？ 方生平顿时就明白了，我说刚才三个人气氛怎么那么的和谐又诡异呢！敢情梁亚青拿他当相亲对象了：“你、梁小姐，你这不是胡闹嘛！” 说着，方生平迈步就往出走。梁筱婕也不知为何还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正忙乱地穿着拖鞋的他：“别生气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生气啊！” 方生平扯了几下，终于把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你这次真的玩过了。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梁筱婕又拽住他的胳膊：“再坐一会吧，我是真心留你！” 方生平再次抽出手臂：“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客人。” 这回梁筱婕没再坚持，收起玩味的神情，直起身道：“方生平，我是真有事，而且是对你很重要的事情。” 方生平敷衍地摆了摆手，回身下台阶正好看见姜莉玫站在不远处的包间门口看了过来。扭头见梁筱婕正一边窃笑一边“啪”地关了纸门，方生平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把那猴崽子吊起来胖揍一顿的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二章、女人心 “方生平，你本事了啊！”果不其然，等待他的是姜莉玫的冷颜相对。 “一个客户，不是你想的那样。”梁筱婕存了让姜莉玫误会的心思，方生平觉得此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我想的哪样了？我刚听老板娘说今天那屋有重要客人办相亲宴，后来又听说俩人见面聊得不错，现在你从那屋出来还跟人拉拉扯扯的，你觉得我能想哪样？”姜莉玫声音不大，但那语气却透着五分不相信五分嘲弄。方生平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想反驳却被姜莉玫硬生打断：“行了！当着客人的面儿我想不和你吵，晚上回屋再说！” 方生平一肚子憋屈堵在心口，跟着进了包间。只是妻子的冷淡和厉氏夫妇不时的探究让他食不知味，再豪华的螃蟹宴也很难去享受。 方生平心不在焉，他反复思量梁筱婕的行为，觉着这女孩的心思应该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胡闹跳脱。可她为什么就偏偏针对姜莉玫呢？他恍然记起那天她执意去自己家盯他工作，梁筱婕也是提醒过自己定位姜莉玫的手机。当时他还嗤之以鼻，结果几天后在医院给女儿定位还真就发现了妻子对自己撒谎，难道当初梁筱婕就知道姜莉玫……不、不对！那时梁筱婕跟自己还仅限于工作交流，不可能有交集。那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富家千金对自己一个平凡小人物的家事上了心呢？方生平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人们逢周末都喜欢出游消遣，晚上，会馆的模拟博彩活动贵宾云集。明面上说是模拟博彩只赢奖品，但私底下，熟人之间还是有拿钱出来玩的。这民不举官不究的小赌怡情，像厉朋那样的家庭也不会负担不起。而方生平和姜莉玫是决计不会掺合的。所以他们就以方雅雅年纪小睡得早为由，在活动开始之后不久就回了房间。 夫妻俩全程无交流。 就在方雅雅睡熟之后，方生平觉得总算有机会能好好解释一下。关了女儿的房门，他们到房间的会客室里坐定。谁知还没说上几句话，姜莉玫就嘤嘤哭了起来。任方生平怎么哄都没有用。其实姜莉玫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结婚这么多年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这样的女人哭起来才真真切切，任方生平好话说尽也毫无用处。 方生平被妻子哭得心烦意乱。好半晌，姜莉玫才抽抽噎噎地说：“我没事，我就是张罗了这么长时间，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你不理解不支持也就罢了，还在那跟别人拉拉扯扯，让我心里难受……” 方生平无奈，但还是放轻了语气像哄孩子一般：“我已经解释很多遍了，那真是误会，人家捉弄我的。” 姜莉玫抽泣道：“这已经不是事情本身的问题了。我以为、我以为咱们能一起努力好好过一辈子，但现在我打心里不那么肯定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看别人好你就跟别人过去了。” 姜莉玫很少在自己面前示弱服软，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方生平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他让小妻子靠在自己的肩上：“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过？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个人死心眼，从见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了你了，你不也总说我净是些狗屁原则？而且雅雅也这么大了，咱们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女儿想想，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让孩子听见了不好。” 姜莉玫又抽抽噎噎吐了好一顿苦水，把自己出差外宿的事情也坦白了。但她没提去夏威夷的事，只说自己出差时看见别人家孩子如何如何优秀，对比厉家女儿和雅雅，就觉着作为父母该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方生平也十分认同，心下顿时豁然开朗，搂着妻子就亲热了一番。还保证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女人就是个时时刻刻都需要安全感的生物，一旦察觉自己男人有外心的嫌疑，立马就变身揣崽儿的母狼。而男人呢？天生一张巧嘴，就是安慰女人的。再木讷的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也不嫌腻歪，但前提是他心存爱意。说起爱，那可是个好东西，不是有那句话嘛：我若喜欢你，你脾气再大都叫个性；我若不喜欢你，就算你温顺的像只猫我都嫌你掉毛。而在方生平看来，过日子鸡零狗碎的，哪有不掉毛的？ 姜莉玫也许是自觉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又丑又丢人，所以也不管天色已晚，愣是把方生平赶了出去，说自己要好好洗个脸、敷个面膜，不能辜负这么好的周末假期。 方生平无奈出门遛弯，感叹女人真是一会风一会雨的。他先逛了日式庭院，又踱步去了山间的观景台。远处，夜色笼罩着灯火璀璨的城市。身边夜风拂过，还夹杂着葱郁草木的气息和露珠般的沁凉。 他从未刻意去享受过周遭，如今看来，这酸腐风雅的景致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妻子的安排真心不错，以后容她多安排几次想必也能增添很多生活情趣。城市到处车水马龙，人们就像被压缩在玩具箱子里的魔方，连转个身的地方都嫌多余。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会所散场的嘈杂传来。方生平这才发觉时间的流逝。他心情已然开朗，连带着往回走时脸上都带着浅笑。在庭院里，他碰上正快步走来走去的梁筱婕，随口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梁筱婕也挺意外：“这么晚了还往外跑？可不是你的性格。”她停下脚步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动作：“我晚上甜品吃多了，多运动运动免得发胖！” 方生平一听失笑，心道女人骨子里还真是一模一样。屋里那个嫌自己哭丑了要敷面膜，眼前这个又嫌自己吃多了嚷嚷着运动。真是爱美之心不分年龄，永远都没够。 方生平摇头往里走，梁筱婕突然叫住他：“你媳妇还好吧？” “啊！挺好的。”方生平停下脚步，想起这丫头的顽劣行径：“以后别再开那种玩笑了。” 梁筱婕不置可否，径自道：“那就好。今天在汤池碰见她了，无意间听见她跟另一个女的说她已经后悔嫁给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三章、勾搭 什么？方生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什么叫……她已经后悔嫁给你了？ 这下方生平郁闷了。梁筱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如过山车一般又急转直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觉得整个心里五味杂陈。 有些事，不知道反倒比知道要好过。尤其是夫妻之间这些隐秘的想法，知道了反倒让人心堵。可也仅限于心堵，那些能安生一辈子的有几个不会装聋作哑？ 手机“滴”的传来梁筱婕的微信消息：如果你想挑战高薪职位，我公司倒缺你这么个人。方生平二话不说就在回复栏里输入：不必了谢谢。只是按下发送的前一刻又顿了顿，放弃回复。 姜莉玫是对现状不满的，这个她已经承认。只是方生平没想到已经不满到“后悔嫁你”的地步。想当初俩人相亲，自己父母是不同意的，是他执意要娶，方母才容忍了她农村出身的家庭背景。现在想想，难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了？不过结婚这么多年石头也该捂热了。可她竟然一面跟别人说她后悔、一面又对他坦白过失，还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坦诚，让他心软得几乎就要相信她是真的怕失去自己了。细想这其中关节，只怕不是梁筱婕在撒谎，就是姜莉玫在演戏。这女人啊，真是让人猜不透。 方生平想了一夜无果。第二日，他们叫车回家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一家三口看着停车场里走马灯一般来来去去的私家车，方生平敏锐地发觉姜莉玫一言不发，面沉似水……若是心中没有芥蒂，她早就第一时间就说出来了吧？看来是该考虑买车了，如今停车也是个麻烦，还有贷款、保险，林林总总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周一清早，方生平到了公司还没坐定，魏冬就靠了过来。神秘地道：“听说你周末请老厉一家去北山度假了？” 方生平刚疑惑他从哪得知的消息，魏冬诡异一笑：“不得了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啧啧，佩服佩服！” 方生平假装听不懂，嘟嚷道：“说什么呢！”不想再理他。谁知魏冬丢了一个资料夹到他桌上：“既然跟厉总关系那么好，那这个客户就给你吧！是厉总的老同学。别说我没关照你！” 自从魏冬算计过他，两个人就算是正式撕破脸了。当然，职场上不流行暴力热血，那样有辱斯文。斯文人自然要用斯文的方法：比方现在，方生平才不会相信魏冬有那个好心，无奈人家是魏组长。于是，方生平手里又多了个难搞的客户，提成少不说，还整天给他找麻烦，真应了那句话：花钱的都是大爷！ 姜莉玫不知道，她辛辛苦苦帮丈夫搞“夫人外交”非但没让方生平得到好处，还平添了不少麻烦。她只看到方生平早出晚归，风尘仆仆，还以为这是升职加薪的前兆呢！心里还颇感欣慰。 这不，刚过去两个礼拜，两家的小聚会又要约起来了！不过这一次是薛安晴主动找的她。说是朋友新开了家法式餐厅，邀她和方生平一起去捧场。 姜莉玫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地铁里被挤得单脚摇曳。一听薛安晴约她，顿时就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说实话，薛安晴是她偶像一般的存在。人长得美，生活幸福，很有主见还不傲娇，在姜莉玫眼里薛安晴连一个头发弯儿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可谓幸福典范啊！ 聚会，她自然是欣然同意的。而且，赴约当天还特意去做了头发、化个跟平时不大一样的妆，整个人看起来都亮眼不少。只可惜方生平临时加班看不到了。其实也无所谓，像她和方生平这般老夫老妻，美给他看已经没有必要了。自己最丑最邋遢的一面他天天都看，再打扮又有何用？她主要是怕丢薛安晴的脸，好不容易才搭上这层关系，她可不想因为一些小细节被人嫌恶。 作为一名混迹职场多年的骨灰白领，法餐她并不陌生。刚工作一年，她就曾报培训班学习过西餐礼仪、茶艺、红酒和奢侈品鉴赏。只是，嫁到了方家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不免感叹青春喂了狗。现在同样庆幸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餐厅菜式不错，薛安晴对方生平不能来表示遗憾。又问厉朋是不是对底下人太苛刻了？厉朋则说最近公司刚签了几个新客户，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紧接着，这对有钱又有貌的夫妻就聊起了生活琐事，不时地关照一下姜莉玫免得她尴尬。 姜莉玫哪里会尴尬，她看还看不够呢！此刻面对精致的餐具和美食，她心里想的却是：她和方生平什么时候能像厉氏夫妻这般，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随意地聊起哪个年会又对他们发出邀请，哪家餐厅又来了新的厨师，女儿的钢琴老师水平不够了：某某同学刚从法国回来改天请她到家里来一趟……那些都是姜莉玫碰触不到的世界。她的世界，几年如一日地重复着做饭、上班、家务、谁接送孩子、方生平又加班、婆婆又嫌她没照顾好雅雅……如此循环往复。这让她觉得生活就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以至于任何打破常规的光亮都能让姜莉玫看成是曙光。 晚上下了雨。餐厅地处偏僻不好叫车，薛安晴就提议先送姜莉玫回去。可刚出发没多久，她就接到保姆的电话说女儿被打雷声惊醒，哭着要找妈妈。无奈之下，厉朋只能先送妻子回家，再送姜莉玫。姜莉玫几番婉拒都被薛安晴一笑带过：“我请你出来，自然要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家，大家这么熟了，你不必客气。” 就这样，厉朋一个人开车送姜莉玫回家。路上雨大，所有的车子行驶得都不快。姜莉玫坐在后座，几乎和厉朋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就说起：“厉总，安晴姐命真好，嫁给你这么好的老公。” 厉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从后视镜望去，只见黑暗中后座的女人体型偏瘦，一双带笑的眼睛格外明亮，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又仿佛觉得自己失礼一般地抱歉地笑笑。 那一笑，让他忆起自己大学时代的初恋。厉朋已经有些记不清对方的长相了，只是隐约记得那女孩长相平凡，娇气又任性，自己也好像很爱她。 此刻，厉朋却想起曾经一位“前辈”的至理名言。他说男女之间，百分之八十的勾搭都缘自偶然。这世界上几乎不存在谁一定会爱上谁，所谓爱情都是某一瞬间就看对了眼，再用更久的时间去验证这一眼的荒谬至极。 厉朋又不经意地打量姜莉玫几眼。显然她不是自己惯常喜欢的类型。正因如此，薛女王才会如此放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四章、实习生 近来，方生平总算能喘口气了。公司新来了几名实习生，厉总指名给他配了一个。 “你在公司时间长、业务精，能教他们的不仅是如何做事，还有踏实做人。现在大学生都不像咱们那时候能吃苦了，你多教教她，以后她发展好了，你功不可没。” 有人帮他分担工作，方生平自然愿意。于是，进了一趟老厉的办公室，方生平就领到了大四小嫩青一枚，女孩名叫郑芳欣，办事能力一般，长得还不错，关键是听话。 方生平带新人不像其他前辈那样从打杂做起，而是让郑芳欣直接接触业务，手把手的教，而且还不藏私。方生平就是有这个自信，别的不敢说，十年的经验可不是白积累的。如果一朝一夕就能学去那也是她的本事，不用他拦着也早晚超越自己。所以，别组实习生扫地擦桌子的时候，郑芳欣正忙着学干货记笔记。别人复印跑腿的时候，郑芳欣已经能给方生平打下手做表格。别人开始接触业务的时候，郑芳欣已经被方生平派出去见客户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郑芳欣的成长有目共睹。与同期的实习生相比，她的资质并不是最好的，却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成为方生平的得力助手，不仅那帮实习生眼红，就连其他带实习生的老人儿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同样都是带实习生，怎么就看他在那显摆呢？” 流言蜚语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尤其是方生平和郑芳欣第一次单独出差之后，流言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哎！听说了吗？方生平和郑芳欣关系本来就不一般，不然这回实习生怎么会落到方生平手里！” “什么时候的事？跟方生平同事这么多年，他也不像那种人啊！” “听说是从大一就开始包的！进咱们公司实习也是走的厉总的路子！” “厉总？”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太落伍了吧！他俩家的小孩都在贵族幼儿园，两家关系好着呢！没事就约去北山会馆、要么就是去吃法餐，而且都是方生平请客。” “哇！看不出来啊！方生平换季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竟然肯砸钱巴结副总，怪不得魏冬看他不顺眼，这明显是眼里只有厉总，完全不把他这个组长放在眼里嘛！”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方生平和魏冬这一仗还有的打呢！别看方生平天天不吱声不吱气的，人家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必伤人！这回实习生就是个例子！我看啊，魏冬没事就在那咋呼，方生平是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厉害又怎样？巴结副总、包小三，还成天端着一副我最正派的姿态，也不想想纸里包不住火！他那种人反正我是看不上！” “一丘之貉！你看厉总每天道貌岸然，私底下看哪个新人漂亮不得撩一把？听说还搞大过肚子，被他家那个母老虎给压下去了！” “这个我也听说过！你们说方生平跟郑芳欣会不会也……” “呵呵呵呵！方生平啊！我看他呀中看不中用！” 如此这般的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在八卦之火的淬炼之下一次次涅槃重生。传到最后，已经没有人去在意真相如何，全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话肆意编排。 方生平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哪个公司还没有一两个众矢之的呢？仿佛没有一两个被嘲笑被排挤的人这日子就过不下去、每天上班就没动力似的！这事方生平可以不理睬，但郑芳欣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为此，方生平还特意找了个时间跟她谈了一次。郑芳欣咬着嘴唇，面露忧色，却依旧展现出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乐观：“方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而且，过完年我就要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了，等我走了，大家也会慢慢淡忘这件事。” 一听这话，方生平由衷感叹：小姑娘就是天真无敌！职场是什么地方？不说吃人不吐骨头，至少也是看你不顺眼就坑你没商量。而且同行业的圈子很小，你去哪家公司人家一看你履历，打几个电话就能把你好的坏的都扒个七七八八。对此，方生平有些担忧，可这种话不好说得太直白，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或者亲眼看见过，再多的说教都只是危言耸听。方生平只能宽慰道：“也是，你说的对，流言止于智者，但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这阵子也避避嫌。你要知道我不是在疏远你，这是为了你好。回学校后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也尽管开口，你师父我没多大本事，但工作上的事还是有些经验的。” 郑芳欣感激涕零，当天就叫来男朋友一块儿请方生平吃了个饭。她男朋友一听那传闻也觉得荒谬至极，当即拍胸脯表示一辈子都会相信郑芳欣。接着，没几杯酒下肚就和方生平称兄道弟起来。方生平不免失笑：现在的孩子啊！ 隔天下午，方生平在茶水间又听见有人造他的谣，这一次他没再一笑而过。走进茶水间，那几个人还编排得正欢，方生平往那一站，八卦的声音终于渐渐停歇下来。他站的笔直，眼神坚定，和平日里那绵软可欺的模样大相径庭。见几个人都看了过来，他才道：“我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传出来的。但是你们这样编排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同事这么久，以后走到哪也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口德吗？本来没有的事编的天花乱坠……” 没等方生平说完，魏冬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哎哟！方生平也来八卦了呀！真是稀奇了！你不是从来都不屑跟我们浪费时间的吗？今天正好你来了，不如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和郑芳欣是怎么认识的？那么漂亮的姑娘也给我介绍一个？” 茶水间里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自从魏冬当上组长，时不时就传出俩人不合来。今天这俩人往一块儿一站，一个清爽淡泊，一个油腻重彩，活脱脱儿的梁山伯与马文才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五章、祸福 “魏冬，这么多年你身边来来去去的可都是漂亮姑娘，没有一打也能凑两桌麻将了，你就不嫌多吗？” 方生平不打算再忍了。老话儿常讲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阵子他刚觉日子舒坦一些，就不断有人来触他的霉头。三人成虎啊！再忍，指不定连条裤子都不给他留了。 “哟呵！方生平出息了，竟然还会反驳人了。”魏冬调笑道，压根儿没把方生平呲牙放在眼里。 “跟魏组长这么长时间，再没些长进多对不起你？” “得了！你这么说我可受不起。分公司上上下下谁不承认你厉害？就连带个实习生都比别人强百倍！你就别谦虚了。” 此话一出，茶水间里就有人不高兴了。同样都是公司的老人儿，被人随便拿出来做比较也就罢了，还败给一个十年都没升过职的怂货，搁谁谁能乐意？当即就有人翻了个白眼。 方生平像没看见一般，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得对，这确实跟你没关系。而且魏组长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怎么能入得了你的眼。哦对了！打从你进公司开始好像就没谁能入你的眼。现在当了组长，总算不用再伏低做小，我还忘了恭喜呢！恭喜啊！”说完，也不理会魏冬能不能下来台，直接回了办公室。 结果可想而知，当天晚上魏冬就发动组员以各种理由给方生平加工作。什么家里有事啦！要约会啦！有一个小孩更奇葩，说明天要起早去庙里上头香，怕起不来得早点睡！方生平一听就乐了，咱不能耽误人家宗教信仰不是？最后，魏冬临走还把他自己的那份也压在了上面：“不好意思啊，家里给安排了相亲，终身大事能不能解决就看今天了，辛苦了啊！” 方生平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在这个行业熬了十年，他最不怕的就是加班。最初那几年甚至能加出自豪、加出快感来。不过随着年龄增加，身体跟不上了，就开始休养生息。对于他，像这样偶尔通宵，反倒能让他在忙碌中理顺一些重要的事情。眼下的重要事情，比方……魏冬。 姜莉玫接到丈夫加班的消息，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奈或生气。她跟女儿一起吃了饭，洗了澡，讲了个睡前故事，方雅雅就如往常一样睡下了。看着墙上的钟，还不到九点。她拿过手机坐到沙发上，心想那人……今天八成会发微信过来。 果不其然，晚上十点左右，手机震动了两下，提示灯亮起了绿色的光点。姜莉玫嘲讽一笑，点开，一条微信跃然屏上：今天总部让分公司上报年会嘉奖人员名单，我提议了方生平。 短短一句话，让姜莉玫眼前一亮。年会嘉奖，那是在所有总部高层和分公司领导面前露脸呀！因此，姜莉玫忙回复：谢谢厉总给老方机会。 不多时，新消息出现：不客气，这是他应得的。 姜莉玫正在输入：那也得有厉总提携……还没发送，又是一条跳到屏上：只是今天魏冬又找他麻烦，方生平他不向我求助我也不方便插手。而且今晚我也有很重要的应酬，自顾不暇。司机请假了，现在我得找代驾，祈祷我不被劫财劫色吧！哈哈！ 姜莉玫手一顿，厉朋这话发得着实别扭。想起薛安晴约她吃法餐的那个雨夜。当天她整个人都处于向往与希望的兴奋当中，所以对厉朋十分尊重。后来，厉朋送她回家，还和她说方生平在公司不容易，让她作为妻子要多体谅包容。当时，她还不以为然，觉得这是上司关心下属的常用套路。可下车时就不太对劲了，厉朋借着打伞虚空揽着她的肩，还不时的叮嘱她脚下有水坑、风大当心别被淋着。看似风度翩翩，实则总是往她身上靠……姜莉玫敢肯定，那天她若敢借脚滑扑上去，厉朋就敢当场越距，因为那男人表现得太过明显。 姜莉玫不是小女孩了，就算对丈夫有诸多不满，可那是家庭内部问题。厉朋一个已婚男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勾搭她，这明显就是人品问题了。无奈，厉朋这情场老手总拿方生平在公司的情况为开场，接着，再状似不经意地说起他自己，有好几次姜莉玫都险些着了他的道。就拿今天这条微信来说，看似普通聊天，实则暧昧不明。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发这种微信给她？不回复吧？显得没礼貌，人家刚提携自己老公自己就过河拆桥。回复吧？难道要让她回复自己去接他以表感谢吗？哼！还偏偏挑在这种方生平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那一刻，姜莉玫真为薛安晴感到不值！以前她还羡慕薛安晴生活好、嫁得好、样样都好，现在看来还真合了张爱玲那句老话：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姜莉玫思量再三，小心应对着：用正规软件或者熟悉代驾能保险一些，要不你先给安晴姐打个电话？ 姜莉玫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明白了。只是厉朋接下来的微信让人哭笑不得：不用了。她呀！眼里只有她自己。就算哪天我喝死在外面她都不会心疼半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找个男人改嫁，绝对是毫不留恋。 姜莉玫已经心存警觉，是以厉朋一再如此也只会让她觉得这男人恶心。但理智告诉她坚决不能表现出来。回复了句孩子醒了不能再聊，姜莉玫就关了手机。没办法，忍一忍吧！谁让人家是领导？方生平升职加薪还得仰仗他。 现在，姜莉玫有些理解方生平工作的难处了。有魏冬和厉朋这种人挡在前面，以自家丈夫那死板又不知变通的个性，只能擎等着被欺负。眼下，她只求厉朋能早些给丈夫升职，至少先摆脱魏冬，那种心胸狭窄的低段位小人，到哪都是苍蝇一般的让人不厌其烦！ 而此时，在公司加班的方生平也在思考魏冬的事，要不怎么说夫妻一心呢！方生平回想魏冬进公司以来的种种，都办过哪些事、接触过哪些人……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又画了个圈。 笔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小小黑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六章、反击 又逢周一例会，这天会议室里气氛有些诡异。 上周，魏冬被客户投诉了。理由是工作失职，犯了低级错误致使客户造成巨大损失。魏冬接过“物证”一瞧，当即道：“汪董、厉总！这不是我做的，是方生平。那天我临时有事，方生平主动接手的。” 汪董看向方生平：“你做的？怎么那么不小心？” “不是我！”方生平摇头否认，又转向魏冬：“魏组长，我什么时候帮你干活了？你可不能自己出错，就找我垫背啊！” 厉朋皱眉，有些不高兴了：“魏冬！到底怎么回事！” 魏冬没想到方生平会不承认，指着方生平的鼻子就辩解道：“就上周三，我说我家里给我安排相亲，让你帮我收尾……” “魏组长，你先前说我主动接手，现在又说是你找我帮忙，你再仔细想想，一定是你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魏冬差点就说出那天是他发动大家把工作都推给方生平。只是，魏冬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怎么方生平今天突然就不任他拿捏了？顿了两秒，瞬间意识到方生平恐怕是故意为之，好让自己在客户面前出丑。想到这里，立马就炸了毛：“方生平，你故意阴我？是不是！” 方生平无辜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我阴你了？这事儿跟我有半点关系吗？” “怎么没有！那天大刘、小赵还有小芝都事让你帮忙……”魏冬指向那几个人，几个人纷纷点头称是，魏冬继续道：“最后我的放在最上面……” “魏组长，你不能空口白话、说编就编啊！”方生平突然打断他，转头又问那三位：“你们的工作我是接手了，可你们看见魏组长把工作交给我了吗？” 在两位老大的盯视之下，那三小只互看了一眼，纷纷摇头：“没有、没看见。”他们是真没看见。因为魏冬这人说风就是雨，他们也怕他临时变卦，所以当天都推给方生平之后就匆匆走了。而且怕被别的组抓住把柄，他们每次都是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干这事。 魏冬心道：枉我平时待你们那么好，关键时候没一个站在我这边。 方生平见了却心中嗤笑：你天天在组里耀武扬威，会有人给你作伪证才怪！ “魏组长，您也说那天他们仨都找我帮忙，我一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至少得也干个通宵，如果再加上您的，我怎么可能做得完？” 汪董似乎也听出其中不对味儿来，敲了敲桌子：“魏冬，怎么你组里一有事就是大家都有事？然后把工作都交给一个人？” 魏冬有些急了：“不是！汪董，那天真是情况特殊，碰巧大伙就都……” 厉朋一拍桌子：“魏冬！你这是一个组长该说的话吗？对外得罪客户，对内不协调组员，没事儿净搞那些下三滥的小动作，你真当我们都是瞎子、是傻子？”接着又生气叹道：“真枉费我在汪董面前那么夸你，还推荐你当这个组长！” 魏冬情急之下没听出厉朋是在顺着孟总的话摘净他自己，只当厉朋不再向着他说话。当即就想着解决主要问题：“厉总，汪董，我承认我这人爱耍点小聪明，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撒谎？不信你可以查监控，查往来邮件……啊不对！那天方生平给我的是u盘……” u盘？ 魏冬不敢置信地看向方生平。那天方生平给自己的确实是u盘，而且是在楼下的早餐店里。当时，魏冬还纳闷儿方生平怎么不给他发邮件，方生平的理由是家里停电没有网……而那天方生平在楼下吃早餐，八成是一宿没回家！u盘是方生平的，存完文件就还给他了，早餐店也没有监控，他拿什么证明那出错的部分是方生平做的呢？电脑痕迹吗？拜托！这又不是网络公司上哪去找电脑高手来证明他的清白，而且劳师动众来证明他的清白对汪董和老厉又有什么好处？只怕……自己这次是要栽了！ 魏冬心里这个恨呀！他恨方生平如此计划周密的算计他，他恨组员关键时刻不挺他，他更恨老厉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帮他！ 方生平在他脸上看见无数种情绪的瞬间变换，方生平却只是看着，平静地看着他越来越阴鸷扭曲的脸。 然而，这还不算完。 几天后，就在魏冬乖乖接受了处罚，正想着好好去去霉气以求东山再起的时候，总公司内部论坛一则视频炸了锅。 视频里，一个被打了马赛克的女子大骂魏冬抛妻弃子忘恩负义，还揽着三四岁的男孩说可以做亲子鉴定，只求负心人能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由于视频是偷拍的，也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只是有心人却发现，视频中女人小手指一侧有一条六指手术缝合的长疤，几年前，和魏冬一起到总公司培训的人里，就有这么一个，只不过后来因为贩卖客户资料被辞退了。因为这姑娘长得漂亮，所以不少人还对她留有印象。 一时间，论坛上跟帖无数。 这个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想起来要抚养费？ 那个说：魏冬这人我知道，他是我闺蜜的前男友，渣男一个！ 还有人说：看到她的手，我好像真相了…… 吃瓜群众说：求渣男照片！ …… 这世道，花花轿子人抬人，墙倒也有众人推。熊熊的八卦之火再度燃起，不过这回的主角不是方生平，范围也不是在分公司。魏冬这件事，不仅在他们分公司，甚至在集团总部都被人就着茶水咖啡津津乐道。 由于这件事对公司造成了负面影响，魏冬被公司暂停职务，等候调查结果。 方生平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生活，两点一线，清淡如水。只是他的内心却无法像表面那般平静。表面上，他是绊倒了魏冬，绊得他可以说是短时间内翻不了身。但方生平自己也陷入了反思与迷茫： 这样的自己，和魏冬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七章、谁的谎言（上） 这几天，姜莉玫发现方生平十分反常。 他每天早出晚归，新闻不看了，报纸也不买了，就连最爱吃的锅包肉都吃得不香了。姜莉玫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以她对丈夫的了解，方生平这个人吧，遇见小事他小郁闷，遇见大事他就大郁闷。以眼下他的郁闷程度推算，姜莉玫大胆假设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小，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最近，老方那个道貌岸然的副总厉朋忙着年终岁尾拜访客户，已经有阵子没给她发微信了。清静是清静，可姜莉玫无从知道他们公司的近况。于是，姜莉玫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给厉朋发个微信“咨询”一下。 老厉接到姜莉玫微信的时候正在陪客户打桌球。要说混到他这个位置，工作严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要想拢住客户，除了正常的年节的表示之外，更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正所谓攻心为上，竞争对手实力相当的时候，人家凭什么选你？自然是你跟人家关系更近、更合拍。而今天陪的这个客户恰好就跟他臭气相投。 “怎么了老厉？又搭上哪个良家妇女了？瞧你笑得那贱样儿，这是要得手了？” 厉朋收起手机，并不急着回复：“费了三四个月的工夫，我以为真是个良家妇女呢！没想到刚晾了她几天，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哟！那可恭喜啦！” “不急，再晾几天，晾干了直接就能收了。”说罢，厉朋自信满满地出杆，结果……球没进。 生意人总是有种盲目的迷信：“厉总，我看你这回怕是不能成了。” 厉朋也不恼，等再轮到他时，果断地将那球打进：“不成就再找机会呗，是我的早晚都跑不了！” 厉朋回复微信时已是半夜，姜莉玫被手机提示音惊醒。这几天方生平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好像噩梦缠身，还抡胳膊蹬腿儿，再不就是躺那吭吭唧唧，闹得她也跟着睡不好。 姜莉玫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才一点十七。厉朋的微信发来一条语音，她点开一听：“抱歉莉玫。晚上陪客户唱k喝到不省人事。现在抱着马桶吐了几次才勉强清醒，一会回家估计又是睡客房了。莉玫，有时候我真挺羡慕方生平，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妻子，下辈子如果能选，我一定会找一个你这样的。” 噗——天雷滚滚啊！ 姜莉玫被雷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本以为厉朋自动消失就是放弃了，现在这又是怎样？跟她玩酒后吐真言？哦拜托！这男人怎么能自恋到这种程度呢？她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回复。试想如果他醉了，她回复也是白搭。如果他没醉装的，更说明他是个渣到他姥姥家的无耻之徒。 姜莉玫丢了手机躺回床上，回想厉朋说的那些浑话，如果换成是方生平来说，自己八成还是会感动的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一笑，身子往方生平那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想找个舒服的位置。 “别闹！”方生平突然含糊道。 “醒了？”姜莉玫撑起身子。黑暗中，只见方生平没吱声也没动，她确定他没醒。八成是又说梦话了吧？她躺下，继续想在他肩窝拱出一个舒服的位置。 “别闹邹胜楠！” 呃……啥？ 这一次，姜莉玫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听错。因为方生平不仅提高音量，语气还特别的不耐烦。邹胜楠？老天，她没听错吧？那女人不是已经死很久了吗？而且还是过劳死！想当初这事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难道，这俩人之间还有秘密？漆黑的夜里，姜莉玫浑身发毛。连方生平翻了个身都把她吓了一跳。她宁愿相信刚刚那是巧合，但背对着丈夫躺下之后，姜莉玫脊背发凉，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隔天过午，厉朋发来微信消息道歉：抱歉，昨天喝多了说了些糊话，请你不要介意。你想知道方生平的近况，我想最好还是约个地方见面聊，情况有些复杂，我怕发信息说不明白，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姜莉玫没多想就应了下来，正好邹胜楠的事她也想向厉朋确认。 两人本来约了星期日的上午在姜莉玫熟识的小咖啡馆。可就在星期五的下午，厉朋突然说周末有事：“不如今晚一起吃个饭？安晴说她也一起来。”姜莉玫一听正好，即免了私下见面的尴尬，又能听听薛安晴的看法，一举两得。 所以下班之后，姜莉玫下楼就上了厉朋的车。只是，一上车她才发现只有厉朋：“安晴姐呢？” 厉朋发动车子，解释道：“她spa还没做完，让咱们先去，她一会儿直接过去。” “哦。”姜莉玫不疑有他，直接将视线调到车窗外面。 餐厅距离她公司不远，静僻而雅致。厉朋点了菜，就和姜莉玫闲聊起来。不多时，他接了个电话，抱歉地道：“安晴说她遇见老同学，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姜莉玫不置可否，天知道厉朋是不是早就算计好的：“那厉总，今天我就代表方生平请您吃个饭。”姜莉玫虽然没钱，但是她并不小气。该花的省不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厉朋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女士买单？这不合规矩。” 姜莉玫摇头：“厉总您就不要客气了，我还想问问方生平最近在公司的情况。您也知道，他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尤其是人情往来上还有些木讷。今天，就当我感谢厉总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们家老方了。” “照顾谈不上，他的工作能力没得说，是少数几个能让我放心的员工之一。”话是谦虚，但姜莉玫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恭维十分受用。 姜莉玫一看人家领导爱听，又加了把劲儿：“难得厉总这么信任，看来方生平以后得加倍努力才行。” 厉朋叹了口气，心道这姜莉玫三句话不离方生平，怎么跟他猜想得不太一样呢？按理说，姜莉玫这种女人不该是这样的。 “厉总，怎么还叹气了？” 厉朋佯装凝重：“不瞒你说，方生平近来出了些状况，可能对你会有一些影响。” 姜莉玫心道：来了！果然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八章、谁的谎言（下） “方生平他怎么了？” 姜莉玫等他下文，厉朋却卖起了关子：“莉玫，你知道吗？方生平这个人其实他并不单纯。” 单纯？姜莉玫心道：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人说单纯，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姜莉玫直言：“你是说邹胜楠吗？” 一听这名字，厉朋也顿了一下，眨巴了几下小眼睛，有点寻思过味儿来了：难道姜莉玫怀疑方生平和邹胜楠？于是他将计就计：“邹胜楠啊……要说她去世也快一年了，我本来也不好再翻出来说，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见姜莉玫洗耳恭听，厉朋嘴角疾不可察地勾了勾：“你知道，邹胜楠当初是方生平的组长，方生平很得她信任，两个人每天同进同出，有些流言蜚语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可能不知道，邹胜楠是个单亲妈妈，有个八岁的儿子，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但这孩子来过公司几次，跟方生平长得有五六分相似，方生平待他像亲儿子似的，所以就有人怀疑那孩子是方生平的。” “哦……”姜莉玫了然。眼珠转了转，十分受教地点点头。 厉朋有些意外。哦？就哦？这就完了？ “厉总您接着说，我听着呢！” 厉朋一看这“开胃小菜”没成功，转眼就换上相信下属的口吻：“这样的谣言我是不信，但前阵子亲眼看见的，就不得不相信了。” “亲眼看见！谁？”这倒令姜莉玫十分意外。时间上推算这一定不是邹胜楠，可老实巴交的方生平什么时候变抢手了？若这话不是从厉朋嘴里说出来，她都要觉得自己那仿佛木头雕的丈夫枯木开花了。 厉朋摆出勉为其难以及怜悯同情之色，给姜莉玫倒上红酒。殷红的液体在酒杯里散发出醉人的酒香：“前阵子，公司来了几个实习生，那个叫郑芳欣的，有人认出她是被方生平包养的。” 轰！某女又被雷的外焦里嫩。 厉朋见她将信将疑，索性把各方流言融会贯通，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方生平主动来找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一次出差，有同事亲眼看见郑芳欣晚上进了方生平的房间，第二天才出来。” 姜莉玫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没有厉朋所预想的伤心难过，没有正常女人的愤然而起……厉朋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并不能代表姜莉玫能承受自己男人对自己不忠。想到这里，厉朋面露和煦，经验老道地安慰着：“莉玫，一辈子那么长，男人犯点错误在所难免。其实一个男人要是真没点儿别的心思那才叫冷血无情，也就不值得托付了。” “哦，厉总说的是。” 姜莉玫嘴上承认，心里暗忖：敢情你是打着八卦的旗号，上她这儿来编排方生平来了！从他说邹胜楠开始，姜莉玫就心存了警惕。八岁的孩子，那一定是跟她结婚之前的事了。可新婚之夜方生平还是个雏，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至于郑芳欣，她相信流言肯定会有，至于可信度，她就得自己回去掂量掂量了。现在，她突然对厉朋这厮扭曲的三观有些好奇，遂似笑非笑地道：“那厉总您是觉得男人就该见一个爱一个？朝三暮四就算有情有义、值得托付了？” 厉朋一咽，随即笑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不觉得一个男人知情识趣才能给女人幸福吗？” 方生平确实没什么情趣，但作为丈夫也能甩你厉朋几条街了吧？姜莉玫淡淡一笑：“厉总，我这个人出身不好，小时候也没享过什么福。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经过努力得来的。所以我早就不做梦了。您说男人该知情识趣，这听起来很好，但离我的生活太远，而且我觉得自己命贱命薄，肯定消受不起。” 厉朋觉得她这是以退为进，不由得又进一步：“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力，你也有。所以别太早给自己下结论，不然老了连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没有过，不怕后悔吗？” 姜莉玫那一刻还真想给某人打个电话：喂，你知道你老公在劝人出轨吗？ 厉朋见她不语，以为劝解见效了：“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和方生平结婚也是你‘经过努力’得来的吗？” 这的确是个尖锐的问题，姜莉玫不想回答：“厉总，这是我和方生平的事。”你逾越了。 厉朋自觉戳到了姜莉玫的心思，淡淡一笑。 姜莉玫看着，怎么看怎么刺眼。当初，她嫁给方生平的确是因他各方面条件都很稳定，而自己一个独自在城市生活的乡下女孩能有一个安身之所、一段稳定的婚姻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更何况方生平虽木讷，却恰好弥补了她童年缺失的安全感，这就足够了。可人总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看到薛安晴的女儿，姜莉玫承认自己灵魂深处那点不服输的因子又活了过来，所以，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给女儿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 只是她想错了，或者说，想得还不够全面。是！现代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再是老一辈那个物质贫乏、家家都一样的时代。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在成长路上要面对的诱惑也越来越多。但单单是给予物质、培养才能就够了吗？经过厉朋这件事，姜莉玫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女儿的教育方向：物质基础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要有原则有底线，否则让厉朋这种道貌岸然、花言巧语的男人以爱为名随便勾勾手指就被勾走了，那她费心养女又有何用？ 当然，所谓原则底线并不是方生平那种老好人。他承认方家人的老实厚道难能可贵，但越是老实厚道的人，在这个心浮气躁的社会就越要懂得保护自己，她并不觉得两者之间有冲突。 想到这里，姜莉玫的心又清明了几分，她看向厉朋的目光也变得平静而坦然。仿佛他只是一个物件、一件摆设、一个不必再花心思的玩具。看了看手表，姜莉玫礼貌地道：“时间不早了，厉总，吃好了吗？” 厉朋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见她时而纠结、时而自责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但她突然恢复平静厉朋有点儿纳闷儿了。而当姜莉玫问他“吃好了没有”，厉朋就有些不高兴了：被一个女人把握约会节奏，恐怕也只有初恋的时候发生过，那时候他一心想着周末开房，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可现在，他自知遇上块铁板，便也不再强求，面前妇人又不是什么天仙尤物。 姜莉玫叫来服务生结账。厉朋还假意争取了一下，面上就算过得去了。 两人走到餐厅门口，姜莉玫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身问道：“厉总，方生平这周出差也是和那个实习生一起吗？” 厉朋纳闷儿道：“这周没安排方生平出差啊，他只是今天请了一天假。” 姜莉玫一天脚步停住，刚要继续追问，恰好身后有人推门让她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厉朋忙伸手去扶，被姜莉玫抬手挡了回去：“我没事，谢谢。” 那一瞬，厉朋心里的挑战欲再度升起。 姜莉玫无暇顾及厉朋此刻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她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方生平！你又瞒着我跑哪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十九章、婆媳 方生平出门的确是瞒着姜莉玫的。不过不是方生平的意思，而是方母的意思。依照方生平的习惯，不管上哪他都会告诉姜莉玫一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但方母却不这么想，一则省城这边的亲戚还不算省心，二来姜莉玫如果回娘家跟他父母说方家省城还有亲戚，姜家乡下那些亲戚再生出些上省城找工作想法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来之前方母就劝方生平：“别和你媳妇说咱们上哪，就说出个差，省着她心思又活泛了。”方生平不自觉就维护妻子：“妈，你别总那么说莉玫，什么活泛不活泛的。” 方母眼睛一瞪：“难道我还说错了？看她前几个月那闹腾劲儿，就差没镶金边儿了。巴结领导怎么巴结不好？买点礼物送过去也很体面啊！非得出去吃喝玩乐，那得花多少钱？不会过日子的，有钱不好好攒着，我看你们以后遇上事儿了咋办！”方生平无奈苦笑：“妈您如果想看我俩安生过日子您就少说两句。”方母白了他一眼：“但凡能让我省心，我也不至于跟你们着急上火！我闲的吗我？” 对此，方生平表示无语。方母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就是控制欲有点强，而且还习惯用她那老一套去看问题。不过她也这么大岁数了，方生平也不指望她能跟上时代了，老太太开心就好，自己多忍忍也就过去了。 就好比此刻，两人正在省城李庆德家里，跟李庆德还有他女儿李欣喝茶。说起儿媳妇，方母就一肚子怨气，非得把姜莉玫请客巴结厉朋的事说出来让俩人给评评理：“大哥、小欣，你们说说，这样的媳妇以后是不是得和邱小燕似的不让人省心？生平也是，如果不是雅雅说，他恐怕都不能告诉我！” 李庆德笑着不予置评，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媳妇，所以他每天闹心的只是女儿在婆家受了气回来抱怨，像这种挑剔儿媳妇的事，他自觉没有发言权。 而同样为人媳妇的李欣则免不了帮姜莉玫说话：“二姑，其实小嫂子这么做很正常，现在给人打工，哪个不得看人脸色？就算是你们那个年代，想评个职称是不是还得给主任送礼呢？” 方母辩白道：“小欣，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咱高风亮节咱就不送礼，我的意思是咱得量力而为！” “二姑，你们总说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这送礼也得投其所好不是？打个比方，咱就拿端午送粽子、中秋送月饼，为什么现在天价的节礼那么多啊？不就是为了在众多节礼当中脱颖而出，送的不是礼，而是诚意。” 方母并不赞同：“我觉得心诚，就是有诚意了！花钱摆谱，不是咱这样的家庭负担得起的！哦！就为了送个礼，日子就不过了？” 李欣笑了：“现在送礼的哪个心不诚？恨不能认人家当爹、当爷爷都乐意。” “这世道真是变了！”方母失望摇头：“不行！我得帮着你们多存点钱！生平啊！回去就把存折给我要过来，妈帮你管着！” 方生平一听头就大了：“妈！你消消气，你先消消气，啊！存折的事儿咱以后再说。” “你，你们看看！看看！”方母气得拿手点着儿子，对李庆德父女说道：“这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这样没心肝儿的小子吧？” 李庆德一听乐了：“小茹，你这样说不对。你现在是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我呢？作为老丈人，我倒是希望女婿能多帮着我闺女说话，省得李欣没事儿就往我这儿跑，跟我抱怨她婆婆又如何如何了。” 方母摇头：“不能、不能。大哥你就安慰我，小欣多好的孩子，肯定谁见了都喜欢。” 李欣叹了口气：“二姑，您这话才是安慰我呢！我就算再好，也没我婆婆的理想好，更何况，我还一身的臭毛病。” 李庆德笑着给大家都添了茶水，也劝道：“小茹，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成家立业也能独当一面了，早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了。你总想把着不放，生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独立思考？不说别的，以后咱们几个老的终有离开的一天，到时候他们自己立不起来，你能走得放心？你刚才说的对，这世道变化太快，你没法把他们一辈子都规划出来。要我说，你就甭操那个闲心了。不受气，也省着讨人嫌。” 对于李庆德的话，方母还是能听进去的。谈话最终以方母妥协告终。至于妥协之下是否真心，方生平就不得而知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方生平回到房间。忽然发现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姜莉玫打来的。难道家里出事了？他平时手机都设成震动放在身边，今天刚好外套脱在房间，在别人家也不好走哪都拿个手机，就忘了手机设置震动的事。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时间还早，姜莉玫应该也还没睡。所以拿起手机直接就拨了过去。那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通了，随后传来姜莉玫气呼呼的声音：“方生平！你上哪去了？为什么骗我说出差？还不接我电话！” 方生平没料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心里特别纠结到底该不该说实话。毕竟自己老妈特别叮嘱过要瞒着姜莉玫。可……“我在省城，陪我妈来的。” 姜莉玫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正色道：“妈她怎么了？” 方生平知道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哦！妈没什么，就是让我陪着来办事。” “跟妈一起去你有什么不能照实说的？还骗我说公司出差……” 方生平不知道，妻子其实是误会他和小实习生出门私会去了。他若知道，只怕是不能如此淡定，而是直接稍息立正表忠心了。和姜莉玫也没解释太多，两人随便聊几句孩子就挂了电话。 其实，这一晚上方生平都心不在焉，和大舅他们聊天也是强应付着。如今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白天的一切都一股脑儿的涌了回来。这次，他和方母上省城的原因只有一个：李成毅醒了，要见方生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章、李成毅 之前没有提过，李成毅手术过后还是成了植物人。不过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很大。彼时，方生平正忙得焦头烂额，方父方母赴省城呆了将近一个月才回去。方母说李成毅有要醒的迹象，让方生平不如等人醒了再去看。 果然，拖了几个月，李成毅苏醒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方生平。 从县城到省城这一路，他的心一直都悬着，也做好了被指责、被怨恨的准备。有时候他也会想，就因为小时候的一把玩具枪，一次意外，一切都变了。李成毅何其无辜？自己又何其无辜？ 心底的悲悯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到了小舅家，方生平一切的心理建设都岿然崩塌，因为真的是太惨了。 小舅家住的还是三十多年前厂里分的老房子。因为前些年市政统一做了外墙保温，还粉刷一新，所以外表看起来还不错。但一进楼梯口，那阴暗潮湿的霉味儿就迎面扑来。原本的大白墙如今已凹凸灰败，还有很多黑色的蛛网和陈年的污迹。楼体已经下陷，在地上留下坑洼和裂痕。刚上了几级台阶到一楼，就见地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洞，里面黑洞洞的，仿佛一走一过就要一脚踩塌进去似的。往楼上走，陈年的广告、招贴，堆放的杂物，旧物。最让人惊奇的就是供暖管线以及不知名的电线网线随处可见，它们通过各种墙孔钻进各家，像是输送新鲜血液的血管。同时又让这些千疮百孔的房子像一个个插满管子的怪物。 小舅家在顶楼，对门两家一起在楼梯上装了个铁栅栏门。平时锁着，让顶楼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安全私密的牢狱。他家里几乎没什么装修。最显眼的恐怕就是头顶下雨过后一层层渗下来的雨渍，还有棚顶一角上密密麻麻的霉斑。 就这样的生活环境，莫不说是省城，就算是在他们县城，还有姜莉玫老家，都算是够艰苦的了。房子格局很老，他小舅和李成毅被安置在北面的小屋里，东西一边一张单人床，中间过道尽头一个小柜子上散乱地放着开水壶、水杯和三四种药。天冷没法开窗通风，屋里气味很糟糕，两个病人就那么受着。 方母一见他小舅眼圈就红了。六十岁不到的年纪，他小舅已经眼窝深陷，形容枯槁。方母坐下为他整理乱草般的白发，心疼道：“你小舅年轻时最爱漂亮，头发总要梳得立立整整的，家里他年纪最小，有什么好的都可着他先来。”见床上老人慢慢睁开老树皮般沉重的眼睑，才轻声轻气地跟他打招呼说：“二姐来看你了。”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小舅就要被震碎一般。方生平觉得他恐怕只是吊着一口气，等耗尽最后一点生机，便再也睁不开眼了。 而在另一张床上，李成毅的情况看起来就好了不少。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外伤已经痊愈，人看起来只是有些消瘦苍白。他妻子吴静小声解释道：“刚吃了药，睡着了。” 方生平点头，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我小舅妈呢？”“超市打特价，带强强跟楼下老太太抢大米去了。这是你们要来，要不然我也得跟着去。” 方生平了然。超市为了提高人气，总是会搞一些限时特价，拿一些陈米、翻新米出来。退休老头老太太闲着没事，今天约着去东边买米、明天去西边买菜的。要不就是去老年体验馆领一些锅碗瓢盆还有鸡蛋回来。曾经方母就为了一天一个鸡蛋去体验过半个多月，还要拉上方父和邻居一起。因为多带一个人去，她就可以多另领一个鸡蛋。一开始，方生平觉得既然老人家乐此不疲，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营生。后来，有一天他发现方母不去了，一问原因，竟是被人忽悠着买了个什么理疗按摩垫，花了不少钱，买回来就后悔了。后来方父总结：这种贪小便宜的事不适合你妈，这得那些意志坚定的人去，要是搁到旧社会，怎么也得是个宁死不屈的特务什么的！ 以他舅妈邱小燕的性子，应该是最适合这种冲锋陷阵的场合。 老房子没有客厅，方生平和吴静在北屋门口站了一会，就被让到南屋稍坐。南屋挺大，一张单人床边放着强强的书桌，另一张双人床边挂着帘子。吴静让方生平坐强强的椅子，一边倒水一边解释着：“我平时总上大夜班，这屋多数时候是强强跟他奶，也住得开。” 方生平“哦”了一声，接着话题问起了强强的学习，还有李成毅的病情。 吴静是个性格偏于绵和的女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听方母说，她是个护士，没什么学历。卫校毕业后就一直在医院工作，工资不高。这样的一个女人，面对这样一个家，压力一定不小吧？方生平不禁想姜莉玫说他丈母娘带大她的辛苦。一个人拉扯孩子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不省心的拖累？ 邱小燕和强强回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一进屋就抱怨强强半大小子连她个老太婆都不如。方生平看强强十一二岁还没怎么发育的小身板儿，心道再这么下去，这孩子想长到李成毅那么高也许不太可能了。 这就是李成毅家的情况，也不知道邱小燕怎么想的，一见面就哭穷，一整个下午都在听她叨叨自己命苦。 方生平对这个小舅妈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索性躲开，在小屋陪李成毅说话，也是怕自己哪句听不下去再说出些不礼貌的话来。 那还是方生平第一次和李成毅对话。他此前两上省城，一次李成毅住院昏昏沉沉，第二次李成毅病危插了管。这一次，他说话也不是很利索，勉强能够交流。在方生平看来，李成毅如何怨怼都不过分，因为年少时的那场意外就像在他脑袋里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而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不过，令方生平意外的是，李成毅并没有怨他，而是聊起彼此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一章、作证 李成毅的成长经历并不稀奇，马马虎虎的读完初中，邱小燕就让他就近打工了。做了几年服务生，成年之后考了驾驶证开车。从小车到大车再到驾校教练，生活也算稳定下来。吴静是他的初中同学，俩人初中就在一块，感情还不错。 听方生平说起自己一板一眼的生活，李成毅还无趣地笑笑，仿佛对他这样的成长经历表示鄙视。方生平也不恼，因为无趣也是事实。不过，他还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恨自己。李成毅自嘲道：“如果恨有用，我就不会躺在这里连个死人都不如。” 可在方生平看来，李成毅应该不是不恨，而是无暇去恨。他这个家就像一个残破的风筝，一头是不知名的方向，他坠在线尾牵着的却是死亡。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李成毅累了，才抓着方生平的手，郑重地将妻儿托付给他：“你也看见了，我妈我是指望不上了。如果哪天我死了，我不求你负担他们娘儿俩的生活，我只求在他们遇到坎儿、过不去的时候你能拉上一把。”方生平认真点头，李成毅醒了就要见他，怕是早存了这个打算。 大舅李庆德家的客房还是和上次一般无二。夜里，方生平似乎又听见钢丝球刷盆的“沙沙”声。他不想承认，但这屋子住着真邪性，每次都让他噩梦加重。这一次，他梦见李成毅死了，他儿子强强木然地站在楼道里看着自己，一句话不说，就直勾勾地看着。而自己想叫他过来又发不出声音，如此醒来又是一头冷汗。 清早起来，方生平只觉得梦境和现实又扭扯到一起，他竟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一次了。所以，他这次上省城还有另一件事——看心理医生。他觉着既然发现症状就不能讳疾忌医，毕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厉朋给他介绍的他是肯定不会去的，再被他抓住小辫子上班就更得提心吊胆了。 这个礼拜，他没事儿就在网上搜罗，想找一家即正规、有名望，又相对私密的心理诊所。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省城有一家“梧桐心理援助中心”是一个叫雷琨的心理医生开的。方生平特意百度了一下这人：国内知名大学毕业，多次出国进修，各种国际论文、证书、研讨会照片看得人是眼花缭乱。而且，这人还有微博和贴吧，上面都是各种专业案例和网友们感谢崇拜的留言。方生平甚至觉得，他搜到的这个不是人，简直就是个神！这次，他就要去看看这个神。 方生平趁方母去大姨家，也借口出门去逛逛。那地方很好找，军区医院一拐弯儿，走不到两百米就有一个干净敞亮的二层小楼。方生平觉得，从来没有哪家医院诊所能让人感觉这般的舒适。窗明几净，绿植丰富，宾至如归……对，还就是宾至如归！ 跟几个等候的人一样，方生平被前台一名小护士请到一边喝果汁，小护士耐心解释着：“因为预约的人多，您先登记并简单说明情况，我们会递交给雷医生的助理安排预约时间。”方生平心道：现在有心理疾病的人这么多吗？“那我得排到什么时候？”小护士灿然一笑：“一般两周左右。”方生平有些犹豫，问有没有可能这周末约上？被告知不能之后，他便留下资料离开了。其实，方生平他本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凡事不强求，觉得等两个礼拜也没什么。 赶上周末，路上车水马龙。方生平站十字路口等红灯，恰逢一辆黑色轿车右转。起初，他并没在意，可就那车刚转未转的时候，不远处一辆崭新的浅粉色电动车飞驰而来，奔那轿车直直就撞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太快，方生平压根儿还没反应过来，那撞击轿车被反弹的电动车已经连人带车向方生平他们这边倒了过来。斑马线上的人群纷纷避让。方生平也跟着后退，可他站在最前边还是慢了一点，见那女骑士吓得连连尖叫，方生平反射性的就去扶了一把。人是被他扶了一下没摔着，可那连人带车却硬生生倒在了他的脚上。那一刻，方生平只觉得脚背上一阵钻心的疼。 女骑士见状连忙推开电动车，摘下安全帽就一脸惊慌地看向方生平。这时，那轿车里出来的男人见了，却气得一巴掌拍引擎盖上，嘴一歪就不耐烦地吐了句：“我凑！怎么又是你！” “哈……”女骑士抬头尴尬笑笑。方生平抬眼才看清，那抱着粉色安全帽的女孩长发飘逸，大眼睛配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正是当下流行的网红脸。 “怎么办？有人受伤了！小鹏哥，怎么办啊？”女孩似乎也伤了脚踝，坐地上眼泪汪汪地向那车主求助。 谁知那车主嘴一抿：“关我什么事儿啊？你突然冲出来撞了我的车，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小鹏哥……”女孩可怜兮兮，眼泪一对一双儿就落了下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啊！一旁的吃瓜群众顿生怜惜之情。 不过，这一幕却打动不了那车主，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闭嘴！谁是你小鹏哥！”看瞅着那女孩子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去揪他裤脚，他迅速多开，手指着她葱枝儿似的小手如避蛇蝎：“手拿开！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周围人群顿时传出笑声，还有人拿出手机就拍。那车主上前一巴掌挡了回去：“别拍！散了！都散了吧！”可惜吃瓜群众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依旧有人冲他和那女孩子拍摄。有人道：快给人家扶起来啊！这大冷天的地上多凉！ 不过也有好心人上前问方生平有没有事。其实，方生平只是被砸的一瞬间特别疼，缓一缓已经没那么疼了。他忙说“没事没事”就要站起来。那轿车车主见了也连忙过来扶了一把：“真没事吗？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反正这医院也近……” 可不近嘛！这不就是军区医院门口，碰瓷圣地啊！ 方生平摆手道：“我没事，你还是看看她吧！她好像……” 嘶……好像什么呢？好像没伤着。那她为啥还坐地下不起来，方生平脱口而出：“碰瓷儿的？” 轿车车主顿时像找到了亲人一般，勾住方生平的肩膀：“哥儿们！你真说对了！不止一回，我三辆车都被她撞过了！今天你可得帮我作证，是她故意撞的我！” 方生平一听，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美人鱼一般清澈的女子：“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二章、网红女 女孩眨着大眼睛看向方生平，又看看众人，口是心非地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话是否定，却半分底气也无。 这时，一位交警挤进人群，当即就沉下脸：“怎么又是你们俩？拿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这是十字路口，不是你们家客厅！要结婚还是离婚前边直走就是民政局，要是又因为你们闹矛盾再发生点交通意外，这责任谁来负？你？你？还是你？”交警指了男人又指女孩，最后指向方生平。 方生平苦笑道：“我……就是那交通意外。” “那你们上一边解决去！别挡道！”这交警明显不把这起小事故当回事，众人听他的语气，八成是此前没解决明白，这次是如何都不想参合了。“都赶紧散了散了！别在这堵着影响交通。” 那女孩笑吟吟，站起来拍拍屁股：“谢谢警察叔叔！” 男子却道：“哎哎！交警同志您别走啊！这女的她不讲理，您倒是再教育教育她啊！再让她这么闹下去，万一哪天真当街出了事故了，我找谁说理去？” 一旁就有人笑调侃道：“人家交警也忙着呢！小伙子你还是自己领回家去教育去吧！” 男人顿时黑了脸，冲女孩吼道：“周茗芊！你等着！今天我肯定得跟你掰扯明白这个事儿！”说完，他让方生平上人行道上等他，他也不管车被撞成什么样，直接找个地方停妥再颠颠儿地跑回来。这期间，女孩也挪了电动车，到一旁等他。 方生平可不想掺合这情侣吵架的事，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这俩人，男的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女的也就二十出头。相差十来岁，问题肯定不是一般的复杂。只是没想到，那男的还真不让他走了！妙语连珠地说为了交通安全、为了社会责任——非得位住方生平、还有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们从帮他作证。 原来，这女孩是个网红主播，在某网还小有名气。最初，两人只是在路是发生了意外剐蹭，赶巧儿不久之后又在一个私人聚会上再遇。当时，女孩就觉得跟大叔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可恨自己没能早生它十年。但她在直播里一向主张年龄不是距离、性别不是问题，所以回去就开了个直播叫“我要追男神”，扬言要春节带男神回家见父母！此举一出，获得无数粉丝的疯狂点赞。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男神”正蹲在人行道旁，口沫横飞地向围观群众诉苦：“你们说，就她这年纪跟我小侄女差不多，我是不是该跟她划清界限？她整天像盯五花肉似的盯着我，还四处和人说要当我女朋友——知道的是她一往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带未成年少女呢！” 一旁一老太太劝道：“孩子小不懂事，那就好好跟她讲道理呗！再不行找家长，让她父母领回去教育！”女孩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妈也很喜欢小鹏哥，一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一句话，堵得老太太不吱声了。 一旁一老大爷接着规劝：“小姑娘，凡事无绝对，像这种没有十成把握的事，你怎么能早早就将话说满了？”女孩无奈扁嘴：“在做决定之前，如果总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又怎么可能做成事？”咦？老大爷被转移了注意力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方生平抚额，道理个鸟啊！这世上哪那么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过是为任性找借口罢了。 “男神”同志当然也不赞同网红女的说法：周茗芊，你做事怎么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不管！可你别用在我身上成不成？我是人！人有独立意识和责任义务，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在你的世界里地球可以围着你转，但在我的世界里你这就是偏执妄想症，我不可能让你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话的确说的有点重了。当即就有人不赞同他这么对一个小女孩，男人直接怼回去：“我不能这么说话，那你来说啊！” 方生平见他是明显置了一口气，便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站在他那边？” 一听这话，女孩顿时就泪目了，但碍于面子又狡辩了几句，最终才道：“我知道我不该缠着他，但我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跟小鹏哥连句话都说不上，我怎么跟粉丝们交待？他们都是相信爱情的好人，如果因为我的失败让他们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只有冷漠，那我罪过就大了。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但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我希望能在粉丝中传播正能量……” 她说的半真半假，方生平暂且相信。而且，他觉着女孩八成是先前话说太满下不来台，估计也就是五分喜欢五分炒作，还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小姑娘，你这想法是好的，但做法太强人所难。要不这样，你俩各退一步，你别总想着春节带他见家长，他也别避你如蛇蝎，你们就平心静气把这事圆一下，你看怎么样？你这样步步紧逼让人只想躲着你。” 女孩可怜兮兮，不确定地道：“小鹏哥，那你就像这位大哥说的，帮帮我？” 男人表情凝重了半天，最终不情愿地回了句“行”就别过头去：“那你们先跟我回诊所，我那边十点还约了个患者。” 方生平一听，敢情这二世祖般的男人还是个大夫？女孩显摆道：“小鹏哥可是个很有名的心理治疗师！” 方生平眼睛顿时亮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正想着，那女孩又拉住方生平道：“大哥你可不能不去，现在这事儿刚有个好苗头，你要是走了，小鹏哥再跟我翻脸我就真得骑电动车撞墙去了！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帮我，我请你吃饭！你以后要是有事，受委屈，我一定发动粉丝……” “行了行了！”方生平心道果然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老年人不懂：“我去，我去！”至于心理咨询，走一步看一步吧！约不上时间，让治疗师点拨几句也是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三章、五花肉 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这位“小鹏哥”就是那位“神一般的”心理医生雷琨。小鹏哥据说是朋友圈子对他的昵称。至于方生平为什么没认出来，只能怪网上证件照拍得太老，跟没洒水的老白菜帮子似的，和眼前这还沁着露珠的小青菜可没法比。至于“五花肉”又是个什么梗，方生平在中午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弄明白了。 “平哥，你能想象吗？当时在那么多人面前——”周茗芊一筷子夹起一片五花肉，神情夸张地道：“小鹏哥他就这样夹着一片五花肉，语重心长地跟大家说：这女人嘛！就像这片五花肉，薄厚适中，层次分明才是上品。下锅之前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味道，一旦夹起来准备下锅，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轻轻一涮滑嫩适口。若是贪心了想要多煮一会，可能新鲜感就完全没有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适应，方生平已经认识到这雷琨跟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电影里总是把心理医生塑造得如何知性、如何内敛，这些跟这雷琨几乎完全不沾边。遂瞥向他：“你就是这么骗人家小姑娘的？” 雷琨当即就反驳道：“长夜寂寞，穷极无聊，我只是想找个志同道合的女人平衡一下荷尔蒙，免得心理早更。打个比方，假设我是个渔夫，我已经把渔网的网眼儿开得西瓜大了，还有这小虾米非要往里钻，问题是我还不喜好这一口儿。你能懂吧？咬一口牙塞、吃一口心塞呀！老弟！” 小虾米周茗芊还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认同：“跟你这大鲤鱼相比，我的确就是个小虾米。可现在你既然已经把虾米钓上岸了，就想直接把我晾成小虾皮吗？” 雷琨指着周茗芊：“你听听，这还没怎样就先赖上我了！” “小鹏哥，我没打算赖。我也不求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只想你跟我一起把这事儿给圆过去，让我对粉丝有个交待。再说，你也不吃亏，我能提高你知名度啊！咱们这是双赢。对了！不如你跟我上直播怎么样？择期不如撞日，就今天，现在，这氛围多有噱头，这直播一开，说不定明天你就能上热搜！” 雷琨马上摇头：“得了！别想！谁想跟你们网红扯上关系？你们那圈子一有新闻就是什么富二代、嫩模，跟你同框有损我良好正面形象！” 周茗芊摇头道：“那你就更应该跟我直播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周茗芊相中的男神，你若不出面说几句，万一被有心人乱写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你再想出面洗白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一听这话，雷琨没立即反驳，好似还在认真思考。 方生平也觉得周茗芊说得有些道理，毕竟网络这东西太可怕了，捧红一个人或者毁掉一个人可以说是以秒来计算的：“雷医生，如果你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我想小周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一劳永逸。” 雷琨也不傻，总觉着自己无辜受累太吃亏：“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自导自演，我可是受害者！” 周茗芊见他口风松动，忙狗腿道：“雷医生！雷大神！不如这样，这事过了之后，我免费在粉丝中为你推广，你看怎么样？” 最后，雷琨还是不情愿地和周茗芊约定直播仅此一次，以后推广必须用他指定的口径。周茗芊还想讨价还价，雷琨断然拒绝：“跟你直播我是给那位交警同志面子，别得寸进尺。”周茗芊只能惋惜地答应下来，举起手机，下一秒面对镜头瞬间变身甜腻腻的美女主播。 所以，接下的午餐时间，这俩人就对着手机直播，你一句我一句气氛融洽得很。饭后，周茗芊再度惋惜地问雷琨还能不能来找他玩。雷琨说：小周你该有你自己的圈子，也别总想着玩。到了我这个年纪只会不时的对人说教，你和我相处不来的。 方生平很意外雷琨会说这么一本正经的话。当时他猜想这可能是职业习惯。不过等后来两人混熟了之后方生平才知道，原来周茗芊缠他那阵子，他朋友圈里刚好有个渣男被嫩模仙人跳了，打胎没成反倒多了个儿子。每次雷琨看到那小孩心里都会想起自己的第二任女友。相应的，对她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也开始敬而远之。所以不是流水无情，而是这朵小红花她落的不是时候。 送走了周茗芊，方生平跟雷琨回了诊所。毕竟只相识了大半天，说起心理咨询还是很公式化的。雷琨听方生平简单描述了症状，初步判断是心理应激反应：“我下午预约满了，要不你先去我助理那儿做个问卷，下班前如果还有时间我们聊聊。”对此，方生平自然是心存感激。 晚上，方生平回到大舅家刚好赶上晚饭。方母问起他这一大天都去了哪里。方生平随口说遇见一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在这边？”方母颇为意外，对于方生平的交际圈子，方母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方生平顿了一下，编道：“同学的朋友。” “做什么工作的啊？”方母继续发扬她刨根问底的优良传统。 方生平把雷琨的情况如实说了。方母一听瞬间皱了眉头：“什么人那么优秀还能对咱们小老百姓这么热情？生平，你不会遇上骗子了吧？我跟你说现在骗子可多了，尤其是什么医生、坐诊最能忽悠人，上来就说你有病，然后骗你花钱卖药……” 方生平随口打断方母：“妈，人家开那么大的援助中心，就算简历有水分，或多或少也该有些真才实学。如果一个患者都治不好，怎么还能开了好几年？” 方母白了他一眼：“治人心里的毛病，跟治身体又不一样。我是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好好的总说自己有什么强迫症、焦虑症、抑郁症，好像没有点精神病就不正常似的！” “妈，心理障碍不是精神病。”方生平直觉这个区别必须解释清楚，不然老太太知道自己去看心理医生，误会自己有精神病可就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四章、要升职 方生平给方母解释心理障碍和精神病的区别，老太太压根儿听不进去，反倒徒惹来一顿唠叨。 他大舅李庆德终于忍不住发话：“小茹，生平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自己的判断还没有吗？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时间去跳跳广场舞，也学着上上网，你就知道哪还有你这么管儿子的。” “我还不是怕他阅历浅。从小就不是人家那种顶精顶灵的孩子，他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小事还好，万一大事承受不了，你看新闻上不总有这个跳楼那个自杀的？” 方生平直接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李庆德更是无奈：“新闻上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只是咱们那个年代消息闭塞，不像现在犄角旮旯里发生点什么事儿都能立马儿传的人尽皆知。要我说，你也给自己找点爱好，别老盯着孩子，三十来岁好好一孩子都要被你盯傻了！” 方生平苦笑：大舅说的是。只是他说不出口。 方母终于再次妥协，方生平倍感欣慰。只是老太太依旧唠叨：“唉！养个孩子，一门心思从小为他打算到大，现在翅膀硬了，能飞了，也嫌我老了，没用了。” “哎呀！妈！又说这种话。为我操心三十多年还不够？您不是没用，您这是功成身退！大半辈子都一心扑在我身上，现在雅雅都上了幼儿园了，你就不想清静几年过过自己的日子？” “我清静什么，能为儿子发光发热就是我的日子！你那个媳妇啊，一开始像是个过日子的，谁知现在也不安生，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儿……” 又来了。方生平叹气，耷拉着脑袋任她说。这几年他们家老太太越来越像小孩，只要是认准了就一口咬定不放松！更怪的是同一件事他磨破了嘴皮子都不没用，楼下老太太一句话她就能奉若真理，真是不知道谁亲谁疏。现在啊，母子跟冤家似的，偶尔见一面还挺有新鲜感，母慈子孝的。可在一块待久了，呵呵，擎等着吵架吧！ 在省城的三天，除了办正事，就在方母的诉苦和方生平的无奈中渡过了。 周日回到县城的家，方生平把省城亲戚的事情和盘托出。反正早就想告诉她的，而且如果想多关照李成毅那边，势必得让她知道。姜莉玫感叹之余，也劝慰他尽人事听天命。在姜莉玫一旁帮着宽心，他着实睡了两天好觉。 周一下午他接到梧桐心理中心的电话，说给他约在周日，方生平没和姜莉玫提看病的事，不过有了李成毅，他也算有借口常上省城了。 至于公司，魏冬被停职之后他清静了不少，厉朋提议他暂代组长被方生平推掉了，他自知以他目前的状况并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为此，姜莉玫还好一通埋怨。 但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太激进的，姜莉玫公司一个主管休产假去了，那个位置需要内部竞聘上岗，姜莉玫能力强、资格老，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上周已经筹备了一个礼拜，就等这周大型话动成功就能上岗。谁知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场突然出了事故，一位嘉宾受了些伤，结果人家不依不饶，说姜莉玫受人指使，还报警把姜莉玫抓进公安局。当时警察到公司抓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车带走，同在一栋大楼里办公的其他公司还以为出了什么商业罪案…… 姜莉玫被放了长假，方生平安慰她说：“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也多陪陪雅雅，你不总说一忙起来就没时间陪女儿？现在机会来了好好把握，别等再上班了又后悔。”姜莉玫知道丈夫安慰自己，无奈地笑笑点头。可问题是她一闲下来，婆媳关系就开始变得很微妙。这可真是两头一根筋，刚压下这边，那边又翘起来。 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安生下去就好了。周五一大早，魏冬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他脖子上挂的工牌十分明显地向所有人昭示：他魏冬又回来了。所有人都认为魏冬至少要等到春节之后才有定论，没想到，他竟然年会之前就回来上班。如今他一出现，办公室里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叹气、还有人异常兴奋，兴致盎然地瞟向方生平，仿佛要从两人身上看出拔剑的火星子。却只见到两人神色如常。 方生平沉下漂浮的心思。感叹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周五。魏冬像没看见方生平似的回到公司，而且接从大家手里接过他原来的客户。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如何展开他疯狂的报复行动。而方生平想的却是：如果魏冬没错，那么有错的恐怕就是…… 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方生平第一次私下找老厉聊起这件事，却从厉朋那里得知，原来魏冬这阵子虎口夺食，从竞争对手那里抢来一个大客户，所以集团特许网开一面，让他重新回来上班：“老方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总部对你这些年的考评非常认可，有考虑来年让你去新的分公司担任副总职务。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把握。等你以后爬的高了，可别忘了是谁给你争取机会的啊！” 这消息让方生平吓了一跳，调他当副总？老厉这样的？方生平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这算是通过老厉给自己口风吗？ 回到座位，刚好是下班时间。魏冬走过他身边，放了句狠话：“方生平，你给我等着！” 这让他的头脑顿时清楚了不少。是啊！什么升不升职的，眼下正有这么条毒蛇虎视眈眈呢！只怕他一步行差踏错，就连工作都不保，还谈什么升职，还副总？贻笑大方！ 其实有句老话说得很对，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可以跟你一笑泯恩仇，而小人只会从此以给你添堵为己任，什么时候斗到你俯首称臣或者他甘拜下风，才算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五章、两个问题 然而，这就意味着方生平从现在就始就要时刻提防。他十分不喜这种紧张感。可因为他一直习惯独来独往，同事都只是泛泛之交，他觉得应该找个人做自己的耳目，但纵观整个公司，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信得过。 周末上省城，雷琨一见他就发现了端倪，随口调侃道：“怎么啦？工作压力大还是老婆不省心啊？” 方生平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机缘，他们之间聊起来就没那么严肃：“这和诊断有关系吗？” 雷琨耸肩：“你可以这样认为。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朋友的关心。因为不论是咨询关系还是朋友关系，我们都有必要先建立信任。” 方生平虽说心里觉得这个雷琨不太靠谱，面上还是点头同意的：“既然这样，那我从头讲。我第一次做噩梦是在我一个同事邹胜楠去世的那一天……”方生平边讲边回忆，把那天之后的事从头至尾都跟雷琨说了，见雷琨一副若有所思，方生平自嘲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也许一开始我和魏冬一般见识我就错了，到后来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咱们先不提魏冬，你跟邹胜楠私下关系怎么样？”雷琨怕方生平没听明白，直接补充道：“我是说男女关系。” 方生平连忙摆手：“不不不！绝对没有。邹胜楠是组长，工作能力很强，而且说话办事不绕弯子，工作上配合还算默契。她生前，我们一起见客户、一起出差，但是绝对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别紧张，”雷琨微笑：“根据你的应激反应以及今天对你工作生活环境的了解，我推测你之所以会梦见邹胜楠，是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邹胜楠和你是同类，或者说，你潜意识把她当成另一个你。”雷琨停顿片刻，给他消化时间才继续道：“你们同样工作努力、不参与办公室政治，她是你在公司唯一相信的战友。而现在她死了，活生生的死在你面前。你无法接受你的战友骤然离场，所以潜意识里你把她和你绑在了一起了。” “另一个我？”方生平多少能理解一些，但理解不代表他认同这样的说法：“我怎么会觉得邹胜楠是另一个我？” “因为在你的梦里，邹胜楠最信任你，她只向你求助。同时，她也是你的盟友，你们一起行动，甚至一起在梦里杀害了你的妻子。这说明公司没有了邹胜楠，你产生了孤独感、恐惧感，而且你更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她，所以你很抵触做那个组长，才给了魏冬可乘之机。” 似乎就是这样的。方生平想了想，点头：“听起来是这么回事。” 雷琨坐回沙发里：“其实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而且通过上周做的问卷，我们判断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所以我才在了解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你我的判断。” “朋友？”方生平觉得这个词已经有点挺陌生：“能和你这样的人结交，我觉得自己是在高攀。” “每个人都有人格魅力，不用妄自菲薄。”雷琨双手环胸：“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希望我怎么帮助你？” 方生平纳闷儿：“你和每一个病人都这么问吗？” 雷琨笑了：“我刚才说了，你不一样。” “好吧！”方生平点头，权当认同了这个新身份，又把问题抛还给他：“那么作为朋友，你觉得怎么帮是对我最适合的？”雷琨擎着笑，但那笑容却让方生平联想到一个人——梁筱婕。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就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而每次自己都是不知不觉就掉进她的圈套。 “方生平，你的性格属于职场老好人，平凡中庸给你自己和周围的人都能带去安全感。不过，这是有前提的。一旦你的优秀到触及别人的利益，或者你的存在对别人造成威胁，你个性再好也会成为被人攻击的目标。这时，你老好人的个性就会成为刺伤别人和自己的双刃剑。” 方生平反驳道：“可我不想、也没那个能力和别人争什么啊？”“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吧。”方生平突然想到梁筱婕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她说：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你。 雷琨见他听进去了，直接道：“你的工作能力会让不如你又想超越你的人心怀忌惮。所以，即使你不肖想那个位置，旁人也会觉得你是那个位置的最佳人选。因为你不想，所以你挡了别人的路，那个人自然得想办法铲除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所以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这次，方生平沉默了。 他直觉打心里是抵触的，因为他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平凡、不出挑的生活，方父方母总说：枪打出头鸟，与其人生跌宕起伏不如一步步积攒阅历，节制克制，走更稳，才能少走弯路。而现在，雷琨突然问到他头上，方生平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至少心理上还没准好好。但同时，他又想起姜莉玫的抱怨，如果自己当上副总，是不是也可以让妻子女儿过上厉家妻女的生话？方生平矛盾了。 雷琨并没催他回答，只是说：“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有理想有坚持，但最终却摆脱不了被现实牵着鼻子越走越远。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责任？” 雷琨摇头：“不是。因为是理想错了。你如果不明白，你可以先想想理想和现实都是怎么来的。一旦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知道为什么理想也分对错了。” 在雷琨的点播之下，方生平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雷琨说的对，他的理想是平淡了却此生，这是父母影响、所见所感，还有个人需求综合的产物。而现实就是现实，尤其是职场，这个年代，什么儿狼性团队、木桶原理、马太效应早已经让职场崇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些老板甚至玩起帝王权衡之术，让通过员工竞争来满足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这样的高压氛围下，自己的理想和现实决计是背道而驰的。 “第二个问题有答案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六章、交换 雷琨这个答案要得仓促，方生平还没来得及细想。 他想升职吗？说老实话，三十岁之前他确实是想过。但随着年纪见长，方生平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而且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很强，动不动就挑战权威不服管束，方生平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魄力去拢住他们。所以渐渐就放弃了升职的想法，安心做他的小职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信息时代转型太快，前几年还在新区建设、普及智能手机，没过几年互联网都快要无所不能了！他本性就是个对新生事物接受度低的人，长此以往，不是他被时代丢弃就是焦虑紧张精神崩溃。 正因如此，他偶尔会自我安慰，幻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能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岗位”，那么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他也能这样兢兢业业地“坚守”下去吧？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想像父母那样一辈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很难实现。 社会普遍认为，到了方生平这年纪，失业找工作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如果你年过三十，还没想过自己的事业、或者还混不到经理、主管之流，人资只会觉得你能力、情伤有失。这就像大龄男女在相亲角上会被怀疑身心哪方面有隐疾。 想到这儿，方生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求职的最佳年龄。因为通常招聘职位的第一条除了特定的性别要求，八成会标明“年龄35岁以下”。你考公务员，也得是35岁以下，而且精确到几月几日。35岁，仿佛就是社会一个约定俗成的界限，一边你还是有希望的青年才俊，另一边你就秒变前途灰败的底层平民，随时流离失所！ 想到这里，方生平认真地对雷琨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那个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失业。” “明白！”雷琨简单利索地点点头：“人到中年，肩膀上都会扛些担子。尤其是你这种拖家带口的，失业简直就是灾难。”他顿了顿，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面临的局面已经只剩下往上走这一条路了。一旦失败，恐怕就要从零开始了。” “嗯，你说的对。”这个方生平很认同。因为他若离开公司重新找工作，用人单位几乎不可能收一个三十好几的小职员，试想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主管，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经验比自己丰富的下属，是要当下属拘着呢？还是当个神像供着呢？所以，不离开公司，方生平得顺应升职，离开公司，他也只能找比现在更高的职位。做生不如做熟，留在公司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雷琨微笑道：“我说过你的问题不大，你可以相信我。而且相信我对你也有好处。有人帮你分担，做你的新盟友，你对邹胜楠的死也会渐渐释怀。放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作为朋友，现在我可以给你指两条路。你有兴趣吗？” 方生平失笑：“你这心理咨询师还能给人解决工作的问题？” 雷琨也笑了：“有患者经历过相似的情况，我觉得处理方法可以借鉴。” 方生平回了声“好”，表示欣然接受。事实上，他也正需要有人给他支招儿。 雷琨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两条路。第一条，请个病假把春节这段时间绕过去，什么割盲肠割阑尾那种，看起来不伤根本的常规小手术最好。第二条，跟魏冬解决矛盾，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让他直接被公司开除。当然理论上也可以和他周旋，拖延时间。但我不认为他若狗急跳墙了还会让你拖延。” 这……第一条还说得过去。第二条嘛，就有些挑战他的三观了。“我还是先请病假吧。” 雷琨听了，一副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那好，今天咱们就到这儿，下次预约时间前台会电话通知你，有特殊情况你可以随时打我手机。” 方生平点头谢过雷琨，便告辞离开了梧桐心理援助中心。 他刚离开不久，一个穿着高领毛衣的年轻人就推门走进雷琨的咨询室。年轻人轻车熟路，到隐蔽的小冰箱里拿了胡萝卜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雷琨看着他，神情不悲不喜，仿佛是等着年轻人先说话。年轻人开口，说话有些结巴，却不惹人厌：“你……认真的？” 雷琨笑笑，仰靠进椅子里，意识却仿佛在异界神游：“也谈不上认真，只是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天被周茗芊这么一撞，竟然就撞上这么个人，就算只是巧合，但老天爷把这么个机缘送到我面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他了。” 年轻人放下瓶子：“你可不是信老天爷的人。” “我以前不是，但这不代表我以后不是。况且，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我也有点信命了。”雷琨似乎回忆起一些沧桑往事：“命运这东西兜兜转转，转来转去让人就像磨盘上的毛驴，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年轻人却道：“那你也该让他先去做个脑ct，检查一下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你既然选了这个职业，就得按流程走啊！” “过阵子再说吧！”雷琨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先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太久没联系，估计又得宰我一顿。” 年轻人跟在雷琨身后出了诊疗室，看着他大步流星出门去。随口对前台凑上来的小护士道：“如果让你们用健康来换升职加薪，你们换不换？” 一个小护士嘻笑道：“那还用问？当然不换！没有健康要钱有什么用，赚完了再去看病遭罪吗？” 另一个却接道：“还得看是得什么病，如果能治好换一下也无妨。毕竟机会一晃眼就过去，下一次还不一定啥时候来。” 年轻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理会小护士们追问“雷医生中午约了谁呀？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呀？”之类的八卦，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而后，便走向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七章、幕后黑手 翻过来再说方生平这夫妻俩。 时值年底，各部门忙着工作收尾，想请病假也不难。下周三是集团年会，方生平打算年会之后就开始休，只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妻子解释。 姜莉玫近来也没闲着，除了接送孩子做家务，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和同事吃饭逛街上。她总觉着自己停职停得蹊跷，回想前因后果，从当天嘉宾入场、事故发生、送医，再到追责、警察出现，公司处分，一切发生得一气呵成，滴水不漏。整个过程就像一个争分夺秒的百米跨栏，在内部竞聘的当口，毫不拖泥带水的把她踢出了选手席。 到底是谁能有这般能量？ 姜莉玫自认与人为善从不轻易树敌。但如此不光彩的被停职，怎么想心里都过不去。所以，她虽被停职，还每天和公司里那帮八卦小团体混在一起，众人都以为她是赋闲在家穷极无聊，殊不知姜莉玫已经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锁定了两个可疑目标。一个是她停职之后立即被委任的新主管；另一个是女魔头公关经理，也就是大家的顶头上司。后者姜莉玫只是怀疑，毕竟，现场出了意外女魔头被问责首当其冲。以那女人的个性，是万万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面的。可那个新上任的小主管资历背景都不深厚，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这么大个局？意识就在这俩之间周旋，姜莉玫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人钻进一个牛角尖里出不来，是很需要新消息来突围的。是以姜莉玫在和同事小唯姐逛商场时豁出一个月工资送她一瓶限量款香水。姜莉玫大方地刷了卡，看小唯两只眼睛都放光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没错，于是假装不在乎地笑笑：“我们家老方年后要升职了，调去分公司当副总。唉！熬了整整十年，终于熬出头了。我也不用再跟着他节衣缩食。”小唯假意推让，姜莉玫摆手道：“不用担心，这点钱妹妹我还是花得起的。” 看小唯喜慕慕地接了，姜莉玫嘴角弯起一个微笑。她之所以找小唯，因为这小唯是女魔头的助理，公司里有名的看的多、说的少。想撬开她的嘴，姜莉玫自然不能手软。小唯能做女魔头的助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个眉眼通透的，转脸就问：莉玫以后要做全职太太吗？ 听姜莉玫直接否认，小唯略一思索，语重心长地道：“莉玫，这么多年你也清楚，在女魔头手底下不好干。女领导多数喜怒无常，没事儿都能生出点事来。到最后连怎么遭殃、因为什么遭殃都不知道。” 姜莉玫一听，这话里有话！当即就挽起小唯的胳膊，要请她去二楼甜品店歇歇脚。 只是两人还没上电梯，一旁店面里挑首饰两个人引起姜莉玫的注意。竟然是薛安晴和厉朋！瞧厉朋那颇不耐烦还要装作十分热忱的狗腿样，姜莉玫就打心底里冷笑。自从那次和厉朋吃饭过后，他们私下就没再联系过。今天就算面对面遇见，姜莉玫也不想去招呼，更何况只是匆匆一瞥？ 不过就在姜莉玫转头时，恰好厉朋正无聊地向店外张望，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这一眼就扫到了姜莉玫。他摸摸下巴，心道：看来停职对这女人也没什么影响啊！想到这个，厉朋突然觉得，天时地利都到了，要不要再“人和”一次呢？ 姜莉玫并不知道厉朋已经看见她了。进了甜品店，她一门心思地从小唯那里套话，小唯也不负期望，嘴上对真实情况只字未提，话说间却点播了她不少。姜莉玫几乎也可以肯定，自己停职就是女魔头的手笔。至于原因，就像小唯一开始说的：连怎么遭殃、因为什么遭殃都不知道！ 幕后黑手就这么浮出水面了。只是姜莉玫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被忽略了。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出了商场、坐上出租车谁备返家时，又一个幕后黑手仿佛知道姜莉玫在背后诅咒一般，也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厉总有事吗？”姜莉玫礼貌问道。逛了一下午脚都疼了，真的疲于应付。不过，她很快发现，厉朋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友善：“被停职也不错嘛！还有心情逛街消费。就方生平那点薪水养你恐怕也不容易吧？” 姜莉玫心道：这人是打电话来找茬儿的吗？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勉强回道：“就不劳厉总费心了。” 手机那边静默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厉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次他直接说了一个饭店包房号。姜莉玫知道那家饭店是方生平他们公司固定的接待场所。这么晚了，厉朋该是在陪客户吃饭：“厉总请客户，我去能干什么？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厉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姜莉玫，今天我叫你来是给方生平面子。你听好了，今天你要是不来，我能让你停职，我同样也能让方生平滚出公司！不信你就试试！”说完“嘟”地挂断了手机。留姜莉玫一个人在那莫名其妙地看着已挂断的屏幕。 她刚才没听错吧？她停职是厉朋搞的鬼？而小唯也不可能撒谎。那这厉朋跟女魔头又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姜莉玫越想越觉得是“那种”关系，不然女魔头怎么可能抵挡着失职的危险，为厉朋办这种龌蹉事？思及此，姜莉玫又不禁感叹：薛安晴啊，你这脑袋可够绿的啊！ 事实证明，厉朋的威胁十分奏效。无奈之下，姜莉玫吩咐出租车司机调头，随即报上一串地址。汽车绝尘，姜莉玫心里想的却是该不该给方生平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出租车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姜莉玫心道算了，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 只可惜她想错了。她以为厉朋是接待客户，必然十分热闹。可服务员带她上楼一瞧，只见富丽堂皇的包间里空旷得只有厉朋一个人，而他正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发呆。 “你来啦！”厉朋看起来很平静，可姜莉玫却直觉他此刻隐忍的情绪只怕是十分的糟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八章、找茬儿 走到近前，姜莉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厉朋此刻歪瘫在高背椅上，领带松了，衬衫皱了，姜莉玫可以想象他盛怒之下撸胳膊挽袖子烦躁挠头的情景。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想，大抵来源自他脑袋上那头鸡窝，还有肩膀上挂着的几根头发。 四十岁的厉朋其实已经不年轻了，虽然外边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但有没有老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平时的穿着气质和神采飞扬能让他看起来还意气风发舍我其谁，但此刻，某跟弦断了，伪装也仿佛跟着脱妆，让他老态初显。 姜莉玫不禁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部电影：一对年迈的姐妹一起生活，姐姐的背影和歌声无意间吸引了荒淫无道的国王。在国王的穷追不舍之下，姐姐把妹妹松垮的皮肤用胶水黏上趁夜送进王宫与国王一度。现在的厉朋，就像那个凌晨胶水崩开的妹妹，老态而狼狈。 不过，姜莉玫还是忽略了一点，此刻的厉朋余怒未消，狼狈与愤恨一直让他恨不得掀了眼前的桌布，让这些刺眼的精致菜肴翻洒一地，那样才更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因为，薛安晴出轨了。让他忍无可忍的是，他的厉太太不仅明目张胆的出轨，还断了对他的支持。一想到那女人夹着香烟对自己轻蔑冷笑的神情，厉朋就想马上冲上去掐死她。但他不能，多年夫妻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而且杀人的后果无非就是玉石俱焚。他不怕死，但是他还没活够！权利、名望、物质、女人哪一样不是一沾就上瘾？他还没享受够呢！ 今天，原本他约了几个关系要好的客户，想维护一下关系以便来年续约。结果，这几个人跟商量好了似的统统放他鸽子。厉朋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薛安晴给他的警告，但警告能比他的面子还重要吗？厉朋开始怀疑自己在薛安晴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哼！女人！ 他逐一想起这半生来他的每一个女人，没有一个像薛安晴这般胆大妄为。好吧！就算她有她妄为的资本，那她就可以不顾他的尊严和脸面做这些事情吗？他是她丈夫啊！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也许，纵然他一直对薛安晴伏低做小，但他骨子里还是封建的吧？他是大男人，他要有事业、有社会地位，他要家庭和睦、妻贤子孝，他要在亲戚朋友面前低调奢华，他还要一掷千金让女人崇拜追捧。这一切曾经他都没有。可后来，他有了薛安晴就一切都有了。这让他误以为他成功了：家里只是多摆了一件娇贵的瓷器罢了，经常捧出来擦拭把玩，也不失为雅趣。可现在，这瓷器里生出了妖物，不再受他摆布了，这让他感到事态严重的同时，更对女人这种无情的生物产生了怨愤。 他想到了姜莉玫，那女人下午看见自己竟然当做没看见！她以为她是谁？他玩不起薛安晴还玩不起一个姜莉玫吗？所以，他把姜莉玫叫来，他倒要看看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坐啊！”他漠然地用下巴指了指一米开外的椅子。 姜莉玫很想转身离开，但即然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桌旁：“厉总找我来有什么事？” “吃吧！”厉朋没有直接回答，又抬抬下巴示意她动筷子。见姜莉玫想找借口，他直接把她的想法扼杀掉：“我知道这个时间你该还没吃，不用费心思找借口了。” 气氛平静的诡异，姜莉玫见他如此反常，也不敢违逆，拿起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口菜到盘子里，又如他所愿吃了一小口。 “好吃吗？” 厉朋周身散发着蓄势待发的阴冷，让姜莉玫心底生寒，但她还是浅浅一笑：“当然。这里的菜，在省内都算是有名的。一般人想来吃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她以为自己多说一些话能够转移厉朋的注意力，免得被厉朋牵着话题自己过于被动。然而，厉朋却并不想给她左右言它的机会：“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看男人发傻围着自己转啊？” 姜莉玫一听心生警惕，联想到厉朋下午在商场对薛安晴的殷勤，她猜想这厉朋是不是在家受气，准备拿她来撒气了？一想又不对。这场合分明就是他约了客户没来……八成是心理受挫抑郁难平吧？或者这客户是个女人让他面子挂不住，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姜莉玫瞬间在脑海里绘出几种可能，总之，应该是和女人让他受气有关。姜莉玫想着，心中自嘲这阵子劳心烧脑，连智商都变高了。但眼下她还得小心应对：“厉总怎么会这么想？全世界女人那么多，性格各异，怎么能用一句话就以偏概全了？” 厉朋嗤笑：“借口。这么多年你不也一直巴望着方生平升官发财吗？目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他为你当牛做马，供你奢侈享受？” “厉总你这样说就是对女人有偏见了。”姜莉玫反驳道：“你觉得女人喜欢奢侈、喜欢享受，难道你就不喜欢吗？男主外、女主内，这是普遍的社会分工。男人粗犷、女人细腻，这是不能改变的性别事实。当然，现在社会上也有反过来女人赚钱男人顾家的，也有夫妻共同分担的，总之都是男人和女人一起撑起一个家。你不能说你赚钱养家你在家里就得让对方供灶王爷似的供着你吧？想想家里如果没有女人操持、孩子如果没有女人教养，你以为雇个保姆就能算是一个家吗？单亲家庭的孩子在适婚年龄被人诟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也就是说一个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平衡的家庭环境，如果只是管吃饱穿暖，那和养个宠物猫狗有这么区别？” 厉朋差点就被她说蒙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哼！原来方生平每天就对着这么一个擅长强词夺理的女人啊？怪不得在公司成天闷着，原来在家是连话都说不上啊！” 姜莉玫发现厉朋今天纯是来找茬儿的。她垂了垂眼，无奈摇头：“厉总没有别的事儿了吧？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婆婆还要查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二十九章、宣泄 厉朋哪里是个好打发的？他连手都懒得抬，直接斜了一眼：“你忘了我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姜莉玫自然记得，厉朋说他能让自己停职，同样也能让方生平滚出公司。姜莉玫郁闷了。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如果意念也有实体，那么厉朋估计已经被烧成一撮骨灰了。可惜人在屋檐下，抬头须谨慎！ 厉朋很满意她的表现，这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好了。他开始吃，吃得大快朵颐，吃得完全不顾形象。好像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以往精致却食不知味的菜肴竟然是如此的美味。 姜莉玫看着他吃，自己也有些饿了，但她自知得保持警惕，于是就只吃了几口，又偷摸儿发了个微信给方生平。彼时，方生平正在省城往回赶的大巴车上，一见妻子的信息，匪夷所思之后，顿时有些急了。他对厉朋这个人接触不多，但毕竟在公司呆的年头够久，风言风语的也没少听说。综合来看，厉朋就是个爱端着的衣冠禽兽，从他肯重用魏冬就充分说明这个人也不是个什么好货。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现在用自己的前途作为威胁，单独约见他妻子？方生平不知道这里边还有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要不然莉玫也不会言辞这么简单。 再说厉朋。他吃饱喝得了之后随便抹了把嘴，语重心长地道：“姜莉玫，我发现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够聪明！”见姜莉玫看了过来，厉朋一手支着下巴，仿佛手一撤脑袋就要掉到桌上似的：“作为一个好女人，不是应该以丈夫的事业，家庭的未来为重吗？你看你进来之后，先是和我说了一通婚姻家庭的大道理，然后还没聊到正题儿你就想走，难道方生平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是你压根儿一点都不关心你老公在公司能不能呆得下去？”见姜莉玫不说话，厉朋也不管她是不是听得进去：“你也不想想，你停职了，丈夫失业了，一家三口是圆满了，可没有收入你们以后的生活要怎么继续？” 姜莉玫静坐不语，她知道厉朋的意思是想要封杀他们夫妻易如反掌。她无从怀疑他到底有么有这个本事，她只能暂时相信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添堵，这就好比新婚佳人跟老公你侬我侬时婆婆突然闯门，亦或是蜜月旅行时不幸遭遇恶霸导游强制消费。可现在如她姜莉玫，她又能怎么样呢？厉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就等着她主动恬不知耻地巴结他任他为所欲为。哦不！或许他感兴趣的不是自己，而是介意她没按照他的剧本去演，以及她所表现出来的阳奉阴违。 “厉总，有话好好说。”姜莉玫劝道：“方生平这个人，您若给他机会，他一定会知恩图报的，这对于你的未来也是一大助力。” “未来？”厉朋自嘲。片刻之后，他重整心情拿出一张某酒店的房卡推到两人中间：“我有未来，他就有未来！” 姜莉玫蹙眉，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有魅力可以吸引厉朋，而他之所以一而再地出手只怕就是图个新鲜，或者说想看他们这种平凡的家庭被拉下水，闹得不可开交以满足他心底的恶趣味。姜莉玫认真道：“厉总，安晴姐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唤醒厉朋的忌惮，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厉朋对薛安晴十分看重。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竟然突然激起了厉朋的暴怒，下一秒，自己的椅子就被他踹翻，姜莉玫惊叫一声整个人也跌到了地上。一切发生得太快，姜莉玫反应过来时，厉朋已经腾的站起。那一瞬间姜莉玫突然就害怕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不受控制一般在毛细血管里横冲直撞。方生平是从来不会对她动粗的，哪怕是两人吵架顶多也就是生生闷气冷战几天。可厉朋竟然上来就踹翻她的椅子！ 姜莉玫僵在地上不敢动弹，偌大的室内呼吸可闻，她悄悄往后挪了挪，有些惊恐地看向厉朋，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厉朋终于不再掩饰他的愤怒。姜莉玫觉着从自己进门到现在，厉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为的都是这一刻的爆发。什么为难、什么房卡都是借口，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害怕他，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他发泄怒气。 厉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宣泄之中，他踢翻椅子，扫落盘子，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中，只听他愤怒地吼着：“薛安晴！薛安晴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跟过的男人不知多少！也就我好心娶她！她还处处都拘着我、踩在我头上！都给我戴绿帽子了还给我在那耀武扬威！” 姜莉玫抬手抵挡飞溅的盘子碎片，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避祸。但她更怕那样做会更加激怒于他，再使他做出些更狂躁的事情出来。可她更震惊于厉朋无意间吐露的讯息。曾经一双近乎完美的璧人，一个那么令她羡慕的家庭，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不堪的秘密。 此刻的厉朋就像一只被人拔了尾巴的孔雀，空披一身闪亮的羽毛，但凡一开屏，旁人看见的不再是他洒金大扇子一般的尾羽，而是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光秃秃的屁股上，姜莉玫觉得他应该值得同情，但此时此地，她就是同情不起来，厉朋的暴怒虽然还没波及到她，但他的行为却仿佛已经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一直很不理解网上那些为坏人平反的帖子，难道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就因为穿开裆裤的时候对人露出天真的微笑，就可以用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来粉饰一生所犯下的罪行吗？多少人恐惧过、多少人遭殃过，如果他本人都没有跪求原谅，那么谁又有立场代人发声？ 厉朋最终还是狠狠地宣泄了一通，他停下动作的时候还喘着粗气。他看向地上一脸戒备的姜莉玫，忽然迈出两步蹲到她面前。姜莉玫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这充分满足了厉朋的霸道心理：“姜莉玫，你说你为什么对方生平死心塌地？你们结婚明明不是因为爱情，仅仅用两张结婚证维系一个家庭，我真怀疑你们俩是不是冷血动物。” 姜莉玫很想说没有责任心的人自然不明白责任的重要性。但她自知不能再言辞犀利地激怒他，因为此刻的厉朋绝对是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章、好心人 姜莉玫发现厉朋除了暴躁，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这种人无疑是很可怕的。于是她试着用温和的口吻分散他的注意力，嘴却有点不听使唤：“厉总，您总把……爱挂嘴边儿，我我真、真没爱过，要不您给我讲讲你、爱过什么人？” 她的恐惧充分满足了厉朋的自负心理，但爱情、冷血什么的不过是他用来指责姜莉玫婚姻失败的借口罢了。不然一个平淡到连约会都没有的普通家庭，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诟病的呢？厉朋突然间就笑了，像猫玩耗子似的顺着她的话题问道：“好啊！你想听哪段？”他语气轻佻，目光还上下打量，仿佛要品评姜莉玫身上哪地方肉多哪地方肉少似的。姜莉玫忍着恶心，扯了一下嘴角：“要不……坐下聊？” “好啊！”厉朋又是嘲弄一笑，轻松站起摊了摊手，仿佛在说：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姜莉玫真心害怕，扶着桌子站起：“椅子……”她指了指翻倒的高背椅，过去扶起了两把，相隔故意远了些：“厉总请坐。” 厉朋一派轻松，姜莉玫却紧张提防。看他大喇喇一坐，姜莉玫也假意去坐，可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她整个人就突然踉跄冲向门口！逃出去！她一定能逃出去！她心里这样想着。 刚刚她故意把自己的椅子放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却没料到，厉朋比她动作更快，在她刚握住门把手，他已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二话不说将她甩到地上。而那门，只是被她扯开……情急之下，她似乎看见了门口的服务员：“救我！救我！”她大叫着，倒在残羹碎瓷片的狼藉里面，好在冬天的衣服不薄没感到有多疼。而那门，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地关上了。 就在姜莉玫以为门会被人再次推开的时候，那门却又被人在外边拉了一把……清脆的“喀”的落锁声，让姜莉玫不敢相信，同时也近乎绝望。曾经在那些电视剧里看见这样的情形，她总能理解服务员麻木避祸的心理，因为搁谁都不会想管闲事惹祸上身，但现在，她真希望有人能来管管闲事！ “看见了吗？现在就算我把门打开也没人会管你，明白了吗？这就是人心，这就是社会！”厉朋嘲笑她的幼稚无知，坐回椅子点起一根烟。 姜莉玫挣扎着坐起，顾不上一身菜渍油污，央求道：“厉总，我明白了，我真明白了。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和方生平吧！我们俩这种人连温饱都是问题，哪有能力和厉总您作对？就算我们家破人亡了您又能有多大的成就感？您就当做好事放过我们，好不好？” 厉朋翘着二郎腿，一手支头抽了一口烟，状似思考：“我和你们好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在姜莉玫觉得有希望时，厉朋突然又笑着话锋一转，咬牙道：“但是！我今天就是不爽你们这帮女人！一个个的！”厉朋丢下烟一手拎起姜莉玫，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勾搭小男人！放我鸽子！阳奉阴违！” 说着，愤怒地一推，姜莉玫就像个破布包儿似的被丢出两米开外。短暂的眩晕过后，恐惧和疼痛让姜莉玫更加清醒了。她忍者脸颊和肩膀疼再次站起，在那魔鬼冲过来时将随手在地下捡的两个碎瓷片狠狠刺向他心口。姜莉玫只听见对方“啊”的一声吃痛，她也顾不得看，趁着这个空档，她终于位开了那扇门。姜莉不知道被她撞得趔趄的服务员是什么表情，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新年刚过，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 姜莉玫没穿外套，一冲到街上就冻得牙齿打颤。她跑了一段路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太冷了，包和手机都还在饭店，她不敢回去拿。这里离家还挺远，走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看着人行道上缩脖匆匆而过的行人，姜莉玫急急拦下一个：“能 借我一下手机打个电话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头发散乱、衣服脏污、左脸还明显红肿，她一连问了几个人：“不借手机借我两块钱也行！我加倍还你！”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疯子、像个骗子，她只看见来往行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好像生怕她会咬人似的。 姜莉玫颓然失望。冷得只能先就近找个商场暖和暖和。她不想再让人侧目，就躲到洗手间外面的椅子上坐着，仍心有余悸。 活了三十年，她自认从没如此狼狈过。身体暖和过来之后，她开始想怎么回家：“看来只能找警察了……”她自言自语着，但她对这一片不熟，派出所在哪？忽然，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什么派出所！去商场服务台啊！就算不能借钱，打个电话肯定行：“真是！脑子都给吓傻了！” 姜莉玫打定主意，好心人却也出现了。扫厕所的大姨见她穿得单薄还狼狈地坐在那儿，观察了一会，就过来问她“没事儿吧？”当时，姜莉玫仅仅怔了一秒，眼圈儿就红了。她说自己碰上了坏人，被骗被打逃出来，天太冷没法回家。大姨听了很是同情，到保洁休息室找了件破棉服，尽管散着潮气和霉味儿可至少还能御寒。姜莉玫千恩万谢，表示明天一定会来感谢她。大姨说不用了，举手之劳，还拿了十块钱给她坐车，姜莉玫回想今天的种种，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激。 她终于顺利回到了家。开门的是她婆婆，一见她就惊讶地问：“莉玫？你这是怎么了？”面对老太太的问题，姜莉玫不知怎么回答，只能道：“等会再说，方生平呢？”方母道：“还没回来呀！他不是去省城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啦？他不在家，你又这样，你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姜莉玫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但她顾不上别的，进客厅拿起座机就给方生平打电话。方生平瞬间就接了：“媳妇儿到家了？你没事吧？我刚到饭店。”姜莉玫说自己没事，因着方母还在一边，也没多做解释：“我的包和手机还都在饭店，你帮我找一下。然后就回来吧！”随后挂了电话又对婆婆道：“妈，我先进屋换个衣服，方生平一会儿就回来。”方母只能“哦哦”地应了，纵然满心疑虑也只能先咽回肚子里。 方生平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姜莉玫也简单的梳洗换了衣服，方生平进来就拉过姜莉玫，看她半边脸肿着心疼不已。姜莉玫只能安慰他说：“没事儿，就是被打了两下。” 方母在一边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俩给我坐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太太冷着一张脸，充分展示她不容置疑的大家长地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一章、面瓜 方生平拉着姜莉玫做到沙发上，方母正沉着脸坐在一边。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方母见俩人对视，眼珠子叽里咕噜似乎想要串供：“行啦！别在那儿想着怎么唬弄我！你妈我还没老到听不出真假话！生平，你先说！” 方生平这才眨了眨眼，寻思着只说了取手机和包的事：“我到那之后，服务员跟我说收拾的时候没发现有客人落下贵重物品。我想莉玫平时出门也不带什么现金，丢就丢吧！破财消灾。” 他对厉朋约姜莉玫的事只字未提。同时，还不忘宽慰妻子放心一切有他在，姜莉玫听在耳里，心里突然觉得方生平也挺爷们儿的。以前可能是生活按部就班，也没遇上过什么大事，就让她以为方生平就是个软蛋，面瓜！今天看他进门之后的言行，姜莉玫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他一般，这心下一松，委屈紧接着就涌了上来。她知道婆婆虽然管东管西，却是个明辨是非的，也就没有隐瞒，把自己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停职原因，到回家途中接到厉朋电话，再到饭店厉朋威胁打她，自己跑出来求助无门，最后被商场保洁好心帮助，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当然，她省去厉朋想泡她那段，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种事情方生平心知肚明就好，让婆婆知道了八成会骂她一个巴掌拍不响。 方母听完，当时也气愤了：“有他这么欺负人的吗？连员工的家属都打，真是畜牲不如！” “妈您消气，为了那种人不值当。”姜莉玫宽慰道：“我后来琢磨，他老婆出轨了，他今天约的客户也都没去，我看他气得都要发狂了，估计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叫我过去也就是想拿我撒气。”姜莉玫心里也难受呢，但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健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宽慰。 可方母的正义感又岂是三句两句就能带过的：“什么事都得讲一个理字儿吧！怎么？他媳妇跟人搞破鞋他不去找那奸夫算账，反过来拿员工家属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第三者插足的是我们家生平呢！不行！我必须得找你们大领导说说这事！他怎么能雇这种人当二把手？这不擎等着把单位搞得乌烟瘴气嘛！” “妈，我会找机会跟汪董反应这个事，您就别管了！”方生平适时接过话头儿。谁知老太太上来那股劲儿是谁的帐她都不买：“我怎么能不管？我儿子媳妇被人欺负，我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是没他们有钱，但没钱就得低头哈腰的做人？没钱就得容他们随便欺负？要是都这么想，那和旧社会的地主长工县太爷还有什么区别？我还就不信了！有钱还就不讲王法了？” 方生平扶额：“妈，你也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样风风火火的不是让我们担心嘛！以后遇见事情我们还怎么跟你念叨？一跟你说你就跟着着急上火，不跟你说你还觉得我们有意瞒你。况且，您忘了那天在我大舅家你是怎么说的：保证不管我们的事情了！对吧？” “可这么大的事……”方母明显还不想放手。 方生平只能道：“妈，我跟你保证，如果真有需要家里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方母无奈：“那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那我就先回了。”方母在门口穿鞋时突然道：“莉玫，雅雅明天开始就去我和你爸那住吧！明天早上我来接她去幼儿园，你就在家好好养伤。” 姜莉玫无奈心道：这就把名正言顺地把孩子接过去了？纵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脸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而且还得欣然同意、外加放了糖的一句“谢谢妈！”要说婆婆想把雅雅接走的意图，从孩子满月就开始了，她产假休完上班是第二次提，孩子周岁又旧事重提：莉玫呀！孩子我带走吧！你和生平就安心上班，想了就去看看，我们小区里很多都是这样的，以后都是小玩伴儿。你放心，雅雅是咱们家的宝贝旮瘩，我跟你爸肯定不能委屈了她……”每到这个时候，姜莉玫就推说：雅雅还太小了离不开我，等上幼儿园能离开人的时候。结果上了幼儿园方生平又说：幼儿园就在楼下，每天上下班刚好接送……于是，老太太等得望眼欲穿，也没等到机会将孙女这盆小花搬回去养，今天终于如愿。姜莉玫也是没办法，自己这个脸，出门就得被左邻右舍八卦说方生平家暴她。 方生平送方母下楼时，方母就忍不住絮叨：“你看让我说中了吧？我就说她前一段时间不是个好折腾！巴结领导？结果被人当傻子耍了吧？要我说那个副总八成是看上她了！要不怎么这个不找、那个不找偏偏就找她？说不定还被人抓了什么把柄！唉，真是不让人省心呐！”方生平心道：我妈这嘴是开过光的吗？一张嘴就真相了！ 送了老太太上公交车，方生平回到家就跟姜莉玫进了屋里。这件事，还是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好。 “没事了，都过去了。”方生平揽着妻子低声安慰。虽然姜莉玫忽略其中几个细节，但以他对厉朋为人的了解，他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你先在家休养两天，我打算年会之后就请病假，咱们全家去海南过春节好不好？”姜莉玫一听他是为了躲魏冬，嗔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方生平就把自己做噩梦去省城看心理医生的事顺势坦白了，只是省去了梦的细节：“刚才在楼下我给雷医生打了电话，他说这个时候我一定得按兵不动，就算厉朋挑衅，我也得装作愤恨隐忍的样子。他说以厉朋的表现，能不能倒台年后自有分晓。” 姜莉玫纳闷儿怎么一个心理医生还懂得职场勾心斗角？后又一想，人家研究的就是人心，职场玩的也是人心，遂道：“雷医生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当局者迷。所以这两天你可一定要忍住，找他算账的话不要再提，我只是受了点委屈，我明白想出这口气还得等待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二章、年底 的确，职场的第一门功课，就是忍。即使方生平气得想揍人，他也得忍到那个能揍人闷棍的时机。这就像地痞逻辑：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认真你就错了！不管别人怎么气你，你生气你就输了！而你若是没忍住先动了手，那就像警察判定责任似的，没错你也错了！ 那些职场上的恶人，都是知错犯错的。他们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破坏约定俗成的规矩，并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他们以为耍点小聪明，争点蝇头小利就能不被人看轻了，同事就不敢轻易地算计他们了。他们大多数也都是吃过亏的人，是职场前辈教会他们弱肉强食。而且，越是声名显赫、利益泛滥的地方，竞争与斗争就越激烈。着就像被圈起来的疫区，谁进了都难幸免。 也许有人会问，好好工作难道就不行吗？当然也行，像方生平不就是个例子？不过既然身处狼窝，就该有被抓伤的觉悟。国内企业生存年限五年一关、十年一坎儿，十五年能存活下来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所以，从老板到员工都在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数据为王，谁有业绩谁就居功至伟。德行无处安放，就只能拿来垫桌脚了。真要说起来，这和小学生的排名方式异曲同工，差别就在于小学生还有思想品德课，而职场上只有强者才能谈德高望重。一个小人物恐怕只能被说：你说某某某啊？人是不错，可惜工作能力差了点。没办法，公司要生存，不能养闲人啊！ 晕轮效应认为：在人际交往中，人会因为对方身上所表现出的某一方面特征掩盖了其他特征，从而出现主观偏见支配的认知障碍。也就是说，魏冬带了大客户回来，虽然有人不耻，但也只能说：“没办法，谁让魏冬能抢来大客户呢？先忍忍吧！都快过年了。”这是组里私底下流传的一句话。 方生平听了，不由得就想起上午同城快递给他送了一缸乌龟过来，只是没写发件人。下午，魏冬就对组员说：“年底了，大家都想着放假计划，工作起来效率都不高，今天我决定下午给大家放个电影轻松轻松，两点钟会议室，全员参加。就两个小时，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这决定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上班时间看电影，忧虑的是工作堆在那里，还得腾出时间陪魏冬作妖？ 下午，送乌龟的人就揭晓了。因为魏冬选的电影不是别的，正是美国动作冒险动画大片——《忍者神龟》。这下，所有人通了个气，就都猜到魏冬的意思了。 “我说魏冬怎么又玩幺蛾子？原来就是想告诉咱们，忍者神龟是方生平啊。” “谁说不是呢！拐这么大个弯儿，就为了说方生平被绿了？呵！说不定，还是心甘情愿被绿的，要不怎么是忍者——神、龟、呢？” “哎哎！差不多得了啊！老方又没得罪过你们，至于跟着魏冬起哄吗？” 方生平无意间听见这样的对话，吧嗒吧嗒滋味儿，总觉得不厌其烦。可他已经答应姜莉玫要忍了。雷琨说得没错，顺利请假，远离是非之地才是现在最该做的事。所以他上午已经趁厉朋不在向汪董请了病假，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工作收尾，以及向自己手头的客户打声招呼。要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魏冬抢了他手头的几个大客户，这让他在年底最忙的时候变得最为清闲。 周三，令人期待的集团年会终于到了。公司一年一度的社交盛会，除了能近距离目睹各位大佬，贵宾和大客户，还有吃有喝、有玩有拿，哪怕是再众口难调，多数人还是能在年会上找到自己满意的娱乐方式。 今年，方生平是必然要去参加年会的，因为全公司都知道——厉朋把分公司年度最佳员工给了方生平。那是要上台领红包的！虽然红包厚度只有手指头宽，但谁又能跟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一万块钱有仇呢？ 要说方生平拿这个“最佳”，分公司至少有一半人是不服的：方生平嘛！业绩中游，人缘中游，又不合群，做事还慢：“你们说老厉怎么就推荐他了呢？”能说出这话的人，自然是觉得自己某方面比方生平要强的。尤其是业绩第一那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那个小团体的人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还能怎么？人家跟老厉关系好呗！”语气那叫一个酸呐！与此同时，大家都想到魏冬给方生平送乌龟的事，结合老厉一贯花蝴蝶似的嗜好，纷纷相视一笑。自此，分公司的桃色八卦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方生平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因为年会过后，他就开始休“病”假了。他不知道有人给总部投了举报信，说他依靠裙带关系得到了年会嘉奖推荐，实则是“业务平平、人缘不好，还绯闻缠身”，落款儿有以魏冬为首的十二个签名。对此，他们的汪董在董事会的晚宴酒桌儿上被调侃“鱼目混珠”，而总部对方生平的升迁考察也同时被束之高阁。这些都是方生平春节之后才知道的。 而此刻，提前休假的老方同志除了偶尔解决客户的一些小麻烦，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准备过年了。 在方父方母的反对下，海南之行无限期搁置。而省城之行，正式被提上日程。因为这是方母时隔三十年再度回归李氏大家庭。方生平的大姨、舅舅们盛情邀请他们一家五口回省城过春节。方母当然十分愿意，虽说在县城住了大半辈子，也能算是第二故乡了，可要说回家过年，那还是省城无疑。 姜莉玫就有些纠结了，因为自从方雅雅出生之后，他们就没再回过老家过春节。虽然父母前几年有来给她带孩子，但如今孩子大了，过年女婿还不上门，在村里总是要被人笑话的。此前她一直想着和方生平提这个事情，但一直忙忙活活就都给打岔过去了。这时近年底，婆婆又提出要去省城，所以她的计划也就没法再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三章、媳妇心事 姜母还好说，姜父是个好面儿的。这闺女、女婿要回来过年的事，他早早就在亲戚朋友中间通过气了。如今又说不回来了，让他怎么和那些亲戚邻里们解释？ 尤其是村里的房舍一家挨着一家，爬上那院墙就能上隔壁摘桃子了，谁家有点啥事，那消息快得就像半大鸡崽子似的能从村东头儿一路狂奔到村西头，和城里楼房那种“关起门来好几年都不知道邻居是谁”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喜欢挨家窜扯老婆舌的八卦村妇，那各家炕头儿绝对是八卦发酵的第二现场。 姜莉玫深知这里边的厉害关系，对着手机抱怨道：“妈，你说我爸怎么还死性不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四处去叨叨。我只是说打算回去，谁说一准儿回去了？他倒是等我有准信儿了再往出说去啊！”姜母无奈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就那个性子，这几十年都没变过。”姜莉玫没办法，只能道：“那我今年就多发些年礼回去，你给我舅、我叔他们都带过去，就说今年我婆家另有安排，明年肯定回去。”姜母连忙说年礼她来准备，姜莉玫直接驳回：“妈你就不用管了，我在网上买，直接发过去，也省的你和我爸还得坐车往回搬。” 村里出入只有一条公交线，说是公交，其实只是两辆七座小面包，每半小时发一趟车。到了年根儿底下，家家都要出门办年货，车超员就不用说了，要是谁还拿了太多东西，就别提多招人烦了。姜母也知道，所以就没再坚持，但还是犹豫着问道：“你说你婆婆家亲戚真都是省城的，你婆婆以前也是省城人？”姜莉玫并没瞒着母亲，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让我爸知道！我婆婆本来不想我知道，怕我爸跟亲戚们说：“方生平跟他舅家还有点事没解决，是拉不下脸求他们办事儿的。”方母嗔道：“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爸知道了马上就有事找你办似的。”姜莉玫表示她这是提前打好预防针，丑话说在前头总比以后闹得不愉快要强。 要说这当人家媳妇就是这样。出了门，你就不能再算娘家人了。进了婆家门，婆家也不见得把你当自己人。一旦遇上得两方选择的事，不向着娘家自己心里过不去；向着娘家，婆家又会觉得你胳膊肘往外拐。总之结婚，说好听是两家结合。说不好听，作为媳妇好像一夜之间就孤立无依、连个能让自己安心再当几天孩子的家都没有了。 姜莉玫挂了手机，就准备带方雅雅出门。各学校寒假开始之后，市面上五花八门的才艺班的招生也纷至沓来，姜莉玫带着方雅雅每天赶场似的试听，一是为了让女儿多接触一些新鲜事物，再有就是发掘一下雅雅到底有哪方面的潜能。用才艺老师的话说：成长只有一次，错过最佳启蒙时间将是一生的遗憾。 姜莉玫深以为然，她就是从小喜欢画画，但家里负担不起，所以只能一门心思地学习文化课。考了个二流师范大学，还因为英语小分不够进不了外语学院，结果被调剂到历史系。四年本科念下来，全球古今烂熟于心，却又因专业冷门找不到对口工作。她们前几届师范生还是分配制，到了她们那会儿想进个县城的普高都得拿个二三十万，还得事先打通门路。失落之下姜莉玫就进了私企，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勉强混口饭吃。她有很多同学一心考公务员和教师的编制，花了两三年也都考上了，她试了几次没成就放弃了。毕竟不想再靠父母接济，而且她还有助学贷款没还完。 命运，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推着她往前走。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越来越大，路却越走越窄，选择也越来越少。不怪人常说“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可姜莉玫停职前连本职工作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怎么腾出手来再拎一个篮子呢？不过，眼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姜莉玫突然觉得思路打开了，一些奇特的创业想法开始形成。但她和谁都没提过，在想法成熟之前，她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筹划一下。 方家人是腊月二十七上的省城，还是住在方生平他大舅李庆德的家里。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喜得老爷子直说：“你说你们，早点来多好！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李欣他们也不总回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小茹你们就多呆几天，等出正月再走！这边距离你大姐家、你二哥家都不远，没事儿去串个门，就像以前一样多好。每年正月皇寺那边还有庙会，带雅雅去玩最好不过了！” 方母摆手道：“怎么可能呆那么长时间，生平他们初八还得上班呢！”李庆德无所谓地道：“他们去他们的！你们老两口和雅雅在这边，他们还能不放心怎么的？”方母看了眼姜莉玫，笑而不语。 姜莉玫在一旁摘韭菜，没看见方母瞧她。不过，就算她看见了她又能说什么？说她还真是不放心吗？方雅雅正是叛逆期，两位老人就够惯孩子的了，这要是再加一个大舅姥爷，雅雅还不得拱破房顶啊！而且现在雅雅正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姜莉玫正给她熏陶历史故事和国学知识呢！哦对了！前几天美国外教的少儿英语班雅雅也很爱听，她正打算给她报个初级班，春节过后正好开课。 方父方母和李庆德聊得宾主尽欢，自然没人知道姜莉玫的这些媳妇心事。他们只觉得媳妇把雅雅催得太紧了：“小小的孩子就该让她随便玩！”方生平在一边则笑道：“你们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可不得了。两三岁启蒙，四岁认识几百个汉字，六岁上小学之前就能背一百多首古诗、算一百以内加减法了！更别说舞蹈钢琴之类的才艺了。”一席话，惹得三位长辈纷纷惊乎不信。 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方生平和姜莉玫相视苦笑。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省城的春节就是比县城要热闹一些。方母带着姜莉玫穿梭在大型农贸市场、超市，姜莉玫跟在婆婆身后拎包，听她不时感叹这里变化真大、那里又还是令人怀念的老样子。她们买了老字号的烤鸭、老盛兴的点心、牛轧糖，又买了鞭炮、灯笼、对联，回家叫上雅雅边玩边布置，一心要把这春节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四章、春节 曾经有人说：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而这句话，在这个传统团圆的日子里体现得最是明显。 大年三十。李成毅家的情形除了婆媳俩在忙着准备团圆饭，和窗外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平时并无不同。 不，强强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每逢春节，都是他奶奶邱小燕脾气最大、最颐指气使的时候。以前还有爷爷和爸爸在一旁听她使唤。今年，就只剩下他妈妈吴静给邱小燕打下手。 邱小燕一干起活计来脾气就特别大，活儿多了他发大脾气，活儿少了她就撒小脾气。强强很明白，邱小燕的脾气，完全是根据活计的多少以及心情收放自如。就好比现在吧！她一会嫌木耳摘的不干净、一会又嫌青菜摘掉的太多：“你看看这叶子好好的，咋就给扔了？看我老婆子不顺眼就直说，少拿吃的撒气！那可都是钱买的！过年菜贵不知道吗？还不仔细着点摘！” 吴静也不跟她计较，从塑料袋里倒出准备扔掉的菜叶子又挑了一遍。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摸清这婆婆的脾气。邱小燕训人的时候，顺着她就是了，不然这老太太绝对没完没了，还能吼得得全楼都听见。刚结婚那几年，吴静还是有些脾气的，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一年春节她就和邱小燕抗争了，结果大过年吵得全楼都出来看热闹不说，她还被大晚上赶出了门。大年三十啊！路上一片片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却极少有商店开门。除夕夜，嫁出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的。最后，她只能回医院呆了两天，初二才回的娘家。是以婆媳之争她最先放弃了。 邱小燕说完儿媳，又伸手就揪过孙子：“强强！怎么还玩呢？还不先把地擦擦？一天天就知道玩！半大小子了，眼睛里看不见活儿吗？”强强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拖布，一边拖地还一边看动画片。邱小燕上去一把就把电视关了，插头一拔：“让你干活非得跟我要工夫钱儿是不是？看电视不走电字儿吗？晚上还得看春晚，合着电费多钱跟你没关系是不是！” 强强默默地低头干活儿，因为木制拖布棍儿从中间截断过，就只剩下一半了，强强佝偻着腰，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拖着各种裂纹出坑的老洋灰地。他面无表情，眼睛中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机灵和神彩。那神情，倒像一个四十出头被生活压迫得生无可恋、却还是要苦挨的大叔。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他们家逢年过节都会上演的桥段，他早就习以为常。不同的区别只在于，从前还有爷爷和爸爸护着他，可现在他俩都躺在北屋不成人样儿了，只有自己和妈妈还在被他奶修理。强强有时候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邱小燕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吴静道：“听说李庆茹他们家今年来你大伯家过年，你明天早上就带强强去拜年吧！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就给她家那小孩带一百块钱压岁钱。” 吴静“嗯”地应了。婆婆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强强是小孩，去拜年是要收压岁钱的。看自己给方雅雅一百，谁还能好意思少过这个数？那一家子长辈，就算不挨个儿给，一家派一个代表也比她一个人多。邱小燕每年都这套路，只不过往年是李成毅带着强强去走亲戚，今年却换成了她。吴静想想就无奈，年礼还是要准备的，大过年的也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于是，大年初一清早，李庆德家就迎来了拜年的的吴静和强强。熬夜守岁的男人们喝了点小酒还没起来，只有方母、姜莉玫和孩子起来了。雅雅正是人来疯的年纪，不一会就拉着强强到一边玩去了。这几天，长辈给她买了几大包零食玩具，正愁没人跟她玩呢！ 三个女人就坐在客厅喝茶聊天，问起她公公和丈夫的情况，吴静都只说精神还好。方母和姜莉玫自然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吴静不是个巧舌如簧的，再多的宽慰跟邱小燕的脾气比起来，都是九牛一毛。因此，多数时候她默不作声，只在她们问话的时有选择性地答上一二。 不一会，方雅雅就拉着强强回到几个人面前，吵着要去逛庙会：“大舅姥爷说庙会可好玩了，我想看捏泥人和画糖画，强强哥哥也没去过，奶奶我们一起去吧！”方雅雅执拗起来那是说一不二的。其实所谓庙会，不过就是在仿古街上有卖一些吃的玩的，做一些古色古香的喜庆布置，很得小孩子的喜欢。方母对雅雅那是有求必应：“那你就和你妈还有大伯娘、强强一起去吧，奶奶在家做中午饭，你们回来就吃。” 方母发了话，姜莉玫和吴静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皇寺街的庙会。还别说，这古色古香的街道，配上那些老手艺，小玩意儿，整条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刚进去不远，迎面就过来舞龙舞狮的，看得雅雅兴奋得直摆小手。吴静忙嘱咐强强：“看好雅雅，别让她跟咱们走散了。” 方雅雅真是玩嗨了，看见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想要。姜莉玫一会跟她说这个不能买，那个不能多吃，即便如此，几个人手里也都拎了几样。强强虽然也没来过，但他谨记妈妈的话要看好妹妹，所以方雅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哥哥，你看那个！那个是什么？” 这边吴静刚为方雅雅选的糖果付钱，那边方雅雅又小燕子似的往另一个摊位去了。看姜莉玫和强强跟着，她也就放心等着摊住给她找零钱。 姜莉玫看女儿开心的小模样，也跟着笑了。原本上省城过年她还有些不喜，现在看还真是来对了。小孩子嘛！就该多接触新鲜事物，这样对她未来长成也有好处。姜莉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半，再玩一个小时回家也不迟。 她刚要收回手机，一个陌生号码刚好拨进来，她顺手接起。对方说：“方雅雅妈妈过年好！我这里是某某钢琴教室，祝你新春快乐！”姜莉玫也随口拜了年，一边听手机一边在人群中搜索方雅雅和强强。对方又说：“上次试听课您觉得怎么样？方雅雅现在这个年纪，学钢琴是最好的时候，您有没有考虑让她继续学呢？” 其实学钢琴的事她一直在犹豫。但今天高兴，就想着学个一年半载也无妨，万一雅雅真有音乐天赋呢！可还能等她回答，她发现目之所及都没有雅雅和强强的身影。 糟了！孩子呢？姜莉玫顿时就慌了。手机那端的人还在全力鼓吹，姜莉玫已经放下手机，在人群中大叫雅雅和强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五章、什么更重要 曾经，姜莉玫刷微博时看过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略微发福的女人站在马路中间大叫孩子的名字。那一刻她觉得那女人真可怜，叫得惊惶绝望、声嘶力竭。她也看见很多评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孩子不好好看着，孩子丢了才知道着急？当时，姜莉玫觉得两方说得都有道理。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那种仿佛五脏六腑瞬间都被揪住的惊慌失措。一个自己疼爱四年、一家人费尽心力养成的孩子，就这么瞬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世界这么大，她的孩子呢？她的雅雅呢？ 姜莉玫遍寻无果就开始怀疑任何一个能藏孩子的地方，甚至怀疑提前大件行李的路人。忽然，她看起一个拎着牛仔大包的年轻男子向街口跑去，姜莉玫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直到她扯下那人的包打开，在年轻人错愕的表情中焦急地说了声抱歉，转身又跑回仿古街。 “莉玫，你别着急，强强也没回来，他俩肯定在一块儿呢！” 派出所里，姜莉玫和吴静来报案了。强强已经大了知道怎么回家，所以相比姜莉玫的焦心激动，吴静就镇定了许多。姜莉玫点头，一想也是，有强强在，雅雅一定不会走丢，一定不会！只是这俩孩子到底上哪去了呢？他们看着两名警察根据两个孩子走失的时间地点查找监控，直到画面中出现两个孩子的身影：“对对！就是这两个！” 突然，吴静的手机响了，她侧身出来几步接听，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到了：“你上哪野去了？早上好好的把孩子领出去，这才半天工夫咋就住院了！你说说你！你是怎么当妈的？”听这嗓门，非邱小燕无疑。吴静顿时眼睛一亮：“医院？哪家医院？我们现在就过去！”姜莉玫也听见了，急急用眼神向吴静确认，吴静激动地冲她点头。两人毫不犹豫，对警察简单解释两句就冲出派出所。 “哎！等会儿啊！你们！”警察放下手，无奈道：“这个急啊……” 两个女人匆匆赶到医院，只见强强躺在急诊的病床上输液，人还在昏迷，吴静忙问：“怎么了这是？”姜莉玫则是四处寻找：“雅雅？雅雅呢？”见一个护士正给吴静解释，忙冲过去：“我女儿，四岁女孩，粉色棉服……”护士抬手打断她：“今天急诊没送来那么小的孩子。” 姜莉玫一听就呆怔当场。什么？强强在这里……那她女儿呢？她女儿呢！姜莉玫只听护士向吴静解释道：“呛了水，还发高烧，已经打了退烧针，你们家属先在这守着，注意体温……” 姜莉玫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听吴静道：“莉玫？莉玫？咱再仔细问问，现在天眼监控那么发达，肯定能找到雅雅的！”转身就问护士：“我儿子是在哪溺水的？他不会游泳，救他的人呢？” 护士回忆道：“说是在贵妃桥那里，离皇寺街不远。救人的把人救上来就走了。”姜莉玫一听，急忙又往外走：“嫂子，你看着强强，我回派出所！” 大年初一的晚上，省城还是那般喜庆而萧条，轰隆隆的鞭炮声比除夕夜少了许多，因为p25的肆虐，使人们环保意识增强，对一些说不上来的风俗也就不再那么执着。 家家户户却还都是是喜气洋洋的，难得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吃饺子、搓麻将、谈天说地。 然而此时此刻，李庆德家的客厅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姜莉玫靠在方生平的肩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眼睛肿得像两个突兀的核桃。方生平也沉着脸不说话，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在强撑着。 一直别着脸抹泪的方母突然扭过头来怒目道：“就让你看个孩子你都没看住！平时我跟你爸领孩子出去，那可是一刻都不敢撒手的啊！你呢？那么多人的地方，你就让她自己随便跑？自己跑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跟住她？还接什么钢琴班的电话，学钢琴有比雅雅的命更重要吗？” “小茹啊，少说两句吧。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伤心。莉玫是雅雅的妈，要说伤心肯定不比你少。要怪就怪那拐子丧尽天良……” 姜莉玫突然受了很大的刺激，崩溃得嚎啕大哭。脑海里一遍遍的全是派出所调出的的监控录像。那人贩子也不知跟雅雅说了什么，雅雅就跟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了一段，然后那人猛的抱起雅雅就往前跑，强强见了就在后面追。其间，那拐子被强强拽了两次都挣脱了。直到贵妃桥那里，那人贩子见强强拽着他一直喊，喊来不少路人，情急之下就狠狠踹了强强一脚。强强一仰就翻过护栏骨碌到了河里。这时后边一辆摩托车冲过来，应该是那人贩子的同伙准备载他飞车逃窜。谁知，那摩托一刹车，抱着雅雅那个本来就没站稳，再加上雅雅奋力挣扎，被摩托一恍也绊进河里。 春节回暖，河上的冰开始解冻，正是河水最冷的时候。监控没有声音，但姜莉玫几乎能听见有人惊呼“有人掉河里了！”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忽上忽下。河边人越聚越多，摩托车见状二话不说扬长而去。一位路过的老大爷下水先救起了扑腾的强强，再下去寻雅雅和那人贩子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吉祥喜庆的春节，热火朝天的春节，她可爱的女儿就那么消失在冰冷的河水里。姜莉玫坐在温暖的客厅里，整个人却仿佛正处于那彻骨的冷冽，仿佛对那一刻的雅雅感同身受。她不住地发抖，方母、方父，还有李庆德、李欣父女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她只听得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比她曾经看过的那个视频里的女人更加心痛欲绝。 原来，最悲痛的自责不是无法被原谅，而是无从被救赎。 方生平的心情不见得比姜莉玫好多少，听着那哭声，能有二十多年没流过泪的他也眼眶发热。那么机灵可爱的女儿，出生时还只是软软小小的一团，张着嗷嗷的小嘴只知道吃吃睡睡。四年，一千多个日夜，看着她一点点成长、变化，变成一个会跟你撒娇、逗你开心，还会找点小借口、耍点小聪明的小公主，为她欢喜为她忙，如今却只剩下为她痛惜为她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六章、争吵 方母早就看出儿子的隐忍，心疼不已。加之近来姜莉玫折腾得厉害，所以她说起话来就越发的不留情面：“姜莉玫，雅雅的事咱们先可以不说。但生平的事儿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小茹。”李庆德打断方母：“说话也得看场合，现在是翻你那些歪账的时候吗？” 方母却坚持要说：“大哥你别说了。今天不管谁要拦着我，我都得说！”她直直看向姜莉玫：“姜莉玫，你嫁给生平也有七八年了，你拍拍良心说，我们有没有亏待过你？有没有让你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 姜莉玫还在啜泣，听了这话，摇了摇头。是的，方母确实没苛待过她，就算这些年她们婆媳之间分歧不断，但那也只是观念上的差异，和好不好无关。况且，方家都是明理人，就算姜莉玫能察觉方母心中不喜，可当着她的面儿是一定不会表露出来。 “好！既然我们没亏待过你，那你和我说说，你们日子过得好好的，生平这班儿也上得好好的，你干什么多此一举去巴结方生平的领导？是不是早就生了歪心思？” 姜莉玫一听就睁大了眼睛：“妈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早就生了歪心思？” 方母面色不善，又旧事重提：“那天你回来，包和手机都落饭店了，穿的也不是自己的衣服。你和我们说是生平的领导叫你去陪着吃饭，然后还打了你，我就一直琢磨不透，怎么生平那么多同事，他不找张三不找李四怎么就偏偏找上你？是不是你之前借着我儿子的由头一直欲拒还迎，其实早就存了攀高枝儿的心思？” 姜莉玫又急又恼：“妈！我之前不是说清楚了，是生平领导受了女人的气没出撒，看我不顺眼才叫我过去想为难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是！我承认他对我起过歪心思，但我一直都是直接拒绝的啊！我就是怕你和生平多心，所以我才没说。真没想到，现在倒成了你来指戳我的理由！” “看！承认了吧！”方母摊手扫视众人：“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出去招摇，人家能随便就看上你？你是公主还是美人儿啊？现在惹祸上身了，把责任往外一推，你以为你就冰清玉洁了？” “妈，我跟厉太交往可都是为了生平。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交际，但现在混办公室的，哪有独来独往的？他这种性格是最吃亏的，不和领导打好关系、不给领导送礼，有了好处领导怎么会想起他来？生平能力不差，就是有点不知变通。可就是这点不知变通，让他十年都没升过职！人家比他年纪小、后进公司的晚辈都爬到他头上去了，你说他心里能好受吗？” 方母自然不同意姜莉玫的说辞：“我儿子我最了解！你别在这儿造谣生事，拿你小市民那一套来衡量我儿子！他工作认真、踏实肯干，不争名不图利的，我要是领导对这种员工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为他考虑？我可是听说了，生平年后就要去分公司当副总了，这就证明好公司不会亏待好员工！你想攀附、你想玩什么办公室政治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免得污了我们家的门风！” “我想？”姜莉玫自嘲一笑，看向方生平的目光有些冷：“方生平，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方生平本以为让这婆媳俩把心事说开就好了，谁成想还扯出这么多子虚乌有来。当即就道：“妈，我知道你一直为我操心劳神都是为了我以后着想。这么多年，你对我、对雅雅的好绝对都是一心扑实的，这个连街坊四邻都看得出来。但我一直都想说，不能因为你对我好，我就事事都得听从你的，因为我面临的情况，有很多你是不了解的。你总以为，掌握了我的一切，就能为我做最正确的决定，可那只是你以为，生活经验丰富不代表到了我们这一代也能无往不利。莉玫她跟我过了这么多年，她什么人我清楚，和厉总的事你是真误会她了。而且这事也怪我。在公司，我没能耐没地位。在外面，我没胆识没人脉，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连自己媳妇被人欺负都只能忍着。” 姜莉玫一听委屈落泪，作为妻子，还能有什么是被丈夫理解呵护更令人感动欣慰的呢？ 方母就不喜欢儿子帮媳妇说话：“生平，如果不是她瞎闹腾，你……” 方生平打断方母：“妈，现在给人打工真不像你们以前工厂单位那样清静太平了。不是我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当个老好人就行的。实话跟你说，在莉玫请厉总夫妻俩出去玩之前，我就被同事算计过，就为了争一个组长的位置让我休年假，后来还有人造谣生事。这些厉朋他不是不知道，但始终睁一眼闭一眼的看着我和同事关系越来越僵，然后他自己跳出来做好人。他这种人的品行真不怎么样，你们也不必为了他这种人吵架，没必要。” 方母这是第一次听方生平说他在公司不顺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子人品正派、工作出色，就算不出人头地也会过得一路顺心，没想到，他竟然说他被别人算计，还有人造他的谣！“他们造谣，跟你同事那么多年的，他们就都信了？” 方生平认真地对方母道：“问题不在于谣言多少人信，而是那个情况下需不需要他们去相信。指鹿为马，这个你还不明白吗？” 一旁李欣适也时劝道：“二姑，这种事情在工作中其实很常见，现在人都激进，想赚大钱想疯了。所以，一有升职加薪的机会都削尖了脑袋往上冲，谁要是挡了路，不说打个头破血流，至少也得一地鸡毛。” 李庆德皱眉道：“小欣，这种事你也参与？” 李欣翻了个白眼：“爸！你觉得身在染坊，有几个能不上色？想跟人跑船，咱也得先会水呀！屈原是清净高洁了，可最后不也跳了汨罗江？” 李庆德憋得有些辛苦，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就问你是不是也参与过？你老实回答！” 李欣眼神飘忽：“我就是……别人欺负到我头上，你也得允许我自保吧！” 方母插嘴道：“小欣是小欣，小欣机灵，自保当然可以。但我们家生平实在，跟人去争只怕会弄巧成拙！” 这下，方生平也没话说了。他可不就是弄巧成拙了！现在魏冬一见他就跟个乌眼儿鸡似的，还时不时过来捅上一刀，真是炖了条臭鱼，惹了一锅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七章、调令 弄巧成拙，是的。 这次姜莉玫也承认了，自己这点小聪明在厉朋、薛安晴面前根本不够看。听方生平话里的意思，她隐约猜到自己肯定是给他造成了麻烦，而他却一直什么都没说，也没向方母和亲戚透露，这说明他是向着自己的。就为这份心，她也不能再固执下去。所以她主动认错：“妈，我知道错了。我结交厉太时没有先跟方生平商量是我不对，我看清厉朋人品恶劣，却还自以为是，也是我不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妈你也别再生气了。” 方母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姜莉玫一服软，她也责备不起来。本来还想跟她掰扯雅雅的事情，因着气氛缓和她也于心不忍。毕竟是都是为人母，将心比心，发生了这种事，自责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让方母没想到的是，姜莉玫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而且话没出口已然热泪盈眶：“妈，我知道雅雅出事你怪我。的确该怪！确实是我的疏忽，我难辞其咎，我一辈子都没法赎罪。雅雅是个好孩子，虽然有点小性子，但她真是很可爱，所以我和方生平都舍不得离开她，也就一直没送到您和爸身边去养。这几年，我越来越能理解您对方生平的付出。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了，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没养过孩子就不会知道一个娇嫩的小婴儿想长大作为父母得付出多少爱和精力。我从十月怀胎就开始担心孩子健不健康，雅雅出生以后又开始担心她凉着热着，渐渐长大时总怕她磕着碰着。我担心奶粉有问题、担心蔬菜有农药……总之就是操不完的心。其实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一直没对您说过：您总说纯棉尿布好，可我晚上还是会给孩子换尿不湿。你说我奶水不够时，我真的很不爱听。你说别人家的孩子会走路、会说话了，我会觉得你是在责备我没带好孩子……但我，的确已经尽了我全部的努力。我领她上早教班、看儿童剧、陪她读儿歌、去科技馆。可钢琴班……”提到这个，姜莉玫又泪崩了，哭着自责道：“我怎么就鬼迷心窍非得让她学钢琴？如果我没带她去……” “行了，莉玫别说了。我们明白。”方生平握住妻子的手沉声安慰，李家客厅再次陷入沉重的寂静。 方生平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妻子。命运的无常，总喜欢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骤然降临。记得上大学时他有一位文绉绉的室友，总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他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致的意思就是天地无所谓仁厚不仁厚，对待万物都跟那丢掉的草狗一样没有差别。每每有人感叹命运不公、时运不济，那位室友就会搬出这句话：难道你想要的都给你，就是对你公平了？那时，方生平只是付之一笑。走霉运那人就气道：不用你笑，迟早有一天轮到你！方生平就道：我对生活要求不高，老天给了我就受着，不给我也不强求，无欲则刚你懂吗？ 现在想来，其实他也不懂。年少时，人们总会信奉一些流于表面的浮理，就以为自己掌握到了人生的真谛。可一旦事实血淋淋地被丢在面前，那论调就变得可笑而讽刺。无欲，那是因为没付出过。不强求，也是因为没拥有过。一旦拥有过、付出过，再失去时又怎能故作轻松地说出无欲则刚。 葬礼过后，他们回了县城。 白天，姜莉玫坐在雅雅的房间睹物思人。晚上，睡觉会突然冲出卧室说雅雅在叫她。她清醒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哭，不清醒的时候，就在厨房做饭，都是雅雅爱吃的菜。方生平怕她想不开，就让姜父姜母留下来陪她。 因为他得去上班了。方父跟他说：日子还得过，家不能垮。 初八第一天上班，在一片喜庆的拜年声中，汪董给大家发了红包，公司上下一片欢乐。上午，方生平忽然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有人问：“魏冬和厉总怎么都没来？”方生平这才发现上班第一天这俩人竟然都没出现。不好的预感一闪而逝，快到方生平连个影儿都没抓住。 年后复工的日子，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节后综合症在整个办公室里徘徊不去，就连汪董也一连几天茶水不断。秘书抱怨自己洗茶具洗得手都要粗了。这些对方生平没什么影响，因为除了工作他更担心姜莉玫。 然而，就在星期五，一纸总部即将下发的调令悄悄在分公司内部流传。内容竟然是——厉朋调任新分公司副总职务，原职务由魏冬暂代！方生平一看这则消息可以用如遭雷击来形容。按照调令落款的日期，这文件下周一旦下发，只怕他方生平在这里的职业生涯也就快到头了。 这一次，方生平学聪明了。他私下里约了一个有些小抠门儿，但人还不算坏的公司前辈。终于了解到年前魏冬联合十一位同事联名举报他的事情。方生平听了激愤难忍：“一而再、再而三的，真是欺人太甚了！”那前辈就劝道：“老方啊！你也早做打算吧，魏冬那种人，论阴人的手段，几个咱俩拧到一起都不是个儿。”方生平反驳道：“难道就眼睁睁看那种人上位吗？厉朋就算人品不好，但至少他还端着副总的架子，不会对底下人怎么样。如果换成魏冬当这个副总，公司以后还不得乌烟瘴气？” 对上前辈诧异的目光，方生平也深知自己近来的失常。可他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同时，失去雅雅的痛苦还在，妻子的失常也让他时刻担心。方生平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不一定哪一下撩拨就会瞬间绷断！他抹了把脸，解释道：“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我心情不太好。” 前辈懵懂，却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事，不必说得清楚明白。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祸不单行的时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八章、水果和胡萝卜 晚上，方生平回家进门就见姜莉玫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两位本土主播很擅长调侃搞笑，可姜莉玫却面无表情，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方生平无奈，先脱衣洗手。见丈母娘从厨房出来就打了声招呼，而后安静地坐到妻子身边，让她靠着自己，姜莉玫就顺势安静地靠着。 他向雷琨咨询过姜莉玫的情况。雷琨说：你妻子这样还知道宣泄情绪就是好迹象。相对于她，我更担心你。方生平苦笑：莉玫还没走出来，我更得好好守住这个家，让她安心。至于我，工作上的事情忙一忙就什么都忘了，也没有那个时间去难受。 话虽如此，可每次回到家，一切仿佛就凝固在他们从省城回来的那一天，纵然时间嘀嗒流逝，那感觉也还是雅雅刚刚离开的样子。 想到公司里那些事，方生平就联想到雷琨曾经给自己指的两条路。当时他选了第一条，因为觉得第二条路实在是挑战了他的三观。但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自己越是心存忍让对方就越要得寸进尺。想到这里，他直接拿手机发了个微信：那第二条路，我要怎么做？没过两分钟，雷琨就回复道：明天上午来诊所找我。 这就行了吗？方生平有一瞬间的犹豫。可看到妻子如温顺小猫般靠在自己肩上，他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要说起来，雅雅的离去，难道自己就一点责任没有吗？十年固执己见，姜莉玫已经习惯了自作主张，因为就算她问自己，答案多半也是“随便”、“你自己决定就好”。如果自己能早些醒悟，就不至于让姜莉玫为他筹划。如果自己能早些升职，雅雅早上了钢琴班就不会有那天的电话……当然一切都是巧合，借口也都是针对巧合的假设。他可以用这个安慰姜莉玫，却无法将她从伤心与自责中拉出来。雷琨的说法是：先等等看。 可要等多久呢？ 第二天刚好周六，姜莉玫已经对周几没有概念，是以方生平还是上班的时间离开家，姜莉玫也没有什么反常。 到了省城那家“梧桐心理援助中心”，雷琨给方生平介绍了他的助理杨小秦，一个目光沉静、斯文白净的年轻人。他们三个人各自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方生平顿时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从这一刻起，他就要跟着这个一直令让他匪夷所思的雷大医生开启一个未知的疯狂世界。可就在方生平觉得今天话题至关重要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小护士端了四盘各式水果，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雷琨也不跟方生平客气，拿起一个能有小苹果那么大的李子就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喝茶失眠、喝咖啡心悸，你跟小秦都不是外人，就陪我吃水果吧！来！小秦！胡萝卜！”雷琨是想做就做，可杨小秦在一边脸都绿了，白了他一眼：“还是你吃吧！” “客气什么，我都说了不是外人！”说着也递了一个大李子给方生平：“随便吃，别客气！就当自己家。”方生平尴尬笑笑，接了水果，心道这人到底是不拘小节还是人老成精了？ 可谈起事情来，雷琨又恢复他直奔主题的个性：“说吧！现在什么情况。”于是，方生平就把自己如何得知春节前魏冬给总部发联名举报信、以及昨天看到总部调令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现在，他已经把话给我搁下了，他若是当上副总第一个开刀立威的就是我。” 雷琨笑了笑，状似玩笑道：“如果换成是别人，他当副总说不定大家就都好了。年轻气盛，春风得意，某某甲乙丙丁随便鼓吹一下，大刀阔斧给你们改革也是可能的。难道你就没想过对他低头吗？” “对魏冬低头？”方生平还真没想过！他自嘲一笑：“可能是我经历的少，我印象里好像还没向谁低过头，可能每次需要低头的时候，我都先放弃退出，如果那算低头的话，我倒是做得来。” 雷琨摆手：“你那哪儿是低头，分明就是‘断头’啊！低头是让你低了头从旁边绕过去，断头那就等于直接断了自己的前路。” 方生平摸摸鼻子：“可能我这人比较固执吧！” “不是不是！你这是习惯。从小到大都有人给接盘，你根本不用操心无路可退。所以即使你放弃，也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反而会让人觉得你这个人不斤斤计较，很好说话。可是现在，终于有让你觉得无路可退的事情出现了，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是危机也是转机。” 方生平顶佩服他这乐观心态：“雷医生你就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我只是在提醒你，事物都有两面性。”说着，拿起一个西红柿：“就拿这个西红柿来说，曾经对于它到底是蔬菜还是水果产生过很多争议。最有名的说法大概就是‘大四女生是西红柿’……”雷琨说得一本正经，杨小秦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我说你，别总那么不着调行不行？” 雷琨笑得贱贱的：“我说的相当认真了。在大学生看来，一个女孩到了大四就不能算水果了。但在职场看来，大四女孩不仅水灵，而且还比那些所谓苹果、草莓更有韵味，你说是不是？重点是谁来看嘛！” “得！你说什么都对！你连放个屁都是个勾勾儿！”杨小秦也懒得理他，拿胡萝卜就啃上了。 经他俩这么插科打诨，方生平也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了，直接问道：“那魏冬这事儿雷医生觉得我得向他低头？” 雷琨若有所思：“缓兵之计，就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来。试想如果他把你逼急了，以前你可能云淡风轻一笑而过，现在呢？你还忍得了吗？” 这个问题，方生平也不能肯定。就拿昨天来说，连公司前辈都察觉他情绪跟从前不同了。真要像雷琨说的那样，他十有得直接上去揍人。 雷琨一见他犹豫，就知道他的答案了，于是笑道：“还是两条路，你自己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三十九章、奔走 方生平一听不由得正襟危坐，心道怎么又是两条路？这回要是再选不对，是不是又得重选？然后进入两条路、两条路的无限循环？雷琨看他这样儿，也递了根胡萝卜逗他：“来！降脂明目，还提高抵抗力！” 那动作就像给人递烟似的自然，搞得方生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看了眼杨小秦，对方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方生平道：“我轻微夜盲症，老中医让吃的。”方生平恍然大悟：“哦，这样啊！那……我也有点儿夜盲。”方生平没理由拒绝，只能接过那让联想到大肥兔子的胡萝卜。 “别紧张。先言归正传。”雷琨道：“这第一条路，就是咱们刚刚聊到的向魏冬低头，只要你肯当着大家的面服软，他这杀鸡儆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再揪着你不放，旁人看了也会心凉。只要他不揪着你，这就给了你喘息的时间。而他，年纪轻轻就直接越过总监跳副总，总会有人看不惯，所以你的盟友只会越来越多。” 方生平摇头：“我不想再耗下去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其实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方生平的心情一度很复杂，除了为家着想，他心里还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 雷琨点头，眼神依旧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即然如此，那事急从权，第二条路就是赌你的运气和能力。”雷琨说着伸手示意杨小秦把一个资料夹递给方生平：“我有一个朋友是商学院教授，是你们集团总部聘请的企业顾问。如果你想伸冤直接上达天听，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而且据我所知他后天会出席集团大会，在魏冬和厉朋接到通知还没动的时候，先挖垮他的墙角，是最能动摇他根本的方式。但这说起来容易，具体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 方生平有些犹豫。这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两天的时间，让一个陌生人信任自己都难，难道就凭自己的描述，就能让这位教授同志相信魏冬是个应该铲除的奸恶之徒？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从怀疑开始，信任已经成为快下架的快消品，只在犄角旮旯里能够找到。所以，“雷医生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雷琨笑咪咪，不知背后又打了什么主意：“我这位朋友是我读博时候认识的。人开朗又喜欢交朋友。刚刚在见你之前，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明天下午有两堂课，可以在课间给你十分钟。”雷琨看出方生平的惊讶，又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十分钟你得好好筹划一下：想变个魔术他欢迎，随便唱首歌他也不嫌弃，总之带点乐子，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答应帮你说好话了。” 变魔术唱歌又是个什么鬼？不带这么玩人的。方生平已经翻过资料——总裁班呀！那上课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土豪精英就是富豪小三。现在怎么着？让他课间十分钟去耍个猴？以愉嘉宾？“雷医生你开玩笑的吧？” 雷琨笑而不答，随手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张听课证，还吹了吹上面的积灰：“敲门砖！我只能帮你这些了，抓紧时间，我相信你。”顿时，方生平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下午，心事重重的老方回到县城家里，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妥。这人呐，一旦心里有事儿时间就过得飞快。而心里越是没底，就越容易东一耙西一耙的抓不住重点。好在方生平也有十余年服务客户的经验，点灯熬油的最后也拿出一套完整的“可行性计划”。 隔天，当方生平赶到授课地点时，时间尚早。一个多小时的长途客车让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先找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有为青年。可不知是散漫久了还是表情早已麻木的，方生平觉得自己的目光不像那些有为青年一般炯炯有神，自己这身打扮跟这个略显奢华的洗手间格格不入。哦！对了，他昨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凌晨又起来忙到天亮，能神采奕奕就奇了怪了。可不论如何，方生平还是要背水一战的。 不知是听课证上时间有误，还是他的手表出了问题，距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人来的迹象。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时，楼梯拐角上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矍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这年纪再加上这行止气度，一看就像某集团公司的大佬级人物。 方生平礼貌招呼，仔细寒暄。可当老人得知方生等的是郝教授时，老人嫌恶道：“你若是想求他办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郝教授脾气特古怪，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就在上周，有个学员想请他给自己公司代言，以为当堂抬高他的身价教授一定能高兴，谁知郝教授不知为什么，竟然当场就把人给骂走了。” 方生平诧异非常，可随后又道：“我虽然不知道郝教授是什么脾气，但从他发表的论文能看出他是一个想法新奇同时也十分严谨的人。”方生平心道：求人办事怎么也得维护人家的形象不是，遂继续道：“他有一篇文章主题就是营销系统里的代言人策略。我虽然不太懂得营销，但也看明白不少。你说的那个学员，是不是触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所以才惹得教授不高兴了？” 老人摇头，说他没时间看郝教授的所有文章，只略知些皮毛，又问方生平能不能分享一下学习心得。于是，老方同志就凭着昨天临场突击的知识一一给他做了解释。 同时，方生平也在担心，若那郝教授真如老头说得那般喜怒无常，那自己又该怎么办？雷琨的博士生同窗啊！八成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时有楼管前来开门，一句话说得方生平愣在当场，他说：“郝教授今天来得挺早啊！” 轰隆隆——方生平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来吧！劈了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章、总裁班上露个脸 方生平真是太意外了，他发誓自己没办法把眼前这老爷子跟雷琨资料里的照片联想到一起。最起码，年龄就对不上！不说是雷琨读博时的同窗吗？在资料里，郝教授的照片也分明告诉他那是个四十出头中年学者。而眼前这位，目测少说也得有六十岁了。本人和照片差距这么大，郝教授您知道吗？雷大医生，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挖了个深坑来给我跳的？ 方生平郁闷了。 跟着郝教授进了多媒体教室。方生平知道，今天就算天上下刀子、屋里飞暗器他都得顶着各种压力往上冲。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意，索性他就跟在调试设备的老爷子身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郝教授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我真心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叫方生平，是某某集团分公司……” 郝教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出声打断：“每天来求我的人那么多，我每一个都听完，那我这一天不用干别的了。” 方生平早有此路不通另走他路的心理准备，他换上职业的笑容道：“听雷医生说您是我们集团总部外聘的总顾问，我的事情不敢说关系到集团未来发展，但也关系到分公司未来的经营，而且这个现象普遍存在，十分具有探讨价值。”方生平也是豁出去了！不让说事，那就先掰扯理论吧。遂他一边关注郝教授的脸色，一边结合他的学术观点，把关于企业文化和团队建设的内部矛盾做了阐明，希望能因此引起这位郝教授的兴趣。 可谁知，任凭方生平说得口沫横飞，只换来郝教授一句：“你跟我说说，雷琨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方生平无奈，表示雷琨并没说他什么，只是简单介绍了俩人之间的渊源。见老爷子坐那儿像要睡着了似的，方生平犹豫了两秒又没话找话道：“雷医生他还说，您说给我十分钟时间，我想变个魔术您欢迎，随便唱首歌您也不嫌弃，总之带点乐子过来，说不定您一高兴，就答应帮我说几句好话儿……”方生平以为自己是没戏了，谁知听完这话，郝教授竟然满意地了点点头，难得对他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那就演吧！” 嗯？方生平瞬间石化，那心境仿佛细小的裂纹见微知著地风化出大漠风沙的悲悯与苍凉。“郝教授，我不会变魔术，要不，我给您唱首歌听听？” “嗯。”郝教授微笑点头，一副孺子可教地道：“唱吧，我喜欢听长亭外古道边。”而后在方生平刚运足了气准备开唱时，又补缓缓充道：“单曲循环，谢谢。” 呃……好吧！方生平心里忽然冒出一句气势昂扬的至理名言：客户是上帝！客户永远都是对的！如有疑问参照上一条！方生平决定死活就这一回，破罐子摔碎了还会惧你继续碾压吗？方生平再次运气，扯开嗓子站讲台边上就唱开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要说方生平的嗓子还是很不错的。小时候他还入选过童声合唱团，可惜后来方母觉得唱歌没用：会唱歌跳舞的那么多，有几个能真正成为歌唱家、舞蹈家的？所以方生平从小就知道，作一个平凡普通的工人子女，学好数理化才能走遍全天下。想当初，这首歌是童声合唱团的主要曲目之一。时隔多年再度唱起，方生平的心头竟然升起一股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伤感来。这歌也叫《送别》，小孩子唱的时候，一边唱还一边美滋滋的。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台演出是多光荣的一件事，父母坐底下也会倍儿有面子。可现在唱起来，方生平百感交集。他突然莫明地有些想哭，但是他忍住了，继续低低地吟唱他的“单曲循环”。 方生平唱了十来分钟，多媒体教室才陆续有人进来。看到他在那儿唱、教授在那听，都觉得今天这画风清奇得诡异，但也没人会多嘴，只纷纷在阶梯教室找了座位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这本就是个社交场合，教授这么给大伙找话题交流认识，谁又会傻到不把握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上课时间到了。郝教授示意方生平可以停下来。方生平这辈子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如就像个人体骨骼模型似的杵在这里，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郝教授的用意时，门轻轻地被人推开，一个头戴刺绣鸭舌帽的年轻女孩从门缝挤了进来，人没露脸，道歉已经脱口而出。可在看见方生平时，周茗芊眼前一亮，但她什么都没说，微笑过后就在郝教授的示意下找座位坐下。原本，方生平还觉得没人认识他，就算被晾着也无所谓，现在见周茗芊目光囧囧地对着自己乐，方生平有种转身把自己当布景板的冲动。 郝教授拿着麦克风讲了几句开场白，随后就道：“结合上节课所讲授的内容，我今天打算做一个小小的考察，请大家根据实际案例交流一下看法。鉴于每家企业面临的问题和现状存在差异，今天的交流不做对错评价，仅供大家互相参考。” 此话一出，方生平终于明白，敢情郝教授是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自己和魏冬那点破事都抖落出来。只是……这办公室斗争虽然普遍存在，可那都是台面下边的小动作，任哪个公司都不可能会想自己阴暗龌龊的一面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同时，这对于他方生平而言也同样不好。不顾念前公司名声，把丑事闹得满城风雨，即使他成功了也落不下好名声。而且从另一面来讲，还会暴露出他曾经不思进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弊病，别人会说他情商余额不足，只会靠鱼死网破的笨方法处理事情，这可以说是职场的大忌了。 现在他得好好想想到底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当郝教授笑眯眯地示意他可以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时，方生平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一章、总裁班上耍个枪 晕轮效应认为：当认知者对一个人的某种特征形成了“好”或者“坏”的印象后，就会倾向于根据印象推论这人其他方面的特征。这种情况在人与人的第一印象中尤其常见。于是网上总会出现第一印象的“5秒原则”“15秒原则”等说法，为的就是让自己给他人一个好的第一印象，以便快速建立好感与信任。 今天，方生平给人的第一印象显然是不怎么样的。学员们进来时，他始终在唱那首悲伤的老歌，而且还唱得全情投入。这就给别人造成一种他很感性、甚至是多愁善感的错觉。加之方生平穿着干净却过分普通，往前边一站更谈不上气质或气场，因此，很轻易就能被判定为能力平平、社会地位不高。 方生平能够感觉出来，多数人对自己秉持着旁观甚至是轻视的态度。但这并不是让他胆怯或者退缩的理由。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郝教授的真正目的：那就是让他先获得现场学员的认同！正所谓师出有名，想要郝教授帮自己说话，那是一件容易的吗？作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一个集团的总顾问，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如果仅凭一个小人物的可怜故事就给予同情，又怎能让集团大佬们信任、甚至是信服呢？所以，这就是雷琨说的能力与运气都要有，能不能拿下郝教授的支持，更要凭他方生平自己的本事。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心思急转之间，方生平已经坚定了该如何应对。首先，他简单介绍自己是一名小企业的基层职员，随后就切入了正题：“原本我今天来，是想向郝教授请教一个十分常见的问题。那就是——公司人员流动对企业发展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不过，既然郝教授让我当堂就向大家阐述，想必这个话题是很有代表性的。能和这么多位公司老总以及职场精英们当面交流，我感到非常荣幸，希望诸位能站在各自的立场发表看法，不吝赐教。” 方生平语气平稳、不卑不亢，寥寥数语就奠定出一个互相交流的基调。接下来，他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演示文稿在多媒体投影上面播放。 那是一家中小企业近十年的发展历程。从上一次金融危机、到经济回暖，再到这一次的大萧条，公司运作各方面的高低起伏，都体现在一张张数据走势图上。 方生平一边翻页一边讲解，也许是相似的走势图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再也许是某些结论具有参考价值。演示过半，方生平不意外地发现，阶梯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重视自己的演示。 大家猜的没错。这份ppt所演示的，和方生平所在的分公司大同小异。昨天，当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权限对郝教授泄露公司机密时，他就想到了ppt这个简洁直观的方法。当然，公司名和数据都是经过调整的，仅仅留下走势图，即使有人想拿去做文章，也不好抓他方生平的把柄：“当然，公司发展趋势仅作为抛砖引玉。为了进入我们今天要聊的话题，下面请看这十年来的人员流动数据。” 方生平将投影定格在一份图表上。并解释道：“总经理a1在任十年间，曾任用过两位副总打理公司。副总b1在任六年，各方面能力均衡，带领公司业绩稳步上升。”方生平说完又调出另一份图表：“副总b2在任四年，能力平平但交际手腕高超，经济回暖期间业绩蒸蒸日上，萧条来临仍旧能做到与上一年持平。”解释完闭，方生平看向一众学员：“那么诸位觉得哪位副总的领导能力更强呢？” 阶梯教室里一片讨论之声。 这个说：“当然是b2，利润就 是硬道理！” 那个说：“选副总嘛！情商高的才能吃得开，如果是我，我也选b2！”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b1有勇有谋，不管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绝对的将才，我看好b1！” 当即就有人不同意：“市场瞬息万变，哪有时间给你慢慢发展？万一遇上年景不好，错签一个字那就关乎生死存亡了。” 观点立场不尽相同，还有人拿出自己的例子说事儿。讨论到最后，多数人仍旧表示：虽然会选择b2，但他们个人更倾向于和稳中求胜的人打交道，也就是会和b1保持良好关系。 方生平看向郝教授，对方始终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投影上的内容。方生平见了顿时觉得有门儿。心下大定，遂不疾不徐，将ppt切换到下了一张，继续解释道：“b1在任六年间，公司员工翻了两倍，中高层人员相对稳定，年跳槽率不到百分之八。b2在任四年间，裁员百分之三十五，平均年跳槽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六点九。相当于每两年就换血一次。” ppt放到这里，很多人都不说话了。 答案很明显，图上公司表面上来看十年间发展不错。但实际上，前六年b1通过业务量和人员同步增长达到让公司发展壮大的目的。而后四年b2则通过裁员缩减固定支出制造虚假繁荣。高跳槽率所昭示的不仅是人员安排上的不合理，同时，也显示出b2在管理上的失职。 方生平停下一切动作。他眼中的众生相——有人摇头，有人唏嘘，也有人不以为然。他知道，这些人中没有几个是真正的老板，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这些学员他们投资了一家公司，却只能放任毒瘤将它侵蚀，任谁看到这样的后果会好受呢？不管结果怎样矛盾，这都是企业必须面对的现实，靠压榨员工实现的增长，最终也会因为员工的问题而断送。 方生平没有太伟大的目的，他只是想给郝教授看看，浮躁，难成大业。逐利，只是一时。换句话来说：如果明知是毒瘤，还要给其供养、放任其增长，连个制约之法都没有，那恐怕只能是自酿苦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二章、周茗芊的论调 学员们又畅所欲言了一会，郝教授看了看时间微笑站起。就像他之前说的，案例仅供参考，不做对错评价。他让方生平找个地方坐了，说了句：“如果谁有问题可以课后找我讨论。”随后，就开始他今天的授课内容。 方生平暗暗舒了口气。该做的他都做了，想说的他也都说了。如果事情还不成，也只能说明他自己时运不济、能力不足。周茗芊热情地招呼他过去，方生平摇摇头，指了指郝教授，径直坐到她前排的空位。周茗芊秒懂，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正襟危坐开始专心听课。 课后，方生平还想问问郝教授的看法，无奈他被几位学员围住，簇拥着直接走了。方生平只能作罢，心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商学院地处城郊，周茗芊问他去哪，可以送他一程。方生平听了十分感谢。因为若像他来时那样等公交倒地铁，等他到达汽车站最后一趟回县城的大巴估计已经没有了。他问起周茗芊为什么会来这里，周茗芊笑说当初她尾随着雷琨来过两次，自己脑袋一热就花钱做了插班生想求偶遇：“谁知道当初他是被郝教授请来听课的，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掺合了！后来一想，钱也花了，能学就学点吧！” 方生平失笑，跟着周茗芊上了她的小车。车里各种小猪佩琪的精致布置让他顿时心情有些沉重——她女儿方雅雅也最喜欢这只“社会猪”了。 周茗芊见他打量车内装饰，边启动车子边找话题道：“平哥，你应该有小孩了吧？男孩女孩，多大了？”方生平没想到刚上车就聊起了这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周茗芊一看就误会了：“没有小孩也挺好，少操心，现在丁克也很普遍了。” 方生平直言：“我有个女儿，今年过年时……没了。”见周茗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向他道歉，方生平苦笑一下：“世事难料，谁也没办法。” “你和嫂子一定很伤心吧？”周茗芊语气也不由得跟着伤心起来：“我认识一个姐姐，因为上班顾不上孩子，就让孩子他奶奶带回老家去了。谁知孩子离开那一个月她天天哭，是真舍不得。最后只能拿出积蓄在家附近租了个房子让公婆过来就近照看，这才算舒坦了。” 见方生平不言语，周茗芊就想换个话题：“现在呀！孩子都是宝贝，有些人怀了不想要，有些人千方百计地想怀却怀上。我上次陪我姐妹儿去做人流就碰上一个，那大姐说未婚时总怕怀孕，刚结婚正赶上升职想先稳定稳定，现在二人世界过够了想要个孩子却始终怀不上，结果一检查她和她老公都有问题，最后只能做试管婴儿。好在现在还有那个技术，只是打针遭罪就不用说了，一次成不了还得再遭一次罪，那钱花得跟流水似的。后来终于怀上了才算安心。那大姐就感叹，她说女人生孩子是件大事，不想生和不能生看起来差不多，但那是两个概念。不想生，她可以理直气壮。不能生，周围人那简直是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说到这，周茗芊又笑了：“当时我姐妹儿听了，差点就学人家偶像剧女主角从手术台上蹦下来。可后来她还是想明白了，她养活自己都成问题，难道还要生个孩子让孩子跟自己一起受穷吗？” 方生平对此是不赞同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女孩子，就该找个稳定工作，然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孩子。” 周茗芊一听就笑了：“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稳定工作？而且，除了大龄相亲，谁跟你见面就谈结婚？初恋时人家可能会说娶你，可你还没到法定婚龄。等你到了法定婚龄，交个男朋友人家又跟你谈爱情。那就谈吧！谈了一溜十三招，不是觉得你太疯，就是家里不同意，要不就是没钱养不起你。好吧！那我找个能养的起我的总行了吧？结果人家又说你物质！真是，好听话都让你们男人说了！” 方生平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些只是个别的社会现象，我周围大部分人还都是中规中矩的。” 周茗芊表示同意，但随即又反驳道：“中规中矩在很多时候也站不住脚了。现在女人和男人在职场上是公平竞争，赚得也不比男人少，但很多男人却还是封建老作派。我有一个粉丝就感叹，说结婚跟想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俩人过日子能轻松不少，结果你知道吗？他老公每天回家就是往沙发上一瘫，不是玩手机就是抱电脑打游戏，擎等着她把饭端到嘴边儿上！悔得她都直想离婚！她说结婚算什么？身边多了个男人好像多了个儿子，养不起我，还得我伺候着？要他何用？姐想生孩子找谁不能生？” 方生平语塞，不仅是对这前卫思想表示惊愕。更因为自己好像跟那男人也差不多，不过自己还会主动洗衣服倒垃圾。也不算太封建吧？ 周茗芊正专注开车，她随口道：“所以平时对老婆好一点，多分担些家务。而且我觉得，嫂子现在恐怕正是需要你多关注多安慰的时候。” 方生平点头称是：“雅雅走得太突然，大年初一，还去逛庙会，大伙也都是开心的时候……你嫂子她一直接受不了，总说雅雅好像就站在门口叫她。” “什么？” 周茗芊突然睁大了眼睛，激动得把车停到路边：“你说大年初一庙会？不会是贵妃桥那里人贩子和小孩一起落水那件事吧？”见方生平疑惑的神情，她一拍方向盘：“没想到竟然是你家孩子！我有一个微信群里就有人当时路过，听说是人贩子拐孩子当时气得恨不能跳下去把那人贩子撕了才解恨。” 方生平苦笑，他又何尝不是呢。 周茗芊又问姜莉玫现在的情况，问有没有找雷琨咨询一下：“如果想换个环境的话，可以上我那住几天，反正我一个人住，除了直播跟网友瞎唠也挺没意思的。”方生平谢过她，说不用麻烦了，雷医生说了先观察观察。而且有姜母陪着，现在情况好多了。 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周茗芊还真对这事儿上心了。那之后，她就搞了一个什么“再见宝贝”的援助群，也在直播里呼吁社会关注失子人群。后来，姜莉玫也去参加过她的活动，回来还夸周茗芊那小丫头有爱心，敢想敢做。方生平一听，不免想起第一次见到周茗芊和雷琨时的情景。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三章、厉朋的不眠之夜（上） 转天又是周一。不过，这个周一可就有点不寻常了。 办公室里暗流涌动，不时有同事露出或欢喜或兴奋的贱笑——那是魏冬一党的。当然也有或皱眉或忧心的，那是在为公司前途担忧的：“魏冬啊！那个贱人要是真骑到咱们头上，还不得一天三顿的搞事情？” 方生平看似平静，其实一颗心也是悬着的。他想知道郝教授有没有在集团大会上提出相关议题。但他同时也在疑虑：虽然有调令在先，但厉朋近来气色明显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呢？以前的厉朋衣冠楚楚，就是个行走的禽兽。见了美女，或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或直接叫进办公室里聊聊人生，不！是聊聊工作。这阵子呢？一走一过没了他平常喷的香水味，头发似乎也是随意抓的，并不像以前那么乱中有序、乱中有型。更有人注意到，他今天的穿搭不像往常那么讲究……这时就有人反驳道：“要说穿搭，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像过完年之后就这样了。”也有人跟着调侃：“难道过个年，给他过蠢了？” 这不禁让方生平联想到年前姜莉玫挨打那次，是厉朋约的客户放他鸽子，结果他心情不爽，好像还涉及到薛安晴出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交织在一起，方生平突然觉得过个年，一切似乎都变得匪夷所思了。而且，他总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关键环节是他早该知道，但至今仍然尚未浮出水面。 一种有幕后黑手操纵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魏冬在经过他身边时，鼻息轻嗤。方生平忽然噗嗤笑了。因为他联想到小时候马路边卖菜农民的骡车，那些体型偏瘦但还挺有脚力的骡子闲得无聊就是那样喷气的。现在，魏冬也来玩这一套，还真是有点可笑。方生平知道魏冬在等，等那一纸调令，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副总宝座顺利走上人生巅峰。但魏冬却不知道方生平在赌，赌郝教授能不能为他说话，顺利把魏冬这个爱惹事生非的害虫一脚碾死。 等待是一种煎熬。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午休，然后就是下午上班，再然后就是临近下班……那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调令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又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魏冬坐不住了。他先进了厉朋办公室，又踩着下班的时间打卡匆匆离开公司。而随后离开的厉朋却在办公区扫了一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着电脑，方生平也露出他人生中第一个嘲弄的冷笑。然而电脑关机，漆黑的显示器上映出他可笑的脸，那种只在电视里坏人脸上见过的，自负的、冒坏水儿似的的冷笑。如今也在自己的脸上出现了。方生平不习惯，但他也承认自己那一刻感受到成功的得意与报复的快感。 今天是个好日子。 方生平回到家，看到姜莉玫正和姜父姜母聊着明天去超市的购物清单，原来明天是岳母的生日。方生平提议出去吃，一家人讨论了一气，最后订餐厅的事交给了姜莉玫。能看得出，姜莉玫是很开的。睡觉前还在兴致勃勃地搜餐厅，方生平不禁笑笑：“早点睡吧！明天再看也不迟。”姜莉玫微笑道：“我再看一会儿，你先睡吧！”方生平无奈，只能跟她并肩靠在床头，看着妻子认真的侧脸，他想起两个人从前的日子，不由自主地脱口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要个小孩吧？” 姜莉玫慢慢停下动作，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方生平想要为自己的失言道歉时，姜莉玫才摇头道：“我想，我不适合做一个母亲。” 方生平默不作声。他知道不论是劝她放下雅雅还是再当一次母亲，这对于姜莉玫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遂安慰道：“好，先不说这个了。你也不要多想，你只要记得我们都爱你，雅雅也爱你。”这是雷琨教的。他说不要吝惜表达爱，尤其是对姜莉玫这样的情况：你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着她、放不下她的人。这样也有利于帮她建立新的希望。 所以说，人还是依靠爱和希望活下去的，对吧？ 同一片夜空之下，有人也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在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某幢十八楼露台上亮起了昏黄的小灯。厉朋拎了几罐啤酒到露台的摇椅上坐了。 城市灯火阑珊，夜色一片萧索。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厉朋自认从不服老，可近来却总会怀念起自己的儿时的家。他父母是这县城的原住民，原本住在城乡结合部，家里有院子、有地，他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因为建设国道征地拆迁，他们在四里八乡的羡慕声中搬上了楼。也许是打小聪明习惯了被人夸赞，也许是动迁时被人说“城里人”该如何如何，也许是改革开放初时那些稀奇古怪的外来玩意儿，总之，虚荣与好奇让他对大城市产生了强烈的向往。 所以在毕业以后，疲于被父母催婚，他就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家，用那时的话说，叫“去大城市闯一闯”。只是骄傲如他厉朋，却和那些低学历的北上广漂们没什么不同。他可以穿着光鲜地回家探亲，受人朝拜似的接受众亲夸耀。而在外面却要低声下气地做着看人脸色的工作。 那些年，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衣锦还乡，在一片羡慕声中做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然而，早年淘金者的传说早已光荣落幕，现实向他证明了有些成功无法复制。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从公司女同事照顾、到女客户青睐、再到女老板提拔，他发现女人这条路还真是好走。直到后来，他遇到了薛安晴，这个魅力无限的公关女王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配偶人选。有钱、有貌、有资源，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有兴趣。最终，一切都顺理成章。有了薛安晴，他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可为何现在，她说要拿走，自己就要一无所有了呢？ 难道自己这些年的付出、这些年的努力，得到的都只是他的幻觉？他承认他有些地方是依靠了薛安晴的资源，但他不相信没有她薛安晴他厉朋就从此一无是处了！他也是高智商、高情商的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四章、厉朋的不眠之夜（下） 啤酒“噗”的又打开了一罐，厉朋又想起了自己爸妈。 薛安晴那女人简直就是不孝，从来不去探望公婆不说，还不让女儿去！理由呢？竟然是那样的爷爷奶奶会让孩子从小被人嫌弃和嘲笑！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就要灌输阶级差距那一套了？天天没事儿就这家的家长没教养、那家的孩子没出息，要和张太王太家的孩子多玩、离李太赵太家的谁谁谁远点！难道她要把女儿也培养成一个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厉朋一气之下捏了啤酒罐，扬手就扔下楼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虽然娶了薛安晴，可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独自喝着小酒，厉朋又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他承认，有些时候观念上的差异的确是无法调和的。他父母前些年回乡养老了，住的还是他叔家的老房子。女儿唯一的一次去看那老两口，睡个午觉就被乡下不知名的虫子咬了好几个包。他父母还不当一回事，说过两天就下去了，小孩子不用养得那么娇气。薛安晴本身就不喜欢老平房，这下就更嫌恶了。当即就抱了女儿回城去了医院，发誓再也不回去了。可厉朋却觉得她早就存了那断绝往来的心思，只是碍于没有理由一直在寻找借口罢了。 真说起来，薛安晴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平时看起来温柔大度，可结婚这几年，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这女人的手段。有一次公司团建可以带家属，一个女同事多和他说了几句话，她就趁人不注意把人家支开，害那女同事在山里迷路第三天才等到救援队。还有一次酒桌上有个客户下属说听过她的“丰功伟绩”语气有些不敬，所以她就笑着把人灌醉之后，找人丢在了同性恋酒吧。更有一次，女儿在游乐场跟人起了争执，她表面告诉女儿要礼貌、谦让，实则背后教女儿怎么借别人的手进行报复。 厉朋觉得，如果女儿大了能明辨是非，告诉她社会复杂你要自保无可厚非。可女儿还那么小，你就这样教她是不是太早了些？而薛安晴却说：“与其教出一个善良的傻子以后被人欺负了才幡然醒悟，不如教她人心险恶，尽早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争取！免得还幻想童话故事等着被男人骗！” 这就是薛安晴理性到变态的一面。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能快速找到最精准的行动轨迹。早在和薛安晴交往之初，他就做好了人无完人的心理准备。毕竟，瑕不掩瑜的道理任谁都懂。可为什么这个完美的女人露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小瑕疵就像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她每暴露出一个缺点都让这道口子越来越大，直到让他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不不不！厉朋赶紧把思路调回。一定是这几年安逸的生活蒙蔽了他娶薛安晴的最终目的！是的，薛安晴的优点是人脉交际，让她陪自己交际应酬，她能做到八面玲珑无懈可击。但若让她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她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抵触。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厉朋强压心中邪火，告诫自己不能冲动。片刻过后，他的心境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婚礼前夕，有人告诫他薛安晴不是个安于室的女人，可他还是执意娶了她。因为他心高，他不想以后娶一个平凡的女人过低下的日子，他受够了被人肆意的贬低和轻蔑的对待。如今，他沧桑疲惫心中又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人生不易，不能因小失大！ 薛安晴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厉朋坐在客厅里，只开了身边一盏小灯。他隐约看见薛安晴扯掉围巾、外套，踢了高跟鞋，并且懒洋洋地长吁了一口气。直到她视若无睹地经过自己身边，厉朋终于沉声道：“我们谈谈吧！”可薛安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便又说了一遍：“就算为了女儿，我们也谈谈吧！” 其实厉朋已经看出来了，如果薛安晴不打算跟自己过了，那么这个女人一定不会只是早出晚归的作给他看。以她的狠利手段，如果想离婚，她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净身出户，而且不给他留一点活路。薛安晴没有这样做，充分说明了她只是在等他低头。 “说什么啊？”女人一身的烟酒气，往沙发上一坐，懒洋洋地用手支头打了个呵欠：“有话快说，还得睡觉呢！” 厉朋看她那样儿，妆容精致，保养得宜。明明和当初遇见时相差无几，可自己却发自内心的不像从前那般为她着迷。他收敛心神，用一种极度认真的语气说道：“原谅我好吗？”他听见薛安晴嗤笑一声，于是又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招惹姜莉玫。” “怎么？这回不是她勾引你了？你上回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姜莉玫一直对你纠缠不清，想巴结你给方生平寻找机会，方生平也默许了，他们夫妻为了坑魏冬不择手段……” 厉朋最听不得她如此的嘲弄讽刺：“那都是公司谣传，我也是怕你生气才那么一说。” 薛安晴冷笑：“怕我生气？就那么一说？怕我生气你还到处沾花惹草！厉朋，拍拍你的良心，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一心帮你打通人脉、站稳脚跟，你呢？左一个右一个的勾搭了多少女人？你真当我薛安晴是瞎子？是傻子吗？我已经给你不止一次机会了，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连姜莉玫那种货色你也下得了口！还真是生冷不忌啊！” 厉朋有一瞬间真的想反过去问：我成天低声下气，伺候慈禧似的伺候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我怎么对我父母的？可是，厉朋又忍下来了，他轻轻坐到薛安晴身边，哄道：“安晴，我真是工作太忙，忙得一时糊涂了。而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虽然逢场作戏，但是我从没被背叛过你。这些你是知道的。” “你以为骗过我一次，我还会相信你吗？” “真的，安晴！结婚时就说过，我若敢出轨，你就可以找小男人。我出轨一个你就找一个，我出轨两个你就找一双。我们的婚姻在任何时候都是平等的！我都对天发誓过，我又怎么敢背叛你呢？” 薛安晴不语，她仿佛不是在衡量丈夫的话可不可信，而是在衡量这场教训到底够不够深刻。良久，她瞟了他一眼：“原谅你也行，以后再有一次立马儿民政局离婚！我才懒得跟你磨叽！” 厉朋看见了希望。尤其是薛安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女人风情。厉朋觉得时机成熟，气氛正好，扑上去就要堵她的嘴，一边还热情地道：“我保证，以后一心只对你和女儿，如果你再发现……”薛安晴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踹开他：“厉朋你给我老实点！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剁了你第三条腿！” 厉朋心道：这女人又发什么神经！按照以往的套路，薛安晴就算不宽衣解带向他求饶，肯定也是柔情似水，开始说软话了，怎么这次…… “安晴，你还生我的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五章、谁才是黑手 “厉朋，你老实跟我说，最近公司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厉朋疑惑。其实他最近也昏昏噩噩，一门心思为客户流失发愁，连在公司呆的时间都不多，哪还有心思去关心有没有异常？再说，员工还是那些员工，工作还是那些工作，难道还能变出什么花样儿来？薛安晴一看他一脸懵逼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她翻了厉朋一眼：“自己一亩三分地都管不明白，我看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厉朋心里很想反驳：你春节前后插手我的业务，难道就没想过会给我造成麻烦吗？可他还是压了压心火，平心静气地问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安晴一想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向是她背后阴人，还没有人敢背后给她使捅刀子的：“年前我找老孟，准备给你调到新的分公司。”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薛安晴冷笑：“你和姜莉玫私下见面，有跟我商量了吗？” “这是两码事好吗？”厉朋这回真不高兴了：“还有那件事咱们已经讲开了吧？怎么又提起来？” 薛安晴嗤笑：“哈？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她一瞪眼，厉朋也发现自己态度没收住。好不容易哄好的女人可不能又飞了：“算了，不说这个。但调动的事你得给我说清楚！”厉朋忽然皱眉，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些事情：“哦！魏冬今天下班找我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这件事儿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见薛安晴不语，厉朋不敢置信地大胆猜测：“你想让我调到新的分公司，然后让魏冬接替我的位置？薛安晴，魏冬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也不能怪厉朋多想，因为他娶的女人他了解，薛安晴这女人简直就是前科累累！而薛安晴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也太看得起他，那种人还能入得了我的眼？也不怕告诉你。自从上次团建，我就让魏冬盯着你了。从你给方生平配实习生、还有申请年会表彰开始，我就觉得你肯定有事儿！”她不想再听任何狡辩之词，于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西洋景：“后来，我听说方生平和实习生搞上了，我这才寻思过味儿来，你先给他塞实习生、又传播谣言原来是在给你泡下属老婆铺路啊！”见男人又想找借口，薛安晴连听都不想听：“厉朋，别自做聪明了，听我的，我们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和我一起没有任何负担的退休养老，难道不好吗？” 说实话，薛安晴对未来的规划很诱人，从前厉朋十分向往，但今天他却有些不寒而栗。这种掌握不了自己命运，做别人提线木偶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实在有损他的男性尊严。但他的命运，似乎已经陷入一个美好的僵局当中：他坐拥一个别人羡慕的世界，而他的内心却正向往离开、同时更害怕离开这个世界。矛盾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了。 也许是喝了点酒，让他想起了父母和女儿，于是找回些许的良知。他很想知道薛安晴做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愧疚之心：“所以，你筹划了一场意外逼姜莉玫停职，你让老孟推魏冬上位想挤走方生平，同时把我调到新的分公司，这样你就舒心了？满意了？” 薛安晴终于满意地笑了：“老公，你终于能明白我的心思了。” 同时她又遗憾地道：“我原想你调去新公司，升迁能更快一些。毕竟现在上面有汪董压着，你做得再多也很难再有发展。可是我没想到，本来一箭双雕的好事，今天突然生出了变化。今天集团大会，那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总顾问，今天突然提出要把业绩增长模式划入管理者考评范围，这样，集团上下所有和人员调动有关的计划全部搁浅了。” 厉朋也觉得这有些巧合了：“怎么会这样？听说那个总顾问以往什么都不说，去参会就是个摆设在那里。” 薛安晴也摇头，并且把魏冬和她说上周五调令就被泄露到分公司的事和厉朋说了：“现在联想起来，我觉得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恐怕不是向我们示威，就是别有用心了。” 厉朋觉得不太可能：“我听汪董说过，那个总顾问是个老学究，固执得很。说他今天是为了谁故意为难咱们，我真不太相信。”厉朋打了个呵欠：“算了，等天亮再说吧！折腾了这些天，也该早点睡了。” 然而另一边，方生平纠结的却是：上周那个人事调动会不会是假的？因为隔天一早，就在魏冬还没来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早到的同事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有人说魏冬今年是不是冲太岁？点子这么背，春节刚过，这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一边就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随后，一帮人自然而然就聊起了九宫飞星、生肖开运，而且还聊得热火朝天。直到有人接了一个信息突然招唤大家：“停停停！有内幕！有内幕啊！”所有人一听，都不禁闭了嘴巴，眼巴巴地等着八卦从天而降。只听那女同事神秘地道：“我总部的朋友说，总部昨天押下的人事调动里，压根儿就没有厉总和魏冬那一份！”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惊呼声此起彼伏。就连从不参与的方生平都在被动接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歪头拧眉。郝教授的提案他已经听说了，和他的想法大同小异。可方生平也只能感叹：还是人家文化人会说话，连找个停止调动的理由都如此冠冕堂皇。但他不得不承认，集团总部一旦实行这项考核，必然将有很大一部分中高层管理人员受到敲打。至于结果如何，方生平觉得虽然还不至于解聘，但再想往上走，恐怕就要多费一番心思了。 翻来覆去又回到最初的问题：可如果调令是假的，那么自己做这些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彼时，方生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不知名的漩涡。而他，就像一个被安排了冒险角色的演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成为别人对弈的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六章、人初之善恶 据说，每一位心理医生的诊疗室里都有一把神奇的椅子。它能让你放松身心，允许心理医生走近你的世界。方生平就坐在那张椅子里，和每一次咨询没什么不同。但这一次，却主动和雷琨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无意见看到一本书，是个美国人写的。书里讲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从小就痛恨妹妹，认为妹妹分享了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从五岁就开始想要谋杀她的亲妹妹，而且还策划了很多场意外，让人认为妹妹是一个不能照顾自己的人。雷医生，我以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看完那本书之后，我有些怀疑了。你说五岁的孩子，难道真是天生的就会做那些坏事吗？” 其实，方生平想问的是，为什么他成功阻止了魏冬，自己却感觉不到英雄主义的胜利感，反而产生了报复过后的快感呢？这让方生平有些烦躁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恶人。是不是心里早就潜伏了一只恶兽就在等待那一刻的苏醒。他不知道如果放任下去，自己是否也会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不是的。”雷琨摇头道：“人性本恶的理论在上个世纪就有人提出过。在意大利曾经有一位监狱医生，在著名的土匪头子死后打开了他的颅骨，发现他的枕骨处有一个明显的凹陷，位置和低等动物是一样的。然后他就提出了‘天生犯罪人’的理论，认为犯罪有遗传性，是一种返祖现象。不过，这种说法后来被一位英国犯罪学家以及他自己给推翻了。那之后，又有人从长相，生理学、遗传学等方面进行了研究，都没形成能够被普遍认同的成理论学说。” 方生平似懂非懂，但雷琨的回答并没有解决他内心的矛盾：“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寻求刺激就知法犯法，或是故意伤害别人呢？” 雷琨隐约能够猜到他内心的挣扎，并不说破，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弗洛伊德认为，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本我是欲求，超我借着道德规范抑制本我，而自我在这两者之间加以平衡。就此，就有学者研究，某些青少年确实存在潜伏性行为偏差，造成这种偏差的原因是长成过程中的某些刺激对他产生了情绪困扰以及角色的不确定感。他们会自问：我是谁？我将来要做什么？我这么做对不对？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正确引导，那么他的社会化过程就很有可能失败，从而造成犯罪心理。” 方生平不禁失笑：“雷医生，我早就不是青少年了。” 雷琨也笑笑：“做恶的心理也不是单一因素就能形成的。就像你说的魏冬那种人，他会因为自己算计了别人就心怀愧疚吗？不，他反而会沾沾自喜。这是因为动机不同。魏冬那种人的心里只有我想成功，而得到那个位置就是成功，不计方法、不计代价。而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见方生平在思考，雷琨又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想要生存下去的人，都要经历一个社会化的过程，也就是被环境改变。这种改变有时是好的，有时是不好的，但只要他适应了环境、同时还保有初心，那就是正确的。说得通俗点：改变是为了适应环境，而初心却始终如一。” 方生平貌似是懂了，但他却仍在怀疑。成年人不会像小孩子那般任性冲动，别人说什么都信，他们总会在实践中反复验证。对此雷琨并不着急。 两人从诊疗室里出来，迎面正看见郝教授和杨小秦。杨小秦说郝教授是来找方生平的。方生平一听非常诧异。郝教授就道：“关于你们集团中高层考评的事，董事长特别关注，让我尽快完善一个条陈出来。当时我就想到了你，毕竟一开始是你向我提出来的。所以我就想找个时间好好和你聊聊，也向你请教一下。” 方生平一听连忙推辞：“郝教授您千万别说请教，有什么尽管问就可以，我一定知无不言。”郝教授对此很是满意，说不愧是年会上指名表彰的好员工，如果所有人都能为企业着想，那企业想不做强都难了。 方生平听了只是微笑。像这种冠冕堂皇的夸赞，他早几年就已经免疫了。因为公司领导就算平时说出一朵牡丹花儿来，一旦说起业绩不达标，扣奖金也是绝不手软。可问题是每一季度都要求增长，小县城市场就那么大，无非就是今天你抢我的，明天我抢你的，抢得那叫一个热闹，那叫一个乐此不疲！ 晚上一起吃饭，因着郝教授是湖南人，所以就选了一家地道的湘菜馆子。雷琨做东，里外都是杨小秦在张罗。席间，郝教授不止一次的夸方生平能力出众，人品更是没的说！闹得方生平还挺不好意思。 不过，听到郝教授直言要向集团上层推荐自己，方生平惶恐之余还是有几分欣喜的。入职十年，抛去最初那几年还有些不为人道的向往，他几乎是早就歇了升职的心思。有那实诚的同事也跟他说过：小人扎堆儿的往前挤，黄天看不见老实人。可眼下，是不是就能证明本分做事也会有机会，老天还是能看见老实人的？ 不过，方生平还是以工作为由，拒绝了郝教授要向集团调他去做助理的提议。因为他觉得自己配合郝教授是作为员工的本份，但若让他去做助理，他自认还没达到那个水平。 所以回县城的路上，原本应该是杨小秦送他，现在又多了一位郝教授。两人又就考评的事情聊了一路。这让方生想问问杨小秦的问题也咽回了肚子里。但他总是忍不住琢磨：郝教授和雷琨，这俩人不论年龄还是职业都八竿子打不着，到底是怎么成为同窗好友的呢？直到回到了家，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冬近来有些多云转阴。 公司里几乎没人敢招惹他，就连同事之间的日常调侃都能惹得他暴跳一阵。众人都在传说魏冬当不上副总心情郁闷，连带着看厉总都不如以前顺眼。从前两人还经常凑到一块儿，现在连见面都不说话了。还有人用看好戏的心态猜测这俩人会不会要撕起来：“一边是自许风流的欧阳克，一边是机关算尽的左冷禅，这俩人要是对上，估计也挺有看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七章、调令又起 事实证明，这俩人还当真明里暗里的较着劲呢！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尽则倾。方生平以往对这种事关注不多，但现在他也会不自觉地关注“战况”进展到了哪里。 这次老厉和魏冬的引爆点是一张夹带报销的ktv消费单据。以往魏冬的报销票据老厉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谁知这次他不仅“从严执法”，还勒令财务把魏冬去年下半年夹带的不合格票据全部找出来：“让他把私报的钱给我吐出来，以示惩戒！钱退还之后也不用走账，直接补贴进下个月的团建费用！”所以，当听说下个月团建预计是省内三日游时，办公室里一片欢呼，只有魏冬恨得牙根儿痒痒，心在滴血。方生平觉得厉朋的内心潜台词应该是：嘚瑟！让你嘚瑟！老子砍你不用刀，一句话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嘚瑟大了掉毛！ 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热闹了那么几天，接着，就又被另一件让人跌出眼珠子的事情取代了。 “大叔，又想什么呢？” 梁筱婕涮着铜火锅，见方生平在那走神儿心里就格外憋屈：“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方生平忙回道“听了听了”！只是：“你确定这事儿不会像魏冬那次似的干打雷、不下雨？” 梁筱婕一副你竟然连我都不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你们集团高层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方生平，你现在绝对是风云人物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方生平就纳闷儿了：“可越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越没底呀！” 梁筱婕白了他一眼：“我不管，为了弥补我的心理损失，这顿你请！” 方生平摸摸钱包，还好，信用卡带了。 要问这俩人聚到一块儿为了什么事儿，这还要从今天上午说起。上午，茶水间的八卦小团体还在讨论下个月团建到底去哪好，上次说魏冬厉朋调令是子虚乌有的那姐妹儿又一声尖叫，吓得她对面的女同事险些喷了她瘦身茶。怎么了这是？只见那姐妹儿惊讶得都直结巴：“人、人事调动，又要下来了！”一众茶水间小分队同时又灯泡似的亮了：“怎么？刚被老厉整得没钱吃泡面，这不到几天，又要咸鱼翻生了？哎你说这魏冬到底是王八命还是小强命？这天下怎么能有这么顽强生存的人类？”拿手机直晃那姐妹儿急急打断她：“不是不是！这回不是魏冬和老厉！是、是……”“谁啊？”“就那个老菜帮子方生平！”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是什么狗屎运啊？是啊！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假的！空穴来风，肯定又是假的！当即就有人这样下了结论。 方生平十分感谢这位大姐，至少让他没被人围着追问：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了？ “我总觉得这事儿闹得有点大。”方生平思前想后，仍旧觉得疑点颇多。 梁筱婕把鲜美的肥羊肉塞进嘴里，也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首先，你们那么大的集团，人事调动是常有的事，就算你是郝教授大力推荐的，也应该只是在高层流传几天。而现在呢？你想想，总部、分公司，甚至是其他公司都知道了。换成是我，我也绝对不信这样的巧合。” “你也觉得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方生平不得不怀疑，因为这次的中高层大考评不知戳了多少人的软肋，有人想拿他做筏子太有可能了！“会不会是有人发现了，对郝教授没办法，就想先拿我出口气？” “嘶——”梁筱婕眼睛顿时就亮了，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个长相穿着依然普通的方大叔：“方生平，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突然开窍儿了？这要是换成从前，你肯定是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相信这是集团看到了我的努力——”梁筱婕突然顿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你那天怎么就突发奇想，跑到郝教授课上去唱长亭外古道边了？” 方生平苦笑，他变化有那么明显吗。不是，应该是梁筱婕这丫头太机灵。不过，这也让他再次想起先前那一份人事调动的真假。如果魏冬那次的调令是假的，那发假消息的人怎么能肯定一定就有人会动作？再说，就算有人不服，又怎么会肯定动作一定就能成功？想到这里，方生平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雷琨对自己了如指掌。而以雷琨和郝教授的关系，两个人要是一起搞点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商学院上课那天，郝教授态度暧昧，而后来却对自己那么的赞赏有加了。可事实会是这样的吗？方生平又觉得这想法太荒谬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至于让人家这么大费周章地设计？但有一件事必须肯定，如今他方生平已经成了靶子，挂在那任人扔鸡蛋吐口水了！ 这边火锅吃的热火朝天，省城一个私人酒窖里也气氛正好。雷琨歪在小牛皮沙发里，红酒喝着，身边美女伺候着，已然微醺。而另一边，郝教授坐在吧台浅酌。雷琨道：“怎么样？这人还不错吧？” 郝教授笑笑：“比我想象的有想法。我本以为他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没想到还有点活气儿，也抵得住诱惑。” 雷琨抿了抿嘴：“现在就看他能不能顶过这一关了，想想还真有点小兴奋。”说着握住身边美女的手，美女灿然一笑，眼波流转那叫一个勾人儿。雷琨心下一动：“晚上，你送我吧！我就不叫代驾了。”美女点头说好。 女人啊！你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呢？爱你时，绵软得让人爱不释手。说不爱了，下一秒就能对你横眉冷对说老死不相往来。生气时，做起家务那叫一个来劲。高兴时，跟你撒娇说油烟伤皮肤、洗洁精伤手，你越是把她当王母娘娘她就越是高兴。真是啊，天生就是生来给男人渡劫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八章、出走 方生平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往常这个时间，姜莉玫都该睡了。而今天，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方生平叫了她一声，她没回应。过了一会，方生平换了居家服过去，这才发现姜莉玫一个人又在掉眼泪：“又想起雅雅了？”他像往常一样环抱着她安慰道：“我也很想她。” 夫妻俩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窗外楼间映照进来的桔色路灯光，一个沉默，一个落泪。不知过了多久，姜莉玫却突如其来地说了句：“我们离婚吧！” 方生平有一瞬间的晃神：“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姜莉玫刚才说了什么？ “我们离婚吧！”姜莉玫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方生平听清楚了：“这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 姜莉玫转过身来：“你觉得，这，好吗？”她指了指空旷的、仿佛没有人气儿存在的屋子。 从前，雅雅在的时候，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不只是孩子像个小麻雀似的一会爸爸这个、一个妈妈那个的。还有就是，四处都散乱着方雅雅遗落的玩具。姜莉玫总教育她玩具要放回玩具箱里，不能四处乱放。可方雅雅好像天生就不喜欢看屋里太干净太整齐，从小就像小狗划地盘似的，把玩具留在她惯常爱呆的地方。这些，在方雅雅出事之后，都被收拾了起来，就怕姜莉玫睹物思人。 “莉玫，其实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周茗芊上次那个活动，你不也说办得挺好的？” 姜莉玫摇头：“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事情多了是可以暂时忘记，可每次再回到家，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原点。雅雅还是回不来，我们也还是回不去。其实，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也许可以骗过你们，但若是要让我骗过我自己，太难了。” 方生平心知她心里的苦，也不想逼他：“你要是觉得家里有太多雅雅的痕迹，那我找个时间，咱们出去走走？去别的城市，旅游，或者干脆就去生话一段时间。雷医生也说过，换个离家远的环境试试，距离能让人忘掉过去、面对一个全新的生话。” 然而，姜莉玫却不为所动：“我现在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的工作、家庭、我的人生，都是失败的。” “莉玫，我们的婚姻不失败。这么多年，我们几乎都没吵过架，比我认识的很多家庭好多了。曾经，我们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虽然她不在了，可我们的家还在啊！就算你不想再生，现在领养小孩子也不难，或者咱们就一直过二人世界也挺好。而且莉玫，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是一定得离婚吧？”方生平觉得自己已经是很低声下气了，但这是对自己妻子，他觉得怎么都不过分。而且方父有时候也是这么跟方母低头的。 姜莉玫却视若无睹，仿佛已经死了心：“不一样的。方生平，我毕业那年就嫁了你，其实最大的原因，我只是为了有个家。不用再跟人合租、不用再被房东突然说要收房，不想过漂浮不定的日子。结婚之后，我就成了已婚妇女，我生了孩子、成了母亲，我开始操心，像你妈似的总有操不完的心。操心你、操心孩子、操心工作，还有以后的日子。我有时候就想，结婚这么累，到底有什么意思？尤其是在雅雅走了以后，我觉得这八年来，我除了身心疲惫、还有把自己从一个小姑娘熬成一个苦哈哈的中年妇女，我一无所获。工作也丢了，上街遇上个问路的大学生都管我叫阿姨，回家一看，我果真有那么老了，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了……你说这么多年，我们到底图个什么？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方生平很想说我们还有一个家，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家对于自己来说，可能还是一个家，但对于姜莉玫，可能已经成为一个压抑着她、束缚着她、以及消耗掉她全部青春和热望的牢笼。既然如此：“你想换个环境我能理解。我尽量不干涉你。但离婚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下决定，毕竟，都说离婚对于男人不算什么，但对于女人好像真的不太好。” 方生平觉得自己只能尽力地维持现状，他不知道她答没答应。因为姜莉玫只是一言不发，看了他一会儿，回到房间就再没跟他说话。 但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依然晨起上班。晚上回来时，却只见岳父岳母收拾好行李等他回来：“生平，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丈夫。但莉玫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也只能听她的。毕竟自从雅雅走了，她的情绪就很不好，现在她终于主动想要从这伤心里走出来了，作为她的父母，我们虽然觉得这样对不住你，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苦心。” 方生平看着那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心里说不上的酸苦。姜莉玫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昨天她没回应自己，他就该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妈，她说要去哪了吗？” 姜母摇头：“我也问她，她说还没有主意，就说报了个旅行团先出去走走，也许就走到哪算哪。” 方生平点头，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恳求姜母一有姜莉玫的消息就一定要先告诉自己，还挽留二老就在家里住着。老两口说家里这眼看着要忙春耕了，已经订的半夜的火车票，也叫了车来接。姜父姜母执意要回去，方生平也不好再过多挽留。 夜里，方生平从梦中惊醒。口渴得厉害，他起身去厨房去倒水。看着这人去楼空的房子，空旷得几乎一走一过都要留下回声。十年前，他也自己住过。妻子出差时，家也剩下自己。可从来没感觉到如今这般空旷。也许，单身时一个人就圆满了。结婚后妻子出差也知道她几时回来。可现在呢？习惯了热闹，又回到只身一人，剩下的就只有空洞和无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四十九章、跟男人跑了 然而，老天爷似乎最看不惯他无聊。这一次的噩梦又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又梦见了邹胜楠，她一边牵着方雅雅一边向他招手。随后他又梦见姜莉玫发狂进了精神病院，她就像个被监禁的犯人，神情激动地向他求救。 方生平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莉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马上拿过手机打给姜莉玫，可是号码已经注销。他只能打给岳母大人，姜母说莉玫昨晚给她报了平安，问她要手机号，姜母支吾着说姜莉玫不让告诉，方生平挂了电话顿时火气上窜：姜莉玫！我这么包容你、这么担心你，你竟然要和我划清界限？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八年夫妻你跟我说断就断了？ 方生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的还是急的，总之，情绪不好也不爱给人好脸色看。 “这人啊！就是要飞黄腾达了才能看出真实人品，看见没？这人事调动还没下来呢，领导的谱儿就先摆上了。以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现在对谁都爱搭不理，变脸变得也是够快！”有人在一边说起了风凉话，也不避讳当事人。方生平懒得搭理，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心情不好，听说了吗？他媳妇跟男人跑啦！” 不知是谁小声说的，引来一众抽气声。 方生平听他们窃窃私语，忍不住腾的站了起来：“谁说的？刚才那话谁说的？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大家都知道，职场上也有几条铁律，其中一条就是：轻易别惹老实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跟你当真！ “有胆儿说没胆儿承认是吧？”方生平往前走了几步，在他们脸上来回看着：“那就把嘴闭牢了，少在那儿扑风捉影、造谣生事！” 这时，却有人噗嗤笑出声来：“哎呦！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方生平发脾气，还真不容易啊！同事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说话的，是和魏冬关系挺好的一个男同事。方生平目光移了过去：“刚才那话你说的？”他听出来了，绝对是同一个人：“在哪听来的？” 那男的得意一笑：“是我说的又能怎么样？你问我哪听来的？当然是你媳妇说的啊！她说跟你过日子太没意思了！不如那个谁谁，也就是她老相好的。所以她就决定跟你离婚，跟那男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哎呦！你怎么你人！你！” 方生平一拳正打在那人腮帮子上：“打的就是你！不干正事儿！就知道在那儿胡滥编排！”说着揪着脖领子就把那家伙大力推到墙上，“咚”的一声就见那人痛呼，挣扎着倒在地上“哎呦”个没完。 旁边看热闹的简直都吓傻了，看方生平跟看瘟神似的，一个个儿躲得老远，生怕受到波及。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方生平！你干什么呢！”一声厉喝从副总办公室那边传来，只见厉朋疾步走来：“快！还不快给扶起来！看看有没有事儿！” 一旁就有人扶起了那男同事，那男的还直说：“厉总！我要报警！快给我报警！他打我！” 厉朋有些不耐烦：“报什么警！当那是好事儿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存的什么心思！”厉朋让人把他扶到茶水间，而后对方生平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其他人都散了吧！” 方生平没想到厉朋这样就息事宁人了。刚刚发泄了怒气也平复下来，应了声“哦”就跟着厉朋进了副总办公室。 出乎他意料的是，薛安晴竟然也在。 “生平，你没事儿吧？”薛安晴面露关心。 方生平摇头：“没事儿，就是没控制好情绪，还要多谢厉总帮我平息了。” 厉朋摇头，并不居功，却面色凝重地道：“你也不用谢我。我更担心你，怕你想不开。” 方生平猛然抬头：“厉总什么意思？” 厉朋没说话，薛安晴倒是接了过去，她慈眉善目，悲悯地道：“前几天莉玫找过我，说她决定跟你离婚了。我劝了她很长时间，她说已经打定了主意。其实，咱们一起去温泉度假那次，她就起过这个心思了。” 什么？方生平忡愣当场，温泉度假那次他知道，梁筱婕也和他提起，姜莉玫说后悔嫁自己这种话，但她找薛安晴又说什么了？“安晴姐，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薛安晴似乎不好启齿，在方生平急切的注视下，终于咬了咬牙，缓缓道：“她说，她外边有人了。那男的对她很好，也很有钱，但是她不想你恨她，所以就想找个借口跟你离婚。” “呵！”方生失望地冷嗤一声：“借口？离婚还要找借口？”他真不敢相信姜莉玫竟然…… 薛安晴见他有些激动，又劝道：“你先别生气。其实莉玫说的也是事实，你们结婚这么多年，她忙里忙外的真是辛苦得很。你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什么事儿不得她张罗？现在，有个男人能让她享福了，你该放手就放了吧！放了她，也就是放了你自己！” 方生平无言静坐，这个消息就像一记重锤，让他震惊的同时也几乎将他击得内伤！ “你要振作呀！方生平！”薛安晴还在竭力安慰：“我今天过来，就是怕你会想不开，老厉是个粗人，他不会安慰人，我怕他弄巧成拙。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头。方生平，你还有大好前程、你还有女儿啊！” 女儿？这句话让方生平浑身一震。他目光闪了闪，他缓缓将脸埋进手掌间：“安晴姐，你别说了……” 只听薛安晴温柔可亲的嗓音仍旧在不远处说着：“雅雅还那么小，没有了妈妈，你这个当爸爸的更要为她遮风挡雨……” “嗯！嗯！” 半晌，方生平终于在厉氏夫妇的“规劝”之下抬起头来。他眼睛通红，神情悲伤：“安晴姐，你不用劝了，我都明白。”他又转向厉朋，伤心道：“厉总，我心情很差，恐怕也不能好好工作，我能请两天假吗？这消息真是太突然，我真的、真的……”方生平甚至哽咽了一下：“我想我需要调整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章、方炮灰 厉朋面露难色，惋惜道：“方生平，虽然我很想给你放假，但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大家都忙不过来。我希望你能尽量克服一下，男人嘛！得能担得起事情。” 方生平失望点头，转身出了厉朋的办公室。随着那扇门关上，他脸上激动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 刚刚的悲伤不是假的，因为他想起了女儿方雅雅。但哽咽却是装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演过了，但那个情况下，为了不让他们起疑，他只能顺着他们演下去。不过，也好在薛安晴提到了方雅雅，让方生平瞬间警惕清醒过来：厉朋是什么样的人？薛安晴又是什么样的人？这俩人蛇鼠一窝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尤其是想到厉朋曾经对姜莉玫做的事情，方生平宰了他的心思都有。现在又上这儿来给他装好人？真当他是老实人好欺负么！ 不过，方生平还是很佩服厉朋的，连妻子出轨他都能忍，想必有更大的利益在驱使吧？而薛安晴悲悯天人似的演戏，只能说明他们对自己有所图谋了。思来想去，一切似乎只有一个解释——总部对他的调令，八成就是真的了。 无奈朝中无人，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中午，方生平午饭回来就给雷琨打了电话。雷琨说过会帮自己。所以，求助无门的情况下，方生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雷琨。雷琨也没办法，他说虽然郝教授是集团总顾问，但在具体问题上并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所以，他们也帮不上忙。不过，他建议方生平不要过多思虑，免得梦魇的毛病又犯了。方生平苦笑，把自己昨晚的梦境大概描述给他。雷琨听罢安慰他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作为你的咨询医生，我建议你现在先放下一切，调整精神状态，再如何升职加薪和健康相比也微不足道。 方生平也深以为然。所以，他接下来的几天照常工作。就算闷闷不乐，公司同事也都以为他是被家事困扰，毕竟那种丑事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相当打脸的，想不开一蹶不振也是有的。方生平呢？也没闲着，私底下一直在打听姜莉玫的消息。不过他很少关注妻子的交友情况，因而收获不多。他甚至打算去一趟岳母家，但姜母说莉玫会定期报平安，让他不用担心。 集团的人事任命果然如期而至。 但这次调职的不仅是方生平，还有厉朋。看着那泾渭分明的两张纸，分公司上下又陷入一阵窃窃私语。 方生平一开始还不知道其中猫腻，可听说了详情之后，他顿时发现，自己恐怕是当了高层斗争的炮灰！ 原来，两份人事任命同时下发，表面上看是调两人分别到相应分公司担任副总职务。可仔细追究起来，厉朋虽是平调，但他去的分公司市场前景很好，继续升迁是早晚的事。而方生平被调去的分公司，哪算是什么分公司啊！就是集团前设计部单独分出去所组建的传媒公司。专门给集团做一些外围打杂以及对外独立接一些宣传活动之类的活计儿。而且有内部消息称，这家公司自负盈亏之后一直经营不善，集团早就准备砍掉它了，无奈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派方生平一个门外汉去管理，只怕就是存了一起“处理掉”的心思。 方生平一听，当时就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前几天还把自己捧得跟秦琼转世似的，几天时间又把他打成待回收的西瓜皮了？所有人、包括方生平自己都能嗅到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的意思。尤其自己这个众矢之的，遭殃了也只会让人拍手称快吧！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没有了雅雅，没有了姜莉玫，方生平发现自己又孑然一身了，原本满意的生话如今只剩下了他老哥儿一个，形单影只，孤枕夜寒。什么工作、什么前途，好像也都没那么重要了。 对于自己升迁这事儿，各方反应大相径庭。公司人表面上恭贺他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背地里却全当个背到极致、衰到顶点的传奇笑料。回到家，方母却说：“怎么说也是升职，不管是什么分公司，以后做了领导总是要管几个人的。你脾气不强硬，就多动点脑筋，不能先让底下人把你拿住！”说着又叹了口气：“你说莉玫早不旅游、晚不旅游，偏偏挑这个时候，让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姜莉玫要和他离婚，方生平并没有和父母提起。他只说姜莉玫心情不好报了个团儿旅游去了，过几天就回来。好在他调任的分公司在省城。到时候就说姜莉玫直接过去了，也省了他还要继续圆谎。 方母对此还是忍不住唠叨：“反正都是去省城，去你大舅家多好，还有个照应。偏偏要去住公司租的房子，租的房子哪能有自己家住着舒心。”方生平笑笑，谎称李庆德家离公司远，而且姜莉玫一起也不方便，还怕她再想起雅雅。各种理由堆到方母面前，老太太也被顺利说服。 尘埃落定，万物待兴。方生平瞅着自己奋斗了十年的工位，犹记得刚进公司实习的情景。一个愣头愣脑的毕业生，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教，好像大学四年学的那些都毫无用处似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可后来方生平才明白，书本不是万能的，但理论扎实与否直接关系到未来工作是否能够举一反三游刃有余。 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最后一天下班，和自己吃散伙饭的竟然是一直针对他的魏冬。 厉朋的位置终究还是没给他，而是汪董指名推荐了一个远房亲戚。这人也在公司钻营多年，直到最近才被发现是汪董的亲戚。懂得蛰伏隐忍，保存实力，只能说这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方生平和魏冬俩人找了个老字号的饺子馆，叫了几个菜。方生平不禁想起那次撸串之后，就再没和魏冬这般的平心静气过了。他一直把自己当假想敌，而自己也对他敬而远之。没成想临走临走了，竟然又跟他凑到了一桌上。真让人感叹这世界好像是个圈，兜兜转转说不准几时又回到。 “魏冬，这回你不会又存了什么算计我的心思吧？”方生平开玩笑道。 魏冬有些不好意思了：“别再提那个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思来想去，汪董八成早就筹划好了，就等厉朋自己主动求去，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提拔他外甥。” “朝中有人好做官！”对汪董，方生平不想多做评价，自己小胳膊怎么能拧得过人家大腿：“那你什么打算？” 魏冬摇头：“公司估计是呆不下去了。趁还没被新副总盯上，找机会跳槽吧！我还好说，倒是你，把你个外行空降去做副总，只怕是很难服众，你又怎么打算？” 方生平笑得有些茫然：“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魏冬有扯了些闲话，终于切入了正题：“方哥，我有个表弟在报社实习，学的专业跟你要去的公司刚好对口儿，我让他去给你做个助理怎么样？对他是机会，对于你，刚到新环境，身边有自己人总好过孤立无援。” 方生平这才明白魏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他早该想到这家伙一贯是无利不起早，可面对这提议，方生平也没什么好隐瞒：“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要我说你表弟在报社挺好，争取留下，还是很有前途的。怎么都比跟着我强。” “好吧！”魏冬看着方生平自嘲，啧啧叹道：“方哥，我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方生平摇头笑了，不承认也不否认。环境果然是个大染缸，不知不觉间就把人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他不知道新公司、新环境有什么等着他，但方生平直觉没有畏惧。也许是无知者无畏，亦或者，他孑然一身，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方哥，嫂子的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魏冬突如其来的话让方生平猛然抬眼，只听魏冬继续说道：“薛安晴一直让我盯着厉朋，厉朋跟你们家嫂子单独吃过两回饭，就再没别的什么了。但是薛安晴那女人心眼儿小，又恰好嫂子公司里一个小领导是她闺密，所以就设计了让她停职的事。” 原来是薛安晴！方生平早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捣鬼，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家庭主妇。 “还有，前阵子薛安晴也找过莉玫嫂子……” 方生平像遇见救星似的忙问道：“知道她们聊什么了吗？” 魏冬摇头：“只知道俩人聊得不是很愉快。而且那阵子薛安晴忙着帮厉朋维系客户，虽然那时候人事调令没下来，但他们好像早就得到消息，把一些重要客户先攥在手里带走……” 这下，方生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那个位置，是厉氏夫妇早就看好的，只怕筹划了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一章、上省城 方生平顾左右而言他：“老汪平时虽然不怎么管事儿，但也不是个吃素的。”他倒不为公司担心，有汪董这一尊大佛在，公司是垮不了的。见魏冬有些尴尬，又自觉失言：“汪董提拔亲戚也是人之常情，你别太钻牛角尖了。” 魏冬苦笑：“你放心，我没什么好钻牛角尖的。经过这件事我也算看明白了。这个社会，拼的是资源、拼的是关系，像我这种自以为年轻比别人有能力，可结果又怎样了？人家手一翻就把我拍在浪花底下了。” 方生平安慰他道：“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况且人脉资源慢慢积累就有了。”这句话他也是对自己说的。 前路茫茫，道阻且长。前路漫漫，上下求索。 和魏冬告别之后，方生平回到家里，思前想后，把公司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统统梳理了一遍，终于察觉出这厉氏夫妇狼狈为奸，心思之可怕。此前，他只是觉得厉朋能坐稳副总的位置肯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没想到他的底牌竟然是薛安晴。而且还把自己计算到如今这般田地。 好吧！虽然这其中有很多偶然，但如果不是他们从中推波助澜，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方生平相当郁闷，他不甘心！这职场，看似一个光鲜的舞台，可谁又知道这舞台之下到底藏了多少垃圾与暗河。 而他的前路，又在哪呢？ 也许时间会给他答案。 周茗芊听说他即将升职，而且还是到省城上班，吵着要给他接风。方生平对着手机笑笑：“有什么好接风的，还不是想见你男神！” 果不其然，周末方生平拖了简单的行李上省城，是雷琨派人去接的他。来接他的不是杨小秦，而是一个生面孔，那人自称侯琛，三十出头的样子，小平头，看着挺利落的。 方生平道了谢，侯琛就开车带他直接去了周茗芊订的饭店。 雷琨他们早就到了，方生平有些意外，郝教授竟然也在。而且还半真半假地对他道：“有我给你撑腰，总部那边的人多少会给些面子。” 方生平笑了，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谁知席间，雷琨竟然说：“小侯是我早年认的一个弟弟，能力不错，这些年一直在广告传媒这行当里混，让他跟着你，一定能帮到你的。” 方生平简直是受宠若惊：“雷医生，你和郝教授已经帮我很多忙了，现在还介绍专业的人给我，我这……”感谢之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雷琨打断他，直言道：“不用谢我，也不用担心给小侯什么职位，就让他当你的助理，工资我出。” “啊？”这下方生平更诧异了。 给他撑腰？给他塞助理？还不用他管饭？方生平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个刚城进的土老帽儿，傻傻的搞不清他们城里人的套路。但转念一想，天下没有白吃的接风宴，人家如此大费周章，如果不是真拿他当朋友，那肯定就是有事。方生平自认和雷琨还没到那个交情，所以有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所以，趁着周茗芊离席去了洗手间，方生平就问道：“雷医生，郝教授，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这云里雾里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让我心里很没底。” 雷琨笑了，直郝教授说：“我就说吧！方生平可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说完转向一脸懵逼的老方，也不卖关子：“基实，就算你今天不问，我也打算让侯琛找机会和你说的。我们帮你，一方面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另一方面我们的确也是有一点私心。”见方生平突然蹙眉，雷琨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放心，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这话要是说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和你们集团有些渊源，他离开之前有些事情还没完成，如果你想报答郝教授的知遇之恩，等到时机成熟，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方生平听得懵懂：“我能不能问，是什么事情没完成？” 雷琨摆手：“以你现在的处境，和你说了也没用，反倒会让你多了烦恼。不如就先搁下，等你先站稳脚跟再说。”雷琨又咧嘴一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最初想让你坐的就是这个位置。先前鼓吹你去新的分公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很了解薛安晴的手段，她一定会阻止，所以我们才放任事情发展。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们会帮你，但帮助只是一方面，你也得快速成长起来。毕竟是你要管理公司，是你自己的前途。我们最多也就是带你上了这条路，最终你能走多远，不取决于我们，而是你自己。” 方生平点头。他听明白了，简单说来就是他们需要一个人帮着做一件事：“那万一我做不好……” 雷琨无所谓地笑笑：“本来就是一时起意，做到了是锦上添花，做不到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我相信你有能力，你只是缺了平台和机会而已。现在美味佳肴摆在眼前，就看你想不想动筷子了。” 方生平心道：自己已经被架上烧烤架，人家孜然辣椒面都准备好了，还有不烤的道理吗？正想着，恰好周茗芊回来，让方生平不至于尴尬到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周茗芊问，后又叫了方生平：“我刚才就想问，怎么没带莉玫小嫂子一起来？” 提到这个，方生平有些尴尬，顿了一下才答道：“她跟团儿旅游去了。” 周茗芊一听十分高光：“这是好事儿啊！我还担心她一直伤心难过下去要怎么办呢！没想到莉玫小嫂子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对了，你之前忙，我也没时间让你加我们的援助群，快点加进来，雷医生之前就说担心你，我觉他说的得非常有道理。你新到一个环境，很容易工作压力大，到时候多和我们聊聊天，对你减压也有好处！”说着翻手机就点出一个二维码。 方生平不好推辞，拿手机扫了，进群一看，姜莉玫也在里面。他顿时心下大安，姜莉玫走得决绝，连微信都把他拉黑了，如今在同一个聊天室里，也算有了一些联系吧！ 郝教授却在一旁叹道：“生平，莉玫的事，我们谁都没料到，等事情过了，我相信她会心回来的。” 周茗芊对此表示认同，还一直安慰他。 可方生平知道郝教授话里的意思：他们预料到薛安晴会出手，但他们没料到那女人会拿方生平的精神状态来做文章。好吧！谁让自己有空子给人钻呢？眼下，厉氏夫妻以及他们背后的大佬已然如愿，想必不会再把自己这只小虾米放在眼里，这也刚好给他留出发展的空间。 这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却又一桩桩不知所起地偶然发生。也许这世间就是这般纷纷扰扰，繁花似锦，却又如梦如刀。 晚上，侯琛送方生平回到公司为他租的小公寓，位置紧邻二环内一个商业街区。那边有商场、影院以及地铁站，生活还挺便利。 “传媒公司也在那边，走路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过去。” 方生平点头，他知道集团总部也在那个商圈，此前年会每年都会过去，如今距离这么近，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这是小鹏哥让我给你的。”侯琛把手里拎的公文包留在桌上就告辞走了。 又是“小鹏哥”，看来雷琨这昵称知道的人还不少。方生平打开公文包，里面有电脑、公司资料、人员档案，此外还列了一张读书清单。“想得还挺周到。” 可就算再周到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当个“空降”不容易，当个门外汉也不容易，那他这个空降的门外汉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二章、新官上任很缺钱 祥云大厦，是省城比较早的商务写字楼之一。虽然城中各处新商圈纷纷崛起，祥云大厦渐渐被埋没在一片繁华升平之中，但在省城住了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祥云大厦当初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务地标。即使是现在，一些老牌儿企业仍然会选在祥云大厦办公。原因不外乎两个：其一，他们是在建楼之初就买下整层或几层，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水。其二，和那些小微企业如四季般更替的新兴写字间相比，祥云大厦两栋“双子星”往那儿一立，就给人一种大气沉稳的厚重感。当然，这不是说建筑本身不新潮，而是其中盘踞的几家企业像为这钢筋水泥像注入了灵魂一般，让人觉得忽视了这里就好像忽视了大半个省城的经济发展似的。所以，这里租金虽然不算便宜，却也几乎没有空置。 然而，在祥云大厦b座里，就有这么一家异类。占据十五楼的多半层，却用大半空间来堆放一些桌椅杂物。另外少半层被一家游戏公司租用了，那些进进出出的it小码农们每每路过总在感叹：好好的办公室空得都快孵出鸟来了，真是暴殄天物。借他们几间多好，省着每年实习生一进来，办公室里连转个身都得留神别撞了人！ 要说1501还就是个异类。透过那扇不怎么干净的的玻璃门，只见积灰已久的背景墙上黑底透白光的四个大字：枢途传媒。灰尘、蜘蛛网，还有一棵已经枯死风干的大盆植物就是它的装饰，最显眼的除了那个像数码组合又像大鸟似的logo，就是一个灰色的鞋底印子。有些无聊人士目测那是国外某品牌，44码，推测“留下足迹”那位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所以才会一直让它永垂不朽。 走廊上也总能听见1502的调侃—— “瞧这名儿起的！殊途同归、人鬼殊途，不吉利啊！” “谁说不是呢！我来公司也有好几个月了，愣是没见过1501的人！要不是门开着、前台灯亮着，我还以为是现实版的幽灵办公室呢！” “你们不觉得这样更吓人吗？每天开门，还看不见人影……”爪子往人后脖领子一伸，惹来一片“哎呦哎呦！” “行啦行啦！他们是标准的早八晚四，你打卡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办公，你还没下班的，人家已经都走光了。上哪见去！” “那也不对啊，中午总得出来吃饭吧？偶尔就不出来抽个烟、上个厕所？” “对啊！我听说传媒公司一般都是乙方、还有丙方，怎么连个美女前台都没有？” 一个声音弱弱地道：“我面试的时候走错了，进去过，里边老大的办公室，我就看到俩女的……”这哥儿们说着夸张地伸出两个手指头，贱笑道：“俩美女……跟我说：你走错了！” “你走错了！哈哈哈……那么大字你没看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电梯突然“叮”地停在十五楼，随着电梯门开启，两个身穿西装、手提电脑包的男子走到1501门口。周身上下那股正统的商务范儿，顿时让1502的几个小码农频频回头：“哎！哎！你们看！1501来人了！”结果前面的回头看，后面的一边回头一边往前走，结果还没看清来人就摔成了一团。 侯琛给方生平介绍了十五楼的情况，俩人就进了1501。 绕过背景墙，方生平环顾四周，打量办公环境，办公室里二十几个工位，只放了三台苹果电脑，其他桌子或空置、或堆放着报刊、物料。看灰尘，应该至少有半年没打扫过了。 电脑前的一男两女纷纷站起身来。男的四十上下戴眼镜、有些谢顶。女的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三人穿着、神态都比较随意。 听到动静，财务室里两个女的也跑了出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先对侯琛微笑，尔后向大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副总，方总。”随后又向方生平介绍道：“我是行政乔艳。这三位是策划总监张子峰、策划师苏怡、设计师杨欣然。”方生平一一点头，介绍到乔艳身边那女人时，没等乔艳介绍，只听她清脆的嗓音道：“财务高笑玲。” 方生平微笑点头，回了句“你好”，又环视众人说了声“你们好。” 他表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不禁嘀咕着：好“清减”的公司啊！这也能算得上是分公司吗？一共就六个人，还有一个是实习生，怪不得总部想着要砍掉，这跟一个活死人坑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门口飞奔进一个提咖啡的年轻男孩：“哎呦，领导来了！抱歉我回来晚了，给您买咖啡去了，美式行吗？”见方生平回答“我随意”，年轻男子就拿了一杯送到方生平面前：“您姓方是吧？方总您好，我叫孙天浩，是策划部的实习生，以后有什么跑腿儿打杂的活儿，你尽管吩咐我做就行了。” 方生平接过咖啡，微笑。又跟大家疏离地客套了几句，就和侯琛去看自己的新办公室。 剩下的六个人面面相觑。 设计杨欣然先忍不住道：“这——这就完了？” 策划郑怡打了个呵欠：“你还想怎样？” 杨欣然嘟嘴：“新来的领导不都得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你想想去年来的那个王总，来的当天就给咱们打鸡血、喊口号，多好玩啊！”嘴里是说好玩，脸上却满是不屑。 财务高笑玲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了：“你还想让他怎样？他也就是装装深沉，估计是怕咱们看出他就是个菜鸟！小乔，你说呢？” 行政乔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对明显比自己小三四岁的高笑玲道：“咱们小玲姐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哦对了！张峰有时间跟方总汇报一下工作吧！既然总部派下来了领导，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了。” 张子峰无所谓地点头。又突然皱眉：“他带来那人是谁？咱们每年的收入将将够咱们几个发工资，他要是再带个人进来，咱们哪养得起啊？” 几个人齐齐看向财务高笑玲，后者翻了个白眼：“都看我干什么呀？人又不是我带来的。再说我是总部下派的，人事关系又不在这边，谁跟你们抢工资你们找谁去啊！” 众人纷纷沉默，空气中弥漫起一种淡淡的烟火气。 另一头，刚坐稳的方生平也在为钱的事情发愁。要说他们搞财务的，天天跟钱打交道，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家公司每年就靠着总部下派的一些团建、年会活动收钱，可以说命脉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一旦总部拖延结款，这几个人的工资都发不上！到时候只怕就没这么和和气气的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方生平一直没搞明白：“侯琛，出账上为什么没有租赁办公室的支出？”看这办公室的面积，这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侯琛也并不隐瞒，直言这办公室的业主是集团的一位董事，同时也是枢途传媒的创始人。后来这位创始人出国定居，这边就暂时先让他们用着。方生平心道：这也是个不定时炸弹。但侯琛似乎并不认为这是问题，直接转移话题道：“平哥，你看集团那边我们是不是该防范一下？” 方生平挠头，感叹这几天几乎把他过去十年没动的脑筋都动了。见侯琛看他，方生平放下抱怨，给他分析道：“我想集团那边不会这么快动作。这边账上的钱还能撑几个月，每年春季组织团建也需要这边配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集团很可能会拿春季团建做文章，先逼咱们自乱阵脚，然后解散公司就顺理成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三章、吃里扒外的正义 侯琛听懂了方生平的话，提议自己有朋友可以介绍一些小客户过来：“虽然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供日常开销应该还可以。只是公司这几个人水平一般，又闲散惯了，只怕活儿干不好，还得生出抵触情绪来。” 方生平点头表示认同。十年基层耳濡目染，他对这些职场老游子太了解了。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吃着绝对不看着。能守着这样的破公司两三年，十个有九个是混吃等死的，还有一个是卧底反派——比方那个高笑玲。他相信自己一旦有动作、尤其是财务进账上，她一定第一时间汇报总部。 方生平就纳了闷了：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传媒公司，需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吗？方生平直觉这背后一定有猫腻，而且是大大的猫腻！ 喵了个咪的！ 他对侯琛道：“业务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多费心。客户你先联系着，别说太死，免得干不了砸了牌子。一会儿叫策划部三个人一起进来，咱们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再决定。”方生平钢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集团以外的客户是一定要开发的，不然可真要走上绝路了。” 侯琛没想到方生平竟然能这么快进入状态，不禁问道：“平哥以前真没做过领导？”方生平听着好笑：“我看着像做过领导？”而后正色道：“侯琛，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有很多我不懂的、没涉足过的领域，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笨。” 侯琛笑笑：“哪能啊！在其位谋其政，我的职责就是在我擅长的领域帮你。”方生平点头，表示心领了。 策划部三个人显然没料到方生平会叫他们一起进来。 方生平请他们围着茶几坐了，三人虽说看着挺客气，但身上却无时不刻不散发出一种艺术家高人一等的桀骜气质。方生平知道，这种人就算一个月只赚两三千块钱也放不下他们对于生活品位的追求。以前姜莉玫偶尔就这样，只是嫁给他之后就很少向自己表露了。想到妻子，方生平不自觉就软下语气：“咱们策划部门一看就都是艺术家呀！” 见方生平上来就夸人，苏怡和杨欣然很是受用。张子峰却只是干笑，试探着说道：“其实我们以前也有工装，只是集团这两年顾不到我们，以前工装都不合身了。”他这么一说，苏治和杨欣然也笑得不那么自然了。 方生平摇头：“你们这样挺好，穿工装我还怕束缚了你们创作。”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猜不到这话里的意思。但他们很自然地跳过这个疑问，继续听方生平的下文。方生平也不客气，直言自己初来乍到，对公司各方面都一知半解：“你们平时都喜欢什么业余活动？” 张子峰心里纳闷儿了：不是该问平时都有什么工作吗？ 他哪里知道，他们一年做的那点事儿，方生平早就了如指掌。先从业余活动开始问，是一本管理实操书籍里提到过的，这样做容易拉近距离，方便后续打开话匣子。方生平这也算现学现卖了。 女孩子们继续微笑装花瓶，以免言多必失。张子峰自觉成为三人的代表：“我们平时也没什么业余活动，除了工作，就是偶尔一起聚个餐，唱个k什么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谦虚啦！总该有点爱好特长什么的吧？”方生平笑看苏怡和杨欣然，后者见被点到，也微笑回答一些油画、长笛、陶艺之类的高档爱好，还说公司几个人经常去一起去电影院和小剧场：“我们六个人关系都挺好，人少简单，不像别的公司那么复杂。”这是苏怡说的。 方生平心道：可不是关系好嘛！大家一起穷，谁也没比谁好多少，不涉及利益关系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嘴上却说：“哎！这就对了！发表一下看法，也好让我了解你们的工作情况，咱们人少，我尽量能顾到的都照顾到。” “说到工作环境，方总……”杨欣然跃跃欲试，张子峰却突然接过话头儿：“方总，对于工作环境，就像小苏说的，我们对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意，现在您来了，带领我们，我们这心里就更有底了，至少不用像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 方生平微笑：“你这话言重了。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一个务实的人，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是从基层调上来的，所以之前我和你们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我现在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我和你们就是一体的。你们要做的是好好工作，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保持你们现有满意状态的基础上，尽可能的给你们谋福利。” 张子峰虚情假意地扯了扯嘴角：“方总能为我们着想，我们以后也一定支持方总工作。” 接下来，方生平就把话题扯到工作上了，策划部这仨人互相补充着把日常工作说了一遍，方生平听着跟资料里出入不多，也就又客套了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刚一出门，杨欣然就咬牙切齿地捅了张子峰两下：“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张子峰皱眉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又点了回去：“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他那是让你畅所欲言吗？他就等着你说对环境不满！然后跟咱们说增加工作量呢！”说着，看俩人不以为然的表情，苦口婆心道：“增加工作量意味着什么你想过没有？工资还是那些，你得加班加点、连接私活儿的时间都没有了！”二女顿时恍然大悟，直说这方总看着挺和气，其实也是个处处挖坑给人跳的周扒皮！ 杨欣然不甘被怼，怆道：“那你还跟人保证以后会支持他工作？” 苏怡摇头：“欣然，你真是没治了！你也不想想，他懂什么啊？到时候咱们就说天天加班都做不完，他还能怎样？还不是得哄着咱们给他干活？” 杨欣然犹豫道：“万一他要是一生气给咱们开了呢？” 苏怡白了她一眼：“就咱这臭明远扬的公司，一个月扣了保险到手两千多块钱，他上哪找咱们这样的成手儿去？”杨欣然秒懂，把心放回肚子里。 张子峰回到座位上却若有所思。 下午，张子峰又私下找上方生平，把接手这两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他们私底下接的一些工作，最后还很是为难地希望方生平网开一面：“我们这也是没办法，集团每年就那些工作，我们也没有立场提涨工资，这物价一天天地涨，大家都还要生活，我们这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同时也不给集团添麻烦，您说是不是？” 方生平一听，敢情张子峰的意思是继续保持现状，让自己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还真挺敢想的！以为自己混了十年没升职，就觉得自己一定跟他们一样混吃等死的？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以前不也妄想着守着工位牢底坐穿，然后退休享福？这么看来，这张子峰还是有点眼力的。只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听说你媳妇怀二胎了？”方生平并没正面回答张子峰的问题，而是提起他的私事：“手头也不宽裕吧？既然有能力自己找客户，为什么不出去单干？”在张子峰复杂的神色中，方生平继续道：“也对。不用给她俩发工资交保险，收了钱你还能拿大头儿，换了是我，我也舍不得放下。” 张子峰急忙解释道：“我这也是为公司着想，不然就咱们现在的工资，连个应届毕业生都留不住，又上哪去找苏怡和欣然这样有经验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四章、明目张胆的策反 方生平哭笑不得，心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留住她们了？看张子峰那不卑不亢的神情，十有他就是这么想的。 以为拿住自己的七寸了是吧！方生平也不想跟他理论，直接把侯琛教给他的话说了：“公司现在一山二虎，你是领导，我也是领导。先不说咱俩谁大，就策划部来说，你用起来名正言顺，我用起来也师出有名，你也别说我初来乍到就拿头衔儿压你，莫不如咱们就来个公平竞争。就苏怡和欣然，我也不跟你硬抢，想为谁工作让她们自己选择。”看着张子峰一脸的不敢置信，方生平心里那叫一个爽快。最后，也很大度地指出：“当然，如果你想明白了，我也随时欢迎你弃暗投明。听明白了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在架空你，而是公平竞争！怎么样？敢吗？” 张子峰的斗志也被激起来了，日了的！我还怕你了？“方总，这可是您说的！公平竞争！” 方生平也不退缩：“当然，说出去的话，我从来不收回。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私底下破坏君子协定的小人！” 看张子峰那厮走路带风的出了自己办公室，方生平脱了水似的有些打蔫儿，说实话，他不知道侯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有自信把策划部那两个女孩子争取过来？其实，细想也不是不可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就策划部这两三年来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方生平直觉这策反运动没想象的容易。 好吧！先让侯琛自己去折腾！自己眼下必须把自己当成一块晒干的老萝卜皮，努力汲取知识的养分，争取早日恢复荣光，至少也得让人把他当盘菜。雷琨可说过，别人只能帮他一时，最终能走多远还要看他自己。 想到这儿，方生平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干劲儿来。得嘞！三十好几，就当再年轻一回！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严阵以待的策划部三剑客根本抓不到方生平的影儿。就好像那天方生平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开完就连盆儿被人给端走了一般。 首战告捷的张子峰轻蔑一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上来就跟我叫嚣，原来是黔驴技穷拿话撑撑场面。亏我还拿他当个对手了！还要跟我公平竞争？”说着看向苏怡和欣然：“现在估计我就算劝你们去接他的工作，他都拿不出什么活儿来！” 苏怡很有风度地靠在桌边，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姿势摆得好似正在拍杂志封面的小模特：“峰哥你就是太瞧得起他了。一个刚从小县城里出来的普通小职员，在省城里没钱没人脉，他以为客户是随便一抓一大把吗？想和峰哥比，真是有点自不量力了。”语气很是惋惜。 杨欣然正在用电脑导图，插嘴道：“也不一定啊！去年那个汤总最初不也是领过来几个客户？咱们还大干了两个月呢！”说着又叹了口气：“本以来咱们公司终于要走上正轨、咱们身为元老怎么也能升个小主管吧？没想到几个客户到结款时都没影了，最后才要回八千块钱，算一算还不够请客吃饭的！” 张子峰也叹道：“汤总怎么说也是在业内混了七八年的主儿，咱们对他心存期待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个方总……”张子峰咂嘴摇头，大鼻孔跟着扇呼几下表示并不看好。杨欣然气愤：“集团总部真是把咱们当后妈养的，什么人都能往咱们公司塞！” 苏怡安慰她几句稍安勿躁，就问她：“哎！这几天怎么不见孙天浩？”杨欣然翻了他一眼：“苏姐你还是别跟我提他了，他不来我也清静几天！”苏怡笑笑：“要我说小孙也挺不错的，我看着家里好像也挺有钱，不比你现在那个强百倍啊？”杨欣然摇头：“我不喜欢他那种还没长大的。就算要分手，也不可能是因为孙天浩……” 就在三个人闲的磕牙时，方生平拎着两个纸袋快步走进办公室。见策划部三人齐聚，好像很意外苏怡和杨欣然来得这么早似的：“哎！苏怡、欣然！你们来啦！”方生平停下，把手中的纸袋往堆放杂志的桌上一丢：“刚好手头儿有个活动，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做不了的话尽快告诉我，我好跟客户说再找别人！”说着不劝、也不废话：“中午不给我信儿，我就当你们接了啊！提成百分之十五，到账就发钱，怎么分你们自己决定。”说完也不问她们意见，一阵风路过似的，回办公室去了。 苏怡和杨欣然俩人面面相觑。她们怀着点小忐忑看向也挺意外的张子峰，杨欣然当即就表态道：“峰哥你放心！我们挺你！他的工作我们肯定看都不看一眼！” 张子峰瞟了一眼那活动资料：“你们自己决定，说好了公平竞争，我不能因为跟你们有交情就干涉你们的选择。”说完拿起香烟和打火机就踱了出去。 苏怡和杨欣然见状又交唤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去拿过资料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兴奋得眼睛发亮。杨欣然惋惜地看向苏怡，承认自己刚才那决心表得太早了。苏怡也挺犹豫，因为张子峰这两年一直挺照顾她们，俩人商量再三，最终决定私底下找方生平，不让张子峰知道。 杨欣然还有点不自在：“苏怡姐，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苏怡别别扭扭地道：“应该没问题吧？如果咱们公司以后都做这么长脸的活动，峰哥也会高兴啊！”杨欣然咬着嘴唇：“可峰哥和方总正是竞争的时候啊……”苏怡有点烦躁地摆手：“要不咱们就这一次，看看清况，如果方总说话算话，说明咱们以后还有希望。如果他也像汤总似的，咱们以后就抗争到底！”杨欣然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也点点头，事情就算定了。 爱默生曾说：没有行动，思想永远不能成熟而化为真理。就在方生平上任的第二个周末，他站在人潮如织的商场二楼，再次感叹侯琛跟着自己真是屈才了。 商场一楼的天井中央，某彩妆品牌正在举办一场新品上市活动。活动本身不算出彩，但灯光模特还有整体视觉让人眼花缭乱。杨欣然拿着手机好一顿拍，一边拍还一边兴奋地直说：“方总！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和苏怡姐做的！不愧是国际大牌，随便做个活动都这么炫。看来这设计图还是得实现了才能有成就感！” 方生平微笑，这上上下下都是侯琛经手的。只是跟苏怡她俩对接时换了品牌那边的人。据说做了三四稿才通过，侯琛通过这个测试这俩人的水平，表示并不看好。方生平也不忍心打击杨欣然，毕竟小姑娘还年轻，但他还是决定跟杨欣然谈谈理想：“杨欣然，你当初为什么要学艺术？” 杨欣然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小时候本来是学声乐的，但是后来嗓子没保养好，就改学美术了。我爸是老师，觉得当个美术老师也不错，哪知道我根本没那个心思。毕业之后跟着男朋友来了省城，找不到工作，最后学了三个月设计软件，就来了咱们公司。” 杨欣然顿了顿：“方总，其实峰哥以前是个挺厉害的设计师，还拿过奖，只是后来面对的都是些低端小客户，觉得他做得不接地气，他也就没什么好作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五章、运气不是好东西 “张总监确实很有能力，只可惜运气不好，遇到这样不景气的时候。”方生平像是在对杨欣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运气又是什么呢？运气不能决定你成功，却是很多人失败的理由。所以，运气其实不是个好东西。” 杨欣然懵懂，直接问道：“那依方总的意思，峰哥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方生平道：“拥有被人认可的能力，当然是好。可若一味感叹生不逢时，好也是不好了。”方生平眼见一楼活动现场人潮汇集：“你看楼下，有的柜员跟前聚的人多，有的聚的人少，也许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可哪个卖场都有销冠，为什么总是那几个人？” 真要说运气，运气只能算是一阵风，一艘好船乘风破浪，一艘破船运气再好也难免被浪打翻。方生平没说的是：所谓一切过往都譬如昨日死，英雄不问出处。人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追究其根本，也无人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方生平直坠深渊没死干净爬上来想重死一回，难道他就得心怀同情地放任他张子峰怨天尤人？佛说这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生老病死、憎怨会、五阴炽盛、求不得、爱别离，总有一苦先让你痛彻心扉，可痛过了，也就罢了。拍拍屁股站起来还是那一堆儿一块儿，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方生平正撑着白钢护栏各种瞎想，突然楼下一个红色的身影让他如梦中惊醒一般，定睛一瞧，那是…… 他迅速奔向扶梯，借着向下的扶梯腾腾腾就跑到一楼。杨欣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们的方副总已经冲进那人群，揪住一个身穿火红色工装的女人。那女人扎着马尾，看起来也不年轻了。杨欣然就猜想，那女人会是谁呢？不过，看两人一副认错人般的桥段又觉得内情复杂得很。算了！想他一个三四十岁的成熟老男人，再没点故事得多对不起他自己？杨欣然看着一楼四散至少有五六个穿红色工装、扎着马尾的女子身影，忽然觉得这位方副总的命也挺可怜的。 方生平感觉自己分明看见的就是姜莉玫，谁知下楼的工夫就变成了别的女人。 他一次次自问是不是他晃眼看错了，又一次次的徘徊在肯定与否定之间。他知道脑海中的印象总会随着自己想要的去描画，所以最终他只能告诉自己：你看错了。 姜莉玫啊！就这么一走了之，到底是你自己想走、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件事方生平一有时间就想。想媳妇、想孩子、想过去的平凡但安逸的生活、想前途未卜的未来。经过魏冬提醒，方生平深知薛安晴当初一定对姜莉玫说过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恐怕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换作往常，方生平是没有时间想这些的。他现在的生活几乎被各种专业书籍和培训课程占满。侯琛和他说：就算你不精通，至少也得懂个五成，另外五成就靠天赋了。 方生平听得直咂嘴：什么叫天赋？不就是连蒙带唬、看人下菜碟儿吗？ 说起来这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社会上的人更是形形色色。这种差异在求学期间表现还不是十分明显。在同一环境、同一标准下，学生就好像那流水线上的零件，出的成品都大同小异，顶多就是质量好坏。而进入社会之后，每个人都要讨生活，久而久之，个性差异就越来越明显。 在职场上，极端莫过于两种人：一百分的技术系耿直派和六十分的情商系权术派。当然，极端很少，大部分人都混迹于两者之间。而方生平深知自己偏向极端技术，所以一旦被丢出他擅长的领域，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你可以把人也当成一门技术来研究啊！”侯琛是这么开导他的：“偶尔有点小耿直无所谓，但你要是像以前那样太耿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朋，你若无懈可击，别人就会用怀疑的眼光疏离你。因为他们不完美，也相信人无完人。一旦你隐藏的缺点被发现了，就会像一张白纸上有了污点，在别人眼中就会被主观放大。当然，工作上则相反，越尽善尽美越好。” 侯琛说的话，这些方生平都懂，但性格哪是一天两天就能变的？不论是方家的教育、还是李家的基因，三十多年都规规矩矩的，他若玩起厚黑权术那一套，他老娘是不是得痛心疾首、斥责他不该上了省城没媳妇管束着就跟人学野了？每每想到这个，方生平都想笑。 然而现在，这枢途传媒要技术没技术，要客户没客户，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想翻身还真是个难题：“既然张子峰他们不行，那找兼职的呢？” 办公室里，方生平和侯琛又聊起公司该怎么发展的问题。 侯琛对于找兼职的外援有些担忧：“兼职的技术是没问题了，可他们多数有本职工作，出品从时间上、质量上都不稳定，客户信任度也会打折。” 方生平又突然又想到：“不对。现在行业不景气，降薪裁员的公司不止一家两家。咱们私下组建一个兼职团队，让被裁员的有工作可以接，让降薪的有兼职可做，不然就当人员储备，总不会有人跟钱过不去吧。” 侯琛若有所思地点头：“咱们养不起全职的，钻这个空子倒是可以把先水平抬上去，等公司稳定了再挑好的挖过来。” 方生平深知这想法有些冒险，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所以嘱咐侯琛不急于一时，就先当个后手准备着。 接着，二人又聊起最近接洽的几个客户，都觉得合作的可能性不大，顿生举步维艰之感。 下班过后半小时，方生平和侯琛走出办公室，他们几乎每天都延后下班时间，免得跟张子峰他们撞见尴尬。 不过今天，出了办公室就见策划、行政和财务他们六个人都聚齐了，都在公共办公区那里等着。 这八成又是准备去吃饭唱k了吧？年轻人一个月总要出去玩几次，方生平见怪不怪。平时，这几个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如今这架势，他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就没和他们招呼，开门准备跟侯琛一起下楼。 谁知张子峰却道：“方总，你们忙完了吧？我们都等你呢！今天同事们一起聚餐，你和侯助理也一起来吧！” 这邀请来得有些意外。 难道是杨欣然帮他说了好话：“还是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这个人老古板，玩不开，去了你们反倒不自在。” 高笑玲不见外地道：“方总，您就别谦虚了。自从你来公司之后，咱们一直没机会聚餐，今天这个机会刚好，也让你和我们互相了解了解。有误会说开就好了。再说，集团可从没苛待过团建费用，你不参加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故意不带你呢！” 这话说的有水平，就是有些带刺儿。 紧接着乔艳、张子峰又极力邀请，他看了侯琛一眼，笑道：“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是我不好了。”一旁的侯琛却马上推说有事，让方生平一个人去应付这群小猴子。 方生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只能先放下心思，跟着大部队下楼，一起去了他们事先订好的老菜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六章、古典美人小脾气 要说小资们的生活就比他们这些糙老爷们儿精致不少。就他们选的这家老菜馆来说，就比方生平见过的要上了一个档次。先不说菜好不好吃，就看这店面和内里的装饰就别具特色。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往那一站，你能感觉他浑身上下穿得都贵死人，但不细看还发现不了到底贵在哪里。这家老菜馆给人就是这种感觉。相比之下，那些富得流油的金山银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俗。 因为有几个菜需要事先备上，也是事先预订好的，所以点菜发挥的空间不大，方生平随便点了一个意思意思，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好在女士居多，张子峰也属于文质彬彬型的，几乎都不怎么喝酒，这一点还挺对方生平的胃口。 “方总，我们聚餐就图一个乐呵，可不兴吹牛灌酒那一套，你可别破坏我们规矩啊！”苏怡半开玩笑地说。 “那当然好。我也不怎么喝酒。”方生平这是实话，他这个人一向节制，就算前公司汪董和厉朋都是能喝的主儿，但他不声不响的，别人都喝桌子底下去了，他也从没喝高过。 高笑玲就笑着说起集团财务部聚餐时那酒瓶满地，鸡腿骨羊排骨满天飞的情景，有夸张的成份在里面，但画面感极强，逗得几个人前仰后合。 不多时，服务员上菜自然也都是精致美食，还有据说是煲了好几个钟头的砂锅靓汤，乔艳向方生平介绍说这是老菜馆的一大特色。方生平自然也不吝惜夸赞，夸他们有眼光。 “方总，之前对您态度不好，我想借这个机会跟您道个歉。” 来了！方生平看向身边已经提起酒杯的张子峰，也跟提了杯：“道歉就不用了，毕竟我刚来，先前也没有过什么丰功伟绩，你们怀疑也是正常的。” 张子峰忙道：“不是！方总，欣然她都跟我说了，你带她们做的那个活动照片我也看了，我现在知道你是真有实力，以后我就决定跟着你干了！” “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以后一起努力！”方生平笑容满面，心里却泛着嘀咕：以张子峰的性格，不应该这么快就妥协啊！而且就算他妥协，也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刻意。到底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他另有所图呢？方生平觉得自己应该再留心观察一下。 不过，这俩人公开合好，明显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餐桌上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偶尔还能聊起女人们的八卦。 饭桌上最惹人注意的还数孙天浩，这孩子不仅有一种韩国组合的气质，而且说起话来还特中听。 方生平一直对这个进公司两年还只拿餐补的实习生十分好奇。听说他家境还不错，可家境不错他父母就放任他这般不务正业吗？看他在饭桌上游刃有余的表现，以及他对杨欣然的殷勤，方生平觉得这就是一个男人和男孩的结合体。假以时日，不见得要一直屈居张子峰之下。 “方总，我听说您和那个彩妆品牌的营销总监很熟，是真的吗？”张子峰见大家在聊别的，低声和方生平聊起杨欣然他们做的活动。 方生平顿时警觉，含糊道：“不熟，也是别人介绍的。怎么了？” 张子峰有些不好意思：“没怎么，那个总监在圈子里很有地位，以后有机会方总你一定要给我介绍。”说着干了杯中酒，又添了一杯，补充道：“我这个人一向把钱财当身外物，对于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我是真心佩服、敬仰，他和您都是我佩服的偶像！”语毕，又干了一杯。 方生平嘴上连声说“好”，心里却想笑，说你四十岁一个秃顶大叔，说起什么敬仰、偶像来，竟然那么自然，尤其是这俩人还都比你年轻，果然是酒能壮胆。方生平看了看手中酒杯，是那种厚底玻璃杯，妙就妙在酒杯中心有一个将近三分之一的凹槽，让这杯子看起来挺大挺豪迈，其实倒起啤酒来也就是半杯的量，方生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选了这家店，来跟自己“表决心”。 正想着，张子峰又倒了一杯，仍旧是那些酒桌上惯用的套话儿，方生平跟他碰了几杯，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就趁空档借口去洗手间，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去八卦。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场匪夷所思的聚餐，还让他巧遇一个熟人。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注意到，去洗手间的时候，恰好距离洗手间不远处的走廊上，一个穿着还挺职业的女人在打手机，方生平也没在意。可他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出几步就听那女人道：“梁筱婕！你给我认真点儿！我这边等你给我想辙呢！” 梁筱婕？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梁筱婕吧？方生平不自觉就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对上梁亚青那极富柔和与古典美的小脸。 梁亚青皱眉道：“我好像看见方生平了。” 方生平差点没翻个白眼，心道大姐你那不废话嘛！可她都这么说了，方生平也不能装做不认识，折反回来跟梁亚青打了招呼。梁亚青示意等他一下，就和梁筱婕又讲了两三分种方才作罢。 “小婕说你现在改行搞广告了？”梁亚青和方生平寒暄几句就入了正题。见方生平点头，也不等他解释完这是集团内部调动，就急急道：“年费二十万的小单有兴趣吗？”方生平没想到她上来就谈生意，没等他回答，梁亚青又补充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加三万，前提是把包厢里那几个人给我打发了！” 她说得又急又快，方生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包厢里的人？” 梁亚青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行业不景气，以前我追着赶着送合约给他们都嫌钱少。如今却都巴巴的上我这儿来道歉自荐，我看着都烦！这种二皮脸的人我是不想跟他们合作。可没办法，他们托了熟人一定要请我吃饭，都一连两天了，再不解决掉我砍人的心都有了。”说着手刀左右挥了挥，还咬牙切齿的。 方生平一看就乐了，他知道现在业务人员都执着，死皮赖脸只要有签成功，管他是不是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但像梁亚青这样两顿饭就受不了的还真不多见。不过，她说的合约方生平确实有兴趣。就像梁亚青说的，行业不景气，蚊子腿都抢破头了，他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当即就表示：“当然可以！不就打发几个人嘛！不用你多加三万，而且按正常流程走，不满意可以不签！” 梁亚青当即捶了他肩膀一下：“不愧是小婕看中的人，仗义！” 方生平没想到一个古典美人会有这般举动，也就没细想她这话到底几个意思。联想到她刚才的不厌其烦的表情，又觉得这举动并无不妥。人嘛，被纠缠烦了难免情绪过激。 于是，方生平就跟着梁亚青去了她的包间，依照梁筱婕的意思，他要等几分钟再进去，然后随机应变就行了。 随机应变？ 方生平觉得这个不太好，剧本都不给他，他要怎么演呢？他哪里知道，梁亚青存了试探他的心思，而且梁筱婕那丫头的鬼主意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他有恃无恐地抽了根烟，然后去张子峰他们那里取了外套和公文包，告了声罪就去了梁亚青那边。别说，他这一扮上，还真和那几位如出一辙。 方生平心道：回去让侯琛帮他置办两身新衣裳，他去见客户怎么说也代表了公司的品位，不能太怂了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七章、过三关 梁亚青的包间里坐了三男两女，围着一大桌子山珍海味。 其中一个男人他见过，正是上一次在县城温泉会馆跟她相亲的那位先生。剩下的两男一女，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头顶烫了卷，一个年近四十的啤酒肚，还有一个女的化了淡妆，看起来二十多岁，但细看少说也得有三十五了。 啧啧啧——这女人化个妆啊！真是太神奇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做戏做全套，方平生进门就先跟大家致歉。梁亚青旁边的个男人见了他先是一愣，抬了手指：“你不是那个……” 方生平忙接过话头儿：“对对对！我听人说梁女士最近在联系广告公司，正巧我这刚换了工作，就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包间里几个人顿时表情各异。要说方生平这长相，浓眉大眼的还算端正。只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眼尾稍稍向下，书生气重了一些，看起来就有些不太精神。所以，那啤酒肚一打眼就撇了撇嘴，表示他不看好方生平的发展。那小卷毛倒还算和善，始终保持雕像般的微笑，那面嫩的女人则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自信。 方生平也在观察这几个人。近来，他跟着侯琛见了不少甲方老板，跟乙方同行一桌吃饭这还是第一次。 “好了！这回人都齐了！”梁亚青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四位都是朋友介绍来的，既然都想接我这小庙的广告业务，你们也算是竞争关系，在我这儿就不必互相认识了。我也速战速决，免得大家以后遇见了尴尬。” 那啤酒肚马上端起酒杯，恭维道：“梁小姐为人爽快，不拖泥带水，我老高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先干为敬！”说着，也不管其他人，一扬脖儿一杯啤酒下肚，之后还胜利者一般倒过杯底向大家展示。 卷毛兄也不甘落后：“梁小姐，昨天咱们也沟通过了，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我们的实力业内有目共睹，这一点毋庸置疑。希望梁小姐选择我们。”说着，也咕嘟咕嘟喝了一杯，喝完倒没像大肚兄那般炫耀，只是微笑擦去嘴角的残酒，看起来低调可信又风度翩翩。 “梁小姐是有品位的人。”那女人也开口了。不过，她没端起酒杯，倒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盒燕窝来：“咱们女人的生话，他们男人不懂。就像梁小姐您的药妆产品也只有我们用过的人才懂，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上周去了趟马来西亚，一点小礼物还请笑纳。” 梁筱婕也不客气，接过燕窝就放在脚边。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集中到方生平的身上。 方生平心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备而来，让我拿什么“表示”呢？ “梁女士，我来得急也没什么准备。”方生平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白纸和钢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给您打张欠条。” 欠条？ 所有人都看怪物似的，又诧异又好笑，你来干什么来了？作为一个优秀的、伟大的业务推销人员，随时随地整装待发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你上来就给人打欠条，看着像那么回事似的，要是仔细追究起来，就是丁点儿诚意没有。 所以这回不止是那胖子，连那瘦卷毛都嗤笑了一下。 在他们的注视下，方生平硬着头皮边说边写：“本人承诺梁亚青女士，在我个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梁女士完成一个心愿。以此为证！”方生平写完，还借着钢笔尖的油墨按了个手指印，而后一本正经地捧给梁亚青：“这就是我的诚意，还请梁女士笑纳。” 啤酒肚先没忍住喷笑出声：“得了吧兄弟！你当这是小孩玩游戏呢？” 那女人也道：“看起来真是诚意满满啊！可惜看来看去也就是一张白纸，我今天可算看见了那句话：礼轻、情意重，是吧？”一边说还一边向大家示意，引来一阵会意的笑。 梁亚青接过那张a4纸：“既然你敢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折几下就揣进口袋里。那架势就像十分相信这一张白纸就能兑现一个承诺似的。 “亚青，你还真拿这……” 梁亚青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他：“诚意，我相信你们都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我也看到了。我仔细想了一下，浪费大家时间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今天在这里咱们一次解决。每家公司都有特点，我也不好抉择。既然你们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那咱们就在这酒桌上解决。玩个游戏：过三关！谁的表现让我满意，我明天就跟谁签约！” 那三位互看一眼，胖子眼中明显的兴奋，一看就是个酒中豪杰。女人还是高深莫测一副深藏不露的高人样子。唯独那个瘦子，神情有些别扭。 方生平欲速战速决，就直接问道：“不知是要过哪三关呢？”心中已有所明悟，这八成是梁筱婕那丫头的主意。当下也不扭捏，直接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心理准备。 梁亚青招收叫来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服务员去而复返，托盘里放着四大杯水，四个大碗，一把筷子。 杯子和碗好说，那筷子又是做什么用的？方生平也和大家有同样的疑问。 梁亚青指了指四个杯子：“这第一关叫三缺一！现在这里有四个杯子，三杯白酒一杯水，选吧！”同时示意服务员谁选完就给谁送过去。 这已经不是那种厚底浅酒杯了，都换成了喝水的杯子，一杯至少得有四两，都是透明液体，眼力是用不上的，这完全靠运气。 啤洒肚拿到杯子，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一口闷了！喝完还哈地咂咂嘴，看得出来他拿的是白酒。那女的拿过杯子先皱了下眉，也闭眼睛一口喝了，还伸筷子夹了几口菜吃。接下来就是瘦卷毛，他先闻了闻，看着杯中液体微微一笑，毫不费力地一口喝下。 而方生平就没那么好运，他闻了闻，一股呛鼻的酒味直冲嗓子眼儿。他连一口气喝这么一杯啤酒都费劲，更何况是一杯白的？真要喝了，估计下边的两关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所以，方生平并没有喝，而是拿在手里。问道：“梁女士，这第二关又是什么？” 啤酒肚和那女的见了，都觉得方生平这是在主动弃权。梁亚青也不逼他喝，直接道：“第二关简单，官兵捉贼。四张牌，捉拿贼，官审判，兵执行。” 这个是普通玩法，梁筱婕的用意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单纯的想看他们玩个游戏吧？方生平想着，翻开自己抽到的牌。 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八章、官兵捉贼 这真是一张有风险的牌。 方生平直接亮出自己的牌：“我可以问问题，是吧？” 其它三人也都看过了牌，面色如常。方生平决定先问那酒量惊人的胖大哥：“如果你是贼，你希望怎么被惩罚？” 方生平问得干脆利索，却有些突如其来。啤酒肚先愣了一下，仿佛在认真思考一般，最后微微低垂眼睑，笑道：“怎么惩罚都无所谓，游戏嘛！”态度却是明显的闪躲与软化。 方生平笑笑，望向瘦卷毛：“如果你是官，你会怎么惩罚那个输的人？” 瘦卷毛目光明显向左偏了一下，也说了和胖酒肚一样的话：“怎么惩罚都无所谓，游戏嘛！” 方生平眨眨眼，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他目光刚移向那个女人，那女人就笑了，也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问了。怎么惩罚都无谓，游戏嘛！” 方生平笑了：“我没说要问一样的问题啊！” 女人有些尴尬，直言道：“那你不用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回答。”说完看酒杯空了，给自己倒满。 方生平点了点头，又在三人之间看了两遍，最后将目光移向梁亚青：“梁女士，我可以指认了吗？”在得到首肯之后，他指向最后那个女人：“她就是贼。” 此话一出，那女人还没反应，那啤酒肚倒抢着说：“你怎么敢肯定她就是贼？” “因为你不是贼。”方生平直视他。 “说说理由。”那瘦卷毛也颇有兴趣。 “因为你也不是贼。”方生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女人也紧跟着问道。 方生平看着这三个人，解释道：“因为我问那位胖大哥，如果你是贼，你希望怎么被惩罚。他先是愣一下，这个第一反应是最直观、最真实的。这代表这个假设不在他的预期之中，他有可能是官、也有可能是兵。而在经过思考之后，他决定误导我，装做自己是贼，所以才有后来的表现。如果是贼，那么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通常不会在几秒钟之间有这么多的情绪变化。” 说完，他又向看向瘦卷毛：“这位朋友，我问你如果你是官，你会怎么惩罚那个输的人？你的反应是，略微思考，就说了和前一位同样的答案。这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是兵，怎么惩罚都和你无关。第二你是贼，而且是很善于伪装的贼。” 接着，他又看向那女人：“其实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如果你是兵，你想怎么惩罚贼。没想到，还没等我问，你就直接回答了。而且，还表示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不会再回答，这说明你在紧张。在你回答之后，你不看其他人，也不看我，也许是怕被看出些什么吧？而且，你还用倒酒的动作来掩饰你的紧张。所以我觉得你八成是贼。” 然后，方生平又调回视线看向啤酒肚：“在我说完之后，你马上问为什么肯定就是她。这也证明了你不是贼，你只是在假装，而被我看穿之后，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而你旁边这位让我说理由，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说明他应该是兵。所以这位胖大哥你就是官。” “好！” 那瘦卷毛率先叫好，拍起了巴掌，笑道：“分析得还挺有意思！”说着翻开纸牌，刚好是“兵”，又道：“没我什么事儿了，你们继续！” 那女人也笑着翻开牌：“好吧！我认输！”是贼。 那啤酒肚也好笑地摸着下巴：“看来以后玩游戏还得认真点啊！不能因为是游戏，就不当回事儿了。大意呀！大意了！” 方生平笑笑：“的确，咱们这年纪，玩这种游戏八cd不会太认真，不认真就容易露出破绽，今天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不不不，你很好，观察力够强。”那瘦卷毛摇头让他别妄自菲薄了。 方生平心道：可不观察嘛！这几天侯琛带他四处跑，光研究人了，还给了他一本微表情心理学的书，正看得他头昏脑涨呢！把人当成一门技术，研究起来可不比那些微积分公式容易。 见瘦卷毛夸方生平，啤酒肚就暗自撇嘴。雕虫小技而已，至于那一顿夸吗？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这酒桌上的霸主，那就得是酒人儿啊！看那一脸书生相，连酒都没喝，哪像个正经谈业务的？不过就是靠着小聪明混口饭吃罢了。想要吃得开？难！ 方生平能感觉出胖子对自己的轻蔑。他也不恼，反正这是世上什么人都有，他早几年就都看透了。如今，做了个传媒公司的小头头儿，他充分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只有跪着赚钱才能挺直腰杆儿去花。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抛下面子里子、放下一切包袱架子的心理准备。因为竞争越是激烈，讨厌你的人就越多。还想像以前那样做个老好人？对于他一个外行人来说，根本不可能。 梁亚青啧啧点头：“嗯！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改天我也玩玩。”那兴致，好像她根本就没玩过似的：“对了！还有惩罚是吧？你们打算怎么惩罚？” 那几个人心里正想着：没玩过这游戏你是怎么想到要玩的呢？梁亚青这一句话，把几个人又都拉了回来。 那啤酒肚得意地翻过牌：“我是官！我来宣判。”他抿了抿肥厚的大嘴，笑道：“我们以前玩这个游戏，女孩子一般都是这么惩罚的。”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瞄了眼那女人：“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游戏而已！” 梁亚青不想看他油腻腻的还惺惺作态：“说吧！这都等着呢！” 胖酒肚贱笑道：“用屁股划数字。” 那女人一听就白了他一眼，好笑道：“想看人屁股？你倒是先给我示范一个？” 那啤酒肚还真颠颠儿的站起来，走到离桌子远一点的地方：“划一太没诚意，我给大家划个七。”说完，屁股一扭，还真划了个标准的阿拉伯数字七。 看罢，方生平心里只剩下三个字：够贱人！ 这下，那女人再拒绝可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她咬牙看了那回座的胖子一眼，胳膊一甩，就走到胖子先前站的地方，还没等她动作，就听胖子笑到：“既然是惩罚，太简单了大伙该说我偏心了，我刚划了七，你就划个数字八好了。” 方生平看那女人鼻子都气歪了，光滑的脸蛋儿上也平白生出几条细纹来。有心劝那胖子适可而止吧？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那个离场。毕竟贼是他指认的，他要是说话，估计就得被怼：你那么有风度怎么不替她输呢？ 方生平深知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管是冲梁亚青的拜托，还是冲这饭局上抢的广告业务，他觉得怎么都不该他来发扬那个狗屁骑士精神。 不过话要说回来，这游戏还是挺有意思的。至少，在座的男士们都这么认为。那女人穿着紧身的靴裤和长毛衣，把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细高跟鞋一穿，双腿显得又直又长，背对着大伙划起数字八，让人感觉好像有一只小手在你心上挠痒痒，甚至好像连圣人心里的小魔鬼都能给勾出来似的。 方生平不自觉的移开目光，刚好看见梁亚青那相亲对象眼睛直勾勾的在那吞口水。而整个包间里，最淡定的莫过于同为女人的梁亚青了。 这大龄剩女还真是，个顶个儿的都是剩斗士。 方生平记得曾在网上看过一个采访男人会不会娶大龄剩女的帖子，里面十个男人有八个说不会娶。为什么呢？从心理上来说，大龄剩女意味着挑剔、强势、女权意识强烈。而从生理上来说，女人三十豆腐渣，大龄剩女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可能已经无法但负传宗接代的使命。因此，即使她们再独立洒脱，在男人眼里，也是被嫌弃被诟病的特殊人群。 而今天，梁亚青是大龄剩女，这划八的也是大龄，剩不剩不知道，但至少是个女强人。相比之下，在场的男士就显得有些弱势了。尤其是那啤酒肚，似乎特别不喜欢被女人压了一头的感觉，所以看似身经百战的他也不自觉的犯了现代职场竞争的大忌：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他忘了职场上越是强悍的女人越需要体面和尊重，稍有怠慢，女人可是会记恨一辈子的。 而梁亚青，作为梁筱婕的小姑，又岂能是个善茬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五十九章、各显神通 所以当那啤酒肚还想继续刁难女人娱乐观众时，梁亚青先一步说道：“她也太瘦了，没你划起来有喜感！我看还是你给我们再示范一次吧！”她嗓音依旧柔和，神情始终温婉，说出的话却让桌上几个人纷纷收了别样的心思。 划八的女人直起身来，脸上突然挂起了委屈，她坐回椅子上也不吱声，看起来像在那里隐忍极大的屈辱似的。 那啤酒肚尴尬一笑：“下次……下次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第二关完了，还有第三关……” 梁亚青还就不依不饶了，柔声道：“可我就想看你划了！” 那任性妄为般的坚持，让包间里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方生平恍然猜到了梁亚青的意图，嘴角勾了勾。 “梁小姐，我划倒是可以，可你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是喝酒喝怂了？还是游戏玩输了？这平白无故就要看我表演，演出费怎么算？”啤酒肚话锋一转，突然嬉皮笑脸开玩笑似的道：“要不然梁小姐你明天和我签约怎么样？我专门给你划两个小时都没问题！” 这下，梁亚青脸色更不好看了。 一旁那女人却冷哼了声：“客户这点要求都不执行，还推三阻四的要好处？怪不得你们公司的客户总跟我抱怨，说你们签约之前装孙子，签约之后一个儿赛一个儿的比爹都难使唤！” 方生平也适时加了一把火：“这就是所谓行业黑幕吗？我见识短，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 那胖子瞬间暴跳：“说什么呢！空口白话的在那造谣！在我们公司，客户一向是上帝。上帝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不听使唤耍大牌？我还就不信了！你敢不敢说这话是谁说的？” 方生平好笑道：“怎么？说出来了你还要找人算账去吗？” “哎哟！”梁亚青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还好没跟你签约，这要是一言不合，你还不得找人报复我？” “梁小姐，您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你们那么容易当真？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谁敢不拿客户当祖宗？难道不想混了吗？” 啤酒肚应该是察觉自己玩过了火，触犯到了人家大女人的尊严，所以心里纵然再不屑，也得陪着笑脸：“您看我刚才是酒喝急了有点上头，一时之间犯了糊涂，要是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跟你们道歉，让人打我一顿都无所谓，可是千万别拿合约开玩笑。” 那女人眼看着胖子要被出局，哪还有让他翻盘的道理？ “高胖子，我忍你很久了。仗着有几分酒量，你就目中无人了？明明就是个水暖工出身，你懂什么叫广告营销吗？你懂什么叫 ief调性logoswot吗？好好的一个圈子，就被你这种人搞得乌烟瘴气，还瞧不起我们女人？我们用你瞧得起了？”她看向梁亚青：“亚青姐，我不是故意抹黑他，什么老板用什么人，把合约交给这种公司，你就真能放心吗？” 水暖工？方生平顿觉自己的前途瞬间被照亮了！当时就有了吃瓜群众搬小板凳看戏的自觉。 梁亚青也没料到，这女人竟然还当众爆人家黑料。小眉头一皱，看高胖子的眼神儿都透着几分厌恶，好像在看一坨那啥。 “你、你们——”胖子感觉很气愤，心里憋了口气没处撒。无奈，他转向梁亚青那个相亲对象：“韩明，你倒是帮我说句话，我老高是粗人，但我是她说的那样吗？这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我哪还有脸在这行混？” 那被叫做韩明的看了梁亚青一眼，只见古典美人一脸“我等你说”的冷冽。他哪还敢给胖子说好话。狂追梁美人已经好几个月了，眼看着刚有起色，这时候添油加醋，非但帮不了胖老高，连他自己也得被梁亚青嫌弃，得不偿失。所以，他反而劝老高道：“这做生意嘛！也得看个缘分，要我说，大家都冷静冷静，这日久见人心，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打交道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不急于这一时。这样，你先回去，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解释。” 那胖子见韩明都不向着他说话，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看错了人。他气愤又失望地点着头：“好！韩明！就为了一个心里没你的女人，你不把兄弟放在眼里！我算是看透你了！”说完，也不跟大家道别，拎起外套就气冲冲的走了。 桌上剩下的人都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那女人突然嘤嘤哭了起来，坐在他一边的方生平有些尴尬了。只听她道：“亚青姐，你知道我不是个爱挑事的人，这么多年，我从一个小实习生一路做到现在，这其中辛苦，恐怕只有你能懂我。”说着，她接过方生平递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我突然有了点想法，现在的职业女性是一个很大的群体，她们在工作中跟男人竞争，工作之余更需要被理解和呵护，不仅是为了外表的美丽，更为了向世人展示更纯粹的自己。您的祖传药妆用料天然，刚好切合这纯粹的理念。不管我们能不能签约，这个想法我送给你做个参考，希望你的品牌能够一炮打响！” 方生平听着，心中不禁咋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利用女人之间的共呜拉近距离，还借了自己被欺负掉眼泪博同情、更展示专业、表现大度，这是多么高风亮节到晃眼睛的女人啊！若不是方生平离得近，而风油精的气味穿透力又太强，他几乎都要劝梁亚青考虑她的公司了。当然，生意上的事情，情感只能左右一时，想要长远下去，作为一个集美貌和理智于一身的决策者，最终还要考察公司的实力。 一直沉默的瘦卷毛也劝她别哭了：“妆都要花了，一会出去就不好看了。”他说得宽容而温柔，那女人抱歉一笑，又冷静了一下就告罪去了洗手间。不多时，那韩明也起身出去了。 当包间里只剩下方生平、梁亚青和瘦卷毛三个人时，瘦卷毛就把话题引到了梁亚青公司未来的走向上。他言辞专业，侃侃而谈，连方生平都觉得茅塞顿开。而后，他突然道：“梁小姐，我知道我们三家公司你都不满意，你更属意的是这位先生。” 这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有眼睛的人仔细观察都会发现些破绽。 “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哪家公司，或者只是您请来拒绝我们的，但我很欣赏他在刚刚游戏里的表现。但是我还是想用我最大的诚意邀请你来我们公司看看。我们在业内数一数二，有成绩，更有实力。”接着，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中心思想，还说大家交个朋友，可以随时约他出来。包括方生平，他都释放了真诚的善意。最后，他“好心”提醒梁亚青不要用“纯粹”这类主题：“因为这个概念在护肤领域已经烂大街了，很难体现出您产品的本质特色。” 表达完这几层意思，那瘦卷毛就借故告辞离开了。留下方生平和梁亚青若有所思。 方生平长出了一口气：“这更是个人精啊！留了这么大个悬念，连我都想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包装你的产品了。” 梁亚青却不以为然：“管他的！不过，跟他们相比你的确还太嫩，以后要拿什么跟他们竞争？” 方生平也有些拿不准了。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章、干了咱地酒哇 那女人回来的时候，见瘦卷毛已经离去，很明显松了一口气。补了妆的她又回到最初的状态，还和方生平攀谈起来。直到梁亚青再次提起过三关的话题，她才意外地说：“他不是第一关就已经弃权了吗？” 梁亚青好笑地道：“我只是说每人一杯，我也没说必须得喝。而且我更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女人皱眉，在方生平和梁亚青之间看了又看，嗤笑的下，仿佛在说既然都内定了还在这玩什么过三关，欲盖弥彰。不过那不屑转瞬即逝：“好吧，第三关是什么？这次咱们得事先说好怎么算赢，不然梁小姐你再凭个人喜好定输赢，可就真没意思了。”那自信，好像她一定能赢似的。 梁亚青笑道：“当然可以，三根筷子，谁先立在水里，谁就算赢了这一局。” 方生平一听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遥远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有个长辈曾在他身边立过筷子，嘴里还叨叨咕咕的不知所云。而他躺在那里，好像是生病了。太过久远的事，他记不清，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驱邪的封建迷信，据说被鬼缠身的人，筷子就能立住。没多久，那位长辈去世，就再没人提起过此事。方父方母都不迷信鬼神，所以立筷子也就再没发生过。 想到自己前几个月因为邹胜楠的死噩梦缠身，如今刚有好转，方生平就有些迟疑了。 那女人倒是答应得爽快，拿过事先准备好的大水碗和筷子，还对方生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生平看着那家伙什就有些肝颤儿，最后一咬牙，管他什么鬼什么神，立就立吧！临阵退缩才叫怂呢！ 其实立筷子这事也是有诀窍的。首先，平心静气。其次，得蘸水。让水在三根筷子之间把筷子黏住，那样才好立起来。方生平回想小时候那位长辈的动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学着那位长辈的动作立了几次，感觉差不多。瞄了一眼那女人，显然没找到窍门儿，而且还急于求成。 方生平还在因为噩梦的事心里犯嘀咕，所以他在立与不立之间徘徊了一阵，直到见那女人快成功了，他才先她一步松开了虚扶的手。 还没等梁亚青说话，那女人先道：“亚清姐，我可是先喝了一杯白酒的，手有些不稳，就算他比我快，这局顶多就算平手！” 方生平不想梁亚青为难：“第一局不输不赢，第二局我赢，第三局就算平手我也略胜一筹，你还有什么不服？” “第一关你怎么过咱们心知肚明，让我服气也可以，把那酒喝了，这过三关就算你赢！” 敢情这女人是知道大势已去，存了整他的心思？方生平这才反应过来。说不定第三关筷子她立不立起来，都不会轻易认输。只是现在她更有底气了而已。 好吧！作为男人，咱不找事儿，难道还能怕事儿了？方生平看着那杯酒，心道：不就是咕嘟咕嘟灌下去吗？有什么的！那么多酒蒙子都没喝掉命去，难道他这一次就能丢了小命？答案肯定是不能！那谁谁谁不是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小命还在，就算胃出血又不是治不好。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对生活的要求降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的底线，没办法，谁让他骨子里也是个守诺重信的人呢？既然答应了梁亚青，他就得尽量办到，就像他过去十年对待其他客户那样。 方生平拿起那水杯，闭着眼睛一口气咕嘟咕嘟就把那恶魔一般的透明液体灌进了肚子里。 入口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方生平觉得有点发苦，随后，只觉得从嗓子眼儿沿着食道管跟一路被火烧似的。那感觉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他强忍着不适，伸着舌头、喘着气，还不忘跟那女人说：“这回行了吧？”感觉舌头被辣得都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那女人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可怜又可笑，不过心里爽快了，也就不想再纠缠。拿了外套和包包，跟梁亚青道了别就踩着轻快的节奏离开了。 梁亚青直说他不该这么冲动，还嘱咐他吃些东西免得太伤胃了。 这一杯，确实是辛苦了他的胃。但这还是其次，不多时，他就觉得浑身发热，口齿不清。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头脑是清醒的，可说出的话来却语无伦次。 渐渐的，他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想不起来了，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想起了方雅雅，想起了姜莉玫，他想哭，就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好像要把憋在眼睛里的难过都哭出去了，才能好受一般。 第二天，方生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是被一阵阵砸门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强忍着宿醉的不适感，循声去开门。 这门怎么跟自己家的不一样？ 哦！对了，他早就不在县城自己家住了，搬到省城已经一个多月了。 “谁啊？”开了门，他靠在墙上缓解早起低血糖的眩晕。心道这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是不如年轻时候，哪怕他这么多年保养得宜，也禁不起这一回折腾。 “怎么是你？”门口的男人诧异道。 方生平半晌才抬头看向来人。这人……“韩明？”他记得昨天晚上那高胖子是这么叫他的。梁亚青的相亲对象，此刻正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外，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他随口就问：“这么早你怎么……嗯？” 不对啊！这桥段不对啊！方生平忽然警觉，眨了眨眼睛看向屋里，恍然明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不是他现在住的小公寓，那这应该是梁亚青的家！ 我凑！梁亚青的家！ “哎哟！你别误会！我昨天喝蒙圈了，跟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是怎么来的这儿啊？”方生平连忙解释，并把韩明让了进来，嘴里还叨咕着：“昨天我喝了那杯酒，然后那女的就走了，再然后我就吃菜……梁女士还问我……”问什么来着？ 方生平想不起来了。 韩明疑惑地看看他，又打量屋里，见一切如常，只是客厅沙发茶几上堆着毯子和解酒药瓶，才安心道：“亚青是个好姑娘，放着你不管也不是她的性格。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样吧！你也醒了，收拾一下就走吧！免得一会被邻居看见了对亚青不好。” 方生平连忙点头：“好好好，那一会儿她回来你帮我跟她说一声谢谢啊。”说完，慌忙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跑了。电梯里，他还在想，怎么就这么背呢？还被人家男朋友给撞见了！他这三十几年的英明一朝毁于一旦啊！ 谁知更尴尬的还在后面，他还没走出这高档小区的大门，只见远远的从门口驶进来一辆轿车，他也没去注意。 直到那驾车的梁筱婕叫住他，方生平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也来了？” 梁筱婕好笑地道：“我听说方叔叔昨天破戒了，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来看看。怎么样？在我小姑家睡了一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看一旁路过的老夫妻投来八卦的目光，雪亮雪亮的。方生平轻咳了一声忙道：“我都喝得没意识了，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梁筱婕一脸“我才不信”的浅笑：“上车吧！就你这一身儿，出租车见了都得绕着走。” 方生平也深以为然。听话上了她的车。轿车利落地拐了个弯，又驶出小区，把方生平送回他现在住的公寓。 见梁筱婕没有要走的意习，他只能邀请她上楼喝杯水。梁筱婕还表示意外：“这回不怕嫂子误会了？” 方生平苦笑，什么都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一章、郁闷乘以二 这个狼狈的早晨，就像一场异时空的误闯，在方生平收拾妥当之后，又回到他的生活轨迹上。除了他和头和胃还残存着某些无法消除不适，其他的一切都被淋浴和洗衣机一起冲进了下水道。 方生平庆幸：还好，是周六。 中午，他请梁筱婕吃饭，毫无疑问地被套出了妻子和女儿的事情。梁筱婕也表示震惊，安慰他好一通。 方生平叹了口气：“你说莉玫她到底是真心、还是一时冲动做的决定？” 这个问题一直压在他心里，也没人能去说。瞒着父母，没有朋友，雷琨是知道，可他只是跟自己说姜莉玫需要时间。方生平也不能见人就说他媳妇要跟他离婚……他憋得都要郁闷了。如今，梁筱婕问起来了，他就一股脑儿的倾吐出来，舒坦多了。 梁筱婕状似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遗憾地道：“据我所知，女人一旦平心静气地提出离婚，八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方生平沮丧，仿佛心中的精神堡垒经过风沙的侵蚀突然在这一刻出现一条致命的裂纹，痛心、惋惜和失望夹杂，化为一声轻叹。 “大叔，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生意的。”梁筱婕顺利专移话题，在方生平诧异的目光中，她继续道：“听说你们集团每年春天都组织大规模团建，不知道团建服装都怎么解决？你也知道，我就是做这个的。最近给人设计团体服饰灵感正井喷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方生平一听就笑了，怎么找他谈生意，还像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似的。“往年团建服装怎么解决我不太清楚，这个得团建通知下来，公司开会再定。不瞒你说，我们人微言轻，最多也就是提意，上边能做主的人可多着呢！一句话我们就得乖乖听着。” 方生平突然想到：“梁筱婕，你不是一直做女性时装，而且走的是电商渠道吗？怎么也给人设计团体服饰了？” 梁筱婕有些郁闷：“这不是公司要发展，打算多元化一些。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开辟新路子出来，就接洽了几个客户，结果人家赚我的设计华而不实，不符合他们的运动精神。结果后来他们的做出来跟我的大同小异，我这才知道自己被骗稿了！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恨不能九阴白骨爪一爪给他戳出五个窟窿！” 方生平笑笑：“别生气了，国内对知识产权这一领域普遍意识不高，我相信至少有一半国民是用着假阿迪耐克长大的。近年来监管严了才好一些，可占便宜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转变不了的。” 梁筱婕呲牙：“我郁闷你知道吗？主要是这几个人还是我爸介绍的！最后等于让我给他们白干，还把我的设计改得那么不堪入目！我真是无语了！” 方生平知道她是真郁闷。不然以她古灵精怪的性子，怎么还不能找回场子？“你是碍于你爸的面子吧？” 梁筱婕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亵渎我的专业和我的设计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所以方生平，如果有机会，团建服装一定要推荐我的设计稿，就算不选用，我也认了！” 方生平好笑地安抚这个炸了毛的小孔雀，心道她这股不服输的劲儿还真让人羡慕。曾几何时，他也曾为了受人肯定点灯熬油，日以继夜。可一旦小成之后，就开始固守陈规。他忘了世界正在不断发展，时代正在飞速变迁，以为还是那个掌握一门“手艺”就能一辈子不愁吃喝的年代……结果多年欠下的债，如今要加倍地还，蹉跎掉的光阴，还是用时间来弥补。 他有时也会想，可能是他运气不好，人到中年还得重零开始。但很快被他否定，因为他是运气太好，人到中年还有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也曾说过，运气不是个好东西，人生的高低起伏，都在这风起云涌的气运之间沉浮，人就像生命树上的一片叶子，能一直挂在树上是莫大的荣幸，不济一些就如他一般，被风吹落，卷进陌生广袤的世界之中。 最后，方生平还是承诺梁筱婕尽量把她的设计随春季团建方案呈报到总部去：“至于采不采用，就要看上边的意思了。” 梁筱婕也不强求，毕竟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个渠道不行，她还有其他渠道，强求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方生平的胃难受了一整天，直到周一上班才好转。 张子峰果然拿到了总部下发的团建通知，和往年一样，传媒公司负责团建方案的撰写与呈报，至于执行方面，则要和后勤保障部协调完成。 这次，张子峰的确像他所表现出的诚意那般，把历年春季大型团建的资料都给方生平拿来，并逐一讲解。尤其是近三年他接手的几次，总体来说不算出彩，却也中规中矩。 “方总，这一次的方案总部说希望看到一些新意，往年只是把人分批拉到团建地点，搞一些文体活动。有董事提出这样体现不出团队建设的目的，说公司每年大费周章的搞春季大型团建活动，为的就是提高团队意识和协作能力，所以希望咱们能多提一些新点子。” 方生平摸摸下巴：“这是哪位董事提出来的？” 他看向张子峰，观察他的表情，只见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眼珠飞快向右动了一下才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后勤那边的人这么说的……” 方生平点头，心中已经了然。 待张子峰出去之后，他走到窗前俯瞰远处高高低低的楼群和马路上玩具车般的车阵。 他最近看的书很杂，其中一本书里曾说：一位美国心理学家发现，当大脑回忆真实存在的事情时，眼睛会先向上、再向左转动。而如果去虚构一个画面，即说谎话时，眼球的运动恰恰相反，会先向上、再向右转动。看到时，他觉得这个有些玄幻了。但刚刚看到张子峰的表现，方生平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说谎。 但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方生平不禁联想到上周聚餐，张子峰和高笑玲一唱一和的双簧。 可背叛传媒公司对张子峰又有什么好处呢？看他的意思也不想改变现状，那么他这样做是那个人跟他承诺了更大的利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二章、娇客找上门 方生平不禁想起姜莉玫讲过的一个故事。在春秋时期，晋国给卫国送去四匹野马和一块白璧。卫国国君十分高兴，觉得这是晋国在向他示好。然而，有一位叫南文子的大夫却觉得晋国大而卫国小，理应是卫国向晋国献宝，如今反过来，晋国势必有所图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晋国就对卫国起兵了。 姜莉玫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值她被停职之后，她回想自己的上司一贯对她不冷不热，而那阵子突然经常找她，一边说看好她，一边帮她争取机会。她想起了这个故事。而最终，也证明了那是圈她入局的手段，而她呢？再努力也没能逃脱被停职的命运。 经过了分公司厉氏夫妇这一遭，方生平深知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每行一步都再三思量。他就像一个等待被处决的犯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蜡烛即将烧断绳索，而铡刀落下的那一刻，就是他ga over的时候。 “方总，外面有一位梁小姐说跟您约好了。”乔艳在门口敲门说道。 “梁小姐？”哪位梁小姐？八成是梁筱婕来送设计图了吧！“哦！请她进来吧！” 方生平去饮水机倒了两杯水，一抬头，却见进门的是梁亚青，顿时尴尬油然而生。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梁女士……请坐！请坐！” 梁亚青倒是落落大方，接过方生平递过来的水，微笑回了一声“谢谢”。 她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过膝长裙，同色的针织披肩，微微卷曲的长发一边掖在耳后，一边垂在肩前。方生平对女人的穿衣打扮没什么概念，他只觉得梁亚青这一身看起来娴静优雅，又我见犹怜：“梁女士，真没想到是你，那天晚上真是抱歉，韩明他没误会吧？” 梁亚青浅笑：“误会什么？” “误……”方生平语塞，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梁亚青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韩明他也不是我什么人，我做什么事儿也不需要跟他解释。不过前天你没打声招呼就走了，也没看我留的字条，这让我觉得有点失望。” 方生平心中疑惑：他跟韩明真不是那种关系？看韩明那架势，也不是第一次登门了。怎么就不是呢？转念一想，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但该解释的总不是少。所以，他连忙解释着那天的事情，表示根本没往茶几上看，更别说什么字条了。而且，他以为韩明是她男朋友，自己也没有立场再呆下去：“后来在小区门口碰上梁筱婕，就直接跟她车走了。” 梁亚青也解释道：“我打电话问他你住哪儿，她说他也不知道。你手机又有屏锁，我没法打给你的家人朋友，就只能带你回家了。” “那天晚上……”方生平想问自己喝醉没做什么越轨的事情吧？可他问不出口，只能道：“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梁亚青一脸的凝重：“难道你都忘了？” “啊？”方生平这下可真傻眼了，“我我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最后只能问梁亚青：“我都断片儿了……”应该没那功能了吧？可他以前也没喝多过，怎么可能知道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到底存不存在呢！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就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外，高笑玲、苏怡、杨欣然、乔艳四个女人不敢相信又一脸兴奋地听着墙角，嘁嘁喳喳的跟几中小耗子似的。 原本方生平只觉得开着门，是免得被人误会孤男寡女在办公室里干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儿，没想到，这暧昧的话题更让人想入非非了。 所以，就算他砰的一声关了副总办公室的门，也没关住几个女人的嘴。这不，没等他和梁亚青谈到正题，几个女人已经跑回财务办公室热烈讨论起来—— 苏怡道：“这个方总，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也挺花花儿的。” 高笑玲笑笑：“男人嘛！爬到一定的位置，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统统都来了。而且行起事来也越来越方便。” 杨欣然突然神秘地说：“他好像在找一个女人，而且还挺急的。”在三双探照灯般的眼睛注视下，杨欣然小声道：“那天彩妆发布活动，我跟他本来在二楼拍照片，聊得好好的，方总突然看见楼下一个女人，二话没说顺着电梯就跑下去了，那架势就跟拍偶像剧似的，看得我直兴奋。当时我还以为能看见久别重逢、深情相拥、热泪盈眶的现场版，没想到，认错人了。不对！也不一定是认错人，当时，那女的穿的什么机构的工作装，当时楼下有好几个人穿着打扮都差不多，所以我直觉他可能是看见谁了，然后下楼的工夫人家已经走了，他拦住的是另外一个人。” 乔艳摇头不认同地道：“哪有那么多巧合？再说了，现在什么手机、微信、eail的，想联系一个人还不简单？除非是那个女的故意躲他。” 苏怡就对这些八卦深信不疑：“艳子这么说也有可能，万一是小情人故意躲他呢？哎！你们说，方总他结婚了吗？” 高笑玲眯着眼睛思索片刻：“看着不像。应该是单身，你看他穿着打扮就知道，一点儿女人气儿没有。还有，你看过他打私人电话吗？而且依照他这个年纪，如果结了婚，肯定也有小孩了，那平时就更有迹可循了。可现在你们看他，身边好像就今天来了个女的。听那话，好像还过夜了？” 四个女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对方生平的个人情况正式盖棺定论。接着，她们又聊起侯琛。杨欣然疑惑地说：“你们说侯琛他天天干什么呢？也不总过来，总感觉他神神秘秘的。” 高笑玲微微一笑，瞟了乔艳一眼：“这就得问咱们艳儿姐了。” “关我什么事儿啊！”乔艳白了她一眼。 高笑玲好笑地说：“上回是谁跟侯琛俩人单独出去的？要跟我说你们俩没什么猫腻儿，我才不信呢！” 乔艳反驳：“你们看她！工作上的事儿她都能说得像偷情似的！” 杨欣然突然道：“我总觉得侯琛看着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乔艳道：“大众脸吧！看着跟谁都像，一点特点都没有。” “你说大众脸就……” 高笑玲刚想继续调侃，只听财务室的门锁被人从外边拧动。四人齐齐望去，就见张子峰拿着一叠资料探头进来：“干什么呢？我说进公司一看人都没了，敢情都上这儿来了！” “快快！进来、进来！”高笑玲神秘招呼他进来，又拉上了门：“怎么样？走了吗？”她大眼睛朝副总办公室斜了斜。 张子峰不明所以：“什么走了吗？” 苏怡补充到：“就是方总办公室里那女的。” “方总不在，我刚才去看门锁了。”张子峰笑她们几个大惊小怪：“来的女的怎么的？就不能是朋友或者是客户了啊！” 高笑玲撇嘴：“朋友客户有上人家过夜的啊？那话说的，就跟一起喝酒发生了一夜情似的。你不信问她们几个，都听见了。” 张子峰皱眉：“真的？”见其他三人纷纷点头，张子峰也纳闷儿了：“我看过方总档案，他已婚，还有孩子呢！” “什么？”杨欣然不敢相信：“可他刚才明明跟那女的挺暧昧的，上回在商场他还追着一个女人跑……”杨欣然觉着，自己的世界观急需被拯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高笑玲乐了，老神在在地道：“我早说过，天下男人一般黑，你们还都不信！” 苏怡打断她：“别说那没谱的话！峰哥在这儿呢！”那意思就是，你当着男人的面儿说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让人怎么下得来台？ 孰料高笑玲满不在乎地暼了眼张子峰，两人目光相碰的瞬间，竟然碰出些心照不宣的小火苗儿来。好巧不巧的被乔艳瞧了个正着。乔艳冷冷地把目光移向一边，假装没看见。可那一脸的不屑分明就是轻视、无视以及鄙视。 这一边俩人眉目传情，另一边俩傻妞还在吹捧“峰哥绝世好男人，对嫂子宠得都不能再宠了！” 最后，还是张子峰打断这场荒诞的戏码：“好了好了！咱换个话题。我刚才和后勤的人碰了个头，据说今年春季团建预算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总公司要不惜血本，也一定要把这次活动办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三章、小道消息 “加预算了？”苏怡不敢相信：“往年都是这个批不下来、那个预算不够的，想方设法的省钱，怎么今年突然就增加预算了？” 杨欣然笑道：“可能公司赚钱了吧？开年大回馈，限时大酬宾。” 高笑玲道：“我宁愿相信是有高僧发话了。毕竟他们那些资本家，宁愿四处去捐香油钱让和尚开豪车养小老婆，也不愿看见员工多拿一分一毛。” “你们就别瞎想了。”张子峰打断她们：“我听说春节前夕，跟咱集团三足鼎立的一家集团公司年会搞得很有新意，在业内轰动了一把，所以，这一次高层也想通过春季团建找找面子、扳回一成。” 杨欣然忽然就来了兴致：“你是说，这回总部真的肯花钱了？” 见张子峰点头，苏怡眼睛也亮了：“闷了两年，总算能大干一场了！就前两年那小活动，跟小学生运动会似的，总觉着没什么意思！预算增加百分之三十，不说别的，吃住肯定能比往年好不少。” 乔艳笑道：“好孩子，有追求！” 张子峰也笑道：“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这回好了，经费宽裕，有什么好想法好建议尽管提出来，后勤那边的人说，只要不超支，全力配合咱们！” “真的啊？”杨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意思是这回他们不提反对意见、不故意拖延，都听咱们调遣？” 张子峰点头。这回连苏怡都激动了。 两年了，绑手绑脚还看人脸色的日子早过够了！ 枢途公司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楼下茶餐厅，方生平和梁亚青也已经达成初步合作意向。 侯琛也在。他直接提议道：“梁女士，我个人觉得以您的形象，为自己的品牌代言绰绰有余。其实我媳妇以前一直做韩国代购，她有很多客户都只认韩国的药妆，就好像咱们国产的护肤品上不了台面似的。但说起来都是因为国产多数效仿国外，学不到精髓也舍不得成本，有价值的品牌太少了。如果你有刚才的自信，能做出有传承的国货药妆，那么我也敢说，我们枢途传媒一定能做出与之相匹配的品牌形象。” 梁亚青没料到：“方生平，你这个小助理看起来不太起眼，可谈起业务来倒是头头是道。” 方生平夸了侯琛几句，又听跟侯琛跟梁亚青聊了几个细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梁亚青也夸侯琛这人很有想法，而且很多她懵懵懂懂的地方，经侯琛一点拨，就豁然开朗了。 “方生平，你这助理在哪儿请的？你这眼光也挺毒啊！” 方生平微笑，因为之前和雷琨有过约定，他不能说侯琛是雷琨请来帮他的。也是，连薪水都不用他发，还能算是他的助理？遂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以前是做财务的，对广告传媒一窍不通。突然之间被架到这个位置上，再不找个业内的朋友帮我，不擎等着让公司倒闭？” 梁亚青不以为然：“就因为你是外行，能选中这么优秀的下属，才是你的能力。而且，现在人心浮躁，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也正是体现了你的个人魅力。”她转而问侯琛：“你是怎么想的？以你的能力，独当一面都不是问题。” 侯琛借口说方生平是难得一见肯让他放手去干的老板，而且还如此信任自己，再不好好的为他工作，怎么对得起良心？ 方生平听了，心里就感叹这帮做广告的还真是，说起假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只知道，这个行业就是专门给人搭戏台唱赞歌儿的。不管你的产品多普通、甚至是多低级，经过一翻深入浅出的包装，再普通都能跟小视频里的女人一样，一顿瘦脸拉腿祛斑磨皮，个个儿都美得跟天仙儿似的！ 方生平笑道：“信任是最基本的，而且侯琛就像我的老师一样。” 梁亚青有些不解，这样一对组合怎么看都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她很聪明地没有刨根问底。该她知道的，早晚会浮出水面，不该她知道的，知道了反而让人戒备。现在，她只要能确定方生平和侯琛能帮她做好药妆品牌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梁亚青腮边浮起一朵浅浅的笑花，出水芙蓉似的。刚才在楼上，方生平被她逗的面红耳赤，这么有趣的男人，他老婆怎么就舍得跟他离婚呢？昨天，梁筱婕献宝似的颠颠儿跑来告诉她，她还不信，但听说了他的遭遇，圣母心也就跟着泛滥起来。 三人边吃边聊，又聊到梁亚青出身中医世家，早年从医院辞职之后，自创药妆品牌的创业历程，侯琛说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品牌故事，希望过几天可以约个时间详谈，以便形成文字资料。 梁亚青看了眼备忘录，说周四下午她有时间，不如就约在她的实验室，也可以让他们更直观的了解她的药妆产品。 三个人就这样说定了。 送走了梁亚青，方生平问侯琛：“不是说今天要去拜访客户？怎么回公司来了？” 侯琛面色有些担忧：“客户那边临时有事，我回来是因为团建有些小道消息，咱们得商量一下。” “好！”方生平直觉事情一定棘手，不然侯琛不可能这样重视：“一会等公司他们几个下班咱们再上去细聊。” 侯琛点头，他们就在楼下星巴克坐了一会，讨论最近工作的事情。 夕阳无限好。 从方生平的办公室，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鱼鳞状的云彩。方生平觉得那是云多、风大，两相较力的结果。不知他们和集团保守派的博弈，有没有这般怡人的视觉效果呢？ 侯琛坐在沙发上喝茶：“下午我听说一个消息，后勤部私下联系了一家很有名的团建公司，好像是想让咱们和那家公司比稿。” “终于要动手了？”方生平皱眉：“那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就张子峰他们仨的实力，要跟专业的团建公司相比，他真心不看好。尤其是张子峰给他看的了历年的团建资料之后，连他个外行人都觉得一般般，更别说那些眼高于顶的专业人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四章、空降不能踹回去 上班一个多月，方生平、侯琛俩人第一次和策划部那四位齐聚会议室，针对集团春季大型团建方案开会讨论。 方生平在分公司工作十年，参加过三次大型团建。第一次是五年前，他记得最清楚，那时姜莉玫正怀着方雅雅，每天都要跟她打电话聊宝宝在肚子里怎么翻腾。那之后的两年改为由总部出钱分公司自己组织的形式。近两年，才又改回集团总部组织，各分公司分批活动的形式。 “方总，有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去管理部开会，他们说今年预算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而且由我们传媒公司主导，他们全力配合。” 张子峰干劲十足，眉眼间那神采前所未有。仿佛之前他就是个没打气的轮胎，怎么跑都不顺当。如今充满了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起来都自带光环奕奕生辉了。 方生平却出奇的平静：“这话是后勤谁说的？” 张子峰有些纳闷儿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新上任的副主任刘华辛。” 方生平微微点头。 刘华辛他没听过，但后勤副主任这个职位可不简单。他们集团的管理部包含了行政、人力资源、协调发展三个下级部门。虽然几年前已经改名为管理部，但多数人仍然习惯称之为后勤。后勤副主任直管下级三个部门，权利相比分公司一把手也不遑多让，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而这个刘华辛，又是个什么来头呢？ 方生平没问张子峰，而是放下心中疑问，直接把话题转向方案讨论上面。 接下来的会议，就由张子峰主持。苏怡、杨欣然、孙天浩也空前踊跃，仿佛多了那百分之三十的预算，这次团建就能让他们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似的。 方生平不忍心打击他们。而且，公司里有高笑玲那样的眼线在，小道消息一旦搬上台面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风波。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侯琛，转而问道：“子峰，我知道你经验丰富，但这次团建方案不同以往，你有信心吗？” 张子峰愣了一下，看方生平那有些凝重的表情，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还没坐热乎的副总位置，他无所谓地笑笑：“方总您放心，今年预算充足，绝对能比前两年做得出彩！” 仅仅就是比前两年出彩吗？ 他看着张子峰，暗示道：“如果我希望策划部在预算之内，将这次活动做到最好最专业，甚至比专业的团建公司还要好，你们有信心吗？”说着，他还看向苏怡、杨欣然、孙天浩三人。后者却懵懂地对视了两眼，仿佛他这问题不应该问似的。 张子峰则明显不太高兴了。方生平这么问，就是在怀疑他的能力啊！还和别的团建公司比？那些华而不实的团建公司，做出来的方案有几个能落地实施的？都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而他张子峰，短说在这行也混了十多年，春季大型团建也成功办了两次，怎么今年就要受一个外行人的质疑了？ 想到这里，张子峰不由得想起前阵子偶遇徐董，他们聊起方生平空降的事情。徐董一直是个明白人，他说把方生平调上来，他是一直都反对的：“让一个外行人去给你们专业人士指手划脚，你说这郝教授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张子峰也郁闷得很，但他还能说什么呢？空降都降了，难道还能一脚再踹回去？不过，后来徐董让高笑玲带话儿给他说：“徐董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你能证明方生平空降就是个笑话，事成之后，徐董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儿。”高笑玲当时是这么说的。张子峰想了又想。集团董事的承诺，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方生平看他有些走神儿，直觉这张子峰没憋什么好心思，他也不急，就那样看着他神色变换。 最后张子峰道：“方总，您把心放到肚子里，一切交给我肯定没问题。策划部我带了两年，你还不相信我吗？” 方生平浅淡一笑：“那好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说什么呢？ 跟侯琛对视一眼，又听张子峰汇报了方案初稿和定搞的时间节点，便和侯琛离开了会议室，把空间完全交给他们策划部门。 这俩人一走，策划部四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是他们多怕方生平，只是一个领导大山似的坐在那儿，总让人觉得有压力。 “他刚才那是在怀疑我们做不好吗？”苏怡见张子峰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劝道：“峰哥，你别往心里去。他没来的时候，我们又不是没做过，现在又说那莫名其妙话，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还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烧起来吗？” “苏怡姐，老方可能只是关心一下。”杨欣然毕竟和方生平接触过，不觉得方生平是那种人：“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个意思。他刚才不也说，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商量……” “得了吧！”苏怡翻了个白眼：“他在总部那边算个屁啊！还不如峰哥呢！也就力挺他的那个郝教授，还是个没有实权的。怎么说都是冠冕堂皇，最后还得靠咱们自己。” 孙天浩笑了：“苏怡姐，那么激动干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公司好，齐心协力不好吗？” 张子峰忽然有些烦躁了：“好了！咱们就还像往年那样好好办！今年预算宽裕，正好是个证明咱们能力的机会，方总说什么你们也不用多想，咱们本来就没指望他，做好做不好的，咱对得起自己就行！” 苏怡点头：“峰哥说的对！当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看咱们的时候，咱们才更要做出来点成绩来给他看看！” 孙天浩附和：“峰哥，要怎么做你尽管交待给我们，不蒸馒头蒸口气，怎么说都不能让人把咱看扁了！” 张子峰甚表欣慰，他又给策划部鼓吹了一气，就把相关任务安排下去了。 直到下班时间，方生平和侯琛离开，他们依然在座位上忙碌着。 “看这架势，我倒有点期待了。” 电梯里，方生平笑着对侯琛道：“我本来还想提议让你带着他们做的。可后来看张子峰那态度，好像压根儿不想咱俩插手。” 侯琛哼了一声：“还好你没说。” 方生平疑惑：“什么意思？” 侯琛拿出一根烟，在指类把玩着：“这就像一开始我告诉你的，一山难容二虎。这种事情，一个人说了算是纯粹，两个同路子的人商量算是强强联合。可要是换成两个不同路子的人，做出来的方案一准儿是不伦不类，那还不如不做呢！浪费时间。” 方生平迟疑了下，最终点头表示认同，转而又笑道：“不过我看他们也挺有干劲儿的。你看刚才下班那架势，好像一定要做出个一百二十分的方案甩到我脸上似的！” 侯琛被他逗笑了：“人家一心想大干一通来打你的脸，你还那么开心？换成是我，才懒得理张子峰那种墙头草。” 方生平也笑得意味深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枢途能好，我被打脸又算什么？我倒真希望他们和团建公司比稿能一举拿下，那才是我们真长脸的时候！” 侯琛就更悲观一些：“你就不怕他们自己涨了脸，反过来不给你脸了？” 方生平警觉：“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上周五我去跟他们聚餐你没去，张子峰突然跟我道歉，说要讲和。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他今天又这态度……”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侯琛睁大眼睛。 方生平有些尴尬：“那天晚上，不是喝多了嘛……” “哦——”侯琛好笑地拖长尾音，笑容暧昧得就像一个久经情场的人渣：“其实我觉得梁亚青这女人还不错，除了年纪大一点，但配你这个二婚也绰绰有余了。” 方生平立马儿板了脸：“什么二婚不二婚的？谁说我要离婚了？” 俩人出了电梯，方生平手机就响了。侯琛瞄了一眼，笑道：“女追男隔层纱，我看好你们俩！” “滚滚滚！”说着，方生平接通了梁亚青女士的——来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五章、就你还打架 梁亚青找他也没别的事，就是顺路来给他送梁筱婕的设计图。 按理来说，方生平应该请女士吃饭喝茶。但为了避嫌，他还是装作很忙，匆匆告辞就想先回公寓。 “怎么？我还能吃了你啊？”梁亚青笑意盈盈地瞅着他。 方生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提醒道：“梁女士，我结婚了。” 梁亚青叹了口气：“好吧！你结婚了。” 她自认也是个矜持的女人。她表示得这般清楚，方生平也说得明明白白，自己若再主动送上门去，就把自己摆得过于低贱了。梁筱婕还说呢！就算他是唐长老，你就甘心当那女儿国的国王？现在想来，当与不当，又有什么不同呢？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 罢了，就这样吧！ 方生平和梁亚青并肩走出祥云大厦，微笑道别，就像两条相遇的平行线一般，走向相反的方向。 刚走出十几米，方生平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不由得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扯住了梁亚青的皮包。方生平第一反应是——天光白日的，大街上就敢打劫？ 他疾步飞奔过去分开那两人，一把推开那抢匪，把皮包还给了梁亚青。 没想到，那劫匪却先嚷嚷开了：“还说要给我机会？这就是你给我的机会？” 这一声怒吼，方生平才发现，那抢匪竟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韩明！他不禁皱眉：“韩明，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韩明自嘲，指着梁亚青道：“这女人！梁亚青！相亲时说好了给对方了解的时间，结果呢？我一直低声下气，费劲心思，就为博她一笑。可结果呢？你一出现，她立刻就提出要跟我划清界限了！你老实跟我说，那天晚上，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做了？” 做？做你个鸟啊！方生平为他如此抹黑自己跟梁亚青的关系非常愤慨。而且，他更不爽韩明那男人捉奸似的的口气。 可还没等方生平反驳，梁亚青已经拢着被扯坏的袖子怒道：“我跟他怎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韩明！我还没说你企图骗婚呢！你倒在这儿跟我叫嚣起来了？” 什么？还骗婚？方生平自动住了嘴。敢情这里边的事情还挺复杂。 只听梁亚青小嘴巴巴的一直没停：“整天跟我显摆什么海外投资、上市融资，你倒是投一个啊！你倒是上一个啊？除了骗我说你是个富二代，你还会干什么？跟楼下邻居打听我几点出门、几点回家？还是给我送小区门口卖的早点，骗我说是你自己做的，你当我吃不出来啊？还有你看看你，光天化日当街抢劫，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 方生平一时没忍住“噗嗤”就笑出声来。见了三次都没看出来，韩明这货也是个奇葩呀！他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梁亚青是那种他使些小花样就能上钩的呢？哦！是了，大女恨嫁啊！只要有男人对她们好一点，她们都像捡到宝似的到处显摆真爱无敌。 韩明也不甘示弱：“亚青，我是耍了点小心思，可那是因为我对你一片真心。不像他，在以前公司就跟女人不清不楚的，女同事、女实习生他都动过。就因为他在外面乱搞，她老婆也找男人，还跟男人跑了！” 这回方生平真是忍无可忍了。上去就跟韩明撕打在一处。祥云大厦正值下班时间，两栋双子星大楼里涌出的人潮分分钟围拢过来。打听的、观望的，议论纷纷的、指指点点的。 有人说是丈夫捉奸，有人说是两男争一女，更有人添油加醋地断章取义：“哎呀！你们刚才是没看见！那女人说其中一个男人想骗她结婚。结果那男人又反过来说另一个男人骗那女人的感情，这不！俩骗子先打起来了，哈哈哈……” 方生平是没听见这些议论，因为他已经打红了眼。韩明别看长得单薄，但拳脚却是又重又狠。方生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过多久，就被打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梁亚青一直在旁边又劝又拉，嗓子都要喊哑了，求旁边看热闹的拉架，那些人都只是一味地躲闪，也没人敢上前。最后，还是韩明打累了，才喘着粗气啐了一口血唾沫，丢下几句狠话，上了路边的一辆轿车。 方生平被梁亚青翻过来时，整个人鼻青脸肿。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白花花一片，脑袋里还不时冒出来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恍惚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那时，人群已经散去。他忍着疼活动胳膊腿，确认只是皮外伤，就谢绝了梁亚青去医院的提议。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找到手机，打给侯琛。不多时，侯琛就开车过来，先送了梁亚青回去，又带他去了雷琨那里。 雷琨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笑，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还一边直抹眼角：“我说方生平啊，你这算不算是三十好几又重回青葱岁月了？为了女人跟人打架？真有你的！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就你那小身板儿，估计体育课都不及格，还学人家打架！哈哈哈哈……” 最后，还是小秦助理善心大发，让小护士取来医药箱，给方生平处理了伤口。 好在，下班后心理诊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方生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把梁亚青、韩明，以及自己的那些小事一一招认：“雷医生，我认怂！就这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挨了一顿打确实不值得。” 侯琛在沙发上以手支头，遗憾道：“是啊！你要真是吃到嘴了，至少也不算白挨这几下子，平白挨了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是不心里还挺委屈的？” 方生平白了他一眼：“去你的！少说风凉话。哎哟……”扯了伤口，能不疼吗？ 侯琛难得皮一下：“这种事情，旁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你再清白良善，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了。要我说，你莫不如就真放飞自我，至少自己舒坦。” “哎？等等！”雷琨突然顿住。眼睛骨碌碌直转，半晌才道：“不对啊，方生平！韩明是从哪知道你那些事情的？” 方生平也纳闷儿：“是啊，我跟他就见了三次，也没说过什么话，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挖出那些传闻？” “不对！”雷琨这次十分肯定。 侯琛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怎么了小鹏哥？” 雷琨绕出办公桌：“猴子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跟那一次一模一样吗？” 侯琛半张着嘴，仿佛在大脑中搜索尘封的记忆。随着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瞪得不敢置信：“你是说那年……可不！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方……小鹏哥，这回恐怕要出事啊！我们该怎么办？” 方生平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跟那年、一样一样的？” 雷琨和侯琛哪有时间跟他详细解释，俩人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走了。还是杨小秦淡淡地宽慰他道：“放心吧！他们会帮你解决的。”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方生平还是难掩失落和懊恼：“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冲动了！” 杨小秦笑笑：“也不一定。说不定你这一架，还打出一个差点儿被忽略的人来。” 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六章、我不是教你黑化 方生平在公寓休养这几天，侯琛就把工作地点搬到了公寓，手把手的教方生平做春季团建和梁亚青那两个案子。理论和实践双双加持，方生平成长迅速。侯琛说他这就算入门了。 “干这一行，不一定非得是科班出身。做的好的那些公司，除了班底的执行能力，最核心的就是团队的创造能力。你要记住，我们做的就是一些无中生有的勾当，市面上流行什么，客户和消费者爱看什么、想看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而且，更多时候还要走在他们的前面，才能成功吸引眼球。所以在这个行业，经验只决定了一部分，每一个从业者如果不想被淘汰，对时代和市场的认知总要不断刷新。像你从前的工作性质最不可取，固步自封最终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方生平已经能慢慢理解侯琛所说的话了，不像最开始那样云里雾里的。这个过程就像是器官移植，最开始对于一个陌生的器官也许会出现本能的排异反应，可一但渐渐熟悉起来，成为本体的一部分，就如同新栽的小树苗一样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枝丫。方生平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中午，两人又叫的外卖。吃饭时，侯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指使韩明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韩明你打算怎么办？小鹏哥说问你的意思。” “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又没帮上什么忙。”方生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找回来。可他不想过于依靠雷琨他们。这些都是债，万一哪天他们要他违背自己的原则去还，他又要怎么还呢？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经历了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他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他就是一个被人安排习惯了、没有主见、固执又自欺欺人的怂包。如果在动物世界，他应该是一只蜗牛，以为有个壳就随遇而安了。可现在呢？壳碎了，人丢了，他就赤条条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没有了保护，没有了同情，甚至连这么小小的一件事情都会让他头疼不已。 他这才发现，原来平凡不是生命的常态，平凡之下还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前是他太幸运了，幸运到让他以为那就是平凡，殊不知他拥有的是很多人为之奋斗而不得的。 如今莫名跌落谷底，他才知道，如果世界是丛林，那么人就该是走兽。如果世界是末世，那么人就该是丧尸。就像李欣曾说的：屈原是清净高洁，不是也抱了块石头就纵身投了汨罗江？这世间的规矩、法则早在你投身之前就定好了，环境如此，单单一个人无力改变。 雷琨也说，人终究会被环境改变，但只要保有初心，就不会偏离得太远。方生平觉得，人要生存下去，更多的时候决定权并不在你自己手里，而在于你已经拥有的和你所期望的。拥有是过去的羁绊，而期望就是所要承受的负担。 无牵无挂，换句话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自嘲。闭目塞听，随世浮沉，被现实吞噬是早晚的事。这一次，方生平无路可退、无家可归。父母已老，妻离子散，他才发现自己早该承担这些责任。 生活不易，男人总要顶天立地。现在才意识到这些，会不会太晚？ 侯琛见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问道：“后悔被卷进来吗？” 方生平摇头：“没什么后不后悔，都是命。” 侯琛笑笑：“无能为力的人才把命挂在嘴边上。你现在前途大好，不如想想以后是继续找你那离家出走的傻媳妇，还是直接收了梁亚青？我听说梁家那边已经知道了有你这么个人，梁亚青也给你说了不少好话，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你点头了。”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压根儿就没那心思。我跟姜莉玫结婚八年，几乎没吵过架，也没什么不好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她一直在迁就我，现在我越想越觉得亏欠她。梁亚青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侯琛不以为然：“但你不能否认梁亚青能帮你有一个好前途，男人在不同阶段就要找与之相配的女人，否则不成熟的女人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方生平抬眼：“如果是你，你会离婚另娶一个对你前途有帮助的女人吗？” 侯琛摇头：“当然不会，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而已。我那媳妇，比我小了十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如果抛下她，我感觉她能直接抱着孩子从十五楼跳下去。”说着还嫌恶地抚平倒立的汗毛：“唔——太惊悚了！” 方生平并不相信，因为在他看来，女人没看起来那么脆弱，那小宇宙爆发出来，简直就是奔着毁灭整个银河系去的。可他们现在聊得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要不要娶个富家女少奋斗二十年的问题：“你都不想，干嘛要那么劝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侯琛哑然失笑：“也对。现在的人，总是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真轮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还就真割舍不下了。” “人心再浮躁，也不是所有人都泯灭良知的。”不过，方生平更好奇的是：“侯琛，你媳妇真比你小十岁？” “怎么？你还不相信？”见方生平还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侯琛又皮了：“现在的国情是男女比例失调你不知道吗？为了不打一辈子光棍儿给国家增加负担，我只能扩大搜索条件了，能捞到一个小十岁的已经不容易了，我还见过小十六岁的。” 方生平看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就想给他一杵子。 侯琛点起一根烟来抽：“其实人活这一辈子，没那么多该与不该。咱们深信不疑的，未必就是真相。就像小时候，希望像大人那样自由自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真长大了又发现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尤其是在毕业之后，简直就是从天上掉到泥坑里。那时候我就安慰自己，哥们儿我是下凡历劫来的。的确，过了两年就习惯了。见了各式各样的人，经历了偷猫撩狗的事，才发现如果能让我回到小时候，我一定不会每天只想着长大以后如何如何。我只会想人生得意须尽欢，免得向往了一溜十三招，到最后还是不能免俗。” 见方生平若有所思，侯晨又笑了笑：“我不是在教你黑化，但好人更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老好人。我没有小鹏哥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狗咬人，猫挠人，自然界一切生物都保护自己的本领。哦，有一个可以没有，被人保护起来了。但咱也不能跟大熊猫比是吧？人家卖萌有人争着抢着买门票看，你卖个萌我看看？” 方生平扶额：“是不是跟雷琨混久了，说话都这么不着调？我看你们几个人，就杨小秦还正常点。” “呵！”侯琛嗤笑一下：“那你是没看过他家有一面墙，专门养各种壁虎蜥蜴还有蜘蛛之类的稀有虫子。” 方生平一听，想象那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道：这都是什么人啊！ 侯琛往沙发上一躺，又道：“学霸的世界，反正我是不懂。” 说罢，午觉。 下午，他们还是回了趟祥云大厦。因为张子峰打电话来——他们的方案初稿，新鲜出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七章、不留余地也很好 “前几天他没上班我就挺纳闷儿，后来听楼下保安说有人来调监控，我一打听才知道。敢情是让人给打了！”高笑玲一边吃榴莲，一边还乐不可支。 “打得严重吗？今天会不会鼻青脸肿、打着石膏过来？”杨欣然也挖了一块，吃得直舔手指。 “我感觉不能过来，这种事情被撞破，多丢人啊！怎么也得等风头过去再露面。”苏怡一口榴莲，一口芒果奶昔，吃吃喝喝的还满足的直咂嘴。 孙天浩在一边看不过去了：“三位姐姐，咱吃这玩意儿能不能换个时间？刚吃完饭，闻了有妊娠反应。” “不能。”三人异口同声。 张子峰也道：“差不多行了。乔艳都被熏屋里去了，就是受不了这个味儿。一会老方也要过来，你们赶紧吃完收拾了，把窗户打开放放味儿。” 杨欣然问道：“峰哥，今天老方真的能来？” “说是过来看看初稿。”张子峰对着电脑调整ppt，郁闷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进度，表示一下尊重，谁成想他还真要过来看！” 苏怡撇了撇嘴：“他说要看你就给他看？万一让你改怎么办？听还是不听？” 张子峰指了指电脑：“我打算整一个大框给他看，反正细节他也看不懂，我就说得漂亮点，料想他也听不出什么来。” 杨欣然皱眉：“峰哥你这不是唬人嘛！老方应该是真心想帮忙，你就给个机会呗！” 苏怡摇头：“让他指手画脚，只怕会越帮越忙。到时候出的岔子算谁的？” 方生平自然是不会知道，人家已经拿他当摆设了。 下午，他和侯琛回公司的时候，枢途全员六人正在打赌他会不会带伤出现。 想必前几天祥云大厦楼下发生的事情，早就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免费的谈资，又有谁会抗拒呢？而且，他越来越相信，如果八卦也是一项体育运动，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女人会嚷嚷着减肥太难了。 “侯琛，通知他们，下午三点会议室开会。” 丢下一句话，方生平就埋头电脑了。他也在做团建的方案，为的不是跟张子峰一较高下，而是侯琛给他布置的“作业”，他就当练手了。 下午三点，侯琛看着投影上放出来的十张幻灯片，考虑该怎么发飙才称得上“委婉”。他原想看看张子峰的团建方案以便自己取长补短。可张子峰那老小子捂得太严实了，除了时间地点训练项目配了几张图片，这团建方案就干巴巴像个苏打饼干，没滋没味的。 “这就是你们做的方案？”方生平靠进椅子，皱眉问道。 张子峰显然早就想好怎么应付他：“怕您觉得枯燥，我直接把方案的主干提出来给您看。这也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后续还有很多工作。” 方生平盯着投影，看都没看他一眼。老张这是嫌他看方案耽误他们的时间和进度了？好啊！你张子峰。还真给我来空城计那一套了！ 方生平不傻，他看得出张子峰有试探他底线的意思。哼？不卑不亢？诱敌深入？下一招是不是就要瓮中捉鳖，把他一举拿下了？ 方生平一直都知道张子峰还有底牌。所以他才始终选择按兵不动。张子峰主动示好时，他还以为他想开了。没想到，他只是做做样子，而且到真格的时候样子都懒得做了。 方生平还想最后试探一次，看他到底有没有一丝容他的余地。遂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不置可否地道：“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他相信以张子峰的聪明，能听出他这是要加入的意思，哪怕是扔给自己一些周边零碎的小任务，也算他的诚意了。 而令方生平失望的是，张子峰非但没接他的橄榄枝，还很傲娇地合上了本子，态度恭敬却言辞坚定地道：“没有了。春季团建每年都办，合作单位也都是固定的，方总你就放心，我们的方案一定像您说的那样，比专业的团建公司都精彩！” 方生平微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那好吧！我就等着看你们出彩的表现了。” 说完，起身就出了会议室。 张子峰？好。 侯琛跟在他身后，待回了副总办公室，问道：“就打算放任了？” 方生平到饮水机接了杯水：“我感觉他的方案跟往年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一些吃喝玩乐的标准提高了。或者说，有些细节他还没有露出来。” 侯琛点头地认同，方生平叹了口气：“既然他防着我，那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反正比稿若赢了，我不妨就承认他有能力，以后慢慢收服。若是输了，也刚好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混日子也要拿出来点诚意。” 侯琛点头：“也好。不过张子峰那眼高于顶的毛病可不好治，你还想用他？” “走一步看一步吧！”方生平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对了，你那边的人联系得怎么样了？”侯琛之前和他提过，他有自己的固定班底。方生平都怀疑，侯琛是不是自己有个广告公司，每次需要他干什么的时候，他都能像变戏法似的办得又快又好。 侯琛笑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这么自信？” 这个侯琛真是，让他挑不出毛病来。方生平看他一脸臭屁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总要问我的意见？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位置交给你，你能做得更好。你们怎么就选了我？” 侯琛看了眼这办公室，笑笑不答。 方生平也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梁亚青的案子谈的差不多了吧？”这几天方生平猫在公寓里，去梁亚青实验室是侯琛一个人去的。回来就说得到了不少素材和资料。 “着急了？”侯琛暧昧一笑，见方生平跟他呲牙，半真半假地道：“几乎算是定下来了。等我的人进来就可以开工。不过，张子峰是个软硬不吃的地头蛇，我在考虑先给他们做好心理建设，免得被欺负了再给我撂挑子跑了。” 方生平一听就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你心里有数就行，那我可就真不管了。” 侯琛知道他要避嫌，也不跟他计较。 两人坐到电脑前，就开始讨论春季团建的案子。如今的老方同志，除了操心公司那几个人，一门心思就是把自己的第一个策划案写好。所以整个下午，他们就一直在办公室里讨论调整。下班前，终于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思路。方生平只觉茅塞顿开，对这个思路非常满意，还恨不能马上把细节全部完善出来：“都说干一行爱一行，我现在也开始有点感觉了。” 侯琛笑了，抻个懒腰：“这只是开始，oss和磨人的小妖精还在后头，慢慢享受吧！” 方生平不以为意：“我现在还就想迎难而上了！” 侯琛看他这劲头儿，忽然觉得雷琨眼光还不错，选了一个肯沉下心来学东西的人。他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家陪儿子，就拜拜离开公司。 方生平一个人忙到了半夜。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窝了一会儿，天就亮了。他这才回家洗漱换了身衣裳。 谁知，他一脸憔悴地打车回了公寓，刚走到一楼大堂，就见交接班的保安笑着对他道：“方先生，刚刚有人找，看您不在家，就先去隔壁蒸菜餐厅吃早餐了。您看要不要……” 保安话还没说完，就听哒哒哒的小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方生平不禁循声望去，只见梁筱婕已经到了近前，还笑眯眯地像个偷了腥的猫—— “方叔叔，刚才你下车我就看见你了。我和我爸就在隔壁吃早点，怎么样，赏个脸一起啊？” “呃……”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八章、梁父的早餐 公寓地处商业区，楼下有一间还挺有名的蒸菜餐厅，菜是挺好吃，最大的特点就是贵。 方生平跟在梁筱婕身后，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还不忘迅速对着镜子般的车窗耙梳了两下头发。回身正见梁筱婕充满兴味地瞅着自己，就像在看一道即将下锅的美味佳肴。方生平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了笑：“要不我先上楼洗漱一下？这样不太礼貌。” 他早听说梁筱婕的爸爸不是一般人，好像是某知名五金品牌的大股东，同时也是创始人之一。方生平对那个行业了解不深，但那个品牌可谓是家喻户晓。见这样的大人物，方生平本能的希望自己能够礼数周全。可转念一想，这人见自己的目的八成是那件事情，方生平又直觉就想往后退。 “方生平，我爷和我奶已经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梁筱婕表情夸张，又美滋滋地讲述着梁家人对他的期待：“所以，特别派我爸来见你一面。他很忙，今天只有一个早餐的时间，你懂的啊？” 懂？他懂什么啊？他该懂什么？他又能懂什么呢？方生平脑袋有点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个早餐的时间，也不很长，顶多就是第一印象，通过这个机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没那个意思也就行了。 想到这里，方生平就像吃了个定心丸，跟梁筱婕一起进了餐厅。 吃饭之前，他先告了声罪，说自己昨天加班太晚，就睡在公司了。早起想回家收拾一下，没想到刚到楼下就遇见两位了：“我平时也没什么讲究，如果有失礼的地方，对不住了！” 梁父一看就是一位穿着举止都十分讲究的成功人士。圆脸、微胖，不苟言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眉宇间有很深的川字纹，让他看起来有点挑剔和多思。 方生平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就像个邋遢又没品位的穷懒汉，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目的不就是让梁家人看不上自己，然后断了梁亚青那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小心思？所以，他也没客气，随意拿湿巾擦了手就开吃。 他是真饿了。昨晚上熬夜写方案，他只吃了侯琛存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那玩意贼甜还没有饱腹感，是以他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方生平是吧？我听说你现在接手了一家传媒公司？” 梁父先起了话头儿，他脸上表情平和，看不出喜恶。方生平咽了嘴里的食物，礼貌地点头道：“对，年后就把我调过来了。” 梁父闻言面露疑惑：“我听小婕说你以前是搞财务的，怎么会把你调到传媒公司了？” 方生平听他问起这个，就觉得不好回答。这里边的缘由千头万绪，也不是能跟外人讲的。况且，雷琨为什么选上他，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哪里还能解释得清？所以他只是笑笑，委婉道：“都是上头的决定，我也不太清楚。” 意思就是这个真没法跟你讲，咱还是聊点别的吧！ 梁父自然明白，也就点点头，问起方生平工作上的事：“我听说你们集团的传媒公司早就分出去自负盈亏了？” “啊！是的。已经五六年了。不过还一直负责总部团建和年会之类的大小活动。”方生平如实回答：“不怕您笑话，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是闲着的。” 梁父的笑容甚是和蔼可亲，可说出的话来就有点带刺儿了：“小伙子有前途、有机会是好事，但也要站对平台，还要有门有道，量力而行。” “您说的是。”方生平也跟着赔笑。他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你可能有些才华，但是你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去做你并不擅长的事情，就算再好的平台也难有突破。再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 方生平对此表示认同：“到了我这个年纪，从头再来的确挺难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实把我架到了这个位置上，我不能回头，只能尽我所能的走下去了。不瞒您说，我之前的十年在同一个岗位上兢兢业业，我敢说整个分公司在业务上没有人比的过我。但我有一件事情没想清楚，所以蹉跎了十年，还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现在，我想清楚了，也有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就不想再错过了。” 梁父皱眉看着他，仿佛在看方生平到底哪来的勇气说他敢从头再来。半晌，除了方生平眼睛里的清澈和坚定，他就再看不出别的端倪。他摇头笑了：“原来还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倔驴。” 方生平笑笑，不置可否。不过，他还是主动说道：“相信梁女士已经向您介绍了我公司的情况。虽然我是个外行，但我的助理绝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专业人士。还请您相信梁女士的决策能力，把品牌业务交给我们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梁父哈哈大笑：“这也是我想见你的原因之一。亚青和我提的时候，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收服这么一个能人的？” 方生平心道：我也很想知道的好吗？但他只能避重就轻地答道：“是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幸运。”说着还真相就是如此的耸了耸肩，并且反问道：“我相信梁先生身边也会有这种人吧？” 他意在转移话题，但梁父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有是有，但也都是有原因的。有为名的，有为利的，还有一些是亲信。更多时候，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心，也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缘分。” 后一句明显说的是他和梁亚青吧？方生平听出来了，随即表态道：“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您的看法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几秒，心照不宣地同时回以微笑。 梁筱婕在旁边看着就有些着急了：“哎我说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女士的感受？我们也是有人权、有主见的好吗？” 梁父哼了一声：“就是太放任你们的主见了，一个个儿的不好好结婚生孩子，闲的没事做就知道无事生非！小婕，你小姑这件事，我一定得找你算算这笔帐！” 方生平还是头一次见梁筱婕吃瘪，心头是不言而喻的——畅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六十九章、黑历史还挺狗血 梁筱婕翻了个白眼：“爸！你觉得我是无事生非，那你觉得小姑她应该嫁个什么样的？” 梁父专心吃饭，成功的把那母猴子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梁筱婕也不恼，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径自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觉得我小姑应该找一个长相、家世、品位、生活习惯都契合的男人吗？可你也不想想，这样的男人，我想找都不好找了，你让我小姑上哪找？是，我承认你说的都有道理，门当户对这个东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但我们也得面对现实啊，现实就是我小姑是女强人，不是相夫教子的小女人。连你都受不了我妈发展事业，你凭什么就觉得门当户对的男人能受得了我小姑呢？” 梁筱婕果然了解他老爸，几句话就戳中梁父的痛点，梁父沉下脸：“那也不能由着你胡闹！” “我怎么胡闹？方生平他是衣冠禽兽了？他还是两面三刀了？” 噗—— 方生平差点喷了：“梁筱婕，你能不能别总扯上我？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结婚了……” “你先给我闭嘴！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说。”梁筱婕正准备打一场硬仗，说什么也不能让方生平横插一杠：“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问题了，而是我爸婚姻观念的问题！” 方生平心道：你都指名道姓了，还说跟我没关系？可他也不能跟她当场掰扯这个，只能自讨没趣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看梁家父女围绕着事业型女人应该嫁什么男人的话题讨论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方生平说自己上班的时间到了，这俩人才中场休息，准备回家再让梁家二老来评理。 还真是，女儿打不过爸爸就把爷爷奶奶搬出来增援。这和方雅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可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梁父竟然提出要去他公司看看！ 方生平嘴角抽搐两下，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人家就算不是长辈，好歹也是前辈。他方生平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萌新，怎么拧得过人家大粗腿？ 所以方生平回家把自己料理妥当，就和梁父俩人溜达着回了祥云大厦。并以接待外宾的架势跟随这位梁先生一一看了门口枯萎的植物、印着44码名牌鞋印的背景墙、积灰深厚的公共办公区，以及策划部那小猫三两只。 最后，坐定在他办公室沙发上，刚好是上午九点三十八分。 方生平把视线从墙上的钟表移到这位梁先生的脸上。对方还跟他客套：“我们家小婕就那个脾气，你别见怪。” 方生平哪敢见怪。不，应该是见怪不怪。梁筱婕这妖孽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领教过了。 “这里，还是没变呐！”梁父打量办公环境，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来。方生平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您是说，这间办公室？” 梁父怀念般地笑着：“我几年前来过这儿，那时候，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到处都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当时我就想，如果我要是有这么一家公司，每天上班都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啷当岁，正值大好时光。” 方生平一听，这里边有内幕啊！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开始泡茶，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只看到墙上那六座奖杯，真不知道这公司还有那样的历史。” “曾经有个年轻人，就坐在你的那个位置——”他指向办公桌后的椅子。 方生平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面上仍然保持着好奇。 梁父继续娓娓道来：“他跟我说，他们一定能把你们的集团做成业内龙头，当时我信了。”他又遗憾地收回视线，看向方生平：“但今天你看看，这里破落成这样，你们的集团和另外两家仍然是三足鼎力。这说明了什么？” 方生平想了想，正色道：“年轻人的梦想，可能只是梦想。” 梁父笑了，不置可否。他喝了杯茶，半晌才道：“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个。那个年轻人出身普通，就因为他长得好、有才华，慢慢的就和一位集团股东的女儿谈起了恋爱。可因为方方面面的差距，这段感情受到了各方的阻挠和诟病。最后，这俩人也没能走到一起，那位年轻人的梦想、你们集团的前程、还有这家公司的龙头大梦，都沦为一段感情的陪葬品。” 方生平沉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家公司的黑历史竟然这般——狗血。对的。纵然知道这世间成败千般万般都逃不过兴衰迭起，可这么富有戏剧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梁父在告诫他：你和梁亚青不会有结果。这就像这家公司和那个心怀壮志的年轻人一样。就算你们走到一起也会被外力拆散，至于外力为何，不用猜也能想到。 “梁先生多虑了。”方生平淡淡一笑：“我妻子虽然不如梁亚青漂亮、也没有她本事，但我们结婚八年，她始终为了我们的小家忙碌付出，也为我考虑许多，我很珍惜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虽然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是我打心里不想放弃她。所以，梁先生你尽管放心，我可以再说一遍，今天就算没有您的这番话，我和梁亚青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梁父点头，好像也松了口气。 方生平忍不住问起那个壮志未酬的年轻人：他后来怎么样了？梁父只是摇头，说他也知道的不多。方生平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经此一事，方生平似乎对这家破败不堪的公司产生了一种天然敬畏，就像对一位牺牲的英雄，每天就差没怀着扫墓的心情来上班了。不过，他曾想象过梁父描述的热闹非凡，想象那位年轻副总是怎么坐在那个椅子里认真忙碌的。 方生平和张子峰他们，还像两条平行线一般，各忙各的。 不过，张子峰他们团建方案定稿前夕，侯琛带来的人也如期入职了。 两个团队各自占据办公区的一隅，大有分庭抗礼的架势。 对此，方生平对张子峰他们解释道：“公司新签了一个药妆品牌，你们忙春季团建方案没时间，我就让侯琛又招了几个人进来。你们放心，他们不会介入你们的工作，你们是一组，他们是二组，各干各的活，互不相干。” 张子峰听罢，危机意识顿时爆表，私底下没少和苏怡她们说：没想到还真让他招到人了。我本来是想架空他，没想到反过来让他给我们架空了。 苏怡却敏锐地发现：乔艳跟那几个人好像挺熟。 就在他们猜忌疑问之时，方生平让乔艳通知大家：晚上全员聚餐，他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章、打擂台 有人说聚餐这种事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怀念过去，再一个就是展望未来。怀念过去，首当其冲的当属同学聚会，打破时间的藩篱重聚一处，不管重温旧情到底是不是一场美丽的幻觉，酒桌上不外乎装x、撩骚、拼酒，蹭关系。展望未来的呢？就更实际一些，最典型的当属公司的饭局，不管唱主角的是客户还是领导，跟配角之间总是在一片祥和之中又有那么一点儿战战兢兢。饭局是烧脑的地方，这位同事有了什么动作、那位领导又起了什么心思，论资排辈地轮番举杯之后，心里多少都有了谱儿。 方生平也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上一次聚餐他走得仓促，这一次，他打算好好看看公司里这几个人。尤其是新来的那两位，方生平很好奇侯琛是从哪把他俩收罗来的。 这不，两方刚刚坐定，团队区分就已经明了。一边是张子峰战队，另一方是侯琛战队。如果包间里的桌不是圆的而是长的，方生平甚至都会以为这两方要抄家伙打擂台了。 不过，今天的座位排列似乎有些奇妙。侯琛招来的是一男一女，都有三十多岁了。女的叫王莹，是个家庭主妇，张口就是我儿子、我老公、买菜做饭还贷款；男的叫高飞，更像一个游戏宅男，胡子拉碴的不爱说话，穿着随意从不修边幅。这俩人跟张子峰那边的卖相一比，简直就是大排档pkrb料理，地沟油和特级初榨的云泥之别。 要说起来，王莹、高飞跟侯琛坐在一起无可厚非，但乔艳你坐过去又是什么缘由？ 方生平暂时不做多想。酒菜一上来，他就微笑开场。先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套话，又听了一顿真假难辨的吹捧，桌上几个人的性子差不多也就都显露出来了。 张子峰那边自不用多说，他本人不卑不亢，端的就是个风流倜傥。杨欣然单纯开朗，高笑玲如鱼得水，唯有苏怡，平时挺能言善道的，到了酒桌上却像个收了翅膀的鹌鹑，光听不说话。 侯琛那边就简单很多，他本就不喜跟张子峰一般见识。高飞更是个闷葫芦，所以他这边只有乔艳和王莹俩女的撑场面。 战争就从一砂锅炖猪脚开始打响了。 “来，小莹，这炖猪脚可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加了不少药材，小火慢炖了五六个小时，这汤啊，最是美容养颜了。” 砂锅一端上来，乔艳就给王莹盛了一碗。王莹也十分赏脸，尝了一口就大赞不错，还感叹道：“这几年在家带孩子我都要与世隔绝了。这街面上有什么小店儿、菜馆儿我都不知道了，好容易有一次我婆婆来给我带孩子，我特想吃李家胡同的那家zq小面，结果过去一看，他家早就不干了。”说着端起酒杯就道：“还要感谢方总和猴子，拉我脱离苦海，重返人间！” 方生平和侯琛微笑应了自不必说，对面高笑玲就接到：“莹姐我听说你家孩子四岁了？那你是这几年都没上班吗？” 王莹一听就叹道：“可不是嘛！我跟我老公都是独生子女，晚婚晚育的产物。家里老人年纪都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们要孩子又晚，结果没人帮衬就只能自己带了。牺牲了工作、牺牲了自我，几年熬下来，好容易孩子能上幼儿园了，我以为我能从此解脱再上人生巅峰了，结果又赶上经济下滑，失业率飙高，我也就只能接一些兼职，饥一顿饱一顿的。” 高笑玲深表同情，不过转而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至少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呀！有些人，一心想要个孩子却怎么都要不上。” 包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有人就偷偷瞄向了公司的“大总管”乔艳。 大家都知道高笑玲暗指的是谁——乔艳就是那一心想要个孩子，却怎么都要不上的。说起来她结婚还算是早的，刚开始也没在意，过了两年才发现怎么一直没避孕，却不见怀呢？然后就去看中医，说是宫寒不易怀，中药吃了大半年，可还是不见动静。最后上妇婴医院一查是她老公不行。这下事情可就严重了。因为这不止是男人尊严的问题，还涉及到两家的经济问题。娘家说拿钱做试管，婆家说娶个媳妇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钱去做那没准儿的事？娘家说孩子是大事，就算借钱也得做呀！婆家又说了：借钱是行，可万一要是没成功呢？再借钱？况且现在养孩子成本高，孩子出生之后，没点儿积蓄能撑得过去吗？乔艳为此没少着急上火。说来说去都是没钱闹的。娘家那边都有心让乔艳离婚改嫁了：“艳子啊！三十出头儿年纪也不小了，就他们家那的态度，值得你在他身上浪费一辈子吗？” 高笑玲是什么人？打人必打脸的呀！如今面对乔艳这“叛徒”，还能手下留情？ 乔艳只后悔当初见高笑玲能言善道，以为她好相处，就顺口吐槽过这些的事。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为她嘲讽自己的尖刀利刃。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随口打哈哈道：“孩子跟父母是缘份，这缘深缘浅的都是命，我早就想开了。不要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像你一样当个丁克不也挺潇洒的？要说起来，咱们也没什么差别。” 王莹也道：“是啊！我现在都后悔生娃了。这几年我付出了多少！我婆婆还想鼓吹我生二胎，我地妈呀！给我钱我都不生了！” 高笑玲看向自己阵营的苏怡和杨欣然，心道：姐妹们倒是给我顶上啊！不料那俩人都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小声讨论周末去哪玩，这就让她落了下风。 方生平看在眼里，一想也是，杨欣然还没结婚，不涉及这个问题。苏怡毕业就结婚生子，是有发言权的，但她似乎不喜欢参与这样的场合，所以高笑玲首战失利，好在张子峰眉眼通透，直接说了句“各有各的好处！”两边都不得罪地给圆了过去。 孙天浩是对高飞感兴趣，问了几句想套他的话，可高飞就是个闷葫芦，自己喝酒也不管别人，所以孙天浩也无功而返。 接下来就是侯琛和张子峰了。 张子峰对侯琛还是挺好奇的。不说别的，刚露面没几天，一出手就险些策反自己麾下两员大将。每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十天有八天不见人影，结果又一出手，不仅拿下一个广告合同，还给他的策划部安插进来两尊大佛，搞得他们连说话都要提防着隔墙有耳。 如今，逮到机会，他也想探探侯琛的底。所以酒过三巡，张子峰就主动对侯琛举杯笑道：“今天这是头一回跟侯琛一块喝酒，我真是太高兴了！咱们公司来了这么一位有实力的能人，以后前途无量了！”说罢又看向方生平：“你说是不是啊？方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一章、张子峰那点破事 方生平微笑：“那当然了。现在策划部有了一组和二组，你和侯琛各管一摊儿，这公司也算开了个好头儿，咱们大家赚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张子峰笑眯眯地连连称“是”，带头招呼大家为方生平这句话干了一杯。随后便对侯琛道：“侯助理，我虚长你几岁，叫你小侯怎么样？”完全是一副前辈跟后辈说话的口气。 侯琛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还是故意的，也不在意，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回道：“峰哥不用见外，熟悉我的人都叫我猴子，如果峰哥觉得还顺口，就也这么叫吧！” 高笑玲摆手道：“那多不好，侯助理年轻有为，有能力更有人脉，难道以后自己当了老板，还要让人叫你猴子？那多不体面啊！” 侯琛哈哈一笑：“无所谓。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如果能做一个让人瞧得起、看得上的猴子，别人自然不会轻视你。就像一个老头儿苦思冥想了三天，去注册了一个百里香的商标，结果却贴着商标去楼下摆摊卖了茶叶蛋，那它充其量也就是个茶叶蛋而已。” 张子峰看着面前碟子里高笑玲放的鳗鱼蛋卷，心里就有点膈应。侯琛这是在讽刺他上不了台面吗？可看侯琛那眼神，那表情，又觉得这可能只是巧合。故而也没放在心上：“同样的鸡蛋，也能分个高低贵贱，就好像这同一件事情，做的人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 “峰哥这话说的太对了。”侯琛重重点头，那做派有点夸张。就在旁人以为他还要吹捧一番的时候，结果他却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酒桌上瞬间冷了场。 有心人就不禁琢磨起那句“同一件事情，做的人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发现原来侯琛这么夸张去肯定大大的有问题。细想不难理解，张子峰带领策划部也有两年，其间也来了一位领导，最终没能力挽狂澜。现在方生平和侯琛来了，不到两个月形势就有扭转的迹象，谁高谁低不用看，就在那摆着呢！ 张子峰琢磨过味儿来，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可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哪能这么轻易放弃？见侯琛中止了聊天的意思，就直接问：“侯助理家是哪的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省城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侯助理这样出挑的人才，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侯琛抬头，似笑非笑地道：“要说我啊，就是本地人。离开省城也有六七年了，近期才回来。峰哥以前在哪家公司啊？我一看你这面相，就知道你到哪都是吃得开的，一定认识不少厉害人物吧？” 张子峰毫不谦虚地笑了：“这你还真说对了！省城这么大，能排上号的广告传媒公事我都有认识人。大家每年圣诞节前后还都会聚聚，业内交流嘛，结识朋友，互通有无。今年时间还没定，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带上你，我这个人，年纪大了记性就有点不好。也就是在圈子里混久了，还算有点面子。” “峰哥你真是谦虚了！”侯琛也陪着他哈哈大笑：“敢情好了，我正想多认识些同行呢！那我就先谢谢峰哥了。” 听侯琛这语气，虽然没被收服，但很明显就是缓和了。张子峰还是很满意的，不管哪一行，做到一定程度都得论资排辈，广告传媒这一行当因为起步晚，缺乏行业标准，就显得有些混乱。尤其是在省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别看水平跟北上广深差了一大截，但也出现过不少强龙难压地头蛇的例子。 所以，张子峰并不觉得侯琛妥协有什么不对劲，径自沉浸在成功的舒畅里，连第二场ktv唱歌时都大展歌喉，连唱好几首“保留曲目”。 方生平就有些疑惑了。因为张子峰这人兼具艺术家的清高与权谋家的嗅觉。权谋占上风时，他就聪明点；艺术占上风时，他就傻一点。性情极不稳定。可侯琛不是啊！侯琛这人已经达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最高境界，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就妥协的。 在ktv里，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方生平就向侯琛问出了心中疑问。 侯琛坏笑：“张子峰什么底细我早就知道。不瞒你说，我这些年虽然不在省城，但是我创建的省城广告qq群已经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了。张子峰的小号入群已经有些年头了，通过他在群里的发言，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敢说，你一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方生平看他一脸神秘，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什么样的人啊？” 侯琛笑着努了努嘴，方生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张子峰和高笑玲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方生平了然嗤笑：“怪不得，我早有预感这俩人得有点关系嘛！”不然张子峰在公司里公开拉策划部一起接私活，高笑玲不可能不上报啊！尤其是在集团早就想处理掉这块“鸡肋”的当口。 “不止呢！”侯琛抓了一把瓜子：“这俩人我是来公司之后才知道的。因为张子峰那小号和高笑玲是情侣头像。不过我猜高笑玲她应该不知道张子峰总在群里公开约炮，还真有不少刚入行的小姑娘着了他的道。” 方生平惊奇不已，却也不禁感叹：“真是人才啊！这边媳妇二胎怀着，那边小三小四巴巴的往上冲，这小日子过的……啧啧啧……” “怎么？羡慕了？梁亚青那还等着你呢！”侯琛笑得意味深长：“我敢说，一个梁亚青，抵过他整个后援团了。” “去你的！别说说就下道儿！我和梁亚青绝对不可能。你不知道，前阵子梁亚青他哥找过我。” 方生平顿了一下，他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经过和梁父的谈话，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他一直忍着不找雷琨去问，因为八卦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压力。他现在只想一心一意把公司做好，其余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想和侯琛聊那个传媒公司辉煌历史的话题。刚刚在酒桌上，侯琛说他离开省城有六七年了，时间上跟枢途辉煌的时候有些相似，那么侯琛他到底……方生平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梁先生找你说什么了？”侯琛眼睛顿时亮了。 方生平眨眨眼，避重就轻地道：“说如果我敢和梁亚青发生点什么，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哟！不愧是大企业家，这魄力！”侯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还真想知道，他这种大人物会使什么手段！要不……你试试？” 方生平恨不能一巴掌拍他飞上银河系：“少在那贫了！罚你去上个洗手间，看看有没有钱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二章、朝中有人也没用 侯琛绝对是乐颠颠儿出去的，估计人要是也长尾巴的话，他尾巴都得跟着欢快地摇起来了。 方生平听孙天浩唱着状似伤感的情歌，也听不出个五四三来。不禁感叹：代沟啊！年轻时看别人老了，还有些畏惧和沾沾自喜。可一旦轮到了自己，才发现原来他们这种“老人”更感叹和羡慕年轻人的朝气。 反观新来的王莹就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很快就和苏怡他们玩在一起。高飞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默寡言。 那边嗨起来，方生平独自坐在角落翻手机，也没人来打扰他，这样很好。 不多时，侯琛发来微信：得手。 紧接又发了几张偷拍的照片。还别说，就算灯光有些昏暗，他倒把那贴在一起激情澎湃的俩人拍得十分真切。看到这里，他开始怀疑侯琛在酒桌上是故意服软的，为的就是让张子峰高兴了多喝两杯，便于酒后“助兴”。但他觉得侯琛也只是临时起意，或者说是早有预谋的临时起意。 方生平瞅了一眼，就保存到手机里。正要给侯琛回复，结果文字还没输入，手机屏幕刘海儿处一条微信提示突然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的心漏跳了两拍——小棠菜？ 那是姜莉玫的微信昵称。当初，她非常喜欢一部老港片，甚至把昵称都改成了里面的角色。 方生平连忙点开那条微信消息，来自“再见宝贝”援助群。 原来是群里又有新人加入了，姜莉玫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方生平觉得，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也在群里的。这群人很多，方生平从来都不发言，即使他经常翻看群消息，但也是个十足的潜水一族。偶尔看见姜莉玫发言，他能看上好几遍，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想她现在过得怎样。不过，就算心里无数次想加那“小棠菜”为好友，但又一次次都忍住了。 每每如此，方生平的心是激动又失落的，他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情窦初开时对暗恋的女同学也没有这般牵肠挂肚，还患得患失。 好吧！毕竟她是他的妻，小别胜新婚。他也答应过要给她时间。至于这段时间过后，姜莉玫会如何决定，方生平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顺手点开姜莉玫的朋友圈，突然间，最近发的一张照片让他眼前一亮。方生平忍不住看了眼ktv包房里的桌子和陈设……怎么这么像呢？那照片是刚发的，昏暗的ktv桌子上，摆满了相同的小啤酒。 我嚓！连果盘都一模一样！ 方生平当时就坐不住了，他拿着手机起身出了包房。走廊上灯光明亮，空气比包房里面好太多了。他开始楼上楼下的溜达，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求偶遇呀！求偶遇呀！ 可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他晃悠了近半个钟头，连服务生都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也没找到半点姜莉玫的影子。最后，只能悻悻然作罢，放下这个可能性很小的想法。 那天过后，办公室里的气氛确实变好了。 方生平偶尔经过，还能看见王莹和苏怡他们在一起谈笑，孙天浩也偶尔缠着高飞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研究些什么。他相信这样的变化张子峰也发现了，但并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也许张子峰是觉得侯琛这两员大将也能收到他的麾下？ 谁知道呢！ 就算十分不喜，比稿的通知还是下来了。而且时间很仓促，下午来的通知，隔天上午就要去总部比稿。 这样的消息对于张子峰来说犹如平空响雷。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对自己的方案有信心，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一直认为团建公司的方案华而不实，无法真正达到高层领导的目的，而自己的优势就在于他有经验，而且对集团内部十分了解。 可转念一想，他也猜到这次比稿很有可能是冲着方生平来的。那么自己到底是该输还是该赢呢？输了自己没面子，赢了又给方生平长脸，这高层的心思真是难猜呀！ 于是，他找上了高笑玲，让她去打探集团到底是什么意思。高笑玲回来就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比稿，为了让咱们完善团建方案。 张子峰听后心里就有了底。因为骗稿这种事在他们圈子里太常见了。以前他在广告公司也经历过——接到某某公司的比稿邀请，点灯熬油好几天，同行几个公司打了鸡血似的互斗一气，结果人家谁的都不用，最后自己搞了一个节约成本又富有创意的四不像出来。所以，一些大公司来加比稿是要收费的，反观一些小公司有工作接就不错了，哪还会主动提收比稿费用呢？ 张子峰还是太相信高笑玲了。他以为自己朝中有人好做官，可如果他细心一点儿问了到底是和哪家公司比稿，那么他一定会发现那么有名的公司，集团怎么可能会花大价钱让他为你陪绑？ 是以他并没有通知方生平。等到比稿那天，自己直接带着策划部那仨人去了集团总部。 当他在临时休息室里看见方生平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几秒。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原来方总也接到通知了！因为时间太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无所谓了。”方生平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笑，也不跟他绕弯子：“张总监，你觉得集团举行这次比稿是为了什么呢？” 张子峰有些纳闷儿方生平这问题的意图：“总部那边的人告诉我说，是为了完善团建方案？” “高笑玲告诉你的？” 张子峰眼睛转了转，知道方生平是察觉了他和高笑玲的情人关系。他不慌张，也不隐瞒，反而笑了笑说：“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方生平看着他，淡淡地道：“因为今天关系到枢途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你和我一个月之后还能不能名正言顺的走进那间办公室。所以，我不能再对你睁一眼闭一眼了。” 见张子峰面露疑惑，方生平又道：“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现在的情况是，和你比稿的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团建公司。如果你不相信，一会儿等他们来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不管你的方案如何，结果你都会输，然后集团就有理由提出解散传媒公司，你和我都会成为圈里的笑话，谈资。他们会在提起我们时，说这俩人自命不凡，结果因为水平太low被人家踢出来了。” 张子峰显然不太相信：“你别以为编几句瞎话就能唬着我。我也活了大半辈子，是那么好骗的吗？”说着他不在伪装：“方生平，我不知道你今天来这里出于什么目的，但你要知道，枢途是我的！以前是我的，以后早晚都是我的！” 看着那不再隐藏的锋芒，方生平只是嘲讽一笑：“距离他们到达这里还有十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考虑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方生平起身系好西装扣子：“你有我的电话，随时打给我吧！”说完也不管张子峰什么反应，直接走出休息室。 张子峰皱眉，看方生平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真的生气了。他非常不喜欢后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门外汉，怎么就敢大放厥词、颐指气使了？他还觉得方生平是在吓唬他呢！他们俩明里暗里争那个老大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方生平和高笑玲站在一起，他还是更相信高笑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三章、心照不宣一场戏 十五分钟后，张子峰果然见到了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广告界大才子。可惜他认识人家，人家却不认识他。但他还是心存侥幸，认为这是集团对方生平使用的手段。于是，艺术家张子峰成功占领了理智的高地，怀着崇拜与朝圣的心情与之热切交谈。 半个小时后，比稿正式开始。 客随主便，在张子峰提出请他们先展示之后，对方也不扭捏，直接命人连了电脑，在投影仪上演示ppt文稿。因为张子峰是集团的人，人家也不避讳，火力全开，无论是在创意上，还是在服务细节上，都令张子峰心悦诚服。 他心道：不愧是专业的策划人，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客户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能面面俱到的提出与解决。这就是长期经验积累的结果，就算偶尔有些偏颇，也无伤大雅， 对方公司演示完毕，接下来就轮到了枢途传媒。 虽然时间仓促，但张子峰也是有备而来。他深知比稿比的就是一个气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显示你的专业与自信。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拿出最专业的姿态、最自信的口吻，先总结了过去两年的活动经验。而后，又分析了集团内部存在的一些问题，针对问题，提出了相应的春季团建方案。他的方案不仅仅是一次活动，还有一些奖惩制度的建议，可以看出不论是从宏观上还是微观上都是下了功夫的。 张子峰觉得自己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就像他认为对方也值得尊敬的一样。 可当集团高层问起那位广告才子自己公司的方案如何时，对方却只是不冷不淡地笑笑：“对问题的分析细致入微，但团建方案比较零散，系统性不强。提出的一些建议我觉得偏向于纸上谈兵。”说着他又看向张子峰：“我想张总监一定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但你要知道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今天是贵集团春季大型团建活动的比稿，你提出的那些整顿建议，除了模糊了焦点之外，未免还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说着他顿了顿，盯着张子峰有些挂不住的脸：“我听说贵公司新来了一位很有能力的副总，这难道是他授意的吗？” 听到对方提到方生平，张子峰的大脑飞速旋转，终于可以肯定这次比稿只是一场戏而已。方生平说的没错，不管他的案子做得多好多精彩，到最后都会被鸡蛋里挑骨头！一则是对方的实力太强，二则恐怕就是集团高层已经授意，趁这个机会把领导不善的罪名安到方生平的身上。不然，一个有如此实力的广告才子，怎么会把他们枢途的事情了解得那么细致入微？而且，还几乎指名道姓的指出了方生平。 张子峰犹豫了。如果不是比搞之前方生平找过他，他几乎会想也不想地把这个黑锅丢给方生平去背。然而此刻，他必须清楚，总部的意思到底是想赶走方生平，还是像方生平说的那样，想把公司解散，把他们都“解决”掉？ 如果公司散了，那么他又该何去何从呢？他再也拢不住苏怡和杨欣然，他这个年纪出去面试他也拉不下脸。而且，眼下媳妇怀着二胎，赶上这个经济不好的年景创业必死无疑。所以，这个问题真心不好回答。 “张总监？”管理部一位同事提醒道。 张子峰回神，他突然想到集团的徐董委托高笑玲带给他的承诺：干掉了方生平，会记得你的好儿！是啊！最好的报答，不就是让他张子峰接管传媒公司吗？ 可理智又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不仅对老方不利，对他自己也十分不利：“呃……是的，方总上任之后，一直很关心春季团建的方案。前一阵子他受了伤，听我说初稿已经写完，他特别带伤到公司里来看，还提出了修改意见。” 这时另一边又有人问道：“你说方总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伤的？” 张子峰一看，正是管理部新上任的副主任刘华辛。他头脑有些混乱，脑袋里反复回响着：干掉方生平，传媒公司就是你的！干掉方生平传，媒公司就是你的！ 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装作有些为难地说道：“公司前一段时间签下了一份广告合同。甲方负责人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有一天，方生平和那位女士在祥云大厦楼下，被自称是那位女士男朋友的人给打了。然后，他就休息了近一个礼拜，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刘华辛看看会议室里众人，啼笑皆非地说：“没想到，那个方生平还挺有本事的嘛！”那语气带着满满的鄙夷与嘲弄。随后，好像又发现有外人在，对团建公司的几个人抱歉地道：“对不起，公司内部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管理上的失职。还希望几位不要到外面去乱说。毕竟传媒公司和集团总部有的联系千丝万缕。而且，和贵公司还是同行，还请多少给留几分颜面。” 几句话，未经调查，就把那件事情做实了。 张子峰在一旁暗暗咬牙，他这也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成功便成仁。就算对不起方生平，他也只能说句抱歉了。这职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也曾不习惯这样的杀戮，但在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也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游刃有余起来。 没错，这就是弱肉强食！张子峰这样安慰自己。 他峰哥就是怀着这样的忐忑，毅然决然地回到了传媒公司。 他感觉自己的自私和冷漠就像一座风化的沙雕，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吹散或直接坍塌。同时，对地位和利益的向往又如同牵引着他继续飞行的风筝线，让他觉得自己在不久的未来即将自由翱翔。他安慰自己：成功的道路上牺牲在所难免，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蹉跎，不仅会错过机会，还会给对手喘息的时间，他坚信等待他的会是康庄大道。 有人说每一个赌徒都是自我催眠的高手，他们有强烈的意志与热望，让他们相信一夜暴富的神话也可以发生在每一个芸芸众生的身上。然而，他们忘了成功都需要经过努力，他们被别人的成功迷惑了眼耳，听不见失败，看不见付出。他们清楚地知道梦在手里，同时也自动忽略了路在脚下。 祥云大厦b座十五层。 张子峰坐在办公区的椅子里感慨无限，思绪万千。他觉得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终于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触手可及了。如今，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位股东把方生平拉下，再亲手把自己推上那个位置。 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真正地放开手脚，尽情的去展示自己的能力与才华，而不是燃烧自己，却成就了别人。 “峰哥？下班了，还不走啊？” 杨欣然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遐想。张子峰扭头微笑：“我再等一会，你们先走吧！” “哦！那峰哥拜拜！” 苏怡和孙天浩也一起向张子峰道了再见。仨人出了公司一起乘电梯，因为他们下班早，电梯里只有他们。 杨欣然突然道：“苏怡姐，你说峰哥提案的时候为什么说方总也提了意见？咱们可连细节都没给老方看过啊！” 苏怡见怪不怪：“你傻吧？团建公司那人都说咱们方案写得不好了，难道还要让峰哥冲上去承认自己不如他们？当然是推给外行人更好啦！而且，都知道老方几斤几两，对他又没什么损失。” “可你不觉得方总很冤吗？”杨欣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苏怡一副你没治了的神情：“老方一来就抢了本该属于峰哥的副总位置，你说峰哥不冤吗？” 杨欣然凌乱了，一方面她觉得张子峰那样做不太磊落，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苏怡说的也有道理。她只能抬头问孙天浩：“天浩，你说呢？”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孙天浩刚要说话，电梯门开了，他又改口道： “方总！琛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四章、你想好了吗 张子峰漫无目的地坐在椅子里转呀转的。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心的放松下来。那感觉就好像搬开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又好像龙卷风过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一般。 他悠闲地放起了醉人的古典音乐，沉浸在那一个个饱满圆润的音符当中。旋律就像一幅幅逼真的油画，时而惊涛骇浪，时而鸟语花香。 突然，财务室里“咚”的一声响，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公司里不是就剩他一个人了吗？ 张子峰疑惑地走到了财务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仿佛重物挪动了几下，又乒乒乓乓了几声之后，门“呼”的被人从里面拉开。 “原来是你啊！” 见开门的是高笑玲，张子峰顿时松了一口气：“怎么还不下班？在里边干什么呢？跟拆房子似的。” 高笑玲目光有些闪躲：“没什么，就是收拾点东西。一会儿就好了。” 越过她的肩膀，张子峰能看见财务室里十分凌乱：“这是收拾什么啊？翻箱倒柜的。”话是这么说，可他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一摊不归他管，高笑玲想怎样是她的事。 “真没什么！就是找点东西。” 张子峰终于察觉出高笑玲明显的闪躲与不耐烦，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张子峰直觉这里边一定是有事。 把高笑玲推到一边，他就进了财务室。只见柜子开着，抽屉都拉开了，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散乱在桌子上、地上。还有两个装好的袋子和纸箱。张子峰见状不禁皱眉：“你这是干什么呢？不过了啊！” 这本就是句玩笑话，高笑玲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呀！你也看见了，就是收拾些东西。” 张子峰直觉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再看她纸箱里放的东西，不由得皱眉：“你这是要离职吗？” 高笑玲不语。 张子峰这才肯定事情不对劲：“你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笑玲见事情瞒不住了，索性就点头承认道：“我要被调回总公司了。”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那这边的工作……” 张子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高笑玲的肩膀：“你要被调回总部了？”他仿佛不太相信，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你要被调回总部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高笑玲也有些不耐烦了：“还能为什么？就是我要被调回总部了啊！” “那传媒公司呢？啊？”张子峰突然意识到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猜想。 “完了啊！”女人有些讽刺的似笑非笑：“传媒公司完了！”说着又狠狠地补充道：“早就该完了！” “完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徐董那里说的？” 高笑玲笑得肆意又畅快：“张子枫，你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传媒公司完了！你还问徐董？他一直都是骗你的。这家公司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怎么会想你好？而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别傻了你！”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张大总监炸的外焦里嫩。半晌，他才咬牙道：“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相信任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自己人？我们一直不都是各取所取吗？张子峰，你在公司这两年也捞了不少吧？如果不是我给你瞒着，你以为总部那边会不知道？所以，你应该谢谢我，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你……” 张子峰一直自诩是个有品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但那一刻，他真的想掐着高笑玲的脖子问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可他一直都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就算高笑玲昂着脖子冷冷的看着他，张子峰竟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见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显出疲惫与老态，高笑玲本能的厌恶起来。她把屋里凌乱的东西随手收了收，拎起皮包绕过他就走出财务室。迎面正好撞上方生平和侯琛。 “方总，来了呀！”高笑玲停下脚步：“我过两天就要被调回总部了，财务室的钥匙我就先交给你了。至于过往账目，我临走之前会和你交接明白。我想这对你也不是问题。”说完，交了钥匙，头也不回的出了公司。 方生平看着财务室里的凌乱，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张总监，你想清楚了吗？” 他语气有些冷，背对着他们的张子峰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本有些放松的拳头又攥紧了。 “让我想想，明天上午给你答复。” 方生平心中冷笑，放弃与不放弃，对于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题吧？ 曾经，总听老人们说：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筹码。年轻时还懵懵懂懂，而这一刻，方生平体会的淋漓尽致。人到中年，牵挂和责任越来越多，选择却越来越少。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逼得只剩下死路一条，就像养鹿人会把鹿赶到一条无法回头的小道上，而这条小道的尽头，等待着它们的无疑就是被切割鹿角、甚至是拉去屠宰的命运。 “你还打算给他机会？” 侯琛看着张子峰匆匆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野心太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上歧路。 方生平只是笑笑，他很想说，当初雷医生也总是喜欢给他两个选择。如今，他才发现在这“两个选择”里，学问可大着呢！不仅能让人全心全意，而且还能推断人的性情以及真实的想法，不比单一的指挥更加稳妥掌控吗？ “这是跟你小鹏哥学的。”方生平随口道，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侯琛还有些迷糊了，自言自语道：“小鹏哥什么时候教的？他怎么没教过我呢？” 整个晚上，方生平和侯琛又把他们之前做的春季团建方案进行了完善和调整。 等到第二天，张子峰挂着两个熊猫眼来找他们时，见这这俩人也一副彻夜无眠的衰样，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于是，这仨人犹如三只国宝大熊猫在他乡相见，侯琛更是很应景地点开一首家喻户晓的街头老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五章、信任是一把刀 市区一片老旧小区的街道边，有这么一家不为人知的早餐店。之所以不为人知，是因为这家早餐店的门脸儿上压根儿就没有牌匾。它占据了一栋六层老楼的一角，并不显眼。 早餐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早上八点，周末休息一天。平常即使开着门，路过的人也不会认它是一家店。 方生平来过一次，因为侯琛说，若想尝尝这省城的老味道，这家再合适不过：“三十年口味如一，老师傅品质有保障！” 早餐店一进门，是约三米见方的小门厅，一侧放着老旧的弹簧沙发，塑料凳子。红木箱柜上摆着搪瓷茶缸和熊猫牌电视剧。墙上最显眼的，莫过于大红色牡丹花黄历板儿，簇新的黄历一看就仍保留着每天撕一页的习惯。门厅另一侧是面案和烤箱，看着挺干净，刚出炉的回民烧饼就放在面案旁边的架子上，还有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炉箅子”和糖蜜果，都是小时候两毛三毛就能买到的油炸小食。 门厅往里走，是大一点的客厅，中间一张大圆桌，铺着小碎花的桌布。窗台上有几盆花，还有一大罐子药酒，里边除了药材还缠了几条蛇。到他家吃早餐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就着烧饼豆浆，聊起陈年往事，还真是让人概慨万千。 都说味觉的记忆很久远，方生平印象里似乎有过这样的味道。小时候爸妈偶尔会买麻酱烧饼给他当零嘴儿，大概就是这家吧？那天回去，他不禁想起跟爸妈在县城的日子，他们刚搬到县城时，租住在小平房里。记不清过了几年，就搬到一栋新盖的楼上，也是小小的一间，三口人挤在一起住。直到他大学毕业之后，父母才喘了口气，卖了城里的小房子，到新区买了一户两室一厅去养老。三十年，对于他们来说，转眼就是一辈子吧！如今他回到这里，仿佛是要继续他们当年错过的那些岁月一般。 “出来了！出来了！”坐在早餐店对面的车子里，侯琛突然提醒方生平。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拎着烧饼出来，后面跟着张子峰，正不时跟他说着什么。那男人有些不厌其烦，张子峰却始终不肯放弃。 方生平叹了口气：“还挺执着的。” 侯琛撇撇嘴：“拿出对付客户的那一套，当然执着了。” 方生平吃着他的烧饼豆浆，含糊道：“其实这张子峰这个人，还是有点才华和门道儿的。” 侯琛摇头：“有才华、有门道儿，没有人品才更可怕。他要是没能耐，还翻不起浪花儿来。一旦他有了能耐，为祸一方的八cd是这种人了。” 方生平若有所思：“他没你说的那么坏吧？至少他做事情还是挺有原则的。” 侯琛也拿了个烧饼在手里：“不不不！在更大的利益驱使之下，原则算个屁呀！就像他把你被打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抖了出去，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吗？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他有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吗？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想着重用他，因为他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候倒戈叛变，到打一耙。” “你说挺有道理。”方生平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这件事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你就等着看吧！” 侯琛开怀，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嘴上却说：“赌输了请我喝酒，像上回你喝断片那次一样！” 方生平扶额：“别跟我提上次了！我已经够后悔了。再来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侯琛哪里能轻易放过他，坏笑道：“你不知道，我还就爱看人喝断片儿！有哭的、有笑的、有满马路乱跑的，还有嚷嚷着给初恋打电话的，看着就搞笑。哎你说，你喝断片儿那次是怎么样的？” 方生平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梁亚青又没跟我说。”见侯琛若有所思，仿佛要找梁亚青问问似的架势，便嫌弃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恶趣味都改一改，也就世界和平了！” 侯琛却抓住他的话茬儿旧事重提：“等张子峰改邪归正了，才是真正的世界和平呢！” 说着他认真地道：“你想想他昨天说的话：希望维持现状！听起来这要求不高，是吧？但你仔细想想，维持现状是什么意思呀？就是继续坐在他总监的位置上，拥有他的话语权，接他的私活、赚他的外块、泡他的小财务！可你再想想，古希腊时期就有哲学家曾经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连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觉得经过了那么多波折和背叛，还能维持现状呢？万一他接不了私活、泡不了小财务，是不是就不会满足了？” 见方生平点头，侯琛提醒道：“他自己更清楚，公司一旦解散，以他现在的风评，他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失业大叔，送外卖、送快递去都有可能！所以，他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以后稳定了、空虚了，百分之百还会继续折腾。” “我知道。”方生平抿嘴：“但咱们也该承认，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你无法肯定自己的团队里会出什么样的人。如果咱们没有办法改变他，而你眼下又还需要他，那就只能暂时把其放在最正确的位置，先让他发挥它的作用和特长。” 侯琛这回没话说了：“那好吧！等以后他又想整事儿了，处理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忍的时间越久，我的爆发力就越强，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它锉成灰吧！” 方生平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想给人改邪归正的机会。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更何况，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他在魏冬那里学到的。如果以后注定要和张子峰分道扬镳，那么他也希望结的不是孽怨，而是善缘。一个对你零感觉的路人甲，总比一个时刻都把你当成箭靶子、假想的人要强。 这时，那买烧饼的男人上车走了。张子峰颠颠儿的跑回他们车里：“方总，现在怎么办？他还是不同意帮我们说话。” 方生平示意侯琛启动车子，扭头对张子峰道：“你觉得他一大早上开那么远的车，来买烧饼是给谁呢？” 张子峰愣了一下，恍然道：“难道是给家里的老人？”见方生平微笑点头，张子峰也恍然大悟道：“啊！好！我知道了。” 等车子到了另一个地点，张子峰再次下了车。 侯琛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不告诉他祥云大厦十五层的业主就是那人的女儿呢？”说着，还笑得像个害虫似的：“这感觉就像小学生做试卷，你故意少给了题干，你也太坏了！” 方生平笑笑：“你不是担心他的人品吗？增加试卷难度，才能让他知道幸福来之不易，然后多老实几天。” 方生平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侯琛说得不错，他是应该好好考虑。毕竟，信任就像一把刀，你给了一个好人，他可能保护你；而你给了一个坏人，他可能反过来拿刀捅了你。张子峰，到底能不能信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六章、明显添堵的照顾 事实证明，张子峰的办事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毕竟，四十来岁的不惑之年，对人情礼往已经游刃有余了。尤其是在对待老人家的事情上，他那文艺范儿还挺有用的。去老人家经常出没的公园，摆个画架画了几张人像，不出三天，就成功获得了老爷子的点赞。 结果，自然是得偿所愿了。经过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游说，再加上老爷子的加持和助攻，那位吴姓董事最终答应向董事长求情。 其实，自从得知祥云大厦的办公室所有权在吴董女儿手里，方生平就料想过这样的结果了。因为雷琨特别提醒过他，危急存亡之时，这位吴董有可能是一线生机。 方生平努力思索，种种迹象表明，这吴家和传媒公司应该是有些渊源的。不然怎么解释他女儿放着这么值钱的写字楼不对外出租，偏偏要让这个佯死不拉活的小传媒公司瞎折腾呢？ 一个星期后，整个集团都心照不宣的消息终于新鲜出炉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回传媒公司要被“秋后问斩”了，可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董事长征得几位大股东的同意，再给枢途传媒一次机会。这一次，如果枢途提案成功，就可以举办小规模的团建pk。简单来说，就是传媒公司和团建公司的方案先各选五十人参加，最后让这五十人来决定传媒公司是否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方生平这边呢？自从高笑玲开始收拾东西预备着调回总部之后，就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紧张里。王莹和高飞俩人还好，因为在忙梁亚青的案子，没有什么动作。苏怡和杨欣然却已经开始请假，去面试新的公司了。乔燕和高笑玲呢？一改往日的和谐，闲来无事就拿互相冷嘲热讽当消遣。女人嘛，打是打不起来的，只能逞逞嘴上功夫。孙天浩不时的打听张子峰到底在忙什么，公司要解散了他知不知道？ 没想到，高笑玲日盼夜盼的工作调动没下来，等来的却是筹备执行方案的消息。 高笑玲一下就蔫儿了，看着公司其他同事对自己嘲弄的眼神，她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辞职一走了之。可她毕竟是一个精明又理智的女人，马上化身受害者，说自己受到徐总蒙骗，其实她也是被逼的：“咱们公司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这下好了，又可以和你们一起工作了！” 可谁又会相信呢？传媒公司就那几个半人，谁还不知道谁呢？高笑玲就是典型的见风使舵。不过，苏怡倒因念着旧情，首先谅解了她，紧接着就是杨欣然。有了朋友，高笑玲在公司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二次提案的当天，方生平带了策划部全员出动。在集团总部最大的会议室里，由侯琛主讲。参会高层明显比上一次高了一个等级。和团建公司的海边度假酒店、军事化活动相比，方生平他们的景区民宿方案则更注重休闲和体验。集团高层认为两个方案各有特点，对这一次的pk表示拭目以待。 那之后，传媒公司的一切仿佛都回到张子峰比稿之前。对于公司可能会解散的议论，也由公开热议转为窃窃私语。 这一切都没逃过方生平的眼睛。他并不生气，员工对公司没有归属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都要生存，换了是他自己，他也会为失业担忧。 像他父母那一辈人，端的是铁饭碗，依靠的是大集体，单位发衣服、分房子、发生活用品，冬有姜汤、夏有茶叶，所以那时候的人对单位的依赖更强一些。 反观现在，一切自力更生，无处不在的压力和孤独感让人自顾不暇，反正公司倒闭自己也无力回天，公司再赚钱也是落进老板的腰包，万一出现拖欠工资、老板跑路的情况更是没处说理去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早点儿离职是明智之选。一技在手，找新工作也不难，不过就是一个赚钱的营生而已，给谁打工又有什么区别？除非你凭实力进入一家自带光环的国企或外企，别人提起来的时候会高看你一眼，否则多数会像高笑玲那样，拿着总部的俸禄，却时刻都比总部那帮小财务矮上一头，也难怪她挖空心思，一心就想着要调回去了。 “方总，梁小姐到了。” 乔燕敲门进来告诉他梁筱婕到了，方生平随口应了声：“叫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众人到了会议室，都不知道方生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梁筱婕在投影仪上展示她的服装设计稿，众人才眼前一亮。最终，大家商议决定了一套拼色休闲风、配多功能背包的设计。 “好！那就这么定了。乔艳，明天就联系总部，让参加团建的公司把成员衣服尺寸都报上来。”方生平当即就拍了板儿：“哦，对了，是哪个分公司定了吗？如果没定的话，你催一催，这迟迟不定下来，咱们准备起来也是两眼一抹黑。” 乔艳道：“我今天上午打听了一下，管理部同事说，为了照顾你，应该是安排了j市的分公司。” j市？那不是……方生平预感不太好了。 “听说带队的经理姓厉，以前和方总您还共事过四五年呢！” 原来如此！ 他就知道，总部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嘛！方生平和梁筱婕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 侯琛察觉出不对劲儿，散会后，就缠着方生平问到底有什么不妥。 方生平还没说话，梁筱婕直接道：“你们总部这真是以给人添堵为己任，玩死人不偿命啊！” 方生平不置可否。在侯琛的追问下，把自己和厉朋的过节简单叙述了一遍。 “什么？”这真是人生无处不伏笔呀！侯琛突然认真起来，冷不丁地道：“不行，今天晚上得去小鹏哥家蹭饭！” 在梁筱婕询问的目光中，方生平解释道：“他说的是我的心理医生，从我到省城之后，一直都是他在帮我，侯琛也是他的人。” 梁筱婕顿时眼前一亮：“这传奇人物，我怎么能错过？琛哥！今天晚上蹭饭带我一个！我可以让你媳妇在我的网上旗舰店里免费拿三套衣服，怎么样啊？” 侯琛一听也来了兴致：“那敢情好！等会儿啊！我先去给小鹏哥打个电话，看看他今天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 方生平无奈看着这俩人，一种天雷滚滚的预感油然而生。 雷琨？梁筱婕？这俩人凑到一块儿还能有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七章、雷琨的克星 侯琛开车带着方生平和梁筱婕到达雷琨家楼下时，正赶上雷琨和楼下物管小妹反映楼上女邻居总是在半夜三更弹钢琴的问题。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呢？好好的半夜三更不睡觉，一弹就是两个多小时，要不就是把音响放得老大声，一会贝多芬，一会柴可夫斯基，她倒是情趣高雅了。可她自己不睡觉，怎么也不能耽误别人睡觉吧！” 物管小妹连忙表示，会和他楼上的女业主沟通一下看看对方能不能换个时间弹钢琴。 雷琨一副语重心长，嘱咐物管小妹道：“说话的时候语气缓和些，那女的说不定躁郁、早更、内分泌失调，别问题没解决，还平白当了她的出气筒。” 物管小妹先是感激涕零，又夸雷大叔长得帅，最后更是主动把私人手机号码留给他，说有事可以随时打给她。 侯琛咋舌，这就是颜值的重要性啊！ 梁筱婕在一边看着，忍不住为这小妹的智商堪忧。她提醒道：“妹妹，做人单纯是好事，但你要是太单纯了就容易被人利用了。” 见物管小妹一脸呆萌，又好心解释道：“刚才这位先生说什么了？楼上女业主三更半夜弹钢琴是吧？我怎么觉得，她八成就是弹给楼下这位先生听的呢？” 雷琨呲牙，上下打量梁筱婕几眼，见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也没放在眼里。 梁筱婕还在和那物管说话：“要我看，他早就见过楼上那位了。否则，他是怎么知道楼上是位女业主？换句话说，假如楼上是一对夫妻，那么他怎么能肯定弹钢琴的就一定是女的呢？你想想，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偏要找你？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他不想见，也就是他躲着人家。另一个就是不能见，女业主是故意的想引起这位先生的主意，为的就是这位先生主动去找她。” 雷琨呲牙“嘶”了一声，仿佛在嫌弃她多管闲事似的：“怎么？我就不能是响应和谐社会，维护正面良好邻里关系？” 梁筱婕好笑地道：“你刚才提到楼上那女业主的时候明显是不厌其烦，还维护邻里关系？怎么不选你当亲善代表啊？好好去抚平那位女业主的躁郁早更内分泌失调！”说着，又转向旁边傻呆呆的女物管：“所以啊，你还是你另请一位男物管去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保不齐异性相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你自己也得成这俩人战争的炮灰。” 雷琨自持身份，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他撇撇嘴，对那物管小妹道：“那就麻烦你了，我这边刚好有两位客人，我先带他们上去了！”说着，招呼方生平和侯琛把他脚边的两大袋食材拿上，一起进了电梯。 梁筱婕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电梯，低声问方生平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位小鹏哥？”见方生平点头，嘟囔了句：“人品——”同时比了个太low的手势。 方生平囧了。 侯琛在一边笑道：“梁筱婕，你完了！初次见面就敢这么呛小鹏哥，当心一会儿他不给你饭吃。” 梁筱婕瞥了眼袋子，悠悠地道：“这个牌子的火锅底料不好吃，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就送到！” 雷琨难得也道：“我是不是该夸你太自觉了啊？” 方生平还是头一次见雷琨破功，他印象里，雷琨一直都是说啥啥有理，保持他灵魂导师的神级姿态，周茗芊不也说他是大神吗？没想到，今天遇见梁筱婕，针尖对麦芒，棋逢对手了。 梁筱婕假意笑笑：“不用太客气，我刚刚告诫那物管妹子，也是为了让她不怨恨你。你想啊，万一她没解决好，被业主投诉了，多有损你大众情人的正面良好形象啊！” 方生平似乎听见某人磨牙的声音，他不禁轻咳一声：“第一次上别人家，多少给人留点面子。” 梁筱婕翻了个白眼：“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呀？” 雷琨也冷嗤一声：“都是满级的法师，还玩什么小号啊？” 侯琛在一旁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们俩这是一见如故吧？” 方生平也干笑两声：“跟你们在一起，简直是无时不刻不在透支我的智商。” 梁筱婕安慰道：“方生平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比他好太多了！咦？怎么住得这么高啊？”梁筱婕看着不停增加的楼层数字，皱眉道。 雷琨懒懒回了句：“大风天荡秋千，大雾天看云海啊！” 梁筱婕撇嘴，无声地道：还真把自己当大神了！ 方生平笑了。听说风刮大了高层建筑会有左摇右摆的感觉。而大雾天，太阳出来之后，雾从上层开始消散，所以站在高层楼上，就会有头顶艳阳高照，脚下仙气袅袅的感觉。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呀！ 四个人又是抬杠又是说笑，不一会儿就进了雷琨的家。三室两厅，装修极简，但很有品位。 进了屋，就开始洗菜摆锅，一阵忙碌。梁筱婕说的果然没错，半个小时之后，就有人把火锅底料送到了楼下，雷琨让物管小妹帮忙送上来。就像刚才的针锋相对不存在似的，直夸梁筱婕这口味真心不错。 梁筱婕就疑惑了：“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方生平答道：“这叫吃人家的嘴短。” 雷琨笑笑：“说到吃，小婕的品位确实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你这丫头就样样值得认同。” 看吧！来了！ 雷琨又是一副语重心长：“物质和精神是两条线，你现在只是其中一根神经特别发达，另一条还需要好好规整一下。不要什么实话都说，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时候，祸从口出你应该知道吧？” 梁筱婕当时就怒了：“你说我一根筋？” 原来还记着仇呢！ 雷琨忙否认：“不是不是！劝解，劝解懂吧？” 梁筱婕白了他一眼：“我是看到该说的我才说。你看刚才那妹子，软萌软萌的，你就忍心让她送上楼去任人宰割？还是积点德吧！免得下辈子女人缘只够你当和尚。” 雷琨竟然点头认同：“你的建议，我虚心接受。但我也建议你，年纪还小，少学些女权宣言，锋芒太露只会让男人避而远之。现在的男人看似开明，但骨子里还都是很封建的。” 梁筱婕也学他：“对！男人骨子里封建，所以你就能名正言顺要求女人相夫教子、三从四德，自己却在那招蜂引蝶，处处留情。” 方生平无奈笑笑，这俩人完全是两个路子，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结果。而且，嘴都够损，搭个架子都能说相声去了。 “方叔叔，你笑什么呀？” 梁筱婕见他干听不买票，哪里能轻易放过他：“叔叔，那天我爸去你公司，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让你躲我小姑想躲上门推销似的？” 方生平一直考虑要不要问侯琛枢途历史的问题。转念一想，这种场合还是交给雷琨和梁筱婕去折腾吧！万一自己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又被梁筱婕上了心，这顿饭恐怕也就吃不下去了。所以他回答道：“说我和你小姑不合适。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的，筱婕，以后你就不要再做那些无用功了。” 雷琨突然来了兴致：“怎么？老方你还犯桃花了？不如我给你分析分析，要知道，这好女人啊！男人会欣赏。坏女人呢？男人会迷恋。而一个有毒的女人，也就是小婕丫头这种，那是万万沾不得的！老方，她小姑的个性不会是跟她如出一辙吧？” 没等方生平回答，梁筱婕冷然嗤笑：“我怎么听苏格拉底说，一个好女人能让男人快乐，而一个坏女人，能让男人成为哲学家呢？雷医生，你到底是碰见多少个十恶不赦的女人，才成就你今天满身的哲学气质？” 噗—— 侯琛在一旁笑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八章、万事俱备将开场 雷琨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梁筱婕还跟着加了一把火：“哎！琛哥，你看雷医生嘴角抽抽的是不是要中风啊？他这年纪可要多注意保养，现在中风年纪普遍下降已经被提出来了！尤其是他这种自私狂妄还大男子主义的，最要提早预防。” 雷琨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女人是在哪儿修炼成精的？是专门来找他报仇雪恨的吧？不过，雷琨这个人也不是好惹的，你越是刺头，他就越爱挑战。 只见他笑了笑：“今天我这也算碰上个妙人儿。不过俗话说，寒门愁清苦，富家愁真情，你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世俗流弊的作派这不怪你。毕竟，这个世界总要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来促进历史的车轮向前行进。但你不能否认，社会的主体是人，多数人的观念决定了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规矩，你标新立异可以，但你要知道，你越是标新立异，逆流而行，你遭遇的反对和阻碍就越大。不管你是崇尚火星还是坎巴拉星球，你总归是把自己隔离到了三界之外，大度的人可以容忍你，叛逆的人可能欣赏你，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继续膨胀的借口，因为主流就是主流，先驱是很伟大，但也往往都死的很惨。” 梁筱婕听了好笑：“雷医生，你敢说你年轻时没前卫过？没叛逆过？我可以理解你们上了年纪的人爱用自己时代标准衡量青年人的主流想法，可能以后我也会这样，但观念不同无关对错，这是代沟！” 雷琨笑着揪住她话里的漏洞：“我是有过叛逆期，但咱们这儿有没叛逆过的啊！”他指了指方生平：“所以，年轻人话不能说得太绝对，不要以为世界就是你看到的样子，还有更多你看不见的，我们比你们年轻人见识得多，更胜一筹的是，我们能够容忍你们的目光短浅。而你们呢却故意忽略老一辈人宝贵的人生经验。” 梁筱婕看着方生平，郁闷得直磨牙。方生平却微笑道：“话的确不能说得太绝对，我表面上是没有叛逆过，但不代心理没有过叛逆期，只是不太明显而已。你们都既然提到我了，我就也发表一下看法。首先我想说，我几乎是充分继承了我父母的三观，但我的青春期更困惑我的观念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承认梁筱婕说的话：每一代年轻人的思想都是不一样的，年轻人没有办法完全按照父母那一辈人的观念行事。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雷医生和侯琛的帮助，没有你们的管理经验，我又如何在新的公司立足？所以，我觉得不论是新思潮还是老经验，都有它可取的地方，这是我的个人的经历，你们先当做参考。好了，我说完了，你们可以继续了。” 侯琛笑道：“你这倒好，两边都要站，谁都不得罪！我看，咱们还是说说团建的事情吧！诸葛亮说得多好：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这件事完全关乎我们之前做的努力是不是一夕付诸东流，必须重视起来呀！” 随后，他就把集团“特殊照顾”方生平的决定说了。雷琨扶额想了想，却问方生平道：“老方，你怎么想？” 方生平没料到他会问自己。因为每一次雷琨都是直接给他两个选择。这一回，问到自己头上，方生平突然觉得心里的小魔鬼要脱缰而出了。 他和厉朋的过结，一半在明面上，一半在他心里。说起来，这口恶气他始终就没出过。但他终究是不擅于打击报复的。就好比现在，机会摆在他眼前，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把握。或者说，他不知道报复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自己顺了这口气。把他踢出公司？让他身败名裂？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雷琨见他纠结，不由得笑了。这就像每天加班的人，你突然给他放假，他都不知道怎么玩儿了。 雷琨有心引导一下，可还没等他开口，梁筱婕就说道：“需要想那么长时间吗？多简单点儿事儿啊！你就说你是想自保，还是想主动出击？” 雷琨看了眼梁筱婕，难得主动给予赞赏的点头：“小婕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老雷医生突然顺着自己说话，梁筱婕反倒有些不太习惯。嫌恶地抚平手臂上揭竿而起的鸡皮疙瘩：“咿——” 雷琨好笑地揉了把她的短发：“真同情你父母，这要是我女儿，我得多头疼啊！” “去去去！”梁筱婕推开那手，恨不能顺便咬上一口：“占便宜没够儿是吧？” 雷琨摇头：“太嫩，不是我的菜。” 梁筱婕立马儿炸庙：“你还敢有那个心思，我……” 梁筱婕咬牙切齿时，方生平不慌不忙地接道：“跆拳道黑带，不信可以打断你几根骨头试试。” 这是梁筱婕曾经对方生平说的。 当天的讨论，就在这吃吃喝喝、插科打诨中不欢而散。团建的事情，也没有个结果。 那之后，方生平还想找雷琨，小秦助理却告诉他雷琨出差去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方生平心里可真没底了。他跟侯琛商量了好几次，最终决定两手准备。因为对方绝对是来者不善，不管他们怎么准备，厉朋的终极目标恐怕只有一个，就是差评。至于其他手段，只怕也防不胜防。 软的不行，到时候恐怕就只能硬碰硬了。 传媒公司这边，按部就班的准备着春季团建执行。一切等万事俱备，就要开始打这场硬仗了。王莹和高飞是侯琛的人，自然不用担心。而张子峰那边包括高笑玲就存在很多的不确定因素。 方生平私下里找过张子峰，并未隐瞒他自己和厉朋的关系不好。而且，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跟他分析清楚明白。方生平自认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至于张子峰买不买账，就要看他认真的态度，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不管愿不愿意，团建的日子还是来了。头一天下午，方生平和侯琛在会议室做了最后一次全体动员，确认各方面都准备就绪之后，嘱咐大家务必保持手机畅通，明天早上公司集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七十九章、竟然是他媳妇 曾经有人这样描述ceo的管理智慧：一开始，先给下属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然后，再慢慢放宽尺度，让他们感激你的退让和随和。 可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这个下马威来的这么晚，而且还这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方总，现在怎么办？” 乔艳已经有些急了。团建第一天，他们在公司集合，却迟迟不见后勤支援的人过来。乔艳马上给集团管理部打了电话，前几天还说会准时到的那位主管却突然说：书面通知上只说了支援团建公司，没说要给传媒公司分派人手，之前是搞错了，抱歉！ 杨欣然当时也叫了起来：“团建公司怎么会缺人手？人家就是干那个的，还缺你那八个人？分明就是要断了对咱们的支援，让咱们人手不足嘛！” 方生平听了，暂时先安抚了大家，马上让侯琛和张子峰拿那份通知过来。结果却发现，管理部跟他们玩了个文字游戏，多加了句号，就把本来应该派给他们的八个人派给了团建公司！ 方生平一锤桌面，险些爆了粗口。 “找人！赶紧找人！”方生平以最快的速度决定：“亲朋好友，觉得靠谱儿、能胜任的，跟着去三天两夜，劳务费用我出！” 可时间这么急，又不是休息日，哪里能马上找得到合适人呢？ 就在方生平给大舅李庆德的女儿李欣打电话的时候，张子峰突然拿着手机跑过来道：“方总，前两年合作的公关公司说，可以给我们匀四个人过来，但是咱们得包吃包住，以及出些劳务费。” “行！没问题！”方生平立马点头：“让他们尽快过来吧！” “好咧！”张子峰得令，又打电话去了。 这时，梁筱婕的商务车也开到了祥云大厦楼下，正招呼司机把他们订的七十套团建服装卸下来，抬头却突然发现一楼大堂里气氛不对。 梁筱婕让司机先不要卸货，自己先进去看看。 “什么！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听罢乔艳的描述，梁筱婕整个人也气愤了：“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亏得他们想的出来！现在呢？情况怎么样了？” 方生平把张子峰能从公关公司借四个人来的消息告诉了她。梁筱婕也不含糊，当即表示自己和司机也可以去帮忙。 “你来帮忙？这多不好啊！”方生平第一反应是拒绝：“而且你也有你的工作要忙。” 梁筱婕摆手，表示他多虑了：“春装刚出，夏装还没开始筹备，现在正是淡季。我也刚好跟你们去散散心，顺便找找灵感。”说着她又换了一副嘴脸：“不过，我可不是白帮忙的啊！以后但凡我有急事了，你可不许给我偷懒耍滑！” 方生平笑着连声称“好”。他知道梁筱婕是故意这么说的，免得他有心理负担，这个人情他领了。而且，他更相信梁筱婕的性情，以后也断然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来。 就这样，他们又多了两名“战友”。一个小时后，公关公司的四个人也来了。 当张子峰领着那四个人过来时，方生平正在和梁筱婕说团建活动的日程安排。听见张子峰叫他，他扭头过去，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 公关公司来了四个人，三女一男。个个看起来精明干练，一看就是搞活动执行的。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的竟然是—— 姜莉玫？ 方生平顿时就僵了，以至于他没听见张子峰的介绍，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那个名正言顺离家出走的、他的妻子！ 跟离家时相比，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离家前那段时间，她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现在看起来，倒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了。从前的栗色及肩卷发如今拉直了，还染回了黑色，扎个短马尾，让她看起来年纪小了一些。五官眉眼还是原来的样子，淡妆，没有过多的修饰。 惊诧过后，方生平只觉得从心底生出一阵阵兴奋和喜悦，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可看见姜莉玫一味地皱眉时，他又像被浇了盆冷水，瞬间恢复了严肃，还轻咳了两声。 “叔叔？”梁筱婕在一边提醒着。 顺着方生平的视线，梁筱婕也看见了姜莉玫。她是没见过姜莉玫的，所以她不自觉地把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的小姑梁亚青做对比。心道：有什么魅力能让方生平盯着看了好几眼？很平凡的女人嘛！ 姜莉玫看见方生平时，也是惊讶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紧跟着张子峰的介绍伸出右手：“方总您好。我姓姜，您叫我叫小姜就行。” 方生平迟疑的看着那只手，最后还是伸手轻握了一下，以示礼貌：“哦，小姜！你好！”他点头，又一次对自己确认了这个称呼：“谢谢你们过来帮忙，小姜！” “不客气，我们也都是听老板的安排。接下来几天，就请方总和张总监多关照了。” “互相关照。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就和张总监提，你们也是活动执行的行家，我们也该向你们请教。” 方生平又客套了几句。张子峰心中刚升起来的异样也被那俩人的客套掩盖了下去。但梁筱婕是了解方生平的，而且，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甚已经猜到这个“小姜”会不会就是方生平那个要跟他离婚的妻子“莉玫”。尽管如此，当她从公关公司几个同事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着实吓了一跳。 缘分呐！这还真是缘分天注定。偌大的省城，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生平见姜莉玫神色如常，也压下心中熟悉又五味杂陈的感觉，转身让乔艳告诉大家：准备出发。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姜莉玫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暗暗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身跟张子峰聊起了团建活动的安排。 临行前，侯琛嘱咐王莹和高飞好好看家，说梁亚青那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跟自己联系。随后，传媒公司的八个人、公关公司借来的四个人、以及梁筱婕和她的司机，十四人分坐三辆商务车，拐出祥云大厦停车场，驶向距离省城近一百公里的红叶山景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章、我是很有诚意的 要说每个城市周边都会有一些大小的景区。随着大众旅行意识的增强，特色景点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现。红叶山，就是近几年出现的一个原生态景点。 这还要感谢一位高校美术学院的教授。有一年秋天，他带着学生们来这里写生，带回去的作品在校内的画展里被人发现。漫山红叶，小桥流水，原生态的村落，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正是那几幅画，让这个深山里的小村落被人发现。 那之后，不少游客慕名而来，村落也逐渐发展成为特色旅游景区。春天看桃花，秋天看红叶，吃吃玩玩的都在村子里。据说每到秋天，大大小小的旅行团、自驾游，车辆都能把路塞满。村民们也纷纷把自家改建成民宿，这给村子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效益。 山脚下的客栈是一个客栈集团投资修建的，他们在附近增设了一些游玩项目，打破只有春秋赏景的季节限制，让这个村子成为了别特色的休闲度假村。 客栈是原木风情的二层小楼，围合成两进的院子，院中种植花卉，引山泉活水造假山水池。楼上楼下有客房二十多间，平时还算容易预订，到了旺季，就一房难求了。 这地方是雷琨提议的。方生平和侯琛来踩过一次点儿。后来，侯琛又多次来和客栈负责人商议，才开始针对实地情况，做了团建方案。 由于早上耽误了些时间，方生平他们到达红叶山时，已经是将近中午。分公司的大巴车，也马上就要到了。还好事先和客栈打过招呼，等人都到齐了，就可以直接吃中午饭。 而方生平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他们人手不足。 原本想说第一次执行经验不足，人员宽裕一些以免突发状况人手调配不开。他们就向后勤借调了八名保安，加上方生平、侯琛、张子峰、孙天浩四个人，十二个壮劳力搬搬扛扛、维护安保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而乔艳、高笑玲、苏怡、杨欣然她们四个就各负责一摊儿，分派几个人给她们帮忙执行就好了。 谁知，被管理部一放鸽子，如今只多出两名劳动力，一个是公关公司的郭鑫，一个是梁筱婕的司机赵维。虽然姜莉玫说他们公关公司一向是把女人当男人用，可人家是被请来帮忙的，张子峰哪里好意思一味的指使女孩子搬搬扛扛呢？ 所以他们一到地方，到房间放了行李，就开始动手搬东西。 为了节约成本，很多活动道具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因为客栈能提供活动场地、游玩设施只是一部分。想要玩得尽兴，同时体现团建的精神和意义，自行完善是很有必要的。 “琛哥，他们到了！”孙天浩跑进仓库，对正在搬食材的侯琛说道。 侯琛直起身子，按下对讲机，让负责安顿住宿的张子峰和乔艳先去接人。这时，方生平也搬着箱子进来：“侯琛，这边都搬得差不多了。你去和客栈经理最后确认一下，把这三天的执行方案先对一遍。尤其是今天下午和晚上活动的安全问题，这个还是有危险系数的，尤其是救生衣和灭火器，还有救生员也必须到位。” 侯琛出去之后，孙天浩凑近方生平，低声问道：“方总，刚才跟你说话那个，就是分公司的厉朋厉总？”他面露疑惑：“看着挺好的一个人啊！” 方生平无奈笑道：“你是说长得好，还是穿的好？” 孙天浩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不是以貌取人了？”说着自言自语道：“像我这种纯外貌协会，恐怕这辈子是不能当领导了。” 方生平随口道：“我也没想过我这辈子还有当领导的一天。”两人出了仓库，方生平想了想，问道：“天浩，你在公司已经当了两年的习生，有没有想过以后啊？” 孙天浩卖了个乖：“以后啊！追到杨欣然，然后娶她啊！” 方生平挑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就算你追到杨欣然，你们以后要怎么生话呢？我们都能看出你家庭条件不错，但你以后也总得有个赚钱养家的营生吧？” “现在还没想到那么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孙天浩望向方生平：“方总觉得我目标专一不好吗？” “什么目标？”见他还要提追杨欣然，方生平不禁笑笑：“我怎么觉得杨欣然只是你留在公司的借口呢？” 孙天浩顿了一下，还是皮皮地回到：“我在等她分手嘛！” 方生平摇头，明显是一副不信的表情。但他也不再追问，因为这个孙天浩，小小年纪，藏的还挺深。 杨欣然是有男朋友的。孙天浩这样明目张胆的要横刀夺爱，就算成功了，对杨欣然的名声也不好，别人还会说杨欣然贪慕虚荣。而如果孙天浩真的想为杨欣然好，那么他就不会一边嚷嚷着非杨欣然不娶，还一边总是对她的事情置若罔闻。 这传媒公司啊！还真是个深水井。 两人出来，又跟着大家搬了一趟，才总算全都搬完。 这次团建，厉朋带来五十人，算他自己就是五十一个。张子峰和乔艳在他们下车时，就让他们自己按男女比例分成了五组，每组十人，选出一个队长。接下来，就是领他们到客栈安顿，然后，每组再派人去高笑玲那里领服装。 落了单的厉朋见梁筱婕也在，不禁好奇。 “来帮忙啊！”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梁筱婕没好气地道：“你们集团后勤办的好事啊！说要派人支援，结果连条狗都没有。这主意不会是你出的吧？” 厉朋大叫冤枉：“怎么可能！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再说，管理部那么高的门槛儿，我哪够得上啊！” 梁筱婕冷冷嗤笑：“你够不上，你不是有个好媳妇嘛！” 厉朋一听笑容渐渐收敛，目光甚至有些冷了。这回，也懒得再绕弯子：“好吧！我承认是有人交待过我，但我自认为跟方生平没那么大的仇，我也不想跟他结仇。你如果见到他，不妨把我的话告诉他。” “你自己跟他说去呗！” 厉朋摇头：“我跟他说，他肯定不信。不过，你如果觉得我有诚意，你就把我的话告诉他。” 梁筱婕撇嘴：“空口白牙谁信？看你表现了！” 厉朋无所谓地笑笑，转而问道：“我看见姜莉玫了，她跟方生平俩人怎么像不认识似的？” 梁筱婕眼珠转了转，状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他们要离婚。” “什么？” 厉朋不太相信。起初看见这俩人都在这里，还以为合好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要离婚？“不是方生平提的吧？”当初方生平可是为了姜莉玫把同事都给打了，要说方生平想离婚，他是不信。 “谁知道呢！”梁筱婕故意说得暧昧不明：“你怎么对他们俩这么感兴趣？我听说，你追过姜莉玫？”她意有所指。 厉朋叹了口气：“老黄历了。男人嘛！一时冲动而已。” 梁筱婕撇嘴，不再言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一章、一瓶烧烤酱 梁筱婕承认自己肝火有点旺盛。因为她真没想到方生平夫妻能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表面上来看，她是屈服在他爸梁先生的权威之下，但心理上乃至是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梁亚青就该找个像方生平这样的男人。男女之道，阴阳调和，互利互补，互相需要，才能一起撑起一个小家庭。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她都能想清楚，看明白，并且做出正确的选择。在梁筱婕的世界里，你说她过度自信甚至是自负她都承认，因为那是事实，逃避事实就是在否定自己。但若有人怀疑她的选择，她就一定会努力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让人不止肯定她的身份，同时也肯定她的努力。然而，在梁亚青和方生平这件事情上，她钻了牛角尖就没再出来过。 因为客栈的房间有限、费用又高，传媒公司都住在附近的民宿里，吃饭也是安排在那边。厉朋他们分公司的午餐，则安排在客栈餐厅二楼。五十一个人坐在长餐桌旁，吃吃喝喝的好不热闹。 客栈虽然有服务人员，但分公司这么多人，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这次主管饮食的苏怡被留了下来，督促客栈服务和走菜。 梁筱婕也留了下来。她正郁闷着，侯琛问她怎么不去吃饭时，她回了句“辟谷！”就把他给打发了。 是！辟谷！她要排净心中浊气，以免恶气上身，影响她正常判断。 所以，在她第二次拒绝回民宿吃饭时，方生平就叫人给她带桶泡面过来，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一幕，恰恰被姜莉玫瞧了个正着。 下午的活动安排是五人橡皮艇。先由客栈的专职教练教授划船技巧，再分组练习。最后，再举行一个比赛，也就是团队协作从河的这一边划到对岸去。率先到达的前两支队伍将赢得团队积分和奖品。 而河的对岸，正在准备晚上举办的bbq烧烤。苏怡、杨欣然带着姜莉玫以及的她公司的小同事一起准备着。 姜莉玫见苏怡和杨欣然都很健谈，就拉着那个叫沈乐的小姑娘和她俩聊天。 聊着聊着，苏怡和杨欣然就聊起帮分公司团建，他们传媒公司什么时候团建的问题。 苏怡无奈道：“那得看老方怎么想啊！看他那意思，好像这回就是来工作的，没想让咱们也跟着一起玩。” 杨欣然道：“我感觉老方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办活动，生怕出什么问题。况且他不是说，厉朋和后勤那帮人一个鼻孔出气，都来者不善吗？” 苏怡摇头：“我倒觉得他小题大作了。看分公司那些人，也不错啊！对咱们都挺有礼貌。不像往年和后勤合作，走到哪都被人颐指气使。”说着，她想到公关公司是前两年合作过的，就问姜莉玫道：“姜姐你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吧？” 姜莉玫微笑答了声“是”，又反问她道：“你们是枢途的老员工吧？”见杨欣然也笑着称是，也没什么避讳，问道：“我听说你们方总也是新来的？而且以前还不做这一行，你们在他手底下做事，能习惯吗？” 真的不是姜莉玫挑事，因为他太了解方生平，这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做她们这一行。换句话说，你让一个每天两点一线，连新兴事物、网络俗语都不感兴趣的人去做广告传媒？他能做出什么东西来？简直是无法想象。 杨欣然把烧烤工具都摆在趁手的地方，从箱子里拎出一大包各种酱料递给姜莉玫：“也没什么习不习惯，方总他人还不错，而且他助理侯琛挺厉害。这次团建方案就是方总和琛哥一起做的。” 姜莉玫颇感不可思议，几个月不见，这人的变化真能有这么大？姜莉玫把酱料都拆开，突然看见一瓶烤肉酱的包装明显被拆开过。她不禁问杨欣然：“你们买的烧烤酱都是新的吧？这怎么还有一瓶已经拆封的？” 杨欣然接过去一看：“是啊？来的时候都是新的，怎么这个就开封了？苏怡姐！你来一下，看看这个！” 杨欣然扬声叫苏怡过来，苏怡过来一看也有点纳闷儿：“是啊，这怎么拆封了？不过生产日期还很新，应该没什么问题……” 公关公司的经验毕竟更多一些，小丫头沈乐也是个快人快语的：“应该没问题也不是绝对没问题呀！苏怡姐，万一要是因为这瓶酱料给谁吃坏了，那问题可就大了。要我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扔了吧！” 苏怡有些纠结，但她不太喜欢小丫头说话这么直，像质疑她似的。 姜莉玫看出她有点下不来台，便道：“看着是没什么问题，要不咱挖出来点尝尝？” 苏怡有些犹豫，但还是拿小勺子蘸了一点，先仔细看了几眼，闻了闻。 杨欣然见状笑道：“苏怡姐，你研究出土文物呢啊？还是我来吧！”说着伸嘴上去就舔了一口，品了品滋味儿，皱眉道：“怎么这么苦啊！” 苏怡也舔了一些，也点头道：“嗯！太苦了，八成是坏了。” “那我扔了啊！”姜莉玫拿过矿泉水给她们漱口，顺手就把那瓶酱扔进了垃圾桶。 经过这事，苏怡和杨欣然也都仔细起来。毕竟，户外烧烤的食材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这要是吃出了问题，可真得担责任呢！所以，她们又把各种生产日期、保质期、鱼虾肉等都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有问题之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一切烧烤用品、桌椅板凳都布置妥当。四个人坐到河边去看他们划船。沈乐随身带着小零食，分给大家一起吃。都是同行，又年龄相仿，交流起彼此公司的事情，气氛也挺融洽。 这期间，姜莉枚难免听到一些有关方生平的只言片语，在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季节里，顿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五人橡皮艇的项目大概进行了三个小时，有些人还意犹未尽。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不会游泳，即使穿了救生衣也害怕得不行，好几次都嚷嚷着船漏气、穿漏气了！还好都是虚惊一场。结果，大姐他们的船没漏气，她附近一艘却漏了气。好在教练和救生员一直在河上，不至于让穿上五个人落水，但那也够吓人的了。 因为bbq的人比较多，光烧烤炉子就准备了五个，还有两个便携式燃气煎锅，他们想自己烤、或者让孙天浩、张子峰他们帮忙都可以。有爱吃花式的，洋葱彩椒也都是现成的，拿了铁签子自己动手就能串。所以，烧烤开始不久，闻着四起的肉香，累了一下午的人们又都活跃起来，轻车熟路地烧烤笑闹。 姜莉玫见水和饮料发得都差不多了，就和沈乐去车里抬。回来时，她们经过那垃圾桶，里面并没什么东西。姜莉玫转身的瞬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又朝那垃圾桶里看了一眼，是啊！她下午扔的那瓶烧烤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二章、不管谁干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怪就怪在明明是有着“回收”标识的标准垃圾桶，应该不可能有人从里这往外拿东西了。而且下午她们一直看着，也没见有拾荒的人来过。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姜莉玫直觉不太好。 按理说，这样的时候，该直接找苏怡商量，但在不知道谁拿了那瓶烧烤酱的时候，任何在场的人都有嫌疑。而且那东西本就是从传媒公司运来的，谁都不能保证是不是他们公司内部人员搞了鬼。更重要的是，苏怡和杨欣然说起过，传媒公司这次恐怕是攸关生死存亡，集团后勤已经出手表示站在对立面了，这也是他们四个会被临时借调过来的直接原因。 姜莉玫借着给各个炭炉那边送水，仔细看他们都在用什么酱料。原本是五个炭炉五瓶酱，现在有一个炭炉没有，说明那瓶应该还没有混进去。 那到底哪去了呢？ “沈乐，这边你先盯着点儿，我回去上个洗手间。” 沈乐爽快地答应了：“好！莉玫姐！你放心吧！水发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盯得过来！” 姜莉玫笑笑，就往客栈那边去了。沿路碰上孙天浩，就随便撒了个小谎：“看见侯助理了吗？他让我不忙的时候去他那取明后两天的活动方案，” 孙天浩不疑有他：“在仓库整理箱子呢！说是中午搬的仓促，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找不着。” 姜莉玫谢过孙天浩，就去了客栈的仓库。侯琛果然在那里，一起的还有方生平和那个皮划艇教练。 “你怎么来了？有事吗？”说话的是方生平。 姜莉玫能感觉出他们三个人正在谈事情。因为自己一进门，他们就齐齐看了过来，脸上凝重的神情还没褪去。再看他们脚下放着一只没有气的橡皮艇，猜想他们应该是在谈下午的事情。 姜莉玫自知出来时间不宜过长，就直接开门见山，把下午以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补充道：“我不知道这事儿重不重要，我只是觉得不太寻常。所以就来和你们说一声，需不需要调查，你们自己衡量。” 方生平和侯琛对视一眼，对姜莉玫说：“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姜莉玫点头就退了出去。反正话她是说到了，也算仁至义尽。 侯琛看了眼方生平：“这小姜还不错啊！等以后公司稳定了，把她挖到咱们公司来吧！” “不行！”某人直接拒绝。 “哎？”侯琛挑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看上谁都可以直接带进来的吗？” 方生平差点就脱口而出：别人都行，就她不行！但及时刹住了嘴，那么说，不更是欲盖弥彰了吗？遂道：“说正事呢！你的提议等咱们真正保住了公司再说。” “你有事情瞒着我。”侯琛突然严肃地道。 方生平看着他，突然笑了：“你诈我啊？” 侯琛也绷不了多久：“好好好！我承认，我是诈你。但我是真觉得这个小姜还不错，若换成平常人，不是自己公司的事，她那么认真干什么？还特意跑来给我通风报信。” 那个“我”字儿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呢？ “什么叫特意给你通风报信？”方生平真的很想反击他：那是我媳妇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侯琛就疑惑了：“不是我是谁啊？除了我，谁知道你们俩在仓库啊？” 方生平心里郁闷，但理智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咬牙道：“还是说正事儿吧！少扯东扯西的！” “好吧！”侯琛点头，转回了正题：“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橡皮艇漏气的事不是偶然。”他抱歉地看向那正修船的教练：“刚才不好意思啊！还跟你呛船质量不好。现在这节骨眼儿怎么道歉都太仓促了。不如这样吧！如果团建方案被选中，咱们来日方长。如果我们不幸被毙了，过阵子你上省城，我一定好好招待！” 那教练也直说不用客气，还说道：“我就纳闷儿嘛！客栈的橡皮艇都是好质量的，12毫米厚的材质没那么容易破。” 方生平叹了口气：“这些小伎俩，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侯琛想起烧烤酱的事情：“那我们现在就去烧烤那边吧！盯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对了！我一会再去告诉姜莉玫，也请她帮忙留意，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不！” 方生平想了想，不同意这个做法：“你要先去告诉自己人，有一瓶参了东西原味烤肉酱味道发苦，让大家都留意起来，以免有人吃了不好。” 侯琛先是不解，随后他也恍然大悟：“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说着，就先跑了出去。 那划船教练却不解地道：“你这样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方生平笑笑，解释道：“我就是存了打草惊蛇了的心思，也是敲山震虎。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到底是谁干的，而是先保证大家吃得安全。就我们三个人看着，三双眼睛不一定能看住那么多人，万一一个没注意到，被钻了空子，后果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多一些人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正常人应该不会再冒险了。若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有人中招，那么很有可能是分公司也的人做的。那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如果我们把人揪出来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有心人发现了，说不定会添油加醋的以讹传讹。到时候更麻烦，因为食材都是我们采买的，出了问题就算能抓住那个人也是我们监管不力。所以，我们要更有把握的确保事情不会发生。” 那教练连连点头：“也对！就像这橡皮艇，搬船的是你们，玩船的事他们，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了岔子，这个还真不好说。” 侯琛把消息通知道了所有人。整个晚上，包括方生平在内，传媒公司所有人各守岗位，就像搜寻羊群里混入的狼一般。 结果，正如他们想的那样，团建第一天，他们暂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晚上，方生平把传媒公司那几个人都叫到一起开会。高笑玲姗姗来迟，来了之后还抱怨她们女生那边民宿条件不好。见方生平一脸严肃，才住了嘴。 方生平见人都齐了也不废话：“时间也不早了，我就长话短说。今天的事大家心知肚明，被划坏的橡皮艇、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烧烤酱，前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但后一件事情，肯定是咱们当中的人干的！”他扫视众人：“这说明咱们中间出了内奸，就在公司内部，有人想让所有人这一个多月的工作付之东流！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追究到底是谁干的，我只想告诉你们，一次失败的案例，丢脸的不是我方生平，我一个外行人说什么都有人理解。但对于你们就不一样了，枢途倒不倒，你们都还要在这个行当里混，而且现在跟我们pk的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公司，本来就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试想以后你们去其他公司别人问起你们要如何回答？说好听点，你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为一个受害者。说不好听点，姑息养奸不仅显露出洞察力不足，同时别人还会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集体责任感。” 方生平见大家都不说话，面色沉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再废话，说了声明天还要忙，大家早点休息，就散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三章、奇怪的厉总 山村的早晨，清新而静谧。朝霞笼罩着红叶山，清脆的鸟鸣叫醒沉睡的村落。 村子三面环山，一条小河从山脚下流过。涓涓流水不疾不徐，河水清澈，甚至连河床上圆润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方生平在河边晨跑，这是他这阵子养成的习惯。从前不跑也不觉得怎样，如今早上不活动活动，一整天都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就连整个人也会没精神。尤其身处这样舒适怡人的大自然中，他更觉得不出来转转才是可惜。 要说起来，方生平是纯粹城市里成大的八零后。父母都是工人，也没有农村亲戚，所以，他对于乡村的认知，一直停留在旁人描述以及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粗陋印象。后来和姜莉玫结婚，陪她回过几趟老家也相差无几。 然而，当真正走进红叶山，他才发现这里的乡村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因为村子是特色旅游景点，所以整个村子几乎家家都改造成为民宿。为了让他们这些“城里人”吃好住好，家家的院子都收拾得干净整齐。屋里的装修就是比照楼房也不遑多让。有些人家盖了二层小楼，或者也装了抽水马桶，当真是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方生平真的感叹自己目光短浅。如果不是到了这里，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会对山村存在偏见。 他站在石桥上，朝阳下的村落美得如同一幅油画。这时，也有一个人从客栈那边慢跑过来，到了方生平近前才停了下来。 “早啊！厉总。”方生平打了声招呼。 尽管方生平心里恨不能撕了厉朋下酒给姜莉玫出气。但早在得知集团安排厉朋带队的时候，方生平就开始做心里建设，他不停告诫自己暂时放下仇恨，能和平度过绝对不能撕破脸，因小失大是不顾大局，也是最愚蠢的事！ “早啊！方总！”厉朋也调侃道。 “厉总还是叫我方生平吧，您这声方总我可担不起。” 厉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么说就谦虚了。活动做的很好，大家都很满意。” 满意？方生平有点纳闷儿：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他不应该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挖空心思也要让这次团建活动失败吗？ 厉朋看出他的心思，不禁笑了：“你觉得我来的目的就是给你制造麻烦，然后让你们传媒公司那几个人水到渠成的被遣散吗？” 方生平真的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但对厉朋他是真心喜欢不起来：“组织团建活动是我们传媒公司的职责所在，如果尽我们所能，还是无法让你们满意，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厉朋摇头不相信：“如果是一年前你说出这种话，我还会信几分。但经过昨天，看了你们的工作准备，我不觉得，在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之后，你还能云淡风轻的说无所谓，就算你能，你手底下那几个人能吗？” 方生平好笑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心诚意地求您高抬贵手。” “老方，你这可就是讽刺我了。”厉朋佯装愠怒：“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活动体验是好是坏，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而且到时候是他们说了算，难道我还能一句话让他们都给你差评不成？” 方生平连忙说：“不能不能，厉总哪能是那种人？”心下泛了嘀咕：你是比那种人更恶劣的好吧？不过，从前老厉和自己说话总是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怎么今天突然换了一个套路改对自己示好了呢？难道……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到他根本没抓住。 厉朋见他不说话，就开始找起了话题：“老方，你这几个月在新公司混得还不错吧？我看你那个助理不错，一会儿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方生平道：“厉总眼睛还真是毒啊！我公司上下，就属他最值钱了。竟然一眼就被你给盯上了。” 厉朋哈哈大笑：“我这个人就喜欢结交有能力、有才华的人，这种人是宝啊！有时候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茅塞顿开，比听活佛讲经还有用。” 方生平一听，打心里乐了。侯琛那小子要是活佛，哦不！要是知道有人把他比做活佛，还不得乐得山花朵朵开？“厉总就别抬举他了。他那个人平时看着挺正常，一遇上不正经的事情比谁都狗。” 方生平又一想，好像现在他周围的人都这样，难道真是他自己不正常？遂又自嘲：“也八成是我自己太严肃了。” 厉朋摇头：“不是，老方，你好像也变了。” 厉朋望着远山做怀念状，让方生平差点没生出鸡皮疙瘩。只听厉朋继续道：“想当初，我们两个同时调动，表面上看我的分公司前景很好，而你要接手的确是个烂摊子。可实际上，各分公司之间竞争激烈，并不像表面那么有前途。传媒公司虽然佯死不活，但是却正处在风口浪尖。”说着他直视方生平：“我相信这几个月你应该能察觉到，传媒公司就是集团高层之争的战场之一。” 方生平的确有这样的感觉。而且也发现这其中内情千头万绪，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找雷琨和侯琛商量。今天厉朋却自己送上门来，他该不该受宠若惊呢？“厉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厉朋点头：“都说时势造英雄，如今你的位置，已经很接近权利中心了，这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方生平心道：听那口气，好像还挺羡慕他似的。可权利就真如想象那般美妙吗？他现在为了一个小小的传媒公司就这样劳神钻营，如果站上更高的位置，盯着他的人只怕就更得虎视眈眈了：“厉总，我现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尽力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你要是觉得我有多大的野心，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个我是真没有。” 厉朋笑了：“我相信你没野心。毕竟人是很难改变的。不过，既然你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局，你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方生平不置可否：“我倒觉得事情棘手得很，就拿这次团建来说，你我要争夺个什么咱们心知肚明。厉总要能力有能力，要资源有资源，而且还不用你自己亲自动手，恐怕连钓鱼的姜太公都自叹弗如。” 二人心照不宣，这是在试探厉朋的口风。厉朋不禁感叹曾经那个又臭又硬的方生平竟然也有跟自己兜圈子的一天：“是有人让我做些什么，但我真的不想做。至于到底谁才是那个鬼，我也不清楚。分公司那么多人，我又不是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要了解真的很难。” 方生平嗤笑，心道：一句不知道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先不说他的说辞自己信不信，单就姜莉玫那件事情就能看出这人的人品。就算他向自己释放善意，自己也不傻，与虎谋皮的事，不到紧要关头是万万做不得的。 不过，他倒更好奇厉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就突然跟他聊起这个话题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四章、戏精的世界 仿佛是听到了方生平的心声，厉朋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叹了口气：“都说人不能做太多亏心事。你看，这不报应随时随地都能找上来……” 方生平心道：怎么？老厉同志你良心发现，打算改恶向善，重新做人了？ 正想着，只见厉朋点开了手机接听，还丝毫不避讳地按了免提，方生平假装没看见，更疑惑他到底要干什么。 手机刚刚按好，就听那端的薛安晴吼道：“厉朋？你干什么去了？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都没办？” 事情？方生平纳闷儿。按理来说，这老厉不是对媳妇言听计从的吗？ 方生平看着厉朋，后者对他指了指手机，做了个嫌恶的撇嘴，才道：“机会是那么容易找的？况且，好好的一次团建活动，你干嘛非得让我搞得乌烟瘴气？公司大小事一直都是我在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不明白吗？” 手机里薛安晴也有些急了：“你临走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这次不是你我个人的事情，关系到日后徐董给你多少资源，给你开多少绿灯！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厉朋却嗤笑一声，讽刺道：“薛安晴，如果陷害一个人就能让你升官发财，只怕集团总裁的位置都挡不住你了吧？” 薛安晴明显停顿了一秒，像是发觉了厉朋的不对劲，而后就软了语气：“阿朋，你怎么了？遇见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那个方生平不好对付？其实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老孟也联系不上了，你又对我这样……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说着，竟然带了些哭腔。 方生平很难想象薛安晴梨花带雨的模样，因为自己见过那女人几面，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始终风情万种。 “安晴，我想了很久，咱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总说我自命不凡，看不清楚现实，但你看清的又都是什么呢？”厉朋说着，还叹了口气：“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自私，偏激，容不得别人比你好。可最终，你又得到了什么？你身边的人，都是利益之交，你教女儿那些阴损手段，让他小小年纪就敢报复老师。对我呢？你总让我把你当女王，而你呢？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了？” 一连串的追问，让手机那一阵沉默，就在方生平以为薛安晴已经哭晕在ho键上时，又传来她平静的声音：“阿朋，我当然是把你当老公。而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俩，为了这个家。我没想到你竟然对我误会这么深！” 厉朋突然自嘲一笑：“拿我当老公是吗？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对你老公我的？不是老孟让你干这个，就是集团徐董让你干那个！而且都是让我脏手的事情。在你心里，老公就是给你们办那些龌龊事情的打手吗？” 薛安晴似乎被激怒了：“厉朋，你是在质疑我吗？你不想想你是怎么才有的今天？怎么？换了个公司你就翅膀硬了？” 厉朋反倒更冷静了几分：“瞧你说的，还翅膀硬了，我是你养的鸽子？还是你养的什么？”他失望地道：“算了！咱们还是先冷静冷静，过几天我回去再细说。你也好好想想，这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说完，也不等薛安晴答应，直接挂断手机。转身抱歉地对方生平道：“不好意思，你让看笑话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生平勾了勾嘴角，心道：刚刚我有好几次都想跟你告辞，就像薛安晴说的，也不知道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厉朋长叹一口气：“你说现在的女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呢？工作上要强、在家里要尖儿、一边要自己买买买，一边又要给孩子花花花，我有时候觉着，就算自己是一头驴，都养不起一个家！” 方生平道：“我也不知道。”说着，就想到了梁筱婕和梁亚青：“前一秒还像个男人似的要争平等权利，后一秒就能像个小女孩似的撒娇卖萌，长幼不忌，手段百出，真是，太妖孽了！” 厉朋重重点头，深以为然：“哎……听说你媳妇要跟你离婚？” 方生平顿时正色道：“谁说的？” “梁筱婕啊！”厉朋疑惑：“怎么这种事情她也敢造谣？” 方生平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厉朋见状，无所谓地道：“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咱们这个年纪，一遇到糟心事就一堆一堆的……” 老厉话还没说完，就听手机又响了。他挂断、再响、再挂断，始终不见消停：“哎我凑我不拉黑你还就跟我上脸了怎么的？” 方生平劝道：“据我的经验，你要是敢拉黑她，回去绝对会跟你没完没了。” 厉朋闻言，咬牙接听，没好气地道：“薛安晴你没完了是不是？不知道我这边有事吗？” 薛安晴的嗓门不开免提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能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能比我的事更重要？厉朋！别给你脸了！你要是惹急了我，我让你身败名裂！净身出户！” 厉朋这气也上来了：“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谁怕谁啊？不管你想怎样，总之以后少用前途当幌子让我干这干那的！我还就不信了！” 厉朋那重低音的嗓门一吼，在这三面环山的地方，恨不能传出老远的。方生平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的，还以为厉总在训他呢！ 所以，方生平默默地退出两米，既然走不掉，那就假装看风景好了。 只是，风景尚佳，音效太差。耳边全然充斥着戏精夫妻的争吵声，家长里短的，方生平甚至打心底里怀疑他们是不是又在演给他看了。是啊，以前又不是没演过。 可当他看见厉朋那叉腰骂街的姿态，又不像是假的。难道厉朋真心打算矫枉过正？难道是这阵子分赃不均导致了夫妻感情不和？ 唉！戏精的世界我们不懂哟！ 最后，还是厉朋被气得不行，这俩人才算结束这激烈的对话。厉朋差点直接把手机扔河里，还是方生平提醒他： 一会儿还要进山，没有手机可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五章、不加当众推倒 盛怒之下，老厉怒斥薛安晴种种心如蛇蝎。指责她上不孝敬父母，下不相夫教子！而且，跟他结婚就是为了利用他，让他当牛做马！ 方生平在一边听着，不置可否。 自从父母那辈“双职工家庭”成为主流，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就渐渐被打破了。女人顶了半边天，家庭地位也蹭蹭地往上窜。事实证明，很多事物的发展都不会自动适可而止。所以，在这个崇尚打破规矩，同时还没有信仰的浮躁社会，没能力、胆子小的女人还在坚守传统，而那些有能力、胆子大的已经能和男人平起平坐了。 而男人呢？在家里能当老大，谁还想当老二呢？都说千载谁堪伯仲间，现在大多数的男人恐怕还真就处于这伯仲之间，上也上不去，下还不甘心。 而有些人，他们是很善于自我欺骗的。因为无法接受的现实让他们陷入漫无边际的痛苦，所以当他们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开始欺骗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可一旦他们发现那也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现实，内心就会产生更强烈的反弹，从欣然接受到一刻都无法忍受。 只是，让方生平不解的是，厉朋急吼吼地跟自己透露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自认两人的交情还没到这等地步，或者他跟自己在玩“前狼假寐，盖以诱敌”那一套？方生平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暂且就先信他几分。 “方总！方总！” 远远的，就见杨欣然跑了过来，着急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儿。 “厉总，有人吃坏肚子了！昨天下午划船总吵吵船漏气那个大姐，今天早上都拉虚脱了。” “什么？” 方生平不自觉看了厉朋一眼，厉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他才又问杨欣然：“那别人呢？还有旁人吃坏了吗？” 杨欣然摇头，方生平这才把心放下：“厉总，咱们这就去看看吧!不行直接送医院。” 厉朋点头，仨人就急忙回了客栈。 上楼一看，那大姐正趴缩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吭叽呢!一边吭叽还一边叨咕：“早就告诉你们我不想来、我不想来，非得让我来。好好的团建干什么不好？非得划船、还吃什么烤肉，那半生不熟的肉有什么好吃的？还在外边灰灰土土的……” 说着，面色一僵，哈着腰又奔向洗手间的“怀抱”。 乔艳已经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了，听同事们说她吃的东西也没什么异常，就询问了厉朋的意思。厉朋叹气道：“先送医院检查一下，然后直接送她回家吧！” 方生平也点头同意：“乔艳，你跟赵维去吧！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说着转身，刚好看见姜莉玫：“哎对了！乔艳你先去高笑玲那儿请款！小姜，你帮着和她一个屋的一起收拾一下，免得走得仓促再落了东西！” 姜莉玫点头，就去收拾。 侯琛看看方生平，又看看姜莉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俩人互动起来未免过于自然了吧？就算自己已经跟姜莉玫打过几次交道，支使起来也没这么顺手啊！ 转念一想，他瞬间明白了方生平的用意。只见方生平和姜莉玫对视一眼。就继续帮那大姐的室友给她收拾东西。侯琛不禁笑笑，心中也有了些盘算。 等到那大姐从洗手间出来，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没想到一听要送她去医院，她反倒打死也不去了：“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我休息半天就好了。我平时肠胃就不好，还折腾大伙去医院干什么？就不给领导添麻烦了。”她犟起来还真没人劝得了。所以，只能由着她吃了自己带来的药，姜莉玫留了沈乐在客栈陪她，一行人就出了客栈。 因为上午要由村民带着上山挖野菜，所以，他们就直接回了村子里，准备等做向导的老乡们过来集合。 回到民宿，姜莉玫就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烧烤酱，对着众人道：“这应该就是我们昨天下午扔垃圾桶里的那一瓶。” 孙天浩皱眉：“那大姐该不会是吃了这玩意儿吧？” 苏怡摇了摇头：“不能吧？垃圾桶里捡的东西，她也敢往嘴里吃？” 杨欣然也说：“不可能，那大姐连烤肉都觉得不干净，肯定是个对吃食有洁癖的人。” 姜莉玫却说：“的确，肠胃不好的人吃东西更会注意，但她好像真吃了。”说着，就指了指瓶子里剩余的烧烤酱。 “啊？”众人都跟着凑了过来。 姜莉玫就解释说昨天发现瓶子被打开时，还是满满的。苏怡她们试吃的时候只是用勺子点了一下，而现在，却明显更少了一些。 “为什么呢？” 接着，传媒公司的众人就七嘴八舌开始声讨奇葩。为什么捡？为什么吃？为什么不去医院？明明说自己不想来、有回家的机会又为何还不回家？难道就真是不想给领导添麻烦？ 最终，也没人说得清楚。 说完了这件事，侯琛就私下里问方生平和姜莉玫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方生平故意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呗！”有嫌弃的补充道：“无不无聊啊!” 就这样，他也算在这猴崽子面前蒙混过关了。 上午的活动是进山挖野菜，还有自制叫花鸡。到了中午，各队要带着成果去向导家里体验真正的农家院铁锅柴火灶。 进山的时候，方生平终于等到机会单独和媳妇说话了。自从昨天上午开始，坐车、吃饭、筹备活动，都是集体行动，甚至连上个厕所都没落过单。更别说到了晚上，一群人围成一圈打扑克，想出去转转更是不可能了。 这不，自打上山，方生平就跟做贼似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姜莉玫。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分派到了各个队伍。姜莉玫和杨欣然一组，杨欣然背着相机跟拍，姜莉玫则拎着紧急医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队员们围着向导，杨欣然自然得跟着拍照录像，姜莉玫就在不远处歇着。逮着机会，方生平感觉自己就像夜探鬼子炮楼的岗哨，走几步，假装四处看看。再走几步，又跟谁谁聊上几句。总之就是一路向着幸福，前进。 谁知，还没等上垒，就被她媳妇发现了。姜莉玫也没惯他毛病，白了他一眼，绕了个大圈去到了另一边。 方生平诧异得直呲牙，心道这女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她想离婚，难道就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这显得自己做人多失败啊！ 这回，他也没再追过去，直接在树底下一坐，掏出手机通过周茗芊那个微信群加她为好友。留言就写：不加？当众推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六章、心花儿朵朵开 姜莉玫一看手机就直瞪眼。方生平你还能耐了是吧？还当众推到，你知道推倒是什么意思吗？ 她有些羞恼，也没加入通讯录，直接回复：你敢！！！怎么那么不正经了？什么都敢说！ 方生平收到就有些纳闷儿，心道他怎么不正经了？他不就是想逗她乐一乐，好别再躲着自己吗？ 要说啊，这方生平他还真不知道推倒是什么意思。他哪有时间去了解那些网络俗语，也就是侯琛偶尔跟他发微信时皮一下，发个推倒的表情动图，方生平觉得还挺有意思，就记住了。谁知他媳妇竟然不买账，还说他不正经！天可怜见，他比唐僧就差剃个头了好吗？ 见她没加自己，方生平就输入：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正经不正经……不对不对！他突然警醒：如今媳妇儿正跟他生气呢！这么说，不是等同于火上浇油了？不行，关键时刻他更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又重新输入：加我吧！万一有急事儿呢！ 就在方生平等姜莉玫回复时，梁筱婕踱步过来：“方叔叔，干什么坏事儿呢？” 方生平抬头，尴尬一笑：“没、没啊！” 梁筱婕一副你还想骗我的神情：“别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一直往人家那边凑，怎么？她比我们亚青姐还漂亮？” 什么跟什么啊？ 方生平有些心虚：“说什么呢！” 梁筱婕撇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你媳妇儿姜莉玫。她不是已经明确表示放弃你、还要跟你离婚了吗？你还巴着她干嘛呀？那不是贱吗？” 方生平诧异：“你！你怎么知道的？” 梁筱婕笑笑：“你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再看不出来我就是瞎子了。哎！你倒是说啊，她跟我小姑到底谁漂亮？” 方生平叹了口气：“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别总扯上你小姑行吗？你小姑还没结婚呢！你总把自己的长辈跟一个已婚男人扯在一块儿，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梁筱婕还就上来那个倔犟劲儿了：“有什么不妥当的？婚姻不就是好聚好散，你跟她都要离婚了，怎么你还想要学古代贞洁烈妇为你前妻守节啊？” 方生平觉得观念不同，真是没法沟通：“我跟我媳妇儿离不离婚是一回事儿，我跟别人能不能走到一起是另外一回事儿，别总混为一谈。” 梁筱婕并不这么认为：“这是两回事没错，但这也是个因果顺序的关系。你想啊，你要是离婚了，就恢复单身了是吧？我小姑也是单身，既然都单身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试试？我知道，想让你跟我小姑在一起阻碍很多，但我小姑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你不觉得错过她就太可惜了吗？” 方生平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什么时候行情变得这么好了？他无奈道：“梁筱婕，以前我觉得你这孩子挺懂事儿，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这么固执呢？” 梁筱婕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才是一条道跑到黑呢！跟你说，我看人很准的，你跟我小姑就是最合适的，她需要一个老实忠诚的男人，而你现在的事业正需要一个全力支持你的女人，这就像上衣搭裙子，鞋子配包包，多完美的组合呀!” 方生平呵呵的干笑了两声，这也太荒诞了：“要都照你这么说，两个人交往之前，先做一个问卷调查，适合就在一块，不适合就拉倒，整个世界就都大圆满了，是不是？”方生平反问，见她不回答，又道：“我不相信你交男朋友之前也只看条件，不问感觉，稀里糊涂的就在一块儿了。” 梁筱婕叹气：“跟你们这些老人家怎么就没办法正常沟通呢？方生平，你都活三四十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吗？谈恋爱，可以凭感觉去找，但是婚姻是看两个人各个方面是否合适，并不是有感觉就一定能幸福的。如果你说的对，那你跟你媳妇儿那么有感觉，怎么还要离婚呢？” 方生平无奈：“这就是婚姻和爱情的区别啊！爱情可以说是合则聚、不合则散，但婚姻是有家庭有责任的，责任你懂吗？” 方生平见她想反驳又无法反驳的小模样，好笑道：“你看你刚才也说，婚姻要考虑各方面条件。现实就是，一我没离婚，二我对你小姑没感觉，三你爸也警告过我了。这三条合起来，我觉得也就够了，你觉得呢？” “我……”梁筱婕被怼得哑口无言。 方生平趁她还没琢磨过味儿来，起身拍拍屁股：“你能过来帮忙，这让我很感激。但你要是别没事就提你小姑就好了。梁筱婕，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因为所以和理所当然。尤其是在人的情感方面，不受理智左右的东西太多了。这个话题，我们可以等你想清楚了以后再聊。我也希望等到你结婚的时候，也不是用电脑筛选出来的利益婚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家都是什么套路，但就算是为了利益联姻，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说完，迈步就直奔着姜莉玫的方向去了。 梁筱婕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刚出土的也比你时髦啊！” 那边，方生平直奔姜莉玫而去，这一回，他真的决心要跟她好好谈谈。到底有什么仇怨，分明见了面还像陌生人似的？如果他犯过浑、出过轨、打过她，那他无话可说。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丝毫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心塞啊！他！ 突然，手机振动了下—— 微信小棠菜：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加了？加了加了！这才对嘛！ 方生平顿时心花朵朵开。几个月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好几个月了！自从姜莉玫离开家，拉黑了他、换了号码杳无音信，他总感觉哪根神经像是堵了似的。如今好了，瞬间畅通。哦对了！他要先发一句什么给他媳妇呢？ 方生平有些激动，只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那一刻的表现有点傻。 姜莉玫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方生平，看那女孩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你觉得你俩在一起她家里能同意吗？ 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七章、不再需要他了 方生平一脸的不敢置信。看看梁筱婕，又看了看姜莉玫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找姜莉玫谈谈了。 所以，他也不管姜莉玫还在那编辑手机微信，过去就把她拉了起来：“走！咱俩找个地方，有话就直说，还发什么微信！” 姜莉玫更是始料未及：“你、你干什么啊？” “你说我干什么？”方生平也没好气，跟梁筱婕一番论辩，又被姜莉玫误会，让他也没了耐心，直接拉起媳妇就走。 “哎你松开！”姜莉玫一边被拖着迈步，一边还又气又急地小声道：“方生平！你先撒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方生平驻足四望，果然见附近活动的两组队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放下手头活计看他俩的热闹。 他有心解释两句，可一看姜莉玫急着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就又住了嘴，反倒对她低声说道：“几个月不见人影。不联系我、不搭理我、现在还不信任我！姜莉玫，你知道被人误会是什么感觉吧？你要不要也试试？” 说着，也不管她一直往后退，作势就要公主抱。 “等等等等！”姜莉玫哪能真让他抱起来丢人现眼？自己怎么说也三十出头了，可还要脸呢！ 方生平直起身子：“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抱着走，你选一个吧！” 姜莉玫看怪物似的打量他：“方生平你没发烧吧？哪学的这不土不洋的作派，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上来就又拽又抱的，交往个小姑娘你就霸道了是吧？” 方生平瞪眼。但见她虽然小嘴吧吧的不饶人，却是面色微红，难道他媳妇这是害羞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走？还是我来？” 姜莉玫跟他对瞪了好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也没好气地道：“自己走。”说完也没理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个歇脚亭。 方生平看着她有些倔强的背影，嘴角上扬，跟了上去。 这野山林景称不上精致，亭子倒是这两年新建起来的。周围铺着石子路，围了几棵青松，一块大石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字，方生平不认识。虽然不认识，但也不耽误欣赏景色的雅趣不是吗？ 姜莉玫站在那一言不发，明显还是生着气呢。方生平就想缓和一下气氛，看了看四周，不禁感慨道：“这么多年了，除了结婚时去过一趟华东五市，咱俩好像都没再单独出来过。” 姜莉玫心道：可不是嘛！刚结婚那几年，她还会想想到了假期去哪玩玩。结果呢？没有雅雅的时候，方生平自己犯懒，宁愿在家发呆睡觉也不响应她的号召。有了雅雅之后，假期都用来陪孩子了，哪还有心情俩人出去？这些事情，姜莉玫压根儿不想再提，况且就算提了也没有意义。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姜莉玫眺望远山，暂忘俗事过往，心中趋于平静。 方生平见她不想提起这个，也就不再提起。但他又不想错过这个独处的机会，就随便找了几个话题，姜莉玫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这让方生平有些着急。 最终，他还是问到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这几个月你一直都在省城吗？” 虽然从她和公关公司那几个人的互动可以猜到一些，但方生平仍旧想从她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姜莉玫淡淡一笑：“那很重要吗？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 方生平见她话里的意思还想继续漂着，便脱口道：“难道你不打算回家了？” 姜莉玫看着他，道：“回家？回哪个家？都说有事业的地方才是家。现在，我公司的老板对我很器重。回家我又能有什么？工作工作没着落，生活生活没奔头，难道还也让我回去继续在那个房子里每天想起雅雅死得有多惨，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 方生平摇头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转而又想到什么，有些别扭地问了句：“你老板……男的女的啊？” 姜莉玫好笑：“男的。” 男的？ 方生平心下警铃大作，却仍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现在人心叵测，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留个心眼儿。”他顿了顿：“不如过来和我一起住？我那交通方便，咱们也互相有个照应……” 方生平心里不禁骂自己怂，跟自己媳妇说话咋就没和梁筱婕辩论那底气呢？ 姜莉玫笑笑，摇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挺好，一个人简简单单的，没压力，没负担，还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去你那里，反倒不方便。” 敢情她媳妇这是在外面玩野了……方生平难免失落：“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姜莉玫好笑：“等我？那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安排啊？” 方生平扶额，心道这个必须解释清楚：“莉玫，梁筱婕以前是客户，现在是朋友。况且，她对我真没那个意思，她一心就想撮合……呃……” 方生平自觉失言，却被姜莉玫逮了个正着。 “撮合？谁呀？”她笑得兴趣盎然，仿佛面前的不是她老公，而是一个八卦主角路人甲。 那一刻，方生平才意识到，自己在姜莉玫的心里，已经没有地位了。他就像一个被拔除的钉子，身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而她的伤口却已经开始愈合。 姜莉玫继续道：“原来，我们分开不仅我好了，你比起从前，也越来越好了。这是不是说明，我这个选择还挺正确的？” 方生平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越描越黑了：“不是的，莉玫，你别误会！你才是我媳妇儿，对别人，我要是有一丁点儿的非分之想，我今天都敢撞在这红漆柱子上。” 姜莉玫叹了口气：“行了，我不想说这个了，人总是要越过越好才有奔头。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她和方生平的婚姻仿佛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情。除了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想起女儿雅雅，加班走夜路的时候，也会想起以前方生平不管多晚都会到她下车的地方接她。还有，小腹上刨腹产留下的一道长疤，除此之外，她甚至会以为过去八年的种种只是一场梦。 “莉玫……” 姜莉玫叹气：“不用再说了。” 都说过去的一切都辟如昨日死，姜莉玫觉得自己真的死过一次了。 不过，她又想起曾在一本书里读过一句话，说人生的喜怒哀乐是与其他人交织在一起的。没有简单的一刀两断，也没有绝对的一拍两散。也许她和方生平，从在结婚证上印下钢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辈子牵扯不清。所以，她又道：“方生平，以后咱们都好好的。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咱们就把离婚手续正式办一下。其他的，也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呀？方生平心道：这聊天聊的，怎么总像交代遗言似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八章、调虎离山 “莉玫，你该不会是像电视上演的，得了什么绝症不想让我知道吧？”方生平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姜莉玫顿时无语：“你现在想象力还挺丰富啊！” 方生平干笑：“你也不告诉我原因，就一门心思的要离婚，我只能瞎猜一气了。” 姜莉玫叹了口气：“别猜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你工作调动之前，薛安晴找过我。跟我说，如果我离开你，她能保你有一个分公司副总的职位。如果我不离开，你这次的调动就泡汤了。而且以后你也别再想升职加薪……” “啊？”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方生平不自觉就打断了她：“薛安晴当时就跟你说的这个？” 姜莉玫点头。 方生平恍然大悟。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离开公司时魏冬提醒过他，薛安晴找过姜莉玫。可当时，一是他找不到姜莉玫，二是自己状况不好，雷琨建议他以不变应万变。后来，到了省城，一忙起来又无暇顾及，这件事就暂且搁下了。没想到，当初薛安晴先逼走他媳妇，又安排人在公司挑衅他打架，造成他情绪不稳定的事实，最后，再出言安慰他装好人！为了j市的分公司，拐着弯的给他加戏，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这回，方生平算是都明白了。他忙对姜莉玫道：“既然这件事情都过去了，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呢？”他明明记得，那阵子姜莉玫的情绪已经好转了。 姜莉玫笑笑：“我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 方生平颓然点头：“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让我……做个心理准备，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一个男人要走，有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可当一个女人要走，那她八成就是真心不想回头了。 姜莉玫微笑点头：“谢谢你能理解。方生平，其实，你是个好人。” 方生平心中自嘲：好人又怎样？好人也不能让你留恋半分。 中午回到民宿，他们男宿这边就先“开大会”了。 先是侯琛带头把方生平围到院儿里的鸡窝前边，扬言他要是不招认、或者有半句虚言就当场把他塞鸡窝里。方生平被他们七嘴八舌地怼到无语，只能承认道：“是我媳妇儿！是我媳妇儿没错！不过，也快要是前妻了。” “啥？才刚见着嫂子，就要变别人家嫂子了？”侯琛调侃起来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不会是外边有人了吧？” “少在那乱猜！”方生平一把拍他后脑勺上：“我媳妇她不是那种人！” 张子峰倒是支持方生平：“方哥这话我同意。至少在他心里，嫂子还是纯洁无暇的。” 梁筱婕那司机赵维就不懂了：“这话怎么讲？” 张子峰笑笑：“因为有人说过，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睡过一次，肯定接受不了，碰都不想再碰，必须离婚。” 见众人恍然点头，姜莉玫那同事郭鑫却补充地道：“这话还有后半句：说别人的女人被别人睡过千百遍，却一点也不嫌弃，就算离婚也要娶她。” 一众男人会心一笑。 侯琛宽慰道：“婚姻烂尾了没关系，我跟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话讲的好，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看你，这几个月公司业绩是不是蹭蹭的往上涨？” 方生平没心情跟他皮，趁着大伙吃饭时，把厉朋的反常向侯琛一说：“我现在就搞不清厉朋到底要干什么！” 侯琛也摇头：“难说。按理说大反常势必是酝酿着大动作，但你看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点动作都没有，我总觉着像是在哪等着你似的！” 方生平也同意，以自己对厉朋的了解，一切顺利才更奇怪！ 可让他没想到这是，首先背叛他的，会是孙天浩！ 下午，安排的是团建游戏，就是考验与增加团队协作能力。活动效果不错，正进行到一多半时，方生平这边正理顺道具，那边孙天浩突然跑来跟他说，有老乡说姜莉玫不听劝阻，自己悄悄进山了！ 什么？起初，方生平还有些不敢相信，去找了一大圈，都找不到姜莉玫的影子，让人打她手机也关机，他这才突然慌了：这人能上哪去呢？ 方生平被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他想起厉朋对姜莉玫大打出手那次，姜莉玫狼狈地回到家，为了大局还劝他不要冲动……长时间建立起的心理建设仿佛出现了裂痕。当他在活动现场也没找到厉朋时，方生平一颗心沉到谷底，心中暗暗发誓，今天他如果再敢对姜莉玫怎样，他方生平哪怕放弃这次团建pk也要给他好看！ 他不能让传媒公司的人去找，因为大家都忙着帮各队完成团队游戏，除了自己，也就侯琛没有具体事情做。但侯琛是总指挥，事事都得他随机应变。反观自己就是闲人一个，所以他跟侯琛打了个招呼，请了一位村民做向导，沿着据说是姜莉玫进山的方向，找了过去。 沿路，还真发现一些姜莉玫的线索。这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姜莉玫应该就在附近！ 只是，方生平一直找到天色渐暗，也没找到姜莉玫的人影。只能在向导老乡的建议下，垂头丧气地下了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更不好的消息却在后头。 等方生平拖着脏污不堪的一身回到他们住的民宿，却扑了个空。问了民宿的老人家才听说：下午活动搞完之后，原本计划是带大家去河里电鱼，回来做一道辣炒小河鲜，可还没等召集人手，就开始出事了：j市分公司来参加团建的五十一人，回到客栈都陆续出现了早晨大姐在拉虚脱的症状。 大家找不到方生平，厉朋就带病有气无力地指挥着：“应急药品先可着情况严重的人吃。情况不严重的，就先缓缓，等村里的医生来看过再说！” 这些都是侯琛跟他说的：“方哥，你这一下午到底去哪了？手机不接，还找不着人，这种决策的时候最能表现一个公司的危机处理的能力……” 方生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孙天浩呢？我要找他！” 侯琛叉腰：“怎么了？天浩自然是在客栈那边照应啊！我也是临时回来。你找天浩干什么？” 方生平就把下午孙天浩告诉他姜莉玫进山的消息告诉了侯琛。 侯琛一拍大腿：“这小子存心把你支开呀！姜莉玫就是去客栈那边找沈乐，她不是被留下陪那位大姐了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八十九章、孙天浩的立场 方生平大致理清了孙天浩诓他的来龙去脉，猜想孙天浩、厉朋、那大姐三人是否已经沆瀣一气了呢？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侯琛道：“方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孙天浩那小子拎过来，咱当面问问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说着，转身就要出去。方生平却突然叫住了他：“别！先别告诉孙天浩我回来了。你去客栈那边，找姜莉玫，让她告诉沈乐，没人注意的时候过民宿这边来一趟。别让旁人见。” 侯琛皱眉：“方哥你不是加她微信了吗？直接发个微信多快！” 方生平摇头：“她的手机估计已经不在她手上了。不然以她的习惯，一定是不关机的。” 侯琛笑笑：“还真是两口子，一猜就都知道了。”说完，就回了客栈那边找姜莉玫。 侯琛是怎么传的话自不必多说，没过半个钟头，沈乐就来到民宿见方生平。 一见面，沈乐就笑了：“你好呀！姐夫！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有眼不识泰山！你说你跟莉玫姐站一块我都看不出来，你们这是玩史密斯夫妇吗？藏得也太深了！” 方生平笑笑：“我也没想到张子峰找来的公关公司后援就是她。我们是有些隐情，你莉玫姐一直没原谅我，以后有机会，你可得多帮我说说好话。” 沈乐一向是个爽利的，当即就表示，包在她身上了。方生平自是感谢连连。 接着，就聊起了客栈那边的情况：“沈乐，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今天这一天，那大姐都做些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沈乐道：“方总您怀疑是她下的药？” 方生平睁大眼睛：“下药？已经确定是有人下药了？” 沈乐点头：“刚才分公司那边有两个女同事症状比较轻，她们怀疑吃的东西里被掺了一种泻药。” 方生平疑惑：“她们怎么那么肯定？” 沈乐道：“因为她俩长期服用那种泻药减肥，对吃那药的症状再熟悉不过。而且，她俩症状比较轻，就是因为长期服用，肠胃对那种泻药已经不敏感，也就敢有这样的猜想了。” 方生平又问起那大姐，沈乐继续道：“她已经好了。那泻药只是促进肠蠕动，排完就没事了。又在床上趴了一天，体力也差不多恢复。因为有她这前车之鉴，所以客栈那边才没造成什么恐慌。” 听沈乐说那大姐一整天都没离开过房间，方生平心里就有了数。这一次，只怕是内鬼要浮出水面了。 方生平换了身干净衣裳，先去了客栈，道歉及安抚“伤员”。对那些症状十分严重的，征求意见，是去医院还是在客栈休息让他们自己做主。 因为有大姐的例子、以及那两位女同事的保证，大家还都是比较理智的。但也有两个凡事小心翼翼的，就直接让方生平派车送他们回去，方生平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梁筱婕的司机赵维。 客栈那边都安抚好了，方生平就带着大家回到村子里。 事情还得可着紧急的先解决。所以，方生平率先提到：“以现在分公司同事的身体状况，明天上午红叶山登顶活动恐怕就没法开展了。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开会讨论一下，明天上午有没有pnb可以替代爬山活动。” 传媒公司就在小院里一边吃晚饭，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身在这偏远山村的，多半的活动器材都自己带过来的，临时想明天上午用什么替代爬山，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的，还真是不好弄了。 身为策划部总监，张子峰突然道：“我刚才看了下天气预报，明天很可能要下大雨，这样，咱们就有理由把爬山转为室内活动。刚好这几天分公司有两个同事过生日，要不咱们办个生日paryt，方总觉得怎么样？” 有人说这个点子还行，也有人说准备起来也不简单。方生平想了想，让大家举手表决。 最后，半数以上通过这个pn b，依旧是由张子峰临时做个简单可行的方案，明天起早去和客栈经理商量。 饭后，方生平留下孙天浩单独质问，孙天浩似笑非笑地睨了他几眼，也不说话。方生平只能问他：“天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方生平压根儿就不知道孙天浩除了诓他去山里逛了一圈，还做了什么。这么说，是让他自己先说，从只言片语里，还能察觉一些蛛丝马迹。 孙天浩这一次毫不客气：“因为看不惯你啊！我们一直觉得副总的位置就是峰哥的，没料到你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子进来，我心里不平衡。再有，你能力不足，我们不服！”孙天浩发挥他东拉西扯的特长，一手托腮，懒懒地边吃边说。 方生平摇头：“我问的不是你和张子峰，而是你——和厉朋！” 如此明明白白的问出口，倒让孙天浩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很快恢复到不符合他那个年纪的镇定：“方总，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怀疑我吃里扒外？不管你怎么想，我做事真的都是为了传媒公司好。” 方生平不置可否：“真假不是说出来的，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孙天浩也不再伪装：“我承认我把你支开，但我对你本人没什么恶意，大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你又是什么立场？不站在我这边，难道是站在徐董那一边？” 方生平看着他，不知道孙天浩到底什么来头，又准备使多少绊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泻药的应该不是他。因为今天中午各队是带着自己挖的野菜“成果”去各位老乡家的体验乡村生话。五十个人分别去了五个地方，他也不能一家一家的去下药，唯一有可能就是从某个源头下手。而这种事最有方便办到的，就是…… 孙天浩不冷不热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问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方生平纳闷儿，心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方生平突然想起刚到那天，他们搬东西去仓库的情形，结合厉朋的反常，以及孙天浩的种种表现，方生平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只怕就更不好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章、蛋糕的秘密 有人说，罪恶一旦有了开端，就很难再轻易终结。有时候，冤冤相报、不死不休都是从擦肩而过开始的。而这个世界，九成以上的罪恶都离不开利益。眼前的利益，未来的利益，甚至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缥缈的利益都有人趋之若鹜，前赴后继。 厉朋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典型的无利不起早。那么孙天浩呢？方生平思忖着这个年轻的仅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小伙子，不禁回想起刚才在客栈时的情形—— 当时，分公司众人因为腹泻与恐慌都已经怨声载道。厉朋整个人往那一坐更是有气无力，可老厉还不忘一边恳请卫生站的医生护士在客栈住一宿，一边嘱咐助理：一定要照顾好每一个人，谁再有不适症状一定第一时间找医生给看一眼。 而张子峰呢？则带着策划部的人挨个房间去道歉。那时，就有人问：你们方总哪去了？怎么关键时候看不着人影？侯琛就跟他学：孙天浩是这么说的——上午大家也看见了，方总的夫人正跟他闹脾气，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人，估计是哄媳妇去了吧？ 他这么回答，听起来像是年纪小不懂事净说实话，可说出来却无疑是火上浇油。 分公司众人一听，更是气愤交加：什么时候还无理取闹？打情骂俏也得挑个时候吧！这方总夫人也太不懂事了！还有方总，他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度蜜月的？这声讨，无疑获得了广大群众的共鸣与支持，客栈里七嘴八舌，愈演愈烈。险些就要联名上报集团，投诉方生平玩忽职守了。 侯琛说到这里，还学茶馆里说书人似的卖了个关子：你猜最后怎么样了？方生平正想听答案呢，冷不丁这一下，让他本能赏侯琛一记老拳，侯琛这才嗷嗷直叫地继续道：最后，你家小嫂子适时出现，澄清自己一直和沈乐在那大姐的房间里照顾她，还有那大姐作人证，这才洗脱了罪名。而且你猜怎么着？她还夸你来着！ 方生平没想到还有彩蛋：你嫂子都夸我什么了？侯琛瞥了他一眼：瞧你那狗样！没听过吧？想听吗？方生平又冲他呲牙，他才继续道：她说，老方一直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他不出现，一定是有别的事情给绊住了，请你们一定要相信他！ 太感人了。听了侯琛的转述，方生平顿时就感动了。老夫老妻的，这种话姜莉玫不可能当他的面说。但听完侯琛的转述，方生平就觉得春天舍不得他，又回来了！所以，他怀着一种煎熬等来了沈乐，大致了解的情况之后，就去了客栈。 面对责问、面对质疑，方生平真心道歉安抚。就算受了冷眼，也不觉得委屈。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一定是被姜莉玫那一针鸡血冲昏了头脑。否则，他怎么能没察觉孙天浩的异常呢？ 他记得，孙天浩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暗地挑唆。方生平疲于应付，也无暇顾及他。大家也只当孙天浩年纪小，说话嘴上没把门的。但方生平知道这小子藏得深，结合孙天浩在公司的种种表现，方生平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敌意。 孙天浩……厉朋……那么能从源头下药的，恐怕就是总管物资分发的——高笑玲了！ 民宿院子里，妻妾成群的大公鸡带领着“一家老小”出笼遛弯儿晒夕阳。就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战神，巡视它“广袤的”私人领地。 方生平渐渐理顺了其中关节，心里顿时又明朗了几分。 他叫来侯琛，问孙天浩跟谁住一个房间，一听是公关公司的郭鑫，便道：“告诉郭鑫，晚上让他给我盯紧孙天浩！” 侯琛点头应了，他也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 翌日。 绵绵细雨果然如期而至。连侯琛都感慨，天气预报什么时候这么准过了？ 其实，这样的天气爬山也是不错的，只是出于各方面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在客栈餐厅，搞一个生日主题的冷餐会。客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会场布置也都是现成的，省了他们不少事情。 “希望最后这半天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张子峰有些紧张，已经紧张到要求神拜佛的地步。对于冷餐会的各部分细节，张子峰又过了一遍，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方生平不知道张子峰是昨天道歉给人点头哈腰久了？还是熬夜写方案没休息好？他整个人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没有精神。方生平叫人给他端了杯咖啡，劝他放轻松，要相信自己的专业。 不多时，生日会正式开始，高笑玲为寿星推上了蛋糕，那是一个很大的“拆红包”的蛋糕。据说一按那个“拆”字，就能从底下往外吐百元大钞！ 要说现在人这创意，真是挡都挡不住。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只见孙天浩突然嘴角弯起一抹笑，那神情仿佛在说：就喜欢看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的样子。 很快，等到点蜡烛、吹蜡烛等必须环节过后，寿星准备“拆红包”时，所有人都笑盈盈地看着那红包蛋糕到底是何机关。 只见那妹子按下机关，果然从蛋糕的底下吐出一张粉红票子来。妹子举起那张百元大钞，心情无比激动地道：“谢谢厉总、谢谢方总！” 好奇的人就一窝蜂地涌上去都要试试，接着，就有好几个人都按出了百元大钞，当然，都给了寿星妹子。 孙天浩在一边看着，面露疑惑，随即了然，走到方生平身旁，笑道：“行啊！这都看出来了！” 方生平状似不明所以地疑惑道：“看出什么？”孙天浩白了他一眼：“等着！还没完呢！” “好啊，我等着！” 要说孙天浩气个什么劲儿呢？原来，为了搞砸这次生日会，找找他们的晦气，孙天浩特别给蛋糕师附加条件，让蛋糕师务必要把百元大钞换成冥币。而现在的冥币，也是粉红色的，样子跟真钱相差无几，但意义可就不太好了。方生平得知之后，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众人把这个蛋糕切了，因为人多，即使再大也没法都分到。这时，就有饭店工作人员推进来另一个奶油蛋糕。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热气球！那工作人员还道：“这是方总为寿星准备的特别惊喜！说完，指向方生平的方向。” 方生平就纳闷儿了，心道：我没让人准备啊！难道是侯琛？ 他看向侯琛的时，却注意到孙天浩的眼中已经又燃起了小火苗。特别是在看见寿星拿着刀去切那热气球蛋糕时，孙天浩下意识地微笑，并且，往后躲了躲。 只听“砰”的一声爆响，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再看那寿星，不知为何被溅了一身一脸的的奶油和亮纸屑，滑稽又狼狈。她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也没能幸免。 而托盘里的蛋糕，却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底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一章、厉朋的目的 这玩笑开得可真是有点过了。 尤其是那工作人员还指名道姓的说蛋糕是方生平准备的！你说你身为一个公司的领导层，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整个二楼餐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尤其是那切蛋糕的女孩，一身的狼狈倒还好说，只是那突如其来的爆炸真把她吓得不轻，如今惊魂未定，正趴在旁边大姐肩上嘤嘤直哭呢！ 苏怡和杨欣然围在小寿星的身边，关切地问着：“你还好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小寿星回答，旁边的女人当时就炸了：“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回呢！”这女人身上也被崩上不少奶油，一边擦一边道：“你们这是订的什么玩意儿？都多大人了，还玩小孩那一套？我这心脏病都要被你们吓出来了！” 众人都看向方生平，方生平直接表示这“热气球”不是自己订的，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管她们信不信，传媒公司绝对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不料分公司却有位男同胞不买账：“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现在一句话又想推个干净。你们看看小刘，被吓得哭成那样！好好的生日，这以后要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可怎么办？” 张子峰也赶忙上前安抚大家的情绪。 方生平则正在研究那推车上西餐盘子大小的蛋糕底座。这时，姜莉玫在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块残破的像碎布似的东西，递给方生平，方生平接了过来用手抻了抻，无奈道：“原来是气球啊！怪不得一切就爆了，今天可真算是见识到了。” 张子峰一听笑道：“原来是气球啊！有些活动还要求人直接把气球吹爆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就好了。” 昨天那捡烤肉酱的大姐却道：“说得轻巧，这惊吓可不是开玩笑的。胆子小的甚至都可能直接被吓疯进精神病院。” 侯琛皱眉，笑得有些无奈：“大姐您这就是抬杠了！我承认您说得很对，但这种时候您能别说得那么吓人吗？” 大姐冷笑：“小伙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凡事可以不墨守陈规，但总得有个度。别把事情都想得那么所以然，万一真吓出精神病来，后悔可就晚了！” 方生平一听，这楼都歪到精神病院去了，可不能再继续吹下去了。所以，他直接道：“小姑娘她还好吧？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那切气球的女孩已经平静下来，眼睛还有点泛红：“不用了。只是真吓死我了！现在一想到切蛋糕我手都直发抖。” 方生平瞥了眼孙天浩，心道还真是真跟自己有仇！就这爆炸的效果，用的奶油目测没有两盆，也得有一盆半了！ 孰料孙天浩那小子像被点了名似的，笑嘻嘻地道：“方总也是一片好心，换了一般人，恐怕还想不到这种助兴的点子呢！” 方生平似笑非笑，也不反驳，就那么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 厉朋也凑了过来，笑道：“我说老方，你这广告公司可真没白呆！听说你们没事就玩什么创意，果然是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了。” 满满的讽刺，就像厉朋一贯的道貌岸然之下的阴谋算计。方生平就算再没脾气的一个人，心里头也难免沾了些火气。他自嘲一笑，平静地勾了勾嘴角：“厉总，这么说太抬举我了，这小孩子的把戏，我还真跟不上这脑洞。” 厉朋摇头，摆手道：“你就别谦虚了。就看这几天的活动，你们安排得这么好，我敢打包票，传媒公司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方生平微笑：“厉总，您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借你吉言，我们传媒公司一定能度过这个坎儿！” 厉朋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他不信方生平傻到听不懂好赖话。 见厉朋不说话了，孙天浩像唱双簧似的接过话头儿：“方总，虽然您是我的老板，但既然给人吓到，您于公于私都应该给人家道歉。” 这句话又惹来一阵窃窃私语，方生平道：“我想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带气球的蛋糕不是我订的。至于是谁，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孙天浩好笑地道：“我？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方生平指了指门口：“进来吧！” 只见那蛋糕师身后跟着笑眯眯的梁筱婕，笑得就像看见蟠桃的孙悟空似的！ 方生平道：“现在蛋糕师已经来了，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就好。”接着，他也不客气：“热气球蛋糕是你做的？”得到了答案，他又问道：“到底是谁让你做的？” 孙天浩见蛋糕师望向他，不禁皱眉，难道这是想把自己捅出去？ 不过，蛋糕师的目光只是在他脸上略一停留，紧接着就指向厉朋：“是这位分公司的厉总让我这么做的。本来那个拆红包的蛋糕他还让我把百元票子换成相差无几的冥币，我良心过不去，所以就自掏腰包换成了真钱……” 方生平笑了，这蛋糕师的话真真假假，想必是梁筱婕教的。不管怎么样，能把真相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就行了。 厉朋听着眼睛越睁越大：“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你……” 众人也都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可敬可爱的厉总。 但面对蛋糕师的指认，厉朋“你你你”了半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让你做手脚的？” 那蛋糕师还挺理直气壮：“还用证据吗？我就是证据啊！” 众人一听，又想笑又不敢笑。 厉朋鼻子气歪，再找什么理由都是百口莫辩。人家蛋糕师就是一句话：你你你！就是你！ 蛋糕师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原因不是他长得有多憨厚老实，而是方生平真的没有搞砸这一切的动机。而厉朋在出发前就明确表示过，希望大家评判严格一些，美其名曰：对集团负责！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大家就更有理由相信他们英俊潇洒的厉总会搞些事情出来。 方生平见大家看向厉朋的眼神都怀着了然和心照不宣，感觉到他们心中的答案。可他不明白的是，孙天浩莫名的竟然在笑。 方生平压下心中疑惑，让侯琛把蛋糕师领出去。他环顾餐厅，见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的望着他们，从兜里掏出一张药店购物小票，清清喉咙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我把昨天的事情给大家一个交待！我手里这张，是一家药房的收据，上面写着，昨天上午，有人在这家药店买了三瓶果导片！” 方生平说着，把收据递给分公司的人传看：“果导片是什么想必有些人并不知道。但用它减肥的那两位一定就知道了，吃了之后六到八个小时会让人拉肚子。” 方生平说着，看向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高笑玲，毫不留情地道：“而划了医保卡，买这三瓶泻药的人，就是我们传媒公司的——财务高笑玲！” 高笑玲紧咬着嘴唇，在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中，胡乱地辩解着：“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偷了我的医保卡……” 方生平好笑地反驳道：“偷了你的医保卡，他就能知道你的密码？也能在百忙之中跟着你和赵维出去采购？避开你们去药店？然后把药放进由你监管的仓库食物里吗？” “我、我……” 高笑玲见他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我了半天，也气急败坏地道：“是我又能怎样？你们还能把我宰了吗？” 她面目狰狞，方生平静静地看着她：“闭嘴！” 那目光沉静的有些冷，转而抬眼面对众人时，又是一片清明，他扬声道：“问题出现在我的公司里，是我治下不严，我在这里跟大家道歉，至于对高笑玲的处理……” 高笑玲突然尖声打断他：“药是我买的！但主意不是我出的！” 方生平还没说什么，厉朋突然插嘴道：“方总已经让你闭嘴了，还没大没小的？” 高笑玲咬牙道：“别什么责任都想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如果不是你和孙天浩说事成之后调我回总部，我根本不会给你办这个事情！”说着她转向方生平：“现在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我就实话实说了！方总，厉总的目的，不是想让传媒公司遣散，他是想要你枢途传媒副总的位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二章、良心几斤几两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就疑惑了：“怎么咱们分公司副总的位置不好吗？为什么厉总还非要跟人家抢传媒公司？” “是啊，传媒公司有什么好的？都混到这份上了，咱们要是都给他们差评，解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方生平突然想到厉朋曾经说的那句话：你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权利中心了！当时，他语气还有些羡慕。怪不得呢！不管是他向自己示好，还是当着他的面和薛安晴吵架，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博取信任，降低自己的防备心，从而找机会踢走自己！ 这么看来，厉朋和薛安晴吵架就很好解释了，一定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但原因不是老厉同志良心发现，而是厉朋他左右逢源，自己又攀上了高枝，不用再听任那个强势女人的摆布了。如此看来，厉朋也算要柳暗花明——又一村儿了。 想到这里，方生平不禁看向厉朋，心下叹道：果然是个狠角色！ 其实，方生平只猜对了一半。 厉朋不仅攀了高枝，有了脱离薛安晴的能力。而且，他还找人摆了薛安晴背后那靠山一道。薛安晴联系不上老孟，就是这个原因。厉朋想得很好：搭上集团改革派这条线，一方面为新局面开疆拓土，迅速成为集团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另一方面，摆脱薛安晴和集团保守派的钳制，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继续当那个女人的马前卒，任人在背后嘲讽和奚落。 只是，厉朋万万没想到，方生平竟然揪出了高笑玲，还挖出萝卜带出泥，让她咬出了自己！这还是曾经那个与世无争，受了欺负也不吭一声的方生平吗？ 厉朋感叹之余，心头百转千回。听着全场来自分公司众人的窃窃私语，厉朋突然觉得这个势态对自己很不利！非常的不利！ 于是，他突然换上一副无比惊诧的嘴脸，指着高笑玲道：“你！你在那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抢老方的位置了？分公司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我为什么要去抢一个随时都要被解散的传媒公司？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说着，他又恍然大悟地指向方生平：“哦！我明白了！好啊你方生平！亏了我一直把你当好人，你竟然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陷害我！” 方生平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演，心中倒想看他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扭转时局。 “方生平，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没法赢团建公司，你就想陷害我、让我的员工对我失望，然后同情你们传媒公司不容易？就为了一个好评，你这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响了！”他一脸嘲讽：“真没想到啊！我信任了你五年！把你当成我的心腹、给你评优、推荐你升迁、你竟然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面对厉朋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方生平忽然笑了：“厉总，演完了吗？” 厉朋一愣，又气恼地指着方生平：“我真是看错你了！” 方生平简直哭笑不得，都恨不得拍巴掌给他叫好：不愧是戏精啊！真是太“敬业”了！ 但方生平也知道，现在不是置身事外的时候，人家已经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呢！你要是不正儿八经地给他怼回去，哪对得起他这番卖力的演出啊！ 于是，方生平不慌不忙地道：“厉总，就算买泻药这事你不承认，那跟蛋糕师交代奶油里边放气球的，你总知道是谁吧？” 方生平这一反问，厉朋紧张中明显有一瞬的惊恐，但他很快恢复到先前的痛心疾首：“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方生平笑了，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然后平静地说：“客栈到处都是监控，私底下找蛋糕师的人是谁，一看不就知道了？” 方生平很有把握，那个人一定不是孙天浩，因为郭鑫一直盯着他，只知道他交代“拆红包”蛋糕的事。想必是孙天浩有所察觉，又让厉朋加了一个后手。 “监控录像……” 这下厉朋无话可说了，他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我跟员工开个玩笑，你也有意见吗？” 方生平摇头：“没有，但你为什么又让服务生说，那热气球蛋糕是我吩咐人准备的呢？敢做不敢当啊，厉总！你这样可就不太厚道了！” 都说两军对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刻的厉朋，已经不像刚刚那样理直气壮了。他沉着脸，狠狠地看着方生平。恨不能把他扫成筛子！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坚决不能逞一时之快，不能落得满盘皆输。这么多年，他厉朋一直蛰伏、隐忍，为的不就是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他看向在场的j市分公司众人，厉朋深呼吸一口气，神情也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他微笑着，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云烟过眼，他用像往常一样的语气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房间收拾行李吧！过一会儿，我会让行政把集团印发的调查问卷送到大家房间，填完之后，我们就准备回j市了！” 大家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因此厉朋说完这话，并没有人响应，依旧都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厉朋也不催促，他又皮笑肉不笑地转向方生平、侯琛一干人等，冷冷地道：“多谢方总这几天的照顾了，这次活动还真让是我印象深刻！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总结这次团建的经验教训，敦促公司的所有员工，上下团结一心、协手共进。同时，我的j市分公司也随时欢迎你来玩！” 说完，丢下一个嘲弄的冷哼，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他一走，分公司一众职员也如大梦初醒，互相使眼色地跟着下楼。偌大的餐厅二楼，片刻功夫，就只剩下方生平他们这边的人。 现场一片狼藉，奶油到处都是。却没人动手去收拾、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看方生平。 厉朋刚才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就算是他做的又能怎样？他一句话，j市分公司的人，难道就敢不听他的指挥给传媒公司好评？只怕回去就要被穿小鞋，甚至是直接被开除吧？ 杨欣然试探着道：“方总……你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方生平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大家，说道：“回去，吃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三章、功成名就太诱人 传媒公司一众人等舒了一口气。 梁筱婕笑道：“一大早上就过来忙活，光看着人家吃了，偷摸夹了一块蛋糕也只是垫个底儿！真是饿死哀家了！” 她这一开头，大家的话匣子也就跟着打开了。不过，他们都默契地不去提调查问卷的事情。毕竟一切真相大白，没背上黑锅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良心这东西，到底值几斤几两，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虽然集团下发的调查问卷是不记名的。但一个公司的同事，谁的笔迹一看便知，方生平不知道厉朋在公司威慑有多大，但就目前而言，他真不抱太大的奢望。 梁筱婕带头走在前边，方生平落后几步到孙天浩的旁边：“怎么样？决定要站在哪一边了吗？” 孙天浩挑眉：“你是怎么猜到的？” 方生平笑笑：“刚才厉朋那么激动，竟然还没攀扯上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想要抱大腿，八成就是奔着你背后的那个人。” 孙天浩也笑了：“没想到，你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还不是被你们这帮人精锻炼出来的？方生平不想跟他抬杠，只是玩笑道：“有些方面我还是挺有天赋的。” 孙天浩笑而不答。 方生平也不催他。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年轻人能决定的。方生平只要确定，孙天浩能把他的意思带到了就行。至于他背后的人是谁，暂时还没那么好奇。因为孙天浩说过，他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传媒公司好，既然人家想保持神秘感，那他也乐于成全。 搞定了孙天浩，紧接着就是张子峰。 要说起来，这次对付厉朋能这么顺利，还多亏了人家。要不是张子峰跑来告诉他，高笑玲似乎跟厉朋他们混到了一起了，方生平也没把握能这么快揪出高笑玲的把柄。 原因很简单，张子峰得到了徐董的授意，高笑玲起初是帮他的。但半路杀出来个孙天浩，他可以说是对传媒公司内部了如指掌，高笑玲的软肋在哪孙天浩再清楚不过。所以，当孙天浩和厉朋联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争取了高笑玲。因为张子峰这个人吧，有时候太优柔寡断，不像高笑玲目的性那么强。也正是如此，当张子峰从高笑玲那里得知厉朋的靠山更硬，同时还更有野心和手腕时，他便打了退堂鼓。 凡事，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原本张子峰还想努一把力争取一下副总的位置，如今看来，那位置简直就是个刀剑靶子，多少人都在那盯着呢！哪是那么好坐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和厉朋比起来，张子峰更希望由方生平来坐。所以他才找上方生平，把自己在烧烤酱里动手脚，以及搬运时故意刺破橡皮艇的事情合盘托出。同时，还把高笑玲倒向厉朋阵营，似乎要拿烧烤酱那件事大做文章的猜测一并都说了，方生平和侯琛商量之后，这才掌握了主动权。 “说吧！你想要什么？” 饭后，和张子峰俩人闲闲地在院子里喂鸡，方生平终于提起了这个话茬儿。 张子峰自嘲一笑：“败者为寇，我已经认命了，还有什么立场提要求？” 方生平抓了一把小杂粮丢到鸡舍边：“正因为你选择帮我，我才更要了解你的想法，避免以后因为原则上的问题出分歧。” “以后？”张子峰忽然悲观地道：“还会有以后吗？看厉朋那架势，这次的反馈问卷，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方生平也不想盲目乐观，但他总觉着一切不会到此就戛然而止：“我有预感，枢途没这么容易垮台。” 退一万步讲，就算枢途垮了，以侯琛的能力，自立门户也没有问题。到了那时，总有需要用人的时候。 张子峰点头。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收敛起平日总是端着的架子，给人感觉柔和了许多。仿佛一条久在鱼缸里的鱼，终于回到了自己初生的那片海域。视线不再拘泥于眼前，一朝放眼，便是无限的广阔与自由。 “功成名就，真是太诱人了。”张子峰远望群山，平静地说道：“名利双收，受人尊敬，不是明星却更胜名星，我以前很羡慕那样的人。” 方生平表示以前也羡慕，张子峰就问他现在呢？还羡慕吗？方生平玩笑道：“我也说不上，打小儿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有的你不是一定要有。” 张子峰疑惑：“该不会是借口不给你买玩具吧？”见方生平失笑，张子峰也笑道：“大人就是爱骗小孩儿，我听最多的是：别人都行，你为什么不行？现在我妈还拿这一套来教育我儿子。” 方生平想到了方雅雅，不免有些落寞，但还是顺着他道：“老人家都有自己固执的那一套。” 于是，这俩人就从名利陷阱聊到了家庭教育，又从家庭教育扯到了情商信仰。张子峰本就是个挺有想法的人，如今打开了话匣子，方生平就只剩下洗耳恭听的份儿了。 “二十七岁那年，我拿过一个设计大奖。当时我就想：终于熬出头了！以后圈里也有我这一号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认识我！” “然后呢？”方生平问道，猜想这八成不会是一个圆满的成名史。 “那之后，我就开始尽我所能的结交那些成功人士，我觉得只有站在他们中间才不算辜负我的努力和才华。” 方生平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总要找到自己的圈子才能有认同感。 不过，张子峰却轻叹一声：“可时间久了，我越怕被人遗忘，我就被遗忘得越快。到了现在，别人再提起我得奖的事情，我都觉得像是在讽刺我。说老实话，那之后，我就没有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了。”他看向方生平：“你知道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方生平摇头，他继续道：“模仿！现在的设计师，一面没有自主权、没有客户的尊重和认同，一面跟风模仿、哗众取宠。一个创意火了，第二天遍地都是！在网上，一个消息热点出来了，不出几个小时，所有的平台都跟着一窝蜂的上头条。有现成的，谁还会冒着被毙的风险搞原创呢？” 原来这张子峰，看着像一个职场老油子，其实也是初心未泯啊！ 方生平不禁陷入沉思。张子峰所言，不止是一个行业的现状，也是整个大环境的缩影。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每天接触的信息——垃圾短信、八卦新闻、水军炒作，只要能红，无所不用其极，这一切的指向，都是利益。钱已经成为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公立老师补课发家，高校教授走穴演讲，品牌都想以最快的速度积累资本，生怕过多的技术投入搞不出成果还要成为危急时刻的负担。逐利、浮躁，这样的繁荣之下，人成了金钱的俘虏，时间成了利益的指标，年化收益率、投入产出比，活在通货膨胀率的阴影之下，没钱的恐慌三餐不继，有钱的生怕若干年后财产缩水到自己都不忍直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四章、人生四大悲剧 这一代的中年人，就生活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房货、车货、信用卡，亲情、体力、健康，一切都能被提前透支。你看似什么都有了，却什么都借来的。以前人借钱生怕还不上，现在人反倒债多不压身了。很多年前，一个小品里就早有预言：欠债的是大爷，要债的反倒被说小气。这是方生平父母那一辈人所不能理解的。 而中年人所面对的现实又是怎样的呢？网上的某个段子戳中了无数人的小心肝：当老板的，千万不要大声骂年轻人，因为他们会立刻辞职。但是你可以往死里骂那些中年人，尤其是那些有房有娃的，因为他们不敢辞职。这世上最好欺负的就是他们。 而张子峰，就符合以上中年人的标准形象。可即使如此，方生平也不会把张子峰的壮志未酬和他的品行合并同类项。 就好比现在，他背着单反包去河边找正在拍照的他媳妇，结果没找到姜莉玫，却看见高笑玲和张子峰俩人在那边拉拉扯扯。 刚听乔艳说，高笑玲撩挑子不干了，所以乔艳就找侯琛跟她去客栈那边结账，以免细节上有出入。本来张子峰也得一起去的，可四处都找不到他的人，没想到，跟高笑玲还有事情没解决明白。 罢了！就他俩那关系，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扯不清了。所以说，人就算再倒霉，也千万不能破罐子破摔，说不定你什么时候想走正道了，却一地碎片扎了脚。 方生平没时间管他们。他现在窝心的除了他媳妇，就是j市分公司对这次团建活动的评价。在人前，他可以装作不在乎，让忙碌了几天的大家放轻松。但心里，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厉朋摆他这一道。 方生平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心道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如此，就趁此机会做一个清算，也免得优柔寡断后患无穷。 红叶山这边诸事收尾妥当，一众人还是三辆商务车回了省城。先回公司卸了一应物料，梁筱婕和赵维先告辞回工作室去了。方生平就告诉张子峰、乔艳他们：“明天放假一天，一会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至于公关公司来的姜莉玫他们四个，方生平让乔艳给包了劳务费用，就说想请他们吃个饭表示感谢。沈乐倒是热烈响应，姜莉玫却直接拒绝了。那三小只也只能听她的，一齐回公关公司复命。临走之前，姜莉玫把方生平叫到一边：“我听说你们是前天早上，也就是临出发才知道后勤根本没想派人的？”见方生平点头，她压低了声音：“可我却是前一天中午接到通知，说让我们四个准备出差三天两夜。” 哦？ 姜莉玫说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就告辞带着人走了。 方生平这才发觉，短短的一次团建活动，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坑。姜莉玫所说的事情，答案昭然若揭——姜莉玫他们四个是张子峰借来的，想必他也和公关公司达成了某种交易，人家才肯借人的吧？说不定除了烧烤架和划橡皮艇，他还准备了别的“节目”，结果却发现姜莉玫是自己的老婆才没使出来。 张子峰，原来在你掏心掏肺的独白之下，还是留了余地的，更恶劣点，你本就是说出来博取信任的。就像侯琛说的，这个人如果你要用，就不能让他出头，一旦成了气候，八成就会膨胀到拱破房顶，到了那时更不好收拾。 还真是，心术不正，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才华。 方生平安顿好公司的一切，侯琛就说雷琨回来了，问他要不要去接机？方生平刚好有事找他，就跟着侯琛的车去了机场。 雷琨的出现，再一次刷新了方生平对他的认知：“什么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了？” 回想起初，看资料，雷琨的形象是稳重睿智的心理大神。初见，在十字路口，雷琨是小迷妹周茗芊的长腿欧巴。然后，雷琨在心理大神与贫嘴小帅之间自如切换。 那么，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皮色黝黑，穿着随意，就连脸蛋上也泛着风吹日晒过的红。咧嘴一乐，露出两排白牙：“我去川藏线骑行！” 方生平不敢相信，杨小秦说雷琨是去参加什么研讨会，怎么又跑去骑行了？可看雷琨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谎。 方生平也不废话，在车上就把团建的情况说了。 雷琨却说道：“早料到了。他们想你死，就不会给你留一丁点活路。不过，你当众拆穿他这一点做得很好。”说着，他抻脖子问侯琛道：“猴子！录像了吗？” “当然！我办事，你放心！”侯琛笑笑，转动方向盘的自如动作，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位偷拍惯犯，老司机了。 “还录像了？”方生平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呢？” 侯琛故意卖关子：“要是让你看见，那我多失败啊！是不是小鹏哥？”扬起的眉梢挂不住满满的得意，方生平甚至觉得，当初ktv捉奸都没这个精彩。 雷琨点头：“有视频录像，就相当于掌握了一部分主动。方生平，后天下午有个饭局，你和侯琛一起去。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先把这几个人特色资料背熟。” 方生平好奇问他是什么饭局，雷琨笑道：“成了，你少奋斗二十年；不成，恐怕就得卷铺盖回你的小县城养老去了！” 雷琨这话说得轻松，可听在方生平耳朵里就好像是最后通牒。后天的饭局一定非同小可。方生平甚至觉得，比面对梁筱婕他爸还要紧张。 雷琨还是那句话：“别紧张。我说过了。尽人事，听天命。关于传媒公司，你只要记得：失败不会怎样，但成功就算赚到了。” 晚饭是在雷琨家吃的，方生平回到公寓已经将近午夜。 即使这么晚了，方生平还是睡不着。前两年网上流行说人生四大悲剧是什么来着？穷得没钱做坏事，熟得没法做情侣，饿得不知吃什么，困得就是睡不着！这回方生平总算知道，到底什么叫“困得就是睡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五章、疯狂的门 第二天方生平醒来时，已经时近中午。他半闭着睡眼、哈欠连天地煮了包老坛酸菜，吃的时候，一手还拄在桌上支着头。泡面一包、仙气袅袅，这是已然飞升的节奏。 他是被饿醒的。很多人应该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一般被饿醒的人，不是头一天晚上吃得太少，就是暴饮暴食吃得太多。方生平就属于吃撑了又被饿醒的那一种。 他吃了面，把奶锅往水槽里面一扔，往床上一滚正准备接着睡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适时嗡嗡的边震边响。他闭着眼睛，轻车熟路地拿过来接听：“喂？” “生平啊？还没起来呢？”来电话的是方母，听儿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就猜想他一定又熬夜补觉呢。 方生平“嗯”了声，跟方母说自己前几天出差没睡好，趁休息补个觉。 方母表示理解。儿子平时工作压力大，经常加班熬夜，一到放假就一睡一天。这种情况常有，一般遇到这种时候，方母就会去到儿子家里，也不打扰他睡觉，悄悄地做上一桌好吃的扣在桌上，给儿子补补。 这是通常情况，但今天这事儿，方母就必须跟他说了：“生平，我跟你爸一会儿坐车上省城……你小舅没了。” 方母说话时情绪有些消沉。朦胧中，方生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就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妈刚才说什么？他小舅……“没”了？ “妈！你是说我小舅他……”那个字他说不出口。但方母却已经心照不宣地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方生平顿时翻身坐起，心口像忽然压了块大石头，悲从中来。 说实话，方生平跟他小舅接触不多，感情算不上有多深厚，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上一次李成毅醒后要见他，他们全家到省城才见到他小舅舅。六十岁不到的老人，卧床几年就，白发稀疏，行将就木，苍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深陷的眼窝眼珠浑浊，没有希望，甚至是连绝望都没有了，只吊着一口气，让人不忍直视。 下午，方生平去火车站接了从县城赶来的方家父母。自然被问到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方生平含糊地答了“挺好”。 方母又问起姜莉玫好些了吗？“如果还走不出来，就让她回县城养着吧！别在这儿耽误你工作……” 方生平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只能宽慰道：“莉玫她好多了，也上班了，很受领导器重。现在比我还忙，这不，又出差了。估计还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方母一听，就有些不太高兴。但在车站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说什么。直到上了出租车，才对儿子道：“让你媳妇回来吧！家里出了事，她不到场也不好。”接着又说：“让她跟着来，是想她照顾你，感情好了，说不定还能再怀个孩子。谁成想还得你迁就着她……唉！” 方生平心里无奈，嘴上应道：“我们现在挺好的。我一会给她打电话。”心里却在想要不要给打这个电话。 出租车先送他们去了李庆德家。依照老两口的打算，少说也得等过了头七再回县城。所以，带了个行李包过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先去他大舅李家德家放行李。 李欣就在家里等着，等老两口放了行了，就开车带着他们直奔李成毅他们家。 这是方生平第三次来。 调来省城工作后，他抽空来看过一次，还给吴静留了两千钱，让她收好给老人孩子买点好吃的，主要是别让邱小燕看见。吴静工资也不高，几番推辞，见方生平仍旧要给，便也勉强收下了。 这次来，邱小燕却不像往常一样念叨哭穷，而是一个人异常安静坐在窗边发呆。她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看样子已经盘了很久。方生平心里纳闷儿：这老刁婆子什么时候还改信佛了？转念一想，李欣曾经说她迷信，八成是生时对小舅不好，如今心里不安了吧？ 邱小燕不管事，里里外外都是李庆德在张罗。李家人都很默契地不去管她。 方生平跟大姨二舅以及平辈表哥表妹们都打过招呼，就去到另一个屋里看李成毅。 时隔一个多月，李成毅似乎又瘦了两圈。高大的身体盖在旧棉被下仿佛只能看见骨头细细的撑着。方生平进屋时，李成毅正望着棚顶角落的霉斑出神，见了方生平，他调回视线，目光柔和了一些。 他说话依旧费力，但还是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向方生平表达了谢意，并且问起，还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情。 方生平当然记得。李成毅刚醒的时候就说要见他，然后郑重的把妻儿托付给了他。方生平还记得他说：如果我死了。帮我照看吴静和强强。不求你负担他们娘儿俩的生活，只求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方生平当时只觉得心酸。那般卑微谨慎，仿佛生怕要求太多就会被他拒绝一样。身为一个男人，曾经一大家子的顶梁柱，要经过怎样的内心煎熬才会这般的殷切恳请与低声下气？ 要说起来，李成毅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虽说只是儿时的无心之失，但站在方生平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思考，他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他再次向李成毅保证：不用担心，好好养着，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你还要看强强考高中、上大学…… 李成毅只是苍凉地笑笑，摇头，嘴里仿佛无意识地叨念着：“也该散了……散了……” 彼时，方生平还不知道李成毅的意思，直到随后发生的一切，他才真正理解那话的意思。 雨果在《笑面人》里曾说：人的命运一旦遭遇意外，就应该做好准备了：因为意外会接连而来。这扇疯狂的门一旦被打开，怪事就都跟着来了。 方生平不知道，这疯狂的门到底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是三十年前事故发生的那天？还是小舅离世的那天？亦或是这其中的某一天？ 当晚，李成毅自杀了。死因是服药过量。 吴静说，这阵子李成毅都是自己吃药的。她和邱小燕见他自己能做到，也就没说什么，反正把水放在旁边，到了时间也不用别人帮他想着，倒也省心。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了结残生。 方生平猜测，李成毅是一早就打算好的。所以那天下午，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反常。像是在道别，像是留恋，又像是无奈和毅然决然。 生命的陨落，伴随着遗憾的余音。许多年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平凡的人曾经年轻鲜活，曾经饱经风霜，曾经是一个家的寄托与希望。而最终，他却选择了死亡。 那晚，女人们都在屋里叠纸元宝，男人们轮流在楼下守灵。方生平半夜回来，只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梦里，他看见李成毅走向自己，像一个正值壮年、富有朝气的男人那样走到他面前，下一刻，却突然面露狰狞，飞快地手持尖刀捅进他的肚子……方生平想喊，想叫，想挣扎，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只能无比惊恐地地看着李成毅泄愤…… 是吴静的惊呼，让方生平睁开眼睛，醒来时他冷汗涔涔，手脚发麻，像一个发病的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跌跌撞撞的跟着亲戚们去到李成毅的屋子，只见尸身已经僵硬，扭曲的面容昭示着他死前饱受痛苦，却和方生平梦境里的李成毅渐渐吻合。 方生平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仿佛正有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他耳边充斥着浓重的喘息，看着一屋子的骚乱，就像一场混乱的默剧。 邱小燕吓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六章、接替你的位置 邱小燕是真晕了。掐人中都没能醒过来。后来还是叫了120才把她折腾醒。她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哭李成毅，拿腔拿调地拐着弯儿哭丧，仿佛只有这样，她才算对儿子有了交代，才能心安理得。她哭完起来拍拍屁股，跟大家伙说要去庙里请师父来诵经超度，拎了个小包就走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邱小燕这一走，就没再回来。吴静往衣柜里一翻，邱小燕以往放存折和细软的小匣子已然空空如也。确是抛下一切，跑了！ 方生平这才恍然顿悟，李成毅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选择自杀——小舅妈是只进不出的钱串子，之所以一直侍候着他小舅，八成也是因为那一个月几千块的退休金。而李成毅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所以，不论如何邱小燕是不会管他的。李成毅自杀不是因为绝望，而是一个善良的人对自己最后的残忍。他宁愿一了百了，也不想再成为吴静和强强的拖累和负担。 殊不知他这样做却更让吴静绝望至极。有李成毅在，吴静至少还有个念想，至少还是一个家。如今呢？接连的打击让这个看似冷静坚强的女人几近崩溃，如果不是强强哭喊着抱住她，一家人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 事情接二连三，整个李家上下都措手不及。李庆德张罗一切也有些力不从心，一大家子老的、小的都算上了。操持后事、找邱小燕、开导吴静、安慰强强。 方母坐在椅子里，伤心情绪一上来眼泪止不住似的往外溢，她又拿手绢拭了泪，就对大姐李庆珍道：“咱们老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是我们家雅雅，现在又是小五，现在就连成毅也……” 李庆珍眼眶也红着，安慰了方母一通，而后又道：“现在就剩下强强，这是老李家唯一的独苗，他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算是死了下地狱也没法和小五交待。” 有人说，巧合是命运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命运，又难免是一连串的巧合。 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命运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因为早晨做的那个噩梦，方生平有些紧张自己是不是又心理失衡了，一整天就都在琢磨这事。加上这一天鸡飞狗跳的就没消停过，他也就忘了雷琨说过今天有饭局的事情。 下午，侯琛打方生平的手机要去接他。却一直联系不上。去公寓找他，公寓也没人。无奈，他只能找雷琨想办法。雷琨更没辙了，虽然知道方生平在省城有亲戚，但不知道联系方式也是白搭。只能让侯琛单刀赴会，就说方生平家里临时有事，回县城一趟，等回来一定摆酒请罪。 彼时，方生平正跟着李庆德在殡仪馆办事情，手机设置成静音。因此，侯琛的电话他压根遥就没听见。等他看见那二十七个未接来电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手机拨回去一问，侯琛的语气特别无奈：“平哥，你跑哪去了？我差点都要报警找失踪人口了！你说你这么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一不靠谱起来，就非得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方生平早知道这次饭局关系重大，心里也有些急，心道八成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忙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侯琛叹了口气，失望地道：“平哥，咱们这回是彻底完了。” 方生平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子，一颗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待他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侯琛无奈：“得！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方生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地址，等侯琛一到，他就钻进他的车里。 侯琛听方生平简单说了小舅家的事，也表示惊诧和同情，对方生平下午的失约只能说是“命运还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你开了个大玩笑”，又道：“平哥，你也别太自了。我看今天那架势，不管你去不去，只怕都不能力挽狂澜。” “到底怎么回事？” 在方生平的追问下，侯琛自嘲地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今天饭局，请了集团改革派的两位重要人物，吴董和孙董。 吴董此前提到过，枢途传媒办公楼层的物业所有权就属于他的女儿。上一次，还是他出面帮传媒公司跟董事长进言，才得到跟团建公司pk的机会。 而另一位孙董，却是孙天浩的亲戚。沾亲带故的，也就好理解孙天浩为什么肯在策划部当了两年的实习生，也不求转正，他本就是一个钉子。 只是，让侯琛没想到的是，饭局在场的除了孙天浩，竟然还有厉朋！话语间无不透露出和吴董的关系匪浅。 原来，自从张子峰利用吴家老爷子劝服了吴董帮传媒公司，吴董心里就一直有疙瘩，认为方生平这个人做事不坦荡。这时，恰逢厉朋为了摆脱姜莉玫寻找靠山，通过几次接触，他就觉得这个厉朋比方生平有前途。所以，厉朋才借着吴董和孙董的关系，和孙天浩形成暂时的同盟。 酒宴上，孙董说话倒还算中肯，但吴董却明确表示：“让我支持那个方生平？想都别想！别说今天方生平没来，就算他来了，我也敢当着他的面说！我支持谁，不是让他哄骗我老爹逼我就范的！你好自为之！” 方生平一听这话，问道：“所以，他们就决定支持厉朋了？” 侯琛落寞地点了点头：“吴董已经明确表示，团建pk结果出来之后，不管输赢，都会提议厉朋接替你的位置。” 方生平皱眉，心中重复道：接替我的职位？然后呢？那我呢？ 侯琛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便道：“吴董说，你如果想留下，那就做一个普通职员。如果不想留，卷铺盖走人没人拦着。” 方生平无语了。 多事之秋，一夜之间，变天变得也太快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外行空降”，但经过这段时间，方生平竟然有些不舍。 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侯琛，先不说我了。你什么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七章、佛系与犬系 侯琛眨巴眨巴眼睛：“我啊，听小鹏哥的吧！如果他让我撤，我就直接带着王莹和高飞他俩离开。如果他让我们留守，我就继续在公司呆着。” 方生平点头。早该猜到了，侯琛是雷琨的人，去留自然要听雷琨的，那么自己呢？方生平突然有些迷茫了。本就是自己陌生的行业，他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侯琛见他沉默，以为他在担心失业，遂宽慰道：“放心吧！小鹏哥把你当成自己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失业的，再不济，你也搞个文凭，去当心理医生呗！” “啊？”方生平诧异。 侯琛自觉失言，摆手道：“就是……小秦助理给我讲他们圈里谁谁学历造假。”说着，还叹了口气：“这种事情，现在还真是层出不穷。” 是这样的吗？ 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他现在脑子里千头万绪，乱的很。厉朋的、姜莉玫的、李成毅家的，乱糟糟的扭在一起，搞得他焦头烂额。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破船，薄的一碰就破了，海水突如其来的灌进舱里，连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以前，遇见了类似的情况他多是无所谓的。用一个前阵子常看见的词就是“佛系”。 他以前也不懂，有一次百度了一下才知道：一种有目的地放下的生活态度。追求内心的平和、淡然的活法。遇事淡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去做。惯常说的话就是：都行、可以、没关系！ 方生平觉得这三个词太形象了，说的就是以前的自己啊！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的佛系世界岌岌可危，一大波犬系生物正以非洲野生动物大迁徙的声势碾压而过。 佛系，犬系。这仿佛就奠定了这一代人的基调。犬系青年努力进取，继承了这个民族的优良传统，都计划着三十岁创业，四十岁巅峰，到了五十岁，但凡能退休，就不再贪恋名利场。说守拙归园田有点夸张了，但至少也是先功成名就，然后激流勇退，低调地当个扔人堆儿里都没人发现的逍遥散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装逼的时候要被人发现，然后提起他当初有多牛掰。 佛系青年就是鲁迅老先生笔下的另一种极端。麻木钝感，随波逐流，在残酷的重压下，也能自己找乐子，逗自己玩。 不论如何，世界总归还是要属于每一代标新立异的年轻人。 有些人在成就里迷花了眼，比方张子峰，一时的成功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倒让他十几年受其挟制，不得喘息。 而有些人在成就里折弯了腰，比方厉朋，得不到的千好万好，得到了又渐渐嫌弃。 也许成功也是双刃剑，有些人成功是人生的里程碑，而有些人却是直接跳了英雄冢。追捧你的人也跟着你老去，而刚成长起来的孩子们恐怕也会像当年的你一样说上一句“那个老东西”！然后毫不在意地擦肩而过。 联想到新一代的孩子们，方生平不禁想到了强强。青春期的孩子，敏感又脆弱，本应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纪，却家破人亡。人走茶凉的凄然，连个大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呢？ 找个时间，他得好好跟那孩子聊聊。 侯琛也说：“你先处理家里的事，公司那边已经这样了，倒不如让小鹏哥去操心。” 方生平谢了他，直言道：“我真心觉得你更适合带公司。” 侯琛连忙摆手：“老方，你趁早断了这惊悚的心思，有你在前头顶包，我乐得在后方留守，你可别想着临阵落跑。” 方生平佯装吐槽他没同情心，心里却明白他这是在宽慰自己，就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临阵脱逃。” 侯琛又再嘱咐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他和雷琨在，三个臭皮匠，肯定饿不死。 方生平笑笑点头，下了侯琛的车，就回了楼上，继续为李庆德跑腿儿。 葬礼简单而隆重。姜莉玫也来上了香，夫妻俩都不禁感慨万千。临走前，方生平跟吴静说了李成毅的嘱托，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有事只管找他。 姜莉玫在一旁看着也眼圈泛红。逝者已矣，这话何尝不是在安慰她自己？一切发生了，终究还是会过去。活着的人，生话还要继续。 三天后，方生平又上班了。 还是祥云大厦，还是b座1501。不同的，恐怕就是气氛欢快得有些诡异。 这不，他刚进公司，就听见张子峰和王莹俩人正在激烈讨论一个社会学问题，其余人在一边饶有兴味的观摩。 只听张子峰道：“在历史上，以前的人建功立业是为了光宗耀祖，现代人工作除了养家糊口，就一点理想都没有了。” 王莹说：“以前的人是以家族为单位，现在多数人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了，以个体为单位，只有自己过的好了，才能算实现了人生价值。就像我们家楼下，有两口子推车卖炸鸡排，男的是退伍兵，转业分配时被人给顶了，后来无奈出来炸鸡排，竟然几年就挣出两套房子来！他有句话说得好，仨轱辘一转，给个高官都不干。你别管他现在干什么？至少也算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你不能说人家每天穿得不体面，就歧视人家人生理想没你高尚是吧？” 方生平自嘲：万一哪天走投无路，三轮车也未尝不是个好的。 “子峰，到办公室来一下，找你有事儿。” 张子峰闻言起身，还跟王莹说回来再战，就跟方生平进了办公室。 方生平让他坐了，就直接问道：“公司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 张子峰有些怅然地点头，看向方生平的目光有些悲悯天人。 方生平心下好笑。怎么？他这是在同情自己吗？看来，遣散危机一解除，艺术家张子峰又重新占领高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八章、不在一个频道 “方总，乍一听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你刚调来不长时间，就赶上这样的事……” 张子峰为方生平慨叹，表情可就有点敷衍了。只见他梳着一头整齐的半长发，后脑勺儿扎了一个小辫。浓浓的艺术家气息扑面而来。嘴里说着叹息的话，脸上的喜色却藏都藏不住，看起来相当的别扭。 方生平猜想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驳他的兴致多不地道，况且人家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生平也就只能听他在哪滔滔不绝。 他一会儿说集团水深，身在这地位尤其尴尬的分公司不好混，倒不如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前途似锦。一会儿又说方生平这几个月进步很大，这样就离开了放弃了真替他可惜，是这行业的一大损失。 方生平干笑两声，仍旧听着。 人活一世，本就有各种阴差阳错的际遇，遇上什么人，听到什么话，有时候一念之差，结果千差万别。就说命运这东西，有时候还真说不准，你说它不是注定的吧？有时候事情总不遂人愿。你说他是注定的吧，却又常常发生偶然让人措手不及。偶然，必然，必然，偶然，没人说的清楚。 “子峰啊，谢谢你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安慰我。”方生平也敷衍他两句，便切入了正题：“今天找你过来，是想问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啊？”张子峰一愣，心道问他做什么？试想一个人如果自顾都不暇了，又怎会分出精力来管别人的闲事。难道说内部消息有假？方生平还有翻身的机会？ 转个眼珠儿的工夫，张子峰就把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不是他多疑，而是多年来在职场上练就的敏锐和谨慎让他本能的多思多虑。 “方总，你这话的意思是……啊？”张子峰犹疑地问着，见方生平目光清澈，神情坦然，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生平笑笑：“没什么，就是问问，咱们也算认识一场。如今已经不算对立了，我也很想和你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张子峰点头：“哦！这样啊！我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也就是呆在公司，继续以前的工作呗！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方生平接着道：“不一样的领导带出不一样的团队，如果你觉得在厉朋手底下，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我敢说你都不敢信。” 张子峰很认同这样的说法：“那方总你觉得我该怎么对待厉总？”心里却想：难道方生平了是想临走之前再摆厉朋一道，让自己跟他斗个你死我活？那这手段可就不太高明了。 方生平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自嘲一笑：“咱们不说厉总，咱们就说你自己。” 张子峰疑惑：“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还记得团建时，你说你想搞原创。我个人的建议，以后在公司，你就专心搞你的设计。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操心了。” 张子峰愣了，脸上神色不听变换，心道方生平在这个当口跟他提这个，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难道…… “方总，您不是要离开公司了吗？”他再次向方生平确认。 方生平笑了：“这跟我离不离开没关系吧？我是真心觉得，每天跟人争名夺利实在是埋没你的才华。你自己不也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满意的作品吗？难道，原因不是你没把精力专注在设计上？我知道人各有志，这不是在说你不务正业，我只是希望你能沉下心来，专心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方生平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直白了。一方面，张子峰在现实的争名夺利中，遗憾天赋的丧失。另一方面，厉朋若是主事，就不可能放任张子峰挑战他的权威。不承认不行，厉朋就是那种人，这么多年跟薛安晴狼狈为奸，手段一定不会光明磊落。 张子峰却误会了方生平的意思，以为方生平是想在临走之前再发一发威，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嘲讽地一勾：“方总，您说这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见方生平还是那副表情看着自己，张子健只觉得可笑，就不再佯装太平，直接说道：“方总，恕我直言了。都说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你今天能跟我说这些，我怎么都得谢谢你。但我也奉劝您一句，自身都难保了，就别再过问旁人的闲事。这就像同样一句话，从一个成功者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真理。而让一个失败者去说，怎么能让人信服呢？我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却是我发自肺腑的。” 他说得相当真诚，实则却扎心扎肺。方生平顿觉荒诞，淡淡一笑：“好吧，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看着张子峰出去，方生平心里也有些感慨。原来这世界还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敌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就刚才他跟张子峰，俩人还没聊几句呢，但始终不在一个频率上。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再说了，张子峰以后如何跟自己又有几毛钱关系？ 他无奈拿出手机，拨看一个号码：“喂？侯琛！尽快启用兼职团队吧！张子峰是指望不上了……什么？哦，不是惹到我，只是是沟通有障碍……是！这次是真放弃了……” 方生平挂了手机，头有些疼。本来还利用张子峰的才华达到双赢。如今看来，他压根儿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天堂有路你不走，他倒想看看，这张子峰和厉朋是如何愉快玩耍的。 接着，方生平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了个梳理。其实也没太多内容，一会儿就弄完了。这是方生平的一个习惯，就算心里再不想，跟别人交接工作的时候，他也不会留下烂摊子。该交待的一定要交待好，不然他总觉着像拖了个尾巴没断干净似的，心里总是个事儿。 下午没事儿，他就去了雷琨那里了。想说约不上雷大神的时间，跟杨小秦助理聊聊也是不错的，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真得找个人倾吐一下。 不过，让方生平没想到的是，当杨小秦带着他推门进了雷琨的办公室，就见他一个人坐在窗边沙发望天。如果一个人的意识也有形象，那么雷琨此刻的意识肯定是飘在远方的。甚至连他们进来都没发现。 “他这是怎么了？”方生平问杨小秦。 杨小秦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半晌，才听窗边那人道：“不就是推了半天的工作，偷个清闲嘛？上帝工作的时候还给自己过个礼拜六呢！我又不是地主家的长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九十九章、雷爸爸 杨小秦也没客气，语气平静无波，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的确不是地主家的长工，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那儿多愁善感，你酸不酸啊？” 雷琨扭过头来：“小秦同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性格歧视了？难道张旭到了我这年纪就该封笔？杜甫到了我这年纪就不能写诗了？” 杨小秦直接怼回去：“草圣诗圣几千年才出一个，而有些人，就是没有艺术家的命，却浑身都是艺术家的病。” “这你还真就说对了！”雷琨站起身来：“有些人，明明是自己吃错了药，还非得赖整个世界对他不善良，你说这是不是自找的？” 小秦助理瞬间黑脸。 这也太反常了。方生平还是头一回见他们跟俩老太太斗嘴似的互撕。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又打的什么哑迷？” 杨小秦明显是气儿不顺：“奉劝你别跟他一块发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也不理方生平一脸懵逼，甩门就出去了。 “你们这是……”怎么跟夫妻吵架似的？方生平差点就脱口：你们老夫老妻还吵个什么劲儿啊！好在他及时刹住了，才没撞杨小秦的枪口上。 方姓某人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雷琨，直觉雷大神这回玩大了。连平时不声不响、只负责微笑的小秦助理都炸毛了，肯定不是潦草的小事。那自己还要不要往上凑呢？方生平直觉想后退，但看雷琨一副诗和远方的德性，又于心不忍。 经过这几个月的打磨，方生平也开始习惯了生活就是俗世纷扰，反正多一事不多少，少一事不少，且听听看。 这一回，雷琨不像以往那般开门见山，反倒七拐八拐，犹犹豫豫。磨蹭了好半晌，每次都在方生平以为他想和自己说的时候，雷琨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原原本本把这口气吐了出来，看得人那叫一个心急。 “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方生平坐沙发上以手支头：“我认识的小鹏哥可从来没这么优柔寡断过。如果你想说，我这个人嘴很严。” 雷琨忽然怅然道：“如果坐在对面的是个红颜知己，我想我会很乐意倾诉一下，不过你嘛……” 方生平笑了：“但凡你要是能找红颜知己倾诉，就不会在这儿阴阳怪气了。” 雷琨又长出了一口气：“好吧！既然都赶到这儿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其实就是……我有个儿子……” 方生平挑眉：“你不是没结婚呢吗？” 难道是谁偷生了？那也不对呀！雷琨这货找女人一向刁钻，玩出人命这种事几乎不会发生。那这儿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雷琨笑得像个藏了骨头的小狼狗：“我是没结婚，但也不耽误我有儿子吧？” 呵！呵！ 方生平干笑两声。心道：又想挑战我三观是不是？ “孩子是无辜的。”雷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哦……孩子是无辜的……那下一句是不是就该说：不能让孩子在不完整的家庭里有个悲催的童年？然后雷厉风行奉子成婚，明天就民政局扯证儿结婚，昭告天下结束单身生涯，从此拖家带口，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方生平这边联想，雷琨却道：“上个礼拜我见了他们，儿子还跟我住了两天。你肯定不能想象，我面对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同时，我还很兴奋，一整天都在想，我这老破车也算翻新上路了，为人父的感觉，从来都没这么强烈过。” “是啊！当爹了嘛！自然不一样。而且孩子还……”方生平顺着他说，可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青春期的孩子？”方生平还以为是刚出生的小豆丁呢！ “很惊讶我有这么大的儿子吧？”雷琨笑他少见多怪：“哥哥我也是小四十的人了好吧？有个十来岁的大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方生平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俩字儿来：“禽兽！” 雷琨也不在意，怀念道：“当年我一穷二白，所以孩子就被她妈给带走了。” 原来还是个有缘无分……不对，也不能说是有缘无分，都开花结果了，可不是一般缘分：“然后呢？”： “现在，孩子她妈又回来了，说希望我帮她。”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也相当于是在帮我。你说，这双赢的买卖，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方生平不置可否：“那就得看值不值得做呗！小秦助理就是因为这事儿闹别扭？” 雷琨点头。 那这就更匪夷所思了。方生平心道：按理来说，杨小秦这样反对显得他太不懂事了。试想，你老板年近四十了，还是个镶金边儿的白金单身狗，好容易有现成的老板娘带了便宜儿子找上门来，你急赤白脸个什么劲儿啊！这也说不过去，所以，杨小秦反应激烈一定另有原因。 “杨小秦和你儿子他妈有仇？” 雷琨再次点头：“算是。” “那女人八成还想跟你重温旧梦，破镜重圆吧？” 雷琨又一次点头：“貌似。” 方生平无语了。 雷琨喝了口水：“看破不说破，也是一门学问。” 方生平摇头：“不不不，该说的还得说。”他也喝了口水：“现在的问题不是杨小秦反对与否，而是他们的过结有没有得解，还有，你和孩儿他妈还有可能吗？” 雷琨连忙摇头：“时间相隔太久，见了面就是两个陌生人，哪那么容易从新开始。至于小秦的芥蒂，现在也不能算个事儿了。” 方生平客观分析道：“生意，可做。感情，待定。杨小秦，是他自己钻牛角尖。而且，以小秦助理的性子，不可能阻拦你认儿子，一切还有的商量。” “话是这么说，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就好了。”雷琨没把这里边更复杂的内情跟他交待。但方生平说的，也算是话糙理不糙。 有一搭没一搭地，他们渐渐从雷琨儿子，聊到李家那独苗，不免感慨一番。 最后，又聊到传媒公司如今的情况。在听到张子峰非但听不进劝，还冷嘲热讽一番之后，雷琨只是笑笑：“这样也好，免得日后麻烦。” 方生平不免感叹：“转了这么一大圈，竟然又跟厉朋对上了。” “是啊！”雷琨略有深意的看了方生平一眼：“你跟他，总会有一较高下的时候。” “一较高下？”方生平咂吧这几个字，有些无奈：“都这么多次了，我一直节节退败，被人追着打，想想还真窝囊。” 雷琨端起杯子：“祸兮福之所伏。有时候，失败说不定是另一种形式的胜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方生平直觉他话里有话，追问道：“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百章、大神的爪牙（上） 失败这件小事，有时候也挺雷人的。明明你已经败得无地自容，可对于旁观敌我双方的第三者来说，却并不一定是个坏消息。 比方雷大神，此时此刻就能毫无歉意地说出：“老方，如果我说，我的胜利是建立在你的失败之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做事太不顾念你的感受了？” 方生平迷糊了：什么叫他的胜利建立在自己的失败之上？ 他当然不会认为雷琨跟厉朋是一伙的：“你还有别的目的？” 经雷琨一提醒，方生平联想到上一次厉氏夫妇争夺分公司副总位置的事情。他表面上跟厉朋竞争，可实际上，雷琨他们是一早就打算让他接手传媒公司，那么这次…… “这次也是算准了要让我输的？” 雷琨：“我哪有那么神，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不过，这一次你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 方生平更迷糊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雷琨，他不自觉地坐直上身，把腿换了个交叠的方向。雷琨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把腿拐向另一边，说明你的内心开始防备我了。” 拷！某人哭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就倒霉遇见这样一个妖孽。 思及此，他快速放下腿，又坐回原来的姿势，却不敢再动，生怕一个眼神或动作就被这专门研究人心的雷医生看穿。 “你太紧张了。”雷琨“好心地”提醒他道。 方生平瞪眼：“你别把对付患者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就不紧张了。” 雷琨耸肩：“职业病，我不说就是了。” 好吧！看破不说破，还真是门学问！ 方生平叹了口气：“我之前从来没问过你，你做了这么多，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我很有必要知道了。”他不想再绞尽脑汁，结果却被人当废棋一样在前面扛雷。 雷琨直视着他，颇为真诚地道：“别生气，听我说完。”见方生平洗耳恭听，他才继续道：“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保住枢途传媒，不让它被解散。” 方生平点头：“这个我知道。”因为他一直都在为此努力着。 雷琨摇头：“目的一样，思路却不一样。”雷琨给他解释道：“打个比方，我们都要出发去金融街，你走南广路，我走张家胡同。你眼见的都是车水马龙，而我看见的却是灯红酒绿，结果咱们都到了。这就是目的地一样，走的路却不同。” 他说得明白，方生平安静听着。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集团保守派势力太强。明目张胆的跟他们硬拼那就是找死。所以，我就找一个没经验、没背景、没人脉的你进去，先让他们轻敌，再让你做出点成绩，引他们出手。只要他们一出手，底下就会有人侍机而动。果不其然，有人动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厉朋。” 方生平疑惑：“厉朋怎么了？”难道是他抱上吴董大腿那件事？ 雷琨不紧不慢地道：“十年前我就跟薛安晴打过交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搞不好就会被她发现我的意图。而且他背后那个老男人也不好惹，给厉朋创造造反的机会，着实费了我一番心力。” 听到这里，方生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们团建去红叶山那几天，杨小秦说你出差了。你该不会就是去办这件事了吧？” 方生平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厉朋跟薛安晴在电话里吵得很凶。薛安晴还说她找不到“老孟”了：“那个人是叫老孟么？” 既然话匣子都拉开了，雷琨也就不再隐瞒：“老孟，就是东部两省那个大地产商，孟怀玉。前些年房市大火的时候，他大捞了一笔。至于薛安晴跟他的关系，不说你也能猜得到，在古代叫小妾，近百年前叫姨太太，现在叫小三儿。” 方生平心下震惊，却也付之一笑。震惊的是“老孟”竟然就是那位网上和报纸上都经常出现的公益富豪。笑的却是雷琨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耍上两句嘴皮子。 不过，他更好奇的却是：“那你又是怎么让孟怀玉失联的？” 雷琨贱贱地笑道：“那还不简单？找个穷乡僻壤，让他们手机没信号，量他再神通广大也玩不转了。” 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雷琨飞回来那天，为什么晒得黑黢黢的，脸蛋儿上还多出两坨“高原红”。敢情，是去穷乡僻壤“下套子”去了！ “所以……”方生平自言自语道：“所以老孟只是暂时失联，厉朋最终还是徐董那边的人，迫于压力重新回到薛安晴的身边。而那时，厉朋已经是传媒公司的副总了，薛安晴再发威也无法让集团高层朝令夕改，只能先保住这个位置。”方生平转念，又道：“万一厉朋铁了心要跟薛安晴一刀两断呢？” 雷琨笑笑：“他没那么笨，没有老孟和薛安晴，他就什么都不是。徐董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看着雷琨老神在在的靠在沙发里，真心觉得不可思义：“徐董他们会碍于孟怀玉的面子，给厉朋一个生存的空间，以后有了合适的位置再调动。所以最终，传媒公司就从保守派的眼中钉，摇身一变，变成保守派手中的小兵卒，暂时解除解散危机。” 方生平觉得自己脑子要不够用了。 雷琨点头：“不错，有长进。” 方生平摇头，仍然还有疑问：“如此一来，传媒公司是保住了。但却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以后不就更难收回了？” 雷琨笑笑：“所以说你运气好呢！那女人要我帮的忙，刚好和这件事有关。也省得我花心思再把你放到别的地方去重头开始。”他话锋一转：“但不论那女人是否出现，接下来都是你的重头戏。之前的成败大可以放下了。所以这几天，你和侯琛稍安勿躁。” 方生平彻底无语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做的是满汉全席，结果只是一盘拍黄瓜。他自己使了个大劲，结果就只是放了个屁！在雷琨面前，他真有充分的理由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雷琨也不管他一脸吃翔的表情：“不用多想。你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你做得很好。” 方生平勾了勾嘴角，沉默。 雷琨知道方生平这种人，认准了就一条道跑到黑。现在你突然让他全盘颠覆，他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他自己想不通，再宽慰也是没用。所以，雷琨也不强行干涉，到吧台榨了两杯果汁，其中一杯放到了方生平的面前。 方生平看着那杯果汁，感觉这世间真奇怪。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听见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甚至你为之努力的也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 他只是一颗棋子，在整个棋盘上微不足道。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子。而他只是一只小卒子，过河了才有资格横行霸道。有时候，更需要牺牲小我去成全大局。 现实就是如此，你若不是那个下棋的人，个人成败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局结束之后你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规矩，棋盘上的王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一章、大神的爪牙（中） 再者，个人一时的成败，有时候不是努力就够的，还要看环境与平台。 就像网上曾有一个留学生的经历：说一个女孩刚到国时，寄宿家庭的妈妈怀着拯救落后贫儿心态接收了她。女孩每天认真努力，课业、家务都做得十分优秀。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越是优秀，寄宿妈妈就越反感她。就连华人中介都以“你们这些z国独生子女就只顾自己”去声讨她。最后，那位寄宿妈妈到学校、社区污蔑她好吃懒做、不知感恩，硬是把这个留学女孩赶出了那个区。最讽刺的是，寄宿妈妈还是一位教师，她领养了一个z国孤儿，孤儿在她的影响下反过来鄙视z国。而她们讨厌那位留学生的原因，仅仅是女孩不像她yy的那样粗鄙无知，她没能当成东方蛮夷的救世主。 对于这故事里的每一个人，这都是一个极为糟糕的“棋局”。傲慢与偏见之下，文化的碰撞就是一场摧毁与被摧毁的灾难，即使尘埃落定，也很难说谁真正赢了。所以，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哪一个平台真的很重要。 方生平深知自己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太多。从前做事虽然利索，但那都是熟能生巧。 而这几个月，他学到了很多，还有侯琛从旁协助与提点，他已经对这个行业产生了兴趣。如今万事俱备，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想到这里，方生平豁然开朗。仿佛一只耗子在麻袋里横冲直撞了一气，终于找到那个本就没缝上的出口。 下午，离开雷琨那里，方生平就直接去了姜莉玫的公司，地点在金融中心的一栋写字楼。 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他在一楼等了一会儿，只见各个公司的小白领们陆续从电梯出来，却始终没有看见姜莉玫的身影。 方生平上楼去找，公关公司加班的同事却告诉他：莉姐昨天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他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说辞就辞了？她不是说领导很器重她吗？ 其实，他来找姜莉玫是因为他决定继续为雷琨做事，理智告诉他应该继续下去，心里却没底。他早就习惯了凡事找媳妇商量，仿佛姜莉玫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做起事情来就放不开手脚似的。这一回，方生平给自己的理由是，姜莉玫在这行里做得久，一定能提出有利的建议。可万万没想到，她却辞职了。 是为了躲他吗？方生平叹了口气，心说难道这姜莉玫是铁了心跟自己分道扬镳了？ 没有媳妇的加持，方生平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掂量雷琨说的那些话。他说：你就当前几个月是练手、体验传媒公司的工作流程。接下来，才是你真正站到人前的时候。说实在的，我不是吓唬你。而是对于你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那样的生活很容易将你固有的节奏打乱。这个圈子里，有名、有利、有众星捧月，有锦上添花。但同时也有嘲讽、污蔑、陷害，甚至是危险。说白了，这就是个利益至上的名利场。 方生平吐出一口浊气，他就像一把生锈的铁器，积年累月的，早已越锈越厚，锈到固步自封，锈到毫无棱角，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就这样再过几十年没什不好。如今，却有人要将他打磨……他经受得起吗？ 方生平乘坐电梯下楼。姜莉玫则是从一旁的会议室推门出来。 刚刚答话的设计师道：“莉姐，他就是沈乐说的，你老公？”见姜莉玫没否认，又道：“长得虽然有点大众脸，但看着还挺精神的。”说着还笑着咂咂嘴：“成熟男人的韵味。” 姜莉玫不置可否，刚好这时客户电话又打进来，她只能无奈丢下句：“别跟别人提这事。”转脸就恭敬又礼貌地跟客户周旋去了。 设计师扁扁嘴，嘟囔了句：“这甲方还真是金贵，加班一回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会儿一催。我们天天加班找谁说理去了？” 旁边电脑后一个小策划揶揄道：“少壮不努力，长大做设计。” 惹来好几双白眼伺候。 方生平跟着大楼里下班的人群走出电梯，他打算直接回公寓。今天下午的变故太多，他要静下心来好好整理一下。 “方生平，你怎么在这里？” 他还没走出一楼大堂，突然被人叫住。只见梁亚青款款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位高挑的长发女子。长相大气，风姿绰约，让方生平不禁感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方生平借口自己来办事，反问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梁亚青笑笑：“我准备把公司搬到这边来，今天来考察看看。”说着介绍身边的长发美女：“sophie，我闺蜜。” 方生平还没说话，只听那sophie道：“他就是方生平？” 那女人目光不像通常人那样暧昧，而是不落痕迹的打量他。 梁亚青笑了：“筱婕那丫头又跟你胡说什么了？别听她在那添油加醋，我和方生平还只是朋友。” 还？只是朋友？这话就有点意味深长了。那sophie终于暧昧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方生平直觉sophie对自己并称不上友好，就主动澄清道：“不要误会，梁女士这么优秀，跟她一比我自惭形秽，不敢有非分之想。” sophie看了梁亚青一眼，说不上是信还是不信，却邀请道：“我们刚好要去吃饭，不如一起吧！也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亚青动了凡心。” 方生平有些意外，这女人前后态度变化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梁亚青也附和道：“刚好，既然sophie她不介意，我也正想找你。听筱婕说你们组织团建的事情，我公司成立也两三年了，还没组织过类似的活动，正想问问你。”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方生平也就答应了。 三个人就近找了一家幽静雅致的餐厅，边吃边聊。 他此前和侯琛研究了很久这类活动，也算有些见解。聊着聊着，就聊到团建pk结果的问题上。方生平说：“就算我不在枢途了，合同还是会继续履行，我和侯琛商量过，全年的推广方案已经比较完善，按部就班的执行，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有问题还可以随时找我们。” 梁亚青关注的却不是广告合同：“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真心惋惜，当即就说可以找关系帮他疏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二章、索菲女士的偏见 方生平谢绝了她的好意，直言道：“心领了。” sophie却对梁亚青这么急切地送上门表示不赞同。 梁亚青无奈，安慰她道：“老方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也就没什么顾虑。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就像你跟我一样。” sophie看看方生平，又看看梁亚青：“还挺护着他的。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这么死心踏地？” 方生平就尴尬了，心道自己的言谈举止真能让人误会吗？ 他哪里知道，sophie今天还就是带着偏见来的：“我知道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不恰当。但是亚青，方先生他也是男人，你在帮忙之前也得考虑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对吧？” 方生平连忙解释：“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请梁女士帮忙的意思。”毕竟下午雷琨已经摊牌，所以他态度也很明确，只是无法透漏详情罢了。 sophie挑眉：“那是我多虑了？” 梁亚青无语，指着sophie：“你们呀！都太紧张了！我是大龄剩女没错，可我不是拦路女流氓，你们一个个儿至于这样吗？” 其实，关于感情的问题，梁亚青自己也很纳闷儿，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绝缘体”——天生隔绝男人缘的体质。尤其是温泉会馆那次交谈，她觉得跟方生平还挺聊的来的，可听说他已经结婚之后，也就熄了那样的心思。加之后来韩明殷勤备至，让她觉得韩明也可以考虑。毕竟自己年龄在这儿摆着，再蹉跎下去，父母兄长都看不过去了。尤其是他哥，也就是梁筱婕她爸，甚至调侃她说：找不到男人托付终身？那就托付给阿弥陀佛吧！至少也算个归宿。”结果呢？出了韩明那档子事，梁亚青扪心自问：她有房有车有事业，长相也自我感觉良好，怎么那么多好男人，就是自惭形秽的不敢来追她呢？ 梁亚青深感忧伤。 sophie开口将她拉回现实：“这可不能怪我，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好好好！你任务艰巨！”用膝盖想也知道那“发布任务”的npc是谁！梁亚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边，俩闺蜜又说聊来私房话来，就没方生平什么事儿了。 直到梁亚青又提起朋友之间就该互帮互助，sophie才问起方生平的看法。 方生平道：“朋友之间互相帮助，这话是没错，但也得分具体情况。你实力比我强，路子比我广，就算作为朋友你能平等的看待我，但在我心里我和你们还是没有可比性的。当初我初来乍到，你能把广告合同签给我，我很感激，我能回报的就是把品牌的包装推广做到最好，不辜负你的信任。可如果在人事竞争上还请你搭人情帮我，我真的就无以为报了。我这个人不习惯欠别人的，有实力我就上，没实力我就再等等，总比盲目上位留下一堆隐患要强。” “嗯！这觉悟还成！”sophie终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主动举起红酒杯：“你能这样想最好。其实一开始我听说有你这个人，我是持怀疑态度的。今天你这番话，我就暂且相信。以后再看你表现，如果你敢利用亚青，结果，你知道的！” 方生平坦然微笑：“也希望你们能早日帮梁女士找到适合的另一半。” sophie对这话十分满意，两人碰了杯，不顾梁亚青在旁边咬牙切齿，宣布暂时休战。 晚上回到公寓，方生平躺在床上睡不着。 此前在县城的圈子窄，他也不去应酬交际，对社会阶层还没太深体会。但他心里很明白，不同阶层的人，虽然可以做朋友，但那是在人格平等、不涉及利益的前提下。而人情这东西，也像信用卡一般是有额度的，消费时不仅要看人家能不能刷卡，还要加记得按时还款，不然就会涉及到个人信用问题。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人患重病，上医院托人找个好大夫这无可厚非，攸关生死，等不得。但若换成金钱利益层面，那就不适合了。尤其是参杂着男女之情的关系，以后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今天，通过sophie挑刺儿的表现，他忽然有了更深的感触。人情就像一剂猛药，能让人暂时回血，却并非长远之计。人这辈子，想要得到就难免要付出。只是有些付得起，有些付不起罢了。为什么知恩图报的平头百姓只能在危难之时帮助那些落魄的资本家？因为他们只有给予朋友温饱的能力。而他们的温暖之处就在于这种帮助往往是真诚而不求回报的。相反，明明有实力帮你力挽狂澜，却只给予其温饱，只怕当事人只会感叹世态炎凉：眼睁睁的看我失败却不帮上一把？算什么朋友？这样的“温饱”就从“温暖”变成了“羞辱”。然而，前者与后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人心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任何好意都有可能被曲解。他们只相信他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却是又聋又盲的——因为早被各路惊闻磨出一层层老茧，感受不到温度，就也认为大家都一样。 看来，分寸还是要把控好的。 隔天，方生平是下午才进的公司。 乔艳把j市分公司对本次团建的评分建议，连同人事部的调动通知一并送了过来。 她迟疑着安慰了他几句。方生平云淡风轻地笑笑，说：“谢谢，我没有事。你先去忙吧！” 乔艳出去了。方生平拿起j市分公司的反馈意见，不禁荒诞一笑。真可谓是差评一片，零星有几个好评，也被淹没在一片声讨之中。 厉朋很聪明，他的评价很是中肯，还指出可改进的地方，一看就是唱红脸的。 而那些被安排唱白脸的呢？说红山叶地处偏僻，饮食没保障、医疗条件不足，导致全员食物中毒后无药可医。分公司副总方生平私带家属，把工作当儿戏，还用气球蛋糕惊吓过生日的同事，不严肃、不稳重，不配当一个公司的领头人！ 方生平翻了几页，说的几乎都是相似的问题。翻着翻着，终于看到一张不同的。说是姜莉玫私自约厉朋，伺机报复，还刺伤了厉总的手臂…… 这是哪来的消息？怎么又听风就是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三章、大神的爪牙（下） 方生平忽然联想到在红叶山的第二天，沈乐说姜莉玫下午出去，回来的时候袖子上有血迹，却没包扎，难道真是刺伤了厉朋？方生平越想就越觉得这是真相。无奈他给姜莉玫发微信都如石沉大海。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城市的午夜里。 等了两天，距离厉朋调来枢途的日子越来越近。方生平一直没能等到姜莉玫的回复，却意外等到雷琨的聚会。 果然，参加大神的聚会是需要勇气的。 为什么呢？那天下班后，他就被侯琛神神秘秘地带到一个轰趴主题酒店。他以为雷琨所谓的聚会无非也是吃吃喝喝，没成想，到地儿第一件事却是先进更衣室。转了一圈出来，他跟侯琛俩人就变成满脸油彩、身披兽皮树叶的原始人了。 wuli个乖乖呀！他哪里穿过这种东西？ “哎呀！你就别拽啦！一会儿到了地儿，大家都穿得的一样，你就习惯了！”侯琛还直宽慰他。 方生平干笑。从小到大，他是个连衬衫扣子都要扣得整整齐齐的“小保守”，现在这即露肩膀又露大腿的，这还能称得上是“衣服”？ “老方，你该庆幸轰趴的主题是已经开蒙了的、有羞耻心的原始人，不然你以为你还有衣服穿？”侯琛更是加了一句猛料。 方生平先是惊恐，但转脸看他也就明白了是在开玩笑，也就跟着付之一笑。 小宴会厅门口像个石头洞口似的，就连大门也像两块石板。他们走近，门就自动分开，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喷薄出来。 方生平一看，果然如侯琛所说，里边已经有不少跟他们扮相一样的“原始人”了。而且，这小宴会厅灯光昏暗，装潢也如石洞一般，墙壁凹凸如原石堆砌，木棍燃烧状的壁灯。目之所及，帐篷、藤蔓、木栅栏、假的烤猪烤兔、照明用的假篝火，就真跟原始部落似的。 中间一圈“石头”桌上正架着数个小炉子烤羊腿和羊排，这个是真的。两名同样装扮的服务生正在烘烤，滋滋肉香被各种兽骨吊饰隐藏的排烟罩吸去大半，其余的都散发到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 方生平可算开了眼。他从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里竟然还有这样新奇的所在，他就像个突然穿越的误闯者，看看这个，碰碰那个。野性的狂欢中，也没人注意他。直到走散的侯琛再次找到他，他才算回到现实。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侯琛扯着脖子喊，没办法，音乐声太大了。 方生平点头，也吼回去：“不错！好玩！” 侯琛又道：“这家轰趴馆一共七个主题，都是小鹏哥亲自操刀的！” 方生平一愣，而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他再次环顾全场，心里嘀咕着，雷琨这个人，怎么能“不误正业”得这么专业？ 侯琛就给他讲起当初把这个点子实现有多艰难。两个人就坐在一边吃吃喝喝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音乐渐小，一束追光灯打在前方石头堆砌处。原来，那竟然是一个小型的舞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小鹏哥的重生部落！” 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也满脸油彩，看不清容貌，突然又如狂狮怒吼道：“久违了！” 一声歇斯底里的“久违”，仿佛引爆一颗深埋的炸弹，顿时让台下众人一片欢呼。 方生平不禁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也跟着起身鼓掌。 “多年不见，你们还好吗？” 又是一声嘶吼，带着茹毛饮血的炽意，随着此起彼伏的“好”声，主持人又道：“你们今天能到场，说明情谊还在，囚禁的灵魂仍在迸发着热望！你们准备好了吗？”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回应。 方生平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女子竟然热泪盈眶，高呼“小鹏哥！”激动得像失去理智的教徒一般。 随着这一声，大家都逐渐有节奏地高呼“小鹏哥！小鹏哥……” 方生平这才发现：“侯琛，台上那个该不会就是雷医生吧！”见侯琛有些得意地点头，更惊讶了：“那这底下这些人都是雷医生的朋友？” “不是！” 侯琛神秘一笑：“他们都是大神的爪牙！”见方生平一脸懵逼，又笑道：“你和我，都是！” 这样肉麻的比喻，在这热情澎湃的氛围之下，却一点都不显得矫情。侯琛向他举杯，方生平跟他碰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会是误入邪教组织了吧？这场面，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聚会。 就在他怀疑之时，忽的一束追光猛然晃花了他的眼。他下意识以手臂遮挡，耳边却传来音响处理过的特有闷声：“他就是我们的新成员！老方！” 这下，方生平彻底蒙圈了。 他相信所有人都看见他呆若木鸡的表情，但随着人群渐渐高呼起“老方、老方……”他看向黑暗处的侯琛，侯琛却推了他一把，也不知是怎么的，他就渐渐被众人拱上了台。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雷琨把他介绍给所有人，说他是“值得信任的战友”、“被深埋太久的璞玉”、“最不该被禁锢的灵魂”……方生平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被大家的热情鼓动得情绪高涨。 随后，一群人喝酒吃肉，还真像原始部族打了猎物的庆祝活动一般，狂欢到很晚。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在酒店楼上的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睡的侯琛。而自己的手机已经响了无数遍。 接通手机，乔艳提醒道：“方总，你该下楼吃早餐了。”待方生平回应之后，才道：“有消息称，厉朋已经到了省城，保不齐下午就会提前来公司看看，我们商量之后决定一起过去，免得又被他跟集团那边添油加醋。” 一听厉朋来了，方生平顿时警觉。立马儿起床洗漱，还不忘推醒侯琛。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只见乔艳、王莹、高飞已经在餐厅吃早餐了。 “小鹏哥呢？”侯琛随口问道。 乔艳回道：“哦！说是上午有患者预约，一早起来就走了。” 王莹感叹：“换了工作，还是那么拼！唉！比不了啊！”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方生平：“老方，再一次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阵营！昨天的迎新活动，还满意吗？” “呃……” 方生平看了眼桌上几个人，对昨晚接收的信息量还有些消化不良。只能笑笑回答：“满意，非常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四章、厉朋的曙光 方生平的预感没有错，乔艳跟侯琛他们早就认识。 只是没想到，他们都是当年枢途传媒的旧人。不仅如此，昨天聚会现场一半以上也都一样，或者是枢途旧部，或者与枢途渊源颇深。 那么雷琨的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方生平还是不太能相信。 “没错！小鹏哥就是当年枢途的创始人之一，曾经带着我们创造了枢途最辉煌的那段历史。”侯琛的话掷地有声，却有几分回忆笑泪的苍凉：“当时走出去，没人敢小瞧我们。我们也能非常自豪地说：我来自枢途！” 方生平点头，他是真羡慕。 “老方，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了。咱们现在掌握的资源，绝对不比不当年少。这些人我不敢说每一个拉出来都能当一张王牌，但至少能让我们在一般的问题面前畅通无阻。”侯琛说着，又叹了口气：“当年我们离开，都满心的遗憾和不甘，都想着有一天能再聚并且扬眉吐气。” 侯琛说得很认真，方生平听得也很认真。虽然也觉得别人的理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一想到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就算不是战友，至少也能算得上是同路人。 祥云大厦1501。 方生平从办公室柜子最下面找到一本旧相册。翻开来看，正是当年留下的。 雷琨当时还很看轻，意气风发。乔艳还是刚出校门的样子。高飞如今虽然沧桑，当初也是个阳光大男孩。 “侯琛，你在哪呢？”方生平从头翻到尾都没看见侯琛。 抬眼只见他歪在沙发上，懒懒一笑：“你要是能找到，晚上我请你吃饭！不，让我连请一个礼拜都行！” 方生平挑眉：“那敢情好啊！”于是就开始找，结果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问侯琛是不是诓他，侯琛才装作十分不耐烦的随便翻到一页，指着一个及肩长发遮去两边脸的胖胖年轻人：“不就在这儿呢嘛！什么眼神儿啊！” 还什么眼神儿？方生平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尤其对比如今他的精瘦身材小平头，怎么看都无法联想这俩是一个人。 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 侯琛笑得有些得意，继续在沙发里歪着。给他指点照片里的人：这个现在是新媒体大v，这个如今成了水军头子，这个改行做了微商，这个跨度更大，开了餐馆改行当了厨子……个体户、公务员、健身教练……水里岸上，三教九流。方生平不禁感叹：这人呐，人总是会随着时间的磨蚀，渐渐失去旁人熟悉的样子，成为更好或者更糟糕的自己。有的甚至连亲妈都不认得。 与此同时，b座的一部电梯“叮”的停在了十五楼。门一打开，厉朋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拎着电脑包的年轻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斗志昂扬。 走廊上，1502游戏公司的几个小码农们再次惊讶：“看！快看！1501又来人了！” 又争相伸着脖子吃瓜围观。 又又一次谈论起佯死不拉活儿的传媒公司。 又又又地提起公司里那两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仙姐姐”。 厉朋推开玻璃门，打眼一看就是一皱眉。他身边的年轻人已经脱口说出他的心声：“哟！这什么破地方啊！也能称之为公司吗？” 他们看着门口那挂着珠网灰调的背景墙，只见前台空无一人，甚至连电脑、椅子都没有。 那大盆枯萎的植物仿佛告诉进门的人，这里已经鲜有人气。最惹眼的，还当属背景墙上那某手工品牌44码的大鞋印子。 厉朋眉头又皱了皱。抬手就想跟身边小伙说什么，不过他还没发话，小伙已经机灵地道：“厉总，我一会就拍照存证，让总部高层看看，传媒公司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厉朋点头，还算满意。叹了口气：“这没经验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管理公司！瞧这前台，这可是公司的门面！客户来了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还谈什么生意？” 那小伙连连称是，还不忘陪笑道：“还好我跟的是厉总，真是跟对人了！这要是让我跟了什么阿猫阿狗，我这前半生都得跟着断送了！” 厉朋笑笑，神色如常：“好好跟着我，能教你的远不止这些！” 年轻人开心应了。二人就绕过前台，过了茶水间就是办公区。 方才两人在门口说话，早就被屋里的人听见。乔艳已经微信告诉了方生平。此时，方生平和侯琛正在办公室里，猫电脑后头看外头的监控。 只听张子峰跟厉朋热情招呼：“厉总！咱们又见面了。真没想到，竟然有缘共事！以后还请多关照。” 厉朋微笑，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不会显得过于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淡。跟张子峰握了下手：“张总监是公司的老人儿，理应我多请教才是。” 张子峰自然跟着继续客套。顺带着提起厉朋带来的小伙子。厉朋直接介绍：“这是我助理魏靳楠，以后有什么事找不到我，跟他说也一样。” 张子峰顿了一下，拉了个长音的“哦——”就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落痕迹地打量那魏靳楠两眼，心道：看人家方生平带了个助理，你也带一个？心中嗤笑，侯琛的能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而厉朋这个小助理……看着未免也太小了些，难道是深藏不露？ 很快，张子峰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笑话！哪里有那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又不是小说电视剧！当下，就料定了这俩人比方生平跟侯琛要好敷衍得多。想到这里，不禁笑得老神在在。热情地向厉朋介绍了苏怡、杨欣然、乔艳他们。当然，也包括王莹和高飞。毕竟，都是策划部的人，面上要过的去，不然就显得他小气了不是？ 其他人还好，只有高笑玲，爱答不理地耷拉着脸，像别人欠她几百万似的。 关于高笑玲在公司的尴尬地位，厉朋早就有所耳闻。前几天团建也是那女人坏的事，好在方生平傻的可以，那么好的机会，还让自己倒打了一耙。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坏到人神共愤呢！如今他想脱离徐董保守派们的掌控，自然也不必给高笑玲好脸色。 这人要是要转运啊！连老天爷都帮他！思及此，厉朋顿生高处不胜寒的志得意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五章、软柿子翻身 方生平和侯琛互看一眼，都觉得好笑。有时候，作壁上观也挺有意思的。 厉朋和张子峰各自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如今，只遗憾不能继续看这俩人面和神离的斗个你死我活。因为厉朋这么急火火的登门，只怕是从心里早就容不下方生平了。 这出大戏，错过在所难免：“好吧！就这样吧！”方生平关了监控界面，起身，环顾几个月来奋斗过的地方。心底倒生出些不舍来。 就连离开工作了十年的分公司，那种不舍和留恋都没有现在这般强烈：“猴子，我好像能体会你们当时那种不甘心了。” 侯琛笑笑：“放心，这里终究还会是我们的。” 方生平微笑点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电脑和一此私人资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厉朋是踩着爽朗的笑声走进来的。看他收拾东西，忙道：“老方，这是急着走吗？别急啊！我正式上班是明天，今天就是先过来看看，就怕你明天匆忙没时间跟我叙旧！” 他面带笑容，春风得意，见了方生平，仿佛几天前的针锋相对从来都没发生过似的。 方生平也早不再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冷不热地笑道：“在这里工作时间不长，要交接的也不多，既然厉总来了，就趁这个机会交接一下，你明天能直接上手，也省得我和侯琛再跑一趟。” 厉朋嗔怪道：“哎呀！急什么嘛！我今天过来可不是来谈工作的！”话虽如此，还是把方生平递过来的移动硬盘和档案盒接在手里，顺手就交给身边的魏靳楠。 方生平扫了一眼魏靳楠：“这小伙子看着有点面熟啊？” 刚才在监控里，方生平就有熟悉的感觉。如今一照面，更觉得这年轻人面善。 “我是魏靳楠，方总应该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魏冬吧？”他看着方生平，又看了眼侯琛，嘴角笑意凉凉的。 方生平“哦”了一声，想起魏冬那家伙。当初借着为他送行，想把自己亲戚介绍来给他当助理。想必就是这小伙儿吧？看小魏那表情，仿佛在说：当初不要我是你的损失！怎么样？小爷我还是来了，而且还是来看你笑话的！方生平直觉想笑：“原来你就是魏冬说的那个亲戚！不错，年纪轻轻就能跟着厉总，以后前途无量。” 这话有几分真假，恐怕只有方生平他自己知道。这魏靳楠还是年轻，浮躁得很。不过也是，这年头的人，又有几个不浮躁的呢？赚大钱、赚快钱，简直就是每一个暴富故事的固定模板。人们只想走上神坛，谁又去管上神坛是不是要被钉十字架？ 方生平反过来看他笑话的表情显然刺激到了魏靳楠，他看了眼厉朋视线的焦点，转了个眼珠：“方总，您跟我们厉总交情归交情，谈到公事，还是该严谨一些，对吧？” 看他跟个小刺猬似的，方生平笑了：“当然，该整理交接的，我一点都不会含糊。” 魏靳楠却不客气：“那不该带走的，万一要是带走了呢？” 他一双眼睛直盯着方生平正在整理的电脑包，仿佛里边夹带了什么机密文件似的。 方生平好笑：“如果我想带，还会放到现在让你们知道吗？” 魏靳楠也假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意思很明显，方生平准备带走的东西，他要检查！ 这小子，还真是遗传了他们老魏家基因。一样的小心眼儿，一样的爱记仇。自己不就是拒绝了他当自己的助理吗？至于狐假虎威，上他这儿来追打落水狗吗？想到这里，方生平也沉下了脸：“厉总，这是你的意思吗？” 厉朋当然不会直接承认：“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责备般地横了魏靳楠一眼，专而却道：“不过，既然小魏提起来了，咱们也就查看查看，反正顺手嘛！也免得咱们朋友之间生了嫌隙！” 这还没到人走茶凉的时候，就这般冠冕堂皇了？ 瞥见门口探头缩脑的张子峰几个，方生平心里也有了数。这俩人今天过来，认准了是要给他难堪的。 都说杀鸡儆猴、杀鸡儆猴，自己要是现在认怂，不正是长了厉朋的威风，灭了张子峰的锐气？ “厉总，我在你手底下也工作了四五年吧？不说咱们有多少默契，你口口声声朋友、朋友，既然都说是朋友，最起码的信任总该有吧？”他知道厉朋擅长狡辩，所以不等他开口就直接抢白道：“哦！我想起来了！厉总一向只信任厉夫人，怎么今天厉夫人没来呢？还是像你那天说的，她靠算计人升官发财，如今已经当上集团总裁，日理万机了？”说着还嗤笑了声。 厉朋没想到那天跟薛安晴吵架的时的气话，竟然会被方生平拿来讽刺他。这要是传到那帮大佬耳朵里，不死也要扒层皮！这还不算，更让他意外的是，方生平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反击他！难道他不该灰溜溜地向自己认输，然后夹着尾巴求他留下他，而不是被一脚踢出公司吗？ 此刻，方生平也不急着收拾了。他坐回椅子里，微笑道：“厉总，既然明天才是您上任的大喜日子，那今天您就还是客人。我今天这边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了。明天早八点，我正式跟您交接，保证让您挑不出半点毛病！侯琛，送客！” 说完，也不管厉朋气得黑脸，魏靳楠已经跳脚，径自把椅子转了半圈，只把椅背留给他们。 侯琛这回扮了好人，假惺惺地劝道：“厉总，您看方总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好，被您这小助理一呛，就难免发了火。您多担待，也多谅解。任谁摊上这种事也不会好过。更何况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方总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肯定比我清楚，绝不轻易惹事，但若是倔脾气一上来……” 意思就是我们心情不好你还让一个孩子去揪人胡子，未免也太不懂事。这事是你不对在先，就别在这儿找不痛快了！ 厉朋本来没想饶过方生平，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可见方生平今天突然硬气起来，而且侯琛还算合气，就道：“侯琛，其实我一直看好你，可惜老方一直都把你捂得贼严实，我连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不管方生平给你多少薪水，我准备两倍聘请你枢途的策划做总监，怎么样？” 门外听墙角那几只稍有异动。 侯琛则是瞄了眼方生平的椅背，扬了扬眉，嘴上却道：“厉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跟方总这阵子，也算有些交情，能不能继续留在枢途，总要跟他商量。” 厉朋却不在乎，在他心里，任何人才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不是人家清高，而是你给的不够。而侯琛刚刚瞄的那一眼更是意味深长，遂笑道：“老方是明白人，他是不会拦着你飞黄腾达的。良禽择木而栖，他要是拦着，那只能说他不想你好，不够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六章、计划没有变化快 帽子够大，任谁都不想平白无故的就被扣上。只是这么多年，方生平练的最纯熟的“武功”就是隐而不发、韬光养晦。更何况他们让厉朋来守着传媒公司，本就在计划之中，他自然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侯琛也是这个意思，微笑道：“厉总的提议我会考虑，要不今天咱们就先这样？明天早上我们准时恭候？”他略显谦卑地询问着厉朋的意思，仿佛真把厉朋的邀请上了心。 反正厉朋和魏靳楠是信了，可门外头悄悄散开的三个人却神色各异。 杨欣然悄声道：“峰哥，琛哥若是真留下，你打算怎么办？” 苏怡有些气愤：“厉朋这一招还真狠！这还没掌管公司，就已经想好怎么给峰哥添堵了！” 看杨欣然还一副懵懂的傻样儿，苏怡又小声解释道：“侯琛如果留下，自然就变成他那边的人。你听听他要给他什么职位？策划总监！他当了总监，那让峰哥往哪摆？”见杨欣然摇头，还是有些转不过来，苏怡叹了口气：“以前啊，老方虽然也跟峰哥不合，但他至少没给咱们添堵，侯琛也管不到咱们。现在倒好，摆俩总监？得先分个大小吧？双倍工资啊！那是什么概念？到时候谁大谁小还不一目了然了？要我说，厉朋这一招，即牵制住了峰哥，同时还给他自己站稳脚跟争取了时间。” 这一回，杨欣然终于听懂了。她看向张子峰，张子峰只是若有所思地在电脑前坐着。 其实，张子峰倒不是担心侯琛留下自己怎么办，因为侯琛会不会留下还是两说。他知道，以侯琛的能力，如果不是有交情，压根儿不可能来给方生平这样一个外行人当助理。而厉朋有什么？双倍薪资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传媒公司这就一堆儿一块儿，能支付多少薪水早就一目了然。你拿了更高的薪水，就得像驴似的给他创造更高的利润。他不信侯琛会那么傻，明知是个坑还往里跳。 但侯琛刚刚为什么表现出对那提议的兴趣呢？张子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无话。 第二天，方生平早早的来到公司。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天浩，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出电梯就看见有人进进出出的在搬办公桌椅，方生平还以为1502又添丁进口了呢！没想到，却是孙天浩指挥着五六个壮小伙把那些许久未用的办公桌椅往1501对面的办公室里搬。屋里，还有两个保洁员在清洁打扫。 这是要招人了吧？ 自从团建结束之后，方生平还是头一回见孙天浩。他并不奇怪，作为股东的亲戚，总不会没地方去。所以他也就没去过问孙天浩上哪去了。今天突然出现，又要唱哪一出呢？难道是吴董和孙董要动作了？ “我也是受人之托。”孙天浩笑答，又道：“方总这阵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啊！红光满面的，想必是有什么好事儿吧？” 他意有所指。但方生平不确定他指的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便含糊道：“哪有什么好事，都要成失业人口了。” 孙天浩摇头：“那可不一定。方总你吉人天相，就拿这几个月来说，哪次你不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方生平笑笑：“好吧！借你吉言。” 见孙天浩没有为自己答疑解惑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强。回到1501，只见杨欣然来得更早。见他进来，还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好像有话要说。 “方总，你真的要走啊？”她有些犹豫着问道。 见方生平笑着承认。杨欣然有些不舍：“苏怡姐说，如果厉总当了我们的领导，以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方生平不置可否。杨欣然是个单纯的姑娘，谁说什么她都信，也很容易产生困扰。遂安慰道：“张总监会护着你们的，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总有大个儿的顶着，是吧？” 话虽如此，方生平却发自内心的对新局面不看好。 从厉朋的角度来讲，想要抓住这个新机遇，势必要立志创出一番局面来。方法嘛，不言而喻。增加业务量，进项多了账面上自然好看。而从张子峰的角度来讲，厉朋这样势必会打破他们原有的懈怠习惯，由奢入简，谁都受不了。两方矛盾势必会出现，就看张子峰如何跟厉朋周旋了。 杨欣然叹了口气：“现在就怕厉总拿我们开刀，他想留琛哥，王莹和高飞他们自然是稳的，要是真敲打到我们头上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方生平笑她太紧张了：“厉总他怎么说也当了这些年的副总，上下协调早就游刃有余了。他如果要用你们，自然会恩威并施。你们与其一门心思的想怎么跟他对着干，不如先想想自己需要什么福利。他习惯先礼后兵，别他想拉拢的时候你们操戈相向，他想强硬的时候，你们又妥协，那就太背动了。” 杨欣然眼前一亮，连声道谢。 这时，王莹和乔艳一起进来，像往常一样跟方生平打了声招呼，别的什么都没说。杨欣然看着她们，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人走茶凉的悲伤来，看向方生平的眼神儿也有深深的同情。 这遇见一个善良又多愁善感的同事，也挺难交待的，是吧？ 方生平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点了下头，回到办公室。 厉朋和魏靳楠比原定时间晚了四十多分钟，这已经可以算是等人的心理极限了。 好在他们来了，还很客套地解释了早上堵车。方生平也没放在心上，把手头的工作简单做了交接，就准备离开。 厉朋坐到梦寐以求的椅子上，叫住了他。方生平回头，只听厉朋语重心长地道：“老方啊，我知道你可能会恨我，但我也是没办法。你得罪了吴董，徐董更是容不下你。我呢！我只是顺水推舟的参合进来，你应该知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方生平勾了勾嘴角：“既然厉总得偿所愿，那就好好坐稳这个位置。我祝厉总步步高升，大展宏图。” “步步高升谈不上，倒是你，打算去哪？我让小魏送你吧？” “不了。侯琛在楼下等我。” 厉朋顿了一下，心道这俩人应该是准备拆伙吧？也就不避讳地问道：“也不知我昨天的提议，侯琛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方生平刚要说：那得去问他自己。这时，乔艳领着一位穿着讲究的中年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那中年人进来也不客套，直奔主题：“请问，哪位是方生平先生？” 方生平看向来人，不认识。便道：“我是。” 那人双手奉上一张名片：“方先生您好，我是枢途传媒总经理吴盈菲女士的律师。我今天是受吴女士委托，来给方先生送一份聘书。吴女士委聘您为枢途传媒副总经理，继续履行与梁亚青女士的广告合同。” “啊？” 方生平有些讶异地看着律师，又下意识看向厉朋。竟然发现，厉朋的表情瞬息变幻，比变脸还要精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七章、一分为二 不对！不对！雷琨没跟他提过有这段啊？ “不好意思，我先去打个电话。”方生平借故到了走廊打给侯琛，侯琛也不知道这情况，还说雷琨那边把办公室都布置好了，这边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安排？ 方生平一听又纳闷儿了，给雷琨打电话，杨小秦说他在咨询室不方便接听。提到吴盈菲，杨小秦“啪”的就挂断了。隔不到两分钟又打回来，语气平静得有些冷淡：“那女人怎么说？”方生平如实相告，杨小秦叹了口气：“那就，先答应他吧！” 呃……这个…… 没有经过雷琨，杨小秦自作主张就答应下来了？ 方生平心思急转，猛然间发现自己可能真相了——那个吴盈菲不会就是杨小秦讨厌的那个女人、同时也是雷琨儿子的亲娘吧？恐怕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为什么杨小秦敢于自作主张，因为合作与否就卡在他那儿了。 方生平和侯琛回到1501。那位周律师已经被苏怡、张子峰他们团团围住，问东问西。想来他们在公司工作了两三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提起那位神秘法人“吴盈菲”的大名。 周律师回答避重就轻，见方生平回来，才借故出了门，把他们带到对面孙天浩正在布置的办公室。 “给我们的？”王莹和高飞眼睛里瞬间闪过惊喜之色。 周律师点头：“是的。按照吴女士的意思，厉先生那边还主要负责集团业务，方先生您这边可以自己开发新客户、新业务。说简单点，你们两边是相对独立、完全分开的。”周律师顿了一下，着重指出：“也包括财务方面。” 也就是说，方生平和厉朋只需分别向总经理负责。在经营上，选择什么样的经营模式，是不必问彼此意见的。这样一来……方生平和侯琛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然之色。 反观厉朋和张子峰呢？一个信心满满，一个面露担忧。 周律师走后，厉朋和魏靳楠就开始着手整改1501，看着对面新挂上1503的门牌，魏靳楠狠狠的磨了下牙，转身指使保洁员去打扫卫生。 张子峰呢？下午，他私底下找方生平表达了想加入他和侯琛团队的意思。 方生平婉拒他道：“我们之前也谈过几次，你应该也发现了，你和我，我们的理念并不相同。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能暂时共事，以后恐怕也走不到一路，你觉得呢？” 张子峰只能叹了口气，心下感叹自己怎么就早早翘尾巴，错失如此良机！天知道，他是拉下多大的脸才来找方生平的。现在碰了个钉子，别提多郁闷了。然而，艺术家张子峰是不会让自己低声下气的。他要保持自己一贯的姿态，让自己永远维持视名利如粪土的云淡风轻。 厉朋那边行动起来了。规整办公室、打扫卫生、添鱼摆花、大肆招募新人。用厉朋的话说：咱们得先把架子搭起来，才能唱戏给客户看，你行头都没置办齐，让人怎么能相信你有能力有实力为他们服务？ 最积极响应的，莫过于魏靳楠。看着初见时死气沉沉的1501如今一派热火朝天，他年轻的心里，顿时生出大干一场的激动之情来。 反观张子峰他们仨，自从王莹、高飞搬去对面1503“一去不复还”，整个策划部就显得忧心忡忡。以前还有孙天浩插科打诨，自从那天他跟周律师一道走后，就又消失了。苏怡说孙天浩这回怕是真走了，人家有后台，哪是咱这小庙能留得住的？ 尽管如此，1501的招聘依旧如火如荼。 然而，公司有了新气象，最开心的不是枢途这些老人儿，而是1502游戏公司的那些小码农们。 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原来，厉朋和魏靳楠都是典型的“外貌协会”，招人第一眼就是看“眼缘儿”。光是一个前台接待的人选，就面试了十六个。这还不包括那些看照片就被刷下去的。最壮观的一次，十几个大美女走廊一字排开，等着魏靳楠叫到名字进去面试。 那两天，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尤其是1502那些小码农们，一改从前佝偻塌腰的没精打采，个个儿打扮得溜光水滑气宇轩昂。没事儿借个由头儿就出来走上一圈，就差把走廊当成t台秀场了。 反观方生平他们的1503呢？一直闭门谢客，甚至比曾经的1501更鲜有人气。 魏靳楠心里就犯嘀咕了，一边帮着厉朋熟悉业务，一边往方生平那边探头缩脑。有一次，他实在探不到什么，就让乔艳去打听。乔艳回来说，就看见了王莹和高飞，方总和琛哥不在，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对此，魏靳楠还特意找厉朋商量过，厉朋也看不透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说：“先忙手头儿的事情吧！打铁还得自身硬，不论如何，先把咱们自己这一摊儿支起来再说。” 魏靳楠点头：“好！我让新招的那几个人下周一就入职。”得到首肯，他就出去让乔艳打电话通知去了。 厉朋揉揉眉心，靠近椅背里。 陌生的办公室让他觉得恍如隔世。心中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省城，你又回来了。 这里是他和薛安晴相遇的地方。曾经，他以为遇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薛安晴能像一个验钞机源源不断的为他吐出钞票。没想到，现实却是里边藏着修炼成精的白骨妖，等到他发现为时已晚，想脱身就得割肉。这场华丽的婚姻，也许从他们在夜店相遇就已预演：畅快的拼酒，肆意的放纵，醒来之后，只剩下宿醉的难过与千篇一律的迷茫。 这阵子，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枢途未来如何发展上。虽然省城也有他的根基，但都难免和薛安晴藕断丝连，说举步维艰也不为过了。 不过既然来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得还算漂亮，烧去了那些枯枝烂叶，暂时呈现一片早春的欣欣向荣。接下来就是第二把火，这回恐怕就得他亲自来添这把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八章、上门开锁的 厉朋上哪去找这把“柴火”暂且不提。方生平那边是真出事了。 具体来说，出事的不是方生平，而是他们的目前唯一服务的客户：梁亚青。 事情还要从梁亚青的药妆说起。几年前，梁亚青因为不适应医院的工作节奏，从医院辞了职。她出身中医世家，一直对捣鼓护肤品很有兴趣。在家赋闲期间，偶然间给qq群里的群友治好了脸上的痘痘，大获赞赏，于是就萌生了做药妆的想法。只是当时技术条件各方面都不够成熟，只是先开一家小网店，卖一些纯手工制作的产品。买家几乎都是网友互相介绍来的，每一个她都要看过照片之后对症下药。因为口碑确实不错，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就在网上也积累了不少的人气。 开公司，搞规模生产，是近两年才开始的。尤其是年初时，侯琛操刀帮她做了几个系列护肤品的品牌包装，推广全面上线后，网上旗舰店也跟着火了起来。 以前是小打小闹，口口相传，如今知名度上去了，差评也随之而来。 开过网店的人知道，差评简直就是网店的毒瘤。网购无法看到实物，只能根据评价了解商品，尤其是中差评，最能直观体现出商品的不足之处。 只是，近来梁亚青网上旗舰店遭遇的差评，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几乎可以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形容。往往是这一波纠纷还没过去，下一波就又来了。而且网上一些被反复盗用的面部过敏图片，也经常会出现在评论里。网友们不明就里，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直接导致销量开始下滑。更有甚者，一个买家贴了几张皮肤病的照片出来恶心人，他们更能肯定，这是有人存心要黑他们，无奈对方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侯琛道：“如今正是商场专柜准备进场的时候，接照一贯的套路，如果在关键时候爆出不利于品牌形象的事件，只怕想快速扭转局面就难了。” 方生平也点头：“对方恐怕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听人讲过，前几年有职业差评师被判了刑，这些人虽然都隐藏起来了，但还是敢冒着风险干这勾当。而且他们很会抓新闻点，什么时机该爆什么黑料驾轻就熟。现在的局面，只怕是他们在做前期准备，预备着接下来的出手。” 梁亚青有些焦头烂额。以前单纯的做药妆，是个人兴趣爱好，帮助别人同时也实现自我价值。没想到刚往前迈了一步就遭遇恶意竞争？如今进不是、退也不是，真有些骑虎难下了。 方生平安慰道：“对方没有直接交涉谋财，不是要敲一笔大的，就是奔着抹黑店铺名声去的。现在网络上消费者对不良商家很敏感，负面消息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现在幸亏发现及时，影响范围还不大。这样吧！先找人提取ip，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 侯琛也同意这么做，他直接打电话给高飞，交待几句。过了几分钟，高飞就回话说那人大概一个小时赶到。 等人来的时间里，方生平和侯琛一起到楼梯间抽烟。见老方同志若有所思，便调侃道：“怎么？见亚青姐心情不好，你心疼了？”接收到两道不善的目光，才改口道：“你平时也不网购，怎么对差评师的事情还挺了解的？” 方生平熄了只抽了两口的烟：“这还要感谢你们，这几个月的课程也不是白上的，总会有人分享一些成功和失败的案例，耳濡目染之下，也听到了不少的从前没关注过的新鲜事情。” 侯琛感叹：“不怪小鹏哥总说，奇门武功还得江胡小白来练。我们这些人经验是丰富了一些，可只关注自己需要的东西，有时候，强迫自己接收新鲜领域也总是怀着辩证的眼光，接受起来就慢了很多。” 高飞找来的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看他在电脑上一顿忙活，显然是常干这种事情。梁亚青不禁好奇，小声问侯琛：“咱们这样是不是违法的啊？” “啊？”侯琛怔了一下，看了方生平一眼。 方生平也有些尴尬，因为提取ip这种事，自然是违法的。 倒是那年轻人平淡地道：“我只是个上门开锁的。公安有备案，正经服务，你们可别出去乱说。” 三人互看一眼，侯琛笑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最后，在年轻人的帮助理，他们筛选出省内几个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地址，把其中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设为重点。 “t市距离咱们这里也不远，我和老方先跑一趟，看看情况。亚青姐就留在公司继续找平台介入，争取降低损失。” “不行！”梁亚青摇头：“我也一起去吧！另一个地址，我得自己跑一趟。”她抄下一个被他们排除的平常地址，说自己一定得去看看。 见她坚持，方生平也就点同意：“那也行，咱们一会儿出发，刚好赶到t市吃午饭，下午去踩点，争取晚上回来。” 三个人商量好，就安排好各自的事情，开车一道去了t市。 梁亚青之所以执意要跟着，是因为那个一个地址她很熟悉：“我开网店之初，这个人就一直是我的顾客，而且还经常向她的亲戚朋友推荐我的护肤品。她在店里的消费额度已经是第一档的黄金会员了。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用小号给我刷差评！” 方生平疑惑：“那这个人你见过吗？” 梁亚青摇头：“没见过，我们一直都是网上交流。上个月她还一次性拍了三十套新上市的珍珠系列，说是要给员工发福利。” 大买家？那为什么要给差评呢？方生平望向车窗外，春天的景色一片喜人的嫩绿。他无心欣赏，心中一直徘徊着一个疑问：职业差评师无非就是为了谋财。可这次的暗手，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处心积虑的只给差评，不露头、不交涉，这战线拉得未免也太长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〇九章、T市之行 三人到达t市刚好是中午，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了饭，就商量着分头行动节约时间。 梁亚青自然是去她抄下的那个地址，方生平和侯琛分别去另外两个买家小号比较集中的地址。 因为提取ip地址只能确定一个大概范围，具体还需要通过其他手段确定该ip网购的常用地址和姓名。方生平拿到就是确切的门牌号码。只是他去了一看，发现那周边尽是一些人员流动很大出租屋，那处房屋也贴了出租电话，现下并没有人居住。 他这边扑了个空，就打电话给侯琛，侯琛说他去的是一家写字楼里的商贸公司，具体情况还得观察看看，让方生平先去梁亚青那边看看清况如何。 梁亚青那边就有点复杂。因为不敢贸然上门，梁亚青只能开着车在楼底下转悠了几圈。方生平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小区里的一家宠物店外撩猫逗狗。 “什么情况？”方生平问道。 “等你呢啊！”梁亚青站起身：“我一个人在里边转悠太扎眼了。有个老太太看出我不是这小区的人，我就说看中这小区一套房，等老公过来一起看。” 方生平无语，却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一起进了小区。果然见几个老太太在葡萄架下打牌，见他俩还热情的招呼。 他们随便说了两句，就借口看房，直奔那买家的楼号。 上楼转了一圈，因为是建成十多年的小区，已经没有了物业，电梯故障，楼道堆放着七七八八的杂物，方生平特意提醒梁亚青看看那个楼层的杂物，除了一些装没用旧物的大纸箱，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两个中年妇女从楼上下来，操着听不懂的口音，叽里咕噜地不知说着什么。 方生平和梁亚青对视一眼，就听梁亚青嫌弃道：“这房子太老了，也没有物业，电梯都不能用了。你怎么就偏偏看中这儿了？” 方生平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这不是离公司近嘛！” 两个中年妇女从他们身边经过，梁亚青突然顿了一下，等两人经过，才道：“走吧走吧！下楼透透气！这楼道太压抑了，受不了！” 就这样，他们就跟在中年妇女身后不远也下了楼。 梁亚青一直盯着那俩女人，他也没问。直到那俩女人进了楼下的一间车库，才问：“她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梁亚青皱眉：“没听太明白，好像是说做微商真赚钱，每天玩玩手机一个月就十几万。不过，她俩身上护肤品的香味很浓。” 方生平纳闷儿：“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那么讲究的人啊？” 梁亚青“嗯”了一声：“再看看。” 两人回到车里，远远地看着那开了一个小门的车库。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见那两个中年妇女出来。这虽然有些奇怪，但并不能确定这就和他们要调查的事情有关。所以他们只是一边看着，一边等侯琛的消息。 下午四点，一辆贴着“某某快递，上门取件”的面包车停在那车库门口。 车库门终于打开，一个短发女子推着一购物车包装好的快递出来，和面包车司机一齐往车上搬。 梁亚青忽然道：“她！就是她！给过我照片，当时她的脸过敏很严重，是我帮她调了肤质才好的！” 方生平仔细看了过去：“那个大买家？” “对！是她没错！”梁亚青再次肯定。 “要不要过去……”方生平提议道。 梁亚青点头。两人刚要下车，方生平的手机却响了。 “是猴子。”方生平看了一眼就接听起来，却听手机那端有女人道：“你特么少管闲事！我们网购多少化妆品跟你有毛关系？我们的脸就金贵了！怎样？一次抹一瓶你管得着吗？” 车里俩人听了瞬间地停下动作。 只听手里那端侯琛又道：“美女别生气嘛！我就是好奇你们都买的什么牌子，我媳妇就是做代购的，要不要了解一下……” 方生平几乎能想象侯琛嬉皮笑脸的跟美女讨巧，美女却丝毫不买他的账。 可是，他为什么要打自己手机“现场直播”呢？应该不可能是误拨。想到这里，他按下了录音键。 而手机那端的女人显然很排斥侯琛跟他套近乎，恐吓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而侯琛似乎还想跟她纠缠下去。 方生平警觉：“不对！猴子那边有情况！”一边说，一边系了安全带，发动车子就往侯琛那边赶。 路上，果然听见手机那端的女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接着好像还真叫了什么人出来要揍侯琛。 至于这么执着吗？方生平心中疑虑越来越大。 恰好这时，手机里又传来一阵嘈杂，侯琛那边突然挂断。方生平和梁亚青对视一眼，都在担心侯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心中想着，方生平脚下一催油门，就往侯琛那边绝尘而去。 冷静！冷静！方生平告诉自己，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要冷静思考。 很快，他们就到达那栋陈旧的写字楼。只见下面三层是服装商场。往上看，楼体外挂着大大小小的招牌和led滚动屏，颇为杂乱。 乘坐电梯上楼到八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只剩下一盏。往走廊上走，更是只有洗手间和一个没有门的空置屋透出光来，勉强能看清脏污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不锈钢牌子，上面印着“t市仁木鑫商贸有限公司”。 方生平看着那关的严严实实的防盗门，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又打给侯琛。 “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呃…… 听筒里的女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方生平心道：不会这么倒霉来踩个点儿就被绑票了吧？ 梁亚青悄悄扯住方生平的袖子，低声道：“要不要报警？” 借着微弱的光，方生平能看清她脸上的害怕和担忧。 那一瞬间，方生平突然顿悟，别看女人平时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但大多数都是外强中干。遇见这种事情还是会对未知的危险产生本能的畏惧。因为只有在原始的存亡危机之下，她们才会发现自己展现强大精神力的基础，是克制了原始暴力的人类社会文明。 简单来说就是：拳头大的暴徒不会跟你讲道理。 “只凭一段录音还不能说明什么。”方生平摇头道。而且，如果他们真干非法勾当，想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到时候恐怕就真有危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〇章、商贸公司 方生平觉得，不论如何都得先进去探探虚实。可硬闯就相当于自投罗网，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激怒他们。真有猫腻，人家捂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看见？ 于是，他让梁亚青先回车上等他。并且嘱咐：如果一个钟头之后还没有消息，就联系雷琨报警。 送梁亚青下楼，方生平点开手机的外卖平台，选一个销量不错的饭店点了六个菜。半个钟头后，方生平就接到了外卖。他做了些手脚，深呼吸两次，转身就敲响了那家商贸公司的大门。 豁出去了！ 敲了将近半分钟，门里才有女人问道：“谁啊？” 方生平提高音量：“外卖到了！” 那扇阻隔了神秘与未知的门被人从里边推开。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子，一边开还一边冲里边喊：“谁订外卖了？送来了！” 越过女子的肩头，方生平能看见屋里的陈设。就像普通办公室一样，有七八个工位。除了公共办公区，还隔出两个小办公室，地方不大，除了那两间都一目了然。 女子的问话，自然是不会有人应答的。方生平装出一副赶时间的样子：“美女，我们饭口送餐很忙，你体谅一下，地址都写得很清楚，一定不会有错！”说着，就把两个塑料袋往女子手里塞。只是，还没等人家拿稳，方生平就迅速抽手转身就走。 结果可想而知，“哗啦”一声，不但汤水了一地，还铺了女人一鞋。可怜那漂亮的高跟鞋了，保养得跟新的一般，想必价值不菲。 一切，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女人还在诧异、心疼中还没反应过来，方生平已经“啊”的一声，连连说“对不起”。 他蹲下身子，借着从另一个完好塑料袋里拿湿巾，把另外几个盒子通通掀了。 他太可恶了！方生平对自己的存心表示忏悔。但也只有一秒钟而已。六个菜，他点了四个汤，刚才又在门外边把盒盖都掀开了，不洒才怪。只是洒得这么漂亮，还真是给他面子。 女人尖叫着冲他喊：“别动！站着别动！” 方生平也就直起身子，在屋里七八双眼睛的注视下犹豫着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方生平早就想好了，如果进门遇见一个大度的人，他一定会纠缠到底也要赔钱给人家。可这一回，计划突然很骨感，现实丰满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只见那遭殃的女人一边嚷嚷的自己真倒霉，一边找人来看住方生平：“千万不能让他走了！”仿佛方生平只要离开那扇大门，她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就会像长了翅膀的钞票一般，双双飞走。 好吧！好吧！歪打正着。方生平这样安慰自己。只是……他好像摊上事儿了。 因为那女人一边念叨着“一事不顺、事事不顺”一边让保洁大姐过来收拾地下的残羹，一边还冲着办公室里嚷嚷道：“到底是谁叫的外卖？有种叫没种承认啊？”那气急败坏的嘴脸，好像谁敢承认就要被生嚼了似的。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就这架势，谁敢承认啊！ 仿佛在为她的怒气添加注解，有节奏的敲门声又从方生平身后传来。这次，一个矮个儿男子突然像通了电似的，瞄了那女人一眼，迅速去开门。 竟然也是送外卖的。 那矮个儿男跟骑手说了声谢谢，拎着餐盒就想溜回去。 没想到，母狮叫住他：“我刚才问谁订的外卖，你怎么不说话？” 矮男有些尴尬，推了推眼镜，小声分辨道：“那真不是我订的……” 女人还要发飙，忽听一间办公室门被拉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不耐烦道：“又嚷嚷什么啊？”那嗓音嘶哑得像堵塞的风箱。他嘴里还叼着烟，一边说话一边烟气袅袅：“有吵吵的时间赶紧把工作做完，别到点儿了还不走，在那碍眼！” 他没睡醒似的目光扫了眼门口，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的目光扫向自己就好像有一抹精光扫过，让人脊背发寒。 “这又是谁啊？”他语气不容置疑，还带着一丝戒备。 “哎哟！姐夫！就是个送餐的！不过你看他，把我鞋都毁了！我才穿了半个月，花了我……” “得得得！”颓废大叔更不耐烦，刚要打发女人自己去解决赔偿的问题，突然在瞥了方生平几眼之后又停顿下来。 方生平直觉不好。他今天虽然穿的是休闲装，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根本就不像一个风尘仆仆的送餐员。 只见对方皱眉之后朝屋里招了招手：“小子！他是跟你一起的？” 紧接着，就见侯琛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见是方生平，苦笑了一下：“呃……是的。” 方生平也尴尬的牵了牵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 东野圭吾曾说：谎言是真相的倒影。此时此刻，方生平觉得，如果侯琛是一个谎言，那么自己就一定是那个倒影。谎言一旦被拆穿，倒影也跟着无处遁形。 不过，方生平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的。因为进了办公室，那人表现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不厌其烦。 “说吧！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男人双手搭在沙发两侧，不怒自威。 方生平下意识看了眼侯琛，心道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啊？结果侯琛还没开口，那人就出言制止：“你不用说了，你说的那些我压根儿就不信，刚才不说话只是懒得拆穿你。” 侯琛有些无语，那表情好像给人表演了半天，结果人家只当他是耍猴。但话还是要说到位的：“王经理，我们真的是来谈合作的。我在网上查到贵公司的销售渠道很成熟，非常适合我们的国货品牌。” 王经理笑笑：“你是做了些功课没错，但是你没仔细看吗？我公司从来没做过化妆品。撒谎你也得有根据是吧？” 侯琛笑得就有些鸡贼：“王总，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们女职员一箱一箱的往屋里搬化妆品。” 王总耸肩：“几个小丫头自己搞点副业而已，我作为老板，乐于见她们多赚点钱。我这个人是很开明的。” 侯琛挑眉：“你的意思是，她们自己上货，然后再卖出去？” 那就不对了呀！她们在网上拿零售价，那还有什么利润可言？主要是她们还一边上货，一边给卖家差评！有哪个零售商会干这种事情？ 方生平突然道：“王总，我知道我们无权过问贵公司的企业文化，可如果你的员工，她们干的是违法的事情呢？你也能放任她们在你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吗？” 其实，方生平对自己的猜测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耸人听闻的话说出来总是容易引起对方关注的。而且，他注意到侯琛提醒他的关键词：这家商贸公司还是有些实力的。那么来钱道儿是不是干净，就看这王总怎么回答“违法”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方生平又加了一句：“尤其，这其中恐怕还牵扯到您的小姨子。” 是的，刚才叫王经理“姐夫”那女人，那么宝贝她的鞋子，估计是爆发富的心理。一个就差在脑门上写“我是月光族”的女人，怎么可能攒钱买奢侈品？那么钱从哪来呢？结合王总所谓的开明思想，方生平大胆假设，“违法”在这里应该是一个敏感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一章、盯梢儿 方生平眸光端正明亮，毫不躲闪。他不怕对方发飙，反正已经和梁亚青交待过，一个小时没消息就联系雷琨报警。 而且，他敢开口就是有了思量：如果这位王总矢口否认“违法”，那么就是变相承认公司有猫腻，话题就不用继续了——挖人等于断人财路，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可如果他对小姨子的“违法”论断表示犹豫，那么就还有得聊。 只见那王总顿了一下，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两圈，仿佛是在思考和回想。忽然，他换了一个坐姿，方生平心里就有了底。 记得雷琨曾经说自己换坐姿是紧张的表现，而面前这位王总，正襟危坐的一瞬间似乎就说明了他对这件事情走了心——他在怀疑方生平结论的真假。 方生平又加了一把火：“王总，这件事情虽然不够量刑，但毕竟您开的是商贸公司，倘若传出去，瓜田李下的对公司的声誉肯定不好。” 王经理打断方生平：“你不用危言耸听，吓唬人那一套在我这没用。不管你们是想揩油还是想敲诈，总要拿出点证据来吧？” 他语气沉冷，面无表情时给人感觉透着一股戾气。方生平是个很敏锐的人，他直觉这人不好招惹，就像一只伏低的猛虎，看着是在后退，其实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扑上来。 想到这里，方生平正色道：“王总，你误会了。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谋财，我们是也是来解决问题的。” 对方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方生平也不客气：“王总是爽快人，我也不拖泥带水。刚才我这小兄弟被你们的架势吓到了，说话拐弯抹角，有不敬的地方还请王总谅解。至于我们要解决的问题，现在还是小问题，但若不管，以后恐怕会是大麻烦。” 客套过后，方生平就把梁亚青网上旗舰店被人黑，顺藤摸瓜查到t市，发现一个大买家很可疑的事情简单说了。但他留了个心眼儿，就事论事，没提具体的人名地名。 王经理皱眉，半晌都没说话，琢磨了一会，才道：“哦！你们想怎么办啊？” 方生平看着王总，感觉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点破，只是平静地回答：“刚才您也说了，要讲证据。我们这次来t市就是来找真相的。如果你信得过我，给我几天时间，我搞清楚状况，自然给您一个解释。”见王经理依旧皱眉，方生平了然：“您放心，这事若能妥善解决，我们也不希望走法律程序。” 意思就是这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要不要和平解决啊？ 那王经理和方生平对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啊！好！”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这个小姨子啊！是我岳父老来得女，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前些年我爱人在世的时候还能说她几句，现在已经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他语气有些无奈，方生平也听出些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岳家二老年纪大了，小姨子是个宝，他是不敢管。倘若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也没法跟二老交待。 方生平对他妻子去世表示惋惜，并保证道：“王总我明白了。如果有进展，我会及时告诉你。” 王经理点头微笑：“要不这样吧！你们刚来t市，人生地不熟，就让我尽个地主之宜。我找个兄弟给你们安排食宿，也打个下手，你看这样好吧？” 方生平哪能不明白。这明着是招待，实际是找人看着他们啊！也是，他跟侯琛出场方式不太体面，难怪人家持怀疑态度。所以，也跟着笑笑：“那就谢谢王总招待，我们也不客气了。” 俩人右手一握，暂时达成共识。 就这样，方生平和侯琛下楼时，身后就多了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名字叫王雷，看着三十不到，个子不高却很壮实。 梁亚青一见他们下来赶忙下车：“你们怎么才下来，我差点就……”眼见侯琛身后那人，就禁了声。 方生平顺势介绍道：“这位是商贸公司王总安排来帮我们的，咱们可能得在t市多呆两天了。” “好，我知道了。”梁亚青有眼色的没有追问，只是找酒店安顿的时候给公司打电话交待工作以及自己的行踪。 吃晚饭的时候，侯琛和王雷听梁亚青说了那个大买家的事情，四个人就边吃边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先盯着那车库，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结果不尽如人意。侯琛和王雷盯了一夜，发现那车库太神秘了，只有那买家和俩中年妇女进出。连扔个垃圾，都是到点儿让那俩妇女抬出来，直接送上垃圾车。 “这么严防死守，难道想让咱们把门掀了直接冲进去？”侯琛在车边啃着面包，还不忘嬉皮笑脸：“哎！你昨天晚上有没有跟亚青姐……嗯？” 方生平斜了他一眼，已经懒得理他总拿这个梗来调侃他。 可侯琛这回不是一句带过，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要是说起来，我见过你跟嫂子在一块儿，也见过你跟亚青姐在一块儿，但要是真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你跟亚青姐在一起显得合拍。你跟嫂子在一块的时候吧，总感觉像少了点什么，不像结婚多年的两口子。” 方生平瞥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突然感慨上了？” 侯琛叹了口气：“我发现这两口子过日子，还是得合拍。你就拿昨天来说，我跟我媳妇打电话，说我出差突然有急事回不去，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方生平笑了：“让你皮绷紧了不许沾花惹草？” 侯琛摇头，有些哀怨地道：“她要是那么说我反倒顺心如意了，这说明她在乎我呀！” “那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方生平也有些好奇。 “她、她竟然跟我说她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还说，当老公的天天对着一个人审美疲劳在所难免，偶尔出去换个口味她不介意！只是注意安全，说你们那个年代性教育课还没普及，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找她普及一下！你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二章、附近的人 方生平失笑。 要说侯琛这个人吧，平时看着跟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不太一样，还娶了个年轻的小媳妇，没想到骨子里的观念还是一样的根深蒂固的：“那你又是怎么回答她的？” 侯琛笑而不答，不过看那眼神儿也能猜到是夫妻之间的私密情话。 “得！你自己慢慢儿回味去吧！”方生平丢下一句话，就回到车里。 侯琛刚刚的话似乎提醒了他，自己和姜莉玫老夫老妻的，按理来说应该更有默契才是，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半年的陌生女人？难道真有精神契合、灵魂伴侣这一说？ 不！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唯心的想法。因为人是不能拿来比的，不是说这个人适合你，那个人不适合你。所谓的适合，说的都是当下。而在时间轴上，有太多不对等的因素让她们没有可比性。这就像鸡不如孔雀，孔雀不如凤凰，但不是还有那句话：落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凤凰孔雀，冷暖自知。 侯琛也回到车上，还给他媳妇打了电话。聊着聊着，就说起那个大买家来。他媳妇也做过微商代购，就提议他们搜搜“附近的人”：“你就搜吧！做微商的恨不能全世界的人都进他的通讯录成为潜在买家，你就站她门口搜！保证一搜一个准儿！” 方生平一听这个好啊！如果能加到正主儿，那她买什么不就一目了然了？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开始坐车里搜“附近的人”。让方生平没想到，仅仅是打开一个新的手机功能，就像打开了一扇通往大千世界的小窗户，让他大开眼界。 什么房产中介啊、海外代购啊、民间神药啊、美妆博主啊……总之一句话，好像人人都在经商赚钱，全民都在创业捞金。 卖尿不湿的兼卖减肥药，推拿师兼职韩式微整形，最有脑洞的是一个婚纱店主，满朋友圈都是整容机构的案例广告，真让人拍案叫绝！ 当然，方生平不会去吐槽这些匪夷所思的微商。都说高手在民间，既然八竿子打不着的商品都能一齐上架，想必是经过实践检验沉淀下来的第一手经验，存在即是合理嘛！ 跟侯琛俩人在车里搜了一气，他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侯琛就打给梁亚青，想问她吃完饭没有，结果却被梁亚青拒接了。 “这怎么回事？” 方生平依旧刷着手机，也没抬眼：“可能有别的事情吧！” 将近中午的时候，梁亚青和王雷终于回来了。上了他们的车，已经补了一觉的侯琛就问道：“你们俩这早点吃的，被人扣下洗碗擦地了？” 王雷没说什么，只是把几个精致的打包盒递给他俩：“快中午了，先吃点垫垫吧！” 梁亚青解释道：“我们碰见那个女的了，还跟了她一路。” “哦？”方生平回头：“搭上话了？” 梁亚青沮丧地摇头，就把上午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她和王雷在小区门口吃早点，刚好撞见那女的开车出去。他们就打了个车跟着她去了t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商场，逛了将近两个钟头，那女的才到一家餐厅坐了下来。 原来，那女人出门是跟人约了当面交易的。梁亚青和王雷也进了餐厅，就见那女的拎了两套包装特别精美的护肤品，是韩国一个顶尖品牌。那买家试了一下，十分满意。梁亚青就凑上去套近乎，没想到那女的当即就撂了脸子：你们俩从出小区就跟着我，以为我没看见吗？你们想干什么啊？梁亚青一见被拆穿，只能含糊着说她看错了，也不敢恋战，就怕对方警觉出什么。 方生平安慰她道：“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看到她卖的是什么了。”说着，就把上午自己和侯琛搜“附近的人”的情况说了：“就等你回来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呢！” 梁亚青一拍脑门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侯琛笑笑：“亚青姐你每天日理万机，又是网上旗舰店，又是实验室的。哪有时间研究怎么做微商？还是看看我搜的这些人里，有没有那女的吧！” 梁亚青接过侯琛的手机没翻两下就确定了目标：“就是这个，她用照片当的头像！” 侯琛看向方生平：“加吗？” 方生平点头：“你加吧！现在没在她们面前露过脸的，只有你了。我昨天也和那俩外地大姐照过面儿了。” 侯琛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说我用什么招呼好呢？说想买她的护肤品？她会不会起疑心？说美女交个朋友？被我媳妇儿看见了会不会真以为我外头有人了？” 他一本正经的皱眉，把车上其余的三个人都逗笑了。 方生平笑着说：“你媳妇不是说她不介意吗？” 侯琛白了他一眼：“女人不论年龄大小，都是口是心非的。别看她成天嚷嚷着不介意，翻手机、查发票的事她还少干了？” 三人又是一阵嬉笑。 “好啦！”方生平提议道：“要不你就说熟人介绍的。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会拒绝。你们觉得呢？” 王雷和梁亚青也点头同意。侯琛想了想，也点点头：“如果她要是问哪个熟人，我就随便说个名字，反正她每天发那么多快递，总会有几个不用真实姓名的！” 几个人在车里敲定了“搭讪”方案，侯琛就着手加人。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添加成功！ 接下来就好办了，侯琛编故事绝对是一把好手，一个搞策划出身的，最擅长的就是忽悠人。那瞎话编的，丝丝入扣，融情入理，几句话对方就信了。 他编的故事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忙碌的丈夫想在结婚纪念日给妻子一个惊喜，送花花粉过敏、发红包太俗、送珠宝囊中羞涩，于是女同事建议他送护肤品，并介绍了你的产品…… 这种情节太普遍了，对方也就信了。并推荐了几款。侯琛给梁亚青看过之后，梁亚青选了其中两套，并确定了线下交易。 侯琛看她选的那两套，有一套和梁亚青近期推出的差不多，也是珍珠系列。就忍不住问道：“你怀疑她套牌？” 方生平长出了一口气：“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的暴利从何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三章、胡搅蛮缠 侯琛如期把货取回。结果跟料想的一样。梁亚青只是挨个儿打开闻一闻、揉一揉、看一看，就确定这两套都是自己的产品。 她望向车窗外，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气愤。半晌，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完就要打电话报警。被方生平拦了下来，他看了眼王雷，对梁亚青道：“我和侯琛毕竟答应过王总了……” “现在是有人盗用我的心血！”她情绪有些激动：“难道让我生咽了这口气吗？” 方生平理解她的心情，安抚了几句，转向王雷：“情况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你和王总联系一下吧。” 王雷点头，下车打电话。不一会就回来说：“王总说晚上摆酒陪罪，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尽管如此，梁亚青脸色还是不好看。 晚上，王总订的地方还算诚意十足。豪气、宽敞，只是偌大的圆桌上多了几个神色各异的女人，十分影响食欲。 作为主人，王总上来就表明了立场：“整个事情谁对谁错已经很明显了。如今被人揭了，你们几个也别推诿怨恨。今天把对方三位也请到一桌上，该赔罪的赔罪、该泄愤的泄愤，不用碍于谁的面子。掰扯透了，商量个解决的章程出来，谁都别憋着气回去，免得以后再找后账。三位贵客，觉得这样行吗？” 方生平看向梁亚青，关键就在于她打算，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梁亚青也不是怕事的人，虽然王总看起来满身的江湖气，说一不二，但梁亚青也不是被吓大的。她小脸儿始终绷着：“我今天来是给老方面子，依照我的意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就先听听你们想怎么解决？” 她用的是“你们”，而不是“她们”，说明已经把王总归到对方阵营。因为他不能算是第三方，顶多是涉案人的家长。 王总听了笑笑，看向几个年轻女子：“既然梁女士都肯退一步了，你们也表个态吧？需要先商量一下吗？” 那车库女子神色有些紧张，一看就是牵头的人，从坐下开始，应对也十分小心。倒是王总小姨子嗔怪道：“姐夫，不就是几个差评嘛！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删掉不就结了！不过，我那鞋得赔给我吧？” 王总当即沉了脸：“你还敢提？那是正道上来的吗？说你多少次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自己还没个谱吗？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跟爸妈说我管不了你！你自己该上哪就上哪去！以后是杀人放火蹲大狱都跟我没关系！” 方生平听这话头儿，心里也有了谱儿。这王总如此大费周章的出面来解决，应该也是存了敲打小姨子的心思。这样一来，只怕他的立场也很明显，那就是可以敲打，但不能真出事。跟侯琛梁亚青二人交换个眼神，三人了然，这和他们预想的也差不多。 “姐夫……”小姨子一听姐夫说得这么严重，也有些急：“话别说那么重嘛！怪吓人的……”说完没好气的看了梁亚青一看，又向那车库女道：“薇姐，你也说句话啊！” 车库女被点了名，也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但她还是语气沉重的解释着：“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我当初也是没办法。去年我爸查出肝癌，家里卖房子卖车几乎掏了个干净。我妈整天哀声叹气，眼看着也要活不下去了，我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起初只是想把我妈的房子赚回来就收手，但是上手了之后，越来越多的买家都认准了这个，我也只能继续干下去了，我真是觉得挺抱歉的……” 演完苦情，见桌上人都不说话，梁亚青也直直的看着她，她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你们有钱人也得给我们小老百姓留点活路吧？我们命苦，赚点钱不容易。不像你们从小就赢在起跑线上，好家庭，高学历，还有祖传的本事傍身。我们呢？我们什么都没有，连考高中差几分家里都没钱交赞助费，只能早早就出来打工。倘若梁姐你真打算鱼死网破，不给我们留余地，我也只能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没你有钱有势，我只能倾尽所有上网说冒充大牌货是你指使的。现在网友都仇富，水军一上，不会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到时候就算你们澄清了事实，也只会被人说是拿钱摆平的！”她说着还擦了擦眼角：“我说这些不是威胁，我只是希望这事私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梁亚青听着，脸上表情越发的不好看。怎么你假冒伪劣被抓了个现行，反过来还要威胁受害者？这什么世道啊？ 还没等她说话，王总已经皱眉：“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欺负到人家头上，你还有理了？是！你家里出事儿值得同情，但这并不是你违法的借口啊！你自己也承认，如今已经不缺钱了，那你继续干，不是贪得无厌是什么？” “是那些买家……” 见她还想狡辩，方生平打断道：“王总说的对，我们凭自己本事赚钱。你身世凄惨，家里有难，既然有缘分能分到一杯羹渡过难关，我们就当做慈善了。但你变本加厉，还不知道感恩，这又是什么道理？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是在说你不是犯法，是劫富济贫吗？我们还没对你怎么样呢，你就先想好怎么报复我们，这是你认错该有的态度吗？” 侯琛也道：“我看她就是仗着自己是弱者，理所当然该被同情，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不要了！要我说跟这种人不用讲情面，连脸都不要的人，还跟他讲什么道义！” 侯琛嗤之以鼻，接着又回忆道：“老方，假冒伪劣量刑是多少来着？我记得是五万元起，达到个几百万就能判个终身监禁了吧？我看她不止黑我们一家的货，又没什么背景，涉案金额估计够判个十年二十年了！她想上网造谣，就让她去！还想找水军？我们奉陪啊！” 侯琛语气极其嚣张。方生平也是，压根儿就没想给她留情面。一方面，他们觉得王总为人直爽，没必要拐弯抹角。另一方面，这件事最终拿主意的是梁亚青，要是一开始就让亚青姐冲锋陷阵，接下来可就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所以，当车库女想胡搅蛮缠，方生平和侯琛就互相使了个眼色，先用话强行将她摁住，免得让她再强词夺理。 车库女见自己非但没吓住对方，还让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有些挂不住了。她看向身边几个女孩，尤其是王总，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要是出事，你小姨子也得牵扯进去，你倒是帮我们说句话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四章、活路 其实王总也有点郁闷，变相被威胁，谁心里能好受？尤其是小姨子还没事就夸她薇姐多厉害、多讲义气。现在看来，这人不着调，说出话来也一样不牢靠！ 这边王总心头不爽，旁边他小姨子先忍不住了：“你们吓唬谁呢？说好了坐下来解决问题，这话还没说两句，处处都想压人一头，还说我们不讲理？我看你们才是得理不饶人。” 侯琛笑笑，那小姨子越想刷存在感，他就越不想搭理她，只对王总道：“王总您也看见了，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我看她们今天能来，也只是碍于您的面子，随便过来坐坐，倒是白白浪费了您的一片心意。要我说，你也不要为这种人费心了，对于那些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人，打小家里没教好，就让法律来好好教教她们什么叫规矩。” 方生平十分认同侯琛的做法，他们可以允许有一个从中调节的中间人，但若在当事人不正视错误的情况下合解，那么只怕是后患无穷。对此，他也希望王总能真正表个态，别让那几个女人以为有他在前面挡着就有恃无恐。 王总小姨子眼看着对方要拉拢唯一能为她们撑腰的人，忙抢白道：“姐夫！你千万别听他们的。他们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如我们跟你亲近，你看我们几个女孩子，人单势孤就这样被人欺负，还威胁要告我们，这要是让我爸妈知道……” “行了！”王总打断她。 那小姨子见这招管用，忙嚎道：“你不管我！你不管我，那我只能打电话让我爸妈过来了，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没睡下，我只要一个电话……” 王总头痛扶额，见小姨子真要打电话，只能站起身强行抢下她的手机，吼道：“二十多岁的人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再闹了！” “我姐临死的时候，你说你照顾我，但你现在呢？竟然冲我喊……” 王总无语，喘着粗气打不是、骂也不是，那么一个颓丧气质的大男人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顿时杯盘乱颤。 偶遇大型“妈宝女”教育现场，方生平他们三个也很无奈。他特别想问这女人的爸妈：如果知道自己宠出来的小公主有一天变成是非不分的女妖精，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毫无保留的溺爱呢？ 相较于王总的小姨子，那车库女还是很有眼色的。见那边姐夫和小姨子掰扯不清，意识到大势已去。只见她默默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盘子用力地往地下一摔，盘子摔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碎，却骨碌碌滚到王总小姨子的脚边。小姨子疑惑地停下动作看向她，只听车库女道：“你们别吵了，是我不对！我占人便宜，还以为拉你下水，王哥他就会一直罩着我们！” 在小姨子惊讶的目光中，她又向王总道歉，最后硬着头皮对梁亚青道：“梁姐，我刚才是口无遮拦，我不该说那威胁些话。我、我只是害怕你们真去报警抓我。”她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慌乱地解释着：“其实、其实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一遇事就紧张。我知道不该胡搅蛮缠，我真心请求你的谅解。说实在的，我以前不这样……只是现在这个社会，老实人总是吃亏，我也是被人欺负怕了，总想着先发制人，就怕被人看出我怂就往死里欺负我……” 和梁亚青对视一眼，方生平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同情。因为自己曾经也是“人善被人欺”的物种，也曾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可有人就爱欺软怕硬。就像一些老人为老不尊，在公车上强迫弱势群体让座，反过来却不敢惹那些壮小伙。这样的新闻，一旦爆出就被写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实则是一再挑战人与人之间那根被叫做“信任”的底限。结果呢？隔阂越来越深，人情越来越薄。用侯琛的话说：那些碰瓷的就该被拘留，留案底，上全国联网，屡教不改者视情节与次数处以阶梯式惩罚。 那车库女还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被人欺负事情，这一次道歉态度是相当的诚恳， 梁亚青耐心听她说完，才淡淡地开口道：“早这态度，不就早解决了？” 车库女神色复杂地抬头，方生平道：“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也不该是这么用的。” 梁亚青继续道：“真要说起来，我一开始是很气愤，但经过这几个小时，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不过……”说着，拿出手机放出一段小视频，视频里，薇姐的车库前正在一箱箱的往出搬货，梁亚青提醒道：“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再搬了，搬也没有用。” “你……”车库女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 梁亚青道：“打电话，然后我们再接着谈。现在我退一步表示我的诚意，你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这回那车库女这回彻底服了。她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语气沉重地给车库那边打了电话说不用搬了，就看向梁亚青。 梁亚青见她不再耍花样，就道：“答应我三件事。第一，删除差评。第二，向你那些买家说出实情，就说他们用的不是韩国货，而是国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可以向我拿货，我按给零售商出货价给你。以后若让我撞到你造假，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梁亚青威胁起人来，不像车库女那般虚张声势。但那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就连王总都是一愣，他看向梁亚青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神彩。好像沙漠里行走的人看到水源一般的喜悦。 车库女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心信：“我，我这样对你，还说要给我进货价？” 梁亚青笑笑：“是你说，你的买家客户已经用惯了。我看过你每天要发多少快递。想必买家还不少。以后，维护这些客户的重任就交到你手里。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这是国货，好不好试试就知道，不用遮遮掩掩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五章、云开 不管这话里有多少诚意，说出去的承诺自然是板上钉钉了。 做人不能太绝，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梁亚青也深谙此道。尤其是她的公司正处于扩张初期，相当于万里长征第一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这次差评事件已经造成不少买家脱粉，梁亚青也不会如此的大费周章。 解决了薇姐和梁亚青的主要矛盾，这顿饭吃得就和谐很多。 王总不愧是个十足的商人，借着推杯换盏，说自己对梁亚青公司的产品感兴趣，问她是不是还没找代理商。不过他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希望梁亚青能带他小姨子出去见见世面：“让她跟你学学做事和做人。有些事情，我真心是教不了。” 在小姨子的错愕表情中，梁亚青赶忙摆手。初听王总讲述他目前的销售渠道，她的确动心了。但一听他的附加条件，就下意识要拒绝。小姨子同志的泼辣，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如果真要带在身边，她是带了个保镖？助理？还是拖了个不定时炸弹？ 王总见她不接受，也没把话说死，只是互相交换了名片，说此事从长计议。 当天晚上，一桌人都喝得微醺，王雷将方生平他们送回酒店就走了。 侯琛借着酒劲儿，非得拉着方生平开视频向他媳妇作证，他是“遵纪守法”的好老公，就算在酒店看到什么小招贴、小卡片顶多就是看看上边的广告词。这时候，梁亚青却突然敲门进来，闹了个大笑话。 等手机两边的人都笑完，梁亚青才说：“方生平，我想下楼买点东西，太晚了，你陪我去行吗？” 方生平一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还真没理由拒绝，只能道：“你要买什么？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梁亚青有些尴尬：“我要买……那个……”她用手比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见方生平还是一脸懵懂，只能坦白道：“大姨妈用的那个……” “啊？”方生平一听也尴尬了。看了眼床上睡死的侯琛：“那、那我还是陪你去吧。” 帮一个不相关的女人买这么私密的东西，他自认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两人这就出了门，梁亚青还解释没想到能在t市呆了两三天，就事先没有准备。见方生平耳朵都红了，结束话题时也不禁好笑。 t市毕竟不比省城，晚上行人不多。酒店附近也没有明显的便利店，他们问了行人才知道要去隔壁那条街。 这样的夜晚，尤其绚丽的莫过于店铺和街边的霓虹灯，给有些寂寥的小城增添了不少色彩。 梁亚青跟方生平就在这样的夜色下走着，路灯把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微凉，梁亚青很自然的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当时真觉得，你跟家里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不太一样，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摆了个大乌龙，筱婕那丫头真是太淘气了。”她笑得明媚，顺口问道：“你当时对我印象是什么样的？” 方生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那天去温泉会馆，喜忧参半。一方面是他和姜莉玫还有女儿难得的温馨回忆。另一方面，当时姜莉玫的思虑和野心深深刺痛了他。那之后，厉家夫妇的所作所为，又给回忆添加了不好的注脚，这让他每次想起，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记不太清了。”除了被梁筱婕戏弄，他对梁亚青的印象是真的不够深刻。 看着方生平，梁亚青不禁有些失望。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长相不太出众的男人。她只知道他们还算聊的来，梁筱婕说他身上难得不见当下世俗的浮躁之气。再有，就是那次解决几家广告公司的饭局，他醉得一塌糊涂，坐在饭店的桌子底下眼睛通红，说他女儿死了，他强忍着心疼，却一次次的梦见自己的心被刀子剜出来，又塞回去，就像神话故事里那个推着石头上山的人，一次有一次的梦见。那一刻，梁亚青只觉得心疼，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安慰孩子似的抱着一个醉鬼，任由他哭得稀里哗啦。 有时候，回忆还就真是这么不近人情。明明是一同经历的事情，回忆起来却又总是存在偏差。也许，这不是男女之间的缘分。倒像是她上辈子欠下的情债，她是来还债的。 “你怎么了？”方生平疑惑地问她。 梁亚青忙收回思绪：“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方生平“哦”了一声，不去打扰她的心事忡忡。 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回了省城。 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就连回城车上的气氛都跟着轻松许多。侯琛说一定要利用这次事件做一波正面宣传，他已经把框架都想好了，刚好趁着某国际大牌爆出负面新闻的风口浪尖，推送一波“国货当自强”的主题来应景儿。 “顺便也操练一下咱们的“后援团”，如果配合还像以前那样默契，我也就能放心交给王莹和高飞他们俩了。”侯琛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还放起一首轻松的音乐跟着哼起来。 所谓“后援团”，也就是他们此前组建的兼职队伍，雷琨戏称其为“后援团”。在方生平那次提议之后，雷琨也萌生了用大部分兼职代替全职的想法，所以，就有了那天枢途重聚的“野人聚会”。连雷琨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能量把大家又聚到了一起。 这样一来，经过大伙商量之后，“后援团”的“主力军”就应运而生。而其他人则作为后备力量。 他们也曾犹豫这样做是否儿戏，但时代不同了，谁说新模式不能趟出一条新路来呢？更何况促成这一切的不是他们几个人，而是当年那些人的遗憾和不甘，是他们，让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水到渠成。 直到现在，方生平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心中的热血与情怀是从何而来。也许就像《乌合之众》里曾经说的那样： 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过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六章、儿女亲家 一江春水，滚滚流淌着。 江湾处的一片楼盘，就是东部两省的大地产商孟怀玉开发的。规划之初，他就找大师算过，哪处最聚财，他就按照自己的理想户型建了那栋楼，留了三套大跃层给自己。一套自住，住顺心了也可能在这养老。一套作为女儿的嫁妆，还有一套，孝敬自己寡居多年的老娘。 阳光正好。两位中年妇人在精致柔美的法式阳台上喝茶。看着下边大露台上挥杆的俩人，徐太太就问孟太太：“知道你怀的是男孩，你们家老孟是不是高兴坏了？” 徐太太虽然比孟太太大不了几岁，但她十分爱笑，眼角嘴边已经有了几条涂抹不去的皱纹，跟孟太太比起来，看起来更老一些。 孟太太温柔地笑笑，映着阳光浑身散发也母性的光辉，却叹了口气：“若不是老孟一心想要个儿子，我也不会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冒着风险怀这一胎。”提到孩子，孟太太心里总是堵得慌，“当初他外头那个女人怀了孕，我以为终于能了却他一桩心愿，也就忍了。没想到，那姓薛的生的也是个丫头，枉我还让家里的保姆去照顾她。” 徐太太宽慰道：“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等你生了儿子，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孟太太摇头：“这些年，都是她陪老孟在外头应酬，我喜静，没那些手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看着，也就不在乎了。反正两口子也就是搭伙过日子，我也看开了。” 徐太太劝她不要那么悲观：“老孟还是拎得清的，不像我们家老徐，看着一本正经，实际背地里那些花花肠子我都懒得说，有一次竟然有小丫头上门找我，给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个薛安晴，至少没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过吧？” “那倒没有。”孟太太摇头。 “那就是了，你就安心养胎，好好给孟岑挑个青年才俊，到时候你再生个大胖小子，你们家这喜事就连成串儿了。” 孟岑是孟怀玉的大女儿，去年留学回来之后就在孟家的公司工作。让人头疼的是，这丫头在国外呆了几年，回来面对相亲饭局，直接跟对方说她没有结婚的打算。惊得孟太太失眠了好几天，跟孟怀玉提起，孟怀玉只是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越要管，她就越叛逆，到时候你想管都管不了了。 孟太太当时就想回怼：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她还想叛逆到地老天荒吗？想想自己十八岁就被孟怀玉骗到手，跟着他吃了十多年的苦，好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被第三者插足。她自认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还有点懦弱，除了忍，她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孟太太把女儿不打算结婚的事情一说，徐太太也觉得惋惜，不禁说道：“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不把结婚当回事呢？孟岑只是不想结，我们家徐今呢？结了离、离了又结，这不，二婚的媳妇也来跟我哭哭啼啼，我每天是忙完老的忙小的，操不完的心！” 孟太惊奇：“这么说，你儿子是又想……” 徐太叹气：“可不是！听说是那个未婚生子的吴家女儿回来了。当初我们徐今对她一往情深，前几天见了，发现她还单着，就又动了心思。要说我那个吴盈菲有什么好？生性叛逆，还拖了个孩子。” 这回，又换孟太反过来宽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这边两位太太吐槽属于女人的中年危机。楼下她们的男人们也没闲着，一边有模有样地打着小白球，一边聊着家里外头那些事。 徐董听孟怀玉提到了厉朋，心口就像堵了块大石头。 厉朋？他算个什么东西！本事稀松，吃里扒外的能耐倒是信手拈来。原本早就计划好，万无一失的事情，那小子非得横插一杠子。让他是吃也吃不进、吐也吐不出。如今，又有了孟怀玉给他撑腰，想找机会动他就更难上加难：“孟总既然提了，那我暂时保下他。但你也知道，那家传媒公司就是个笑话，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斩草除根，多少人在笑话我，以后再有安插厉朋的位置，传媒公司我是一定要动的。” 孟怀玉也不是较真儿的人，徐董给了面子，他当然得领这份情：“嗯，过了这段时间，你随意。” 俩人又继续聊了如今省城的局势，徐董就提起孟总那个不想结婚的女儿：“孟岑的结婚的事……真打算不管了？” 孟怀玉见徐董有些吞吞吐吐，大概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但他并没说破，只是答了句：“儿大不由爹啊！” 徐董陪笑道：“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混不吝。要不然，我还真想跟你结个儿女亲家！” 孟怀玉不置可否，心道就你那儿子还想娶我女儿？但他只是撇撇嘴，客套着：“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徐董笑着称是，终于表明来意：“其实我今天来，还为了另外一件事。”见孟怀玉看了过来，徐董有些无奈：“还是我儿子徐今，前几天又犯驴了，说要离婚娶吴家那个吴盈菲，还说如果成了，他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离婚……” 孟怀玉皱眉：“我记得吴盈菲比徐今大好几岁呢啊？” “谁说不是呢！”徐董道：“你说他怎么就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呢？” 孟怀玉不想听徐家儿子的八卦，便直接道：“想让我怎么帮？” 徐董笑笑：“我听说集团吴董最近看好一个项目，想找你投资，有没有这回事？”见孟怀玉点头，徐董才继续道：“你能不能跟吴董提一提，徐今对他女儿一往情深，苦等多年，就是为了等他女儿回来的一天。” 孟怀玉自认是风流倜傥的老帅哥，但他也没说过这么酸的话。要说徐今也算得上是个情种，只是你等归等，你一边等还一边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让他怎么跟老吴开这个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七章、斗志昂扬 厉朋是一个嗅觉很灵敏的人。他觉得自己如果在动物世界里，他可能是一条狗，当然，不是那种烂大街都没人要的土狗，至少也是有着纯正血统的獒，即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也从未泯灭他傲立于世的本性。 这种“嗅觉”体现在很多方面。比方他能嗅到高层的心思，能嗅到客户的喜好，能嗅到周围人对他的偏见，甚至是女人对他的极其细微的小心思。这阵子，看着传媒公司从破烂不堪到朝气蓬勃，他嗅到一种久违的畅快。好似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他脚下，什么薛安晴，什么孟怀玉，统统能被抛在身后。 早晚有一天，没人有资格跟他比肩，早晚有一天！ “厉总，吴董和孙董的车到了。”魏靳楠在他旁边提醒道。 厉朋从自己无限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忙上前拉开那锃亮的黑色车门：“孙董，吴董，欢迎欢迎！”他满脸堆笑，把腰弯出一个不卑不亢的弧度，十分热情又不失礼貌地招呼着两位金主。 是啊！金主！如果不是这二位，就传媒公司账上那点钱，哪够他大刀阔斧改头换面？所以，今天他就要让二位看到，投资他厉朋，就四个字儿：物超所值。 他一边走一边给两尊大佛介绍他接手公司后的各项整顿措施。比如完善人员配置、规范制度、鼓舞士气等等，但凡他能想到的管理经验，他都付诸实施。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五楼，厉朋还在喋喋不休：“除了把公司里里外外都整顿好，我昨天还去见了几个客户，有两个已经有合作的意向。” 听说厉朋一来就要签单，吴总那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也有了一瞬间的满意：“我果然没看错人！”说着还跟孙董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孙董不置可否，但他看到窗明几净的公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闪光般的笑容，让人不禁觉得厉朋这个人做事不仅有效率，还很讲究章法，不禁也对厉朋生出几分认同感来。 身临其境，原本只是随便来看看的孙董，对方生平那边的情况更加好奇。 他听说吴盈菲把公司一分为二，就像在同一个屋檐下筑起一道不可跨越的高墙。他们能把握住厉朋这边，却伸不到方生平那边。为此，老吴又把女儿叫回来大吵一架，若不是外孙惯会哄人卖乖，只怕老吴那刚刚回国的女儿又要被他逐出家门了。 “老吴，你们先聊，我出去转转。” 孙董深知吴董不会想听他提起方生平，就决定亲自过去探探。他溜溜达达地出了1501，往走廊里走个五六步，就是1503的玻璃门。 当初，他让孙天浩来帮忙布置办公室，只是心存同情。一个无端卷入派系的斗争的小职员，一个还没上场就已经被安排了必死命运的棋子，他总觉得应该多给他一次公平的机会。 这就好像当年互联网风靡，自己和老吴支持创新经营模式，把传媒公司当成一块“试验田”，就想知道互联网与传统盈利模式到底能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不料，却遭到董事会那些人的合力绞杀。原因无非就是传媒公司所提倡的方案，碰触到他们的利益链条。真正推行，势必导致某些人无油水可捞，这也是遭到极力反对的主要原因。 如今，传媒公司重新开张，大环境也从互联网升级到移动互联网。从电脑到手机的变革势如破竹，这一次，他相信必定将有一场好戏！ 孙董兴致勃勃的来到1503的门口，他觉得厉朋那边改头换面，方生平这边也一定不会含糊。结果，眼前所见令人大失所望，只见门上一把u型大锁，屋里显然没人。 都什么时候了？又不是节假日，上班时间怎么连只苍蝇都没有？ 他站门口往里张望。 不多时，电梯又在十五楼停了，一个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转头望去，只见是个年轻女孩，穿着打扮还是一股学生气。对方也看见了他，礼貌问道：“你找谁啊？”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开门。 孙董看她还不太熟练的开门动作，就知这也是个新来的。所以也不隐瞒：“我是集团的，来看看传媒公司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郑芳欣开门的手顿了一下：“那你找错了，传媒公司是1501。” 孙董一愣：“你们不也是一起的吗？” 郑芳欣解释道：“我们是传媒公司没错，但是我们不需要集团的帮助，您还是去1501吧！”说完就进了门，当面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这个郑芳欣，就是方生平去年在分公司带的那个实习生。公司一分为二之后，乔艳留在了1501，方生平这边缺了个人打理日常事务。刚好郑芳欣临毕业也在找工作，方生平就把她叫了过来。 小郑同学对老方同志的遭遇也有所耳闻，因此对所谓集团总部没什么好感，认为那就是一群闲着没事干，只知道挑刺儿、搞事情的闲人。用她男朋友的话说：如果那些人能把给别人使绊子的精神头儿放在正经事上，何愁没有竞争力呢？ 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郑芳欣放下浇花的喷壶，看了一眼，原来是侯琛打来的。 “欣欣，厉总那边款过来了吗？” 分家单过，除了分房子分地，还有就是分钱。传媒公司原本帐上就不富裕，集团团建费用还没清算，所以要分的，也就是梁亚青那边这几个月的月费。钱虽不多，但公司日常开销总要应付。 “我从社保局回来就看了一眼，还没过来。” 提到这个郑芳欣也很郁闷，每次联系那边，高笑玲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有一次，她堵到厉朋，对方说并不知情，嘴上说帮她催催，结果也是空口白话。 想到这里，郑芳欣突然想起刚才门口遇见的那人：“琛哥，集团摆明了想让咱们自生自灭，那如果集团来人，会不会是吴董和孙董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八章、讨债 手机那头，侯琛一听郑芳欣的话，就猜到她的意图。开玩笑道：“你打算当着他们的面儿管厉朋要钱？不好吧？咱们厉总可是要面子的人。虽然我十分赞同，但你方哥多半不会同意。是不是？他方哥？” 方生平摇头：“不。我同意。” “嗯？”侯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方，你确定这是你的本意？” 方生平笑了：“去闹一闹也好，就怕小郑她年纪小，不好意思撒泼。”在侯琛探究的目光中，继续解释道：“闹这一场，要钱还是其次。而且不疼不痒的，多半是要不回来。不过，如果让总部知道我们和厉朋打起来了，应该会对我们放松警惕吧？与其让他们往死里盯着我们，不如让他们觉得我们内部不合。” 侯琛坏笑着接道：“至于内部矛盾，反正也不止这一桩，虱子多了不咬，等以后找到机会再一起清算！” 说着，指了指他，一副“看好你哦”的表情。转脸就向郑芳欣交待：“欣欣，老方同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叉腰站他们大门口，闹得人尽皆知最好！闹得漂亮中午给你加鸡腿！” 侯琛听着手机，应该是郑芳欣在那边说了什么。听罢他笑道：“当然不能是你师父说的！老方那人怎么可能说。”随后用方生平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但我可以确定，他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好了，你谁备一下‘剧情’就行动吧！记住，安全第一，如果他们敢耍无赖或者使用暴力，你就往走廊监控前面站，看情形不对，就往隔壁游戏公司跑！隔壁小伙儿多，除了工作他们也没什么闲事儿娱乐……” 方生平翻了个白眼，心道：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带歪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侯琛挂断手机，就看见方生平在旁边无语中，凑过去道：“怎么？觉得我这么教她不对？” “对！就该这么教！”方生平敷衍道。 他又能说什么呢？女孩子嘛！冲锋陷阵总是存在危险的。况且，是厉朋故意拖欠在先，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厉朋对他们有先入为主的敌意。没办法，你有张良计，就别怪我有过墙梯。但方生平总觉着让郑芳欣一个女孩子去行泼妇之事不太好看。无奈之余，他也只能淡淡地感叹：“不怪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次，换侯琛无语了。 郑芳欣果然不负众望，单枪匹马闯敌营。先去高笑玲那边问明情况，而后直奔厉朋的办公室。风风火火又不失礼貌地道：“厉总，打扰您两分钟，您和我们1503分家也有一阵子了，之前谈好的账上该分的钱什么时候打给我们呀？我们这儿还等着交网费呢！” 厉总先是一愣，当着吴董和孙董的面儿，他只能尴尬笑笑：“小姑娘，这个事情我也不知情啊！要不你先去财务问问，流程不能废啊！” 郑芳欣没给他甩手的余地：“厉总，我问过财务了，高姐说只要您在单子上签字，马上就能我们转。”说着，笑眯眯地捧上在高笑玲那儿刚填的请款单子：“厉总，签个字而已，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况且总部来的这位先生……” 她向孙董笑笑：“您说是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您看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对您出言不逊了，我这儿诚心跟您道个歉。别的我也不好麻烦您，您就看着厉总把这单子帮我签了，我也好回去交差。您看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孙董微笑，转脸就想让厉朋给她签了。可话音刚落，另一边吴董沉着脸问道：“你是方生平那边新招进来的？” 郑芳欣看吴董那脸拉老长就心生警惕，小心陪笑着，答了声“是”。多一句都没敢说，生怕哪句不对触怒这位看起来有权有势的大叔。 吴董素来不喜欢年轻人净学那些溜须讨巧的嘴上功夫。在他看来，年轻人就该勤学好问、虚心诚恳。可你看看现在，一个个儿的不驯、浮夸，说辞职就辞职，他着实看不上。以前看不上那个雷小鹏，如今又来了个方生平，还招来这么个小丫头，真是一丘之貉！“你刚刚说，你们没钱交网费？”语气是明显的质疑。仿佛郑芳欣说不明白就要立刻发飙。 “呃……”郑芳欣顿了一下。 他们是新接了几笔小业务，已经结了款，账上不是没钱。正常人都听得出那只是一个玩笑，怎么就较上真儿了？ 不怪琛哥说，现在奇葩一车一车的。就拿厉朋来说，不会想欠了别人钱该不该如期奉还，一心就想着如何拖欠：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样，能拖就拖着呗！给你添堵我才开心呢！可郑芳欣就不明白了，怎么还有人帮着厉朋这种人说话？ 郑芳欣暼了眼厉朋，只见他事不关己地拿杯喝茶，仿佛十分满意有人替他出头。心底也有些憋气，但仍微笑着道：“我就是那么一说，玩笑而已，就像我们私下里调侃厉总是‘拖拉机’，难道厉总就真是拖拉机？” 厉朋听她故意说反话，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他轻咳了声：“吴董、孙董，我十点约了个客户……” 吴董瞟了郑芳欣一眼，不想跟着参和找气。借着厉朋的话就站身起来：“好！该看的也都看了，你做得不错，继续努力！老孙，我要回去了，你呢？”语气里他有责怪孙董想为方生平说话。 老孙倒是不介意：“那好，一起吧！”见老吴完全不理会郑芳欣，便提醒厉朋：“有时间顺手就给人家签了，让人家追着要账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厉朋满脸堆笑，连声称是，却看都没看郑芳欣一眼，直接送吴、孙二位出门。 郑芳欣一见人要跑，想到侯琛的指示，马上跟着出去。一边走，还急急说道：“厉总，厉总！您不能再这样拖欠着我们了！洵美药妆一直都是我们在做，之前的月费分给你们一半已经算是对集团的尊重了，您得了便宜还都霸着不撒手，是想眼看着我们关门大吉你才满意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交谈声音的公共办公区顿时鸦雀无声。苏怡和杨欣然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认识。一旁几个新来的就小声问着怎么回事，苏怡小声让他们稍安勿躁。 这时，吴董和孙董也驻足回头，郑芳欣硬着头皮迎上厉朋不悦的目光。 “你说什么？”厉朋皱眉，沉声问道。 郑芳欣顿觉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一九章、各执一词 她本想就像侯琛说的那样，即使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至少也得把厉朋为难他们的事情捅出去，免得以后狭路相逢时被人误会他们气量小。可厉朋毕竟是成了精了老狐狸，眼睛一立，还真挺唬人的。 郑芳欣缩了缩脖子，气势顿时降了大半。只能可怜巴巴地小声道：“厉总，您贵人事忙，签个字而已，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好吗？”说着，第二次捧上那张单子。 厉朋看着那张单子，停顿几秒，忽然叫道：“高笑玲！” 高笑玲应声出了财务室：“怎么了？厉总。” “这是你给她的？”厉朋沉着脸，几乎把郑芳欣当成空气，火力全开地训斥着高笑玲：“我说过多少次了，在我带的公司里，财务流程必须要按照我的规定来！这关系到公司的秩序和未来的管理！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让一个小丫头来找我？这个公司到底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没有一句说郑芳欣，却又仿佛处处在说郑芳欣不守规矩。 “厉总，是她自己硬要这么做的，我跟她说她也不听，抢了就走啊！”高笑玲也没好气，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任谁的第一反应都得为自己辩解几句。 厉朋却更加严厉地斥责她做错了事还只知道狡辩！ 终于，郑芳欣看不下去了。演戏给谁看啊？就算她再初出茅庐不谙世事，厉朋那些指桑骂槐的话也忒难听了些：“厉总，您不要转移话题好吗？我是不懂你们的工作流程，可现在重点是，就签个字、转个款，有那么难吗？”她看向热热闹闹的办公室，潜台词是：您一次招进来这么多人，也不像是差那几万块钱的，怎么就非得卡着我们呢？ 厉朋显然是要把无视进行到底，他看了看手表：“小姑娘，我不想跟你解释，有什么事让你们方总来跟我说！”尔后，他对吴董和孙董告了声罪，就把二人往出请。 眼瞅着任务就要失败，郑芳欣急了，忙跟上去：“厉总！洵美药妆的合同是方总和琛哥辛苦拿下来的，这几个月也一直是我们那边在跟进。厉总您一来就要分走了一半的月费，还把另一半也压在手里不给我们，没这个道理呀？还是您有事情要找方总商量？直接找就是了，干嘛非得拐着弯儿的难为我们？” 这回，停下脚步的是吴董。他回身，只见年轻的小姑娘毫不畏惧，目光恨不能化作两把开刃的匕首直戳厉朋眼睛。孙董也看向厉朋，他知道姓厉的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倘若他真是个心胸狭窄到连这点小事都抓着不放的人，那么他可真得提醒老吴，该提防的就该早做打算。 老厉身为当事人，自然也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深呼一口气，强压着发火的冲动，沉着脸道：“小姑娘，是谁给你灌输这样的想法？我真的很遗憾。你要知道，洵美的合同，不是我厉朋的，也不是他方生平的，它是属于枢途传媒的。确切地说，是方生平在任时，代表公司和洵美签署的。如今，公司一分为二，洵美是公司的重要客户，若真要说公平，应该是我们两边共同服务。现在，全都给了你们，你自己说，这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谁占了偏宜？她占谁便宜了？别开玩笑了！郑芳欣差点被他绕进去。她咬着嘴唇反驳道：“厉总，洵美跟枢途签约，是认可了方总和琛哥，我们已经顺利服务了这么久，从来没出过岔子。现在，你还想要分业务，也得问问人家客户愿不愿意吧？再说了，这和我们前几月收的月费有关系吗？有事就说事，商量解决就是了，你故意拖着我们，还躲着我们，厉总，我一直觉得您是做大事的人，可这是做大事的人该干的吗？” 郑芳欣豁出去了。拿出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把厉朋说得直咽。见老厉面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郑芳欣只觉得她这次算是把老厉给得罪毁了。 方生平回到十五楼时，就见郑芳欣在跟厉朋理论。侯琛挂了手机之后，他总觉得不放心，就怕小丫头吃亏，就放侯琛他们仨在梁亚青那儿继续开会，自己打车回到祥云大厦。 果不其然，迎面就碰上“事故现场”，双方各执一词，郑芳欣正拽着厉朋不让他走。嘴里还说着：“厉总您今天要是不给我签字，您上哪我就跟你上哪，别人要问起来，我就说你欠我钱！” 方生平一听抚额，这还是他那勤奋好学的实习生吗？哦不！她无愧于勤奋好学，好的坏的学的都挺快！ 想着，就拨开人群。不厌其烦的厉朋正奋力挣脱那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又不敢太大动作，就怕推搡倒了反倒被人讹上，估计还得说他欺负妇孺。一见方生平，他压抑的怒火顿时窜了出来，也不奋力挣脱了，站在那里气道：“方生平！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规矩规矩不懂，还在这跟我撒泼！你赶紧让她给我松开！” 方生平皱眉：“我带的人怎么了？我带的人踏实认真，不论人品还是业务水平，在往年实习生里都是最好的！而且，什么是规矩？规矩是跟那些守规矩的人讲的，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别扭！”方生平发现，自己也是很护短的。 见师父来了，郑芳欣立刻松开手，把手里揪得发皱的请款单展开递给方生平：“方总，我没能完成任务，厉总说我没走他制定的财务流程，还说洵美的业务也应该一分为二，如果不分他就不把咱们之前收的那半月费还给咱们！” 厉朋听他这么说可不干了：“哎！我什么时候说要分你们的业务了？也不看看你们现在什么处境，还值得我去惦记？” 他气急败坏，目光狠狠地盯着郑芳欣，显然是被逼急了。吓得小丫头缩到方生平身后：“你刚才就是那个意思，敢说还不敢承认啊？” “我没说过，我承认什么！”厉朋被气得不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〇章、别惹老实人 方生平眼看着老厉和一个小女孩置气，感觉还挺好笑的。当年他们还在下级分公司的时候，自己也算是亲眼看着厉朋从一个空降副总一步步的站稳脚跟。那拉拢人的手段，堪称娴熟。 可不知怎的，老厉那一套到了传媒公司突然就不管用了。尤其是张子峰，到现在还阳奉阴违，做着他以前的那些小动作。今天，又出了郑芳欣这档子事，只怕他厉总在员工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 方生平自然知道他想跟自己谈什么，无非就是围绕着名利二字。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就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方生平绝不会假装善解人意。 “厉总没说过？那可能是我们听错了。那您到底说了什么？又是几个意思呢？”把请款单递到老厉面前，方生平也不客气：“刚好吴董和孙董两位也在，还有这么多人见证，咱们就当面说清楚，把该解决的一并都解决了？” 郑芳欣适时接道：“是啊厉总！刚才在办公室，您就说让方总亲自来和你谈，现在他来了，您就直说吧！” 平炮上马，将军！ 所有人都等着厉朋的回答。只见他眼珠滴溜溜乱转，看看二位董事，又看看围观众人，停了几秒，突然间就笑了。他笑得那么突兀，那么渗人，那么的，莫名其妙！ 方生平心中好笑，老厉这一招厚脸皮可谓屡试不爽。 只见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方生平拿着请款单的手，看起来十分亲热真诚、又十分做作虚伪地——压了下去：“哎呀老方！你看我都被这小丫头给气糊涂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我手底下的小兵，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方总！”说着还拍了拍方生平的肩膀：“我还像从前当你领导时那么对待你，就太不像话了。是我疏忽了，是我错了啊！方总！” 他最后加重的语气让方生平挑眉，这话听着真心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升了职就不顾念昔日旧情，开始装大尾巴狼了呢！哪能让他轻易得逞呢？抽出手，方生平也笑道：“厉总向来心思细密，共事这么多年，我自认为是最了解您的。但恕我愚笨，这拐弯抹角的话，我是一直都没学到精髓。就像你刚才说你错了，到底是觉得想借机拿捏我错了？还是觉得压着我们的钱一直不给错了？” 二车错杀，将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明此事，可以说丝毫没给老厉留面子。方生平嘴角含笑，与厉朋对视没有半点退缩。他知道，老厉滑得像泥鳅，必有应对之法。 果不其然，厉朋看吴董、孙董二人，无奈叹道：“唉！年轻人，说话办事就是想当然。这也是我当年没教导好，是我的失责，让二位看了笑话。” “厉总说得很对！”方生平也摆一副虚心好学的姿态，对孙、吴两位道：“在管理公司上，我还是新人，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向在场的诸位前辈们学习讨教。” 厉朋见他肯服软，也暗擦冷汗。 方生平却思考般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如这样吧！今天我就在这表个态，也请二位董事做个见证……” 厉朋十分大度地摆手：“大家都是朋友，以后还要一起共事，不必搞得这么紧张……” 方生平压根儿没鸟他，继续道：“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不管此前、以后厉总对我们有多少偏见和想法，厉总欠我们的钱，我在这里做主，就不要了！” “不是，方生平你……”厉朋突然觉得画风不对，没料到方生平突然放弃，以他现在的处境，不是应该在等米下锅吗？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难道是在死撑？厉朋突然觉得他看透本质了！以自己对方生平的了解，就他那又臭又硬的性子，绝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想到这里，他心中冷笑：看你还能扑腾多久！ 只见方生平撕了那张请款单，塞到厉朋手里：“这钱，就当我们向厉总交了学费。以后，这事我们不会再提。至于洵美药妆的合同，厉总也不用再提了。咱们就当扯平了。” 说罢，叫上郑芳欣就借故向两位董事告辞。拨开人群回了1503的办公室。 郑芳欣虽说当时扬眉吐气，但一进门就急急问道：“方总，你这也太逞一时之气了！那可是钱啊！真金白银好几万呢！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哎呀！这要是琛哥回来一准儿说你败家，不体谅他们一毛一块赚钱的辛苦……” 方生平喝了口水：“小郑，我记得中学政治课本里讲过：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咱们得活学活用。我刚才是说不要，但以后若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我们也没理由拒绝，是吧？” “咦？你还留了后手？”眼看着从前一板一眼的师父忽然变得高深莫测，郑芳欣的眼睛亮得像两个小灯泡。 方生平却惜字如金，只是笑笑就去忙了。 下午侯琛回来，郑芳欣就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末了，还好奇地问：“琛哥，你说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已经拿住老厉的七寸，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侯琛摸着下巴，也有些莫名其妙，半晌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没听他提过。” “啊？连你都不知道啊！”郑芳欣有些失望。 侯琛倒不担心：“老方既然敢这么跟你说，就肯定还握着别的内幕。他那个人吧！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等着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想到方生平那个老古板也开始谋划，侯琛就觉得心里发毛，连带着鸡皮疙瘩都揭竿而起，他嫌恶地搓搓手臂，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爸总说千万别惹老实人，论起耍心机，简直不是人啊！” 郑芳欣好奇问道：“琛哥什么？什么老实人，不是人的？” 侯琛回神，笑着说：“看在欣欣你今天护驾有功，你琛哥我今天就把我们侯家的四句家训传授于你！” 见他佯装一本正经的模样，郑芳欣噗嗤一声就乐了：“好好好！弟子受教！弟子受教！” “严肃点！这可是人生哲学！”见她憋笑，却也摆正了姿势，侯琛清了清嗓子：“侯氏家训第一条：不和三观不同的人做朋友。” 郑芳欣点头：“明白！” “第二条：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郑芳欣皱眉：“今天我和师父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厉总留……”见侯琛瞪眼，她渐渐禁了声。 “第三条：所谓好运，都是人品的日积月累。” 郑芳欣点头，表示同意：“那最后一条呢？” 侯琛神秘一笑：“这最后一条，就是千万别惹老实人！”俯身又悄声补充道：“比方你师父那样的！” “啊？”郑芳欣看向侯琛身后：“师父，琛哥说千万别惹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一章、小酒馆 侯琛回头，只见方生平似笑非笑：“你们侯家的家训，怎么跟网上写的一模一样啊？” 侯琛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呢！自从我家老爷子有了智能手机，说话就开始引经据典了。原来都是从网上头学来的啊！” 郑芳欣眨眨眼：“敢情你刚才都是蒙我的啊！” 侯琛笑得贱贱的：“无所谓啦！自古显赫家族总要祖先，以后我的子子孙孙还会继续完善这四条侯氏家训。再过个几百年，我跟我老爹也能名垂青史了。到那时候，人们提起什么颜氏家训、曾国藩家训，也会顺带提到我们侯氏家训……” 郑芳欣彻底无语了。 方生平也不想听他继续yy，就问起跟梁亚青开会讨论的结果。侯琛说方案框架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就差细节还需要完善：“兼职的人已经找好了，也是从前我们的人，已经交给王莹去盯了。不过执行方面，洵美那边主管销售的赵总说，他有熟悉的活动公司可以执行。” 方生平疑惑：“为什么不让活动公司一并把方案也做了？”见侯琛叹气，方生平道：“是信不过我们执行？怕兼职的执行会出纰漏？” 提到这个，侯琛也有些不忿：“你不知道，那个新来的赵总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只要梁亚青向着咱们说话，他就跟个刺猬似的各种鸡蛋里挑骨头！要我说，他自己找活动公司也好，免得咱们的后援团跟着受气。” 郑芳欣问道：“那个赵总，怎么对咱们这么大的敌意？” “因为咱们触犯到了他的利益。”侯琛解释道：“主管营销可是个肥差。一边拿着业绩的提成，一边拿着广告公司的回扣。梁亚青在他来之前先签了全年的广告合同，等于割了他的一半油水。如果他是个锱铢必较的，肯定会趁这一年，一边磋磨我们一边收集我们的纰漏，争取明年把广告公司换成他指定的。” 王莹在另一边插嘴道：“猴子说得对！自从那个赵总来了之后，这不行、那不对的，我们简直都要崩溃了！” 郑芳欣担忧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给他回扣息事宁人？？”说罢摇头：“想想就肉疼……” 方生平道：“这个赵总，刚来不到一个月就沉不住气了。想必也是个唯利是图的。”说罢叫了王莹：“莹子！方案终稿之后，把参考预算做到最低，抄送一份给梁亚青，打电话提醒她看预算。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 王莹点头应了。 这样一来，梁亚青准备给这个新来的营销总多少空间、或者容不容得下他，都将不言而喻了。他们只是基于道义暗中提醒，不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干涉太多。毕竟，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尺度，开大了，底下人就多捞点；开小了，底下人就少捞点。完全禁止，也是不现实的。 想着“后援团”被小瞧和质疑，想着侯琛那不忿的神情，方生平径自陷入沉思，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也该找机会搞点大动静出来了。” 就这样，方生平跟侯琛俩人猫办公室里讨论了一个下午，千头万绪、头昏脑涨。 傍晚时分，侯琛就提议找个气氛清雅的餐厅放松一下：“犒赏一下为了广告事业身先士卒的脑细胞们！我需要能量！我需要灵感！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咱的胃！” 方生平当然同意。结果问其余仨人，郑芳欣约了男朋友，王莹要接孩子，只有高飞大龄光棍儿一枚，哪里需要哪里搬。 没有女同志，他们的顾虑就少了很多。三个大男人打车去了一家装修还算清雅的小酒馆。正是枢途曾经的老人儿开的。 这是方生平第一次来，侯琛和高飞倒是轻车熟路。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坐了常坐的位置，沏茶拿酒都是自理的。 上菜的时候，老板亲自过来，跟方生平客套了几句，便对侯琛和高飞道：“今天你们也是来巧了，这个礼拜sophie姐天天过来，一会说不定就能碰上她。” 侯琛和高飞听了非常惊喜。从他们的只言片语，方生平能听得出，这个sophie姐也是枢途旧人，许久未见。 没等方生平细问，就见小酒馆的门被推开，进来一男一女。 那女的方生平竟然见过，就是上次他去找姜莉玫，结果却遇见梁亚青那次一起吃饭的，好像——也叫sophie？ 老天！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方生平犹记这位sophie女士对自己的警告，胆敢肖想梁亚青他就死定了！想必是对自己十分提防的。 不料，对方也看见了他们。还十分热情地带着那位男士坐到了他们这一桌。 相对于侯琛和高飞的热情，方生平就像桌上摆的纸巾盒，需要的时候答一句，不需要的时候，就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相比之下，跟sophie一起来的那位男士就显得即健谈又自来熟。不多时就跟侯琛他们打成一片。 方生平少话，多是碍于第一次和sophie见面时的剑拔弩张，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提起上次见面的事。 不过，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那位叫徐今的公子哥儿却提起了上午在祥云大厦发生的事。 “sophie，我听说今天上午传媒公司那两个总儿好像打起来了！” sophie看了眼方生平他们仨，显然是还没得到这个消息。身为当事人的方生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犹豫的时间里，就听那徐今笑道：“我听我爸说的时候，还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你说这俩人，搞公司没什么本事，窝里斗倒是挺在行的！” 方生平脸有些黑，但很快用渴酒掩饰了过去。 只见sophie皱眉道：“因为什么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徐今适时卖乖：“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嘛！知道你放不下传媒公司，我就让我爸一直找人关注着。” 见sophie果然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就继续道：“听说，只是为了分家时的几万块钱，两个大男人就在走廊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这简直，不用我亲自去现场，我几乎都想象出那场面得有多滑稽！” 说着，他哈哈大笑，仿佛不笑他卖力演绎的八卦就索然无味了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二章、Sophie吴 徐今笑罢，只见桌上其他四个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顿时也尴尬丛生。他轻咳掩饰，没话找话似的问侯琛和高飞：“你们是枢途老人儿，新来那俩奇葩，听说了吗？” 对上高飞怜悯的目光，方生平自嘲一笑，呵呵！奇葩？原来在旁人眼里，他和老厉不但是茶余饭后的硌牙点心，还是两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 侯琛一边扒着小龙虾，一边笑着回答徐今：“我们知道的没你多，听你的意思，你还知道更多的内幕？” 见他有兴趣，徐今也来了精神：“当然，这些年sophie不再国内，知道她放心不下，我就一直让我爸关注着传媒公司的动向……” 方生平抬眼，敢情这徐今是来追美人的，逮到间隙就表现自己。不过sophie女士似乎并不感动。 接着，徐今就添油加醋地讲述方生平和厉朋的“前世今生”。身为当事人，老方表示大开眼界。在他记忆里平淡无奇的往事，经过八卦真火的熔炉竟然淬炼成一场轰轰烈烈的狗血大戏。要说这徐今还真是个人才！人家讲八卦都是只言片语，徐今呢？能把一个个小事件串联起来，前因后果融会贯通，仿佛一切早就在他眼前真实上演过似的。 徐今的唾沫星子越是飞，老方的脸就越是黑。听着听着，他都觉得徐今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传奇丝。 表演再精彩，也要观众捧。那个尽职尽责的观众，就是他琛哥。只见侯琛睁着好奇的眼睛，上身前倾，手里更是没闲着，飞快地往嘴里送着吃食，期间还不忘捧场——咦？啊？真的？表示惊讶。一会又啧啧啧啧！原来如此！表示赞同。看得方生平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踹他两脚。 演！接着演！你个戏精！ 有sophie在场，作为当事人，方生平是不便多言的。高飞呢？又一向不爱说话。结果就看那俩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偶尔sophie插上两句时，方生平就觉得梁亚青这闺蜜，对自己的偏见恐怕是掰不回来了。 算了！方生平自认早就看开，人生在世，无法博爱到喜好所有人，那么就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好你。总有八字不合、五行相冲、三观不在同一频率上的冤家，如果每一个都要去争取，那么结果不一定是处处逢源，而是给自己套上无形的枷锁。 终于，徐今的手机响了。他向大家示意出去接听。 他一走，包括sophie在内，那三位都哈哈大笑。只有方生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侯琛差点没笑掉下巴：“sophie姐，这家伙怎么还缠着你？当初知道你怀孕，他不是也把别人肚子玩大闪婚了吗？看这架势，是离了？” sophie轻笑一声，说得轻描淡写：“何止离了，二婚都离了！” 侯琛惊奇之余，又问起她怎么跟徐今一起出现。sophie只说父亲和要孟怀玉谈一笔投资，一句带过，就又聊起枢途“后援团”的聚会。 虽然对孟怀玉只是顺带提了一嘴，旁边只负责出耳朵听的方生平却是上了心。如果孟怀玉和薛安晴缓过神来，厉朋的好日子只怕是要到头了。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他想得出神。sophie突然支着下巴问道：“老方，徐今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老方？这称呼未免过于熟络了吧？转念一想，有侯琛高飞他们的交情在，她这么称呼自己也无可厚非。便道：“你觉得几分真假？” sophie也不客气：“认识你之前，我信了。之后嘛，信个七八成。因为我不信空穴来风。可要说完全相信也不可能，你若真有那两下子，也不会在分公司一缩就是十年。” 方生平点头，这评价还是很客观的。 侯琛道：“说得没错。老方这个人吧，以前不是有心机，他是真的开窍儿晚！不仅在工作上，更体现在男女问题上，过于谨慎。”说着，以一种劝寡妇改嫁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其实，根本没这必要，如果连正常的男女交流都要避嫌，那像古代似的，摸个手是不是就能把你娶回家了？”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方生平瞬间反应过来，又想踹他个口无遮拦。侯琛反应更快，顺势起身说他要去洗手间，溜了。 方生平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这可能是心理障碍。对郑芳欣他就能坦然处之，碰上梁亚青就总觉得别扭，也是邪门儿了。 sophie却不这么想：“你习不习惯旁人不知道，旁人只知道耳闻目睹。这么多的流言蜚语，足够让人对你的人品先入为主了。” 这也正是方生平轻易不惹是生非的主要原因，悠悠众口啊！咬上谁不都得撕个血肉模糊？前阵子他忙，没闲心去理会这些，如今看来，这流言是该遏止一下了。 高飞似看出老方的窘迫，宽慰道：“方哥，江湖上有你的传说，这说明你很重要！” 呃……方生平无语，有些内伤。 就听高飞继续道：“琛哥总说，有你在前面扛雷，集团才没有三天两头的跳出来搞我们。是你忍气吞声，才给传媒公司带来翻生的机会，你应该正视自己的重要性。” 呃……方生平无言，他想吐血。 不料，平时惜字如金的高飞还要继续，被方生平打断，这个扛雷的话题才终于过去。 不过，高飞还是情真意切地对sophie道：“姐，我没想到你这么久才回来，更没想到，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振枢途。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从你选择老方和我们开始，我们就知道你又跟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了。我们不会愧对枢途这块招牌，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咦？话题不对呀！怎么越听越像举小拳头宣誓表忠心？ 电光火石之间，方生平恍然抬头：“sophie，你姓什么啊？”他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sophie神秘一笑，仿佛一直在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似的。 去洗手间遛一圈回来的侯琛，替她回答道：“姓吴啊！” 姓吴啊！sophie吴……吴sophie……吴盈菲？ “你是吴盈菲，吴总？”方生平终于抓住重点，惊讶的张大嘴巴。 侯琛在一旁看着有点好笑：“怎么？咱们公司的总经理吴盈菲女士，江湖人称sophie吴！别说你现在才知道！” 方生平当然是现在才知道。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吴盈菲也从来没跟他表露过。甚至她还有意无意地误导他，让他认为sophie只是梁亚青的闺蜜，一位长年旅居国外的富家千金…… 好吧！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打开方式不对。才让方生平对吴盈菲也先入为主了！如此说来，面前这位不正是当年爱情悲剧的可怜女主？那雷琨的儿子……停停！方生平觉得自己大脑有些内存不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三章、徐家父子 徐今难得在午夜之前回到了家。 一进门，就见他老爸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电视里放的是他老妈爱看的电视剧。而他老妈不在，应该是去睡了。 见他回来，徐董问道：“人见着了？跟这传言中一样吗？” 徐今见老爸如此急切，就有点不高兴：“老徐，张口闭口就是公事，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你儿媳妇？” “你还敢说儿媳妇？我给你娶了两个进门，你都没能给我留住，现在又说要结婚？你不觉得丢脸，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人去说了！”老徐沉下脸来：“我可跟你说过了啊！你可别带那个天生跟我们徐家犯冲的女人进门！” 老徐这是在虚张声势呢！ 徐今一眼就看出来。他靠进沙发，翘起二郎腿：“爸，你就别死撑着不松口了，不是你让孟叔帮我牵线搭桥的？不用蒙我，我都看在眼里呢！”说着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双眼。 徐董顿觉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被挑战了。但在这个聪明过了头儿的小子面前，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老徐有时候也会想，他和媳妇都是成绩平平的人，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高智商的儿子？ 这不，完全不理会徐董内心的波涛汹涌，徐今又道：“您不用不承认，徐盈菲我是要定了！只要我和她结了婚，我得了人，你得了吴家的资源。咱爷儿俩这绝对是双赢了！试想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敢跟你叫板儿呢？你总跟我说远水不解近渴，如今泉眼就在那摆着，现在不圈起来，以后再想圈，说不定就是别人家后院儿了。” 徐董叹了口气，虽然儿子在婚姻上有些不着调，但那审时度势的鼻子还是很灵敏的。 这一点，老徐引以为傲。眼见拿不住儿子，他也就放弃严父面孔，催促道：“快说正事儿吧！时候不早了，长话短说。” 徐今打了个呵欠，把晚上和吴盈菲几个一起吃饭的前后说了。 其实，他中间接的电话就是老徐打的，一听说他们遇见枢途的旧人，就让儿子多留个心眼，探探吴盈菲和他们几个见面的真正目的。 “反正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老朋友偶遇叙旧。”他顿了一下：“不过，那个方生平倒是挺奇怪的，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跟传闻里好像不太一样，真不知道，吴盈菲怎么就看上他了。” 提到这个，老徐就有些后悔：“这姓方的，还是我亲手提上来的。原本是想着他没什么能耐，我随便找个机会就能解散传媒公司，没想到，他上来不久就签了个广告合同，团建失利又赶上吴家丫头回国保了他。现在想想，这小子运气好得还真是邪了门儿了！” 徐今倒不以为然：“洵美的决策人是梁亚青，而梁亚青是sophie的好闺蜜。这一连串的事情，只能说明sophie发现你想搞掉枢途，就顺水推舟拉了一把，见姓方的真不行了，才强行插手，从另一个角度来讲，sophie她这是黔驴技穷，连底牌都亮出来了。” “还真是事事难料啊！”老徐感叹道：“你就说那个厉朋，明明是握在老孟手里的人，转眼就投奔吴兴和孙愚去了！现在，这俩人还大张旗鼓的去传媒公司视察，这不是明摆着跟我宣战吗？你都不知道今天那几个中立的董事私底下是怎么议论我的——他们说老吴和老孙这回有戏，说我这回是被自家的小鹰啄了眼睛，眼看着众叛亲离！”想到这个，老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喝两口茶水压压火气。 徐今反倒轻松地道：“急什么？危机就是转机。现在他们内部斗得欢，不正是咱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吗？放心吧！你没看晚上我是怎么损那姓方的，就看他在那听着，却连个屁都不敢放！sophie能信任他那种人？也就是摆个傀儡，倒是侯琛那小子比以前长进不少，想灭枢途，估计没法绕过他。” “这事儿你就着手去办吧！”老徐也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希望这回别再出什么岔子，不然，我可真得找人看看是不是咱们徐家的祖坟被人动了。” “哼！老迷信！”徐今哼了一声，懒洋洋翻了个白目：“放心吧！有你儿子我在，这回保证万无一失，不死也扒下他们一层皮！” 夜里，下了雨。窗外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巨响有些骇人，降下的却又是春天里让人喜悦的甘露。 清晨，方生平推开窗就闻到久违的清新气息。混在新生的阳光里，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一切的生机，都随着那一场雨水和这柔和的阳光生根发芽，给人希望。怪不得人常说：风雨之后晴方好，劫后余生才惜福。没有反差，晴天、幸福，在人眼里都变得索然无味。 上午，1503五个人开会的时候，侯琛说洵美决定让营销赵总担任这次事件公关的总负责人。听到这个消息，方生平并不意外。王莹就问道：“那还抄送最低预算给梁姐吗？” 方生平点头：“按照原来商量的，还抄送一份给她。” 王莹颇为无奈，侯琛安慰道：“放松点，挺过这几天，把方案做完，等他们执行起来咱们就能消停一阵子了。” 王莹也不客气：“那个赵总，我现在就想把鼠标甩他脑袋上！任嘛不是！还净事儿事儿的！”说着，手机在会议桌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她瞟了一眼：“看吧！又来了！”说完直接免提接听：“赵总你好！这么早上班啊？有什么事儿吗？”瞬间换上一另一副面孔。 会议室里几个人看着，都不吱声，听着！ 只听手机那头的男人说道：“小王啊！那个方案有一些细节的地方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下，要不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们聊聊？” 王莹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挑眉与荒谬上，睨向手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小怪物。 会议室里的其余几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就见王莹说了句“赵总您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期间按下录音键。那赵总似没发觉不对，就又把约王莹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咱们多沟通交流，才能少走弯路，你说是不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四章、李家独苗儿 王莹一再询问是否让侯琛一起去洵美见他，姓赵的一再强调只想单独约她见面。最后，还是方生平听不下去了：“咳咳……赵总，我们正在开会，如果有私事，等会后解决好吗？” 话音一落，手机那头儿喋喋不休的男人戛然而止。这头儿五个人盯着桌子中间的手机，好像那是一个令人期待的惊喜盒子。 半晌，一声挂断。会议室里传出一阵笑声。 这个小插曲，方生平他们都没放在心上。不过，本着服务客户原则，高飞尽责地为那段通话录音配上动物世界两只袋鼠打架的视频，发到洵美赵总的手机上。结果，直到几天后策划案结稿，那赵总都没再吱声。方生平猜测，他应该是忙着筛选评估活动公司的报价——以及他们承诺的回扣报酬。 日子，开始按部就班地过着。 1503这边依旧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倒是厉朋1501那边风风火火，人来人往，还签下他上任后的第一个大客户。 郑芳欣从乔艳那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个客户是厉朋从前的老板——的朋友的亲戚。从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厉朋和他那老板认识至少十五年以上，关系比奥特曼和小怪兽还要铁。不过，那客户审美刁钻，张子峰为此还特别找厉朋商量，只是厉朋说：客户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难道你比客户更了解他自己的公司？如此，就给他打发了。 方生平听了付之一笑，还真是厉朋的处事风格。可是，老方同志没时间理会他，因为这几天他们这边全员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就连他和郑芳欣没事时也得给王莹高飞打下手：见客户、接电话、催稿、还有传达客户反馈。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兼职队伍呢！看不见摸不着的，更需要时间好好磨合。先把线上这一摊子支撑起来，然后再向线下延伸。他们试图完善线上服务方式，紧跟时代总没有错，风越大，人越浪嘛！ 这天下午，方生平和侯见客户回来，就赶上好几个客户同时来了反馈，王莹还好，敲得键盘噼啪作响。高飞就厉害了，开了四台电脑同时导图，跟个妓院的老鸨似的满场飞，点点这个、撩撩那个的。 他们回来，椅子没坐稳就直接披挂上阵。 就在他们几乎焦头烂额之时，几个人推开1503的大门，还叫了声：“方总在吗？”是杨欣然。 方生平刚要回应，就听杨欣然又道：“方总，你儿子来找你！”硬是把方生平即将出口的问候给咽了回去。 谁？谁儿子？ 正想着，就见苏怡和杨欣然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见方生平一脸懵逼，苏怡就道：“这孩子去我们那边，进门就说方总你是他爸爸。”见方生平那表情，苏怡也不敢确定了。 方生平一见那孩子，还真认识：“强强？”这不是李成毅儿子、老李家的独苗吗？“你怎么来了？” 强强还是那副瘦瘦小小的样子，好在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一些。方生平谢了两位美女，就把强强带进自己的小办公室。 一开始，小家伙还有些腼腆，不说话。过一会，见方生平真心询问他，才敢好奇地左右打量。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看人脸色，还真是让人心疼：“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对于这样早熟的孩子，搁在从前已经能算是顶门立户了，方生平不自觉的就把他当大人看待。 强强一开始还有些扭捏，说老师让他妈去学校一趟：“可我妈最近老是加班，没时间……”说这话的时候，他垂着眼，看着沙发旁边的花盆。 方生平一看就知道他没说重点。用肚腩想也知道，老李家的独苗，如今就算只有娘俩儿相依为命，李家几位长辈也断不会让他没人管。尤其上学这么大的事，盯得更是紧。这孩子又是如何在严防死守之下突出重围的呢？ 方生平也不催促，随意聊起学校和生活。这才知道，他那不着调的小舅妈邱小燕，在丈夫儿子办身后事的当口卷跑了钱，还带走了房产证。这不，没过多久，就把这对可怜母子住的房子给卖了。 方生平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长辈？这是要赶尽杀绝吗？竟然一点念想不给人留了。 “那你们现在住哪？” “大姑奶家。”强强喝了一小口水，然后就端端正正地放好纸杯，生怕行差踏错的拘谨样子：“我妈总上大夜班，大姑奶家离学校近。” 方生平一想也是，他大姨一直关心强强，作为一家大姐，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弟妹小辈谁家的事情她都能说上话。 慢慢的，又说回老师找家长的事情上。方生平直觉这里还有事儿，就一边貌似轻松地问，一边看孩子的神情。小孩子情绪都写在脸上，方生平循循善诱，强强却始终没有吐口。 直到方生平直接问他，强强才避无可避地说了：是拿了同学的东西，给人弄坏了。 这听起来挺稀松平常，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首先，这个拿就有歧义——有没有经过对方同意？不经允许视为偷啊！其次，出于什么原因？是好奇？羡慕？还是嫉妒？虽然结果一样，但本质可大相径庭。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小事，孩子绕过那么一大家子的人，舍近求远地找上自己？ 综上，就不能怪他不自觉的往最坏的情况去想了。 方生平很想刨根问底，但一想到孩子正处于性格形成的敏感时期，就压下几乎要翻滚到嘴边的追问言辞，安慰道：“不用担心，东西坏了无非就是赔偿。” 强强却忙摆手：“不是，能修，同学已经原谅我了。” 那还能有什么棘手的？方生平难掩困惑地看着强强。 孩子低着头，手指一直揪着旧书包的带子。仿佛那样他才有勇气继续坐在这里。方生平知道这孩子是有主意的：“老师为什么找家长？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老师和我说的，未必就是你想的。你最好和我坦白，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强强似乎有些惊讶：“你真能替我妈去学校见老师？”他仿佛觉得这小叔答应得有些快：不让我妈和我大姑奶知道？” 孩子清澈的目光中满满的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五章、日行一善 方生平正色道：“前提是你得跟我说实话。” 强强跟老方对视片刻，仿佛是在认真的思考，小眉头皱着，又像在衡量面前这个大人的可信程度。最终，也是无路可走了，决定跟方生平击掌为盟，达成临时统一战线。 翌日，方生平就跟着强强去了学校。 那班主任老师姓周，是个年届三十的漂亮女人。年纪轻轻的，貌美条儿顺，一头飘逸的长发，倘若走在街上，十有是看不出职业的。一开口，才能听出条理清晰，不容质疑，整体画风颇为强势。 “我知道你们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情，也苦了他这么敏感的孩子。说起来，我也是很同情的。不过同情归同情，作为班主任，一个班里好几十个孩子，我得都顾到。之前李方佑在学校里收矿泉水瓶也就算了，他家里条件困难，勤工俭学校领导也睁一眼闭一眼，就算可怜他小小年纪已经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早熟了……” 小周老师语重心长，老方同志点头认同，且无师自通地领会了身为熊孩子家长，在老师面前自动降两个辈分的孙子姿态，一百二十分的诚意是要的有。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强横是一时爽了，可那些为人师表的，若心里真存了看不上哪个孩子的心思，教歪养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可不管怎样，是非对错已经摆在那里，老师找家长，无非就是看一个认错改正的态度。 周老师貌似已经习惯了这般，继续噼里啪啦地细数种种罪行：“可他怎么可以无视校规，用给同学写作业、考试作弊、认错顶罪来从中牟利？这不是破坏学校正常管理秩序吗？更别说是东窗事发之后还不知道悔改、态度强硬，说他来学校就是来赚钱的？否则他才不爱来？”说到关键地方，小周老师不自觉就抬高了音量，办公室里没课的老师都投来目光。 方生平没想到那小崽子气死人不偿命倒是一把好手，难道是得了他奶邱小燕的真传？ 小周老师换了个姿势，接着道：“方生平，你今天既然以李方佑同学家长的身份坐在这里，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你们家对李方佑的未来还有没有几分想法？还是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方生平很想回答，但小周老师并没给他机会：“李方佑现在的行为和认错态度已经足以让学校处分他了。可咱们都知道，处分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纠正孩子的错误。这需要学校和家长的共同努力。说到这个，今天李方佑妈妈没来，身为班主任我是很失望的……” 方生平忙解释道：“老师您别误会，我们李家，自然是希望孩子好的。为了强强以后着想，我嫂子还申请调了岗，就是为了负担起娘俩的生活，给孩子未来创造更好的条件。他妈在医院工作，现在医疗资源紧张，请不了假她也很无奈了。您放心，学校的意思我一定会转达到，老李家孙辈就这么一个男孩，老人都同意要好好教养，也请老师不要放弃他，给他点时间适应家庭的变故。” 也许是听多了各种孩子家长的信誓旦旦，小周老师对方生平的话不置可否。老方同志拿出对待客户的耐心，就差说“客户是我爸、老师你就是我妈”了！好说歹说，又叫门口罚站的强强进来递交了检讨书一并承认错误，老师见孩子突然转了性，还主动交了深刻检讨，容色才稍解，表示处分还是会有，而且要看孩子接下来的表现。 警报暂时接触，叔侄俩也算松了口气。强强被允许回班级上课，方生平一再叮嘱：“强强！昨天咱们可说好了，老师这边我帮你挡了，可你那边，暑假之前不能再出乱子！” “哎呀！知道啦！”李方佑同学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了。 方生平出了学校，心里掂量这事儿私底下还是要跟强强妈提一嘴的。虽然他答应了孩子隐瞒，但自己毕竟不是强强家长。若再出什么事情，东窗事发难免会落埋怨。更重要的是，强强主意太正了，方生平真心不敢肯定小崽子能管得住自己。 思及此，方生平跑了趟医院。 产房外，吴静听了前因后果之后，疲惫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复杂的神色。 强强在学校收废品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自认倘若换成自己是绝对拉不下来那个脸，每每跟强强说起这事，她婆婆就跳出来破口大骂，指责她不会过日子：孩子怎么的？孩子在家吃饭就不花钱了么？搁在老早年儿，他这个年纪早送铺子里当学徒、学手艺去了！也就现在人，让孩子念书，一念就是十好几年！你看看这左邻右舍，一个个二十好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手心朝上管老人要钱，我孙子可不能跟那样的学！一刻都不能松懈！ “嫂子？” 方生平见她皱眉出神，以为她在想回家怎么教训儿子，就道：“你先别操心这事情了，我答应强强不和别人说，你就当没这回事。至于他想辍学的心思，暂时已经算压下来了。等他放暑假，让他上我那呆几天，我再好好劝他，” 吴静听罢叹了口气，千恩万谢。从普通护士竞聘上岗成为产科的实习助产士，正是她排除万难、努力表现的关键时期。一门心思扑到了工作上，疏忽儿子实属无奈。为了他们娘俩儿的未来，她只能放手一搏。 方生平表示理解，即使不想他对李成毅的承诺，单凭他心里对李成毅的愧疚，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孤儿寡母好了，自己大姨、老妈也就都好了。俩老太太好了，李家至少一大半都好了。 毕竟是产房，出出进进的不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就是焦急等待的家属。方生平不好多呆，交待清楚情况就就告辞离开了。 下楼时，因为电梯绕远，他就近走了楼梯。 不料，刚下了一层，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歪倒在楼梯间，气若游丝。楼梯间本就人迹罕至，经过她身边的人行色匆匆，并没有关注到她，方生平驻足细看，最终还是问道：“大姐，你没事儿吧？” 那中年妇人抬起沉重的眼皮，声音仿佛从嗓子眼儿一丝气息中顺带出来了蚊子般的声音。方生平凑耳朵过去，只听她说着：“头晕……帮我找医生……” 方生平瞬间明白，安抚她两句，赶忙就近找了指引的护士过来，护士略微看了一下，让方生平帮忙，把人搀扶到产科门诊的休息区，自己转身去找有空的医生过来。 不大一会，小护士就带了一位女医生过来。只见那医生迅速问明情况，就地听了心肺，拿出随身的银针给妇人针灸了几个穴位，不多时，妇人情况便有了好转。 “你们家属怎么当的？大龄孕妇得时刻注意，你不知道吗？”女医生责备地看向方生平。 责备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方生平的眼神就像在看傍上富婆的小白脸。 呃……这个…… “我、我不认识她……”方生平解释道。那中年孕妇目测至少大他十岁，这医生得多大的脑洞能产生那样的联想？还是产科呆久了，这种组合屡见不鲜？ 恰好那中年孕妇也缓过来了，解释道：“医生你误会了，我跟他不认识。”说着还解释自己因为做彩超筛查，胎位不正，正爬楼梯转胎位呢！随行的保姆去帮她买吃的：“都说吃甜食孩子好动。我怀孕之后也不习惯带手机，这不就……” 前因后果，有理有据，那女医生和小护士互看一眼，嘱咐她这情况一定要跟主治医生说，做些相关检查，而后就双双走开。 那孕妇还一副恹恹的样子不在状态，方生平考虑要不要好人做到底，等她的保姆回来再离开。 中年孕妇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嘴角弯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说了些感谢的话，而后道：“我说号码，你帮我打个电话吧！保姆买东西走不远，我让她快点回来就行了。” 这样再好不过。方生平如言帮她联络到人，确认她真没事了才离开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六章、洵美例会（上） 说起帮助人这事儿，方生平也不是多么的人格高尚、高风亮节，而是受了方母的影响。 自从知道李成毅出事之后，方母就愧疚难安。这人一旦心里装了事儿，尤其是老人有了过不去的心魔，就极易求神拜佛，寄情宗教。好在他妈不像某些信教之人神神叨叨的，方母只是时常与人相约上山拜拜，捐些香油小钱。平日里遇人有难处了，举手之劳能帮的就帮上一把。希望通过积德行善，感动神明，助李成毅渡过难关。 她那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然而，方母的诚心并没能感动神佛，李成毅的悲剧就像溃烂已久的水果，早就都无力回天。不过，经此一事，方母竟然从那些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使得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因着时常跟人爬山出行，身体也硬朗不少。 方生平是不懂所谓的佛家缘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母亲的改变让他对这种潜移默化的“精神胜利法”也走了心。举手之劳嘛！图个心安理得，仅此而已。 前后这一忙活，看看时间，已将近中午。匆匆赶回祥云大厦，公司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尤其下午洵美要过来开会，身为乙方，势必要提前安排一下。 不过……往常都是他们去洵美那边开会，这次却突然通知改到祥云大厦，也不知那新来的营销赵总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中午在公司附近吃饭，遇见了苏怡和杨欣然。聊起近况，她们笑说：“公司上下，早晚打卡井然有序。美中不足就是有点闲，也不知道老厉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十天有八天逮不到人影，新来那些人也都跟着放大羊了。” 方生平笑她俩得了便宜还卖乖。据他所知，张子峰手里的私活儿，就从来没断过！ 杨欣然快人快语：“我们跟峰哥，面儿上虽然不说，可我跟苏怡姐心里还惦记上次方总带我们做的那个大牌活动呢！” 苏怡也接道：“我们昨天下午去你们1503，看大伙都挺忙的。方总一定又接大单了吧？要是忙不过来，你看我俩行不行？” 方生平笑着推了回去：“我们那边的工作节奏，恐怕是你们的几倍也不止了。” 竟然树了个软钉子！ 老方的意思二女也都明白，都说由奢入简难，习惯了从前不紧不慢的工作节奏，伶仃让她们连轴转起来，任谁都受不了。因此，苏怡和杨欣然交换个眼神，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方生平也没把话说死。想投诚可以，但要有心理准备——世道艰难，哪有那么多的钱多活少离家近？像他们这种没人性的行业，已经在高压与过劳的路上飞奔已久了。前两年，枢途背靠大树好乘凉，可那不是长久之计。新人已经进来，竞争之下，这风向势必也要变了。 他们这边呢？侯琛近来也在物色新人。但考虑到未来这些人都是要挑大梁的，筛选起来就有些苛刻。能力、人品都要看，这就势必进展缓慢。 这不，方生平回到公司，郑芳欣就送来一叠简历：“琛哥已经看过了，上边这几个他觉得可以约见。” 方生平点头，接过那些简历。不忘提醒小徒弟下午洵美要来开会。而后，环顾颇显寒酸的办公室，自语道：“现在账上也宽裕了，咱们这办公室也该收拾收拾了！” 郑芳欣咧嘴，露出两排小白牙：“这个琛哥也提过，他已经有想法了。方总有时间不妨跟琛哥商量商量。” 看她那兴奋的小表情，老方不禁疑惑：“他怎么说？” 郑芳欣眨眼：“琛哥说——先不告诉你！” “切！”搞得还挺神秘！ 下午，方生平终于知道洵美那一心搞事情的营销赵总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这是梁总的新来的助理，温馨儿。”姓赵的满脸堆笑，介绍身边的妙龄美女给他：“梁总最近很忙，公司一直在接待贵客，就让我们先来这边开会了。” 方生平一看那叫温馨儿的小丫头——熟人啊！这不是当初在t市，仁木鑫商贸公司那位王总的极品小姨子嘛！ 她做了梁亚青的助理？难道王总终于得偿所愿，拿到洵美的代理权了？ 赵总兴奋得直搓手：“要真说起来，这还是你们厉朋总给牵的线。以前是我小看你们枢途传媒了，早若知道厉总有这人脉，我是真不该故意为难你们！” 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方生平深知他在乐什么，这赵总名叫赵任龙，在圈儿里也算是个奇人。据侯琛打探来的消息，他赵某人呆过的公司不少，业绩却无一例外的先起后落，落到不能交代便落荒而逃。 方生平不晓得梁亚青是否知晓他这些黑历史，单就广告合同而言，自己跟梁亚青的合作只是泛泛。如今中间插进来拥有成熟销售网络的王总、以及居心叵测的中间人厉朋。也许在赵任龙的心里，洵美这广告合同，未来花落谁家已经显而易见。 不过，老方纳闷儿的却是：洵美这么小的合同，厉朋怎会如此大费周章？难道老厉已经预见洵美未来势必有戏？这不是他的性格啊！而且，老厉不是已经号称有两个大客户准备签约了吗？ 心里想着，方生平已经把赵任龙和温馨儿让进简陋的临时会议室，让郑芳欣倒水、以及叫王莹高飞过来开会。 温馨儿一进会议室就嫌弃地撇嘴：“你们就这办公环境啊？” 在赵任龙洋洋自得的微笑中，方生平抱歉道：“我们临时搬过来的，还没腾出手儿来归整。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说不定下次你们再来，这里里外外就都焕然一新了。” “方总说得对！”赵任龙笑笑，对温馨儿道：“我还是很看好枢途的。不信一会开完会，我领你去厉朋总那边看的，那才是真正枢途的实力！” 端水进来的郑芳欣一听，咚的一声把马克杯顿在赵任龙面前。杯中咖啡如瓮中波涛，却不见溅出分毫。赵任龙皱眉抬眼，郑芳欣却礼貌地道：“赵总，咖啡可以吗？” 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茶水小妹？今天赵任龙心情极好，决定不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了。 方生平轻咳了声，示意郑芳欣稍安勿躁。人家摆明了是来收割成效的，你若自乱阵脚，还不正好让人家看了笑话？ 再说，以洵美目前的工作量，这合同并不划算。但方生平也不会认为洵美是烫手山芋，毕竟两家公司曾经互相扶持一起渡过难关。不论从人情还是合作默契来讲，都不至于主动放弃。 可若梁亚青遇到更好的合作对象，放下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就是了。 见与会人员全部坐定，方生平问道：“赵总，温助理，那咱们接下来就开会？” 赵任龙却道：“先等会儿，开会之前，我有个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七章、洵美例会（下） 布置简单的会议室里，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赵任龙的身上。 “说起来，也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你们枢途的。”赵任龙语气有几分苦口婆心：“我不知道你们内部有多大的矛盾仇怨。这阵子的观察来看，我觉得你们实在没有必要划这道楚河汉界。两边人拧成一股绳，总比单枪匹马更有竞争力吧？” 方生平挑眉：“赵总说这话，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赵任龙道：“原因嘛，就是前些天你们厉朋总跟我提起，有家公关公司想找你们枢途结成长期的战略合作，一起接些有影响力的大案子。但人家犹豫再三，总觉得你们公司内部分歧太大，就怕哪天闹起来影响了双方合作，得不偿失。其实，这也是我们洵美的顾虑。” 王莹颇为不屑。刚坐上这位置几天，你赵任龙就能代表洵美说话了？ 赵任龙注意力都在方生平身上：“方总，如果我是你，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就劝小吴董别搞什么两派相争，有钱大家一起赚，趁这个机会借坡下驴，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执拗那些没人记得的陈年往事？” 方生平笑得意味深长：“原来赵总今天是来当说客的呀！”难怪老厉押着那几万块钱像耗子藏食似的，还口口声声要找他去“谈谈”，原来早打了威逼利诱的主意。 “赵总是咸吃萝卜谈操心。”身为枢途旧人，王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先不说我们小吴董怎么盘算，就说公司之间的合作，要考虑的事情有多少？相比你比我更清楚。再说了，以枢途现在的对外形象，跟当初鼎盛时期相去甚远，怎么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求合作呢？” 赵任龙轻咳一声，避重就轻地道：“合作嘛！有了意向，一切都好商量！我今天是多管闲事儿了。不过，我跟你们提这些，也是出于好意，希望方总看清现实。厉朋总管理经验丰富，人脉广，对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好处多多。何必老死不相往来呢？可若你们还要一意孤行，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最后还想提醒一句：那家公关公司已经拿到大型真人秀节目的提案资格，若不是自己吃不下，决计不会让旁人来分一杯羹。你们枢途两边本是一体，想咸鱼翻身，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赵总还真是一心为我们着想。”老方语气不咸不淡，更不想对此过早表态。 赵任龙嗤笑一声，对温馨儿道：“温助理，你说有些人吧，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说到底还是胆识差了些。畏首畏尾是扛不起大事情的。咱们梁总有背景、有实力的，也该提醒她，不能被人拖了后腿，你说是不是？” 温馨儿白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助理而已。”意思就是她没心思左右梁亚青的决策。 赵任龙讨了个没趣儿，转脸没好气道：“反正话我是说到了。好了！开会吧！”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低气压。和洵美的周例会，就在这种沉默又诡异的氛围中草草结束。 对于赵任龙透露的讯息，方生平也上了心——大型真人秀提案资格、公关公司合作，对于他们现阶段来说，就好像天降一双翅膀，成事的话，瞬间就能展翅高飞，脱颖而出。 “侯琛，这事儿你找人打听一下。” 方生平站在窗边讲手机，手里拿的是分家后他们这边的客户分析。时间虽然不长，但多少也能看出一些问题。 任何一种盈利模式的脱颖，都会引发跟风者的围追和效仿。尤其像他们这种小成本、易操作的盈利模式，复制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保持与后来者的距离，关乎名誉、关乎发展、甚至关乎存亡。蜂拥的饿狗不会膜拜先驱的图腾，残存的人性也鲜少会同情廉价的慈悲。时势造人，无一例外，不能免俗。 方生平觉得仿佛一股大力正在推动着他向前。他早和侯琛商量过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可这看似完美无暇的契机，会是从天而降的好运吗？ 也许他真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1503就在办公室改造与招募新人的忙碌中度过。 这期间，厉朋果然坐不住了。他深知方生平还像他印象中的又臭又硬。无奈之下，只能揣了一摞现金上门，表示诚意。 当厉朋表明公关公司一定要方生平这边加入才肯合作时，看老厉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方生平倒也信了几分。因着侯琛并未调查出什么，老方对厉朋的态度也算公事公办了。但始终没放下戒备。毕竟，厉朋和仁木鑫的王总联合挖他墙角儿也是事实。 “老方，若严格说起来，合作的事，还是张子峰从中牵的线，就是上一次团建帮忙的公关公司。我没记错的话，姜莉玫也在那家公司，是吧？” 厉朋舒服地靠在沙发里，依旧摆着他的派头儿：“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你媳妇吧？今天你肯跟我谈，想必已经问过她。” 姜莉玫？方生平心里犯了嘀咕：她媳妇不是已经离职了吗？可听厉朋的意思，难道是骗他的？ 老方不动声色：“既然如此，找个时间正式约见，一块谈谈吧！” “好！”厉朋见他松了口，连微笑中都带着志得意满的光辉，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异军突起，功成名就的样子。 见他这般，方生平也就放心了。 翻过来再说侯琛。 经过一个月紧锣密鼓的施工，焕然一新的祥云大厦b座1503终于开门迎客。 日子就定在六月初的一个黄道吉日。侯琛特别安排门口张灯结彩，还在上班高峰让人到楼下放了一挂鞭炮，并找来一批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分发传单。 高调到令人发指。 “这样好吗？”王莹脸有些囧。 高飞不置可否：“我看还不赖。” 王莹白了他一眼，再看看1501的人也都出来看热闹，不禁想着把牙齿磨得再锋利一点，未来抢夺地盘的时候一夫当关。 方生平则想得比较实际：“咱们的经营范围里，没有这一项吧？” 郑芳欣适时补充道：“琛哥说，是另外办了执照的。” 呃……好吧！ 在老板、受邀贵宾、以及吃瓜群众的瞩目之下，遮盖着红绸的小牌匾得见天日。只见拉丝不锈钢框架上，是两玫让同道中人兴奋、非同道中人懵圈的亚克力背光字——发呆。 反而是听到喧闹，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厉朋绝壁是真呆了。方生平猜想，此时老厉的心里一定在想：这什么玩意儿啊？ 然而，不用老厉找人来问，隔壁游戏公司的俩小伙儿已经鼓起掌来。有人甚至跑到老板面前，十分熟稔的样子：“杰瑞哥，你行啊！分店都开到祥云的地盘上来了！” 那被称为杰瑞哥的文弱男子微笑如和煦春风：“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后常来！” 厉朋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包括手底下人的议论，东听一句，西听一句的，也算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原来，这“发呆”是这位杰瑞哥创立的连锁休闲小店。画风温馨，风格不拘。曾经有人总结过“发呆”的套路——青年公寓里开猫咖、学校隔壁开书吧、商务区里开茶室，总之清一色的小巧精致、温馨治愈。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一家都有统一的轻食简餐，花样定期翻新。服务宗旨就是备好wifi、书本、茶点，供人“发呆”。 据说，曾经有人问过杰瑞哥，这么小众的店铺，你又靠什么盈利呢？杰瑞答曰：外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八章、重男轻女 所以，与其说“发呆”是充满治愈情怀的餐饮品牌，倒不如说是披着情怀外衣的外卖旗舰店。店里提供展示、品尝，而开在不远街道的“发呆”厨房，正以每月几万单的订单量，在外卖平台高居销量前列。 随着1503隔壁郑重地贴上1504的簇新门牌，一向以传统稳重著称的祥云大厦，终于打破陈规，仿佛在一片死亡沙漠里突兀地长出一株十分傲娇的仙人掌，自我，且无比碍眼。 那一刻，方生平分明能在吴盈菲的脸上看见一丝胜利的微笑，像压抑许久的畅快，又像报复之后的快慰。 这下，可恼了那些自持身份的老板高管们。眼看着自己公司里的员工、尤其是那些女职员，下了班就呼朋引伴地去“发呆”，便打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工作的地方，让这种不入流的小店开门营业，不是玩物丧志吗？这难道不是在公然挑衅祥云大厦约定俗成的伟岸形象？ 为此，有人直接去物业投诉。可一向特立独行的sophie姐是业主。不管别人怎么指责诋毁看不惯，一概照单全收！ 你们不是捕风捉影吗？好啊！没亲眼所见你们有什么发言权？所以广发邀请，让那些颇有微词的人到“发呆”参观。不来就给我把嘴闭上！ 当一众挑刺儿的人进了1504，只见店内绿植丰富，装修庄重典雅又不失艺术格调。书架墙上，一排排五花八门的书籍，有工具书、原文书、还有民国时期、建国初期的珍藏版本。某些听过几堂大师课、自诩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老鸟还真被唬住了。而另一些人，则因为吴盈菲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得胡子翘翘，跑到她爹老吴董那里告黑状去了。 方生平在一旁细看那扇四面薄纱绣四美人屏风，不禁失笑。对侯琛道：“你这擦边球打得还不错。” “sophie姐一句话，我可是花了大心思的。”侯琛也不谦虚：“不过你也不赖，提议杰瑞转型，也算帮了他的大忙。” 方生平摇头：“换汤不换药，还算不上转型。” 侯琛点起一支烟：“慢慢来，杰瑞也明白。” 方生平不置可否。 当初，侯琛对空置办公室的改造想法是开一间盈利性质的茶室，为祥云大厦各大公司的商务洽谈提供场所，同时为枢途开发大客户。但方生平觉得他们规模不大、人脉浅薄，不足以吸引高端商务人士来此消费。 后来，在雷琨那里遇见杰瑞，才决定引进“发呆”，目标就是小资白领，吴盈菲出资、杰瑞运营，迈出“发呆”转型的第一步。 对于枢途那些四散的旧部来说，也相当于能名正言顺地回到曾经挥洒青春的地方，忆往昔峥嵘岁月。 说老实话，方生平始终无法对他们这种情怀感同身受。但他相信雷琨的眼光，相信侯琛的能力，也相信杰瑞的经验。和成功的人共事，他们观察世界的视角和处理问题的原则更有把握让事情趋于成功。不管过程如何，这样的组合，这样的信念，值得期待。 方生平几个人回到1503自己的办公室里。 高飞对新规划的格局还没适应，侯琛已经把培训新人的计划递到他手里了：他们“明天报到，你负责培训和安排吧！” 高飞瞬间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猴子你可别开玩笑！这五六个人都有些来头，不好震慑，还是你亲自上吧！” 王莹无语了：“有点出息好不好！几个小p孩儿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以为自己是唐僧香肉馅饽饽？” 高飞还就是认怂了。说什么都不打头阵。最后，还是王莹接替下来，誓言先给高飞打个样儿。 看到这样的高飞，方生平就想到自己那个执拗的小侄子。 越是临近期末，那熊孩子就越是不安分。就在前几天，强强又低眉顺眼地来找他，老方同志毫无悬念地再度躺枪，隔天就又被牵老牛似的牵去了学校，让小周老师一番训诫，无功而返。因此，李方佑同学的诚信在方生平这里破了产，连带着，老方同志在小周老师那里也没有了信用可言。 正想着，方生平手机嗡嗡作响。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的心就往下沉：“喂？大姨？” 手机那头的大老太太道：“生平啊！晚上你下班之后来家一趟，我有事儿要问你！”干脆利落，背后却分明让人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辈召唤，方生平岂敢怠慢。下了班，拎了几样水果就颠颠儿地送上门去找虐。 没办法，谁让他一时心软铸成错事了呢？ 进门就见他大姨——李家的大老太太李庆珍正襟危坐，旁边坐着微笑的李庆德，以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熊孩子强强。 李欣开了门，就忙着回厨房帮嫂子吴静做饭。 “大姨。”方生平陪笑两声：“大舅也在啊！” 客厅里，白脸儿、红脸儿双双到齐。看这架势，也算是小规模家族会议了吧？ “小叔。”强强嘟囔了声。那声音小的，方生平听力若是提前退化，连个毛都听不见。 大老太太板着老脸：“知道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方生平不自觉就脑补出一片水火棍敲击地面的的哒哒声伴着镇魂摄魄的威武、升堂！而他就是那“堂下何人”的——何人：“知道知道，强强违反校规，我不该帮他瞒着。” 认罪态度良好，却免不了杀威棒：“知道就好。我早说过，老李家就这一根独苗儿，教养他出人投地是每一个李家人的责任！” “是是是！”敢说不是看看？ “以前你五叔在的时候，顶着邱小燕那恶婆娘都没敢懈怠过。你五叔病了，我们也都尽力护着。你是没见到，可你大舅知道，当初你外公可是就盼着重孙子，临死还硬撑着一口气，见强强出生才肯放心咽气……” 想到伤心处，大老太太潸然泪下。李庆德忙在一边安慰。 方生平知道强强的问题在大老太太心里的严重性。他听方母说过，他外公育有二女三子，女儿婚后都生了儿子，前头俩儿子生的却都是丫头。为此，李庆珍身为大姐，没少听二老的训诫：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李家可不能断了香火，不行就算躲到乡下偷生，也要留下血脉！好在邱晓燕肚皮争气，生了儿子。他外公高兴几年，又开始担心起重孙的事。要真说地来，李成毅早婚，跟当初他外公的心结也不无关系。 唏嘘之余，方生平也好奇：如果他外公知道，世道变了，不仅是男多女少了，大龄剩女不想结婚的比比皆是，大龄光棍儿娶不着媳妇的也屡见不鲜；没结婚的多数不紧不慢，结了婚的又被常见的不孕不育困扰，老头儿又将作何感想？ 方生平暗忖：这些，恐怕要让深得二老“真传”的大姨去“感想感想”了。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跟强强一起接受封建家长再教育，争取早日提高觉悟，脱胎换骨。 因此，一边承认错误，一边给强强使眼色，跟熊孩子一唱一和，帮把老太太飚起来的血压降了下去。 见李庆珍面色稍缓，李庆德道：“别紧张，吴静都跟我们说了，你一开始就知会过她。严格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们，天天跟孩子朝夕相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方生平不敢懈怠：“你们放心，强强是个机灵的孩子，只要不走了歪路，以后肯定错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二九章、姜莉玫的老板 从前邱小燕掌控欲强，说一不二，影响得强强也从不发表看法。李庆珍知道让孩子敞开心扉这事急不得。所以，当孩子吞吞吐吐地说出在学校里，同学都叫他“捡破烂儿的”，老太太心中也打翻了五味瓶，忙搂过孩子“哎呦哎呦”地安慰着。 李庆德也道：“强强，我们不是你奶，我们不会让你去捡破烂儿，你就好好读书，想赚钱等你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再想也不迟。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成绩别落下，好好学习，你妈这辛苦才算没白费！” 然而，强强想辍学的初衷就是不想吴静那么辛苦：“有我奶在的时候，我跟我妈过得不好，现在我奶都走了、不管我们了，我妈凭什么比以前过得更累了？” 客厅里三个大人听了面面相觑，在他们眼里，现在这娘俩分明是雨过天晴、未来可期的时候，可在孩子的眼里，却还不如在邱小燕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 方生平叹了口气：“强强，这话你没跟你妈说过吧？”说出来恐怕是要让人伤心的。 强强摇头，堵气道：“我妈现在忙得没有时间管我。她要是把身体累垮了，我就算考个什么状元又有什么意义？”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李庆珍也许是受不了这阵子操心劳神，却换来孩子如此的误解，音量就没控制住：“你妈忙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用她为了我！”强强梗着小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李庆珍彻底焦躁了，呼哧呼哧地真喘粗气。 方生平忙安抚老太太，吴静听见动静也打厨房出来了。强强一见他妈，反倒别别扭扭地跑小屋里去躲着了。 “强强！”李庆德叫了声，却没叫住。只能跟吴静陈述了一通。末了说道：“要不你找个时间跟孩子好好谈谈？这半大不小的孩子，说不得、碰不得的，还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吴静又何尝不想呢？ “他上次违反校规，我就侧面跟他谈过了。”说着叹了口气：“结果，强强像他爸一样执拗，认准了，就谁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方生平是不了解李成毅的。但想小舅家这祖孙三个，都在邱小燕的淫威之下，如果没有点固执和坚持，只怕都得变得跟那老刁婆子一丘之貉。 客厅里陷入沉默，落针可闻。还是李欣跑出来叫摆饭，几个人这才暂且放下，招呼着吃了一顿各怀心事的晚饭。 饭后，方生平有事要回公司一趟，吴静就叫强强送他下楼。临走背着孩子说：“生平，我看强强对你的话还能听进两句，要不你再帮着劝劝？” 方生平只能应了，琢磨着怎么跟孩子说呢？ 这犯了中二病的孩子啊，说浅了等同于耳旁风，说深了又可能逆反，来硬的他更没那个立场，真是……头疼。 思来想去，方生平只能拿出两人当初的“约定”说事儿，暂且把期末备考这段时间安抚下来。 感谢“中二”，强强态度虽没缓和，却也没抗拒。看来，承诺过的事情，这孩子还是认可的。 与公关公司商讨合作的饭局来得很快，地点据说是赵任龙推荐的，风格就是俩字儿：奢侈。说白了，也是俩字儿：土豪。 公关公司的老板韩弈看起来像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据说他当年和张子峰是在设计大赛上相识，一见如故。不同的是，张子峰在获奖之后急转直下，而韩弈却是一路青云。 至于这个韩弈，侯琛说此人风评良好，在圈子里很是吃得开。方生平乍见也是这种感觉，可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 但几番交谈下来，怎么说呢？他能感觉到韩弈礼貌背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不是言语、不是动作，而是眼神、嘴角细微的小表情。好像上帝俯瞰人间的悲悯，又似君王看待棋子的冷清。 这——就是对他媳妇青眼有加的那位老板吗？方生平摸摸下巴，这注定是一场令人尴尬丛生的饭局。 怎么？不信？那就来看看这酒桌上坐的都有谁—— 枢途这边，自然是厉朋、方生平、魏靳楠和侯琛。公关公司那边，是老板韩弈、副总黎溪，以及貌似来拉近关系的姜莉玫。 除此之外，攒局儿的是仁木鑫的王总，但方生平没想到的是，梁亚青和赵任龙也在场。 方生平记得王家卫曾有一部老电影，里边有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跟一个人合作久了，你的习惯或多或少会受她的影响。虽然我很熟悉这种香水，可是我怎么也不习惯从别的女人身上闻到。 那一刻，方生平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因为梁亚青身上所散发的香水味，他就曾经在姜莉玫的身上闻到过。当时，他还对媳妇说他不习惯，是以今天梁亚青也喷了这款香水，不免勾起老方的某些回忆。 “方总，有人说你是半路出家，运气好才一出手就让枢途扭亏为盈。但我个人却不这么认为。”韩弈嘴角擎着微笑，服务生为他倒上红酒。他对酒液的高度颇为满意，对服务生赞赏地点了点头。继而才道：“我觉得任何优势都是个人的本事和造化。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对方总你十分好奇。后来我还听公司同事说，你和莉玫还曾有过一段感情，我就更想见见你了。” 曾有过一段感情？ 方生平对这个形容不感冒。现如今，自己和姜莉玫在法律上还是夫妻呢！用“有过”这种过去完成时的表述，不是在告诉旁人他们已经结束了吗？但当他瞥见姜莉玫同样面露疑惑时，一颗心倒也放下几分。 梁亚青则适时道：“韩总跟他们夫妻俩真是有缘。”一句话帮方生平做了解释。 王总也笑道：“若说起来，我认识老方在前，和莉玫近来也有过一面之缘。说起好奇这种事情，在没见之前总会有的。现在见了，韩总觉得方生平和你想象中的出入大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〇章、 韩弈呵呵一笑：“不太一样。我一直觉得像莉玫这样能力出众的女人，嫁人男人也不会太差。可不论是听到方总的传闻，还是今天和方总面见，我都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视线从与方生平对视转到桌上其余人：“所以啊，我猜方总一定是外表低调，实则深藏不露。莉玫，你说呢？” 姜莉玫感觉今天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的鹌鹑，摆脱不了被烧烤的命运。若是承认，未免夸耀。若是不承认，那就是质疑老板的眼光，还谈什么合作？ 说白了，她还是希望方生平好的，可这种时候，任何因素都可能成为合作期间的隐患。于是她道：“韩总眼光独道，你认准的总不会有错。” 韩弈唇角突然一勾，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小滑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旁边的方生平听见。 厉朋对姜莉玫的话表现出十分的认同：“说得对！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方生平一步步走到今天。想当初，在底下分公司，我就看好他。有升迁、表彰的机会我都想着他。这不！果然不负我的期望，能得到韩总的认同，我很欣慰。” 方生平垂眼夹菜，压根儿就没接老厉那个茬儿。 老厉有些尴尬，只有魏靳楠帮他打圆场：“我们厉总啊！和方总共事多年了，两个人的默契有目共睹。韩总，您之前的担忧实在是多虑。这俩人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啊！” 王总也适时插嘴：“我也这么觉得！枢途内部再怎么运作，也都是一家，老厉和老方在面对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拎得清的。厉总，亚青，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厉朋笑道。 梁亚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用她那柔美的嗓音说：“韩总，有小吴董主持大局，枢途还是那个枢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枢途……还是“那个”枢途。 这话颇有几番滋味。在场恐怕也只有四个人听得懂。不过也提醒了他。韩弈在圈中混迹多年，对枢途的过去一定知道不少，就是不知是敌是友。 侯琛则不担忧这个，他抿嘴一笑，端的是志得意满。 那边，韩弈和黎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眼中的震惊藏都藏不住，韩弈本人倒是掩饰得极好。 黎溪忍不住了：“梁总，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枢途？” 梁亚青微笑，朱唇轻启：“当然，sophie是我从小到大的闺蜜，你们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吧？” 韩弈目光微闪，仿佛在衡量这件事情的可信程度。 方生平总算看出来，打从一开始，韩弈就一直在试探他。也许是对合作的不确定，或者，是还有其他意图。 方生平觉得，如果是前者，那大可不必：“韩总，咱们在商言商，如果有意合作，不妨拿出诚意来谈。我这个人的原则很简单，能谈生意就谈生意，能谈友谊就谈友谊。” 方生平顿了顿，心中嘀咕：但倘若是后者……那么韩弈对他们夫妻的态度就太反常了。若想利用姜莉玫来套近乎，自然该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和美美。而韩弈呢？从头到尾，逮到机会就对姜莉玫表现出一种暧昧的态度。难道他们已经…… 方生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韩弈已经微笑举起酒杯：“方总，还请原谅我之前过于小心谨慎了。既然有枢途这座大靠山，我是能一百个放心了。就像你说的，诚意！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方生平是思忖被他打断，只能跟着举起酒杯与韩弈对碰。清脆悦耳的回音仿佛是经久不衰的余响。 方生平吐出三个字：“敬枢途。”语气里带出十二分的敬意。韩弈也微笑，向大家举杯：“敬枢途！” 众人纷纷附和，这里边最兴奋得莫过于魏靳楠，他看向厉朋，刚要说“厉总，成了！”却见老厉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眸中一瞬的冷然。魏靳楠忙收回视线，没敢吱声。 接着，韩弈就和老方、侯琛提起电视台大型真人秀创意提案的事情。 据黎溪称，这次提案电视台公邀请了十一家传媒单位，他们是最不起眼儿的一家：“所以，我们才寻求合作，希望能在提案中逆袭。”黎溪看向韩弈，在得到对方首肯后才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准备通过这次的项目，开拓新业务。至于方总您，目前虽然已经站稳脚跟，下一步的打算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 方生平笑笑：“看来你们已经把我们的路子吃透了。” 他目光不自觉总会落到姜莉玫身上。她话不多，只是偶尔被点到的时候回答几句工作上的问题。 黎溪谦虚道：“我只是做了一些推测，我们也是看好了方总异军突起的实力，才有了合作的想法。如今，连小吴董都为您撑腰，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说着玩笑似的道：“起初，我们听说小吴董把枢途一分为二，还以为她是反感集团的安排，只想给上头添堵呢！没想到，小吴董运筹帷幄，竟然在你们集团的围追堵截之中保住了枢途！前途无量啊！” 几人相视而笑，各自揣着心中的盘算，谈话氛围十分和谐。 王总见他们聊得火热，大事将成，就和梁亚青、赵任龙低声聊起什么。 只有厉朋和魏靳楠，两人尴尬地被晾在一边。偶尔，赵任龙看不过去，才提个无伤大雅的话题带上他们。厉朋则很会把我机会，不骄不躁，侃侃而谈，很快把跟韩弈的合作抛在脑后，专注逗梁亚青开心，一心盼着美人展颜一笑。 在厉朋看来，自己才是这次饭局的最大赢家。生意有方生平去谈，看样子已经不离十。自己又能借此机会在梁亚青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谈吐不俗的一面，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酒过三巡，侯琛起身去洗手间。一旁了无生趣的魏靳楠在他屁股后边跟了出去。 经过笑声迭起，装饰奢华的宽敞走廊上。魏靳楠紧走几步追上侯琛，套近乎道：“琛哥，这次能谈成合作，琛哥你功不可没！” 侯琛对他这样的巴结没什么兴趣，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还早着呢！” 魏靳楠也不恼，继续道：“琛哥你不知道，韩总锁定枢途合作，那就是冲着你来的！” 侯琛好笑地嗤了一下，魏靳楠却以为自己拍对了马屁，顿时奉承话如雷公电母努力工作般招呼过来。侯琛还没怎么样，他已经来劲得喜目放光，神采奕奕。 侯琛懒得理他，却听他道：“琛哥，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儿，有眼不识泰山，对您态度不恭不敬的。现在我真是相当崇拜你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活到现在，还从来没这么崇拜过一个人！琛哥！你收我当徒弟好不好？以后您就是我师父，我跟你学习，你不管有什么闲事儿、跑腿儿、不方便过手的事情你都可以丢给我……” 侯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得得得！你再说下去，是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了？也不事先打听打听，我到底缺不缺儿子。” 魏靳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琛哥你说话真逗！以后咱们都一起工作了，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侯琛感觉这孩子的脑回路有点问题：“我真没和你客气。” 魏靳楠信心十足，却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琛哥，我不说你也知道，方总的人脉和能力，和厉总简直就是没法比。我敢打包票，经过这次合作，你就能真真切切地看清二者的差距。良禽择木而栖，我相信琛哥你是聪明人！” 随后，看四周没人，魏靳楠又神秘地道：“琛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厉总打算离婚求娶梁亚青，到时候有梁家这一大后盾，厉总还怕搞不好公司吗？” 侯琛只觉被雷劈中，天雷滚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〇章、输赢由心 韩弈呵呵一笑：“不太一样。我一直觉得像莉玫这样能力出众的女人，嫁人男人也不会太差。可不论是听到方总的传闻，还是今天和方总面见，我都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视线从与方生平对视转到桌上其余人：“所以啊，我猜方总一定是外表低调，实则深藏不露。莉玫，你说呢？” 姜莉玫感觉今天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的鹌鹑，摆脱不了被烧烤的命运。若是承认，未免夸耀。若是不承认，那就是质疑老板的眼光，还谈什么合作？ 说白了，她还是希望方生平好的，可这种时候，任何因素都可能成为合作期间的隐患。于是她道：“韩总眼光独道，你认准的总不会有错。” 韩弈唇角突然一勾，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小滑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旁边的方生平听见。 厉朋对姜莉玫的话表现出十分的认同：“说得对！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方生平一步步走到今天。想当初，在底下分公司，我就看好他。有升迁、表彰的机会我都想着他。这不！果然不负我的期望，能得到韩总的认同，我很欣慰。” 方生平垂眼夹菜，压根儿就没接老厉那个茬儿。 老厉有些尴尬，只有魏靳楠帮他打圆场：“我们厉总啊！和方总共事多年了，两个人的默契有目共睹。韩总，您之前的担忧实在是多虑。这俩人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啊！” 王总也适时插嘴：“我也这么觉得！枢途内部再怎么运作，也都是一家，老厉和老方在面对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拎得清的。厉总，亚青，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厉朋笑道。 梁亚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用她那柔美的嗓音说：“韩总，有小吴董主持大局，枢途还是那个枢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枢途……还是“那个”枢途。 这话颇有几番滋味。在场恐怕也只有四个人听得懂。不过也提醒了他。韩弈在圈中混迹多年，对枢途的过去一定知道不少，就是不知是敌是友。 侯琛则不担忧这个，他抿嘴一笑，端的是志得意满。 那边，韩弈和黎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眼中的震惊藏都藏不住，韩弈本人倒是掩饰得极好。 黎溪忍不住了：“梁总，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枢途？” 梁亚青微笑，朱唇轻启：“当然，sphie是我从小到大的闺蜜，你们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吧？” 韩弈目光微闪，仿佛在衡量这件事情的可信程度。 方生平总算看出来，打从一开始，韩弈就一直在试探他。也许是对合作的不确定，或者，是还有其他意图。 方生平觉得，如果是前者，那大可不必：“韩总，咱们在商言商，如果有意合作，不妨拿出诚意来谈。我这个人的原则很简单，能谈生意就谈生意，能谈友谊就谈友谊。” 方生平顿了顿，心中嘀咕：但倘若是后者……那么韩弈对他们夫妻的态度就太反常了。若想利用姜莉玫来套近乎，自然该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和美美。而韩弈呢？从头到尾，逮到机会就对姜莉玫表现出一种暧昧的态度。难道他们已经…… 方生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韩弈已经微笑举起酒杯：“方总，还请原谅我之前过于小心谨慎了。既然有枢途这座大靠山，我是能一百个放心了。就像你说的，诚意！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方生平是思忖被他打断，只能跟着举起酒杯与韩弈对碰。清脆悦耳的回音仿佛是经久不衰的余响。 方生平吐出三个字：“敬枢途。”语气里带出十二分的敬意。韩弈也微笑，向大家举杯：“敬枢途！” 众人纷纷附和，这里边最兴奋得莫过于魏靳楠，他看向厉朋，刚要说“厉总，成了！”却见老厉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眸中一瞬的冷然。魏靳楠忙收回视线，没敢吱声。 接着，韩弈就和老方、侯琛提起电视台大型真人秀创意提案的事情。 据黎溪称，这次提案电视台公邀请了十一家传媒单位，他们是最不起眼儿的一家：“所以，我们才寻求合作，希望能在提案中逆袭。”黎溪看向韩弈，在得到对方首肯后才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准备通过这次的项目，开拓新业务。至于方总您，目前虽然已经站稳脚跟，下一步的打算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 方生平笑笑：“看来你们已经把我们的路子吃透了。” 他目光不自觉总会落到姜莉玫身上。她话不多，只是偶尔被点到的时候回答几句工作上的问题。 黎溪谦虚道：“我只是做了一些推测，我们也是看好了方总异军突起的实力，才有了合作的想法。如今，连小吴董都为您撑腰，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说着玩笑似的道：“起初，我们听说小吴董把枢途一分为二，还以为她是反感集团的安排，只想给上头添堵呢！没想到，小吴董运筹帷幄，竟然在你们集团的围追堵截之中保住了枢途！前途无量啊！” 几人相视而笑，各自揣着心中的盘算，谈话氛围十分和谐。 王总见他们聊得火热，大事将成，就和梁亚青、赵任龙低声聊起什么。 只有厉朋和魏靳楠，两人尴尬地被晾在一边。偶尔，赵任龙看不过去，才提个无伤大雅的话题带上他们。厉朋则很会把我机会，不骄不躁，侃侃而谈，很快把跟韩弈的合作抛在脑后，专注逗梁亚青开心，一心盼着美人展颜一笑。 在厉朋看来，自己才是这次饭局的最大赢家。生意有方生平去谈，看样子已经八九不离十。自己又能借此机会在梁亚青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谈吐不俗的一面，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酒过三巡，侯琛起身去洗手间。一旁了无生趣的魏靳楠在他屁股后边跟了出去。 经过笑声迭起，装饰奢华的宽敞走廊上。魏靳楠紧走几步追上侯琛，套近乎道：“琛哥，这次能谈成合作，琛哥你功不可没！” 侯琛对他这样的巴结没什么兴趣，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还早着呢！” 魏靳楠也不恼，继续道：“琛哥你不知道，韩总锁定枢途合作，那就是冲着你来的！” 侯琛好笑地嗤了一下，魏靳楠却以为自己拍对了马屁，顿时奉承话如雷公电母努力工作般招呼过来。侯琛还没怎么样，他已经来劲得喜目放光，神采奕奕。 侯琛懒得理他，却听他道：“琛哥，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儿，有眼不识泰山，对您态度不恭不敬的。现在我真是相当崇拜你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活到现在，还从来没这么崇拜过一个人！琛哥！你收我当徒弟好不好？以后您就是我师父，我跟你学习，你不管有什么闲事儿、跑腿儿、不方便过手的事情你都可以丢给我……” 侯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得得得！你再说下去，是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了？也不事先打听打听，我到底缺不缺儿子。” 魏靳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琛哥你说话真逗！以后咱们都一起工作了，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侯琛感觉这孩子的脑回路有点问题：“我真没和你客气。” 魏靳楠信心十足，却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琛哥，我不说你也知道，方总的人脉和能力，和厉总简直就是没法比。我敢打包票，经过这次合作，你就能真真切切地看清二者的差距。良禽择木而栖，我相信琛哥你是聪明人！” 随后，看四周没人，魏靳楠又神秘地道：“琛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厉总打算离婚求娶梁亚青，到时候有梁家这一大后盾，厉总还怕搞不好公司吗？” 侯琛只觉被雷劈中，天雷滚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一章、吃点小醋 “你开玩笑吧？”侯琛瞟了魏靳楠一眼，状似无意地道。 魏靳楠表示千真万确：“我没事开这种玩笑干什么？你想啊！梁亚青这女人，虽说家世不错，也还有几分姿色，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容不得她再蹉跎。连方生平她都能看上，这是为什么？” 见侯琛挑眉听得仔细，魏靳楠也立马来了精神：“大女恨嫁呗！我跟你说，别看我年纪小，但我见识的可不少。这女人啊！最禁不起岁月的磋磨，心态也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 侯琛随意道：“我看这不会发生在梁亚青身上。” 魏靳楠老神在在，摇了摇手指：“能有什么不一样？女人和男人本来就不能比。就拿我们厉总来说，十几年稳扎稳打、一心拼事业，步步高升。如今就算还没离，也有小姑娘追着撵着要跟他。可女人就不一样了，你看看姜莉枚，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过了那花一样的年纪，还闹腾着要离婚，年衰色弛的，真要是离了，还有人会要她吗？” 侯琛不认同：“我看韩总对她倒有点意思。” 魏靳楠对他勾勾手指，侯琛附耳过去，只听他说了几个字，顿时皱眉看着他：“真的？” “我早就找人打听过了！”魏靳楠笑的像一只偷了花生米的小老鼠，侯琛的意外之色，让他满足地眯着眼睛笑：“所以我才说，方总跟我们厉总对上，厉总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只要姜莉枚意识到她离婚是百害而无一利，方生平就不能恢复单身。而那时候，厉总已经离婚成功，新贵入市，风度翩翩，和跟女人纠缠不清的方生平相比，你觉得梁亚青能选谁？” 见侯琛仍旧思索，他突然发现，原来聪明人也有转不过的十八弯：“咱不说以后，就说现在，方总和厉总，一样是初来咋到，一样还没离婚，就看气质谈吐，衣品长相，老厉是不是甩了老方好几条街？” 侯琛撇嘴，谁说梁亚青不选老方就一定会选老厉？难道就不会是老李、老赵？况且：“据我说知，厉总那媳妇可不是个善茬儿。” 这一点，魏靳楠也是同意的：“的确，狠着呢！不过，他们俩口子这阵子一打电话就吵架，吵得都要人神共愤了！分开绝对是迟早的事。琛哥你就等着看吧！谁高谁低，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分晓了！”魏靳楠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侯琛也不反驳。薛安晴那女人，眼看着就要缓过来了，只怕到时候又将是一场恶斗。 不知为何，想到薛安晴那女人某天可能抵达“战场”，侯琛脑袋里顿时浮现出一群大小名犬乱斗的场景，不禁弯起嘴角。 魏靳楠以为自己终于入了他琛哥的眼，也开心地跟在人家身后回了雅间。 方生平见状，私下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还把他收入后宫了？” 侯琛微微侧脸，神秘一笑：“有八卦！一会结束再说。” 方生平见他没憋好屁的八公嘴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过，还要应付韩弈和黎溪，再好奇也只得暂且放下。 有了初步的共识，枢途和公关公司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韩弈似乎很高兴，拉着方生平推杯换盏，不过，多数都进了侯琛的肚子。 入夜结束，宾主尽欢。 韩弈已经喝得双颊泛红，得由黎溪和姜莉枚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走出直线。他却维持着一贯的微笑，只是看上去有些迷离慵懒，不像某些人醉了就胡言乱语。 “韩总是真喝多了。”厉朋笑得神采奕奕，对梁亚青道：“好在谈得顺利。” 梁亚青点点头，微醺的小脸儿让往日的古典之美蒙上一层醉人的艳色。连王总都忍不住看得一呆。可看她视线的焦点，又摸摸施施然收回视线。 姜莉枚去取了车，开到门口。下车、转到他们这一边、拉开车门，动作一气呵成。黎溪把韩弈塞进后座，自己跑到另一边进了后座，同样轻车熟路。 厉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肩膀拱了拱方生平：“看来她早就是韩总的心腹了。” 方生平忍着不被他挑拨，平静地道：“工作而已。”却惹来厉朋一声嗤笑，仿佛在笑他天真不谙世事。 与此同时，黎溪已经降下韩弈这边的车窗跟大家道别。 那一刻，方生平分明见到韩弈微侧过来的脸上已经没了醉意，嘴角微勾，微垂的眼睑目光镇定而清明。下一秒，他修长的手臂突然探出车窗，拉住车旁姜莉枚的手：“莉枚。” 撒娇般的神态像醉后返璞归真的孩童：“送我回沁竹园吧！今天很高兴，时间还早，我们再庆祝一番。” 姜莉枚笑得无比温柔，答应着、哄着才让他把手收回车里。转身和众人道别，就要跑去驾驶座那边。 方生平的心突然不是滋味，他顾不得细想，下意识拉住她的手。 “嗯？”姜莉枚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方生平尴尬一秒：“你也喝酒了吧？要不就给他们找代驾，我送你回去。” 姜莉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没关系，我没喝酒。” 说着迈步想走。方生平却没松手，把她拽的脚步停顿，低声道：“别去！”不知为何，明明刚才和厉朋说了“工作而已”，但方生平就是不想她去。 “别闹。”姜莉枚也低声道，给他个一个放心的微笑，不落痕迹地抽出手。 侯琛在一旁拽住还要进一步纠缠的方生平，微笑对众人解释道：“方总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就这样，俩大男人坐进跟上来的出租车。他们没看见的是，梁亚青望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车子，轻叹。 车上，方生平一直闷闷不乐，侯琛拍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方生平已经抢先一步道：“为什么拦着我？” 侯琛一听瞠目：“不是，我说大哥，你真醉了？” 开玩笑呢嘛！什么场合，韩弈黏黏糊糊的也就罢了。方生平要是再不清醒，那可就真请那几位看现场大片儿了。 “我没醉！”喝得又不多，但他就是心里不爽！ 侯琛见他钻了牛角尖儿，不禁翻了个白目，碎碎念道：“放不下就追回来，放得下就痛快儿放手！多大点事儿啊！让你搞得跟梁祝似的，有意思吗？” 方生平也挺憋屈。要是能追，他早追了呀！谁让当初姜莉枚当初正抑郁呢？也是他自己答应给她空间和时间，让她平复心中伤痛，可谁料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侯琛真是恨铁不成钢了：“得！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自己先想清楚，你跟她到底想怎样吧！” 把脸朝向窗外，侯琛心道：至于魏靳楠说的八卦，还是等老方想明白再跟他说，免得干扰他的判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二章、放妻书 朝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 忙碌，在街边包子铺咕嘟咕嘟的蒸笼气里，在十字路口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里，在都市男女匆匆买了咖啡热狗转身离去的脚步里。 祥云大厦b座。 王莹冲进一楼电梯间，恰逢上行电梯正在关门。门里的侯琛瞥见，伸手挡了一下，王莹才不至于错过紧踩上班时间的最后一班电梯。她忙向众人道谢，电梯里的人却都无言地表示理解。 对于他们，打卡机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迟到与否，几秒钟的差别，都将影响到午餐到底是荤素搭配有水果，还是吃斋茹素没有水果。 侯琛他们还没把考勤提上日程，可新人刚来不久，作为元老，他们总要自觉以身作则。 “昨天应酬到很晚？”王莹随口问道，语气有七八分的肯定。 侯琛摇头：“也没多晚。怎么了？” 王莹神秘道：“老方给我朋友圈点赞……半夜两点半。”那语气，好像窥见嫦娥八月十五背着人烤兔肉改善伙食似的。 的确，以方生平“老年组”的生活习惯，别说半夜了，就是给人点赞这事儿，也几乎没发生过。 有妖气啊，有妖气！ 思及此，侯琛也好奇了：“你发什么了？” 掏出手机，他歪着脑袋翻看。只见小莹朋友圈像往常一样小文艺的原创或转载，也没什么特别，但方生平点赞的那张照片就……呃…… “赵……什么谨立放妻书？”什么玩意儿？ “赵宗敏！” “我知道！”侯琛斜了她一眼：重点不在赵什么好吗？ 王莹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连忙一个噤声的动作。 侯琛放大照片，只见上书：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休书写得还文艺，是吧？”王莹补充道：“据说是唐朝的。” 侯琛一时之间不知说她什么才好，半晌才道：“莹子啊！这节骨眼儿上，你发的不要太应景儿了。” 这一听就是反话。小莹转转眼珠，意识到某种可能：“不会吧？”见老侯同志认真地点头，王莹惊讶得像小花栗鼠啃手指甲。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十五楼。王莹如梦方醒，追着侯琛出电梯，就想知道昨天应酬到底发生了什么。 某侯驻足，语重心长地道：“发者无心，看者有意。就算造成什么后果也怪不到你头上，放宽心吧！”说罢继续迈步向前。 王莹随着跟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也是手欠乱发……不过，好在老方不是儿戏的人……” 打卡进门，王莹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只见郑芳欣正用前台电脑打印文件，身边是姜莉枚，不远处站着方生平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听猴子叫那人“黎总”，王莹也便猜到黎溪的身份了。 “说我什么了？”方生平不甚在意。 王莹看他眼下的黑圈圈，呵呵干笑两声：“没什么！方总和黎总真早啊！” 偷瞄两眼姜莉枚，王莹逃回自己的座位。不过仍旧不时地向外偷瞄。惹得旁边新来的几个也起了兴致。 侯琛见状，忙把老方和黎溪请进办公室，免得被那帮人用眼神扒个体无完肤。 八卦的小火苗，在看似井然有序的办公室里悄悄地蔓延着。方生平他们无暇顾及，正事要紧。 黎溪他们是来落实合作细则的。 几个人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达成初步共识。侯琛一直在旁边看着，惊叹于方生平和姜莉枚这两口子全程无交流，看得他那叫一个心急。 这不，黎溪和姜莉枚刚走，侯琛就憋不住了：“我是真心看不下去了！” “嗯？”当事人却并未抬眼。 侯琛觉得自己担心都多余，却还是忍不住问：“老方你到底怎么想的？昨晚上恨不能把人掳走那架势哪去了？别跟我说是酒壮怂人胆。” 方生平把资料往桌上一顿：“你说这事儿啊！我也想过了，如果她下了决心，我再怎么挽回都没用。” “这就放弃了？”侯琛不太相信：“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都是心软。以我的经验，只要你立场坚定，态度诚恳，这事儿就还有转机。况且，你们俩也没有多大矛盾，怎么就忍心一拍两散了？” 方生平也挺委屈的：“现在不是我想一拍两散，能做的我都做了。从开始到现在，她抑郁，我陪着她。她需要空间，我理解她。她要离开，我尊重她。现在，她重回正轨了，我也尽力去挽留了。可结果呢？我进一步，她退两步，我还能怎样呢？” “不不不，不是态度，是时机不对！”侯琛连连摇头：“男女关系嘛！讲的就是一个氛围、情调。你看啊，这俩人确立关系、滚到一起、再到求婚结婚，都得有一个氛围烘托嘛！就好比昨天晚上，你怎么就没忍住失态了？就是情绪到了嘛！” “所以呢？”方生平洗耳恭听。 “所以得投其所好，气氛、情绪都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不要拿你那个相亲结婚的经验去套路你们俩的婚姻关系，严格来说，从你们分居开始，这种关系模式就已经打破了。所以你要及时做出战略调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找准时机，一举拿下！” 他那慷慨激昂，仅得来方生平付之一笑：“今天怎么突然表明立场了？”换成往常，和稀泥才是他的钟爱。 侯琛充分表达了对方生平日常生活的关心，最后才说道重点：“魏靳楠跟我说，圈里人都知道韩弈和黎溪俩人是一对儿，所以我昨天才拦着你，免得你做得太过，让人看笑话。” “啊？”这回，换方生平不敢置信了：“他们……”俩男人？ 随即又觉得自己失态：“我不是有偏见，我只是……第一次遇见。” 侯琛笑笑表示理解：“我本来想让你认清自己，没想到，王莹一条朋友圈就给你搅乱了。告诉你这些，没别的意思，是不想你一时冲动，日后悔不当初。”见方生平点头，又看了眼腕表：“好了，我得走了！家庭聚会，去晚了不好！”走前还不忘提醒：“记住！失去容易，想再找回来就难了！” “好好好，知道了！”某人摆手，人已转向窗外，残阳如血，思绪万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三章、老板的好意 有人说活着就是一场斑斓刺激的冒险之旅。你手持一份印刷精美的旅行指南，开启一段美好又短暂的时空旅行。可以预见前路的风景，却无法阻止意外的发生。 有人说生存的法则很公平，到哪里都是适者生存。也有人说很不公平，某些人简简单单一生平顺，另一些人辛苦坎坷，疲惫一生。 然而，是事实有些人会自动忽略坎坷者也许正胸怀斗志，心存想往。换句话说，平顺者也可能不满现状，渴望一搏。 总之一句话，纷扰自心生，也只能由心消。 要问老方同志哪来这么多感慨？ 原因只是那天走出办公室，坐了几趟公交车，回来又看了几页书。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客户投放的车载电视广告上线的当天，他们公司得帮忙监测。方生平晃荡在公交车里，看着时断时续的车载电视，时而心不在焉。 不知是谁说过，在单身狗的眼里，恐怕全世界都在谈恋爱。这不，一对你侬我侬的中学生刚刚下车，方生平前座又坐进牵手的一男一女。 他本来也没在意。不料，前边那男的突然来了一句：“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挺想你的。” 方生平一听，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自己真得学着点儿！ 那女人听了，笑得甜丝丝的，眸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方生平只觉得心中暖融，那二位目测年已过四十，到了这般年纪，还能如此恩爱，实属不易。 想想他和姜莉枚，结婚好些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互动。不是他不好意思表达，就是姜莉枚照顾孩子忙得没有心情。如此想来，他们似乎错过了很多加深感情的机会。 耳边充斥着那一男一女毫不避讳的情话，老方同志心里的谋道高墙塌了一角。 也许表达感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属，浓浓的眷恋、久别的想念，如果在激情过后仍能存续，不正是爱情的余温吗？ 人心本就是热的，生活的琐碎，能消磨掉爱情的热烈，却无法扼杀情感的羁绊与温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散发着爱情酸味的一幕突然反转——男人的手机响了，接听时面色骤然凝重。女人也在他挂断之后耍起了小性子，男人耐心哄着，女人依旧不依不饶。 只听那女人尖声道：“还说什么啊！早说好了今天只陪我一个人，你媳妇一个电话你就要回去，你把我当什么了？” 呃……这个—— 老方同志石化，听那一男一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激烈争吵，引来满车围观群众，他突然觉得时代的列车行驶太快，呃……有点晕车。 所以，回了办公室，他就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林清玄，平心静气，重整心神。各种感慨如雨后春笋自然纷至沓来。 侯琛见他还有心情研究作品，也十分意外。特意把王莹叫过来给老方做指导。 不过，还没讲出门些道，公关公司韩弈的电话就进来了——他说合作意向提交京城总部之后，总部十分重视。还发出邀请，让黎溪带他们去总部考察商榷。 方生平有些懵懂，他是生手，干什么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而侯琛就觉得以枢途目前的实力，还不至于受到这等礼遇。 “就不能是他们总部对这次真人秀提案很重视，想考察我们的实力？”方生平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侯琛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新人入职，咱们也腾出手来，走一趟也无妨。” 方生平却又提出心中疑虑：“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起初韩弈说冲着我们来的，却一直让厉朋那边占着主动，然后兜了这么个大圈子，老厉却又撂挑子忙着接待其他客户去了，我总觉得这不像他的性格。”按照厉朋的习惯，咬到嘴里的肥肉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这回却放心全交给他们来办，有些反常。 “老厉也就是搭个桥，坐个车。依我看，他如今在韩弈那里说不上话了，莫不如就专心去讨好梁亚青，也免得鸡飞蛋打，前功尽弃。” 侯琛贱笑，又调侃道：“我看不止是老厉反常。某人媳妇天天在眼前晃荡，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心里跟猫抓似的吧？” 方生平叹了口气：“说正事儿呢！” “对！正事儿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坐观众席瞎猜不如直接下场去比试，眼见为实，你说是吧？” 方生平点头，脑子有点乱，他也也无力反驳。最后，决定接受韩弈的安排，两天后飞一趟京城：“这两天让乔艳和杰瑞勤盯着点儿吧！” 临行前，他还是不放心，对王莹再三嘱托。 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好的，方总你放心。”王莹办事，他们还是很放心的。 两天后的上午，方生平和侯琛如期抵达机场，却只见黎溪和姜莉枚，不见厉朋他们。 “韩总说让小姜先陪你们过去。” 黎溪解释道，趁着姜莉枚到一边接电话，对方生平嘀咕：“你和小姜的事，我和韩弈多少知道一些。” 方生平并不意外：“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她了。” 黎溪微微一笑：“小姜她能力出众，我们也希望她一直为公司效力。所以，昨天我和韩弈商量，给小姜放两天假，让你们夫妻俩趁这次出差缓和一下关系。” “嗯？”老方有些意外，还有这等好事儿？但见黎溪十分真诚，也乐于接受。随后便问起厉朋怎么没来。 黎溪道：“韩总考虑到小姜和厉总闹过不愉快，一路走难免尴尬。等后天，我手头工作告一段落，我再带厉总到京城咱们直接到总部汇合。” 人家想得这样周到，方生平自然得领这份情，俩人又客套一番，才挥手道别。 三个人的旅程，就这么开始了。 侯琛十分自觉，身为自发光五千瓦大电灯泡，时刻谨记降低存在感。走路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极力为老方同志搞小动作留出空间。 只是，他这一片丹心，那俩当事人却……一想到这个，侯琛就直呲牙。 什么情况啊！从头至尾，那两口子说话就没超过三句！平均每次开口不超过三个字。遇事全靠眼神，沟通全靠默契。我了个去！带你们这样秀恩爱吗？不，那俩人更像是在搞地下工作：同志！情报交给你了！保重！好的同志！别担心我！自行珍重！后会有期！ 侯琛是真心无语了。于是，下了飞机，他就借口到了自己地盘，脚底抹油，溜了。 不过，也算他有良心，临分开前，好言相劝，让那对别扭夫妻趁这两天假期好好用力玩，狠狠玩！并把老方叫到一边，塞给他几片“杜杜”，嘱咐他把握机会：“不如趁此机会再要个孩子，缺失遗憾一炮定乾坤！” 方生平面无表情，把揣进兜里，反过来也提醒那野猴子“别玩太嗨”。 侯琛不以为然，转身就脱缰野马似的，奔向他放纵的热土。 看着那撒欢儿的背影，老方和老姜对视一眼，尴尬就像雨后的小草一丛一丛地。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先到下榻的酒店……没别的意思，放行李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四章、流水无情 其实方生平心里也跟油烹雨淋似的，一会冒点小火花，一会又被浇熄，冰火两重天。经过那天饭店门口那一出，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左右摇摆。后来虽说有侯琛从旁助攻，但根植进心底的想法，也不容易连根拔除。 于是，他决定把决定权交给媳妇。姜莉枚说离婚，那么回去他们就去民政局；姜莉枚若说不离，他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得过且过。感情的疏远，总是要弥补回来的。他是男人，主动挽留并不丢人。 可姜莉枚呢？她隐约能察觉方生平在等她表态。那目光里的热忱，有期待，有眷恋，甚至还能让她捕捉到浅淡的火星儿。那故作镇定，实则饱含着复杂情感的凝望，让她觉得自己十分残忍又铁石心肠。可……芥蒂未消的人，毕竟是她自己。 “喂，妈？” 在酒店餐厅吃饭的时候，刚巧姜莉枚去洗手间，方生平帮她接听了姜母的电话。 “生平？是生平吗？”姜母貌似十分惊喜：“你们和好了？” 方生平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的一秒就听姜母叨念着：“你们能和好如初，我也就放心了。莉枚她是个别扭性子，我几次三番劝她说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她总是敷衍我，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她姑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那，我还能骗她不成？生平啊！有机会你也帮妈劝劝她，多包容她，行吗？” “当然了，妈，你放心吧！”方生平应承得再自然不过。 姜母感情真挚：“有你在，我放心。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帮妈照顾好她……” 方生平还想问问二老身体情况，抬眼，见姜莉玫过来就顿了一下，这时，电话那端已经换成了姜父。 “哦！爸！最近……” 方生平还没来得及问候，回到餐桌的姜莉玫听了就是一皱眉：“你怎么接我的电话？” 方生平怔愣：“呃……是咱爸……” 姜莉玫一听更是恼火，走到近前一把抢过手机，快步就去旁边接听。 只见她怒火中烧，更有些不耐烦，老方只能隐约听见她说：“你跟方生平说什么了？你又有什么能跟它说得上的？” 老方不明所以，很少见他媳妇儿发这么大的脾气，尤其是对长辈。 “我告诉你，他现在怎样是好是坏都跟我没关系，跟你更没关系！别刚过了两天安生日子，你就又要开始折腾人！” 姜莉玫时而叉腰，时而扶额，方生平有心上去劝慰，但见她周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便打了退堂鼓。 先不说他们的关系目前还很微妙，就算当初夫妻过日子的时候，涉及到对方家庭的事情，他们处理起来也是要先掂量掂量的。 “你别说了！我们没要复合，现在就是工作关系，离婚是迟早的事！你就别瞎想了，趁早断了那个念想！好了，我就说这些，你要是敢给他打电话，我明天就让小龙和小爽回家！以后我叔他们的事也少跟我提！” 姜莉玫挂了电话，平静了一会儿才回到餐桌。方生平很自然地没去询问，倒是姜莉玫，沉默了半晌之后，主动开口：“我爸要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帮亲戚安排工作，别理他！就说是我说的，有事儿让他来找我！” 听那些之言片语，方生平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我那儿现在倒也是缺人的时候……” “不用你操心了。”姜莉玫直接拒绝：“你也是给人打工的，我们家那几个亲戚我比你了解，需要帮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见方生平欲言又止，她又补充道：“你这个人容易心软，工作上还是公事公办的好，别让杂七杂八的事情拖了你的后腿。” 她边吃边说，那么的自然又理所当然。姜莉玫自己没发现，她又像个老妈子似的帮方生平考虑再三。 同时，她也没发现方生平的眸中瞬间升起希望，灼灼生辉。 老方体会到了久违的、满心踏实的轻松。就好像飘了好久的风筝，终于落到熟悉的屋顶，晒着暖暖的太阳，听着熟悉的欢声笑语那般的全然放松。 虽说在婚姻关系里，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随着时光的磨合，彼此难免会互相影响，互相扶持。以往，在他们这个小家庭里，他习惯了妻子面面俱到。姜莉玫心细如发，看待事情，总能弥补他的疏忽之处。 想到这里，老方脸上露出这半年来少有的欣慰之色：“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姜莉玫刀叉略微停顿，表情有些尴尬，辩解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了就提醒你两句。” “我明白，明白……”某人嘴角已经咧到了腮帮子，眼角的鱼尾纹都洋溢出幸福的神采。 姜莉玫见状更是尴尬，紧抿的唇角仿佛在说：你明白什么啊明白！ 真真儿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老方也是直觉十分敏锐的人，媳妇的态度又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心里刚刚燃起小火苗再一次被无情地碾灭。 想想也真是泄气。曾经他以为没什么能打破他无坚不摧的生活，只因他和姜莉玫都对未来的规划同样坚定。哪怕是在她暂时离开，他也预感她某天一定会回到他们原来的轨道上。可如今呢？她就坐在对面，他们夫妻的默契还在，可他却只感觉到两个字：疏离。 瞬间的失落，看在姜莉玫眼里也生出不忍。但她始终不予回应，还几次尝试把转移话题到工作上。 “莉玫，咱妈刚才和我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姜莉玫却事不关己地道：“她是说我姑姑，二婚之后，两个人都防着对方，新姑父的前妻和孩子还总来搅和，始终过不到一块儿去。” 方生平点头：“说的是，这二婚确实……” “你不用担心。”姜莉玫打断他：“梁亚青不会有前夫的问题，我也不会纠缠你，这跟我姑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莉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莉玫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说着，又聊起公事。 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韩弈黎溪公关公司，方生平充耳不闻。最终忍无可忍，几欲张口想问她到底还在固执什么？可话到嘴边翻了几个个儿，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只是冷着脸赌气道：“这两天我不想谈工作。”说完起身就要先回去客房。 “等等！”姜莉玫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一丝希望悄悄燃起。 姜莉玫顿了一下，神色从欲言又止变成公事化：“韩弈安排了人，载我们四处转转……” “呵！”方生平鼻息轻嗤，失望地道：“你安排吧！”说完大步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五章、没有回头路 姜莉枚此刻的冷静，仿佛是冰雕雪砌的。哪怕是自嘲的弯起嘴角，都无法皱处一条细微的裂痕。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吃完便擦擦嘴角，回去补眠。 下午的行程可想而知，姜莉枚碍于职责所在，方生平更是应付了事。车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司机都有心把这二位怎么接出来的再怎么送回去。 何苦呢？ 中年司机瞥了一眼后座，那二位各自看向窗外，一副有你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不说是夫妻吗？怎么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对！可不嘛！夫妻若是由爱生恨，互掐起来简直不共戴天。 于是，那位好心的司机先生，多管闲事地扭开音响，让静谧的音乐缓缓流泻而出。而且，还故意选了一首莫名其妙的歌，给他们单曲循环。 方生平不想先说话，姜莉枚也无心多管。于是，车里这仨人就一遍一遍地听着某个沙哑沧桑的声线轻声吟唱—— 你说人生没有回头路， 有只是一天天的往复。 数载尝遍人间的疾苦， 相同的岔路也难免彷徨和驻足。 你说人生没有回头路， 古人说忘掉是非便是舒服。 爱恨得失最禁不起细数， 生死之间才有智慧和领悟。 回头路， 放不下是一心想要弥补。 回头路， 想不开只求一时的满足。 那些年少、耽误、虚度、清苦 若能弥补，也不是那条回头路。 回头路， 不是背负昨天的歌舞。 回头路， 不如先放下过往的包袱。 你说的成功、失败、遗憾、凄楚 虔诚弥补，不如忘掉那条回头路。 放下包袱，前路也许还会有满足。 沙哑的声线，仿佛饱尝这世间无尽的沧桑，背负着故事，如一位苦行的老者娓娓道来。 一曲再度终了，方生平悄悄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好似被那故事涤荡，一遍一遍地，趋于平静。 有时候，音乐好像就有这样的魔力，润物无声，把人的情绪调到相应的位置。 司机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按照既定行程带他们观光游玩。不时问他们这里来没来过、那里要不要去，还热心地讲些奇闻趣事，让他们不好意思再摆臭脸。 下午是没出什么幺蛾子。晚上，是早就安排好的烛光晚餐。方生平不禁感叹，韩弈对他媳妇还真是好啊！若不是知道那两位的取向特殊，他都要打翻醋坛子了！ 貌离神也离的伪情侣、真夫妻相对坐定，总是要说些什么来下饭的。 老方静了静心，随口问道：“我好像还没问过你这半年怎么过的，什么时候回省城的？” 姜莉枚淡淡回道：“一开始，几个朋友要去泰国玩，我也就跟着去了，在清迈呆了半个多月。回国之后，就跟她们分开走了。先到的上海，再一路南下，走走停停一直到厦门。然后是云南、西藏，后又去了台湾。韩弈和黎溪就是在嘉义坐小火车进阿里山时认识的，再后来就跟他们一道回来了。” 方生平心里想着她走过了那些地方，慢慢治愈的伤痛，微笑，欣慰。 随手为她倒上酒：“我真该谢谢他们。” 姜莉枚微弯唇角：“我晚上不喝酒的。” “哦——”他点头，眼眸微垂：“我现在倒是偶尔喝点儿，能好睡一些。” “你以前从来不喝酒的。”姜莉玫轻叹：“现在又是应酬、又是自己喝的。可见人总是会变，自打上次去红叶山我就发现了，你不承认都不行。” “是，很多人都说我变了。”方生平无从否认：“你好像也变了。” 变得冷漠，无情。 她又是自嘲一笑，这是重逢之后她时而会出现的表情。让方生平不禁怀疑：到底是什么，抹去她眼中原本的坚韧与光采？难道只因为失去了女儿？或者是对他的失望？他脱口而出：“你真的打算全都放下了？” “全都？”姜莉玫抬眼，看着他，目光有些犹豫不定。似乎半晌才参透他这个“全都”的含义——包括他，也包括他们所有的过去：“反正也回不去了，是吧？”她答得决然。 方生平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不舍留恋，哪怕是一丝的希冀。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最后，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好吧！姜莉枚，我认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姜莉枚听罢不悲不喜，主动举起了酒杯。随着清脆的碰杯声，一切仿佛就这样盖棺定论。一杯饮尽，她又给彼此倒上，连着三杯。与其说是和平分手，倒不如说是在和过去道别。 酒入愁肠啊！ 方生平尽量让彼此喝得尽兴。因为这样的画面，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 被司机送回酒店时，方生平已是微醺。姜莉玫显然酒量更好，还能清醒地帮他脱去鞋子，盖上被子。然后交待司机大叔明天晚点过来。 深夜，老方是被房间的座机吵醒的。 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夜色漆黑。他恹恹地拿起听筒，只听一个女声说：“方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姜莉枚女士是您的爱人吧？” 方生平疑惑，有些清醒了：“是啊。” “那您快出门看看吧！她好像不太好。” “啊？”方生平顿时清醒了，套了鞋就去开门。 只见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姜莉枚穿着家居服，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慢慢地向前走着。一个穿着客房部员工制服的妇女在旁边跟着她，好像生怕她磕了碰了似的。 方生平连忙跑过去，刚要开口，那妇女忙“嘘”声制止。小声问：“你是他老公？”见方生平点头，才睁大眼睛惊异，用更小的声音道：“好像是梦游……” “什么？”老方无语震惊中。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还好我昨天看见你们一起进出，还听你们那司机唠叨了几句，要不我都不知道该上哪找你！”妇女小声说着：“她房间门锁了，你赶快领回去吧！小心别吵醒她，听说叫醒了搞不好要做病的！还有你可看住了，别让她再跑出来，多危险啊！” “好好好……”方生平连声道谢，小心翼翼领着毫无意识的姜莉枚回去自己那房间安顿好。 也不知她会不会再梦游，索性他也甭睡了，靠在床头玩手机，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六章、副作用 方生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梦里，软香温玉在怀，久未开荤的他很自然地描绘起手掌下熟悉的身体曲线，并且进一步试图攻城略地。 他也觉得这春梦做的过于真实，但真心管不了那么多了。熟悉的手感，梦寐以求的桥段，他再犹豫的话，是不是太矫情了？ 呵呵…… 直到两只耳朵被人同时拉扯，吃痛的瞬间，他终于清醒了。 目之所及，竟是一片白花花，貌似……他确实在身体力行，做着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囧。 “怎么回事？”姜莉枚平静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他头顶响起：“你怎么在我房间？” 某囧闷声：“这是我的房间……” “嗯？”女人的语气终于变成了疑惑。 老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长出一口气，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翻身侧躺，认真道：“莉玫，你梦游你知道吗？” 他手臂支头，心道：笑话！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扪心自问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是吧？不过，见姜莉枚神色变换，又有些心虚。所以转移焦点，把夜里怎么接到电话，怎么领她进屋，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然而，换来的却只有女人一声不疼不痒的：“哦。” 就、就“哦”？就这样？ 姜莉枚仿佛事不关己地边系衣服边准备起身下床，老方突然发现自己的关心、担心、诚心、实心竟然统统被轻描淡写地忽视了！ 什么情况啊？这女人！ 他手臂一横，把那让人冒火的女人按回原位：“姜莉玫，我说你昨天晚上梦游了，你听见了吗？”他希望她重视起来。可是…… “我听见了。”依旧平静，好似在嘲笑他少见多怪：“不就是梦游嘛！多大点事儿，至于你大惊小怪的？”说着，推开横在脖子上的手臂，又想起身。 老方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尤其是她的态度，很有必要好好掰扯掰扯：“等等！什么时候发现的，去医院看了吗？” 她轻叹，有点不耐烦：“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可能是昨天晚上喝了点儿酒，睡得太沉了，就这样，行了吗？” 方生平明显不信，姜莉玫也没了耐心：“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带刺的目光，提醒他们已经商定分手，就差去民政局办个手续而已。 “我只是担心，再说，咱们还没离婚呢！我关心你不是正常的吗？”语气软了，手劲儿却不容她逃避，一定要让她说个清楚才肯放她逃走。 姜莉玫见怎么都推他不开，也没了耐心，扯出一个无力的笑：“你到底想怎样？” “没想怎样。”他尽量让自己真诚可信。 女人却不再想着挣脱，反而欺身过去，该改守为攻：“你现在……好像很喜欢在床上谈事情啊？”她极尽讽刺，在方生平直觉想拉开距离看清她的时候，小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或者……你还想趁没离婚，继续行使你身为丈夫的某些权利？” 老方同志很想出言反驳，但眼前还没来得及扣好的衣扣似乎在嘲笑他的心口不一。他定定的看着她，羞恼油然而生：“现在我一句关心都多余了吗？你就不能别……” “行了！”姜莉枚打断他，仿佛已经失望透顶：“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龌龊的一面。这才是你的本性吧？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她讽刺着，仿佛还要证明自己的话，慢条斯理地撩拨着，片刻之后，某人的身体便不争气的有了反应。 “莉玫！”他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真生气了：“就为了不让我问，你至于这样吗？”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 “别说了。”她豁然起身，仿佛是叫嚣的蜗牛谎言被拆穿后，狼狈地缩回壳里。 她当他是空气一般，打电话、找人给她开隔壁的门。 随着房门落锁，室内归于平静。 方生平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反复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貌似说得通，又有哪里说不通。 习惯性地点开手机，除了一些app的垃圾推送，还有一条微信。 梁亚青：侯琛说你们在京城？我刚好也是。 再然后就没有了，是在等他回应吗？方生平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回了三个字“不方便”就丢下手机，起床洗漱。 本想下楼随便走走看看。谁知却见昨天那位司机已经在大堂看报纸。一见方生平，中年大叔起身笑道：“下来得真快，小姜说你们还得半个钟头呢！”他看看腕表，热情道：“本来打算带你们吃这附近最有名的早点，看这时间，可以和中午并一顿了！” “呃……”方生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很赏脸地笑笑，又尴尬地指了指楼上：“手机忘了，我去拿一下。” “好好！去吧去吧！” 方生平不是忘了手机，而且准备出门，难免耽搁一会儿。 收拾妥当，看时间差不多，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敲隔壁的门。 姜莉玫也快准备好了。开着门请他进去等，动作迅速地涂唇膏戴耳环。仿佛早上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方生平进门打量，这房间跟他那边大同小异。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像所有女人一样，东西很多，但分类收纳得很仔细。 他自动在沙发坐下，突然，在桌子上的杂物之中，一个药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见姜莉枚还在整理包包，他缓步过去，拿起那个药瓶……安眠药。 是安眠药…… 这东西他不陌生。当初雷琨跟他提过，只是他没服用。因为听说容易产生依赖，还有副作用。而且，一般安眠药里会有抗抑郁的成分，让人不能正常调动情绪，也就是没有喜怒哀乐。 联想到昨晚姜莉枚很自然的说：她晚上是不喝酒的。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听说酒精能让安眠药增效，所以昨晚…… 正想着，手中的药瓶已经被人拿去。 “走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她面无表情，神情恹恹，这看在方生平眼里很是刺眼：“一直在吃这个？” “怎么可能。工作压力大，偶尔吃上一回。”她微笑着想让他放心。 “我不信。”方生平神色略微凝重。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方生平还是不信，夺过药瓶揣进兜里：“别吃了，这东西吃时间长人就废了。” 姜莉枚耸肩，无奈敷衍道：“好吧！我不吃了。我们可以走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七章、一张大网 方生平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就留下好好休息。” 姜莉枚摇头：“我答应韩弈要带你玩两天，这是工作，你别让我为难。” 方生平没办法，只能点头，一切听她安排。 俩人下楼，就见司机在跟一个男人对坐说话。那男人背对着他们，说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方生平抬眼只远远看见一个侧脸，似乎有点脸熟。 “那是谁啊？”他随口问道。 司机大叔一脸莫名其妙，老方往那人离开的方向一指，他才恍然道：“他呀？卖保险的！嗯，卖保险的。” 方生平犹疑着点头，什么也没说。 上了车，他就开始闭目养神。 “方先生，您这是不舒服吗？”司机见状颇为关心：“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哪里不满意尽管和我说，别客气。我以前在公司当过韩总的司机，这次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您招待好。” 方生平只说没事，随即又抬眼道：“这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你带我去公司看看吧！” 司机从后视镜与他对视一眼：“您别说笑了，京城这么大，就这两天看的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况且我也没那个权限啊。”说着微笑，又跟姜莉枚聊起接下来的行程。 方生平再次闭眼，手机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圈。最近几天纷乱的人和事，如电影回放一般在脑海浮现。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刚刚酒店里那个离开的人是韩明——那个曾经对梁亚青穷追猛打的渣男。 韩明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若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说是别有用心，他又是怎么知道那是接待他们的司机？他们见面又说了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在脑海回荡，也正因如此，他特别留心司机的言行。 只见他在和姜莉枚商量行程时，除了正常行程，特别提到稍后会路过一个国际美容展，还提醒方生平：“女同志都爱漂亮，方先生要不要带小姜去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略显僵硬，紧握着方向盘，不时窥视方生平的脸色变化，连红灯变绿都没注意到。 “好啊！”方生平自然赏脸。侯琛说得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果不其然，司机竟然是带他们去见梁亚青，这又是几个意思？ 梁亚青是来参展的。 见两个女人自来熟似的热络起来，方生平深感无奈。借口抽烟，就转身出去打给侯琛。 “梁亚青是怎么知道咱们在京城的？” 手机那头先打了个哈欠，紧接着是是彻夜放纵过后的宿醉与沙哑：“我发朋友圈了啊！然后她问，我就说了。” 方生平哦了一声，也不绕弯子：“韩明也来了。” “是哦？那混小子还没死心啊？”侯琛又打了个哈欠：“他来就来呗！我可以担保，你现在绝对打得过那个绣花枕头。放心，这几个月咱可不是白练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方生平压低声音道：“他找了韩弈给我们安排的司机，我总觉得不像巧合。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他的呗！”侯琛还有些朦胧：“韩明、韩弈！呵呵！说不定俩人还沾亲带故呢！” 方生平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那又怎样？商人逐利，一切当然是合作为先…… 合作？ 脑中灵光乍现，他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忙道：“侯琛，找人问问韩弈和韩明有没有关系。还有，想办法弄到厉朋这几天的行程，都去过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越快越好。” 侯琛得令去办了。方生平远远看见姜莉玫和梁亚青在会场里转悠，气氛十分融洽。心里就像有一只小猫在捣乱，一心不想让他安静。 侯琛的很快再次打来：“韩弈和韩明没有关系，这俩人几乎没有交集。” 这个他不意外，早有心理准备了。 然而，厉朋那边就有点意思了：“前几天，厉朋借口见客户，把合作的事交给我们去谈，其实他谁都没去见。而是给梁大美人献殷勤去了。这两天，老厉虽然没安排行程，但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你说有意思吧？” 方生平点头：“确实有点意思。”他若有所思，一个猜想在脑中逐渐形成。虽然有很多细节还很模糊，但不妨碍他做出判断：“侯琛，你今天就回去，此前sphie说注册公司的事情，明天上午尽快收尾，办完之后马上告诉我！” 侯琛各种纳闷儿：“这么急干什么？” “我现在正在一个什么国际美容博览会，不方便和你解释，你就照做吧！” “美容博览会？”侯琛立马来了精神：“你竟然带姜莉玫去见梁美人？”一副你脑子缺氧了吧的口气。 “一言难尽啊！” 方生平都懒得说了。可侯琛一句话倒提醒了他：“也许是韩明听说韩弈想让我们修复关系，特意来添堵的吧？” 侯琛一点就透，接道：“顺道让梁美人死心，他又能趁虚而入了？bg！” 方生平不甚在意，心中腹诽韩明如果真这么想，自己都要怀疑他智商是不是注水了。 手机两端，二人心照不宣。紧接着，侯琛忍不住露出八公的本性：“老方，别模糊重点哦！你这么晚了才出门，难道是跟姜女士涛声依旧了？” 说起这个老方就头疼：“唉！别提了……” 简单陈述发生的事情，那边侯琛听完都要无语了。 “我说方总啊！这是多好的机会，连老天爷都在帮你，你怎么就怂了呢？我若是你，妥妥儿办了她啊！”听筒里传出不可思议的哀叹：“我早提醒过你，你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的，要改变策略，才有胜算。” 方生平也无语问苍天：“可能我还是担心她更多一些。”嗯！关心则乱。他只能这样解释了。 “呵！何止是关心！”侯琛也被打败了：“我看你跟她……八成这些年老夫老妻过下来，已经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若安好，你就是晴天。她若不安好，你就是情圣。要说习惯这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况且，如今她又添了这要命地毛病，你就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头脑一热，就什么都忘了，是吧？可惜人家还不、领、情！” 这话听着别扭，但接近事实。 侯琛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进，接着道：“要我说你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表面上，谁都说你变了，但一遇上你在乎的事，还是会走老路！我看你就让姜莉玫自己折腾去吧！她现在暴击指数破表，你根本就应付不来。” 方生平觉得侯琛又一语切中要害：“我感觉她好像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八章、单刀会 “没事才奇怪。”侯琛提醒他：“不过，你这时候可别再冲动了，她已经把你这条路给堵死了。你若再不经大脑冲上去，结果只会是二次k。” “明白。” 他已经领教过了。只要涉及隐私，姜莉枚就跟个斗鸡似的跟他炸毛。不过，这也说明她很怕他触及那个领地。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在乎什么，才会掩盖什么；害怕什么，才会辩护什么。 她不是怕他知道吗？好吧，先如她所愿。不管她到底是刺猬还是蜗牛，是妻子还是前妻，他都不该操之过急。不是他想纠缠，而是他这个人更喜欢好聚好散，某些事情他做不到置之不理，否则他心里总像亏欠了似的。 现在，首要任务还是把厉朋那老花狐狸给揪出来。 对此，方生平觉得应该上台一鞠躬并手持麦克风感谢韩弈，感谢他弄巧成拙让他和姜莉枚闹掰；还要感谢韩明，把自己送到梁亚青跟前，也省了他再花心思去找。老韩家真是人才辈出，助攻圣手！ 从梁亚青那里，方生平得知了厉朋的行踪——果然是跟着她一道来的京城！而且，还相当风雅地去茶馆听戏！ 好吧！肯定一逮一个准儿了。 把姜莉枚留在展会，老方让司机送他去那家相当有名气的茶馆。 方生平虽说是第一次来，但进门只听一句“来了您内！”顿生一股逛老北京戏园子的感觉来。果然是天子脚下，讲究起来让人自叹弗如。 见到厉朋的时候，只见他面带微笑，盖碗儿溜着，点心吃着，时而跟着摇头晃脑，端得那叫一个惬意自在，简直比灶王爷都美。 方生平一屁股坐他旁边，也没跟他客气，伸手就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在厉朋微微惊讶的表情中，笑道：“厉总，来听戏啊！” 老厉只是瞠目了两秒，就僵着脖子咧开一个笑：“是啊！真巧。” 他本就浓眉大眼，眼珠子在眼眶里叽里咕噜一转，是人都看得出他在耍花花肠子。 方生平也不拆穿他，准备闲聊似的往台上看了看：“哟！京韵大鼓！厉总还真是雅兴。” 厉朋谦虚道：“什么雅兴不雅兴，随便听听而已。” 只听台上正唱到：刘备写书来取救，搬请诸葛卧龙贤。那诸葛亮率大兵前去救驾，把能争惯战的那些将官他们一个个就奔了西川…… “这唱的哪一段啊？”他随口问道。 厉朋笑了：“单刀会，关羽单刀赴宴智斗鲁肃。怎么？你也有兴趣？” “我可没有您这鉴赏能力。”老方状似随口叹道：“我早听说，梁家那位老太太最喜欢这京韵大鼓，年轻时还唱过几年。厉总这么认真的做功课，还真是有心了。” 厉朋见他都知道了，表情反倒自然了一些。早生皱纹的老帅哥，竟然露出了羞涩的笑：“以前也不觉得多好听，可着一听上，还真就入了迷，可能是年纪到了，有些经典自然就品出些滋味儿来了。” “厉总说的是。”方生平笑着点头：“其实，我就佩服您这一点，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能装，而且还装得天衣无缝，装得无懈可击。” 送个大拇指，给他点个赞！ 厉朋听他话茬儿不对，不由得抿紧了嘴：“你什么意思啊？”见方生平不说话，闲闲嗑瓜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管到什么时候，说话都该留点余地，我毕竟当过你领导，刚才那话，过分了吧？” 老方单手托腮，不偏不倚，就直视他：“是啊！您是领导过我，我也从你那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我自认为你若给我留点余地，咱们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如您今办的那点事儿，也过分了吧？” “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老厉忽然别开视线，专注放到台上。 “您怎么会不明白呢？”方生平直接点破：“我最好奇的是，韩弈到底答应给你什么好处？让你那么相信他。” 厉朋老辣，没那么容易吐口：“能有什么好处？合作而已，你也知道的。而且这事儿我都没过手，一直都是你们在接洽，你不会忘了吧？” 方生平见他语气平静，知道他又要打太极，遂点头：“是。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容我提醒你，今天，我被你的情敌，也就是一个叫韩明的人让司机带去见梁亚青了。据我所知，这个人不认识韩弈。”他说着顿了一下，见厉朋扭头过来，才道：“你说，我来京城的事，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司机这么容易被人忽略的人，又是谁告诉韩明的呢？”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人脉关系啊！”厉朋老奸巨猾，没那么容易上钩。 方生平佯装认同地点头：“对！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和韩明也就见过几次，他没占到什么好处，不可能四处去宣扬，更不可能传的这么远。这次行程仓促，你觉得除了知情人，谁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厉若有所思，还想硬撑，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你想说谁？” 方生平笑笑，反而不急着回答他：“咱们先不说这个。” 一句话气得老厉直磨牙。 方生平但笑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谁。只是预感有这么一个人，能跟韩明熟悉到无话不谈，而且，还是冲着他和厉朋来的。不然怎么解释有人布了这么大一张网，想把他俩都装里？ “你现在真是出息了啊！”厉朋嘲弄道，抿了口茶，准备洗耳恭听。 方生平也不好太过分：“厉总近来压力很大吧？接管了枢途，又花了两位大佬那么多钱，结果却没签到什么正经客户，门面估计都快支撑不住了吧？” 据说，这里还有薛安晴的“功劳”。 厉朋吸了一口凉气：“你监视我！” 老方失笑：“还用我监视吗？你手下的人危机意识比你强多了，人家至少知道留后路，你却只想着搞定女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你觉得可能吗？” 在“发呆”店里，1501的各种隐情已经不是秘密，杰瑞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见厉朋微窘，老方再次好心提醒：“且不说你在梁亚青眼里没什么好处，他哥梁先生更不是个好糊弄的。所以，你觉得学几段京韵大鼓，搞定老太太就天下太平了？”见厉朋神色复杂，又是羞恼又是无奈，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厉总，其实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吧？” 所以才会揪着一个下策当救命稻草。有人曾说，美人计只能用来锦上添花，而走投无路时的美人计，十有八九会让人万劫不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三九章、消失几天吧 在关汉卿的《单刀会》中，有这样一段：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叫我情凄切。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厉朋面上平静，但那不代表他内心也一样。老方猜想，那“水涌山叠”恐怕就是老厉此刻的心情写照，不足为外人道，且极好地隐藏在眸光某一瞬间的缝隙里。他也许正在慨叹这摧枯折腐的世道，哪怕他仍踩着壮年的尾巴，时代的变迁也让他免不了感怀与追忆，曾经二十几年似水年华。 年轻时常听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如今的年轻人推崇在哪跌倒就在哪趴一会儿。而老厉他们这一代应该就是被拍在沙滩上也要努力向前蠕动的楷模，求生欲绝对是与生俱来的。 是以方生平从未小看过厉朋，哪怕他一向不认同其所作所为。 “厉总应该明白，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你肯定比我更懂。韩弈是外人，他能承诺你一时的利益，但他不能替你承担后果和风险。”方生平认真道：“你和我，我们才是利益共同体。” 老厉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也就跟你敞开了说。我的确和韩弈私下有协议，他承诺给我和枢途一个好前程。你呢？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方生平一听笑了：“我从不轻易承诺，这一点你一直知道。再说，你怎么就能确定韩弈给的是前程，不是陷阱？” 厉朋浅笑，显得高深莫测。只有眼神能泄露出他内心的拉扯。 方生平也不急，给他时间思考。他敢肯定老厉不只是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更在权衡如何从他这里捞到更有价值的好处。 “方生平，你现在不老实了。又奸又猾，我已经看不透了。现在，我不敢说百分之百相信韩弈，对你也没好到哪去。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听你的？” 方生平再次重申：“我说过，我们是利益共同体。而且，我知道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也不避讳，直接戳他痛脚：“薛安晴已经开始动手了，你的人脉，你的资源，你的客户都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筹码谈这个条件？”他故意拖长尾音，看厉朋皱眉他心里很爽。 当初，若没有这对夫妻推波助澜，他和姜莉枚可能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然，他不否认他的家庭本身也存在很多问题，但厉朋的所作所为也足以让他在小本本儿上左一笔又一笔地记仇了。 “老方，你这么说可就小瞧我了！”厉朋佯装轻松，无所谓地道：“女人而已，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是求我回心转意，再闹还能翻出天去？” “厉总您这句话说，真给咱们男人长脸！”方生平这句恭维加了十足的嘲讽：“不过，我今天也不是来听你讨价还价的。所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也不多。” 厉朋疑惑：“什么意思？” 方生平看了眼手表：“你现在给韩弈打电话，就说你决定放弃跟公关公司的合作。”见厉朋不当回事，老方又补充道：“作为你合作的补偿，我会把洵美的案子给你，同时补再给你两个稳定客户。” 厉朋忽然笑的花枝乱颤，仿佛老方的话话荒唐之至：“用几个小ase就想换我放弃大好的机会？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方生平也不含糊：“厉总，您不要试图转移焦点。我不是在跟你谈交易，而是劝你必须终止这一次的合作。就这三个客户，我还是友情赠送的。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枢途的情况复杂，跟咱们以前不一样，按部就班的发展，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厉也飘了：“得！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用不着你施恩！我厉朋谈客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体育课上早恋呢！”他撇嘴，十分嚣张的扔着瓜子皮：“方生平，你也不用在这儿跟我演戏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嫉妒我比你早认识韩弈，什么好处都拿在你前头，眼红了是吧？还编出一个什么陷阱？谍战片看多了吗，被害妄想症吧你！” 老厉十分不习惯被人威胁，尤其当对手还是当初一个不成气候、一事无成怂货，说出去都丢人！更何况，这阵子还处处跟自己不对盘！ 想到这里，厉朋也不想再谈。 见他气得像一条河豚，老方欣慰一笑。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什么三个客户，他才舍不得给。想到这里，他状似叹息：“好吧！既然不能好好谈，恐怕只能请你先消失几天了。” “什么？”厉朋手指自己的鼻子，顿时好笑：“让我消失几天？你是想绑架怎么着？还好好谈，从一开始你坐下到现在，哪句话是想好好谈了？还想让我消失几天？哼！异想天开！” 方生平不急也不恼，闲闲磕着瓜子，一副你等着看的神情。 台上单刀会也唱到了紧要关头，厉朋看得是充耳不闻。他不时撇几眼老方，反复思量两人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方生平别有所图：以韩弈对侯琛的认可，他说这些很有可能是要绕过自己直接找韩弈吧？ 有时候，一种想法一旦萌生，记忆中的细节都会按照这个想法画够描圆。厉朋突然自觉想通了方生平的最终目的，茅塞顿开。 然而，这枢途的风水似乎总是偏向方生平，而处处与他作对的。 当几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厉朋做梦都没想到，老方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华灯初上，对于某些人来说，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省城著名k的头号ip大包里，小老板每月一次的私人聚会也渐嗨起来。 徐今和几个志趣相投的公子哥照例坐在一群美女中间。吹捧，恭维，暧昧，调笑，叫嚣与浑话混合着香水烟酒的刺激，渗进皮肤，激起人的兴奋神经。 医学上认为：神经兴奋实际上是指交感神经兴奋，是肾上腺素分泌增多引起来的，可表现为心慌、心悸、胸闷、多汗、口干、血压增高等。徐今现在觉得，再美的妞儿如今都让他兴奋不起来，唯心中抓心挠肝地想着那个曾经不拘世俗，甚至可以说是飞扬跋扈的sphie姐。 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刷手机，突然薛安晴的微信发来： 老厉被警察抓了，赶紧想办法捞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四〇章、猪队友 什么？ 徐今同时拿着手机和香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到鞋上，他连忙跺脚，再给自己灌了杯酒压压惊。空杯顿在桌上，他起身往外就走。 打给薛安晴的时候，对方果然秒接。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他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但放心不代表顺心，紧接着，又拨出另一个号码去兴师问罪。 “韩明！你个傻叉！还有b脸活着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开骂：“当时你怎么跟我保证的？只让你盯着方生平，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韩明被他这一顿连珠炮给说蒙了，也不知他那边在干什么，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才接下徐今的怒火：“今哥！不！今爷！到底是谁惹着你了，生这么大气？我这边一切正常啊！你放心，自打到了京城，我一点儿都没敢懈怠，您可别听谁挑唆几句就冤枉我了！”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夸你怎么的？”徐今气不打一出来：“厉朋被抓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韩明语塞：“怎么可能？因为什么啊？” 徐今怒气稍泄：“参与赌博。” “哦哦！”韩明疑惑，倒也不意外。据他所知，厉朋的确是个会玩的。什么都通，什么都喜好，但就是有时候扣扣搜搜的还硬要装大瓣蒜。参与赌博按理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你让我盯方生平，厉朋那边我是真不知道！” “你是怎么盯的？”徐今低吼：“方生平怎么会知道厉朋也在京城？” “啊？”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韩明脑中精光一闪，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事情办砸了：“我只是让司机把他们带到梁亚青那儿……”他说话声越来越小，如果不是隔着手机看不到，他都想扇自己几个嘴巴以表懊悔和忠心。 “你还有脸说！”徐今暴怒：“姜莉玫本来已经拖住他了，老厉那边只要一签字，这事儿就成了大半，跑都跑不掉！你特么在关键时候给我节外生枝，酿成现在这个局面，是你自己太闲了，还是嫌我太闲了？” “今哥，消消气！先消消气！参与赌博这事，顶多关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放出来。咱们再找关系疏通疏通，说不定一两天……” “一两天？到真格时候，几个钟头都能该局翻盘！我布了这么久的局，你当我只是玩玩的吗？” 徐今心里有更大的一盘棋，环环相扣，厉朋和方生平只是一个切入点。如今，第一环就出了纰漏，接下来让他如何推进？ 而且，在一场博弈之中，太早将自己暴露出来，无异于刀光剑影中裸奔。对于他而言，他宁可放弃也不会做担风险的事。 韩明忙不迭地道歉讨饶：“今爷！我真没想到梁亚青会和方生平说老厉的事情。我错了！是我目光短浅，我也只是看不惯姓方的一边吊着梁亚青，一边还和姜莉玫秀恩爱。你不知道，他那左拥右抱的嘴脸，任谁看了都想杀杀他的威风……” 听对面咬牙切齿，韩明忙改了口：“对不起，我现在就想办法补救！就算豁出我这张脸，我这条命，也一定把事情办妥！您就消消气吧，等我的好消息，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出岔子了！” 韩明信誓旦旦，徐今又训了他几句，才愤然挂断手机，心道：这猪队友果然靠不住，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转念一想，不行！韩明就算说破天去，他也不能再信了。又给薛安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准备亲自走一趟，如果有相应人脉能帮忙就介绍给他。薛安晴听罢，给了他一串号码。 与此同时，方生平下楼梯时不小心崴了脚，姜莉枚扶他回了房间，并第一时间向韩弈报告。 手机那头的韩弈只是略微思忖，就嘱咐她这几天好生照料，又对老方道歉：照顾不周，安心养伤，等过两天伤好些了再谈工作也不迟。 方生平歉疚地表示是自己不小心，由于个人原因不好耽误大家时间。韩弈则推说不急，好事多磨嘛！ 把手机还给姜莉玫，老方靠在床头叹息：“最终还是定了多留两天。抱歉，你还得再多陪我两天。” 姜莉玫耸肩说无所谓：“在哪里都是工作，倒是你，真不去医院吗？” “不严重，缓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 姜莉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老方忍不住问：“你来之前，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工作？度假？还是修复关系？” 女人偏头看他，仿佛在想他这么问的目的。 “或者……韩弈还跟你说了其他？”老方试探着问道，随即又摇头：“算了，当我没问。时间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这边自己没问题。” “你确定？”她没动，仿佛想从他一贯的神情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方生平很配合地与她对视。最后，姜莉玫不知是失望或是满意地点点头，走了。 他确定姜莉玫某一瞬间是松了口气的。 “好吧！”他幽幽叹道，接着又自嘲：“挺好！” 接下来的两天，老方同志就猫在酒店房间里养着。每天有服务员送来一日三餐，又有姜莉玫来嘘寒问暖。如果不是公事时常轰炸，简直就跟从前在家过周末似的。 然而，事态总有发展的一天，装病也总有痊愈的一天。 这不，房门被不疾不徐地敲响，一听就不是姜莉玫。 方生平脚步轻快地去开了门，见门外之人，回屋的脚步就很自觉地跛了半边。只是，一激动还“转移了！明明崴了左脚，见了老厉却跛了右脚。 “出来得挺快啊！”老方笑道：“坐啊！随意！” 厉朋容光焕发，笑得志得意满：“听说你光荣负伤了，我特意过来看看。” “哎呦！谢谢，谢谢！”方生平笑得腼腆：“瞧我这命儿啊，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还得靠厉总你啊！” 厉朋摆手，很大气、很无所谓地道：“你们之前已经谈得很全面了，我就是去签个字而已。放心吧，都办妥了！发财的机会在后头呢！” 方生平神情显得有些牵强，仿佛愧对了老厉：“厉总难道一点都不恨我？” “怎么会呢！”老厉表现得十分大度：“你还年轻，总是要经历些事情，给你一些犯错的空间，才能成长，才能看清现实的嘛！况且，两家公司合作，你们才是主力，我们还要给你们打下手呢！” 这才是重点吧！ 老方心中好笑，嘴上却道：“厉总说不恨我，那我就放心了。跟您一比，我这小肚鸡肠的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儿。” 这种夸奖老厉最是受用，方生平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不，老厉听了之后，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年轻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我挺看好你，能沉得住气，能听得进劝，有前途！” “这还不是跟厉总学的？” “啊？哈哈！” 各怀鬼胎的俩人相视大笑，姜莉玫在门外听着，眉心不由得皱成一个疙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锈》正文 第一四一章、小龙虾们 在老方看来，京城的月亮就是没有家乡的圆。不论是县城还是省城，一个有他爸妈，一个有他的工作和亲人，总之，就是全身心的归属感。京城嘛，他不过就一过客，实在无法像侯琛一样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说到归属感，在一座城市生活久了，总能生出点儿归属感来，感觉好像自己就该属于这里。然而，异乡不好混，没靠山没根基，势头再猛也是脆皮肉身。就像成功入侵过多个国家的小龙虾同志，可谓英姿飒爽，所向披靡。可到了咱们这儿，不也是被洗巴洗巴丢进各种大锅小灶，成为他华丽入侵史上混得最惨的一次？ 但不能否认，小龙虾同志还是很优秀的，招人烦就招到人神共愤，招人爱就招到爱不释手。 方生平他们这办公室，自打迎来一群外来的“小龙虾”们，明争暗斗就悄然打响。在这群骨子里散发着优秀气质，同时又固执且傲娇的物种里，老方觉得理应早发现、早治理。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在他们这个行业尤为严重。没办法，谁让人家小龙虾们是凭本事入侵的呢？ 其实他本不排斥求同存异，可能力出众、又与公司三观相合的新人，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老方看着手里两份完全不同的策划案，问侯琛道：“这俩人是不是早就杠上了？” 侯琛栽歪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你说对了！这个小田自打进公司以后，惹不起王莹，就一心想压高飞一头。高飞一开始没理他，后来惹急了就揪了个错儿治了他一通。小田不服，结果就水火不容了。我找他们谈了几次，没用。高飞说小田太歪，小田说高飞的审美已经过时了。唉！头疼！” “辛苦你了。” 自己不在这几天，他琛哥在公司又当爹又当娘，一定累坏了：“这事儿交给我吧，趁真人秀提案还没启动，你先休息两天。” “得咧！就等你这句话呢！” 方生平挑眉，刚想说什么，侯琛就抢白道：“不带反悔的！” 老方笑笑：“韩弈来送礼，在小欣那儿，一看就是给你的，你直接带回去吧！” 侯某人眼前一亮：“让他来巴结我了？万一我真被他打动了，胳膊肘拐出去了可咋办！” “哼哼！”方某人皮笑肉不笑：“我还担心你虚不受补呢！” “啊？” 会议室里，难得由老方主持一回。新来的五小只低眉顺眼，正襟危坐。老方先让他们自我介绍，也算心里有了底。 五人中，两个姓刘，一男一女，暂且称为大刘和小刘。年纪最小的叫朱珠，和郑芳欣是高中同学。还有一个细声细语的女孩子，存在感不强。至于那个小田嘛！名叫田大禹，小伙儿倍儿帅，穿得也讲究，怪不得跟高飞不对盘呢！只怕是从品位到习惯，高飞就没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 老方清清喉咙：“今天难得跟大家一起开会，除了想认识认识新同事，还有一个案子，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低眉顺目，有人目光熠熠，有人天外神游，方生平都看在眼里。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这次和厉朋总去京城，跟公关公司签了一个合作协议。过几天就要启动合作一档电视台真人秀的提案。” 他示意郑芳欣把资料分发给大家：“先看看资料，谁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不好意思说也可以会后发到我和侯琛的邮箱，下次会议，侯总监会做一个汇总。” 会议室里一片哗哗翻动纸张的声音。老方等所有人都看完之后，让他们畅所欲言。 大刘老成持重，对宏观市场颇有见地。小刘经验丰富，只是做事相对保守。小欣那个同学朱珠想法倒是前卫，是个好苗子。那个轻声细语的女孩只说要再想想，意思就是打算会后当家庭作业了。 要说这几个人侯琛选得真是挺有水平。尤其是那个田大禹，说话办事、业务水准都很出挑。假以时日，妥妥儿就是个带队的料子。只是，通过高飞这件事，也暴露出很多弱点，也许真是人无完人吧！ 会后，老方正坐办公室里感叹。结果这田大禹还真是不禁想，敲门就进来了。 抬头，只见小伙子腼腆地笑着：“方总，有个事情……” “坐。”他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大致能猜到小田为何而来。无心说破，只听他言简意赅地讲起自己和高飞的矛盾。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方总，我知道高飞是前辈，我不应该跟他对着干。但是，做我们这一行，不就是将客户的利益最大化吗？明明我的想法更新颖、更符合如今的市场，为什么高飞他就是不采纳呢？” 见方生平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小田心里似乎没了底：“我知道自己是新来的，还没站住脚就跟前辈闹矛盾是自寻死路，但我是真心实意为公司着想，也希望公司能给我机会，让我和公司一起成长……” 方生平点头：“嗯，我知道了。” 田大禹见老方这态度，自觉也许是过于心急可能惹得领导不快，便又表了一通忠心。 老方打断他：“小田，咱们公司人员简单，我对每个人都是给予厚望的。没有偏袒谁、打压谁的想法，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田大禹连声称是，表情却有些不虞。老方这话太官方，跟托词也差不多了：“那方总的意思是，还让我听高飞的？即使他有失误、会让我们走冤枉路？” “你先别激动。” 小田这话确实有点歪。据老方知道的情况，客户对高飞还是很认可的。做他们这行就是这样，客户如果认同你，你说什么都对。客户若看你不顺眼，你稿子做的再天花乱坠人家也不认。但他不想跟小田辩驳这个。有些事情，年轻人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刻骨铭心。而且老板跟员工合不合财还得看缘分，一朝一夕无法断定。 所以，老方也不急，反问道：“你觉得侯总监这个人怎么样？” 田大禹愣了一下：“琛哥啊？他当然厉害了！眼光独到，视角犀利，我们打心底里佩服。” “这就对了，你们都是他招上来的。他承诺过，会把你们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你没忘吧？” “没……”田大禹暗暗叹气，拿他偶像来压他，他又能说什么呢？ “觉得我想让你忍了？”老方失笑，小田的情绪变化太明显了：“我这个人还真不太会说漂亮话。你可以怀疑我的诚意，毕竟我们还不熟。不过，有几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小田抬头，方生平才继续道：“在这个行当里，很多人的才华被思维传统的客户消磨掉了。高飞的客户多是这种刁钻难啃的硬骨头。但他很擅长应付那些人，把那几个项目交给他带我很放心。” “我明白了。”小田嘴上这么说，但能看出他心里还是不服气。 老方不打算就这问题继续分辨，他就是要为高飞撑腰，打打小田的气焰。 “至于你，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侯琛说，有心让你参与真人秀这个项目，至于在项目组里担任什么角色，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方总？” 在“小龙虾”柳暗花明的表情中，老方笑笑，平静道：“你是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