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骰》 正文 1.第一章 寒山寂寥待卿来【修】 此时北地正值隆冬,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入目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寒风携着雪粒子,打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然而白鹤镇向西二十余里的万仞山上,一片层楼叠谢之中,一名白衣男子却不惧严寒,独自站在高楼上。 那男子身量颇高,略显瘦削,他墨发半挽,秀眉颦颦,似有一抹哀怨萦绕眉间;那双眼眸,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他高鼻挺立,唇色浅浅,肌肤比四周皑皑白雪还要胜上几分。他立在寒风中,衣袖翻飞,给人感觉似乎就要乘风而去。 燕儿拿着大氅,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轻轻给他披上,又将暖炉递给他,道:“公子,天气寒冷,在外面待得太久,小心染了风寒。” 柳芜烟出神地望着远方,喃喃道:“明个儿就该开馆了吧。” 这是一年多来公子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燕儿有些受宠若惊,忙说:“是的,明儿个午时三刻正式开馆。” 柳芜烟脑中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他日我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 ‘极乐馆’,听说这江湖第一青楼内,无论男女都是绝色,连天子的后宫都比不过,拼着师祖责罚,我也要瞧瞧去!”,他嘴边浮起一丝微笑,红裳,我在这里等你,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因站的久了,他手脚都有些僵硬,他一边慢慢的往回走,一边和燕儿说:“吩咐下去,明日把北苑的人手都撤走,包括你!” 燕儿一愣,说道:“可是馆主吩咐我要保护你安全。” “用不着!”柳芜烟嫌弃地皱皱眉头,“庞如画那里自有我去说,你只管照做!” 燕儿低低应了一声,前面急匆匆跑来个侍女,和柳芜烟说道:“柳公子,胖妈妈吩咐明日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来,请您务必去欢喜阁接待!” 柳芜烟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连话都懒得说,直接抬腿走了。燕儿柳眉倒立,喝道:“馆主说过柳公子不接客,难道忘了吗?打量着馆主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主了?你回去告诉胖娘子,这极乐馆还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那侍女唯唯诺诺,不敢应承,拉着燕儿要她去说,她们两人拉扯之间,柳芜烟已径直回去了,他仔细端详映在西洋镜中的自己,改头换面后一年多,也逐渐习惯了这幅样子,他自言自语道:“红裳,如今我长得不比那段家小子差,这幅模样,你可喜欢?” 翌日,镇中仙客来茶馆,说书先生正吐沫横飞,讲的是灵隐山的传说。 话说本朝开国皇帝起事时,天神化为江湖豪客辅佐左右,待其荣登大宝后,辞去高官厚禄,归隐山林,并将毕生武学编著成书,藏于山中,由此其地曰“灵隐山”,更有甚者,说灵隐山是龙脉所在,其间不知多少金银财宝。 多少武林豪杰想找到灵隐山,但苦于无处可寻踪迹。而此时已立国近两百年,灵隐山位于何处早已不可考据,如今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茶馆内各路豪杰大呼小叫,纷纷攘攘。在靠窗的位子上,有一位颈后斜着一把乌七八黑的铁骨扇的年轻人,满脸兴奋之色,倚靠在桌边听的是津津有味。 此人头戴逍遥巾,身着青布衫,脚登粉底皂靴,腰缠黑金鞭。但仔细看看,脸若芙蓉,眉如青黛,眼似星辰,悬胆鼻下朱唇微微含笑,分明是一美貌女子,她眼尾微微上挑,目含凌厉之势,生生把原本艳丽的相貌化成逼人的英气。 她正是灵隐山传人炼红裳,听了这段书,不禁哑然失笑,她在山上住了八年,灵隐山是有几门绝学,至于金银珠宝,她可从未听说,她浑身上下穷的叮当响,若不是极乐馆以题目考较可否入馆,她可没钱去逛青楼! 茶馆忽有人喊道“到开馆时候啦!”,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人群呼啦啦撤了个干净,纷纷朝着万仞山奔去。 远远望去,万仞山像一架屏风似的,迎面竖起,土石相间,树木丛杂。 万仞山半山腰处一片层楼叠谢,正是那久负盛名的极乐馆。马上就到开馆之时,山下乌泱泱一片,众人兴奋异常,纷纷猜测今年会出什么入馆题目,又左顾右看哪位英雄豪杰在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午时三刻,只见数十道人影从山顶一跃而下,飞奔而来,正是馆中使者来开馆了。他们身后似有一长形物件闪闪发光,待到山下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条铁链,一端缠在一使者的腰上,一端斜斜直通山腹。 一高个儿使者跨步上前,道:“此次我极乐馆的题目是‘一线牵’,欲入馆者上铁链,途中不准停留,不准折返,只要踏上铁链,要么登顶入馆,要么坠入山崖!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诸位,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好了再上路!” 众人见那铁链只有酒盏口粗细,上面布满冰碴,随风晃晃荡荡,别说走上去,只怕要手脚并用才攀爬得住。 一干人等犯愁之时,只听那人又冷冷说道,“想要入馆的尽快,我这兄弟可坚持不了多久。” 腰缠铁链的壮汉稳稳扎了个马步,众人一惊,方才发觉这是要以人力做桩。现场已有人跃跃欲试,想趁这汉子现在还有几分气力,登顶宜早不宜迟,若是等他气力减弱,连带铁链不稳,那可就要摔惨喽。 骚动的人群中忽跃出一人,拱手对使者道,“在下炼红裳,特来领教。” 使者稍作打量,就侧身让出,并未多言。炼红裳见他如此识趣,倒多了几分好感,更对此次开馆重头戏的美人芜烟大感兴趣,也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让极乐馆说得“艳绝碧落黄泉,美惊九天重霄,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越想心越痒,红裳向来性急,轻喝一声,足尖微点,腾空上链,几个跨步就飞出数丈,她并未刻意隐藏自己女儿身,行动中便显露出窈窕身姿。 下面人群已是喧嚣不已,有那莽汉叫嚷,“现如今这女子也能逛窑子了?那还有我们老爷们儿什么事!”“就是就是,这不合规矩,让她下来!”“有伤风化,有伤风化!”“不知廉耻!扯她下来!” 那使者冷眼旁观着,见人群闹得动静大了,才阴森森说,“今年与往年不同,只有前三名到山顶者才有入馆资格,待三人到顶,此链即刻撤回。诸位,有空吵闹,不如早些上路厮杀吧!” 人群静了一静,后又如滴了水的热油锅,一下子沸腾起来。数人争先恐后跳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到铁链跟前,一根降魔杖嗖地斜里挥出,几杖下去,便横扫一片。持杖者身形高大,体态健硕,打着赤臂,灰袍破烂,头上点着香疤,竟是个和尚! “怒金刚王杵!”人群中一片惊呼。 王杵哈哈大笑,飞身上链,喝道,“既识得你家佛爷,还不速速离去,省得做杖下孤魂!”,又向红裳叫嚷:“兀那小娘子,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下去吧,省得日后深受苦楚!” 红裳回眸一笑,“好个秃驴,你佛门之人不去侍奉佛祖,反而来这花柳之地放纵,也不怕你佛祖打断你的腿!” 王杵喝道,“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小妞,今日佛爷便替你爹娘教教你规矩!”遂运起内力,几起几落逼近炼红裳。 人群中有人叹道,“今日可真有意思,先是一小姑娘想要逛窑子,而后又一和尚想会妓子!” “那姑娘来历我虽不知,但看那身法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而那和尚,更非寻常的酒肉和尚!”一人插话说,正是刚才叫出王杵名头的人。 “哦?还望不吝赐教!” 那人侃侃道来,“此人原是少林弟子,慧字辈儿出类拔萃的人物,四年前突然魔性大发,杀了师叔福元大师,少林寺几经追捕都没能拿下他,此人更是上了江湖追杀令头榜,这次竟然现了身,可真是古怪!” “有什么古怪?定是听说那芜烟美人的名头,跑来一亲芳泽呗!和尚动了凡心,菩萨拦都拦不住!”旁人笑道。 “不知那芜烟是何等绝色,若有缘看得一眼,也算此生无憾了。” “看一眼你就无憾?我可要搂一宿,非让她哭着喊着叫哥哥讨饶才圆满!” 自知入馆无望的一众人等皆轰然大笑,不免污言秽语尽出,只管过够嘴瘾。可也有那不甘心的,直盯着王杵和红裳,只盼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 山腰处,王杵已追上红裳,喝道“看杖!”,举杖直击她后心,那杖来得又快又狠,蕴含一股刚猛之力,此刻二人又在颤巍巍的铁链上,红裳更是无处可躲,眼看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要丧命这怒金刚杖下,山下旁观之人已忍不住惊叫出声。 红裳却头也未回,铁骨扇反手一挥,轻轻点在降魔仗上,身形一晃,借力飘出数丈,又与王杵拉开了距离。 王杵暗暗吃惊,他这一杖用了六成功力,这小姑娘不躲不抗,看似轻飘飘的一点,竟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又能同时借力脱困,不可小觑!王杵本就好斗,此刻求胜心起,快步上前,使出降魔杖法,想要与红裳分个高下。 红裳着急去会美人,无心恋战,然王杵杖法高深,逼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对战。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是来势汹汹,似那吃人的下山猛虎;一个是腾挪闪退,好似弱不禁风的杨柳枝,山下众人看得是连连叫好。 王杵却越战越惊,看似他占上风,把这女娃子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他连这姑娘的衣裳边儿都没挨着,每杖都落了空! 红裳心里烦透了这和尚,本已给他留了余地让他知难而退,怎的还纠缠不休?遂催动内力猛挥一掌,将王杵逼退几步,随即运起“粘”字诀,牢牢站在铁链上,啪的打开铁骨扇,手指微动,那扇子便滴溜溜地在手上飞转起来。 王杵大笑道,“小姑娘这是杂耍吗?要不要佛爷打个赏?” 红裳哼声,“大和尚,我这铁骨扇可厉害,能直取你首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杵道,“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看佛爷教你”话未说完,只见眼前白光闪现,竟是那铁骨扇飞旋而至! 王杵举杖便挡,谁知那铁骨扇空中转了个弯儿,嗖的飞到身后击他后颈,速度之快,始料未及。而红裳已飞身上前,刷刷几掌拍出,处处直击他命门大穴。王杵一时大骇,前后路数皆被封死,不得已使出全力飞身跃起,极力堪堪躲过,空中猛地折腰落定,还未站稳,迎面一股掌风而至。王杵再也来不及抵挡,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掌。红裳心下着恼,手下并未留情,饶是厉害如王杵者也承受不住,一个倒栽葱摔下铁链。 红裳甩出乌金鞭,缠住王杵右腿,将他轻轻巧巧地抛入山下人群中。 红裳见时候不早,无心与他人纠缠,朗声道,“今儿这头名是我的,再争也无用,诸位,先行一步!”说罢,运起轻功,宛如凌波仙子,飘忽之间就要到达山顶。 山上高楼处,一直默默关注山下情况的柳芜烟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眉目含笑,心道:红裳,一别经年,你可还认得出我? 此时红裳已登上了万仞山顶,站在这江湖第一馆门前,看着楼牌匾上“极乐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直乐。傻笑了片刻,她面朝东方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祖师在上,红裳此次下山入世,定会好好与段家公子成亲,护我灵隐山万全。只是师父先前答应过我,许我下山后可以随心所欲玩耍一番,我可不是乱来啊,师父你在天之灵可要为我作证,不许让师兄罚我!”说罢,她回身整整衣衫便推门而入。 她神色顽皮,如同恶作剧般的孩子,只想着逛青楼看美人好玩,却丝毫不知日后会因此生出许多是非。 温柔乡,英雄冢,红粉骷髅销金窟,这人间第一好去处终究是迎来了他终日翘首以盼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风花雪月画中人【修】 馆门前并无老鸨龟公等人来迎,红裳自行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影壁,上画有刀山火海c油锅血池,受刑者皆脱皮露骨,折臂断筋,惨叫哭号。又有小鬼无数,凶残极恶,使观者不寒而栗,原是一副“十八地狱受苦图”。 红裳不由咋舌,“这极乐馆,果真与别处不同!”随手把铁骨扇往后领一掖,大步走了进去。 绕过影壁,又是另一番景色,只见长廊楼亭,假山堆砌,怪石嶙峋,其中男女侍从数人,皆穿红着绿,神色恭敬,进退有度。如此做派,让入馆者不像来了青楼,倒像回了自家后院。 一位侍女见红裳东张西望,料定这是位生客,怕她不懂规矩惊扰了贵客,遂上前笑盈盈道了个万福,“这位客官想必是第一次来玩,不怕客官嫌我烦扰,只把这馆内规矩述说一二。” 红裳抱拳道:“多谢这位姑娘,还望细细告知!” 那侍女道:“馆内分东西北三苑一中庭,东苑是芬芳馆,百花齐放,彩蝶纷飞;西苑是风清馆,松柏苍劲,冬青翠绿。各个房牌,客官皆可出入自由,看中哪位,也自可便宜行事。馆内珍馐,客官皆可随意。若是乏味,可去中庭戏楼,歌舞奇技,杂耍斗彩,管教客官满意!” 红裳噗嗤一笑,“东苑是妓子,西苑是兔子,中庭是戏子,这北苑又是什么去处?” 那侍女见她说的粗鲁,便敛了笑,“正要告诫客官,这北苑万万不可入内,里面有吃人的老虎,若是擅自入内被咬死了,我们可是不管的!”。 红裳摸摸鼻子,心想这里不过一个窑子,怎的一个侍女都气性好大,见那侍女要转身欲走,忙拦住问道:“姑娘慢走,不知你们这里叫‘芜烟’的,是在何处?” 那侍女心下着恼,没好气儿说:“不在馆内!”说罢甩袖离去。 红裳哭笑不得,心想果然传言不可尽信,什么进馆后便可尽情玩耍,都是骗人的!她本是听说了芜烟这百年一遇美人的名头,才想来这里凑个热闹,谁知美人没找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既来之则安之,到处看看也不错!红裳背着手四处溜溜达达,先来到东苑,果然是诸芳盛开c争奇斗艳,个个姿色不俗。但红裳本身容貌出众,琴棋书画均有所涉猎,那些妓子的手段就有些不耐看了。 其中一女妓笑道:“贵客想必是有些乏味了,可女子来馆,不来东苑,还去西苑不成?那里的人可接待不了女客。” 红裳好奇道:“为何不可?不也是男人吗?” 又有人嬉笑道:“贵客有所不知,那里虽是男人,可都是弯的,该直的直不起,只会撅腚敞后门;有几个倒能屈能伸,可走惯了旱路,若要走上水路,怕不是要被淹死吧!” 众女子哄然大笑,皆道:“说的好说的好,西苑那地方只看得吃不得,无趣的紧,如何能比我们姐妹一起玩耍有意思?” 红裳笑道:“听说馆内的男子也都是绝色,好不容易来这里,不去观摩观摩,总觉得遗憾。” 先前那女妓捂嘴笑道:“哎呦呦,看不出客官还有这爱好,也罢,听说是有好些个女子爱看男子之间戏耍的,如此,我们姐妹倒不好拦着了,只盼着客官有空常来,我们不做旁的,弹琴论画总使得的。” 红裳知她误会了,也不解释,起身翩然而去。 这极乐馆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另有洞天,一路九曲十八弯,红裳想没留意走入一片梅林,环视四周,白雪皑皑,红梅点点,万物静寂,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繁华落尽,寂寞清冷,另有一般滋味。 红裳不由呆立,此情此景与灵隐山梅林何其相似! 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似有似无异常清冽的香气,仿佛雨后青竹,又似雪后劲松,满园的梅香也没压住这味道。红裳闻见这香气,想起过世的师父,心猛然抽痛一下。 耳边又传来阵阵笛声,悠扬婉转,几多愁楚断肠音。 红裳不由意动,循着笛声一路寻过去。笛声愈来愈近,香气也更加清晰。转过一处亭子,见一位身披白色狐裘的男子背对她站在梅花树下,听到声响,停住笛声,转身看了过来。 柳芜烟回头瞧见红裳,眼中登时波光流转,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然又眼帘低垂,掩去万千情绪,只留一片虚无缥缈。两年多的时间,红裳稚气大消,十六岁的她已长成了娉婷少女,早已不是扯着他衣角的垂髫少女,而他,也不再是他了 白雪飘舞,红梅点点,红裳看着眼前男子,他手持青笛,只那么站着,就是一幅画。 世间美人万万千,唯有一人入心田。 红裳心如撞鹿,浑身气血直涌头顶,又从脑中呼啸而过,散入周身经络,登时气力全无,整个人傻在那里,恍恍惚惚中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芜烟见红裳一副呆样,不由得好笑,他笑起来,便如和风旭日,将忧郁清冷之气一扫而光,五官也生动了许多,不再似那画中人,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红裳只觉得口干舌燥,哎呀呀地捂住眼睛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真是要了我的小命!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一听此话,芜烟奇道:“我长得很丑么?” 红裳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太美了,简直简直长到我心坎里去了!” 芜烟忍俊不禁,微微俯下身,将唇凑到红裳耳边,声音略略低沉沙哑:“看来芜烟的长相是很对姑娘的胃口了!” 红裳觉得一股湿热气息喷散耳边,原本混沌的脑子更加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惊叫道:“什么?你就是芜烟?!” 芜烟直起身,笑道,“正是在下,柳芜烟,敢问姑娘芳名?” 红裳一拱手,“在下炼红裳!此次就是冲你这美人的名头来的,啊呀呀,果然名不虚传,绝色啊绝色!” 芜烟听她夸奖,又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耳根稍稍有些发红,他柔声道“户外寒冷,你一路赶来辛苦,我那里有绝佳的酒酿,你随我回去歇歇吧。” 红裳嗜好美酒,因囊中羞涩,下山后还没怎么喝过酒,现在听说有佳酿,也顾不得许多,忙说,“既如此,你且带路吧,让我领教领教你这极乐馆头牌有什么名堂!” 芜烟微笑不语,轻轻拉起红裳一路前去,他那双手,白似玉,软如棉,手指修长,透着几分微微的凉,沁着几丝清冽的香,握在手里,嗅在鼻中,说不出的舒服。 初涉江湖的红裳已是心神荡漾,一切门规家法都抛之脑后,迷迷糊糊的,跟着芜烟七扭八拐,进了一处极其僻静的厢房。 芜烟说道:“你且略等我片刻,我去拿酒来。” 红裳依言行事,待芜烟离去,她脑子也清明了许多。红裳暗自叹气,看到美人就发昏,自己修行还不够啊! 此间屋子上结层层红色帷幔,下铺厚厚的地衣,墙上挂着春闺嬉戏图,旁边摆着瑶琴,窗边是张贵妃榻,上面整齐叠放几件红色衣衫。靠墙是一张大床,上铺大红鸳鸯锦被,床前桌上放有两座青铜烛台。 这哪里是男子住处,分明是女子闺阁!红裳不觉好笑,听到门外脚步声,原是芜烟回来了,几名婢女鱼贯而入,摆上精致酒色果品数样后行礼退下不提。 芜烟斟了杯酒递给她,“你尝尝这酒可还入口?”这酒澄清透明,一倒出来,便清香四溢,入口绵软柔和,口有余香,红裳不由赞道“好酒!”,她素来贪杯,遇到好酒,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杯接一杯喝起来,不多时便有几分醉意惺忪。 红裳酒喝多了,话也多了,指着芜烟开始评头论足:“天下美人分三种,第一种是乍看是美,越看越不美;第二种是乍看不美,越看越觉出美来;第三种是一看就美,越看越美!你呢,就是第三种,绝品中的绝品,看着就让人心醉,此次果然没白来啊!” 芜烟笑笑,说道:“美人难得,得美人心更难得,红裳,你已得了我的心了,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人了” 红裳吃吃笑起来:“我的人?说得好像要与我做夫妻一样!” 芜烟拿出龙凤喜烛点上,挨着红裳坐下来,笑道:“就是要与你做夫妻,你看这里都是按新房布置的。” 红裳有些不明所以,迟疑道:“呃,我不大懂,这是极乐馆的噱头吗?” “才不是,我是真心要和你做夫妻的!”芜烟脱去外袍,环抱住红裳,“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早些歇息了吧!如何整治,芜烟,悉听尊便”他眼光潋滟,声音也莫名多了几分慵懒暧昧。 芜烟撩起额前发随意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眉眼,眼神忽明忽暗,幽幽发光,似乎要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他整个人笼罩在烛光中,朦胧之中衣襟半开,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说不出的诱人。 美人在侧,风光旖旎,红裳不由吞了下口水,头脑愈发不清明起来,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任凭他将自己抱起,横卧于床。芜烟见她毫不反抗,颇为柔顺,也有几分疑虑,但在激动狂喜之下,那几分疑虑便如过眼云烟,瞬间消失不见。 芜烟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如今再也没有身份上的束缚,多少年来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呼吸愈发急促,他脑子发昏,什么都顾不得了,伸手就去脱她的衣服。 迷迷糊糊中,红裳只觉胸前一凉,接着又一痛,芜烟的手已抚上她的胸口,他整个人压在上面,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红裳虽然不屑于俗世礼教拘束,但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也是头一次,她身体猛然绷紧,酒意顿消,她虽然爱胡闹,但还是有分寸,她叫了声“住手”,一把推开芜烟,翻身坐起。此刻芜烟箭在弦上,如何忍得?紧紧抱住红裳,不管不顾就要压倒。红裳顿时大怒,抬腿就踹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修】 芜烟没想到红裳突然变脸,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踢,闷哼一声,从床上翻落在地,挣扎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情急之下,红裳下手狠了点,也怕伤了他,忙将他搀扶起来卧于榻上,好歹肋骨未断,但见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给他服下。 一炷香后,芜烟脸色才有了些红润,心中十分懊悔,红裳并不知自己是谁,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伎,自己太操之过急了,若是惹恼了她可如何是好。 红裳整整衣衫,打开窗子,外面冷风吹过,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红裳体内那种燥热不安也慢慢消失,她长舒口气,心中生疑,方才自己迷迷瞪瞪随他戏弄,好像丢了魂儿一般,若不是最后警醒,可真要弄出笑话了。她本能觉得此处古怪,青楼水深,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红裳见芜烟已是平稳下来,他看上去毫无武功,刚才那脚虽未使出真力,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太重了,说:“我下手没轻重,这瓶‘赤玉丹’算我赔罪的,还剩九粒,你隔天服一粒,定能痊愈。” 芜烟摩挲着那青瓷小瓶,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响才说,“这‘赤玉丹’乃是灵隐山秘药,据说是上代掌门青冥子独创,用灵隐山特有的‘火莲草’加以数十种珍贵药材精炼而成,是健体疗伤的上好灵药。这一粒医治我就绰绰有余,哪里用得了九粒。此等千金难买的药,你就这么给了我?” 红裳咋舌,“有这么珍贵?我在山上都拿它当糖豆吃”又狐疑地看着芜烟,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你到底是何人?” 芜烟将那瓶药放回红裳手中,“这是哪里?青楼!是天下最污秽,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你一入馆,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了。你将这药拿回去吧,你师父已死,这药怕是再也没人做得出来了,就这么几粒,还是省些用吧。” 红裳笑言,“这药于他人难得,于我却是平常。再说,我伤了你,你不要我赔罪礼,那我就要欠你的情,可我向来不欠人情债。休要啰嗦,快快拿走!” 芜烟摇头,“我是决计不肯拿的,你若是真心过意不去,便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常伴你左右。” 一听此话,红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此事决计不成!实不相瞒,我有婚约在身的,此次来这次玩耍已是惊世骇俗,再把你带在身边可成什么了?” 芜烟闻言脸色突变,身体晃了晃,低声道:“婚约,哦,对了,你是有婚约”他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你和我都已搂搂抱抱,你那未婚的夫婿还能心无芥蒂地娶你吗?” 红裳忙说,“别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在意,而且这是我师祖定下的亲事,容不得更改。如今,这天下第一好去处我也来过了,这百年一遇的绝色美人我也见过了,功德圆满,咱们就此别过!” 芜烟十分无奈,思忖片刻,慢慢说道,“我实在有难处,馆中将我宣扬的太过,本想把我卖个好价钱,结果竟引来了薛大仁的注意,他今晚点名要我服侍,这人龌龊不堪,手段卑劣,服侍过他的人,非死即残。红裳,你功夫高强,救救我!” 红裳越听越糊涂,连忙问道:“这个姓薛的又是何许人也?这种人也能入馆?怎的极乐馆护不住你?” “那薛大仁是皇商,是本朝摄政王敬王爷的心腹,这人是敬王的钱袋子,专给敬王生财的。有敬王护着,黑白两道都得给几分面子,极乐馆虽说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可根本没实力和朝廷对抗。若是庞馆主在,还会想个法子让我躲过去,可她半年多未现身了,现如今管事的胖娘子根本没胆量得罪薛大仁,只逼着我去讨好薛大仁。” 红裳又问:“即便我帮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今晚寻不到你,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又如何应对?” 芜烟说:“那薛大仁荤素不忌,惟有个癖好,只要处子身的,我破了身,他自然看不上我了。再说,你把我带着身边,有你护着,定然无妨!” 红裳一下子蹦了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和你好,你看上了我,我又没看上你!虽说你长得极中我心意,可也没到让我以身相许的地步。不成不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芜烟见劝说无用,缓缓起身,换了件艳丽的外衣,“既如此,这便是我的命了,我本不该强求的,倒让客官烦恼了。”他慢慢对红裳行了个礼,“今日得与姑娘相见,了却芜烟的一桩心事,芜烟再无牵挂,这就去了。愿你今生平安顺遂c喜乐安康。” 红裳听他话语间似有寻短见之意,心中不忍,问道,“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芜烟回头笑笑:“忍过去便能活过来,忍不过,不过一死罢了!” 屋外传来婢女声响,“柳公子,胖妈妈已来催了好几次,要你赶紧去欢喜阁,贵客已等候多时,发了火,再不去怕是应付不了了。” 芜烟答道,“知道了,这就去。”说罢不再看红裳一眼,推门而出。 红裳呆立片刻,啐了自己一口,“刚才还严词拒绝,现在怎么反而犹豫了,难道真如师兄所骂,见了美人就挪不动腿?他如何又与我有何干系,难道这世间可怜人都要我去救么?罢罢罢,走也!” 却说芜烟来到欢喜阁,主事妈妈胖娘子正急得团团转,她脸若圆盘,体若滚珠,以与她身体极不相称的灵敏速度窜到芜烟面前,“我的祖宗,怎么才来?薛大人都砸了两次桌了!” 芜烟面无表情道:“既是来找我,便要看我心情如何。” 胖娘子知道他一向冷冰冰,如今自己肯来已是难得,就笑得如何刚出锅的包子,“好好好,就知道我们芜烟必不会叫人失望。”随后引着他向里走,喜气洋洋说道,“薛大人,薛大人,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富丽堂皇的卧房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马鞭,正在摔摔打打,扬言要把极乐馆拆了,待他看到胖娘子身后的芜烟,立刻火气全消,瞬间酥倒在那里。 胖娘子忙指使芜烟伺候着,又叠声吩咐婢女们重整酒席,待回过头来又悄悄问薛大仁,“大人,这等绝色如何?我可没骗您吧之前您答应的事儿” 薛大仁早已心痒难耐,连连挥手轰赶闲杂人等,“我薛大仁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敬王爷求贤若渴,定会礼遇于你!行啦行啦,赶紧滚出去!” 胖娘子喜不自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您慢用,我们这就出去!”,带着一众婢女匆匆离去,一面低声和手下说“把燕儿那蹄子关好了,不准她出来!”,一面贴心地将房门锁上。 薛大仁急不可耐地扑向芜烟,只恨不得立刻把他压在身下好好搓揉一番。 芜烟身形一晃,看似不经意,却恰好避开了薛大仁,他倒了杯酒放在桌上,“大人,长夜漫漫,不急在一时,承蒙大人垂青,还请满饮此杯,聊表芜烟感激之情。” 薛大仁一饮而尽,扔了酒杯,狠狠抱住芜烟,心啊肝啊的乱叫一气,“美人儿,快让大爷好好疼疼你,保准你永生难忘!咦?怎么这么黑?灯,点灯美人儿,怎么你这么重”薛大仁目光渐渐变得呆滞无神,身体发软,慢慢从芜烟身上滚落,昏倒在地。 芜烟微微笑着,却怎么看怎么都冰冷无情,他脱掉那件花里胡哨的外袍,嫌弃地扔到一旁,只着中衣坐在窗旁,托腮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边且说红裳,她一路向外走,一路琢磨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她思量道,“若说遇到柳芜烟是偶然,他今日是无意之举,那是万万不能信的。若说他是刻意为之,可连师兄都不知道我要来这里,他又如何能笃定遇到我?且他言语中似乎对灵隐山颇为了解,而知道自己师门来历的人江湖上寥寥无几,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红裳越想越不对,犹豫片刻,终是不能对其置之不理,问清欢喜阁所在何处,便立刻掉头折返,越靠近欢喜阁,红裳感到护卫的气息就越多,但他们只是悄悄跟在自己周围,并不出手。待到欢喜阁楼下,终于有人出面喝道:“来者停住!此处乃极乐馆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周遭人影绰绰,也不知有多少护卫在此。 红裳也不废话,有心震慑,便拿出真本领,抽出乌金鞭,一声“看鞭!”啪地甩向一处阴影。鞭声未落,已有人滚落在地。余者皆惊,看不出这女子身手竟如此了得,一招便掀倒一人,不敢大意,均提起十二分精神齐齐攻向红裳。 楼上正闭目养神的芜烟听到声响,默默算了下时间,微微一笑,起身在薛大仁口鼻前挥了挥手,指尖散出些迷雾,轻轻说:“大人,大人,芜烟等候多时了” 薛大仁眼珠微动,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的看到芜烟,“美人儿美人儿”室内烛光昏暗,他黑暗中只看到芜烟那双眼,不知不觉中精神恍惚,只觉一股浊气直冲脑门,登时面红目赤,双耳嗡嗡作响,也不知怎么想的,抄起马鞭就抽。 此刻红裳恰好踢窗入户,正看到芜烟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而一个矮冬瓜状若疯狂,举鞭要打他,惊怒交加,一鞭子抽向薛大仁。薛大仁登时皮开肉绽,惨叫一声昏死过去。红裳还不解气,又狠狠鞭打几下,这才赶到芜烟身边。 芜烟又哭又笑,声音颤抖却十分欢喜:“你,你来了,太好了你终究没有弃我而去。” 红裳心乱如麻,连声骂道:“晦气,晦气,真是晦气,今天出门未看黄历,逛青楼逛出个累赘出来,莫名其妙就得罪了极乐馆,还惹上朝廷的官司,真他娘的晦气!美人关美人关,真是连皮带肉往下粘!”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拿起外衫胡乱给芜烟套上,拉着他就走。 门外胖娘子带着护卫们恰好赶到,胖娘子看到此景气得是七窍生烟,大骂道:“哪里来的不知事的二愣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来人啊,给我抓住她。” 众护卫一拥而上,红裳一人自然不怕,但带着芜烟,行动时不免畏手畏脚,顾虑颇多,一时竟被压制住了。胖娘子狞笑说:“我当是什么高人呢,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极乐馆撒野?快把这贱坯子捉了,老娘要剥了她的皮! 红裳瞥到地上的薛大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记虚招晃开围攻几人,趁机抖腕挥鞭卷起薛大仁向窗外抛去,喝道:“接着吧!” 胖娘子吓得冷汗直流,厉声道:“快救大人!”众护卫呼噜噜飞出窗子救人,屋内顿时乱成一片。 趁此空挡,红裳拉着芜烟左飘右晃,已到门外,眼看就要脱困,背后一声怒吼,一股带着腐臭气的阴冷掌风袭来。听风闻音看势辨来路,红裳料这掌有毒,不敢大意,正要躲闪,忽听芜烟大喝一声“红裳小心!”,随后背后一沉,芜烟已扑在她身上。 胖娘子收力不及,一掌打在芜烟背上,芜烟哼也没哼一声,头一歪,身子便软软倒下,昏死过去。红裳脑子嗡的一响,急红了眼,冲着胖娘子全力攻去。 一股如狂风暴雨之力呼啸而至,胖娘子不知怎的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她一下子被震飞,撞到墙壁上,又弹回地面,就地翻了几个滚儿,才算止住,然人已经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红裳无暇顾忌其他,背起芜烟,运起灵隐山轻功“清风步”,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烟柳春色迷人醉【修】 因惦念芜烟的伤势,红裳寻了个避风的山坳暂做歇息,芜烟气息微弱,面色惨白如纸,红裳大急,掰开他的嘴,喂他服下赤玉丹,一刻钟后,芜烟方悠悠醒来。红裳叹道:“你不会武功,何必如此?” 芜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声道:“我舍不得你有任何闪失,哪怕掉一根头发丝儿也会心疼。” 红裳心头涌起别样的滋味,她本想说你是多此一举,胖娘子那点功夫我还入不了眼,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只得苦笑几声,心道他为救自己而负伤,在他伤好之前,只怕这个麻烦自己要背着了。这荒郊野外不是疗伤的地方,红裳给芜烟裹紧衣服,背他起来向镇中赶去。 此时风停雪住,寒气却胜于白日,夜空一轮明月,明亮异常,照得夜空中星星也不见一颗,地上厚厚积雪,白茫茫看不到边际,周遭寂静无声,只闻红裳嘎吱嘎吱踩雪行走的声音。 二人到了山下,红裳将芜烟头脸盖住,不知从哪里搞了辆青布马车并一个鼻青脸肿的车夫,逼着车夫一路向东行去,半个多时辰便到了白鹤镇。 还未天明,镇上只闻犬吠不见人声,红裳让车夫在一破旧客栈门前停住,打发了他半吊钱,让他自去不提。 红裳拍了半天门店家才出来应答,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认出红裳,赶忙让进来,笑问,“客官,您这一天一宿不见人影,想必是玩了个痛快,可是见着那极乐馆那头牌了?哟!这位是?” 红裳不欲多说,背着芜烟即刻上楼,并抛了一粒碎银子给店家:“废话少说,赶紧抬两桶热水上楼。” 店家得了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的应声去准备了。 到了客房,红裳将芜烟放到床上,脱了他的衣服细细查看,他光滑白皙的背上,赫然一个乌黑的手掌印,极其刺眼,周围已青紫肿胀,红裳没想到他伤的这样重,因不知如何解毒,只能用最笨的也最有效的方法,以内力将毒逼出来。 店家手脚也快,片刻之间抬了两桶水上来,同时还多备了手巾白布之类,十分知趣,也不看向柳芜烟,笑眯眯的说了句“客官慢用”便接着睡回笼觉去了 芜烟气息愈发细不可闻,人也渐渐神志不清。红裳赶紧拿出浴桶,把热水倒进去,除去芜烟衣衫鞋袜,只留一条亵裤,红裳抱着他跳进去,手抵住他后背,刚要运力,一股力量从他体内迸发出来,将自己的手狠狠地反弹过来。 红裳大吃一惊,凝神替他把脉,发现他脉息乱的很,却不像内伤所致,体内似是有几股真气来回乱窜,每一股都蕴含强大的内力,但又互相牵制,作用之下这几股真气便消于无形,与毫无武功的常人一般无二,但一遇外力,便立刻发挥作用,外力越强,反弹越大。 红裳暗想,这人不知之前有过什么境遇,身体如此古怪,不过也亏了这几股内力,才护他周全,胖娘子刚才看自己攻来也不知躲闪,想必已是受了芜烟内力的反弹受了内伤,只是不知这内力能否将这毒也一并逼出来。 芜烟体内那几股气息流动更加急促,脉像上看非常紊乱,但背后的手掌印却逐渐消淡,浴桶中的水也慢慢变黑。 果然!红裳暗道一声,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这人半点武功不会,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保命,自己之前真是杞人忧天了! 芜烟脉息逐渐平稳,红裳换桶水给他擦洗干净,又闭着眼睛,红着脸将他湿漉漉的亵裤扯下,拿了棉被给他盖好,见他面色好转,气息平稳,已无性命之忧,便坐在一旁稍稍合眼假寐。 不一会儿,天已大亮,红裳换身衣服,便去街上看看情形如何,不出所料,一片乱糟糟,极乐馆护卫c官府衙役c甚至不少江湖客都闹哄哄的到处搜查找人。红裳心知此处不能呆了,找间成衣店买了套衣服便赶回客栈。 再说芜烟,一觉醒来不见红裳,以为她丢下自己走了,便如五雷轰顶,七魂丢了三魂,挣扎着就要爬起来找她去,奈何重伤未愈,连站起来都勉强,又如何去找?芜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哀痛凄婉,不知不觉潸然泪下。 门嘎吱一声,红裳从外拿着个包袱进来,见到满面泪水的芜烟,讶然道:“这是怎么了?疼的厉害吗?”急急过来给他把脉,却被他一把抓住手。 芜烟轻轻吻着红裳的手心,又把她的手紧紧贴在脸旁,泪中带笑,道,“红裳,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红裳大为尴尬,呵呵笑了几声,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却又被他拽住衣袖,听他说道,“红裳,答应我,永远陪着我” 红裳下山,原就图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如今一时冲动,救了个美男子出来,虽然赏心悦目,但终于不如一人行走方便,况且她以为芜烟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病急乱投医,自然没把他这话当成一回事,哈哈几声把话题岔开了。 芜烟大为失望,当初在山上,他也是这么说的,可那时红裳十分痛快地答应了,现在到底今非昔比。他心中一动,若是和红裳坦白自己真实身份,她会不会答应? 然而话到嘴边,芜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灵隐山最重师徒规矩,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想到这里,又暗自咬牙,若不是师父那个老顽固强行定了自己和红裳的师徒关系,自己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c担惊受怕?转念想到红裳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和段家成亲的,顿时心如刀绞,对那段家和师父又多了几分怨怼。 红裳见他面色大变,以为他的伤又痛了,连忙过去掀开被子看他后背的伤势,谁知芜烟也恰巧翻身爬起,棉被从他身上滑落,他那莹白如玉的身躯便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红裳眼前。 两人均呆住了,红裳张大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捂住眼睛向后跳去,慌乱之中膝盖骨正磕在桌子角上,疼得她呲牙咧嘴抱着膝盖连连蹦跳,却又不小心踢翻了炭盆,跌倒在地,好在炭火已经熄灭变冷,只撒了她满身满腿的炭灰而已,不然非烫出个好歹不可。 芜烟见她摔倒,心疼之余,裹着被子去扶她,可他腿脚发软,刚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不偏不倚,一头栽在红裳身上!红裳在他倒下的一刹那,把头偏向一边,这才避免两人碰个头破血流。即便如此,红裳也被砸得不轻,伸手就去推他,她头转过去,芜烟头转过来,两相凑巧,这唇瓣就碰到一起。 二人又是呆了一呆,红裳脸烫得厉害,耳朵也发起烧来,丹唇上他嘴唇微凉柔软的触感,酥酥麻麻,一直到心里,似是在心中那最痒之处,轻轻挠了一下。 直到两人分开,红裳脑子还是蒙的,而芜烟也好不到哪里去,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直发愣。红裳把新买的衣服扔给他,叫他换上。芜烟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听红裳问:“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硬邦邦,热热的,刚才抵在我肚子上好硌得慌!” 芜烟闻言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继而俊脸涨得通红,他双手捂住脸,把自己整个儿裹在被子里,在床上转了几圈儿,半天才从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出去,我要穿衣!”,红裳不解,犹自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待红裳出去,芜烟才露出脑袋,他望着房顶出神,忽而咧嘴一笑,红裳爱看美人,如今自己这幅皮囊,不就是最大的优势吗?美色当头,我再温柔以待,不怕你不动心! 芜烟平复好心情,慢慢把衣服换好,唤红裳进来,红裳已叫店家送些饭菜过来,不多时,店家托着食盘上来,摆出一碗酸笋鸡皮汤盘蟹黄豆腐盘水晶梅花包c又切了一盘酱牛肉,两碗白米饭。 饭菜香气扑鼻,红裳食指大动,大口大口吃起来,与她豪迈的吃相想比,芜烟十分斯文,他举止优雅,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舒展。红裳瞧见,心道这人连吃饭都这么好看,这么个美人儿,也不知今后便宜了谁去! 她见店家还没走,便问:“这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店家说道:“恐怕客官还不知道,昨儿个晚上极乐馆叫人给劫了,那头牌被人掳走了,现在极乐馆疯了似的到处找人呢,更是放出话来,谁要是提供线索找到那头牌,不但重金酬谢,馆内的人更是随便挑选,为奴为婢皆可。已是惊动了官府,派了官差协助找人。那些个江湖豪客也跟着作乱,如今别说镇子里,就是这方圆二十里都不太平了,客官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不待红裳说话,芜烟插嘴问道:“那极乐馆可是出画像了?” 店家说:“那倒是没有,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连画像也不出一个,只说是人间少有的绝色,这”他想要说几句打趣的笑话,可抬眼看到芜烟的容貌,一时间竟呆傻痴楞了。 红裳一杯冷茶泼过去,这才将他惊醒,那店家慌乱不已,“我魂魄竟然散去了,这究竟是哪路神仙啊?”忽恍如大悟,冲着红裳连连磕头:“女侠,女侠,小店简陋至极,这等神仙降临,实在承受不起啊,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饶了小店吧!” 红裳有些恼火,芜烟冲她摆摆手,和店家说:“我们即刻就走,不会给你招来什么祸害,只是你不可将此事说出去。” 那店家满口答应,连滚带爬地出去了。红裳叹道:“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也是这般情形,此处是不可久留。但你伤还没好利索,怎么走得?那极乐馆找来就找来吧,我还怕他们不成?” 芜烟劝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祸为何要迎祸?我没有伤到筋骨,身子还使得,虽有些弱,一边走一边养吧。” 想着今后就要带着这个麻烦了,红裳不知为何十分烦躁,又不能将他丢下不管——他毕竟是为自己受的伤!只能先将他带在身边,再寻个稳妥之处安置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风雪萧萧无归宿【修】 且说客栈内二人饭罢,红裳对芜烟体内那几股真气心存疑虑,便问他:“你体内那几股真气好生奇怪,竟能自然而然对外界攻击产生防御,我昨夜想要帮你把毒逼出来,结果反倒被弹了回来,而且还能御毒,连那胖娘子的尸毒都逼了出来,当真罕见!”。 芜烟答道:“我还真的不知道,自我记事起,这些真气就在了,因着它我受了不少罪。我控制不了它,它也要不了我的命,遇毒c遇袭击还能护我,否则我早已不知死了几回了。”又笑道,“红裳,你若把我带着,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盾牌!” 红裳连连摇头,“不可!此举不是君子所为,我可不干这么缺德的事!况且你虽然有真气护体,但该受的罪可一样不少,昨天你的情形可吓坏我了,以为你要不行了!还有,我之前踢了你一脚,为何没有反震回来?” 芜烟道:“因为你没有用内力,我体内的真气,只有感知到内力的袭击才会起作用,若只用拳脚,或者刀剑棍棒之类的,我可是半点招架不住。” 红裳咂咂嘴,“还有这种事情?我真是长见识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去我一桩心事,我先前还忧心如何安置你,如今倒省事了!” 芜烟心猛然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听红裳说道:“你我虽萍水相逢,但你因我受伤,现在外面又乱哄哄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你不管,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一直带着你。这阵子有我护着,等风声过了,还是要给你寻个稳妥的地方安置,话说,你可否有去处?” 此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把芜烟满腔的热忱浇了透心凉,他手微微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说:“我自小孤苦,没有人可以投靠极乐馆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那薛大仁,也定然不会放过我,若是他们寻到了我你若是撒手不管,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红裳听他声音颤抖,以为他惧怕极乐馆和薛大仁,叹气道:“你倒成了甩不掉的烫手山芋了,这可如何是好?” 芜烟生怕红裳抛下他,心中惶恐,猛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闷声道:“红裳,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绝不和你分开!” 红裳推开芜烟,正色道:“我知道你怕我不管你,才说些喜欢我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炼红裳言出必行,说会妥善安置你,就必然会安置好你。你无人可投靠的话,我南边有个信得过朋友,他家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势力,定能照顾你一二。你若同意的话,咱们这就起身南下!” 芜烟知道她说的是段家段明廷,他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慢慢变得苍白无色,“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何你不信?” 红裳摇头,一副看破你的小伎俩的表情,“唉,哪有人初次见面就哭着喊着非你不可的?我虽然涉世未深,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次极乐馆入馆考较题目并不简单,能入馆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你有意借来人之手来逃脱极乐馆的控制,更不惜以美色相诱,偏巧我这个人上了你的钩。现在想来,若是换了其他人,你怕是一样的做派吧。” 芜烟最受不了自己的心意被她质疑,满脸委屈,紧紧抓住红裳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红裳,我发誓,我对你绝无一丝利用,我爱你爱得要发疯了,你绝不可以怀疑我这份心!” 红裳见他如此激动,倒是有几分意外,思忖道:“即便你是真心待我,那我也不能应承你什么,到最后也无非是你自己受苦罢了。你若要跟着我,便要听我的安排,有朝一日你有了稳妥的去处,咱们便马上分手!” 芜烟心中苦涩,虽万分不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红裳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给他披上大氅,用帛巾掩好口鼻,只露出眼睛,自己还是那身单薄青布衫,微微一笑:“咱们这就走吧!” 街上虽有官差和各色江湖人等闹哄哄地寻人,红裳仗着功夫了得,仍旧将芜烟负于身后,这镇子本就不大,红裳找着小路躲躲闪闪,也平安无事的离开了。待到郊外,红裳施展轻功,全力疾驰,日头偏西时候,已出去五六十里了。 饶是红裳轻功卓绝,内力深厚,这一路也气喘吁吁,累得够呛,她额头泌出细细的汗,三九严寒天,却连外衫后背也湿了。芜烟心疼得不得了,替她擦擦汗,劝说道:“放我下来,我能慢慢地走,你歇一歇。” 红裳也的确有些气力不支,左右瞧瞧,寻了个避风的雪窝,将芜烟放下,从怀中掏出干粮递给他,说:“我歇歇脚,你也吃点东西,这吃食粗陋,你凑合垫垫,等有了村落集市,再好好吃一顿。” 芜烟说:“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是好的。”红裳笑笑,不以为然,在一旁盘腿打坐,闭目运功调理气息。 芜烟慢慢将那干粮吃了,看红裳那边已经入定,周身真气荡漾,好似一条游龙围护在侧,气势非凡,练得正是灵隐山独门内修功法“引龙吟”。芜烟暗暗吃惊,这般聚气成型,没想她小小年纪已经练到第五重了,那段家段庆峰四十余年精修,也不过是第六重,看来红裳这百年一遇练武的资质也并未夸大其词。 红裳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收了功,去了浊气,便是神清气爽,疲惫感一扫而光,睁眼瞅到芜烟正在看自己,便笑说:“如何,可继续赶路了?” 芜烟点点头,站起身来要自己走,红裳拦住说:“现在太阳就要下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是夜宿的地方,我还是背着你,尽快找个歇脚的地方吧。”红裳不由分说,便把芜烟又背起来,气运丹田,腾空而起,飞驰而去,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了几分。 不知何时西北风又起了,夹着雪粒子,呼号不已。红裳担心芜烟体弱受了风寒,便寻了一户农家过夜。芜烟依旧蒙着面,红裳给了主人家半吊钱,喜得那家夫妇忙前忙后的招呼,那家的小子,眼睛不住向红裳身上瞄,红裳还不觉如何,倒惹得芜烟十分恼火。 好歹将就一夜,第二日一早,二人便与这户农家作别,那夫妇还好,那家小子硬要相送,一直送出去好几里地才依依惜别。 红裳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中莫名有点飘飘然,芜烟嗤笑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红裳却不以为然,咯咯笑道:“那又如何,许你缠着我,就不许别人偷偷仰慕我?”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 “怎么不能比?人家好歹还是良”红裳话一出口就知不对,急忙咬住话头。 然芜烟已是听明白了,委屈c羞惭c尴尬,这几日求而不得的难过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出口道:“我便真是贱籍又如何?当初你还不是冲着我去的?——你又高尚了?哪有姑娘家挤破头闯青楼的?你的礼义廉耻又哪里去了?这般行径也是普天下头一份,你又如何有资格取笑我?” 这分明是骂自己不知廉耻,红裳愕然不已,她本也是视世俗规矩于无物之人,若是别人骂她也就罢了,可这柳芜烟之前表现得对自己情深意切,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可转眼间就翻脸,如此前恭后倨,大有过河拆桥之嫌,这让红裳十分恼火。 她怒目圆睁,大声道:“说的对!我是应当循规蹈矩,如今也就没有你这个麻烦了!你虽因我受伤,但我也把你带出了极乐馆,阁下如今已然成功出逃,想必也早有了隐遁之法,用不着我这不自量力之人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就此别过!” 红裳向来吃软不吃硬,芜烟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昏了头斥责她,情知要糟,哀声祈求道:“红裳,我说错了话,你别恼我,我和你赔罪!”红裳冷笑一声,沉默不言,独自前行。 芜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眼见二人距离越来越远,急忙追赶,可他一来羸弱,二来伤势未愈,如何能赶得上红裳,不多时,就看不到红裳的身影了。芜烟一面想着过会儿怎么哄回红裳,一面循着红裳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踏雪而行。 可天公偏不作美,厉风携着大雪呼啸而至,红裳浅浅的脚印眼看就要被掩盖住。芜烟心急如焚,脚步更是慌乱,不留神从坡上滚落下来,摔得是晕头转向,狼狈不堪,等他挣扎起身,早不知身在何处,一切踪迹全无。 芜烟浑身力气都像被抽走,跌坐在地,想喊,喉咙却像堵了团棉花,怎么也喊不出来,想哭,却只嗬嗬发出几声似笑似哭的声音。 他茫然回顾四周,天空阴沉沉c地面白茫茫,来时无路,去时无途,天地悠悠,竟不知何处容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巧言令色缘何来【修】 等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芜烟慢慢爬起身,大致猜测下红裳离去的方向,继续蹒跚而行。行走间,忽见前方似有人影,芜烟大喜,以为是红裳来找自己,极力喊道:“红裳,红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人听到芜烟声音,往这边赶来。芜烟本来十分高兴,可人影越近,越看得清楚,那人骑着马,身材高大,根本就不是红裳!再接着,那人后面又出现几个骑马的身影。芜烟顿觉不妙,扭头就跑,可已然来不及,很快就被团团围了起来,那几个人黑衣黑甲,分明就是极乐馆的护卫。 其中一人下马抓住芜烟,掀开他风帽,扯下他帛巾,看到容貌,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兄弟们,就是此人,速速带回去领赏!” 芜烟如何肯从,脑中快速想着脱身之法,他唯一可依仗的便是迷魂术,可那术法极其耗费精力,他伤势未愈,精力不至,此时很难使出来,而且这几个人功力不弱,他对付一人便十分困难,更不要说这七八个人了。 可既与红裳相见,他怎会甘心就此分别,拼死也要试上一试。他强提一口气,趁那人不备,抽出他腰刀,脚步错落回转,不知怎的就脱离了那人的制挟,弹指间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待那人反应,芜烟劈刀就砍,角度刁钻,逼得那人不得不连连躲闪,那几人均没想到他竟会使刀,诧异之下,一时竟忘了阻拦,趁此空档,芜烟夺路而逃。 然而那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很快回过神来,迅速追上芜烟,这次再不敢大意。芜烟素来羸弱,没几下就手臂酸软,空会刀法,不能舞动,只能勉强握住刀,不过五六招后,刀便被击飞空中,而他脚步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那空中的刀,直直向他落了下来。 护卫们来不及施救,眼看这位美人就要丧命,忽的一个白色物件飞出,精准无比打中刀把,扑一声,腰刀落在芜烟身旁的雪地中。 这美人终究没死成,众人皆长吁口气,环视四周,见一女子蹲在几丈开外的山坡上,歪着脑瓜,看着他们直乐,双手却埋在雪堆里捣鼓什么东西。极乐馆护卫不由心惊,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这么多人谁都没有察觉到?已有脑袋灵光者想到大闹极乐馆的那个女人,几人对视下,正拿不定主意是抄家伙上,还是撒丫子跑之时,红裳已一跃而起,双手接连掷出数枚雪团,高呼:“打雪仗喽!” 这许多雪团呼啸而至,那些人有的躲闪,有的挥刀抵挡,可红裳弹如连珠,迅如闪电,蕴气于内,且专照着他们头脸招呼,功力相差悬殊,他们又哪里抵得住?没几下那些人脸上就像开了颜料铺,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毫无斗志了。 红裳哈哈大笑,拍手道:“好玩好玩,只是你们也太不中用,没几个回合就败了,我还没玩够呢!”那几人见红裳并没有杀人的意思,逃命要紧,连马匹也不要了,瞬间溜了个干干净净。 芜烟看到红裳,几近狂喜,一时顾不得细想,连滚带爬摸到了红裳身旁,然这也消耗了他所有的气力,揪着红裳的袖子就摔在地上。 红裳没有扶他,也不说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芜烟抬起头,半跪着说道:“红裳,我惹你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受得若你还不解气,便拿剑在我身上刺十个八个窟窿我也绝无二话,只是只是你别这样不理我,我心里慌得很,不知如何是好,你也别扔下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言语真切,表情不似作假,红裳从小到大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心中涟漪微起,生出几分感动,她双手扶起芜烟,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和你开那样的玩笑,更不该赌气抛下你,害你差点被抓。” 听她这话,芜烟只觉宛如三九天喝了碗热茶,心中暖洋洋,却听红裳又说道,“我还有几句话问你,咱们找地方聊聊吧!”芜烟不知她要问什么,只见她表情严肃,便不自觉点了点头。 那几个护卫的马匹还在四周,红裳随手牵过来一匹,翻身上马,又拉芜烟上来让他坐在自己身后,狠狠一记马鞭,飞驰而去。 二人来到一处石壁前,红裳勒住马,看到山崖上有个山洞,便抓起芜烟爬了上去。这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口只有二尺来宽,只容一人通过,里面却宽敞的很。今日几多波折,芜烟有些坚持不住,他满头冷汗,靠着石壁慢慢坐下,不住地喘气,半晌才说:“红裳,我口渴得很。” 红裳递给他水囊,抱臂倚在洞口,“我问你,你功夫是和谁学的?” 芜烟猛然一惊,警钟大响,道:“此话从何说起,我体内虽有几股真气,但我没有半分武功,你是知道的!” 红裳道:“我真诚待你,只望你不要骗我。你刚才夺刀的手法,逃离的步法,分明是我派的‘拈花指’c‘清风步’,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习得我派的功夫?还有你使刀的时候,虽然软弱无力,但刀法精妙。你手法熟练,毫无滞涩之感,想必早就练熟了的,又怎说你不会武功?” 芜烟没想到红裳早就在一旁看到了,知道红裳起了疑心,想着怎么圆过去,“数年前我因缘际会救了一人,他为报答我,教了我几招用来保命,但仅此而已。如此说来,这人是你们灵隐山的人?” 虽说灵隐山掌门要终生守在山上,不得下山,但这是师父接任掌门时,师祖才定下的规矩,师祖担任掌门的时候,倒是时不时下山,难道会是师祖?想到这儿,红裳问道:“教你武功的人长什么模样?” 芜烟犹豫片刻,说道:“这人不让我把遇到他的事情说出去,但你要问,我不会隐瞒。他年纪很大,须发皆白,比较瘦,颇有几分隐士的味道,相貌嘛,哦,他右脸有一道疤痕。”芜烟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大约两寸来长,似乎是被刀割的。” 他说的正是师祖,这就是了!红裳点点头,此事疑虑暂消,她又问起另一事,“可你言语中对我们情况颇为了解,你说是从极乐馆里得知的,那这窑子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 她这一问接一问的,芜烟暗自扶额,这丫头两年不见,怎么心眼儿变多了,想了想道:“极乐馆内普通人等当然不知道灵隐山,否则就凭你铁骨扇c乌金鞭这两样灵隐山利器一出,他们就该乖乖讨饶才是,又怎敢大张旗鼓的与你作对?极乐馆知道灵隐山来历的,是馆主庞如画。” 他微微喘口气,又说,“极乐馆若只是个青楼,又如何能在江湖中稳占一席?皮肉生意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身份是情报贩子!庞如画还算有些来历,对灵隐山有几分了解,我也是从她那里听说的。可惜她半年来不见踪迹,音信全无,这才让胖娘子掌了权,若是她在馆内,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红裳问道:“这庞如画又是什么来历?我在山上这许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 “灵隐山一派惯于隐居,修身养性,你师兄和你都年轻,江湖上的事情怕是知之甚少。”芜烟讥笑道,“庞如画身世这种丑闻,说出来都怕污了你的耳朵,休要问了。” 红裳好奇心一起,如何忍得住,缠着芜烟硬要他说个明白,奈何芜烟闭紧嘴巴就是不说,只能悻悻然打住,忽又想起另外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低低问他:“我虽喜欢看美人,可绝不会昏头任人摆布,可怎的一见了你,就像喝了迷魂药?混混沌沌好像丢了魂儿,任你轻薄也不知反抗,在极乐馆竟然差点与你”红裳脸一红,声音愈发细不可闻。 她于感情上虽然懵懂,但也知道男女之事要两情相悦才好,她喜欢芜烟的模样,可远远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若不是她最后警醒,当时就铸成大错了,这是她后来想不明白的事情。 芜烟内心却是掀起惊涛骇浪,那时红裳反应的确异常,他当时色令智昏,难道一时无意间对红裳用了迷魂术?受到他迷魂术诱惑之人,对精神损害很大,这绝非他所愿! 芜烟内心惶恐,却一脸平静,面色不改,他不做声地盯了红裳片刻,心中主意已定,登时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他大笑起来,“傻丫头,你这是喜欢上我了呀!” “喜欢你?!”红裳呆了呆,后又恼羞成怒,“你又耍我?” “我并未耍你,你想想看,若换做其它人,你还会有耐心为他做这许多事吗?”芜烟有些激动地说,“你最怕麻烦,却还是宁愿得罪极乐馆和有权势的官员,几次三番救我;你不是伺候人的性子,这一路上对我却周到细致;你虽然时不时发脾气,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我扔下;即便刚才你如此怀疑我,可你还是一直守在洞口,替我挡着风寒;还有” 芜烟脸莫名红了下,“我差点和你成就好事,换做他人,怕是早就没命了,可说实话,你真有心要杀我吗?” 红裳有些发懵,芜烟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事实也确实如此,难道自己真喜欢上他了?可怎么总觉得不对?红裳想不明白,“我不懂,我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很莫名c很烦。” 芜烟语调温柔,似是对红裳说,又似自言自语,喃喃道:“初涉人世,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等时间久了,就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话已至此,红裳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复转身向外坐着,听芜烟解释这么多,似乎很是有道理,但她还是有些疑心,这个人怎么想怎么有些古怪,想着不如就把他带在身边,监视他一举一动,若他有二心,自己也能察觉。她捡了些干枝,在芜烟身旁升起火堆,盘腿打坐练起功来。 芜烟吃不准红裳的意思,好不容易打消她的疑虑,怕再说错话惹到她前功尽弃,也沉默不语。 风雪又停了,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今夜是个晴天,玉兔东升,莹莹月光映着皑皑白雪,一切寂静无声,只有噼噼啪啪火堆燃烧的声音。 此时红裳就坐在芜烟旁边,一伸手便碰得到,但芜烟感到与她如隔了千重万重山水,先前他闭关一年专研禁术“换骨术”,后又假死隐遁,待再与红裳相见,却发现与她渐行渐远,她好似那天上的星星,只看得到,却怎么也够不到,心中苦闷难过,俱化作一声深深叹息。 红裳丝毫不知芜烟所感,她此刻专心练功,心神合一,渐渐入无我境界。芜烟见她入定,不敢打扰,渐渐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地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修】 芜烟睡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他躺在一堆干燥的茅草上,身上的大氅盖得严严实实,脚上鞋袜都被脱掉,裹着几件衣服,正是红裳的外衫和中衣。 而红裳只着贴身小衣,蹲在火堆前面烤兔子,见他醒来,眉飞色舞地卖弄说:“哈哈,看看我捉到了什么?兔子!这兔子冻傻了,直接扑倒我怀里,哈哈,这就叫守株待兔!你稍等等,马上就好!” 红裳又拿出鞋袜给他换上,一脸庆幸,“好歹是烤干了,不然可没法赶路。”说完,把刚才给芜烟裹脚的衣服穿上。 此举不知触动了芜烟哪根弦,芜烟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红裳奇道:“你这是怎么了,脸红的如此厉害?”伸手探探芜烟额头,惊呼:“好烫,你难道发热了?” 芜烟一时无法直视红裳,把头撇到一边去,说:“没有,火烤的。” 红裳半信半疑,摸摸他的脉象的确没有感染风寒,也就放下心来,撕下条兔腿,来回倒了好几下手,又吹了数下,待不那么烫手了,递给芜烟叫他吃。 芜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一双眼睛如上好的宝石,流光溢彩。 红裳说:“不过给你吃条兔子腿,如何高兴成这样?” 芜烟笑言:“秀色可餐,自然乐在其中。” 红裳知道他是指自己,叹道:“我大致知道你的心思,我实话实说,我有婚约在身,不能背信弃义;再者感情一事太过耗费精力,与其沉淖其中,白白虚度年华,不如早早抽身而去,逍遥自在,所以我是不会动情的,你还是放下的好。” 此话如同一盆冰冷的水迎面泼下,瞬间浇灭了芜烟炙热的心,口中的兔肉,刚刚还是无上美味,此刻却味同嚼蜡。芜烟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你这人,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心思。又何必处处体贴我,你若冷然待我,也许我就死心了呢。” 红裳说:“昨日对你如同审问,有失偏颇,着实过意不去,又怎能冷然待你?况且,我答应过要妥善安置你,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再说你也算不得特殊,若是其他朋友落难,我也会如此照顾他们。” “算不得特殊”几个字一入耳,芜烟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讥笑说:“只要长得好就行,是吧?” 红裳被戳破,有点下不来台,笑了几声,说:“没办法,除了饮酒,我就爱看美人。师兄训斥多次都没用,气得他说早晚我要栽在这上面。嘿嘿,我就看看,又不做别的,能出什么大事?” 芜烟见她言语间颇不以为然,暗叹一声,“你刚刚下山,人世间的规矩都不明白,你想要不受束缚,自由自在,又何必拘泥一纸婚约?趁早作罢的好!” 红裳摇头说:“你有所不知,我原打算下山后独自行走江湖,乘风而来,踏浪而去,饮酒欢歌,走遍天下美景,赏遍天下美人,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岂不快哉?谁知师祖临终前拿出一纸婚书,逼着我和段家成亲,我虽不愿,但总不能让师祖闭不上眼吧,只得答应。” 芜烟若有所思,轻轻道:“你无法拒绝,可以让段家先提出来,你顺水推舟就好。”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红裳叹气道:“那小子知道师祖给我们定亲后,差点儿没乐疯了!尽管知道我不愿意,还说什么成亲之后他不会拘着我,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他都由着我。” 芜烟气道:“他分明是不在乎你!可怜你还沾沾自喜而不自知。” 红裳笑了笑:“他心里还是有我几分的,这点我知道。我这般胡闹无状,细细想来也对不住段家。” “你还太小,不懂人心的险恶,那段家也不见得像你说的那么好。再者,若有一日你真懂得了男女之情,有了心爱之人,怕是不会这么洒脱了。” “所以说,为避免来日之苦,我也不会有那些情情爱爱的。我家师祖说过,世间万事,唯情最苦,嗔痴怨恨,皆由此来,而我最怕受苦。”红裳挥挥手,似是要把这些杂念赶出脑外,“还是敬而远之吧!” “师祖么”芜烟扯扯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如此强压给你一桩婚事,丝毫不顾忌你的心情,你还这般尊重他?” 红裳喝道:“不准说我师门的不是!”,见芜烟仍有忿忿之意,便又说,“于常人而言,无不追求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若真有爱到铭心刻骨的人在,那么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人当如何自处?” 芜烟闻言心中大震,下意识道:“自然是随她一同去。” “可二人若是有稚子在呢?抛不开,自然是忍受那漫漫无边的相思之痛,纵有天伦之乐,也难平复心中之痛;抛得开,稚子又何其无辜?” 芜烟不知如何做答,红裳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神色凄婉,说:“你不明白这种滋味,我可知道。我爹爹和我娘就是那种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惜我娘命薄,早早撒手去了,爹爹顾及我才没有以死相殉,可之后也是失魂落魄,日日夜夜伤心难过,终在我八岁那年将我托付他人,自此不知所踪,想必也是追随我娘去了。” 这是芜烟第一次听说红裳上山前的事情,想她幼年孤苦,大为怜惜,只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红裳伤感了会儿,长舒口气,很快地收敛了心情,笑着说:“所以,我师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若是无情无欲,定然不会受这些苦痛。我炼红裳虽然喜欢美人,但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你呢,也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 芜烟没想到绕来绕去,她又说到这事上面,想她因噎废食,恐怕一时难以回转,便不再劝说,把此事放下,说起今后的日程,“我们的踪迹已经泄露,极乐馆肯定还会派人来,你有何打算?” 说到正事,红裳也正经起来,“我虽然不怕他们,但总来骚扰也太讨厌,原计划一路向东走官路的,现在要改改了,不如我们向南走山路,山上人烟稀少,路叉子多,好掩盖行踪。只是山道艰险,你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芜烟道:“无妨的,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动身罢。” “等等,你把这个服下。”红裳伸出手来,掌心中躺着一粒赤玉丹,“现在缺医少药,你可不能病了,任这药多么珍贵,也是给人吃的,可不要再推托了。” 芜烟看了看红裳,低头托起红裳的手凑到唇边,轻吐香舌,舌尖划过红裳掌心,将那粒药卷入口中吞下,面不改色施施然起身去了。 红裳掌心麻酥酥,湿漉漉,温热热,又难受又舒服,她追出去说:“芜烟,咱们不久后就会分开,虽然之前我迷迷糊糊的,和你也曾有过亲热举动,但实为不妥,今后还是不要如此。” 芜烟看着红裳,认真说道:“红裳,你即爱美人,又自命风流,那和美人亲热之举又岂会厌之?你不在乎夫家,夫家亦不束缚你,那又何惧逾规越矩?你自诩不会动情,又何必因此介怀?红裳,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喜欢你,为和你在一起,我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你,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决不放弃!” 如此热情洋溢c攻气十足的话,让红裳是瞠目结舌,她面对芜烟的热烈表白,不知为何萌生几分惧意,她讪讪笑道:“江湖毕竟是江湖,什么古怪的人都有,我竟不知我有什么好让你如此青眼有加。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不过我提前告诉你,我不会改变心意,你今后若是因此吃了苦头,可别怪我,也别后悔!” 芜烟微微点头,心道,我恨不能把你捧在手心里,万般呵护,又怎舍得怪你?我自己选择的路,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又怎会后悔?只盼今后你能解我心意,二人携手相伴,快活余生! 时候不早,红裳收拾好东西,背着芜烟下了山崖,轻踢马腹,勒紧缰绳,催马扬鞭,共乘一骑,一路向南绝尘而去。 二人走了二三日,也不见有追兵的踪影。红裳十分奇怪,心想那日暴露了踪迹,又在山中耽搁了一夜,即便极乐馆再无能,也不至于连个人都看不到。 她将疑虑说了,芜烟思索片刻,说:“极乐馆向来是睚眦必报的,而且高手也很是有几个,按理说,怎么也能找得到我们,如今即不见追兵踪迹,想必是馆内出了变故。我猜,是庞如画回来了。” 红裳不解,说:“即便她回来又如何?难道就这样放过你了?” 芜烟道:“庞如画不会为难我,而胖娘子背着庞如画勾结官府,庞如画素来不与朝廷来往,此事本是他们内讧,我却无辜卷入其中,庞如画如何再好找我麻烦。不如这样,我们也不必躲躲藏藏,就此下山探探分明,若是有事,马上就走,若是无事,大大方方一路游玩过去。” 红裳拍手称好,故调转马头,二人一路下行,走了约三十里地,便看到人烟,又走了十余里,便到了一个大镇,名为双河镇。此时虽是隆冬腊月,可街上行人不少,各色店铺也一应俱全,不知比之前白鹤镇热闹多少。 二人先找了个地方饱餐一顿,又喂了马,他们上街溜达一圈,左右瞧瞧,均不见有什么异常,红裳悄悄对芜烟说:“看来你猜对了,那极乐馆果然丢开不管你我之事了。” 芜烟道:“虽然暂且无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顿了顿又说,“你的衣裳都烂了,去买几身换洗下吧。” 红裳笑道:“别只顾瞧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你雪里泥里,身上都臭了!” 芜烟下意识低头闻闻,也不由笑了。 他们又来到成衣店,红裳挑着好料子给芜烟从里到外买了个遍,自己打算还买身青布衫对付过去,芜烟却不愿,挑了一套女装。结算时,共计三十七两四钱,红裳把腰包掏了个干干净净,才勉强凑齐了。 二人索性在店中就将衣服换了,红裳看着焕然一新的芜烟,把之前那些破烂衣裳一扔,笑着说:“这下你身上的味道又回来啦!”芜烟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红裳说:“好像走在雪松竹林间的味道,很是好闻,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味道和我师父身上好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千金散去还复来 听红裳将自己和她师父想比,芜烟趔趄了一下,掩饰笑道:“我自己倒从来不知道。”心中虽有些慌乱,但也窃喜,若是她因此对自己另眼相待,倒不失为打动她的一个方法。 从成衣店出来,芜烟依旧蒙着面,披着大氅。因一文钱也不剩,红裳犯愁。芜烟安慰说:“这有什么可愁的,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自有法子让你有银子花。” 红裳好奇他有什么法子,芜烟只微笑不答,拉着红裳,牵着马儿,在街上转来转去,来到一处楼铺前,对红裳说道:“就是这里了,咱们银子就从这里来拿!”红裳闻言将马拴好,上前来看。 这楼铺招牌上写着“雅风”二字,临街铺面上没有窗子,只余一扇黑漆大门半掩着,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一边写着“發”,一边写着“財”,又有左右两幅对联,上联“四方起鸿运”,下联“佰萬从中發”,红裳还未看清横批,芜烟就过来问她:“你身上可还有值钱的东西?” 红裳道:“没有了,不过倒有这一样,你看看。”她从领口扥出一个吊坠解下,递给芜烟,“说是象牙做的,应该能值几个钱吧。” 那确是象牙镂雕而成的一枚骰子,光洁如玉,精细华美,表面雕的是层层叠叠的凤凰花纹,骰子内安了一颗红豆,红白相映,说不出的好看。 芜烟握着这颗骰子,不住地颤抖,又苦又涩,又酸又甜,又是暗暗欣喜,又是惶恐不安,各种滋味齐涌上心头,几乎站立不住,好一阵子才勉强道:“这是你贴身之物,怎能当做赌注,被那些市井宵小之徒捏来拈去,想想都极为不妥。况且这骰子如此细致,当初也不知花费这人多少心血才制成,你好好收起来,莫浪费人家一番心意。” 红裳重新把骰子放好,笑道:“这是我师父所赐,一直都好好收着的,若不是你问,我也不会拿出来。你说赌注,这是赌坊吗?” 芜烟点头,道:“是赌坊,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一贫如洗。”红裳说:“我可一点儿都不会,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芜烟一面踱步进去,一面说道:“你且好好瞧着吧!” 赌坊里面有推牌九的,有摇骰子的,还有一些红裳不知道的赌法,人群中叫喊声不断,有人状若癫狂大喊大叫,有人面如土色,萎顿不堪。芜烟不让红裳多瞧,带着她直接来到一处赌桌前,此处围着的人们不停地喊大或者小。 红裳问:“这是怎么个玩法?”芜烟答道:“最简单的赌法,三粒骰子,买大小。”红裳又问:“那我们买哪个?”芜烟说,“你且瞧着就是。” 此时庄家又开了一局,正吆喝着众人下注,轮到红裳二人,见他们衣着寒酸破烂,先轻视了几分,“二位,身上有银子吗?可别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 芜烟脱下身上大氅,放在“大”字边上,说:“押大。” 那庄家面露不满,带着几分轻蔑说:“我们这里可是十两银子起押注,你这件破衣裳值几个钱?少来捣乱,不然我让你好看!”忽又看到一旁的红裳,上下打量一番,色眯眯地说:“不然你用这小娘子作注也行,姿色不错,能值个百十两银子!” 赌徒们哄然大笑,一阵乱叫跟着起哄。 芜烟气极,脸色顿时黑如锅底,登时就要发作。红裳赶忙拉住他的手摇了摇,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笑嘻嘻地对那庄家说:“这位大哥,这大氅可是上好皮子做的,至少值个几十两银子呢!不信的话,可以叫人来看看。您看,不如让我们先用这个作注,假若输了,再用我作注也不迟啊。” 那庄家笑道:“好个知趣的娘子,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依你!” 红裳冲芜烟眨眨眼,悄悄说:“你可莫要把我输了!” 芜烟本来恼她擅自答应,但见她拉着自己的手轻摇,好似从前讨巧的模样,又听她说的话,俨然是把二人当成一体,不禁心飘飘然c甜丝丝,就像喝了琼浆玉液般舒服。 所有人买定离手,庄家开盘,只见三颗骰子皆是六点!“大!”众人惊呼。红裳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拍手道:“妙啊!我们赢了!这下有银子可拿啦!” 庄家喊道:“愿赌服输,这些银子都是小哥你的了!咱们再来一局!” 芜烟点头同意。第二局,芜烟只把大氅拿回,其余银子作注,还是买大,庄家开盘,仍旧是三个六点,芜烟又赢了。红裳和他说,“你的运气可真不错啊!”芜烟说:“这岂是运气就能赢的赌场?休要开口,安静些!” 很快红裳就明白芜烟的意思了,因为接下来几局,无论庄家怎么摇,芜烟总能押中,面前的银子慢慢堆得像小山一样,把红裳乐得是眉开眼笑,看向芜烟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 渐渐的,旁人不再下注,只剩芜烟与庄家对赌,红裳也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紧紧抓住芜烟的胳膊,而芜烟泰然自若,只赢不输,面前已是有了五六百两银子了。 红裳觉得差不多了,拉拉芜烟衣袖,踮起脚尖凑在他耳旁说:“这些钱已经不少了,我们不要再玩了,你看那庄家的眼都红了。” 芜烟恼怒庄家刚才无礼,有心给这人一个教训,亦是悄声和红裳说:“这才是开始呢,我定要他赔个精光。你别心急,等咱们回去,给你买花儿戴。” 红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话怎么像哄孩子?我都多大了!”芜烟浅笑,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目光轻柔似水,温情切切。红裳触及,不知怎的心头突地一跳,忽然就有些面红耳赤。 那庄家已是忐忑不安,不知这人是哪路的,心中发慌,吩咐随从:“去换副骰子,拿些银票来,再去通知贾二爷。”那人依言而去,芜烟看到,冷笑一声,说:“还赌不赌?不过区区几百两,贵号不至于心疼吧?” 那人怒道:“赌!怎的不赌?我们赌坊也是有字号的,还怕你不成?” 可是无论庄家怎么摇,也无论换了几副骰子,芜烟次次都能押中,且他每次都是将银子全部押下,赌注大,赢得也自然多,不多时,竟有了一万之数。 周围人等不时发出赞叹声,有人甚至想要随着他下注,可一看到庄家那模样,还是没敢动手。 那庄家终究按捺不住,嚯地站起来,指着芜烟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这里砸场子的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雅风坊是什么地方?” 芜烟手里拿着锭银子抛着玩,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雅风坊,就是赌坊啊!至于我是什么人,你还没资格知道。先买后开c输赢天定c死而无怨,自来是赌场上的规矩。怎么,轮到你们了就要破了这条规矩不成?” “你,你出老千!” “哈,哈,哈!”芜烟失笑,“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骰子,怎么出老千?不过万把两银子,就把你输急了眼,看来这雅风坊也不过如此!” 那人却不管这么多,左右一招呼,厉声道:“来人,把他拿下!” 红裳立刻挡在芜烟身前,喝道:“谁敢!” 双发剑拔弩张之时,只听有人喊道“慢着!”,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赶到,喝住赌场的人,又对芜烟拱手道:“让这位兄台见笑了,此人新来,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又对那庄家说,“平时怎么教你的,来者是客,均要以礼相待。如何能动粗?” 那庄家不服气,道:“贾二爷,这人有鬼,怎么可能次次都押中,分明是出老千!” 贾二爷怒斥道:“愿赌服输,不单单是对客人而言,我们赌坊也是如此!你技不如人,还要恃强凌弱,犯了我赌坊的大忌,休要多言,快快下去领罚!” 红裳收了架势,笑眯眯地说:“看来还是有明理的,那么我们可以走了?” 贾二爷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二位不再玩玩儿了?” 芜烟刚要张口,红裳不欲在此多留,抢先回答,“不了不了,已经赢了这许多银子,再赢下去就不好了!” 许是贾二爷觉得红裳有讽刺之意,脸色沉了下来,正要给红裳来个下马威,芜烟却不待他发话,悠悠然地说:“若是玩下去也可,咱们可要事前做个凭证,若是我把这赌坊都赢了,你们可不能不认账!” 贾二爷脸色变了又变,实在搞不清这人到底什么路数,他二人年纪轻轻,陷入包围却泰然自若,那男子看不出深浅,但那女子双目灼灼,自有股不同寻常的气魄,若是有些来历,得罪了可能会影响东家的大计,不过一万多两银子,给他们就是! 主意一定,贾二爷立刻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我们绝无为难二位之意,做赌坊生意的,怎会言而无信?来人呐,清点赌资,把欠这位爷的银子都拿来!” 芜烟道:“全都换成银票,只余些散碎银两。” 贾二爷笑道:“那是自然,这些全都是丰通票号的银票,见票即兑,您收好!”芜烟也不点数,拿过来给了红裳,说声“告辞!”拉着红裳便拂袖离去。 且不说赌坊那边如何恨得咬牙切齿,只说红裳出了赌坊,手里拿着那一叠银票,笑得是见牙不见眼,一路蹦蹦跳跳,东瞧瞧西转转,看哪个铺面看着华贵,盘算着这许多钱能买什么东西,又把银票左藏右掖,生怕被那妙手空空之徒偷走。 芜烟牵着马,跟在红裳后面慢慢走着,看她一副暴发户样子,倍觉可爱,又想到灵隐山上日子清苦,顿时有些心酸,说:“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情去!莫要担心花销,只管有多少花多少,有我在,定不会少了你的用度。” 红裳兴奋得双眼放光,开心地转圈,“哈哈!我也成有钱人啦!”又跑回芜烟面前,抱着他乱跳,“芜烟,芜烟!你可真是块宝,我怎么运气怎么好呢,平白无故捡了个聚宝盆!以后可吃穿不愁喽!” 芜烟抱住她,下巴在她头上轻轻摩挲,叹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红裳轻轻撒开手,又问:“你为何次次都能押中?” 怀中香软顿失,芜烟有些怅然若失,听红裳发问,就回过神来说:“赌场的骰子大多是做了手脚的,摇骰子也会发出不同的声响,还有手法的不同,里面的门道虽多,但我在极乐馆看得多了,里面的门道也就摸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二人一面说着闲话,一面寻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洗漱歇息,可芜烟硬和红裳共处一室,曰,薛大仁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此事,为防节外生枝,还是二人一起的好。红裳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夜半,芜烟想着那颗红豆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听红裳叫了声师父,这一声吓得他是心如雷锤,冷汗直流,几乎从床上摔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人间百味苦为最 且说芜烟被红裳一声“师父”吓得是几乎魂飞魄散,待再看时,原是红裳在说梦话。芜烟这才稍稍放心,但这段日子,他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外有鞭伤,内有情伤,他体素羸弱,性复忧郁,心事重重又不得缓解,再加上刚才那一吓,便实在撑不住了,浑身滚烫,发起高烧来。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芜烟这场病来势汹汹,水米不进,药石罔效,整日价只管沉沉昏睡。镇上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让尽早准备后事。红裳从没见过这样重病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几乎以为他就要不行了,只能用“红莲草”吊着他的命,盼他早日好转。 如此五六日过去,红裳坐在床边,托腮看着昏睡的芜烟,说道:“如今,红莲草也只剩下3粒了,你若是再不醒来,怕是真要丧命在此了。唉!虽说你我萍水相逢,但看在你对我还有几分情义的份上,我定会好好安置你,也不知你有何家人故旧罢了,若是没人祭奠你,大不了我来看你就是!” 又看到芜烟的容貌,不由得扼腕叹息,如此美人倘若就此香消玉损,真乃一大憾事也!但转念一想,这人美虽美矣,但言行总透着古怪,对自己c对灵隐山都颇为了解,那什么庞馆主是否真像他说的一般还委实不知。且看似对自己情根深种,死乞白赖缠着不放,怎么也赶不走,自己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实在狠不下心来,如果今后因此给灵隐山惹出什么事端来可就大大不妙了。若是他就此,一切烦恼迎刃而解,自己潇潇洒洒,仍旧逍遥快活去! 红裳闪过这个念头,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但马上又用力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样想太过阴险,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胡乱念起经来。 老天爷还是怜惜这样的美人,芜烟终于醒了过来,人醒了,能进食喝药,病就有了指望。红裳松了口气,说:“可算是醒了,你这几日着实凶险,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本来是不行了的,可在黄泉路上听到有人恨不得我早死,心有不甘,又回来了。”芜烟憔悴不堪,十分虚弱,有气无力,又带着几分恨恨。 红裳心虚,不敢还嘴,只傻笑装听不懂,“咱们有那许多银子,名贵药材c山珍海味不在话下,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就成。” 芜烟哼了一声不再理她,红裳也十分识趣,喂药喂饭,照顾得十分周道,又上街买了很多吃的喝的玩的哄他开心,这才让芜烟脸上露出笑容。 虽说病去如抽丝,可芜烟在红裳殷切讨好下,心情大为好转,他这病本来就是心病所致,如今无论红裳是真情还是假意,芜烟总算过了几天顺心日子,心事也得以缓解,这病也好得快了。 二人准备过几天就启程南下,芜烟收拾行李,翻检红裳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时,看到一根络子,上面的花纹十分奇特,用红c黑c黄三色编成,乍一看与蛇十分相似。 芜烟问红裳这东西是哪里买的,红裳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芜烟拿着这络子沉思片刻,扔到火盆中烧了。 过了几日,又有一根同样的络子出现在芜烟面前,芜烟依旧烧掉了事。哪知隔日,仍有一根络子出现,芜烟这次没有再烧掉,和红裳说想要吃西街饭馆的龙凤羹,今晚就要吃。 红裳说:“那家要提前订,隔日才能吃到,我先去预订,后日再吃可好?”芜烟不应,定要她去,红裳气得冒烟,可拿他没办法,只好去了。 待红裳一走,芜烟拿着那根络子,帛巾蒙了面,出了客栈,在街上边走边寻,不多时就来到一户人家门前,那门前站着一小童,腰间挂着同样的络子,见到芜烟手中的络子,就往院内迎,引他来到内院的花厅奉茶。 环佩叮当,香风袭来,一妙龄女子缓步而来,只见她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口,粉面含春,体态玲珑,是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浑身上下自有别样风流。 她看到芜烟,咯咯笑起来,声如银铃,十分好听,“柳公子,怎么到我这里了还蒙着面,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芜烟皱眉道:“有话快说!” 那女子做委屈状,道:“我辛辛苦苦为你收拾了残局,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连句话都不能好好和我说?” 芜烟把头扭一边,十分不耐地说道:“庞如画,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见我不可?” 那女子正是极乐馆馆主庞如画,她盈盈坐下,端起茶盏递给芜烟,道:“喝口茶吧,燕儿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从不肯喝她泡的茶,如今你出馆了,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给你泡茶了,就当慰藉下她的苦楚吧。这份相思痛,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芜烟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帛巾,接过茶来浅饮一口就放下了。花厅西侧屏风后传来女子轻轻的压抑的哭泣声,芜烟置若罔闻,脸色冷淡。 庞如画知道他性子,叹息一声,到底不甘心,娇笑道:“哎呀,你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还是看不够,我都后悔把你放走了!我看那小姑娘对你着实无意,不如回来?” 芜烟起身便走,庞如画知道他急了,忙拦他:“哎呦呦,瞧这大爷脾气,人家只不过开个玩笑,怎么就恼了。别走,正事还没说呢!” 好说歹说劝回来,她也不再说闲话,直言道:“我虽有心重罚胖娘子,想废了她,可她手脚倒是麻利,搭上了敬王府,王府直接把她保下了。如今,她在王府当差,反而不好动她了。” 芜烟道:“只要她不再来找我麻烦,她如何我并不关心。” 庞如画道:“若真是这样倒也干净。我且问你,你可识得敬王?” 芜烟摇头道:“并不认识,你此话怎讲?” 庞如画面露疑惑,道:“不知为何,近日来那敬王府几次派人来追问你的下落,我觉得蹊跷,赶来和你说一声。如果你和敬王之间没有往来,那可能是薛大仁借着敬王的名头生事,倒不用在意。如若不然,敬王势大,若他有心找你,我们可瞒不住。” 芜烟心下有些歉然,道:“那你们如何应对?薛大仁还在纠缠不休?” 庞如画有些意外,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她见芜烟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忙说:“再过几日就到闭馆日了,到时候我们人去楼空,各自隐遁,任他薛大仁多大的能耐,也找不到我们。他毕竟不是江湖人,也没那么大的官府势力,过阵子就消停了。” 芜烟微微松口气,虽说他不喜极乐馆,可若是因他给馆内惹来祸端,可就违背本意了。他看看天色不早,便要起身,“多谢你的好意,我已知晓,咱们就此别过。” 庞如画知道他着急回去见心上人,心想他倒是如愿以偿了,只可怜燕儿那丫头痴心错付,如今见他和心上人亲亲我我,心里头还不定怎么难过,有心气气芜烟,便道:“咱们好歹交情一场,我给你透个信儿做个人情。我这次外出游历,你猜我遇到谁了?你别瞪我!好吧好吧,告诉你,是你那心上人的未婚夫,段家庄少庄主段明廷!” 芜烟一听到“段”字,脸上就像结了霜,冷得吓人。 庞如画故作不知,还一脸羡慕地说:“那个人呐,哎呀呀,可真叫人儿疼啊!虽说眉眼不如你精致,可那也是相貌堂堂c英俊不凡,还有那周身的气派,可真叫人挪不开眼。而且我还听说啊,上个月那段公子单刀赴会,一人挑了运河帮七个堂主,逼得运河帮不得不向段家庄低头。哎,你说说,这样的人,你那心上人会不会动心?” “不劳费心!”芜烟硬邦邦回了句,连作别也没有,转身就要离去。 庞如画收了脸上的嬉笑,正经道:“我虽是故意气你,但说的也是实情,你早晚都要面对,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你赌上所有,身陷泥沼,只为谋她。若她能怜惜你还好,若她始终不动情,你岂不是毫无活路?若她哪日识破你,你又如何自处?你一心扑在她身上,可知段家庄如今在江湖势力越来越大,隐隐有越过几大门派之势,若你二人真的成了,那段家庄可会放过你们?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哪一个对你都难如登天。芜烟,看在你我交情一场的份儿上,我再劝你一句,一步踏出就是万丈深渊,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芜烟没有回头,慢慢走到门外,此时天空又飘起雪花,他仰起头,雪花轻轻落在脸颊上c脖颈中,凉丝丝,轻柔柔,他心中郁气忽然就散了不少,想起红裳此刻还不知怎么和店家磨着要龙凤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转过身,冲庞如画慢慢地一揖到地,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庞如画还了一礼,看着他身影慢慢消失,知道此次分别,再见时就是陌路人了,以往种种都消散风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怅惘。 屏风后走出一妙龄女子,模样清秀,身形窈窕,腮边挂着泪,楚楚可人。庞如画对她说:“燕儿,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情形,他是决计不肯回馆的,你再一心念着他,痛苦的终究是你自己。” 燕儿欲语泪先流,“我知道,我知道,可知道做不到,自从见了他,我眼里就再也没有旁人罢了,这都是我的命。”庞如画听闻,再劝无用,只能由着她去,心中暗暗感慨,世间“情”字最伤心,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一句空话罢了。 四周寂静无声,芜烟独自走在街上,大雪纷纷扬扬飘下,慢慢覆盖了他的足迹,覆盖了一切痕迹,好似要把整个抹平再来。雁过无痕,人去无踪,一切复归初始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谁家玉树灼芳华 再说红裳,在西街饭馆缠着掌柜的磨了半天嘴皮子,又出了三倍的银子,掌柜的才松口让厨房做,还和红裳说:“不是小店难为客观,这寒冬腊月,诸般食材实在紧缺,价格都翻了三倍不止,食材不易,处理起来更花精力,而且这龙凤羹要大厨一直盯着,足足炖上两个时辰才行。为了做这道菜,我半个厨房都要停下来,若不是看你小娘子苦苦哀求,我是万万不可答应呢!” 红裳暗暗骂娘,却不得不连连向他道谢,心中把芜烟来回骂了一百遍。好不容易菜得了,红裳提着食盒一出店门,便看到一人立在对面,蒙着帛巾,身上已落了一层雪,却不是芜烟又是谁? 芜烟看到红裳出来,缓步走了过去,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等你许久了,你可知道?” 红裳呵呵笑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在催他们,你看,龙凤羹已经好了,我们回去吃吧。” 芜烟心中哀恸,酸涩不堪,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忙闭上眼睛,喉咙动了下,复又睁开眼,说道:“就在这里吃吧。”红裳听他声音发闷,怕他冻着,赶紧随他进了店。 二人要一清净雅间,又点了几个菜,红裳给芜烟把了脉,确无大碍,才松口气道,“你大病未愈,直接在客栈等着我就好,何必跑这一趟!” 芜烟摸摸她的头,说:“实在等不及了!” 红裳揶揄说:“你也有嘴馋的时候!” 芜烟道:“确实是馋得受不了了。”红裳一时大笑起来。 酒足饭饱,红裳拍着肚皮,打着饱嗝儿,满足地眯着眼,活得像只偷完腥正打盹儿的猫。 芜烟拿起帛巾给她擦擦嘴角,嗔怪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看到好吃的就什么也不顾了。” 红裳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这样吃才香!”看到芜烟手中的帛巾,惊呼:“怎么拿这个!你出去时用什么蒙脸?” 芜烟把帛巾随手一扔,淡然道:“不戴了便是。” “不戴?难道你”红裳不明,瞪大双目看着芜烟,“可你之前还说自己容貌太盛,怕惹出是非,才遮人耳目,如今反而不怕了?” “怎能不怕?怕得很!”芜烟轻轻抚上红裳的手,说,“红裳,你可愿护着我?” 红裳笑笑,反问:“现在不就是在护着你吗?” 芜烟手上稍稍用力,又问:“红裳,你可愿护着我?” 红裳感到他问的怪,只怕是执拗脾气又犯了,正琢磨着如何糊弄过去,却见芜烟目光殷切,满含希冀,正一瞬不眨盯着她,细看神色又十分惶恐紧张,仿佛她的回答能定他的生死。红裳本要说的话登时无法出口,也不知如何去说,一时间倒被问住了。 “红裳,你可愿护着我?”芜烟用力抓住红裳再追问,声音开始发抖,眼中也泛起一层水雾。 红裳十分为难,她既不愿违背本心,也不愿伤了芜烟,思考良久,方道:“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芜烟笑了,眼中泪光点点,“多谢你没有谎言欺我。” 红裳有些腆然,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到了大堂,果不其然,芜烟备受瞩目,红裳苦笑又无奈,深感担子沉重。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撒落人间,二人并肩走在街上,芜烟拉着红裳的手缓步前行,踩得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平静c安谧,仿若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芜烟沉醉其中,盼着这路永不到头才好,恍惚间感到这一幕好似哪里发生过,他看向红裳,红裳也恰巧看向他。二人相对,红裳从芜烟眼中看到了自己,专注又唯一,红裳的心突然就砰砰跳了起来,转过去头不敢再看。 又过了两日,芜烟已是大好,红裳想要早日启程,结果芜烟却以天气恶劣,出行不便为由拖着不走,等天转晴了,芜烟又以穷家富路为由,拉着红裳东看西买,如此反复几次,等红裳急得发了脾气,这才慢条斯理地收拾行囊上路。 因不愿再与极乐馆有所牵连,芜烟甚至连马也不愿要,另换了两匹良驹,又说自己体弱,赶不得急路,一路慢慢悠悠,且每到繁华之地,总要找间赌坊进去赌两手,每次赢的也不多,几百两至几千两。红裳虽然气恼,可芜烟把赢来的银子都花在她身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最好的馆子住最贵的客栈,看戏听曲儿逛庙会,首饰衣物c口脂香粉,总之就这么泼水儿似的使银子。 一路走,一路赌,一路花,期间引来贼人若干,都被红裳打退。但红裳总觉得不对劲,一日入夜,待安顿好后便对他说:“咱们这样赌这样花我觉得不妥,也太招摇了,匪徒总来袭击,我虽不怕,但到底麻烦。” 芜烟把玩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子,心中不以为然,嘴上说:“我只不过想让你玩的痛快些罢了,你若觉得不自在,我便依你,今后收着些便是。”说罢把簪子轻轻插在红裳的发髻上,端详一会儿,赞道:“好看,果然配你!”。 红裳摸摸簪子,犹豫片刻,没有摘下来。芜烟见了,心中欢喜异常,正待说几句情话,却听红裳猛然喝道:“谁!”,随手拔下簪子掷向窗外。 簪子破窗而出,窗外咔嚓一声轻响,而红裳已是追了出去。这一切不过瞬息间发生,芜烟只看见两道人影在夜空中一闪而过,不知去向。 那人身着锦衣,带着一张鬼脸面具,在街巷的瓦脊飞檐上飞腾挪转,他行动迅捷,步法轻巧,落地无声,连红裳也赞叹一声“好轻功!” 待二人一交上手,红裳更是惊讶。她自恃武功卓绝,寻常人难以入眼,可这人和之前交手之辈完全不能等同视之,功力应不在她之下。 深蓝色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地面厚厚的积雪被二人的动作带得飞散开来,纷纷扬扬,在月光的映照下,莹莹微闪,如同银河繁星落下,笼罩在二人四周。 近身搏斗,红裳善用拳法,先发制人,上来便是凌厉攻势,那人腰间悬着刀,也用拳脚功夫,只守不攻。二人均未言语,出手相当快,转眼间百招已过,仍不分上下。 见他如此招式,红裳先前还一脸狐疑,而后见他武功虽大开大合,但和自己是殊途同归,心中已然猜到他是谁,有心比试下高低,遂拿出十分功力,但出手却留了余地。那人也换了套轻灵多变的路数,不再只守不攻,二人身形飘忽不定,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看上去不像二人对战,反倒像是同门之间的切磋了。 红裳寻了他个空档,双掌击出,那人亦接下了,飞身回转,卸去红裳的掌力,轻轻飘落在地,刚刚站定,就见红裳奔过来,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又拍又打,欢喜道:“段明廷!段明廷!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寻到的我?”又把他面具摘下,“你怎么带这个,青面獠牙的,刚刚几乎吓到我了!”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朦胧了他周身轮廓,只见他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眼睛映着月光,灼亮灼亮,一股英气凛然扑面而来,此人正是红裳的未婚夫,段家庄少庄主段明廷! 他负手而立,含笑看着欢呼雀跃的红裳,待红裳稍稍平静,才开口说话,他语气缓慢而温和,让人听着就安心,“你一下山,掌门师兄就给我传信了,我怕你初次下山不知江湖险恶,着了坏人道儿吃了亏,就去接你,谁知你一下山就没了踪迹,我遍寻你不到,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得到你的消息。” 红裳想到自己下山后所作所为,不由讪讪然,小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太贪玩,原应一下山便去找你的,累你辛苦了,我给你赔不是” 段明廷笑道:“傻话,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还和我讲究这些?你在山上拘久了,下山后原本也应该松快松快。” 他如此包容,红裳心头一松又有些不自然,想着还有个芜烟,段明廷刚才应该看到他了,若是等他问起了不免尴尬,还是坦白的好,可要怎么说呢?想了想,便迟疑地说:“段明廷,我有个大大的麻烦,这阵子一直困扰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明廷问道:“什么麻烦?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也许就迎刃而解了。”红裳正要开口,空中忽传来一声破锣般暴喝:“小丫头,佛爷就是你的大麻烦!” 段明廷立刻浑身紧绷,一个箭步上前,护住红裳。一位穿着破袈裟c负着降魔杖的大和尚出现在二人面前,此人正是 “怒金刚”王杵!他看看段明廷,又看看红裳,哈哈笑道:“小丫头,几日不见,手段越来越高超,馆子里的相公玩腻了,又开始找江湖上的俊俏小子了!” 段明廷面露不悦,却见红裳好似认得他,便低声问道:“你认得他?” 红裳说:“认得。此人与我有点过节,不过手下败将而已,不必担心。”又朗声对王杵说:“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也能见到你!大和尚,你拦住我二人去路,是要再和我比一场吗?来来来,上次没打痛快,这次咱们好好试试身手!” “佛爷从白鹤镇追到双河镇,又一路打探才找到你,当然是为了找你打架!”王杵大声说道,“佛爷我从来没有在女子手下吃过败仗,那日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在你手里吃了亏!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红裳笑吟吟道:“你可想好啦,别输了又哭鼻子!”王杵把降魔杖挥得哗啦作响,“废话少说,你打是不打?” 段明廷拦着跃跃欲试的红裳,低声道:“我来!”他上前拱手道:“段家庄段明廷,愿与这位英雄切磋切磋!” 王杵奇道:“你是段明廷?怪不得看着与旁人不同,可你为何要替这丫头迎战?” 段明廷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挡在她前面!” 王杵一愣,哈哈笑道:“可惜你堂堂段家少庄主,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竟然被人戴了绿帽子,哈哈哈,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段明廷脸色沉了下来,强克制心中怒气,说道:“莫要口出狂言,可否愿与在下比试?”王杵道:“比!在下‘怒金刚’王杵,人人都说你是少年英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王杵大喝一声,挥杖袭来,如雷霆万钧,红裳见此次不同之前,心下大惊,叫道:“明廷小心!”段明廷已抽刀在前,迎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天图被盗惊闻起 段明廷有心在未婚妻面前一展雄姿,拿出生平绝学,一柄金刀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和王杵打得是难解难分。 但不多时,红裳便看出门道来,现在来看似乎是不相上下,王杵胜在力道刚猛,出招凶狠,招招取人要害;段明廷稳打稳扎,见招拆招,且依红裳之前与王杵对战的经验看,王杵内功不如段明廷,不出百招,必露败迹。 果然,百招一过,王杵明显后继乏力,而段明廷越战越猛,渐有压倒之势。王杵一见形势不好,再打下去怕是要吃大亏,猛击出一杖后急急后退,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佛爷今日不在状态,待改日再与你较量!” 红裳乐了,笑骂道:“你这贼秃,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哪有这等好事?今日不把你打个满脸开花,我就不是你姑奶奶!” 王杵急于脱身,故意说道:“小丫头,你还有空管我?你那美艳的情人可追出来找你了,你不去寻他,若是被人抓走可不得了!” 红裳身形一顿,愣住了,而段明廷也收了手,王杵趁此机会飞快遁走,而二人都没心思去追他。 红裳看着段明廷,说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唉,说来话长,我也不知如何和你说。”红裳将下山之后种种事宜说了一遍,刻意夸大自己路见不平,救人于水火的壮举,描绘的是天花乱坠,自己端的是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大豪杰,至于自己为何要去青楼c芜烟对她的依恋等事宜则是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只说芜烟为自己挡了一掌,受了重伤,自己无法置之不理云云,有意无意间,芜烟对灵隐山知之甚多一事却只字未提。末了说道,“总之一切皆是我的不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惹了个麻烦,但绝不是王杵所言那般。” 段明廷一直含笑听着,闻言说:“旁人所言如何信得,我自然信你。那个芜烟,倒也是个可怜人,你若就那么一走了之,他必定再落入囹圄,如此反而不美,他替你挡了一掌,我替你还他。此事也算不得麻烦,我江湖上朋友很多,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他便是。” 红裳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说:“太好了,还是你有办法,他一直缠着我,又哭又闹,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圆回来。 段明廷仰头笑了起来,道:“裳儿,我知道你的毛病,爱玩爱耍,可我也知道你有分寸,不是那般胡闹之人。况且,有人喜欢你,正说明我的裳儿是如此的好,我心里只有欢喜的份儿,怎会怨你?” 见他不介意,红裳调皮起来,问道:“你不恼我?可我怎么有点失望呢?”段明廷道:“我怎会恼你,若是有事,那也是旁人的过错,我只恨旁人,却舍不得怨你。” 红裳说道:“两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油嘴滑舌起来,说,趁我守孝,你有没有勾搭别的姑娘?”说着作势要去揪他耳朵,段明廷微微一笑,也不躲,反而躬下身来把耳朵凑到她手边。红裳笑个不停,段明廷也笑容满面,二人顿时笑闹一团。 笑了一阵,段明廷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那根羊脂白玉簪子,已是断成两截,歉然说:“真对不住,刚才不小心把你的簪子弄断了。” 红裳接过来看了看,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可惜了那一千两银子,就不知这碎玉还能不能换钱?” 段明廷笑道:“你真是掉到钱眼去了,当心被人卖了还不知。段家还不缺这点钱,改日我替你好好挑点首饰去。”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窄窄小长盒,打开一看,是一根桃木簪,雕工还略显生疏,但样式古拙,倒也有点趣味。段明廷有几分腆然,道:“我自己雕的,本想去年你及笄的时候送给你,不想青冥师叔过世,灵隐山封山一年守孝,没人引路,我寻不到山的入口,也没有送出去。如今我一直带在身上,恨不得一见面就送给你的好” 红裳笑道:“你弄坏我一根簪子,正好赔我一根,就算你将功补过了。”她稍稍低头,“给我戴上吧!”段明廷笑意更胜,就要给红裳插簪。 “红裳——!”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红裳和段明廷齐齐一惊,望向来处。芜烟发丝散乱c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走过来,他盯着段明廷手中那根簪子,双眼几欲喷出火来,他又看到红裳在段明廷身边笑靥如花,一颗心就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捏来捏去,疼的喘不上气,几乎昏过去。他眼前发黑,强忍着一步一步走去过,看着红裳,伸出手来,“红裳,过来!” 红裳十分尴尬,说道:“你怎么来了?小心” “红裳,还不过来!”芜烟暴喝,打断她的话,见红裳站在原地犹豫,心中愈加难受,胸中气血翻腾,伸手就要拽她过来,还没挨到红裳,手腕就被段明廷牢牢握住,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手腕传来,整个胳膊都开始发麻,芜烟咬牙没有喊痛更没求饶,瞪着段明廷喝道:“让开!” 段明廷倒有点意外,他没有手下留情,用了七分力量,几乎能把人的骨头捏碎,就是练家子也要疼的哇哇叫,这个人看着虚弱不堪,可还有点儿风骨,竟能忍到现在。 红裳看芜烟身体微微发抖,知道他肯定疼得厉害,心下不忍,在身后偷偷拉拉段明廷的袖子,示意他放手,段明廷倒是松了手,但还是挡在红裳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段明廷道:“在下段明廷,是裳儿的未婚夫,请问阁下是?” 芜烟看也不看他,只看红裳说道:“红裳,跟我回去。” 段明廷脸色更黑了,红裳只觉头上乌云密布,前景堪忧,心中烦不胜烦,大喝一声:“不要吵了!”见二人住口,吐了一口胸中郁气,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客栈再说吧。” 三人回到客栈坐定,芜烟与段明廷仍旧一言不发,互相横眉冷对。红裳左右瞧瞧,只觉心烦不已,但到底也懒得去哄他们,想起来一事便问段明廷:“段明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明廷笑道:“一直没你的消息,我着急的很,就差点发动段家的力量来寻你了。结果前几日手下来报,说有二人古怪的很,把西北路的‘雅’字号赢了个遍,且武功高强,他们派去的人手,还有沿途的强盗,都折了,实在搞不清什么来路。他们画了你的像,我一看便知道是你,就寻过来了。” 红裳说道:“原来如此,还好我没痛下狠手,否则结下了梁子可不美。”段明廷道:“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不是,该让他们负荆请罪来着。” 芜烟忽在一旁冷冷道:“这么说来,雅风赌坊是你段家开的了?” 红裳猛然醒悟,以眼神询问段明廷。段明廷点头,“确是段家的产业。” 红裳正色道:“虽说灵隐山并不戒赌,但是不准门下开设赌坊,不准沾染黑钱。段家虽然下山自成一派,但祖师爷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见她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隐瞒灵隐山的事情,段明廷猜到她二人关系不同寻常,面上不显,心中已然不悦,无奈道:“我岂能不知灵隐山的规矩,但段家在外已久,几代人下来也算小有积业,但发展至今,族人众多,良莠不齐,难免有不求上进或者平庸之辈,不得不依附家族过活。而且,段家庄名头越来越响,很多江湖客慕名投奔,也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只凭现有的田地商铺根本支撑不了,家父也是实在无法,才开了这几间赌坊。” 红裳本想再劝,但自己初入江湖,很多事都不清楚,而且段家虽说属灵隐山管辖,但他们在江湖上立足已久,已几近自成一派,想起下山前师兄叮嘱段家的事情要看破不说破,便把那劝诫的话吞了下去,说:“虽说如此,到底有违门规,得空你还是劝劝师叔的好。话说段家到底养了多少人,需要那许多钱?” 段明廷笑道:“等你到了段家就知道了,我们‘江湖第一庄’也不是白来的名号。”他看看芜烟,说道:“你的这位朋友,可有安置之处了?”红裳摇头,段明廷又说:“这位柳公子,我在山东有位至交好友,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黑白两道都有几分面子,他为人最是行侠仗义,豪爽好客,不如我修书一封,你去投奔他,他必会好好接待你。” 芜烟视若罔闻,冷然不语。段明廷笑笑,轻轻掸了掸袖子,微微仰头说:“柳公子姿色不俗,若是担心因此招惹是非想要隐居,终南山很是有许多隐士,我可以护送柳公子去。若是受不了山中穷苦,道场寺庙,我也可以为柳公子引荐一二。” 芜烟勃然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安排我?” 段明廷霍地站起身来,却顾忌着红裳,忍了又忍,道:“我是什么人,刚才见面就和柳公子说了,我念及你替裳儿挨了一掌,才好心安置你。反倒是柳公子,似乎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裳儿,我有话与你说,你出来。” 红裳对芜烟招呼一声就跟出去了,芜烟拦不得,想跟去又拉不下脸,只好坐在那里独自呕气。 红裳问段明廷何事,他长吁口气,把胸中郁气一吐为净,又将桃木簪拿出来给红裳戴上,这才说:“裳儿,刚才赌坊之事,有外人在场,不便明说,这雅风赌坊不单只是赌坊,还是段家的情报网,父亲对这赌坊很是重视,他日你到了段家,切不可说些劝诫之言,以免误会。” 他见红裳点头,又说道:“还有那个柳芜烟,这个人我很不喜,总觉得他身上一股邪气,还是早早撇清的好。” 红裳说:“所以我说他是个麻烦,不过他虽有股子执拗劲儿,邪气倒是不至于。” 段明廷不想再谈他人,说起另一事:“我今日刚刚得到密报,我家的天图被盗了!” 红裳大吃一惊,问道:“天图?!怎会,谁人盗走?” 段明廷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得知,家父信中说遇袭的人为飞叉所伤,其他线索全无。而江湖上使叉又能伤到段家庄的人只有笠泽水寨阮家和南山帮南家。天图虽只是我派基本入门心法,但也算独门功夫,若是掌门师兄知道了只怕会怪罪下来,父亲命我带人速速查明。本应今晚就启程的,可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红裳听他话语中隐含的不舍,心中有些愧疚,说道:“天图被盗不单是段家的事,更攸关灵隐山,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也去探一探。你不要摇头,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师兄在也必会答应。” 段明廷犹豫片刻,知道她主意一定便不会更改,便说:“如此也好,那我去南山帮,你去笠泽水寨阮家,那阮家原本渔民出身,因杀了当地渔霸不得已做了水匪,如今虽声势浩大,但还是讲理的,你只需探探虚实即可,一有不对马上就走,不要纠缠!” 红裳笑道:“我知道,决计不会让自己吃亏!” 段明廷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她手中,说:“路上若是缺钱了,只管拿着玉佩去丰通票号,要多少有多少,万不可再进赌坊了,那里鱼龙混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红裳收好玉佩,暗自斟酌这丰通票号想必也是段家的产业,他家这许多田地产业,实在不像灵隐山门下的做派,忽又听他说:“那个柳公子,你打算如何待之?总不能一直这么带在身边。” 红裳苦着脸说:“我也不想啊,可他那样子,分明就是离开我就要死的做派,我又不能看着他去死!” 段明廷心想便是看着他去死又如何,可话到嘴边反而说道:“我知道你心肠软,可他那样的出身,过不了多久就江湖皆知,这有损你的清誉。” 红裳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我做事管旁人如何说!” 段明廷心中暗自叹气,她这脾气,今后嫁到段家还不知要生多少是非,他要把带来的人手给红裳留一大半,可红裳不喜随行人多嘈杂,坚决不要。段明廷无法,只好细细嘱咐一番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月白风清蚀骨痛 等红裳回到客栈,芜烟正坐在那里生闷气,见她回来,讥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不与你那未婚夫再缠绵一番了?”红裳心中想着天图被盗一事,实在没精力再和他争辩,摆摆手说:“我们说的是正事,你不要这般说话。” 芜烟更是气恼委屈,说道:“你一见他就全然不顾别的了,他刚才拿话挤兑我,你都无动于衷。” 红裳抚额,叹道:“我是他未婚妻,与你共处一室,虽说之间没什么事情,但换做他人的话,不把你杀了就算好的了,而他只是说几句,你还要怎样?” 芜烟顿时语塞,又见到红裳头上插着的桃木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拔下来就要掰断,红裳如何肯让他弄坏,立刻去拦,碰到芜烟手臂,疼得芜烟猛地吸了口气。 红裳一愣,想起刚才段明廷有意给他的下马威,忙撩开他袖子一看,也吓了一跳,芜烟手腕上乌青的指印赫然在目,已然发肿。红裳忙给他上药,怪他为何不早说。 芜烟见红裳担忧之心不假,怒气先去了几分,说道:“他一来,你都看我也不看,我如何敢说?” 红裳道:“我总要顾忌他的面子,不然你的小命更是不保了!” 芜烟见她这样说,怒气又消了几分,便把簪子还了她,“还你。”又闷闷地说:“我雕的比他好。” 红裳笑笑,说道:“好好,我信!不过段明廷说的山东那个地方,你真不去?”见芜烟瞪眼又要发火,忙说:“我不是嫌弃你,我是真有事。实话对你说,段家的天图失窃了。那天图攸关灵隐山安危,我不能置身事外,这就要赶往笠泽水寨追查被盗事宜,此去风险未知,带着你着实不便。所以为着此事,你我怕是也要早作分手打算。” “不可!”芜烟断然拒绝,“我绝不离开你半步,你若是要弃我而去,不如先一掌劈死我。” 红裳讶然又愤愤,道:“哪有这般道理?你这样纠缠不休,让我真是为难!” 芜烟惨然笑道:“我就是这样,如何?红裳,我爱你爱得发疯了,离了你就是活不下去,你若不在乎,只管走便是!” 红裳气急:“随你罢!天图被盗何等重要,我没空与你纠缠下去!你好自为之,咱们就此道别,永不相见!” 她说完这话,本以为芜烟会像以前一样过来哭着喊着求告错恳求,结果芜烟一言未发,脸上波澜不惊,眼神平静。红裳心里直打鼓,但想想段明廷对自己的情谊,天图被盗一事的紧迫,叹一声,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他不想按别人的安排走,那就自谋生路罢,遂咬咬牙,转身离去了。 芜烟看着红裳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浑身颤抖,眼泪滚滚,末了,擦擦脸笑道:“果然什么都没改变,她还是如此,一见到他便什么都不顾了,哈,哈哈,一切都没变” 他笑着笑着,哇地吐了口血,他看着衣襟上的血渍,似哭似笑,道:“我为你日日受锥心之苦,月月忍蚀骨之痛,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一阵剧痛袭来,芜烟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嘴唇不住哆嗦,疼得跌到地上,他强忍着爬起来扯过被子紧紧将自己整个儿缠裹起来。 体内那几股真气窜来窜去,来回乱撞,几乎要破壁而出,似乎都能听到血管爆裂的声音,肌肤好似被无数刀子零零散散的割开,芜烟好像看到自己的骨头一节节地碎掉,活着血c拌着肉,被千万只虫蚁啃噬。 他想要大喊c想要抓烂自己皮囊,把那些个骨头c虫蚁都抠出来。可他不敢,他口中塞满被角,牙齿狠狠咬着,不住发出霍霍地声音,忍不住想去抓挠身上,可被子束缚着无法动弹。 他披头散发,身体来回打滚,状若癫狂,脸扭曲到变形,若是有人看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人与那艳绝碧落黄泉的绝色想到一起的。 痛到极处,芜烟反而觉得没那么痛了,还似乎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就要睡去,还不忘提醒自己一句,要赶紧起来洗漱,万不可让红裳看到自己这副邋遢难看的样子。 且说红裳,头脑一热就撂手不管,初时觉得痛快,待出得门来寒风一吹,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妥,临走时那芜烟反应实在不对,若是他真的赌气寻短见,那自己可误了他性命;可若是回去,依他的性子,今后势必得寸进尺,那自己更无法对段家交代。 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红裳原地转了无数个圈儿,头发都愁白了几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末了,狠命跺跺脚,转身回去,想着就在窗外偷偷守他一晚,若今晚他能安然度过,那自己就悄然离去,从此相忘于江湖,若是他真想不开做傻事,那自己也算救人一命积功德了! 红裳溜回去,趴在窗边,不知为何内心产生一丝期盼,然而侧耳听了一炷香,屋内并无动静,隐约还有芜烟浅浅的呼吸声,不由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怅惘和愤然,暗想,说什么离开我就不能活,现在还不是稳稳地睡大觉,想来以前的那些话都是诳我的吧。红裳越想越气,也不等天亮,飞身就要离去,转念一想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他了,遂捉弄之心顿起,准备在他脸上画个乌龟,待他天明看见准气得眼斜鼻歪! 红裳悄无声息翻进屋,却看到芜烟裹着厚厚棉被躺在地上,嘴咬着被角,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不由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唤他,芜烟却毫无反应,浑身僵硬。红裳揉他下颌关节处,又用手指轻轻撬开他的牙关,才一点一点把被角扯了出来,待解开棉被,却见芜烟十根手指头皆是血淋淋的,被里血迹斑斑,被面已被抓破,棉絮外翻,也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劲儿! 红裳把他抱上床,把把脉也没什么异常,又摸他衣服全然湿透,怕他受寒,赶紧给他擦洗换衣,一回生二回熟,上次见过他□□的样子,如今反倒不那么尴尬了。 芜烟慢慢转醒,陡然见到红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把红裳压在身下,且哭且吼:“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怎能弃我不顾?你个我喜欢你,喜欢你啊!我什么都舍去只要你一个,只你一个!你不能,不能如此待我——” 红裳有些被他吓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芜烟却开始不住地抽搐。红裳探他脉息紊乱,体内真气如同困兽四处乱撞,红裳没见过这等情景,慌乱起来,要给他喂赤玉丹,又要以真气给他疏导,芜烟拦住她,忍着痛,断断续续说道:“没没用,待过过就好” 红裳无法,只能抱着芜烟,听芜烟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也如同百爪挠心,只觉苦涩酸疼,说不出的难受。如此折腾了半宿,芜烟好容易消停下来,已是精神涣散,周身绵软,气息微弱,再也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翌日午后,芜烟大好,除脸色甚为苍白,已与之前相差无二,恢复如此之快,着实出乎红裳预料,她问道:“昨夜情形实在凶险,到底是怎么回事?” 芜烟说:“应是与我体内那古怪的真气有关,每逢满月就要发作,第二日便好了,并不致命,只是难受些,忍忍就好,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红裳讶然道:“这如何能习惯?昨夜你那般疼痛,还要我杀了你一了百了!” 芜烟愣了一下,笑道:“还有这事?怕是我疼糊涂了。如今你回来了,我可舍不得去死。” 红裳瞪了他一眼,道:“这才刚好臭毛病就犯了!”又咬着嘴唇,满脸苦恼,“灵隐山秘籍种种,包罗万象,可我独不爱学医,此道不精,不知道怎么帮你治,若是师兄在就好了,他定能”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对芜烟说:“我们去灵隐山,找我师兄,他精通医术,肯定能医你!” 芜烟笑笑,轻轻将红裳揽入怀中,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是我生下来就有的毛病,治不好。若发作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旁,我也不觉那么痛。” 红裳没有推开芜烟,她脸皮有些发烫,脑子也有些乱糟糟,她没话找话般地说:“若是气息引起的,那,那不如练武,对,我先教你打坐吐纳,再教你修炼内力,你可慢慢将其转化” 芜烟噗嗤一声笑了,点点她的鼻头,说:“又说傻话,你灵隐山的功夫怎可传给外人?再者,我的身体不适宜练武,还是免了。你有这片心,我已足矣。”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阳光正好,他回头笑笑,“红裳,今天日头不错,陪我出去走走。” 红裳心里想着灵隐山内功心法中有哪一路能对芜烟的症状,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声,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呆立片刻,忽然一蹦三尺高,把芜烟吓了一跳。 红裳大喊:“糟了糟了,我怎么把天图的事情忘了!”看到芜烟盯着自己,想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了,可时间紧迫,且不知笠泽水寨深浅,若是带着他,可就真成了甩不掉包袱!红裳又急又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看看旁边沉默不语的芜烟,末了,红裳一拍手,认命地说:“我炼红裳乃绝顶高手,总不至于连个人也护不住!”又对芜烟说:“咱们也没时间再去游玩了,事不宜迟,要赶紧前往笠泽水寨。” 芜烟微微低下头,嘴角挂着一抹笑,如同和煦春风徐徐吹过,看得红裳周身暖洋洋,不禁暗道声妖孽!芜烟却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道:“妖孽便妖孽,只要能得到你的心也没什么不好!” 这毫不掩饰的情话如今也听得红裳脸色一红,又听芜烟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着急,天图被盗一事我觉得有几分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巧析缘由窃窃语 芜烟说天图被盗十分蹊跷可疑,红裳忙问为何,芜烟解释道:“天图被盗,段家只派段明廷去查,段家家主可有动静?” 红裳摇头道:“未听段明廷说过。”又听芜烟道:“笠泽水寨也好,南山帮也好,虽说有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可跟段家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你对天图被盗之事忧心重重,看来此物件非比寻常,那段家定然层层护卫,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去段家偷盗?还能全身而退?” 话说于此,红裳也发现此事有几分不对,但她实在不愿怀疑段明廷,辩解道:“天图与灵隐山关系重大,可段家不一定知道其中干系,所以疏忽也在所难免。” 芜烟一挑眉,戏谑地看着红裳,红裳竟然又红了脸,说道:“我没替他说话,天图与灵隐山的渊源向来只有掌门才知道,对段家来说那不过是灵隐山入门的心法口诀而已,可能真没有那么重视” 芜烟笑道:“连段家都认为天图不过是入门的心法口诀,不甚重要,笠泽水寨和南山帮为何别的不偷,偏偏偷这个?他们拿这个又有什么用?难道这两家知道天图关系到灵隐山?” “不可能!”红裳断然否决,“江湖知道灵隐山的人本来就不多,知道天图与之有关的少之又少,就连我也只知道天图事关灵隐山安危,具体缘由也无从得知。” 芜烟接着说:“这就是了,段家的天图,江湖有几人知道?连极乐馆都未听过天图的事情,那两家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红裳顿时疑窦丛生,东想西想理不清思路,问道:“如此看来,天图被盗一事的确蹊跷,照你意思,那两家是冤枉的?可段家有何理由监守自盗?” 芜烟叹口气,说道:“我是旁观者清,看出此事有问题,那两家盗取天图的可能性太小,而段家也未必一定不知道天图与灵隐山的缘由,假如他们知道却装作不知,天图被盗,最着急的人是谁?” 红裳呆了,说道:“是师兄和我,而师兄身为掌门,一辈子都不能下山。” 芜烟深深地看了一眼红裳,说:“所以,是你!你性子急,一听此事,必定马不停蹄去找这两家探个究竟,那些人不是山贼就是水匪,粗鲁彪悍,你初入江湖,又自恃武功卓绝,年轻气盛,一言不合恐怕就要打起来,到时候又是个什么局面?” 红裳有些傻眼,喃喃道:“那这又是为什么?我整个儿糊涂了”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猜想就能明白的,先不去管段家真实用意,笠泽水寨肯定是他目标之一,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去笠泽水寨一探虚实。” 红裳虽有意尽快启程,奈何芜烟身子骨实在不宜上路奔波,只好继续在此休养。 入夜,芜烟骨缝还隐隐作痛,趴在床上,红裳因昨夜对他起了抛弃之心,自觉不该,便讨好地给他活络筋骨,力道不轻不重,芜烟眼睛微阖,只觉浑身舒展,酸痛之感渐消。红裳见他一副享受的模样,不禁揶揄道:“柳大爷,奴婢侍候的还好?” 芜烟闭目道:“甚好甚好,再揉揉腰,用点力。”红裳轻轻啐他,掐住芜烟腰间软肉,手上一拧。芜烟又痒又痛,不禁笑出声来,翻身坐起,把红裳一把抱住又翻倒在床。 红裳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却换来芜烟更用力的拥抱,红裳怕力道大了伤了他,便也由着他去了。 芜烟拉起被子给二人盖好,轻轻摩挲着红裳后背,安抚道:“你劳累这许多日,也该歇一歇,好好睡一觉。” 红裳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那清冽的味道,似雪松,似青竹,她轻轻说:“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越来越觉得和我师父一样” 芜烟身体不由僵硬了下,掩饰地问道:“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红裳半晌没有说话,就在芜烟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红裳道:“我师父,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来好笑,我现在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芜烟彻底沉默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红裳的背,就像哄小孩入睡。不知是被窝太温暖,还是实在累了,红裳缩在芜烟怀中,鼻尖萦绕着那清冽的香气,实在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有些睡意朦胧,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幼时,在灵隐山上被师父抱着哄着睡觉。或许是气氛太好,或许是认为芜烟知道也没什么,更或许是长久以来,山中寂寥,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忍不住把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虽说是师父,可只是挂着名儿而已。我功夫都是师祖传授的,师祖去后,是师兄教我。师父唉,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见了面也总冷冰冰的,话也不说一句,我就那么招他讨厌么!” 芜烟问:“他不关心你,没有尽到师父的责任,你恨他吗?” 红裳反问:“为什么要恨师父?小时候师父待我很好的,后来待我冷淡了,定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惹他的伤心了。” 芜烟没有想到红裳会这么说,几分讶然,继而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道:“胡说,我的红裳好得很,定然是你师父不好,他看不到红裳的好!” 红裳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笑道:“不许说我师父坏话!我师父人好得很,最护着我了!——灵隐山上都是男子,没人和我说过女子和男子区别,更无所谓男女大防。那段明廷初次上山,我见着他稀奇,一时兴起,强扒了他的衣服,结果被他狠狠臭骂一顿,还告到师祖那里。师祖要罚我砍三年柴,抄一万遍女诫。砍柴还好,抄书还不如杀了我,我找师兄求情,师兄畏惧师祖不敢应承我。我气不过,跑到后山找师父,那时师父在闭关,我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想坐在门口大哭一场后回去乖乖抄书,结果,嘻嘻,师父真出来了,免了我的责罚,哈哈,气得段明廷鼻子都歪了!” “虽说近年来师父不怎么和我见面,可我床头时不时会多些小物件出来,几朵珠花c几件新衣裳c新奇的玩意儿,有时是新鲜的果子,刚出炉的点心”红裳声音愈发的轻,“师父待我再好不过,想想这么好的师父我竟然还有几分怨怼,真是不该” 芜烟眼神空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悠悠问道:“你想他吗?”“想,如何不想?师父故去后的每一天都在想,师父走的太突然了,我根本没想到师父竟有一天会死!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红裳声音哽咽,隐隐传来啜泣声。 芜烟亲亲她的头发,说:“红裳,莫哭,你师父不在了,可还有我,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红裳破涕为笑,说道:“这个我信,你赶都赶不走!”闻言,芜烟也笑了。 “还有,”红裳歪歪头,忽然噗嗤一笑,“说出来好笑,我尽在师父面前出糗。师祖过世后,师父闭关不出,师兄一心练功,我一人山上山下疯跑,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哪里都没受伤,唯独,唯独”红裳脸色发红,咬着嘴唇难得露出娇羞神态,看得芜烟心发痒,他凑到红裳耳边吹气,说:“唯独怎么?快说,莫要吊胃口!” 红裳耳根发烫,躲避芜烟道:“不要闹,反正就是那里!我吓坏了,见流血不止,以为自己要死掉了,一路哭着跑去找师父,弄得鸡飞狗跳,结果是虚惊一场,反倒把师父的袍子都弄脏了。” 芜烟再也忍不住,头埋在红裳肩颈大笑起来,红裳气着直捶他,恼羞道:“不许笑不许笑,早知道就不与你讲了,师父都没有笑我!” 芜烟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讨饶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不过这也是你师父的疏忽,你一个女娃子懂什么,他应该早就和你说的。” 红裳说道:“师父后来倒是说我长大了,应该知道什么人伦天理,阴阳调和之类的,讲了一大堆,我也似懂非懂的。” 芜烟心跳莫名就有些加快,道:“懂不懂的也不要紧,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红裳笑道:“我师父当时也这么说的。话说回来,我的第一条月事带就是师父给做得,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这种东西。” 芜烟一下子呛住了,连声咳嗽不停,红裳忙给他拍背,好容易止住了,芜烟抓着红裳的手,说:“红裳,这些话咱们之间说说笑笑就好,万不能和他人去说,段家小子也不行。” 红裳说道:“那是自然,若是他知道,一定好一顿教训,连着对师父也不好!” 芜烟顿了顿,问她:“你和我说,就没有顾忌?” 红裳看着他道:“我虽与你相识时日尚短,但和你说的话,比我过去两年加起来都要多,你若真的知我,就不会以世俗眼光待我。而且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若因此瞧不起我,那倒也省事了!” 芜烟轻笑,道:“言之有理,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床铺暄软温暖,红裳被他搂着,周身暖洋洋的,又实在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依偎在他怀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风波起 又歇了两日,芜烟已无大碍,二人便趁着冬日晴好启程南下。他们快马加鞭,七八日便到了洛阳城。洛阳建都已久,风景名胜举不胜数,芜烟知她爱玩,便领了她四处闲逛,红裳虽心中有事,但到底小孩心性,美食在手,美景在前,美人在侧,一来二去倒玩得不亦乐乎。 一日,二人游览归来,因红裳有些腹痛,芜烟便让她在房内歇着,自去吩咐小二准备饭菜,想近日来和红裳关系亲近不少,心中着实欢喜,脸上便带了笑,把那绝顶的姿色衬得更盛了。他自己没有发觉什么,店内的人倒是看呆了几个,如此便有几个不长眼的上前寻事了。 芜烟吩咐店小二后,转身上楼,不留神和一人迎头碰上,那人年纪不大,衣着华丽,脑满肠肥,趾高气昂的架势,妥妥的纨绔模样,周遭还有几个随从,一字排开,堵在芜烟面前。芜烟眉头微皱,看出来者不善,可心里惦记着红裳,不想生事。 但那人却一把抓住芜烟的胳膊,大叫道:“好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让我抓住你了!” 芜烟一惊,甩开他的手,喝道:“你是何人,休得胡言!” 那人狞笑道:“装什么傻?连主人家都不认得了?”有随从立刻向周遭看热闹的人拱手道:“诸位,这人是我家主人养的戏子,前些日子逃了,谁成想在这儿让我碰到了,现在要拿他回去,请诸位行个方便,散了吧。” 芜烟怒道:“荒谬至极!何处宵小也敢如此放肆!” 那人双手叉腰c鼻孔朝天,说道:“白养你了!听好喽,小爷我乃河南知府的亲外甥苟文道是也,还不快快跪下求饶!”他这一张口,周遭本来还有些看不过去的人马上住了嘴,在这块地上,苟文道的名声可真是够响亮,仗着有人撑腰,到处惹事生非,无恶不作,人人绕着走,敢怒不敢言,不仅是因为他舅舅,还因他和敬王府挂上了钩! 苟文道见无人敢出言,更加得意洋洋,想着把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敬献给干爹,那以后飞黄腾达c官运亨通,一切皆不在话下。他一挥手,如狼似虎的众随从蜂拥上前,就要把芜烟押走,谁知还没碰到芜烟,一个个就哎呀哎呀叫起来,捂着脑袋乱窜。 苟文道正要发火,却听楼上几声娇笑,抬头望去,见一个美貌女子趴在楼梯扶手上,一手拿着碟花生,一手支着脑袋,正是红裳! 红裳听到楼下喧闹出来看看,刚从被窝爬起来,发髻蓬松c脸颊微红,眼神还有几分迷离,因身上不适,较平时多了些慵懒妩媚之态,就连芜烟看了都不住心跳,那苟文道更是看直了眼,他擦擦嘴边的口水,暗自窃喜,这次出来真是值,一石二鸟,一只给干爹,一只留给自己! 被人色眯眯地看着,红裳不悦,也懒得废话,直接拈起一颗花生,指尖用力,嗖地弹到苟文道脑门上,登时红肿一片,把苟文道疼得是哇哇大叫。还不待他说出什么狠话,那花生如雨点般打来,把这些恶霸狗腿打的是东倒西歪,哭爹喊娘。 红裳从楼上跃下,一把提起苟文道,问芜烟:“他拿哪只手抓你了?”苟文道一听这话情知不妙,大叫:“我是朝廷官员,我是敬王的人,你敢”话音未落,只听咔嚓咔嚓两声,原是红裳把他的右臂生生拧断了。 苟文道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红裳一脚把他踹了出去,骂道:“滚!莫让我再看到你!”,众随从一看大事不好,连抱带拖,护着不省人事的苟文道溜之大吉。 围观的闲杂人等一看出了事,立刻作鸟兽散,顷刻之间店内只剩一片杯盘狼藉。躲在柜台下面的掌柜的颤巍巍站起来,对红裳二人不住作揖,只求他们速速离去。芜烟知道这店家胆小,怕惹祸上身,虽有意让红裳多歇息歇息,但今日之事一出,恐怕这里再也没有客栈敢让他们住了,便拉着红裳收拾行李离去。 二人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直接出了城,没走多久,便看到南面山坡上有一大片梅园,开得正好,红裳一时兴起,便要去游玩。 那梅园依山而建,看上去约有二三百亩之余,还未走进,便闻阵阵梅花清香,更有几支伸出墙来,青墙黑瓦白雪红梅,红裳陶醉其中,嚷着要爬墙进去好好看看,芜烟急忙拦住她,怪道:“你这样进去,莫不是想要人把你当强盗吗?” 红裳满不在乎道:“怕什么,他们都打不过我!”芜烟扶额,边叹气边拉着红裳上前叩门,叩了几下,里面出来一位老者,须发苍然,看到芜烟,愣了片刻才问何事。 芜烟对外人难得带了笑,拱手道:“我二人路过宝地,因见梅花正盛,一时起了赏花之心,不知老翁可否行个方便?” 那老者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客气道:“请二位稍等,待我去问我家姑娘去。”说着,门也不关,就进里面去了。听人家没有一口回绝,红裳十分高兴,可芜烟却有些诧异,心想,这家竟无家主吗?何以要去问一个姑娘家?难道是女孩儿当家么?若此处是某家的别院,人家的闺阁小姐来此小住,我们这么叨扰却是十分不便了。 正想着,那老者去而复返,说道:“请客人里面坐。”红裳道声多谢,喜笑颜开地跟着进去了。那老者带着他们直接穿过二门,来到梅园的一座暖亭内,里面已经摆了各色佳肴琼浆,老者道:“因我家姑娘有事缠身暂不能前来,先请二位在此饮酒赏梅,不必拘谨,若有事,直接吩咐小老儿一声便可。”芜烟直道叨扰,那老者自去离开不提。 主人家不问来历便让请客入内,又如此热情款待,芜烟觉得几分不妥,但转眼看到红裳兴趣盎然,不忍扰她兴致,偷偷将酒水菜肴试了个遍,一应没有问题后才放心。 红裳吃了杯酒,笑他说:“你也太谨慎些,是我们不请自来,人家好心待我们,你反倒疑心人家。哦,你这般花容月貌,是怕人家强压你做上门女婿?看这家仆的架势,他家主人想必也是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不若你就从了吧!” 听这话,芜烟心下陡然一凉,又恨又恼又委屈,忍不住道:“胡说!刚老实几天又开始拿我顽笑,你不信我还要拿这刀子般的话扎我的心,是恨我死得不够快么?” 说话听音,红裳才想起这位是个多心的主,惯不能顽笑,心中暗想,今后说话要小心些,若那句话又招了他的疑心,怕不是又一场闹腾。红裳便不再多言,低头喝酒,芜烟面色晦暗,一时间空气都沉闷了几分,红裳独自吃了几杯酒,不喜这压抑之感,便一推杯盏去踏雪赏梅了。 红裳前面走,芜烟后面默默跟,不远不近c不言不语,见他如此作态,红裳没有来一阵烦恼,忽见那老者匆匆前来,面露尴尬,对二人作揖道:“门外来了一群官差,拿着这位公子的画像查案,如今就在门外,小老儿特赶来告知。” 红裳奇道:“我们又没犯案,这是从何说起?”芜烟却知道,十之八九是那苟文道的缘故,便对红裳说:“既如此,咱们这就离去吧。” 正说着,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其中穿着不尽相同,看衣着有家丁c有衙役c还有着兵服的,约有百十号人,乌压压一片,闹闹腾腾一路喧嚣过来。 那老者忙上前拦住:“各位大人,无论办差还是拿人,都请去前厅稍候,莫要惊扰了我家主人。”那领头人上来就是一鞭,“呸,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此人矮胖臃肿,一脸横肉,不是薛大仁又是谁!而旁边那个吊着胳膊俨然就是苟文道,他大声喊道:“此家人窝藏朝廷重犯,视为同党,统统拿下!”后面立刻上前两名衙役把那老者绑下。 芜烟有些吃惊,不想薛大仁竟然追到了这里,庞如画不是说已经善后了么,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红裳却是一乐,道:“真是冤家路窄,两个凑到一起了,正好一锅烩!”她朗声道:“打伤你们的人是我,和这家人无关,快快放了老人家,有本事冲我来!” 薛大仁自看到柳芜烟,眼睛就不够使了,直勾勾盯着他,心下又恨又喜,恨得是因这美人自己几乎丧命,喜的是他又落入自己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要如何整治他一番,眼中根本看不到旁人,连红裳的挑衅都没有在意。 旁边的苟文道却忍不住,跳出来骂道:“臭丫头你别嚣张,爷爷这次定要你的命!”又哈腰对薛大仁道:“干爹,就是这丫头,抢走了我给您准备的人!” 薛大仁看到红裳,双眼几欲喷火,他咬着后槽牙恨道:“小贱人,今儿个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待我捉到你,非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手一挥,身后众人纷纷举起刀枪棍棒,一窝蜂地奔上前来。 红裳满不在乎地笑道:“仗着人多,就能必胜?笑话!看来打的还不够,今日让你瞧瞧姑奶奶的威风!”红裳又双手合十,冲着东面一鞠躬,自言自语说:“告师父在天之灵,非是徒弟倚强凌弱违背门规,实在是被坏人逼得不得不自保,不过师父放心,徒弟不取他性命便是。” 薛大仁见她不来迎战,反而自顾作怪,以为她故意轻视自己,更是气得哇哇大叫,破口大骂,正骂得上瘾,忽见红裳回头对他道:“找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梅园遇险逢贵人 且说红裳回头怒斥一声,随即右足在地上重重一顿,噌的飞跃上前,手腕用力,啪地甩开乌金鞭。鞭子划过,发出裂帛般清厉之声,震得众人耳鸣阵阵,鞭子还未近身,便有一种宛如风暴来袭的压迫之势,直叫众人膝头发软,还未有动作,只觉手上一空,已有数人武器不知不觉中被夺取。 红裳身形极快,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她舞动乌金鞭,飘忽之间,已把周遭人的武器尽然卷走!她把那些兵器哗啦啦往地上一扔,叉腰霸气说道:“看到没有,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快滚!” 看到手下面露惧怕之色,薛大仁跳脚骂道:“怕什么?我们一百多人呢,还拿不下区区一个女人!你们都听着,谁要能杀了她,老子赏他一万两,活捉了她,赏十万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此大笔赏金,怎能不动心?一人怂包c二人壮胆c三人成虎,众人又呼号乱叫上前,混战一团。 纵使人再多,高手却丝毫没有,这些家丁衙役平日鱼肉乡里还行,真打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红裳丝毫不惧,东窜西钻,惹得一帮人昏头转向,惨叫连连,薛大仁和苟文道在旁叫闹不断,场面好不热闹,而谁也没注意刚刚被捉的那府中老仆,已是偷偷溜走了。 这么多人,却拿不下一个小丫头,薛大仁怒火中烧,顾不了许多,厉声道:“□□!□□呢?还不赶紧上去!” 苟文道有些胆颤,在旁道:“大人,□□属军营管制,我们用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薛大仁一巴掌呼了上去,“屁话!不能用我调这些兵来干什么?”又冲身旁领头的兵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那人发出一声唿哨,前方混战之人也同时退了个干净,而十来个手持□□之人立刻上前,一字排开。 一旁静立的芜烟马上觉察不对,喊道:“火抢,快退!”红裳足尖一点,急速后退,抱起芜烟就向院外冲去。 芜烟急道:“火抢速度太快,躲起来!”只听身后砰砰一阵枪响,红裳一个就地十八滚,抱着芜烟藏到石后,石头上噼啪乱响,火星四射。红裳看着缺口的大石头,咂舌道:“这□□这么厉害,还好没打身上。” 芜烟凝神听了听,道:“他们在换□□,趁此机会,快走!”红裳背起芜烟,猛地提气疾奔,眼看就要翻出墙外,却见墙头上出现伏兵,手持□□,蓄势待发。 红裳暗叫不好,硬生生止住脚步,还未站稳,阵阵呼啸声响起,眼前银光闪闪,箭矢如流星般袭来。红裳瞬间提起真气,衣袖无风自动,一声暴喝,铁骨扇上下翻飞,叮叮当当杂响过后,震断的箭矢落了一地,二人虽无恙,但前有强弩阻拦,后有□□逼近,一时竟被困住。 薛大仁哈哈大笑:“任你功夫再高,也难逃我的手掌心,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红裳护着芜烟,冷笑道:“蠢货!给你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看来姑奶奶要给你长长见识了!” 芜烟在她背上轻声说:“红裳,我碍手碍脚的,你放我下来吧。”红裳头也没回,“闭嘴!偏偏这次不能放!抓紧我!”芜烟眼中浮起一丝暖意,紧紧抱住红裳。 薛大仁恨道:“瞄准那个女人,打死她!”而红裳也运起十分内力,待一较长短。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忽听一女子道:“薛大人好威风,连神机营也能调动,你可有手令兵符?” 只见梅树后转过来三名女子并刚才那老仆,居中的女子约有十七八岁,披着白狐裘,戴着昭君帽,相貌端庄莹静,明媚娴雅,她左右分立一名白发老妇,一名年轻侍女。 薛大仁不认得此人,也没把她当回事,喝道:“哪家的小娘子,抛头露面的,也不害臊!” 一听此话,那女子脸色一沉,旁边侍女立刻竖起眼睛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下贱东西,还不快滚!留在这里是想领死吗?” 薛大仁几时被人这样骂过,张嘴就要吐出污言秽语,却见那老妇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紧接着挥手过来。 啪啪啪如爆竹般的百十声耳光脆响,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薛大仁已是被打得头昏眼花,鼻青脸肿,鲜血横流,指着那老妇呜呜地却说不出话来。 苟文道回过神来,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抓人!”□□队立刻调转,对准那老妇,红裳轻呼一声,说:“老婆婆,那□□厉害的很,可要当心!”又道:“此事与他人无关,薛胖子你不要殃及无辜!” 那老妇嘿嘿笑道:“想不到小姑娘还有点良心,倒不枉我家主人救你一救。”她从怀中掏出一物,在那兵营头目面前只一晃,那人已吓得脸色惨白,刚要俯首跪地,那老妇手一挥拦住他,说道:“回去领罪,滚!”那人身体战栗几乎站立不住,勉力下令道:“属神机营者速速回营!”□□队和□□手立刻刷拉拉地撤退而去,剩下薛大仁苟文道家丁衙役三四十人在原地一脸呆懵。 薛大仁不甘心就此作罢,奈何脸被打肿,说不话来,只能呜呜乱叫,苟文道深知他心思,会意道:“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敬王爷!想要命的话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全抓你们下大狱!” 那女子摇摇头,叹道:“想不到敬王手下也会有这样愚笨不堪之人!”她转过身,对红裳二人说:“二位请随我来。”红裳看看芜烟,芜烟微微点头,二人便随她而去。 那老妇见薛大仁骂骂咧咧还不欲罢休,冷笑道:“敬王?只怕他不几日就来要找你问罪!”此时薛大仁已是气疯,无暇思考这话意思,但苟文道尚有几分理智在,想到刚才情景,心觉有异,忙拉住薛大仁,与他耳语一番,薛大仁这才住口,带着手下恨恨离去。 这边且说红裳二人随着那女子又来到暖亭,那女子命人重新整治酒食,待回来时已是换了一身家常便服。 芜烟看她衣着虽不华丽,但行走间环佩不响,言谈时威仪自盛,周身气派贵气十足,待又瞥见她足上穿的便鞋,心中一动,隐约猜到这女子的来历。芜烟握着红裳的手,在她手掌心偷偷写了几个字,红裳有些惊讶,随后挠挠芜烟的手心,示意知道了。不想芜烟因红裳这一个小动作脸色微红,竟让旁边侍女看得心跳不已。 那女子道:“我排行第七,家里人都唤我小七,这几日来梅苑散心,听下人说有两位神仙似的人物前来造访,本想有心结识,奈何奴仆不懂事,竟让那群混人闯进来,还请千万不要见怪。” 红裳笑道:“哪里哪里,正要感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我可要吃大亏了!我叫炼红裳,他叫柳芜烟,都是江湖粗陋人,不登大雅之堂,还请姑娘莫要笑话!” 小七捂嘴轻笑,道:“二位若是粗陋之人,那恐怕天下再也没人敢称精细人了。” 红裳想到敬王的名头,怕这女子惹祸上身,担忧道:“那薛大仁是敬王心腹,若因此让姑娘惹上麻烦可如何是好?” 小七平静道:“薛大仁狐假虎威,不足为道,便是他要敬王要替他出头,也要先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红裳闻言,又对芜烟刚才的推测坚信了几分。 红裳心中落定,因见小七气度不凡,颇有好感,言语也活泼许多。那小七喜红裳心性纯真,自然洒脱,也有心相交,如此一来,二人谈笑间亲近不少,小七出身世家,自小没出过家门,因快要选婿,家中特许她出来两日散散心。 红裳不禁叹道:“你虽出身高贵,但也是个不得自由的人啊!”小七似是被这话触动,一时有些凝噎,险些泪盈于睫。红裳有些尴尬,想起芜烟刚刚写的几个字,自觉失言,忙说起些乡野趣事,逗得小七咯咯轻笑,眉间也轻松了许多,便说:“我年长你几岁,便称你红裳妹妹,你叫我七姐姐便好。”红裳本不是拘礼之人,自然相应。 那小七明显更对红裳感兴趣,拉着她问东问西,芜烟也不愿多说话,又见那年轻侍女有意无意的总看自己,更觉讨厌,索性告罪更衣避了出去。 红裳素来爱酒,而今日所饮之酒更是佳品,观之清澈透明,闻之清香怡人,品之入口柔和,略带甜味,余香悠长,大对胃口,不知不觉竟喝了一坛子下去,莫说那小七,就是那老妇都吃惊不已。 小七关切说道:“这酒虽然好喝,但后劲却不小,莫要喝多了头疼。” 红裳已有些微醺,此时感觉正好,根本不肯将酒放下,她半趴在桌上,笑道:“没事没事,我酒量好得很,从小到大就没有醉过!这点酒算什么,我还能再来十坛!” 那老妇在一旁道:“炼姑娘不仅酒量好,功夫也是很了得,刚才我瞧得清楚,若不是你顾忌你男人,这些人岂能拦得住你!尤其是你的步法,轻盈缥缈却又蕴力十足,这般好身手江湖上却未闻尔名,请恕老婆子冒昧,敢问姑娘师承何人?” 红裳笑道:“这位婆婆过誉了,我武功的确不错,但轻功的话还不及我师父的十分之一,我师父的‘清风步’施展起来才是翩若惊鸿c矫若游龙呃,你刚才说什么?我男人?不对不对!”红裳使劲摆手,“他不是我男人,他,他是” 红裳一时词穷,不知说什么,无意间碰开窗子,正看到芜烟折下一枝梅花,在那里看雪赏梅,红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渐渐迷茫,他,到底算是我什么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且插梅花醉洛阳 酒香微醺,红裳望着芜烟的背影,心中迷茫,正巧芜烟回首相望,两下里目光相对,芜烟嘴角轻弯,浅浅笑意,说不出的温柔眷恋。忽听啪啦一声,众人发现原是那名年轻侍女一时看傻了眼,竟将杯盏打碎一只。 小七还未说什么,那老妇面孔一板,低声喝道:“没见识的东西,快退下去!”那侍女满脸通红,神色紧张又委屈,慌慌张张地收拾地上的碎片,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小七笑道:“孟妈妈不要呵斥翠鸾,美色当前,别说她,我也有几分意动呢。” 红裳哈哈大笑,宽慰道:“这有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我初见他时也被迷得七荤八素呢!”小七却道:“我看不是你被迷得七荤八素,是你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红裳一愣,说:“此话怎讲?” 小七道:“你们在梅林争斗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再到这暖亭,他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你身上,那眼中的情意,连我看了都有几分心慌。他偶尔看我们一眼,却是不咸不淡审视的意思。傻妹妹,不懂吗?我虽然久居深宅,难得外出,但所见之事c所识之人c所辨之心,也不比经年老者相差多少。我只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个人,对你情根深种,而你,虽然刚才拼死相护,可你的眼中却没有他这般深的情意。” 此话正说中红裳心事,心中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有段家那桩婚事,更觉心烦,脸都皱成了一团。小七看她的样子觉得既可爱又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说:“怪我怪我,无端说这些做什么。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想清楚!何必又烦恼在一朝一夕?” 那孟姓老妇虽几次有意试探红裳师门来历,但都被红裳顾左右而言他避了过去,小七和她促膝长谈,说着闺阁烦忧,生活趣事,大有相见恨晚c酒逢知己千杯少架势。 孟妈妈觉二人交浅言深,且这炼红裳只字不提自己师承来历,实在有几分不妥,为保小七万全,便附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小七皱皱眉头,虽谈兴正盛,但想到一会儿就要来的人,到底不能耽误,便对红裳说:“妹妹,天色已晚,你吃了这许多酒,还是早些去歇息,免得明早起来头疼。”红裳已看出她还有事要办,自是客随主便。 芜烟依旧在外等候,小七吩咐翠鸾引他们去客房休息,自去办事不提。 红裳喝得醉醺醺,走路打着晃,一路靠着芜烟的搀扶才到了住处,刚进卧房,就一头扑在床上呼呼大睡。主人家本已准备好两间客房,可翠鸾见芜烟丝毫没有另居一处的意思,强忍吃惊不露异样,将诸般事务打理好才告退。 她一走,红裳便睁开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儿,问芜烟:“她可总算走了,黏黏糊糊地,一点儿也不如她家主子爽利。你是怎么瞧出来小七身份的?” 芜烟用热水拧了细棉布,坐在床侧给红裳擦手,温声说道:“那神机营的头领一见老妇人拿出的令牌便脸色大变,立刻退兵,说明这令牌分量极重,让他们怕到连问也不敢问!还有那女子,她举手投足间透出十分威仪,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且她对敬王似乎颇不以为然,能对敬王不假颜色的,普天下就那么几人。她虽然穿戴平常,但我无意中看到她穿的便鞋,是如意云头锦鞋,用的是黄色地织蓝宝相花纹锦,我便知道她是谁了。当今皇上子女众多,唯独最宠爱信七公主思柔公主,对她不仅有求必应,还将直属皇权的锦衣卫给了她一部分。她又自称小七,所以,除了思柔公主还能是谁?” 红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你知道的也真多!”芜烟笑笑,又俯身给红裳细细地擦脸,道:“既然准备行走江湖,多知道些总不是坏事。”又叹道:“你还总想甩开我,就凭你这般不肯动脑子的惰性,还不定要吃多少亏!”红裳悻悻,心中却想,若不是你,又何来这麻烦? 一阵困意袭来,红裳散了头发,打着哈欠就要睡觉,却见芜烟躺在她身侧,一想二人要同床共枕,红裳不知怎么的有些难为情,推推芜烟说:“我身上酒味太臭,你还是去别屋睡吧,不然,我们离远些。”芜烟笑道:“放心,我不嫌弃。”他衣袖一挥,一阵香气弥散开来,许多梅花飘落下,落在红裳周身。芜烟拈起一朵红梅,轻轻别在红裳耳侧。 或许是因酒喝多了,或许是屋内炭火太旺过于温暖,红裳双腮飞上两朵红云,如帛裹朱,白里隐隐透出红来,愈发显得眉似春山,眼若秋水,口颊之间带着笑,眉眼之际又挂着喜。芜烟看着她,心跳都漏了几下,头脑一热,不管不顾,低头就吻上她的唇。这突如其来的吻,让红裳头脑发蒙,心都要迸出胸膛,她不知所措,只任凭芜烟怀抱着自己。 芜烟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时若蜻蜓点水,时若飞鸟渡塘,舌尖从樱唇上掠过,仿佛微风吹皱了湖面,柳枝扰动了静流。一番轻吮重吸下来,红裳已是浑身酥软,好不容易芜烟才停住,她只觉脸烧的厉害,却不知此时自己已是双颊绯红醲厚,目光潋滟,颜色更娇柔几分。 此时屋内景象温柔,风光旖旎,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红裳一时也不敢去看他。芜烟亲亲红裳的鬓角,也不愿说话,只愿时光静好,永留此刻。良久,芜烟才道:“一点儿也不臭。”红裳忍不住笑出声来,戏言说:“只怕我放的屁你闻起来都是香的!”芜烟弹了下她的脑门,笑嗔道:“忒不雅,姑娘家家的胡说什么!” 二人笑闹一阵,夜色渐深,芜烟已安然入睡,而红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看着芜烟的侧颜,轻轻撅起嘴,在他的唇上如小鸟般轻轻啄了下,你若着实有心,我又岂会无情无义。 这梅苑另一处,却是守备森严c气氛肃然,思柔公主正端着茶盏思考什么,她面前坐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模样英俊,贵气十足,他等了片刻不见思柔回复,便不耐烦道:“小七,你还信不过四哥?我只是暂借你令牌一用,那几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奈何有敬王护着,刑部那群人根本不敢拿人,也只有锦衣卫敢动手。等拿到了他们贪墨的口供,这也有你的功劳不是?” 思柔叹道:“我岂会信不过四哥,以恶经商c以商养官c以官护恶,敬王一党祸乱朝政,我和你一样都欲处之而后快。可是哥哥,敬王把持朝政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你这次拿人可就彻底和他撕破脸了,以你现在的实力” 这人正是今上四子赵彘,一向看不惯敬王所作所为,此次正好有机可趁,若操作的好,定能狠狠打击敬王在朝堂的势力,又如何肯放手,他笑道:“机不可失,若就此轻轻放过,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抓住他的把柄。” 思柔见他心意已决,便吩咐孟妈妈把令牌交给赵彘,并说:“四哥身份贵重,那敬王虽不敢明面上拿你怎样,但暗地里动作不少,你可要千万当心。” 赵彘拿到令牌,喜不自禁,闻言道:“妹妹放心,我心中有数!妹妹得空也去找父皇说说话,父皇沉溺修道,一心想飞升,现在除了蓝神仙,也就你说的话还能听进一二。——我听说那敬王最近动静颇大,似乎是在极力网罗江湖势力,他到底要做什么?” 思柔叹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想要兵权了,这些江湖人,若真能收之麾下,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赵彘猛拍下桌子,气愤不已,道:“人人都知道敬王有反心,却都不敢说,只因父皇信任他。如今神机营都有人暗中投靠他,若不是父皇还握着三大营的兵力,只怕敬王早就逼宫了!” 提到此事,兄妹二人都非常郁闷,一时间沉默不语,赵彘忽然想到一事,说:“对了,前几日我见到蓝神仙,他还问起你了,我正好明日要回去,不若我们一起走?”思柔诧异道:“师父出关了?不是要到年后吗?”赵彘摇头道:“我也不知,他说天象有变,只怕有祸事要发生,便提早出来了。”思柔低头想了想,点头说:“那我便随你一道回去吧。” 兄妹二人又细细谋划了一番打击敬王的策略,待商定诸般计划,天色已是大亮,虽然启程在即,思柔还想与红裳好好道别。 见思柔如此郑重其事,赵彘不禁也对红裳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说:“既有高人,何不替哥哥引荐下,让我也一睹风采?”思柔却不答应,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四哥你肯定是想要扶持自己的江湖力量,来与敬王抗衡吧!别人我不管,她是纯真之人,也对荣华富贵不感兴趣,你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 赵彘虽被她说破却毫不在意,笑言:“小七你知道哥哥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得知有高手在此,自然起笼络之心,不过既然小七不允,哥哥又岂会惹你不快?我去前门等你,你早些来!”起身时对孟妈妈使了个眼色。 赵彘在后门马车,阖目暗自思量中,忽听外面轻叩几声,有人低声道:“殿下。”正是孟妈妈。赵彘阖目问道:“可知道此二人来历?” 孟妈妈低头道:“男的极其俊美,半点武功全无,与薛大仁有纠葛,似是清倌儿,却没有风尘气。女的功力高强,探不出来历,只无意中透露出她师父以轻功‘清风步’见长,小的无能,不知此种功夫。” “清风步”赵彘思忖片刻后,笑道:“无事,此事我自会去查,若是真有几分本事,收入麾下也不错。你去吧,小心侍奉公主。” 孟妈妈躬身退下不提,赵彘却对红裳产生兴趣,他敲三下车壁,外面立刻有人低低应答,赵彘撩开车帘,与他耳语几句,那人又低声回了几句,随即身影一晃,竟平地消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半盏屠苏黯然伤 红裳因昨夜之事有点难于面对芜烟,正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和思柔说说话,乍闻思柔要离去,一下有几分失望。 见她面色难过,思柔笑道:“妹妹切勿伤感,此去虽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有缘我们一定会再会。这块玉牌留给你,算是姐姐补送你的见面礼。我一去,此处梅花无人欣赏,岂不辜负了这盛景,若妹妹无急事,尽可在此赏玩。” 因挂念天图被盗之事,红裳有些犹豫,芜烟却开口替她应了下来,红裳不悦,却没有当众拂他的面子。 和思柔公主分别后,红裳本打算稍作歇息就赶路,但一来红裳本就好玩,二来有贪杯之嗜好,此处美景佳酿,正对胃口,一来二去,倒把正事给忘了。待她惊觉,已是过了大年,到处爆竹声声c家家喜庆连连,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宜赶路了。 红裳索性将追查一事束之高阁,抱着酒坛子开始醉生梦死的逍遥生活,每日都醉醺醺的,而芜烟也不多劝,只坐在旁边默默陪着她,她闷了便与她说话解闷,烦了便陪她赏梅看雪,醉了便抱她回房休息,不多说一言,不多做一事。 如此几日后,红裳方恍然悟到,想必是他已觉察出来自那一吻后,自己的尴尬和迷茫,这样静静的相处,确实让自己那点不自在消去不少。红裳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想着芜烟和段家,自己这样暧昧不明实在不妥,此事绝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可这柳芜烟到底,她思前想后,仔细斟酌,许久才拿定主意。 红裳霍地站起来,倒把旁边正在做针线活儿的芜烟吓了一跳,刚要询问,却见红裳抱拳说道:“在下炼红裳,年十六,师承灵隐山青冥子。我母亲早逝,父亲在我八岁那年将我托付给师祖希真道人,自此不知所踪。” 芜烟一时不明白红裳这是做什么,诧异地看着她,又听红裳说道:“此次下山,本打算遵师命和段家段明廷成亲,但因仰慕呃,仰慕柳公子,欲欲和公子”。红裳面色发烫,有些说不下去了。 芜烟已明白红裳的意思,心中激荡不已,彻骨的相思终于有了回应,便是此刻死去也毫无遗憾了!红裳笑道:“你别看着我发呆啊,现在轮到你了!”芜烟一愣,马上明白了,他满眼笑意,站起来同样抱拳道:“在下柳芜烟,年二十三,虽曾入风尘之处,却洁身自好未入淖泥,初见姑娘便一见倾心,愿与姑娘结为秦晋之好,相爱不移,厮守终生。”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坐下,红裳道:“虽说我现在心悦你,可眼下最大的难题是段家的亲事,这是我师祖定下的,可不容易退婚!” 芜烟却道:“只要你我心意想通,管那一纸婚约作甚,你我自此隐于江湖,他段家又能如何?” 红裳笑道:“那可不成,我要这么消失不见,不说段家,只怕我师兄就要急出个好歹!对了!”红裳一拍脑门,从椅子上蹦起来去,叫道:“找我师兄出面,他现在是灵隐山掌门,若是他下令退婚,段家也不得不从!” 红裳眼睛发亮,兴奋的满屋子乱转,“我们要想想怎么说服师兄,你这模样没得挑,对我也好得很,除了不会功夫这点稍稍差些我灵隐山也不看重出身门第,只要人品端方便可,不过,你的家世我是丝毫不知。”她又坐到芜烟旁边,问他:“无论如何,总要和师兄说清楚你的来历好让他放心——你是自小就在极乐馆吗?” 芜烟沉默一会儿,才答道:“不是,一年前才入馆。” 红裳问:“是有人强迫你吗?” 芜烟笑了笑,“不是,我是自愿入馆。”他站起身来,说:“好了,到午时了,我去给你做些饭菜可好?嗯豆腐羹要不要吃?” “不好!”红裳答道,“你别着急走,还没有说完呢!” 芜烟说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待填饱肚子再说也不迟。” 红裳看着他说:“芜烟,此事事关你我二人,你如此搪塞,是何缘由?” 芜烟面露无奈之色,柔声说道:“我并未搪塞,只是我自有我不得已的缘由。” “有何苦衷,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总比你一人闷在心中的好!”红裳握住芜烟的手,说,“你是哪里人士?以往是做何营生?因何去了极乐馆?是家中变故还是其他原因?” 芜烟轻轻挣了下,没有挣脱,反而有一股力量向下拽着,他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红裳笑道:“真稀奇,这是你第一次想要挣脱我呢,之前都恨不得握住不撒手,如此反常,是为何啊?” 芜烟心砰砰地越跳越快,头上的筋也一蹦一蹦的疼,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怕红裳着恼,强压下心中不安,反手握住红裳的手,掩饰笑道:“我怎会想要挣脱你,我是想要,想要早些给你准备” 他声音一顿,红裳的手盖在他的额头上,她的手温柔地划过,轻轻说道:“这屋子有那么热吗?你都出汗了” 芜烟喉结动了动,想要解释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看着红裳,他丝毫不知自己的眼中现已浮现出丝丝的恐慌。 红裳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说:“我只不过为了说服师兄帮我们,才问你的来历,你放心,不管你出身如何,我都不会有所偏见。 ”她语气平静,听上去并未恼火,但芜烟愈发慌乱,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想编谎话欺骗你,我也并非刻意隐瞒你,只是,现在时机不对我,我,我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我一心爱慕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一定要相信我!” 红裳轻哼一声,垂下眼眸,问道:“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对?” 芜烟张张嘴,艰难道:“待你死心塌地爱上我,眼中只看我一人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裳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擦擦眼角的泪水,叹道:“好!真是好得很啊!”芜烟已觉察红裳的反常,还未及反应,一股大力袭来,登时被掀翻在地,抬头看见红裳站起来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红裳几分鄙夷c几分羞恼c几分愤然,恨恨道:“屁话!柳芜烟,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么?这种话去骗鬼吧!” 头好似被重锤狠狠一击,芜烟整个人都发了蒙,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分辩,嗫嚅道:“你误会我了,我并未” 红裳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截断他话头说:“你觉得我炼红裳是一见漂亮男人就满脑子浆糊的人吗?哼哼!不问来历便倾情相许,你戏文看多了吧!你这人对我貌似款款深情,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早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要什么便给什么了!,不过问你一个来历出身,你却始终不肯明说,这便是你说的爱我?太虚伪!我不爱怀疑别人,却也不会轻信他人,你对灵隐山知之甚多,又如此纠缠于我,想要我死心塌地爱上你,这么说来,我不得不怀疑你接近我的目的!” 她声音又急又快,说的话字字如锤,砸得芜烟心跳如雷,他脸色青白,冷汗直流,连连否认,“我柳芜烟发誓对灵隐山绝无任何企图,红裳,我从始至终只要一个你!” 红裳长叹口气,说:“只怕柳芜烟也不是你的真名吧,算了,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信啦,就这样吧!” 芜烟见她就要离去,猛然上前抱住她,说道:“我不想瞒你,可我现在不能说,说了,你我便再无可能” 红裳一把推开他,拉开门就要走。门外刺骨朔风呼啸着闯进来,吹散了屋内暖意,芜烟打了个寒战,猛然醒过来,他看着红裳的背影,颤抖着声音说:“你是故意套我话的罢,你根本就没有喜欢我” 红裳也有些许怅惘,她慢慢道:“我对你也有期待来着。”她一面说,一面向外走,空中随风飘来她轻轻的话语,“其实,我已有几分心动了” 芜烟脑子嗡的一响,心猛然抽紧,疼得喘不过气来,寒风啸啸,身冷,心更冷。 榻上还有给红裳做的衣杉,只差几针就要完成,芜烟复又拿起针线来,一针一针缝起来,本就几下的功夫,却好久才做完。房门一直没有关,炭火也早就熄灭了,待芜烟放下已做好的衣衫,身上已冰冷麻木。 一旁的镜子映出他那张无双的面孔,只是美人脸色苍白,眉头微蹙,眼中光彩不在,反而另有一种凄惨忧郁之美,芜烟仔细端详一阵镜中的自己,自嘲道:“妄你弄成这般模样,纵然是绝色又如何,她依旧不把你放在心上” 他看到桌上的酒盏,那是红裳刚才用的,里面还剩半盏,杯子边缘还似乎留有红裳的味道,他拿起来凑到嘴边,轻轻含住,仰头将残酒一口吞下。 苦酒入肠,更添惆怅,落花难挽流水情,风吹散,苦相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我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过,芜烟这几日没有出现在红裳面前,红裳以为他终于放弃,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挪开了地儿,本以为会轻松很多,却有些空落落的,反而不适应了,红裳懒得去想缘由,见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便独自出去游玩。 她来到一个茶楼,叫了壶好茶,几样精致茶点,听曲儿听书倒也自在。这说书先生正在说一桩江湖传奇,讲的是白衣少侠单刀赴会,连挑水匪十三人的故事。 那先生讲的是眉飞色舞,跌宕起伏,食客们一片叫好声,红裳也听得津津有味,忽听旁边几人说道:“这个老头儿,居然把段家庄的事儿也编书来说。” 红裳一听见“段家庄”三个字便留了心,细细听他们说:“近年来段家庄的声势越来越大,那段家少庄主不但武功厉害,而且行事颇具侠义之风,他如今在江湖上名头正响,看来今后段家还会更上一层楼!”“听说最近他又把南山帮给平了!” “南山帮?!”其余几人一阵倒吸气,“段家并未可刻意隐瞒,此事在江南已经传开了,想来不几日北边就会知道,如此看来,段家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段家直爽好客,不若我们去投奔段家如何?”“好是好,可总不能这样去,怎么也要拿点见面礼。” 那几人嘀嘀咕咕一阵,红裳也不去费力听了,她惊讶段家的名望,又诧异段明廷的能力,南山帮好歹也算是个几百人的大帮派,段明廷只带领十几个手下就能把南山帮给收拾了,简直太匪夷所思!难道南山帮有名无实,敌不过段明廷?可段明廷的功夫尚且在自己之下,自己上次对付薛大仁一众人等都有些吃力,那段明廷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红裳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段明廷那里问个清楚,又想到笠泽水寨自己拖了这么久还没去,实在不该,必须要赶快解决掉。 虽然红裳恨不得立刻就走,但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和芜烟说一声,这般瞻前顾后c黏黏糊糊的,连红裳自己都感叹不像自己的性情! 回到梅苑,红裳正好看到芜烟在梅林中徘徊,几天不见,他更加消瘦,红裳有点不忍,但随后在心里狠狠给自己一巴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咳咳两声,走上前去对芜烟说道:“我有话对你讲,你随我来。”芜烟神色黯淡,默默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内。 床铺上整齐叠着一套衣衫,红裳料想这肯定是芜烟所做,叹道:“你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芜烟低声说:“你若不要,扔火盆里烧了便是!”红裳背过身去,说道:“我不能再耽搁了,要尽早去笠泽水寨,你” “我随你一起去!”芜烟道,十分坚定,“我知道你必会这几日启程,东西我已收拾好了。”顿了顿,他又说,“你说过必会妥善安置我,你不能食言!” 红裳气道:“当真无赖是也!” “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芜烟一反常态强硬起来,“若说我有何企图,那就只求一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厌我也好,烦我也罢,只是你永远也别想把我撇开!” 虽说红裳一贯吃软不吃硬,可面对芜烟的坚决姿态,骂他不听,打舍不得,红裳反而有些束手无策,索性拂袖离去。她自牵了马,和看门的老仆道别后,沿着官道,向东南行去。 新春佳节,老百姓们都在家过年,行人稀少,红裳一路疾驰,黄昏时分,到了一处乡镇,镇子口挑出一个酒招子,红裳跃下马,向来路望了片刻,才缓步走进酒肆,靠窗坐下,要了一壶酒,牛肉c蚕豆等几样下酒小菜,自斟自饮。 酒还未过三巡,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携着股寒气踉踉跄跄走进一个人来,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看样子累极了,便往红裳那张桌旁一坐,直接拿起红裳的酒杯一仰头灌了下去。 红裳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芜烟,不敢相信他真的追上来了,却一时无话可说。 芜烟连喝几杯酒,身上才慢慢热乎起来,他看看桌上的酒菜,唤店家再上了两碗面,也不与红裳说话,坐在那里慢慢吃起来。 二人相对无言,闷头吃面,倒叫一旁的店家笑了,他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店家也是热心肠的人,端了两碗元宵上来,便说道:“二位来的正是时候,今儿个上元节,这两碗元宵是我赠送的,我们镇上正在闹花灯,虽说比不得城里的,但还可看。” 红裳却道:“我不认得他,不与他一道!” 芜烟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反驳。店家见状,有些尴尬,也不再冒失多言。饭毕,红裳掏银子准备付钱,可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连个铜板也没找到。芜烟默默拿出碎银子结账,红裳不领他情,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芜烟也不要找的零钱,随着她一道出门。 红裳牵着马前面慢慢溜达,芜烟后面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红裳有心瞧他能坚持到几时,便容他跟着。 到了镇中,此时华灯初上,道路两旁挂满各式花灯,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更有小商小贩叫卖各色玩意吃食,一派喜庆热闹。 灵隐山上虽说也过上元节,但只是师徒几人围坐吃顿饭而已,灯笼都没挂几只。红裳把马栓在一旁,顺着人流慢慢的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花灯,非常新奇,觉得十分好看,却叫不出名儿来。正在眼花缭乱之时,芜烟略略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旁说道:“那边画着花鸟的是四方宫灯,旁边红的是纱灯,那个不停转着的是走马灯。” 红裳赌气不去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去。走了一阵子,不见后面跟来,回头看去,却见芜烟在一处摊位前写着什么,周边许多人围着,待芜烟停笔,那些人发出一阵呼声,随后芜烟从摊主手中接过一盏花灯,缓步走来。 街上人很多,芜烟个头高,再加上他过人的容貌,在人群中很是显眼,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的瞄着他,时不时有个帕子c花簪之类的“碰巧”掉到他身上。然而无论有多少目光投在他身上,芜烟却只看着红裳一人,他护着手中的花灯,艰难的向红裳这边挤来。 红裳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很不好受,索性转过头去不去看他。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仰头微微吐了口浊气。 今夜月亮未出,深蓝色的夜幕压得很低,空中繁星闪烁,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红裳看着天空,想起来刚上灵隐山时,缠着师父要他给自己上天摘星星去,那时他还不是师父,自己一口一个“青冥哥哥”,哭着闹着非要不可,他无计可施,哄自己说做一盏星星灯,可如今星星灯还没做出来,他人却已经不在了。 红裳不由自主的将手伸向空中抓了抓,似乎这样就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忽然一盏花灯出现在红裳面前,小小的,六个棱角相互支棱着,圆鼓鼓的中间点着蜡烛,在风中忽明忽暗,好像颗星星。红裳楞了下,回头看过去,正是芜烟提着灯笼。他额头微微冒着汗,把那盏花灯往前递了递,轻轻道:“猜灯谜得来的,给你。” 不知怎的,红裳鼻子有点发酸,她吸吸鼻子,接下花灯,低头轻轻说:“真好看,谢谢你啦。” 芜烟道:“今年是我疏忽了,等来年上元节,我必定做一盏星星灯送你。” 红裳心头突地一跳,抬头看向他。 人间繁华处,花市灯如昼,灯光斜映下来,在他脸上朦朦胧胧的铺了一层暖暖绯红之色,更增温柔之意。红裳看着他,他正看着自己,如此专注,仿若天地万物皆虚无,只有自己存在。 见她吃惊,芜烟以为她不信,微微笑道:“我真的会做,学了好久。等来年上元节,我多做几个,满满挂一片,看上去就像是星空,你肯定喜欢。” 红裳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和些许疑惑,难得的露出笑脸,说:“那我可等着了,你可不许诳我!”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去。 自上次的疑心和争执后,看了她这几日的冷脸,芜烟总算又看到红裳对自己笑了,心下顿缓,笑容也越发灿烂,刚要跟上去,忽然一阵刺痛袭来,他脸刷的变白,暗叫不好,只记得今日是上元节,全然把今日也是十五忘了个干净。 看着红裳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芜烟有心叫住她,可疼得他连声都发不出,他视线渐渐模糊,脑子也越发的不清楚,慢慢蜷缩起身子,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红,红裳”芜烟努力地睁开眼睛,然而眼前却是一位清秀的女子,“走开!”他挣扎起身,推开那人要去找红裳。那女子忙扶住他,呜咽道:“公子,怎的不认识燕儿了?”此人正是极乐馆馆主庞如画的侍女燕儿,暗恋柳芜烟许久,却不知怎么寻到这里来。 她半扶半抱,带着芜烟向另一处走去,芜烟脑子嗡嗡作响,疼得浑身哆嗦,站也站不住,再也没有气力推开她,只能任凭她将自己带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斜阳披霞傲天来 月圆之夜,蚀骨之痛,芜烟只觉得较以往疼痛更甚,几次疼晕过去,可硬是咬紧牙关,始终没叫一声,只把一旁的燕儿心痛得哭泣连连。好不容易挨过去了,已是第二日晌午时分,看着虚弱不堪的芜烟,燕儿双目含着泪,想问却不敢问,只小心在旁守候。 芜烟挂念红裳,自觉无碍便要去寻她。燕儿忙拦住他说:“公子刚好,不可劳顿。那炼姑娘将你丢下就走,看都不看一眼,我看她对你着实无情,公子何必苦苦去寻?” 听她说红裳不好,芜烟十分不悦,反唇相讥:“尊驾何人?有情无情,又与你何干?” 燕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言语带了几分委屈,说:“我知道公子不待见我,我也有自知之明,但请公子放心,燕儿护着公子找到炼姑娘后便会离去。” 芜烟一心想着红裳,无暇顾及她,径自寻到昨日与红裳观灯的街上,街上依旧热闹,两旁的花灯犹自在,可红裳的身影却无处可找。芜烟有些手足无措,猛然看到昨夜自己拴在路旁的马还在,可红裳的马却不在。 马匹并无异常,芜烟去问周围摆摊的商贩可否见过如此如此之女子,可也没有什么消息。 这个镇子并不是很大,芜烟来来回回打听,可问的人越多,心就越沉,也愈发慌乱。日头慢慢向西斜下去,又是到了黄昏时刻,芜烟早已疲惫不堪,他靠着墙微微喘着气,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烦躁,难道这一次红裳是真的将他抛下了? 芜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红裳不告而别,但她的目的地是笠泽水寨,朝着那个方向去肯定能找到她。可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红裳容貌出众,爱笑爱闹,镇上这么多人,难道就无人对她有印象?且昨日红裳拴马的时候,旁边的小商贩就暗中偷窥了她好几眼!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转身又回到拴马的地方,那几个小贩看到他复又回来,不知怎么面露慌乱,收拾东西就要跑。芜烟一把抓住一人,喝道:“跑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人一边嚷嚷,一边使劲挣脱开,撒丫子就跑。一声娇喝传来,燕儿身影掠过,揪住那人后衣领,用力一抛,将他扔到芜烟脚边。 那人被摔得晕头转向,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燕儿在旁拿剑指着他,骂道:“我家公子要问你话,如实答来,若有一句虚言”她握剑向旁斜劈下去,旁边那碗口粗细的树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那人吓得头如捣蒜,不住磕头求饶,芜烟问他:“我刚才和你说的那姑娘,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人哭丧着脸说:“确实见过,她在此拴马的时候就瞧见了,那般容貌,想忘都忘不了。” 芜烟眼睛一亮,又问:“那她后来有没有回来过?去了哪里?” 那人说道:“的确回来过,还向我们几个打听一位男子的消息”他偷偷瞄了几眼芜烟,道:“说是比天仙还要好看,应该就是找您的” 芜烟又喜又怒,喜的是红裳终究还是惦念自己,怒的是这人知而不讲,白白耽误许多功夫,他喝道:“为何刚才不说?她又去了哪里?” 那人吓得一哆嗦,刚要说话,从巷子口转过一男一女两个人来,扬声道:“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待如何?” 那一男一女,男子高高瘦瘦似竹竿儿,女子矮矮胖胖若圆球儿,正是极乐馆的胖娘子,她一见芜烟便喜笑颜开,笑得脸上肥肉一抖一抖,冲一旁的燕儿道:“燕儿姑娘,多谢你啦,帮我们找到柳公子。” 燕儿知来者不善,忙挺身挡在芜烟前面,喝斥道:“胖娘子,少血口喷人!你勾结外贼,图谋不轨,馆主大恩饶你不死,你还敢前来!” 胖娘子呸了一声,道:“就凭你这句话就是死罪!还提什么馆主?极乐馆早就灭门了!” 燕儿面色十分难看,芜烟冷眼瞧着,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他说道:“胖娘子,是薛大仁指使你来找我?” 胖娘子哼了一声,“薛大仁?他已经化成灰儿了。即便还在,我现在也不是他能使唤的了!芜烟,你祖上积了几辈子德?居然让敬让我主子看上你,大费心思的要请你过去,我说,咱们也别废话,你乖乖的随我回去,今后必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 薛大仁死了?芜烟略略吃惊,难道是上次思柔公主暗中援手,可看上去不像她做事的风格,而且,这燕儿莫名奇妙地出现,极乐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庞如画又如何了。 那瘦高个儿的男子却颇不耐烦,伸手便朝芜烟抓来。 燕儿剑尖一挑,向他刺来,喝道:“退开!”那瘦子不避不闪,用手直接抓向剑身,他的手骨瘦如柴,五指弯曲,形同鸡爪。燕儿本以为这下能切断他的手掌,谁知剑被他牢牢握住,哪怕燕儿使足力气,剑身也丝毫未动。 燕儿心知遇上强敌,不禁有几分恐慌,那男子看着她嘿嘿冷笑,用力一折,把燕儿的剑从中齐齐扭断。燕儿大惊失色,抛下断剑,接连退了几步。 此时那小商贩早已不知去向,而周围闲杂人等也散了个干净,连街上的铺面都劈了啪啦的关了门,上了门板。一时间,这条街上就剩下他们四人。 那瘦子冷冷的说:“我的目标不是你,你不是我对手,想活命就滚远点!” 燕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勉强道:“你们是何人,请我家公子去做什么?” 瘦子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森的透着寒气,燕儿顿时有些毛骨悚然,那瘦子双手成爪,冲着燕儿的头就压下来。他势如闪电,燕儿来不及躲闪,只好闭眼等死,心中却想,若是我就这么死了,柳公子看在我是为他而死的份上,也不知会不会念我几分好 正想着,忽然腰间一紧,她被人狠狠拽到一旁,硬生生躲过了瘦子的袭击。燕儿定睛一看,原来是芜烟救了她。芜烟喘着气,脸色极其难看,而那瘦子满脸狐疑,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芜烟,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羸弱的男子是如何拖着一个人闪过自己攻势的。 瘦子复又屈指成爪,飞身袭来,这次速度比刚才又快了一分,芜烟拽着燕儿,不躲反而迎上前去,而又斜下里一歪,竟又躲了过去。瘦子惊疑不已,接连出招,一次比一次快,好几次都要抓住,可每次紧要关头,都被芜烟险险躲过去,角度之刁钻,步法之飘忽,就连瘦子都不住叫好。 可芜烟毕竟半点内力全无,这几个回合下来,已近力竭,他暗自着急,若是这次被他掳走,可大大的不妙,芜烟不由四处环顾,只盼着红裳能早些发现不对,赶回来救他。 那胖娘子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哈哈一笑,掏出一物扔到芜烟面前,道:“芜烟啊,你是不是在想你那红颜知己啊,可惜可惜,她昨晚就被‘千机网’困住,现在已经死了!” 一闻此言,芜烟如五雷轰顶,整个怔住了,千机网他是知道的,状如渔网,以天蚕丝c金线c金刚丝等编绞而成,坚固无比,刀砍不断,而且越挣扎越收紧,若是人落其中,只能被活活被勒死! 而落在芜烟面前的正是红裳的乌金鞭,鞭子上斑斑血迹,可以看出鞭子主人之前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拿起那乌金鞭,这鞭子红裳从不离身,此般模样,难道当真遭到不测? 芜烟素来体弱,昨夜又饱受蚀骨之痛,本就凭着一股精神坚持至今,乍听噩耗,芜烟胸口一热,只觉天旋地转,喉头一股腥甜涌来,哇的吐出口血,扑倒在地,脑子只想,她若死了,我活着还做什么。 燕儿大急,抢上去想要扶起他,可左手腕一紧,却是被那瘦子牢牢抓住,他用力一抛,将燕儿狠狠扔到一旁。他一抓一抛之中,运了真气在内,燕儿这下摔得不轻,怎么也爬不起身来,虽不甘心却毫无办法。 瘦子伸手去抓芜烟,忽听一女子冷冷道:“你碰他一下试试!” 瘦子猛然一惊,身子急速向旁掠去。 此刻夕阳刚刚落山,一女子从西面缓缓走来,她身后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火红的晚霞,她披着霞光,整个人也被染成了红色,她神色傲然,无畏无惧,似乎天大的难关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一出现,芜烟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他看着她向自己走近,似乎是从天边而来,明若仙子,灿若锦霞。芜烟狂喜不已,他的红裳终是来寻他了! 胖娘子看清来人,失声道:“你竟没死?” 来者正是红裳,她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上下星星点点皆是鲜血,一张俏脸雪白,脸颊旁竟还有几道伤痕,她摇摇晃晃走过来站定,盯着二人道,“你且碰他下试试!” 瘦子阴森森看着红裳,问道:“这人是谁?”胖娘子急忙答说:“好像是叫做炼红裳,不知何门何派,身手不错,竟然能从千机网中逃出来!” 芜烟看清红裳的狼狈模样,也不知她吃了多大的苦头,心疼至极。红裳看了芜烟几眼,淡淡道:“人家说我死难道我就死了?你又没有亲眼见到,怎么就能轻易相信他人之言?” 胖娘子在旁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便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她亲眼看到红裳被千机网所困后才离开,笃定她插翅难逃,即便能逃出来,也一定元气大伤,如今看到红裳行动迟缓,显然受伤不轻,最近刚投到主子门下,正是立功之时,有意在上司面前露一手,便拿出看家本领,将尸毒运于掌心,双手立刻变得乌黑,怪叫一声,伊呀呀地扑向红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灵隐难寻痕迹显 胖娘子飞身扑向红裳,想要一击得手,瘦子却不像胖娘子那样乐观,以他内力深厚,竟不知此人何时靠近,不免心下颇惊,不敢轻敌,正好胖娘子立功心切,勇做先头兵,他正好看看红裳的功力到底如何。 红裳确实受伤不轻,这也是她下山后头一次吃亏,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一贯笑嘻嘻的脸上也是冷若冰霜。她摇摇晃晃,看似脚步轻浮,却轻轻巧巧地避开了胖娘子凶猛的攻势。 胖娘子一击不中,立刻变换路数,瞬间连出数招,向红裳的下腹c前胸袭去,她本吃定受伤的红裳定然抵挡不住自己连番急速攻击,可无论她速度多快,却连红裳的衣裳边儿都没沾到。 胖娘子久攻不下,心下大急,也顾不得瘦子就在旁边,催动内力,就要放出尸毒。红裳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身形突变,猛然出拳,即快又准,如雷鸣电闪一般,胖娘子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胸口剧痛,身体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昏死过去。 “好俊的功夫!”瘦子不禁叫好,“在下何向明,和这位姑娘讨教讨教!” 红裳冷冷道:“在下炼红裳,讨教不必,教训你倒是真的!” 何向明道,“好气魄!看招!”他双手成爪,暴喝一声,蓦地出招。红裳哼的一声,道:“枯骨功,有些名堂!”何向明道:“小姑娘,倒有几分眼力!” 红裳不敢大意,手握铁骨扇,也攻了过去。何向明也没有轻敌,拿出全部功力,但越战越惊,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可内力深厚,再者她使起扇子来,竟包含了剑术c刀法c判官笔点穴等诸般招式,或点穴道,或刺要害,变化多端,令人毫无迹象可循,只不过她欠缺临阵对敌经验,自己仗着临敌应变的奇技怪招,才勉强压制她。 双方你来我往,片刻已交手百余招,红裳渐渐看透他的招式,便不再留情,看那何向明面有焦色,就故意在面门上卖个破绽,果然他一爪向自己头上袭来,红裳向后仰面而倒,半途中无处借力却滴溜溜转了个圈,就到了何向明身侧,手指微错,扇子啪的打开,扇面兀的铁骨钢刺突出来,直逼何向明咽喉。 红裳步法精妙,招式精奇,势道凌厉,何向明应变不及,只能“懒驴打滚”,一个狼狈不堪的就地十八翻,才避免脖子被削断,即便如此,肩项处依然被划开,顿时鲜血直流。 红裳不愿伤人性命,斥道:“今后再见面,必定不留你性命,滚!” 何向明手捂住伤口,心中已是骇然,倒不是因为几乎丧命,而是他终于认出了红裳的步法,乃是江湖上多年不见的“清风步”,他的心砰砰乱跳,这“清风步”乃是灵隐山绝技之一,时隔十几年,灵隐山终于有踪迹可寻了! 想到灵隐山武功的厉害,他一阵后怕,但又想到灵隐山的传说,他后怕过后是惊喜,想着立刻回去禀告主子,但又怕自己看走眼误传消息,便说:“我技不如人,承蒙姑娘手下留情,自此不敢再找各位的麻烦,只是还请告知姑娘的名号,也叫我输个明白!” 红裳冷冷的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来从我手里抢人?” 何向明苦笑道:“在下也是被诳来的,若是知道姑娘如此好身手,给多少银子也不会来!”他看红裳没有说的意思,又道:“在下的‘枯骨功’也勉强能在江湖上叫得上名号,江湖上也有几位女子年纪轻轻,却功力高强,但像姑娘这般貌美的,难道姑娘是‘江湖第一美人’夏莹莹?” 红裳摇头:“不是,我也不认识那人。” 何向明又说:“姑娘轻功了得,江湖上能胜过姑娘的也没几人,姑娘难道是以轻功闻名的‘镜花宫’的宫女姐姐?” 别的不知,“镜花宫”的名头红裳可是知道的,她登时勃然大怒,喝道:“胡说八道!那等□□之功岂可与我灵相比!” 因下山前师兄嘱咐在外不可轻易说出灵隐山事宜,红裳硬生生把“隐山”二字吞了下去,但何向明本有意打探,全神贯注的聆听红裳之言,生怕漏掉一个字,所以这个“灵”字还是让他给听到了,他此刻只想纵声长笑,敬王一直苦苦追寻灵隐山下落,现在他无意得到这消息,今后必将更得敬王所重,待他日敬王荣登大宝,自己必然位极人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何向明高兴之余,施展轻功瞬间离开,把地上的胖娘子给忘了。 红裳不以为意,她看向芜烟,目光虽然关切,但神色却不大好。 燕儿想要扶芜烟站起来,芜烟却甩开她,跌跌撞撞地奔向红裳,一把拉住她的手,却发现手中湿湿黏黏,低头一看,红裳满手都是血,手指c手掌中甚至有几处深可见骨。 芜烟心疼得直哆嗦,忙从怀中掏出“天香胶”,细细给她涂上,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弄的?可痛坏了吧。” 红裳抽回手,依旧淡淡地说:“撕渔网的时候弄的。”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芜烟心如刀割,他捧着红裳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吻了吻,想要抱抱红裳,却看她满身伤痕,也不知受了多少罪,他又是难过,又是自责,更有懊恼,心头五味掺杂,都化作点点清泪。 红裳最看不得他哭,叹了口气,道:“我已无事,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哪里像个男人?还要让我安慰你。” 芜烟又哭又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快找个地方给你疗伤。” 燕儿在一旁看着,满心苦涩,自芜烟踏入极乐馆,她的一颗心便全在他身上,期间无数次温柔小意讨好,可芜烟始终未曾正眼瞧过她,人前人后更是冷着一张脸,人人皆道他是个无情的冷面郎君,可谁又曾见过他为女子而失态的一面? 她知道此时芜烟眼里只有炼红裳,不,倒不如说他眼里从来只有炼红裳一人,一时悲从中来,自己千里迢迢追来,到底是对是错? 燕儿暗自伤悲,自己无法求得他的笑容,更奢望不了他的情意,可他若能瞧上自己几眼,甚至呵斥几声,自己都甘之若饴,若是能在他心中留下几分痕迹,叫他今后还能想起有自己这么个人,无论是叹息也好,嫌弃也罢,那便足以慰藉自己这相思之苦了。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红裳说道:“这位姑娘,承蒙你相护芜烟,在下多谢了,可要一起同行?” 燕儿气苦,暗道,我本是为了公子而来,哪个要你道谢?话虽如此,却不敢说出口,又看到芜烟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分明是不愿自己跟着,心里更加酸涩,你想要和她二人甜甜蜜蜜,又何曾想过我的一片真心?瞬间主意已定,便道:“遵馆主吩咐,我还有些话要和我家公子说,如此,便一同走吧。” 红裳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相识,闻言十分诧异,她看看芜烟,问道:“你们认识?” 芜烟脸色并不好看,道:“极乐馆的人。” 红裳笑道:“原来是旧相识!是不是你的” 芜烟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红裳揉揉鼻子,把剩下的半句话吞回肚子。却见芜烟提起燕儿落在地上的断剑,径直走到昏迷不醒的胖娘子身旁,噗呲一声,断剑刺入胖娘子心窝,她哼也没哼一声,就此气绝身亡。 此举十分出乎红裳意料,她从未想到芜烟有一天会杀人,而且手法干净利索,杀得毫不犹豫!芜烟未做解释,把红裳扶上马,自己坐在她身后环抱着她,轻踢马腹,马儿长嘶一声向前驰去。燕儿唿哨一声,一匹马也得得跑过来,燕儿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而去。 先不说燕儿跟在红裳与芜烟二人之后如何打算,且说何向明日夜兼程赶到敬王府,王府总管苟维一面引他去外书房,一面低声道:“近来王爷心情不畅,何统领回话时小心些。”何向明忙向他拱手致谢,问道:“总管大人能不能透露一二,以免卑职无知惹王爷不快。” 苟维左右瞧瞧,与他耳语道:“四皇子把织造局的案子捅破了,如今皇上已下令彻查。”何向明大吃一惊,说:“谁不知道织造局是王爷在管,四皇子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疯,居然在家宴上呈上织造局与江南官场上下勾结c买官卖官c贪墨无数的证据,皇上当场就气昏过去,今儿个就下旨命锦衣卫查案,还说无论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难道四皇子这次真的要和王爷硬碰硬?何向明想要细问,可苟维却不再说,一路通禀敬王后,低眉顺眼的下去了。 敬王年逾三十,身材高大健硕,看上去十分英武,他案前横七竖八摆着许多折子,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怒气更胜,猛然喝道:“岂有此理!”,一挥手把案上的折子都扫到地上。 敬王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才看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何向明。他笑道:“老何来了,怎么跪在地上,我不是冲你,是被那些个混账东西气得,你快起来!” 何向明再三叩头才敢起身,接着把红裳与芜烟二人之事一一奏明。 敬王笑道:“真有意思,男的还没抓到,女的却怎么也会‘清风步’?一起抓来!” 为何说女的“也会”,难道还有人使出了“清风步”?何向明心虽不明,却也低头称是,刚欲退下,却听敬王叫他,复又归来,等待指令。敬王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半晌才道:“罢了,此事你不用管了,传令给段庆峰,让他去查。” 何向明一愣,问道:“王爷,现在就要动用段家的力量吗,会不会太早些?” 敬王挥挥手,道:“我养了他这许多年,也要用一用了,况且,他和灵隐山牵连颇深,正好借此事刺探他是否是真心投靠我!” 何向明遵令下去安排种种事宜。敬王独自站在屋中,看着芜烟的画像,手指在画中人的脸上点了点,暗道:“你啊你,清风步,你终究是露了马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飞燕窥情枉断肠 三人到了一处破庙,此时已天黑,便进去休整,燕儿生火做饭,芜烟照顾红裳,倒也相安无事。 红裳刚才一眼就瞧出这燕儿对芜烟的情意,心里有些别扭,昨夜她和芜烟走散后,本想一走了之,但记起这是十五,是他身上那莫名病痛发作的日子,心又揪了起来,回去寻却左右找不到他,正着急时,忽听几个神色鬼祟的男子悄声说什么“绝色”c“交差”,红裳本能就想到芜烟又被人捉去了。 这下红裳可悔青了肠子,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强忍着悔恨烦躁,她跟在那几人后面想要找到芜烟,却不知这正是胖娘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无心被有心算计,她焦急万分之下一个不留神,就落入了“千机网”。 且不说红裳费了多大心力才挣脱那张网,只说她好不容易找到芜烟,却见他与燕儿在一起,就不由气愤不已,见芜烟对燕儿不答不理,一心只顾着自己,心中那酸酸的滋味才消下去点儿。 红裳此刻还未意识到,她待芜烟与以往不同了,而芜烟一向敏感,已感受红裳的改变,满心欢喜之下,更是忘了旁边还有个含情脉脉的燕儿在。 被视若空气,又见心上人与他人亲亲我我,燕儿只想大哭一场,但又怕更招心上人烦,愣是强忍着没有流泪。 红裳瞧瞧这个冷若冰霜,看看那个泫然欲泣,不多时脑中已刻画出无数个爱恨离别的话本子,好奇心一起,恨不得现在就将芜烟揪过来问个明白,可想到芜烟刚才的反常举动,终是把满肚子疑问压了下去。 月上中天,四周静悄悄,芜烟终于开口道:“极乐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燕儿一下子泪流满面,也不知是喜悦他终于肯开口与自己说话,还是极乐馆变故太过骇人可怖。她擦擦眼泪,哽咽着,慢慢将事情娓娓道来。 燕儿缓缓说道,“那日和公子自双河镇离别,我和馆主” 红裳惊声道:“双河镇?那不是芜烟你在赌坊大杀四方的地方吗?你们见过面?”芜烟沉沉道:“此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燕儿恼红裳打断自己的话,又不敢露出愤恨神色,便低下头去,继续说道:“我和馆主回到极乐馆不久,胖娘子就来拜见。馆主恼怒她勾结官府,擅做主张,本早已将她逐出馆,此次更不想相见,便令我回绝她。谁知那胖娘子带了几十个个高手,硬是闯进馆来。馆主自然大怒,要给她个教训,谁知她竟拿出敬王府的令牌来。” “敬王!”红裳惊呼,又打断燕儿的话。 燕儿偷偷瞪了她一眼,又瞥见芜烟似有所思,并未注意这边,方松口气继续说道:“虽说我们江湖人士并未将官府放在眼里,可那敬王手握重权,真要硬碰硬,我们绝不是对手。馆主怕牵连无辜,不得已和她见面,这下才得知,敬王有意将我们收为己用,此次是派胖娘子说服馆主来。” 这次不仅红裳惊呼连连,连芜烟也面露诧异之色,又听燕儿说道:“馆主如何肯答应,当即回绝了她,还痛骂了她一场。那胖娘子似乎早已料到馆主会如此做答,并不意外,却反复询问公子的下落,说若不归顺敬王,便交出公子,这样敬王也不会与极乐馆为难。” 红裳脸色一变,看向芜烟,芜烟也正好看向他,二人眼中皆是不明。 燕儿轻轻道:“馆主也不知为何敬王会对公子产生兴趣,只怕是薛大仁从中做了些什么。馆主恐怕生变,便偷偷命我火速前来找公子,服侍左右” 燕儿有私心,这差事是她主动求来的,服侍左右也是假庞如画之口说出自己所想而已,虽知道芜烟对自己无意,只不过,燕儿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自己苦苦追随,愿意为奴为婢,就是想要以一片痴情感动公子,若是能得公子一分怜惜,能让自己常随左右,想着今后种种可能,燕儿莫名脸红了几分。 芜烟问道:“为何胖娘子说极乐馆已经灭门?”燕儿忙收敛了心思,说:“胖娘子阴险狡诈,在山下布了重重人手,一齐攻入馆内,馆主为了护我,自己却”说到这里,燕儿想起庞如画平日对自己的照顾,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芜烟听她话语间颇有庞如画已遇不测之意,想到和庞如画也算有些交情,一时间也郁郁烦闷。红裳不知情由,不知如何宽慰,便温言说道:“有我在,那敬王想要拿你也没那么容易,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寻你?” 芜烟摇头道:“我从未与此人有过交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红裳戏言道:“难道敬王有龙阳之好,闻你貌美,想要收入后宅?” 芜烟登时大怒,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喝道:“胡说八道!你一日不折损我便一日不安生吗?”话刚出口,芜烟就十分后悔,红裳对自己舍命相救,情深意长,就是说几句顽笑话又怎样。 见红裳脸色有些不自在,芜烟忙轻轻抚上红裳的手,虽然一句话未说,可那歉意然然的意思c款款深情的眼神却胜于一切言语。 红裳笑笑,丝毫不在意,她本已疲惫,如今精神放松,一阵阵困意袭来,盖着芜烟的大氅,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芜烟靠坐在柱子旁,让红裳枕在自己腿上,一手与红裳相握,一手微搂住红裳,只觉心下畅意,说不出的快活,待看到一旁的燕儿,又顿觉大煞风景,见她一双泪目频频望来更觉心烦,索性闭目装作看不见。 燕儿又如何不知芜烟假寐,看到芜烟对红裳如此用心,对自己却不屑一顾,不由黯然伤神,忽听芜烟道:“谢谢你!”燕儿一愣,看向芜烟,却不知芜烟何时已睁开眼看着她,燕儿颤声道:“公子,是在与我说话吗?” 芜烟面上显现一丝感激,点点头轻声说:“我自是与你说话,你不顾性命救了我,我当然要谢谢你。” 认识他一年多来,这是他头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燕儿心中大动,边笑边哭,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燕儿对公子的一片心日月可鉴,就是为公子舍掉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芜烟微微笑道:“胡说,自己的命怎能不珍惜?今后再别说这些傻话了。”他极少在他人面前露出笑容,燕儿看到,心神恍惚,已是痴了。 芜烟又说:“人非草木,你对我的心意我又岂能不知,但我心里只红裳一人,我爱她爱得要死,你的心意我实在无法回应。” 燕儿闻言,五内俱焚,只觉人生无望,再也没有盼头了,她声音颤抖,连哭也忘了,道:“为何要说出来,哪怕给我留些指望也是好的” 芜烟叹道:“你真情对我,我自不能隐瞒。你不要难过,让我看着也揪心。若说安稳之时,你愿意跟着我,端茶倒水也无碍,左右红裳也不计较这些。但现在敬王不知为何盯上了我,他是当朝摄政王,你若与我在一起必然处处凶险,我不愿误你性命,你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四百多个日日夜夜,燕儿朝思暮想的就是如何和芜烟在一起,哪怕做个粗活丫头,只要天天能见到他便心满意足,可他对自己一直不理不睬,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芜烟缓和态度,燕儿如何肯离去,她情绪激动,声音略大了些,红裳动了动,芜烟便立刻去看红裳,生怕吵到她。 燕儿见芜烟闻言细语哄红裳入睡,心想若是有一天芜烟能如此对自己,便是死一万次也值得了,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定能帮上公子的大忙,公子也定然不会再当自己若有若无了,说不准还会因此收了自己,只是 芜烟冷眼瞧着燕儿脸色忽而煞白忽而通红,一会儿满脸凄苦,一会儿又笑意盈盈,后来终于平静下来,便知道她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果然听燕儿说道:“既然公子身边有炼姑娘这般高人在,想必燕儿在此也是累赘,公子,燕儿这就去了”她看着芜烟,双目含情,嘴角含笑,可是眼泪却扑簌簌的掉下来,“公子,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燕儿会日夜向菩萨恳求保佑公子,愿公子心想事成” 芜烟垂下双眸,不与她对视,轻轻道:“也愿燕儿心想事成。” 听他这么说,燕儿心中且惊且喜,留恋再三,终是转身离去,消失在黑夜中。 芜烟微微抱紧红裳,看向外面无边的黑夜,长叹一声,“对不起,在我心中,终究是无人能与红裳相比” 这一夜,不管别人如何难以入睡,红裳是睡了个饱,醒来后精神大振,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她一边啃着芜烟烤的红薯,一边问他:“那位姑娘呢?” 芜烟说:“昨夜便走了,她不与我们同道,跟来做什么。”红裳不解,“可她说她来服侍你的,她做得饭菜口味还不错,真是可惜!” “我用得着她服侍?你甘心她来服侍我?”芜烟越说越气,“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偏生我说什么你也不信!” 这一通抢白,红裳觉得莫名其妙,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有什么不好?真搞不懂!红裳两眼一翻,不去理他,草草填饱肚子,二人共乘一骑,前往笠泽水寨。 这一路风尘不提,敬王也未再派人来拦截,待二人赶到吴中地区,已是早春,虽说春寒料峭,可江南风景与北地大为不同,绿意不减,更有迎春花恣意开放,一派欣然景象。 段明廷收服南山帮的消息早已在大江南北传开,红裳业已收到他的传讯,他信中说南山帮并无天图消息,笠泽水寨阮家嫌疑加重,因有要事需赶回段家,无法相助,望妹对阮家慎重待之,切勿涉险,最好等他前来一起探究云云。 一路上红裳也听到不少对段明廷的夸奖艳羡之声,作为其婚约者,红裳也有些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芜烟哪里见得了这个,顿时醋海滔天,言语之间尽是冷嘲热讽,红裳只当耳旁风,逼急了只说句“我没求你跟着我!”,就足以气得芜烟七窍生烟。 芜烟苦恼红裳不解风情,红裳却可惜大好景色无法玩耍,只想着尽早解决笠泽水寨之事后尽情游玩,所以来到此地后也未做停留,直接就闯入了水寨的地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声喧色静逐青溪 笠泽水寨地域之大,超乎红裳想象,她和芜烟立在湖边,烟波浩渺,放眼望去皆是水面,漫漫看不到边际,更有几十座青峰立于其中,连绵不绝,远远望去,也不知是山环着水,还是水绕着山。 红裳自幼在山上长大,从未见过此等壮观景象,一时间瞠目不已,惊叹连连,又兴奋如孩童一般跑来跑去,大呼小叫。芜烟立在一旁笑吟吟地瞧着她,说道:“这只是内湖,若是大海,万里波涛c长天碧浪,雄伟辽阔不知要胜过这里多少。” 红裳笑言,“我从未见过大海,只道也与此差不多,照你说来,得空可要去瞅瞅”,忽又愁眉苦脸道:“这地方这么大,可去哪里找他们的老巢?” 芜烟道:“这有何难,这些水匪总不能一直在水面上飘着,须在陆地上扎营安寨,我看他们必定在那些山中。” 几十座山峰,如何确定他们在哪一处?红裳很想反问他,但转念一想,只凭他二人之力,也没其他办法可以确定,只能以最笨的方式挨个去看看了。 芜烟见她并无异议,便去附近渔家处借了一条小船,二人弃马从舟,红裳荡桨划入湖中,离岸渐远,四处相望,甚为广阔。 虽说风景独好,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如今是看山累死摇橹人,红裳吭哧吭哧几乎把胳膊摇断却连山边也没摸到,瞥见芜烟优哉游哉坐在船头赏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芜烟站起身来去接船桨,说:“我来划船,你去歇歇。” 他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红裳一阵心跳,把脸瞥向一边,撅着嘴道:“不用,若是把你累病了,岂不是更加麻烦?” 芜烟轻笑,在红裳耳旁低声道:“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没那么弱”,说罢,竟就势在红裳脸颊处亲了一下。红裳一呆,从脸上到心里,都有点痒痒的,当下也不和他争辩,瞪了他一眼,嗔到:“滚一边儿坐着去!” 芜烟乖乖坐到船头,笑道:“多谢姑娘没把我扔到水里去!” 红裳轻哼一声,不去理他,但心里却越加躁乱,她焉能不知芜烟的情意,自己也从未对他人如此挂心过,可段家之婚约,芜烟讳莫如深之来历,却又让她犹豫不决,前些日子本已下决心与他做个了断,可一旦得知他危险,自己却无法置之不理,不顾一切地赶去救他;一想到他若落入他人之手,心中那股狂躁暴怒怎么也按压不住。 她天生豁达顽皮,高兴时大笑一场,不快活时痛哭一场也就过去了,从来不知“愁”为何物,如今小姑娘情窦初开,又无长辈亲朋相商,到底如何是好,一向无忧无虑的红裳,头一次有了烦恼。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芜烟微微侧过头,斜倚舟边,一缕清声自口中而出,“蒙羞被好不訾诰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低回惆怅,曲调古朴悠长,红裳听得不自禁的心摇神驰,待听到最后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猛然间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芜烟,他却背对而坐,看不到脸色神情。 一曲罢了,二人默默无语,只听到哗哗的划水声,在这单调的声音中,小舟慢慢地接近了山边。 二人上岸,顺着一条溪流向上而去,山中一派素淡景致,这流水依随山势千回万转,路途无百里去曲曲幽幽。乱石丛中水声喧哗不断,松林深处山色静谧清秀。红裳叹道:“真个灵秀,既喧闹又宁静,既活泼又素淡,比灵隐山也不遑多让,倒是隐居修道的好地方。” 芜烟笑道:“就凭你这猴儿般的个性,想在一个地方安稳下来,难!”红裳反驳道:“胡说,我可稳稳当当在灵隐山待了八年呢!” “想必也是把灵隐山搅了个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吧!” 红裳脸一红,想起师祖吹胡子瞪眼发脾气的模样,师兄连连叹气无可奈何的样子,又好笑又怀念,忽又想到师父,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从未有一句重话,心里一酸,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芜烟见她忽然消沉下去,虽不知为何,但也拼命讲些笑话来逗她,直哄得她破涕为笑。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穿过松林,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方,溪流潺潺,草木青青,红裳玩心大起,说道:“走了这半天功夫,不如在此处略作歇息,我去抓几条鱼烤来吃。” 芜烟也确实累了,点头说好。红裳让芜烟坐在一旁休息,自己捡了根木枝,削得尖尖的充做鱼叉,可这河里都是些小鱼,抓不到,便顺流而上去看看。 转过几道弯,看到溪边一块大石上,有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赤着双脚,一副渔翁打扮,正在钓鱼。 红裳轻手轻脚走上前去一看,这人的鱼篓里尽是活蹦乱跳的大鱼,不禁心痒痒得很,说道:“这位老丈,你这许多鱼,送我一条可好?哦不,卖我一条可好?” 那人一言不发,拿起鱼篓哗啦把鱼全都倒进溪流里。 红裳诧异不已,又有些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收起鱼竿,拎着鱼篓转身就要走,红裳如何肯罢休,上前就要拦他。手刚搭到他的右肩,那人肩向下一沉,身子微斜,轻轻巧巧就卸了红裳的力道。 红裳咦了一声,察觉此人会武,且功力还不错,好胜心顿起,手持铁骨扇摆出架势,叫道:“别走,咱们俩比划比划!” 那人也不推脱,将鱼篓往地上一放,二人便交上了手。他以鱼竿做剑,剑法飘逸,刚柔相含,加之内力深厚,也与红裳斗了旗鼓相当。 红裳愈发兴起,遂将一身功力尽数使出来,如疾风暴雨一般向他攻去。那人面对红裳的凌厉攻势,不慌不忙,剑随身走,以身带剑,见招拆招,转眼间就与红裳拆了近百招。 虽然是比武较量,但二人皆是意在切磋,一切厉害的招式均为点到为止。他二人一个步法轻灵,出招迅疾,变化多端;一个下盘沉稳,以静制动,御守四方。倒也难分难解,但那人终究吃亏在兵器上,虽内力深厚,但轻轻软软鱼竿如何能与灵隐山利器相比,百余招后,那鱼竿终于不负重任,咔擦一声断了。 红裳哈哈一笑,向后跃开,说道:“咱们再比试拳脚!” 那人看看手中折了一半的鱼竿,叹口气,扔到地上,说道:“不比了!” 他的声音十分清越,颇为动听,不像是老者的声音,只见他又把被红裳打的破破烂烂的蓑衣脱掉,新添了好几个豁口的斗笠也摘了扔到一旁。 红裳还想劝他比试,但看到他的真颜,却有些傻了。 这人哪里是什么老丈,分明是个十七八的年轻男子,他眉清目秀,俊逸非凡,较柳芜烟之精致绝美c段明廷之俊朗潇洒,另有一番闲云野鹤般的飘然之情,虽一身粗布麻衣,可丝毫掩盖不住周身那雅致的气质。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裳,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转身欲走。 红裳忙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过头来,冷冷清清道:“阮青溪。” 红裳忙不迭口道,“我叫炼红裳,敢问”,阮青溪却不再理她,几个起落,身姿已消失在层层山林中。红裳悻悻住了口,原地发了发呆,又去河里捉了几条鱼,这才回去找芜烟。 夕阳西下,又是黄昏,芜烟早已等得不耐烦,若不是怕红裳回来找不到他着急,早就出去寻红裳了。此刻见她回来,自然是高兴,但又见她目光飘忽,魂不守舍,嘴里念叨着什么青溪,料想这半日她必是又见到什么人了,又是担心,又是嫉妒,不禁说道:“看你这样子,怕不是被野鬼勾了魂儿吧!” 红裳却点点头,说道:“是挺让人吃惊的,现在想来,他的功夫我似是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芜烟听她只是念叨武功,心下略宽,便把鱼收拾了,升起火来慢慢去烤,问她说:“那是什么人?你打听水寨的消息了吗?” 红裳摇头道:“正要问的时候他走掉了。哦,他说他叫阮青溪。” 芜烟手一顿,思忖道,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印象,忽然脸色一变,道:“阮?他姓阮?” 红裳不明所以,说:“是啊,怎么了?”猛然间也明白过来,惊呼道:“他是笠泽水寨阮家的人?” 芜烟点头说道:“应该是,他的武功如何?” 红裳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些凝重道:“功力高强,虽然刚才我胜了他,但他兵器不顺手,若是用剑,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你对上他并无取胜把握,这下可有些难办,好在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来意,不如我们就装作误入水寨的江湖游客,暗中打探好了。”芜烟宽慰道。 红裳没想到笠泽水寨竟有如此高手,这样一来探明天图一事更难,不由得唉声叹气,刚才初见阮青溪那点儿激动之情全然抛之脑后了。 芜烟见她愁眉不展,劝说:“你也不必如此伤神,你想,现在知道有这么号人,我们有所防备,总比不知深浅一脚踏进水寨要好很多。而且,他既然在此出现,那说明水寨肯定在不远之处,倒省的我们四处去寻了。” 红裳想想,确实如此,复又轻松起来,便在一旁暗暗思索阮青溪的招式来,想着再交手的话要如何去破解。 芜烟将烤好的鱼细心的摘掉刺,喂红裳吃下。红裳手里比划着招式,脑中想着破解之法,芜烟递过什么来她便张口吃掉,她心思全然不在这边,甚至好几次咬到了芜烟的手指。 芜烟吃痛,忍了又忍方没有出言呵斥,待红裳摇头不再吃,自己才去好歹对付吃几口,他看着食指上浅浅的牙印,似乎还有留有红裳温热的气息,他将手指送到口中含住,耳根儿慢慢热了起来。 红裳在一旁道:“我将鱼都吃光了么?怎么你竟要吃手指?” 芜烟吓了一跳,差点被呛到,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话说:“你想好对策了?” 红裳哈哈笑道:“那是当然,我灵隐山传人岂可输在一个小小的水匪手中?待我明日赶到他寨中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芜烟笑道:“炼女侠,为着明日之战,今日也要早些养精蓄锐。” 红裳也展颜一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委屈柳公子要跟我露宿山野了!”芜烟在火堆旁早已铺了厚厚的干草,揽过红裳,二人盖着大氅,相拥而眠。 临入睡前,红裳脑中还想着阮青溪,心想无论你哪路英豪,我都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只是这小子长得着实让人喜爱,若是他求饶,我要不要让他几招?胡思乱想着,红裳也慢慢睡着了。 山峰处,笠泽水寨中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阮青溪在院中练剑,旁边一个白白净净大眼睛的圆脸少女不住拍手叫好,待他练完,跑过去递上手巾给他擦汗,道:“大哥,你剑舞得越来越好啦,我看这世间除了你师父,再也没有旁人比得上你!” 阮青溪说道:“你是我亲妹子,自然觉得我最好!可这山外有山,可不能狂妄自大。” 那少女正是阮家的大小姐阮菱,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娇憨可爱,她噘嘴道:“我才不信,哥哥你就是太谦虚了,若是你下山去闯荡,保准儿比那个什么段明廷要厉害的多!” 阮青溪将手巾扔到妹妹头上,转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我不知道与段明廷比谁更厉害,但我知道有个不比你哥哥弱的要来了,传令下去,水寨外围的人手撤回来,以免弟兄们受伤。” 阮菱扯下头上的手巾,问道:“是谁这么厉害?” 阮青溪眉头一挑,神色中竟透着几分不常见的雀跃,“是只惹是生非的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一较长短辨渊源 翠莺轻啼,朝日初升,透过林中缝隙投下缕缕阳光,红裳芜烟二人略作梳洗,草草吃过早饭,便继续赶路。 红裳按昨日阮青溪离去的方向寻去,穿过层层山林,又走了数里,出现一座高高耸立的山峰,那山腰上修有重重工事,能看到若干手持长矛的兵甲来回走动,红裳大喜,道:“想必这就是笠泽水寨的驻扎之地,待我去会会!” 一路走来,未见有人盯梢,也未有人阻拦,如此轻易的找到水寨之处,芜烟总觉得有些不对,然而还未他出言相劝,红裳却已越步在前,长啸一声,“阮青溪——” 红裳用足了真气,声音嘹亮悠长,惊得林中鸟儿四散飞起,周围都是山林,回声四起,好似有无数人纷纷在喊“阮青溪”。红裳不待回声音落,又喊道“阮青溪——”,此次比刚才声音还要充沛,回声层层叠叠,水寨中人一时纷纷出来观看。 寨中大堂,笠泽水寨头领阮三七愕然道:“谁人胆敢如此大胆?”旁边的阮菱笑道:“大哥昨日便说有人来寻他,想不到是个女子!二哥,敢不敢去瞧瞧热闹?” 正在庭中练拳的阮家二公子阮大河住了手,奇道:“大哥突然回寨,我就觉得奇怪。莫不是大哥在外欠了风流债,回来躲债来了?” 此话一出,兄妹二人更觉心痒难耐,对视一眼,齐齐冲向门外,阮三七在后叫道:“你们两个不要胡闹,你大哥脸皮薄儿,别让他难堪!” 阮菱笑道:“爹爹放心,我们去瞧瞧那女子长得俊不俊!”,一面说一面走,片刻就不见人影。 阮三七摇头叹气,虽有心也跟过去,但总要维护寨主稳坐泰山的威严,只得忍耐,盼小女儿早些回来说个分明。 兄妹二人一溜烟地跑到寨门处的围墙上,只见他们的大哥早已在此,板着脸孔,面有不悦,正弯弓搭箭对着下方。 阮菱猜想大哥面薄,被一女子如此叫嚷,定然羞恼,便蹑手蹑脚走到大哥旁边,伸出脑袋从墙垛之中看去。 寨门下方有一男一女,女子身姿窈窕,男子身材颀长,阮菱忍不住喊道:“下面何人?来我笠泽水寨干什么?” 红裳早已看到阮青溪,见他默不作声,便笑嘻嘻回答说:“我找阮青溪,昨日胜负未分,今日来找他比武来啦!” 阮青溪轻哼一声,手指一松,箭若流星,向着红裳飞驰而去。 那箭矢自空中划过,发出如裂帛般的声音,红裳知道他功力非同小可,不敢大意,将芜烟向旁轻轻一推,运气于臂,劲达腕,腕透指,拇指c食指相对,其余三指微曲,仿佛拈起空中的落叶飞花一般,轻轻巧巧将那支箭接在手中。 寨门上众人瞧得清楚,不禁大声叫好。阮青溪弯弓搭箭,嗖嗖几声射出五支箭,箭如连珠,直奔红裳门面。他一大早被一女子堵在寨门前大呼小叫,众人早已议论纷纷,自觉丢了面子,而今连弟弟妹妹都赶来,挤眉弄眼,一副你的风流债我已知晓的神情,越加羞恼,手上就毫不留情,那五支箭直冲红裳头c喉等各处要害。 红裳脸上笑嘻嘻,心里却骂了娘,暗道,我不过是想与你比个武,你却痛下狠手,真当我是吃素的吗。 她自不甘示弱,众人只看到她身形一花,转瞬间就把那几支箭又接到手里。 寨门上围观人惊呼不已,能接了大少爷箭的人可是不多。阮大河和阮菱心中皆是咯噔一声,心想大哥这次可是遇上敌手了。阮大河暗自焦虑,不知这个姑娘是是什么来路,来我寨中所为何事,若是和那些官兵是一道的,可就麻烦了。 阮菱却不这么想,因昨夜大哥已提及此人,言语间未有敌意,想必也是旧识,看这个姑娘武功比哥哥也不逞多让,人也长得貌美如花,难道真是哥哥在外的相好?她偷偷瞄了几眼阮青溪,见他虽然一脸不高兴,但是身上并未散发出杀气,遂对自己心中所想更坚定了几分。 红裳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她手腕一抖,将那支箭向阮青溪抛去,喝道:“还你!”她虽力道十足,奈何距离太远,又是由下至上,到阮青溪面前已是强弩之末,他手指一拨,那支箭便歪向一边,掉落在地。 红裳十分不服气,大喊道:“你占了地势之利,有本事你下来咱们斗斗!” 阮青溪慢条斯理说道:“技不如人便说占了地利,我看你也不过如此。有本事你上来,咱们斗斗!”他神清气闲,刚才的不悦已丝毫不见,慢悠悠地站在上面和红裳斗嘴,任凭红裳“缩头乌龟c无能鼠辈”叫骂,也无动于衷。 芜烟觉得不对,和红裳说:“他早就防备了你,诚心引你上去,只怕有诈,我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红裳已气得跳脚,她生性急躁,如何忍得,便道:“上去便上去,我还怕他不成?”她将地上那几支箭捡起,运气于内,右足顿地,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芜烟阻止不及,眼看她几个纵身就到了寨门之前。 那寨门城墙四五丈之高,依着山势更是险峻,寨门一关,易守难攻,上面众人好奇红裳如何上得来,个个伸着脑袋去瞅,更有几个差点被挤下去。 红裳提一口真气,双足顿地,一个旱地拔葱,噌地飞跃而起,同时手一挥,将一支箭牢牢钉在城墙一丈左右的地方,正好在她即将下落之时,足尖在箭尾上轻点,又向上窜出一丈多,如此反复几次,已是接近城墙垛口。 上面众人连连叫好,阮青溪知道她内力深厚,早就拔剑在手,待红裳上来,提剑便刺。此时红裳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那剑就要刺到她胸口。众人发出一片惊呼,他们虽然是水匪,可先前也大都是周边的贫困百姓,皆是被逼沦为草寇,并非作奸犯科之人,这样一个美貌姑娘眼看毙命,纷纷掩面不忍直视,阮菱更是尖叫起来。 却见红裳凭空纤腰向后一折,双腿空中连踢数下,生生避开了阮青溪那一剑,然而身子却不可控制的向下坠去。阮菱心想这要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正要请大哥相救,却见一条如灵蛇般的鞭子从城墙外甩了出来,不偏不倚恰恰缠住了阮青溪的劲腰。 阮青溪躲避不及,正要挥剑斩断鞭子,只听一声娇喝“下来吧!”,一股大力自腰间传来,站立不稳,闷哼一声,一个倒栽葱跌下城墙。 阮家兄妹急忙奔过去向下张望,自己哥哥与那女子一上一下向地面急坠,二人担心哥哥,急命人开了侧门,下去查看情况。 阮青溪头下脚上,知道这么摔下去必然受伤,暗自提了口气,想在空中将身体倒转过来,忽然腰间一紧,背后一沉,落下速度更快。原来是红裳又扯动鞭子,硬是把青溪扯下来,在他背上一撑,自己借力向上跃起。 被红裳这么一捣乱,青溪再也来不及调整身子,碰一声整个人摔倒地上,还是一个极不雅观的“狗吃屎”姿势。 红裳轻飘飘落在地上,姿势优美,恍若天仙下凡,她看到阮青溪狼狈姿态,大为得意,哈哈仰天大笑。芜烟知道阮青溪功力不与红裳相差多少,早就过来观战,见她毫发无损,方微微松口气。 阮青溪飞快从地上弹跳起来站定,仍旧一派气定神闲,但那头上几根草叶,怎么看怎么几分滑稽,他说道:“再来!”,遂向红裳攻去。 二人你来我往,砰砰比试起拳脚功夫,旁人只看到两团身影飘来忽去,使的什么招数却全然看不清。 阮菱和二哥出了寨子给大哥助威,她捡起大哥落在一旁的剑,忽然看到芜烟,阮菱本以为大哥已是这世上顶尖儿的男儿郎,哪知还有更胜大哥容姿的人在,一时间眼睛都忘记了眨,盯着芜烟就发了愣。 阮大河却留了心,这女子与大哥功力不相上下,若真是与水寨为敌,那可大大不妙,他看一旁的芜烟行走间是不会武功的样子,便提刀在手,悄悄走过去,若是有变,拿住这小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芜烟满门心思皆在红裳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周边情况。而红裳与阮青溪已过了数百招,不分高下,到后来已是近身肉搏,什么擒拿手c分筋错骨,甚至蒙古摔跤都使了出来,仍旧难解难分。 红裳越战越觉好奇,此人招数路子并不陌生,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啊”叫了一声,手下滞涩,高手过招,岂容分神?电光火石间那阮青溪一掌击在红裳肩膀,将她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胜负已分! 阮菱拍手欢呼,红裳心有不甘,因自己过失,也只能作罢,转头看见阮大河在芜烟身后鬼鬼祟祟,登时大怒,窜到他跟前,一个耳刮子拍过去,怒斥:“你小子做什么!” 芜烟这才惊觉背后有人,急忙向旁闪开,阮大河功力较红裳相差甚远,根本躲不及,而青溪距离较远来不及出手,这一巴掌便打在了阮大河脸上! 饶是红裳并未使足力气,阮大河也被打得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个圈,一头栽倒在地。青溪忙赶过去扶起弟弟,阮菱瞪着红裳道:“你好不讲道理,输给了我大哥,便要拿我二哥出气!” 红裳冷笑道:“你且问问他,提着刀在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后面做什么?” 青溪看向二弟,面有询问之意,见阮大河支支吾吾,他深知弟弟的行事风格,知道弟弟肯定是起了挟持之心,虽知错不在红裳,但也要维护弟妹,便道:“我弟弟并未出手,你休来我水寨撒野,否则我定不容情!” 红裳本打算与阮青溪交好,但见他如此护短,正要骂回去,芜烟忙制止她,对阮青溪道:“我且问你,你和若虚道长什么关系?” 此正是红裳刚刚察觉到的,她在旁追问道:“阮青溪,你的功夫和若虚爷爷一个路子出来,你是他门下的小道士吗?怎么做了水匪?也不怕你家祖师爷过来打你屁股!” 她快人快语,一口气问了许多,阮青溪看了她一眼,悠悠然地说:“若虚道长正是在下的师父,在下不是道士,这里本就是我的家,师父自然不会过来打我的屁股!” 他看着红裳吃惊的样子,忽而一笑,“炼红裳,我知道你的来历,你师祖与我师父兄弟相称,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还不快快跪下磕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迷雾暗起无所从 磕你大爷的!红裳翻了个白眼,若他真是若虚爷爷的徒弟,天图一事应与他无关了,便问道:“我是听说若虚爷爷收了个俗家弟子,他宝贝的不得了,难道就是你?” 阮青溪见她犹自不信,从妹妹手中拿过长剑,递给红裳,说道:“你看看这把剑。” 那宝剑的剑身和剑柄都比普通佩剑长,宝剑寒光闪闪犹如霜雪,剑气悠悠像青蛇游动,红裳一拿到手便赞了一声“好剑!”,她拿剑向空中轻轻一抛,剑身笔直冲下,无声无息深入地下,直没剑柄。 红赏提剑还给阮青溪,笑道:“是若虚爷爷爱若如命的‘七星龙渊剑’,看来你确是他的爱徒了。” 阮青溪接过剑便道:“既知我是谁,还不见礼?” 红裳想不到他还揪着不放,灵隐山于尊师重道上要求极其严格,见到长辈是要磕头行礼,但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面前给他磕头,而且他们兄妹都站在一起,知道的是自己给他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给阮家磕头求饶呢,红裳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芜烟看到她为难,悄悄在她耳旁道:“各论各的。” 红裳恍然大悟,说道:“你我又不是同一门派,便是若虚爷爷也从不让我磕头,我又何必向你行大礼?回头我告诉若虚爷爷,让他打你屁股!”口上虽这么说,到底给他拱手行了个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抛给阮大河,道:“我门的疗伤圣药,外敷一刻钟,包你完好如初。” 阮菱好奇红裳的来历,悄悄问了大哥,可阮青溪摇头不答,也就不问了。而阮青溪本也无意用辈分压红裳,纯为了给弟弟出气,又见她有意示好,便也一笑了之,使了个眼色给妹妹。阮菱会意,大声道:“开寨门,有客来!” 警报解除,墙头上一片欢腾,寨门嘎吱嘎吱缓缓打开,红裳二人跟随阮家兄妹,来到水寨大堂,堂上高坐一人,满脸络腮胡,匪气十足。 “爹爹——”阮菱飞奔过去,如乳燕投林,一头扎进那人怀中,抱着他的脖子,腻在他怀中,贴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阮父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芜烟,闻言和女儿说了什么,阮菱立刻满面红晕,娇笑起来。 芜烟和阮青溪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红裳暗叹一声,拱手道:“在下炼红裳,拜见阮寨主!”芜烟随即也报上了名号。 笠泽水寨寨主,阮家家主阮三七满面笑容,直言道:“既是是我家大小子的旧相识,不必多礼,我这寨子多少年没来过客人了,定要好好热闹热闹,正好前阵子打了胜仗我们还没来及庆祝,告诉弟兄们,今天大摆宴席,咱们好好喝一顿。” 红裳贪饮,一听喝酒,立刻眉开眼笑。寨中事务繁多,阮父与他们客套几句便被下属请走,那阮大河因被红裳打了一巴掌,也不甚自在,找了个借口也走了。 芜烟心思缜密,想着刚才阮父的话,心中一动,说道:“阮兄,刚才阮寨主说到你们打胜仗一事,不知是” 笠泽水寨大胜围剿的官兵,正是阮家上下皆十分得意一事,阮菱一见来问,立刻来了兴致,不待大哥说话,便眉飞色舞地说起父兄三人带领寨中兄弟的英武雄姿,更是把大哥描绘得如有神助,把敌人打得落荒而逃。她小嘴呱呱呱,足足讲了一盏茶功夫,才停下来喝了口水。 芜烟笑道:“阮兄,你真是厉害!” 阮菱很是得意,又抢在阮青溪前面答道:“那是当然,若没有大哥,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帮狗腿子!也幸亏你们来的巧,若是早到些日子,只怕连这片湖你都进不来呢!” 阮青溪见妹妹几次三番抢话,又对那柳芜烟一个劲儿的笑意盎然,活泼的有些不像话,有心提醒她几句,又怕妹妹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到底没有说出口,想着回头定要和她说明白,这柳芜烟自打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一眼,何必去找不痛快! “为何进不来?”红裳也听出点门道。 阮菱解释说:“朝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派兵过来,突袭不成,便将我们水寨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困死我们。哼,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水寨从来都备着大量粮食,他就是围个半年我们都不怕。有我哥哥在,那些个酒囊饭袋,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阮菱兀自笑个不停,红裳却一点儿听的心思也没有了,她与芜烟对视一眼,芜烟露出“果然如此”之意,而红裳却是满脸惊疑,她脑子乱哄哄的,连阮菱后来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猛然听阮菱高声叫道:“炼姐姐!炼姐姐!” 红裳茫然问道:“什么?”阮菱撅起小嘴说,“人家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红裳说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下。” 阮菱很是着恼,她刚才悄悄问,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如今炼红裳让自己再说一遍,难道是故意的让自己难堪?她小姐脾气一上来,也不去看别人脸色,大声道:“我是问你,你和这位柳公子是什么关系?” 虽说红裳已注意到这位阮大小姐对柳芜烟有些好感,但没想到她会明目张胆的问起这个,真是豪爽啊! 旁边的阮青溪一拍桌子,斥责妹妹说:“菱儿,怎么说话?好没规矩!” “怎么不能问?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一向和颜悦色的大哥呵斥自己,阮菱又恼又羞,张口就反驳。 这话十分不好听,芜烟很是生气,生硬道,“看来阮小姐很懂得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惜让您失望了,我们堂堂正正,红裳是我心上人,我是红裳意中人,阮姑娘,可清楚了?” 阮菱正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一见芜烟便倾心,自觉一往情深,虽看出这二人情分有些不同,也不自觉地忽视过去。父兄怜她自幼丧母,只倍加宠爱,很少管束,她在寨中横行惯了,任谁也不敢和她说一句重话。阮菱习惯了大伙儿的众星捧月,谁知柳芜烟如此连嘲带讽,说话毫不留情面,一颗少女心瞬间哗啦啦碎了一地,纵使她脸皮再厚,此刻也羞愧难当,哇一声哭了出来,掩面跑了出去。 阮青溪连忙起身,冲他二人歉意道:“舍妹被我们宠坏了,二位切勿见怪!”说罢也不待他们回答,便急匆匆出去追赶小妹。 红裳有些尴尬,看看芜烟道:“都是你惹的祸!” 芜烟却道:“这与我何干?若不是你硬要来这里,也不会有这事,终究还是你的错!” 红裳无心和他拌嘴,闷闷道:“官兵早在一个月前就将这里包围起来,他们是没机会去段家偷天图的。南山帮没有天图消息,阮家也没时间去偷盗,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段家身上。” 芜烟一点儿也不意外,“我早说那段家不是好人,段家庄在江湖上耳目众多,如何能不知道官兵的动向,段家隐瞒此事,必定有鬼,你偏不信!” 红裳非常郁闷,不愿怀疑段明廷,辩解道:“可我们一路走来,也从未听说有官兵围剿的消息,更不见围剿的迹象,段家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芜烟冷笑道:“那便是阮青溪他们在说谎了?” 红裳依旧摇头,“若是其他人我倒会有所怀疑,但阮青溪是若虚爷爷的弟子,他们的门规第一条便是不打诳语,他说话我还是信得过的。” 芜烟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手指在桌边轻叩,沉吟道:“军队拔营,声势绝不会小了,若是水寨没有扯谎,那便是官兵那边的问题。”他脑中灵光一闪,道:“这水寨不过二百来人,剿匪的官兵能有多少人?若是他们乔装打扮倒也可无声无息的来这里。” “乔装打扮?”红裳不解。芜烟继续解释说,“如今江湖风盛行,路上常有人带着兵器,而且仲秋时江南举办武林大会,拉帮结派的人成群行走也不会引人注意,若是他们装扮成江湖人,分批行走,官府又刻意隐瞒消息,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惜刚才没有问清楚,等等我再和阮青溪确认下此事!” 这边阮青溪追上了妹妹,正温言细语开解她,并说他日定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胜那柳芜烟百倍。 阮菱被他哄得破涕为笑,说,“那个人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他了。大哥,我今后定会找个不输给他的人做丈夫,让炼红裳也眼红!” 阮青溪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并不在意,让妹妹回房梳洗下,并嘱咐她过会儿要去找炼红裳二人赔礼,因不能将客人晾在一旁,自己便又回去。 正好芜烟也有事问他,见他回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把话题引了过去。 阮青溪回想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我们水寨在外湖经常巡逻,若有官兵来袭必会示警,但外围的弟兄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一夜官兵突袭,若不是我提前回来过年,仗着武功高点,只怕这寨子真的不复存在了!” 芜烟问他:“那被袭之前,附近有没有异常多的江湖人出没?” 阮青溪心中忽然就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那阵子确实有不少江湖人在附近走动!”又叹道,“朝廷为了我们寨子,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我们并没有作奸犯科,只是自由散漫惯了,不愿归顺朝廷而已!” 芜烟说道,“你们水寨辖制水域宽广,从此处顺流而下,可到入海口,直接就进了海域。如此重要的位置,朝廷怎会放心他人掌控?此次失败,后续必会再来!你们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阮青溪深以为然,他拱手道谢:“柳兄所言极是,拳拳之心,小弟谢过了。”二人又闲聊几句,阮青溪见芜烟言语间对排兵布阵颇有见解,他于武学上很有天赋,可在此道上却不太明白,便拿出当时作战时棘手的问题请教。 芜烟倒是不藏私,指点几处,提点寨子的兵力如何布防,如何依据地势修筑工事,阮青溪茅塞顿开,越听越佩服。一个不住问,一个用心教,不知不觉已过去大半天。 阮青溪见芜烟面露疲惫,一时汗颜,赶忙让人领他和红裳去歇息,自己则找父亲商量布防之事。 刚才目睹芜烟在兵法的造诣,红裳就很惊奇,和芜烟一到了客房,她便问:“你怎么懂得这许多?我越来越对你的来历好奇了!” 芜烟靠在榻上,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说道:“我会的多着呢,奇门八卦c算数心法c调香制茶c琴棋书画——唯独不会武功!” 红裳笑道,“若你再是武学高手,那就要一统江湖了!” “我对一统江湖可不感兴趣。”芜烟拉过她的手亲亲,温柔说道,“我只盼和你日日厮守,白头到老。” 红裳娇腮微晕,轻轻呸了他一声,然而想到天图被盗一事又没了线索,瞬间低沉下来。她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顿觉头大如斗,只感到自己置身迷雾,而其中更有一张网,无声无息的朝自己兜面扑过来。 她不知不觉已把芜烟当做依靠,便问芜烟接下来要如何,照她的意思,是直接去段家查明此事,但芜烟不愿红裳再与段明廷见面,便说:“先在这里吧,笠泽水寨也是段家目标之一,现在南山帮已经被灭,接下来看看段家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我们再做打算。” 到了晚间,水寨中大摆宴席,美酒无数,阮菱也和红裳赔礼,红裳怎会真生她的气,嘻嘻哈哈笑闹一阵,便和好如初。席间红裳喝了个痛快,也醉了个不省人事。阮菱看到与白日间判若两人的红裳,不由瞠目结舌,大呼幸好哥哥没有看上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风波渐起危机伏 段家庄,少庄主段明廷刚赶回来,正要父亲禀报收服南山帮一事,却在外院看到一人守在父亲书房外,正是雅风赌坊的掌事贾二。 贾二见少庄主要出声招呼自己,忙摆手制止,左右看了一下,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少庄主,庄主在见重要客人,有事稍后再禀。” 段明廷问道:“贾二叔怎么回来了?又是谁在里面?” 贾二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少庄主上次问的在赌坊把把必中的那两人,庄主要我亲来细说分明。里面的客人,是上面的人。” 段明廷十分奇怪,他早已飞鸽传书讲炼红裳的事情和父亲讲明了,怎么父亲又要问?还有,上面的人,难道是朝廷的人?虽说自己外家在朝中任职,可因自家身在江湖,除了和外家私下走动,向来不与官员来往,这次因何缘故破了例? 正想着,书房门开了,段明廷看到父亲笑容满面,十分恭敬地送了一个瘦高个儿出来,他心里更是诧异,旁边的贾二急忙跑过去,哈着腰给那人领路,段明廷不好多问,便拱手行礼。 段庆峰指着段明廷对那人道:“何统领,这是犬子段明廷。” 何向明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虎父无犬子,段庄主,此次的事情有劳了。” 段庆峰连说不敢,送客不提。待他回来,段明廷已在书房等了有一会儿,见着父亲,就把如何平了南山帮一事详细禀报。段庆峰非常满意此次儿子的表现,捋着颌下美髯,说道:“照此下去,不出一年,我段家庄的声势必会不输少林武当,而少林c武当从没有统率武林的意愿,今年仲秋的武林大会,这盟主的位子,非我段家莫属。” 见父亲如此高兴,段明廷便趁机把心中疑虑之事说了出来:“爹爹,刚才那人是朝廷的人吧,来我们段家做什么?” “哦,他确是朝廷官员,今后你若再见到他,定要礼让三分。我们虽然身在江湖,可江湖也不是法外之地,而且如今不同以往,朝廷对江湖管制日趋严厉,与官府搞好关系,不但让你外公家少受猜忌,于我们自身也有好处。”段庆峰答道,至于何向明所为何事而来却绝口不提。 段明廷虽不赞同,却也没有反对,他又问:“爹爹,我还有一事不解,在南山帮外围不知是谁布置了很多官兵,其中不乏好手,他们竟然有我段家的令牌!虽说此事他们助力不小,可为什么官府的人要插手江湖的事情?我段家的令牌怎么到了他们手里?” 段庆峰无奈道:“还不是你母亲的缘故,她一得到你要攻打南山帮的消息,就急急给你外公送信,让他派兵助你,我稍一拦就要和我拼命。如今你全须全尾回来了,一会儿赶紧过去让你娘瞧瞧,好让她放心!” 段明廷的外家是京城勋贵,外公和舅舅们都在朝中任职,虽然平时不涉足江湖事,但自家姑奶奶有求,那肯定是必应的。段明廷想到这一层,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他却忘了一件事,若没有朝中的首肯,任他多大的将领,都无权调兵! 他又和父亲商量:“裳儿已经前往笠泽水寨,儿子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赶过去。” 见儿子焦急,段庆峰笑说:“再着急也要过今天,你不能把你媳妇放在你母亲前面,总要见过你母亲再去。况且炼红裳武艺高强,轻易吃不了亏!”沉吟一会儿,又说,“你之前传信说遇到炼红裳的事情,贾二说在赌坊时她身边还跟着个男子,你有没有见过那人?” 段明廷没想到父亲会问起这事,怕他对红裳不喜,忙说道:“见是见过,可那人是裳儿无意中救下的,他二人并没有什么。” 段庆峰道:“我又没有说她的不是,你慌什么?你去笠泽水寨找她,若是她身边还跟着那名男子,你将他一同带到段家庄!这么吃惊做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好!” 段明廷自然不愿意,他也不明白,但父亲已发了话,不得不从,他实在不喜欢那个叫柳芜烟的家伙,只盼着等自己过去的时候,裳儿已和他分开,好省了这一桩麻烦事。 然而丝毫不知道段明廷惦念之心的红裳,在笠泽水寨喝了个一醉方休,第二天还头疼欲裂,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毫无精神。看到她这幅样子,芜烟气得一个劲儿数落她,不许她今后再喝酒。 二人正拌着嘴,阮菱提着一篮贡桔来了,她看也不看芜烟,只和红裳说:“炼姐姐,我来探望你,昨天你醉的厉害,我很担心,现在好些没有了?”红裳忙说无碍,请她坐下说话。 阮菱一来,芜烟便避了出去,他在寨中闲逛,无意中看见后山有一处山林火红火红,一簇簇连成一片,好似一团烈火在燃烧。他心中暗暗称奇,难不成这个时节也有凤凰树开花?红裳最爱此花,若能采来,她必定欣喜。 芜烟出了寨门,一路过去,只见那树“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正是凤凰树!他爬到树上,挑着捡着摘了一大捧,正要下去时,忽看到有一行人朝这边过来,皆着白衣,有男有女,看样子并不是水寨众人。凤凰树枝叶繁茂,芜烟忙隐身其中,屏住呼吸,只待他们过去,谁知那几人却走到树下,埋锅造饭,歇息起来,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芜烟从树叶缝隙中悄悄望去,一共十三人,三名男子,十名女子,皆是容貌出众之人,那几名女子对男子是呵斥连连,稍不如意便拿鞭子打上几下,那几名男子面带惶恐,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不满。芜烟奇怪,不知这些人什么来路。 树下众人填饱肚子,那几个女子嘻嘻哈哈开起了玩笑,芜烟细听,她们说的却是什么谁谁功夫太差,没几下就泄了劲儿,气得她一剑杀了;那个说谁谁功夫好,只是长得差点;有人又说这次找的三个男人不是宫主是否满意;还有人竟然提到了段明廷,若是拿了此人回去,不知道宫主会怎么赏赐,若是玩腻了直接赏给她们几个就好了。众女子一阵嬉笑,芜烟却越听越心惊。 他知道江湖上有一个出了名的女魔头,镜花宫宫主蔡婉,极其好色,看中的男人不择手段也要纳入宫中,玩腻后就赏给宫女下属,祸害了颇多豪杰,江湖人士无不恨之入骨,因十年前杀了前武林盟主的独生子,终被群豪联合围攻,重伤后消失匿迹,难道这几个女子竟是她的手下,这蔡婉又重出江湖? 一稍年长的女子道:“宫主交代下来的正事要紧,赶紧想想怎么能进水寨。”又一人说道,“听说他武功十分高强,我们不能硬闯,我看我们就装作落难混进去如何?” 芜烟好奇她们说的是谁,正要细听,那几个女子却低声说起来,什么也听不清了。不多时,似乎是商定了,那几人便稍作收拾,起身向寨子的方向走去。等她们身影消失,芜烟连忙爬下树,刚走几步,就见那几名女子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 那几人看到芜烟,俱惊叹一声,那年长女子笑道:“我还当什么鼠辈藏在树上暗算我们姐妹,却原来是个罕见的美男子!拿回去献给宫主,咱们姐妹可立大功了!”说着就来抓芜烟。 芜烟岂容乖乖被抓,几个错身,趁着出其不意,愣是从几人的缝隙中冲了出去,此处离水寨不远,只要跑到哨兵视线范围内就可得救,然而他刚跑几步,后面风声袭来,随即后颈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落西山,一辆马车在路上嘚嘚跑得飞快,芜烟悠悠转醒,他口中被布堵着,双手双脚被牛筋绑着,躺在马车中,旁边两名镜花宫宫女,年轻的在他脸上抓了一把,嬉笑道:“姐姐,这人的肌肤好滑啊,不知身上是不是一样!”说着竟要去扒芜烟的衣服,芜烟气急,奈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怒目相视。 另一名女子忙制止她,“你不要命了,宫主还没有品尝,你敢尝鲜?”年轻的女子想想宫主的手段,微微哆嗦了下,不再动手,但那眼睛却上上下下将芜烟看了个遍。 芜烟心中焦急万分,此次不同以往,若是落入蔡婉手中,受她□□,可就再无面目去见红裳。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逃走,他看到一旁那年轻女子,心中暗暗思索逃脱法子。 芜烟轻轻扭扭身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年轻女子拿掉他口中之物,问他何事。芜烟张张口,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说:“我我想方便”另一名女子扔过来一个夜壶,让他在车上解决。芜烟面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行,我要大” 那年轻女子噗嗤一笑,对另一人道:“姐姐,看样子还是个雏儿,让他下去解决吧,别把车厢弄臭了。”另一人想到芜烟也不会武功,料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便在车壁上敲了三下,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 芜烟绳索被解开,下了车,发现另外还有一个男子在赶车,共计三人,转念间就有了主意。他来到一处草丛处,见那两名女子还跟着,便为难道:“你们看着,我拉不出来” 年轻女子说:“姐姐,我盯着他就行,您别在这里闻臭味。”另一人迟疑一下,实在不耐烦闻这秽物的味道,便走远躲开了。 芜烟轻声道:“多谢这位姐姐,请问姐姐芳名?” 那人道:“我叫茹琴,你呢?” 芜烟微微一笑,说:“茹琴姐姐,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有些害怕,这里面属你待我最好,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见茹琴面露疑惑,又说,“你若不信,可瞧瞧我的眼睛,眼睛不会说谎的。” 茹琴闻言,不禁看向芜烟,只见他眼神甚是清朗,看久了,又好似有团漩涡,让人不自觉就陷入其中,他说话极是和声悦耳,竟有一股令人欲醉之欲,茹琴不由心神摇曳。 芜烟在她耳边说:“你看那个人,一直盯着我们,怕是要对我们不利,快去,快去,杀了她!” 他的声音甜和柔美,茹琴脑中一片空白,顺着他的话喃喃道“杀了她,杀了她!”忽然面色发青,冲着那名宫女就冲过去。那人见茹琴狂奔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就刺中心窝,登时毙命。 芜烟轻呼,“茹琴,我们去抢马车逃走,走远远儿的,谁也找不到!” 茹琴此刻脑子迷迷糊糊,芜烟说什么就是什么,旁的什么也想不到,瞧瞧走到马车旁,趁那男子不备,从背后一刀过去将他砍翻在地。茹琴回过头来冲芜烟笑道:“我把他们都解决了,咱们快走!” 芜烟背着双手,慢慢走近,“是啊,多谢你啦,我现在的确要快点走了。” 茹琴小腹一凉,剧痛传来,她低头一看,一把匕首赫然在腹,她大惊,抬头看向芜烟,却见他急忙退后,冷笑几声,将马从车上解下,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去了。茹琴眼神渐渐涣散,脑子却清楚起来,明白自己中了迷幻之术,挣扎着从怀中掏出烟花弹,拼尽最后力气点燃,头一歪就此断气。 芜烟听到爆裂声响,向后一看,那烟火在空中绽开,恰是一朵红花,芜烟知道这是报信,附近必定还有镜花宫的人手在,更是策马疾驰,奈何他刚刚使用了迷魂术,精力损耗太多,不多时就有些坚持不住,坠下马来,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艳客媚影中奇毒 在水寨的红裳一天未见芜烟人影,已觉察到不对,但在寨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红裳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这位祖宗到底去了哪里。 阮青溪也命人去外围水域去找,水寨人于此处极为熟悉,见一名白衣男子行踪鬼祟,捉来一问,那人便什么都招了,他是镜花宫强抓来做宫奴的,此次镜花宫派他们来查探笠泽水寨虚实,他趁着那几人不注意想要偷偷跑掉,结果反被水寨的人抓住了,而他们的确抓住了个罕见的美男子,现已向西面押送。 红裳猜到他们说的必定是芜烟,她虽久居山中,但也听说过镜花宫颇有些折磨人的隐私手段,登时心如火焚,急出一身冷汗。阮青溪也不明白为何镜花宫会找笠泽水寨的麻烦,吩咐阮大河去回禀父亲,做好防备,便一同和红裳乘了艘快船,沿着那宫奴说的方向快速追去。 小舟飞快,二人忽看到西面天空中爆出一个花朵状的烟花,红裳不待船停靠,飞身而起,足尖在湖面借力一点,便到了岸上,青溪也随后跃到她身旁。 二人弃舟从马,赶过去一看,一辆马车翻倒在地,地上三具尸体,看衣着是镜花宫的人。红裳四处看向没有芜烟的身影,慌乱不已,阮青溪安慰她说:“那人说只有三人押送,这三人俨然毙命,想必是柳公子已经脱困。” 红裳吸吸鼻子,道:“他如果脱困,肯定会返回水寨找我去,我们一路赶来,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眼前四下无人,地上莫说马蹄印,连片树叶都没有,踪迹全无,如何去找人?若是晚了的话,想想镜花宫的手段,红裳不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二人正犯难,恰巧前面来了位骑驴的年轻人,红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问:“这位兄台,你可见到一名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子?” 那人冲她身后努努嘴,“喏,你身后的那位不就是?” 红裳气噎,阮青溪看到那人腰间挂了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画着一只胖胖的老鼠,憨态可掬,脑中灵光一闪,问道:“请问兄台可是‘地鼠’风信?” “正是在下!”风信点点头,拿着小鞭子在驴屁股上轻轻一敲,就要向前走。 “且慢!”阮青溪急忙拦住,拱手道:“久仰大名,您消息灵通,凡所求之事,定能知晓,我们正在寻一人,若有消息提供,不胜感激!” 红裳这才听明白,这人是个消息贩子,但此时也管不了许多,向地上一指,急切说道:“小老鼠,你有没有见到和这三个人在一起的男人,长得极好看极好看!” 听她叫自己的称呼,风信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向地上瞅了一眼,说道:“这是镜花宫的人,那蔡婉又要重出江湖了,武林的好儿郎们可要小心了!”看了一眼红裳,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我的消息可不是白送的!” 红裳一愣,阮青溪却明白他的意思:“你要什么?” 风信把玩手中的鞭子,说道:“我对你们笠泽水寨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冲红裳一抬下巴,“你是灵隐山的人吧,我要你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他的去向告诉你!” 此言一出,二人皆大吃一惊,红裳更是失声问道:“你怎知我是灵隐山的人?” 风信漫不经心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灵隐山功夫自成一脉,虽说销声匿迹已久,但到底还是有不少人认得你们的招式。你与人争斗好几次,‘清风步’一出,你还想瞒下来?” 红裳呆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问:“你要什么?灵隐山的东西我没有权利处置,但只要是我私人之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风信道:“我不要你什么东西,我只要你杀一人!” “杀人!”红裳惊道,有些为难,“可我灵隐山规矩,不得滥杀无辜,不杀投降之人,不得恃强凌弱,你若叫我杀人,可有些难办了。” 风信冷笑道:“放心,此人不是好人,你赶快做决定吧。我可以先透露给你,你要找的人是被蔡婉抓走的,嘿嘿,晚了,怕是要清白不保。” 红裳着急,想到芜烟那性子,旁人多瞧他一眼他都生气,若是真被染指,他如何受得了,搞不好寻了短见也说不定,便说:“你要杀何人?” 风信吐出几个字:“药王谷c药阎罗张一农!” 红裳不知此人是谁,看向一旁的阮青溪,他解释道:“张一农,江湖第一神医,制药技艺世上无双,为人怪癖,做事善恶不分,因此前拿幼童试药,被仇人追杀,隐身药王谷,已有十几年没现身了。” 善恶不分么?红裳头上青筋突突地跳,心一横,与风信连击三掌,说道:“我答应你便是。” 风信从袖中掏出一只老鼠,那老鼠吱吱乱叫,活泼的很,他说:“镜花宫擅长迷情药,那蔡婉身上沾有特殊的气味,我这只‘鼠三’给你们引路,跟它快去吧!”说着,把老鼠放在地上,那老鼠在地上转了几圈,刺溜一声,冲向路边草丛,红裳来不及多言,跟着老鼠便一路追过去,青溪轻功不及她,只在后面紧随。 芜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大床之中,四肢被紧紧地缚在床柱上,不由大骇。这间屋子无门无窗,只一桌一床,桌上摆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件,四周燃着许多粗细不一的蜡烛,空中弥漫着又甜又腻的味道。 叮叮当当一阵铃儿响,帷幔后走来一名女子,面带春色,眼睛又秀又媚,嘴唇殷红,她只裹着一身轻纱裙,行走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丰满身姿愈加显得诱人。她眼神似乎带着钩子,芜烟瞟了她一眼,便觉十分不适,低低喝了一声“蔡婉?!” 蔡婉媚笑,侧坐在床边,趴在芜烟胸口,不住抚摸他,“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头,便乖乖从了我,咱们且好好逍遥快活去!你把我伺候好了,我就不追究你杀我宫人的事情。” 她离得越近,那股甜腻之气便越浓,芜烟一阵胸闷,喘不上气来,又觉得她手摸过的地方恶心难受,忍不住干呕起来。 蔡婉吃惊之下大怒,“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见了我呕吐的男人,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吧!哼!多少自诩正人君子的男人最后都拜在我的石榴裙之下,对我欲罢不能,我就不信整治不了你!”她随手拿过一支蜡烛,扯开芜烟的衣服,左手微斜,一滴烛泪便滴在芜烟胸口。 她右手食指从芜烟胸口一路缓缓下滑,到了那一处,轻轻点了点,道:“我这蜡烛可不是普通蜡烛,你感受到了吧,又痛又麻,还痒得很,一路点下去,到了这个地方,只怕你要求我和你欢好!” 芜烟的确不好受,他抬眼注视蔡婉,微微笑道:“蔡宫主威名,在下早就如雷贯耳,怎敢不服?江湖人将宫主传得如同母夜叉般丑恶,却不想宫主是如此天香国色,倒便宜了我,不如放开我,让我好好服侍宫主” 蔡婉看着他的笑脸,心中又爱又痒,只想讨他欢喜,忍不住就按他说的去做,然而手刚碰到绳子,猛地一激灵,就回过神来,咯咯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文弱男子,却没想到你竟会迷魂术,配着你这张脸,还真叫人差点抵挡不住。还好你功力尚浅,不然老娘一辈子玩鹰,却要叫鹰啄瞎眼啦!” 一击不中,芜烟暗道声可惜,对付那名宫女已消耗他太多精力,勉强再用迷魂术,也对功力深厚的蔡婉没有用了。 刺啦一声,蔡婉撕开芜烟的衣服,跨坐在他腰上。芜烟惊怒交加,喝道,“滚开!” 蔡婉越发得意,纤腰前后摇了摇,“我就爱看你们对我恨之入骨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放心,过会儿我会送你到极乐之处去!”她把芜烟眼睛蒙上,又在他口中塞满帕子,她声音娇媚婉转,甜得发腻,“我的小心肝儿,你的眼睛太厉害了,待会儿姐姐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时,若你再用什么迷魂术,姐姐可要着了你的道儿!” 芜烟动弹不得,眼前漆黑一片,惊觉一个软绵绵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怒气直冲脑门,几乎昏过去,如今他被挟制,动弹不得,一时方寸大乱,什么主意都没有。 蔡婉阅男无数,但这般颜色的男子还是头次见到,试探之下发现又是个雏儿,再也忍耐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霸王硬上弓! 吱吱几声,一只老鼠窜上床,从蔡婉腿边擦过,吓得蔡婉是怪叫连连,满床追打,那老鼠非常灵活,东钻西窜,顷刻不见了踪影。情浓时被老鼠这么一打岔,便是蔡婉也觉有几分晦气,但面对芜烟这样的绝色又实在垂涎欲滴,索性坐到芜烟身上打算重整旗鼓。 一声轰隆巨响,大床颤了几颤,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掉了下来,墙壁俨然破了个大洞,尘土飞扬过后,外面站着一男一女,正是红裳和阮青溪。 红裳双掌平推,正在运气回收,阮青溪吃惊地看着红裳,用手量量墙壁的厚度,满脸不可置信。 蔡婉完全傻掉了,竟忘了从芜烟身上下来。红裳瞧见,暴跳如雷,双眼几乎冒出火来,二话不说,铁骨扇冲着蔡婉的脑袋就急速飞出。蔡婉也非泛泛之辈,眼见来不及躲闪,运气于臂就要硬挡。她手臂上各套着数十个手环,乃精钢所制,刀剑不入,因此也没将这扇子放在眼里。 咣当一声,火花四溅,蔡婉被击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她双臂酸麻不住发抖,定睛一看,那手环竟然有了裂缝,有几个甚至碎掉。蔡婉惊魂不定,没想到这女人内力如此了得,知道此次交手占不了上风,三十六计走为上,偷偷起身就向外溜去。 红裳无暇顾及其他,冲到芜烟身旁,给他解开束缚,穿好衣衫。芜烟面色灰败,盯着红裳说道:“我没有,没有和她”他声音哽咽,就要哭出来,即便没有被蔡婉染指又如何,自己这番不堪的模样竟被红裳看到,她会如何作想?正难过,红裳柔软温热的唇贴到他嘴上,吃惊之下,芜烟瞪大眼睛,连呼吸也忘了。 红裳不忍他自怨自艾,又不知如何安慰,索性亲了他,她满面红晕,强自镇定中,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猛地弹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阮青溪已与蔡婉交上手,蔡婉心中暗暗叫苦,不知今天走了什么霉运,碰上的都是硬茬子,一个内力深厚不知什么来路,另一个剑法精妙,看似武当门下,正巧红裳出来喊道:“阮青溪,别放过她!” 蔡婉心中一动,向后纵跃,扑通一声跪下大叫:“我认输,我认输,二位英雄饶了我罢!” 阮青溪住了手,问道:“蔡婉,你派人来我水寨打探,所为何事?” 怪道那几个奴才没回来!蔡婉眼睛滴溜溜乱转,装作讶然道,“此话从何说起?我并未命令下属去笠泽水寨闹事,想必”她嘿嘿笑道,“我那几个手下想要讨好我,之前听说水寨有一位青年才俊,很是威武,所以” 阮青溪压根儿不信,道: “你的手下早就招了,分明就是你指使,还不快说!” 红裳此刻已是气疯了,见状怒道:“管你是什么目的!你竟敢对我的男人下手,我定要你的命!” 蔡婉一脸惊恐,不住向后躲闪,颤声道:“非是我冒犯,实在是有人指示我。”红裳追问谁人指使,那蔡婉左右瞧瞧,说道:“那是个大人物,惹不起的,他,他是”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声音越来越低。 红裳心急,附耳过去听,只听蔡婉嘿嘿一笑,“傻子,你上当了!”她朱唇微张,一股黑色烟雾从口中喷出,红裳立刻闭住口鼻,后退同时,一掌全力拍出。蔡婉虽早有防备,还是被掌风扫到,闷哼一声,桀桀笑道:“今儿个老娘吃亏不小,可我也不是吃素的,这‘两极散’你且尝尝吧!” 两极散?!阮青溪面色巨变,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红裳,向蔡婉喝道,“留下解药!” 蔡婉哈哈大笑:“你难道不知?我镜花宫的毒从来就没有解药。”她见阮青溪一时顾不上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阮青溪脱不开手,只能恨恨看着蔡婉逃走。芜烟扶着墙颤巍巍走出来,脸色惨白,问:“中的是两极散?” 阮青溪微一点头,心道这下可是遇到大麻烦了,两极散,最霸道的淫毒,中者迷乱不堪,看似只要解决生理需求便可,然而解了欲望后,这毒便瞬间化作穿肠剧毒,中者顷刻全身溃烂而死;若是不解这欲望,中者便于置身烈火之中,生生焚烧毙命。如今,可要怎么解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小池无声暗香流 已是掌灯时分,平静的湖面上一叶小舟飞也似的向水寨划去,红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浑身燥热难忍,如同被放在火上烤。虽说当时她察觉不对后立刻闭紧口鼻,可还是吸入少许毒雾,她本想用内力将毒逼出来,奈何半天也聚不起任何真气,浑身气力全无,只得苦笑,这次可是栽大了! 红裳看到芜烟,便想到蔡婉坐在他身上的画面,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心中窜起一股邪火,酸溜溜的同时,也想看看芜烟情动时是个什么模样,红裳越发口干舌燥起来,唤道:“芜烟,你在哪里?” 芜烟一直抱着红裳,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红裳定睛看了他半天,却唤阮青溪“点住我的穴道,别让我乱动!” 阮青溪正要点她穴,芜烟摇头制止,“不可,封了她的穴道,气血不通,她更加难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我给她祛毒!” 祛毒?如何祛?阮青溪楞了下,没有再追问,加速划船。 芜烟费力的抱住红裳,低声说:“红裳,暂且忍耐些,此处,不是地方”,红裳浑身乏力,半点真气也提不上来,体内一种奇怪的感觉窜来窜去,又燥又热,找不到出口宣泄,她烦乱不堪,全凭一股精神抑制自己,然而脑子越发迷糊,觉得越靠近芜烟的身体就越感觉舒服,抱着芜烟便不肯撒手了。 已能看到湖岸,岸上影影绰绰站着十来个人,小舟一靠岸,阮菱就跑了过来,见到红裳的异样,刚要问怎么回事,阮青溪就命令道:“传令,加强水寨四周巡逻警戒,寨中后花园人手全部撤出来,不许留人。” 阮菱见大哥神情严肃,而柳芜烟则一脸焦急,有些心神不宁,便知出了大事,也不敢多问,自去找二哥安排一众事宜。 他们急匆匆到了后花园,此刻里面一人皆无,芜烟道:“我还需要一套银针,阮兄,多谢了。”说罢,抱着红裳跳进后花园的小池塘中,阮青溪微微点头,自知在这里也是碍事,不便多打扰,自去寻水寨的大夫拿银针不提。 春寒料峭,池水刺骨,芜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怀中的人似是因此好受很多,迷离的眼神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红裳看看芜烟,苦笑道:“这次真是大意了,搞成这幅样子,你叫阮青溪把我穴道封住,不然,我可忍不住要强了你!” 芜烟看她的样子,心里很是痛苦,将她抱得更紧了,“都是我的错,累你受苦。你放心,我会帮你解了这毒!” “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乖,按我说的去做”芜烟的手顺着红裳的脊梁轻轻向下滑去,在她的腰眼处重重一按,红裳顿觉腰肢酸涩,软软靠在他身上。 围墙外阮青溪拿了一个棉布小包,在外徘徊了一会儿,隔着墙问道:“柳兄,银针我已拿来,给你抛过去吧?”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芜烟低低的应答声,阮青溪估摸了下位置,将小包隔空扔了过去,站了片刻,没有听见里面再有声响,便悄悄地走了,顺便把藏在树后的两人一起拎走。 阮大河是被妹妹逼着来的,很是不好意思,然阮菱毫无被抓包后的羞惭,腆着脸问:“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他们两个都不正常得很哪!” 阮青溪做事很少瞒着弟弟妹妹,但此次之事却不大说的出口,叫他二人不要再打听,今后见着红裳二人也要装作没有今日之事。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两人好奇更胜,阮菱正琢磨如何撬开大哥的嘴时,一股袅袅香气随风而来,周围泛着甜腻的味道,似乎是谁在空气中撒了一把糖霜,阮菱头脑有些发昏,莫名其妙地就想脱了衣服狂舞一曲,手刚刚摆了一下,就看到自己双脚离地,已是飘在空中。 阮青溪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抓着弟弟,双足急蹬,眨眼间已离开数丈,待到一处上风头,才把二人放下。阮菱此刻站也站不住,靠在大哥身上发抖,而阮大河更是双目通红,青筋暴起,不住喘着粗气。 好半天,二人才平静下来,阮菱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大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香气,我都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阮青溪道:“让弟兄们不要在后花园附近停留,尤其是下风处!”,阮大河应了声,赶紧吩咐去了,而阮菱抱住大哥的胳膊,悄声问道:“大哥,你们去找镜花宫,我听说他们以淫毒见长,那便是炼姐姐中的毒么?”,她大哥并未回答,只是眼神放空,默默盯着上方的天空发呆。 一弯新月静静升起,后花园小池中,红裳披着中衣,酥胸半露,肩颈处几根银针,针尾微微颤抖,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点点寒芒。芜烟头上c脸上均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水。 红裳抱着他的脖子,眼神迷离,双腮绯红,“这就是你解毒的法子?好像没有用,好热,我要被火烧死了。” 芜烟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刚刚把表层的毒引了出来,毫不意外地也闻到了那股香气,若不是体内那几股真气护体,真是要马上疯狂了。他无数次按□□内的冲动,知道今日自己绝对不能失控,必须要集中精力,若稍有恍惚,施针位置出了丁点儿差错,红裳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而且,这施针的时机 此刻的红裳,神志不清不楚,可感觉却异常灵敏,肩颈几处微微一紧,应是芜烟起了针,又感觉一只手按自己的檀中穴?她微微睁开眼,正是芜烟的白皙修长的手抚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揉按几下,又向旁挪去,他大拇指按在了乳根穴上,然而手却怎么放在那里?红裳靠在芜烟怀中,想要说话,却浑身疲软,只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支吾声。 芜烟大手虚包住她的巫峰,手中似乎有只小鸟在微微跳动,掌心被那鸟喙轻轻啄着,有些硬,又有些酥软,一直从手心酥软到心中。芜烟心神摇曳,实在受不住,不由用力揉搓了几下。红裳吃痛,啊一声叫了出来,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感觉油然而生,竟盼着他不要松手才好,更重些才好,她此刻渴望他的唇,脸贴在他的胸前,一路蜿蜒向上,去寻他的唇。 她毫无章法可言,连亲带咬,却把芜烟的神志又拉回来些。芜烟呼呼喘着粗气,将红裳按在岸边不让她乱动,自己狠狠咬了舌尖下,刺痛传来,脑子顿时清醒不少,他一手按着红裳,一手顺着中腕c神阙c关元等穴位按压揉搓下去。随着他的力道,红裳感到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小腹内传来,直到四肢百骸,都说不出的舒畅。 芜烟看准时机,手起针落,数根银针瞬间下去,不多时,红裳就不安分起来,面色更加潮红,浑身肌肤热得烫手,□□道:“你这是解的什么毒?好热c好烫,呼呼,火,火在烧”,芜烟急急道:“不要乱动,听我说话,我把你的毒都激了出来,又给你辟了脉路出来,你细细感受那脉络,你的真气应该可以顺着脉络聚集起来。” 红裳果然感到体内慢慢有一股清凉之气隐隐流动,而消失已久的真气也渐渐有了回应,芜烟继续施针,引着红裳的真气在周身回转,终将那毒素逼到红裳左掌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那种燥热难安令人抓狂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芜烟抱着昏睡过去的红裳从小池中出来,他耗费精力太多,早就坚持不住,全凭一口气,抱着红裳摇摇晃晃的走到歇息的屋子里。屋内早就被烘的暖洋洋的,芜烟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二人换上,将红裳舒舒服服的安置在暖暖的被窝中,便一头栽在她身边睡死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待芜烟从梦中惊醒,旁边的红裳也醒了,只是全身没有气力,真气又神奇地消失了。芜烟给她把了脉,说道:“你中的毒只是被你的真气暂时压制了,两相牵制,我们还要想办法把毒逼出来。”,他沉思片刻,说,“当今功力浑厚,又肯耗费内力为你疗伤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红裳脸色苍白,虚弱地说,“回灵隐山找我师兄吧。” 芜烟摇头,“先不说灵隐山踪迹难寻,即便找到你师兄,他年纪轻轻,修为能有多高?我看还是去找若虚道长。这事你别管了,你现在不能劳神,我去安排!” 阮青溪听说他要带红裳找自己师父疗伤,倒是有些吃惊,“我师父隐居已久,便是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他的道观形同虚设,你们去找他,怕是不容易。” 芜烟道:“不容易也要去找,我只是帮红裳暂时压制了毒性,坚持不了太久,若虚道长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救星了。” 因他二人一伤一弱,阮青溪想护送他俩去,但一则芜烟不让,二则也怕寨中再遭袭击,便写了封信,递给芜烟,“我师父的道观在白云山,若是道观的人不让你进,你把这信给道童,或许能通融一二。”,他又迟疑问道,“那两极散,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压制的?” 芜烟道:“行针,辟出一条脉络来,将散乱的真气慢慢聚集,借以抵抗毒性。但需中毒之人本身内力不弱,若此人毫无根基或者内力较弱,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柳兄可否告知行针之法?”阮青溪对其他无所求,唯独对武学一道十分痴迷,一听这无药可解的两极散竟有救治之法,恨不得马上就知晓。 芜烟脸皮有些发烫,走到书案旁,将穴位一一写了出来,又写了行针之法和时机,吹干后折起来递给阮青溪,道:“等我们走了你再看,看了就烧了。” 阮青溪不明,也没有多问,吩咐手下给他们备了船,送他们登船离去后,才打开芜烟写的解法来看,一看之下,面红耳赤,将那页纸放在烛火上燃了,心道,这恐怕也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师父曾提过这炼红裳有亲事,如今她和这柳芜烟这般行事,今后怕是有的麻烦瞧了。 又过一日,下属来报,寨门外有一男一女来寻人,说是要找柳公子的。阮青溪不禁奇怪,忙去寨门外查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铁塔似的破衣烂衫的和尚,旁边一个如花似玉的媚娇娘,那女子看样子十分焦急,见到阮青溪出来,上前一步道:“敢问兄台是阮家公子么?” 阮青溪略一点头,报上名头,还不待发问,那女子又急急说道:“在下是极乐馆馆主庞如画,旁边这人叫王杵,我家的一个侍女失踪了,因与柳芜烟柳公子有关,听说他在这里,可否容我问上一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白云深处故人来 极乐馆?庞如画?王杵不是少林寺叛逃的僧人吗?柳芜烟和他们有关?阮青溪有些摸不到头脑,便道:“原来是庞馆主,失敬!只是柳公子不在我这里,恐怕庞馆主白跑一趟了。” 庞如画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阮公子,可知柳公子去什么地方了?他身边可有谁在?”,她见阮青溪狐疑地盯着自己,便解释说:“我与柳芜烟是旧识,因我得知敬王要拿他,便让我手下一名叫燕儿的侍女去给他示警,谁知燕儿一去不返。我打听到燕儿和他会过面,还和敬王的手下打过一场,想着也许燕儿和他在一起,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阮青溪将信将疑,到底不信任这两人,说:“柳公子身边并未有你的侍女在,至于他现在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 庞如画非常失望,但还是道了谢,和王杵离去了。阮青溪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王杵微搂着庞如画,低下头似乎在安慰她,不禁有些讶然,这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一个是烟花之地的媚娘,一个是欺师灭祖的恶僧,柳芜烟竟和他们扯上关系? 但这些到底和自己关系不大,阮青溪并未放在心上,回到寨中,弟弟妹妹围上来,一人一句问他,“大哥,那俩人看起来都不是善类,不会对水寨有什么威胁吧?”“大哥大哥,那女子是极乐馆的?那不是青楼吗,难道柳芜烟是青楼出来的?怪不得那般好颜色,只是炼姐姐怎么结识的他?” 阮青溪答道:“他们意在寻人,应该不会挑事。——菱儿,不要总打听别人的事,我让你练的剑练好了吗?” 阮菱不爱听,正要反驳几句,又有下人来报,说是段家庄少庄主段明廷来访。 今天客人可真多!阮青溪微一思索,吩咐道:“奉茶,请到前厅,我马上过去。”阮青溪大概能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但阮菱阮大河不知道,遂悄悄跟了过去,躲在屏风后偷听。 阮菱隔着屏风,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腰间悬着一把长刀,想来就是“玉面金刀”段明廷了,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客套了几句,便问道,“阮公子,段某此次冒昧前来,想打听个人。” 打听人?难道又是找柳芜烟的?屏风后的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想这柳芜烟交际够广,连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段家庄都有交情。他们屏住呼吸,听大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又听段明廷说道,“前几日,是否有个叫炼红裳的女子来过这里?” 因师父若虚道长说过灵隐山和段家的事情,阮青溪是知道段明廷的,他倒没有隐瞒,一点头,说“她来过!”,见段明廷免有喜色,又给泼了盆冷水,“不过已经走了,她负了伤,去找我师父疗伤了。” “她受伤了?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你师父是谁?”段明廷大吃一惊,迭声问道,同时手悄悄握住了刀柄。 阮青溪撇了一眼,心中已然不悦,淡淡说道:“她中了歹人的毒,性命暂时无忧,我师父是若虚道长。” “若虚道长?!”段明廷惊得叫了起来,满目狐疑,不住打量他。阮青溪心下一动,眉头微紧,一眼不发随他看,过了片刻,才听他说,“原来是若虚道长的高徒,失敬失敬!既然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倒不便多打扰了,只是如今道长身在何处,阮兄可否告知一二?” 阮青溪摇头道:“我与师父已很久未曾见过面,如今在哪里也说不出来。” 段明廷沉默了会儿,又问:“炼姑娘是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她身边还有一位男子跟着。”阮青溪这次没有隐瞒,随后又特意加了一句,“那男子长得极其好看,二人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 段明廷一愣,嘴紧紧抿了起来,冲阮青溪一拱手道别而去。 他一走,阮家兄妹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阮菱还一个劲儿地向门口张望,说:“大哥,那便是段家玉树?” 阮青溪敲了妹妹一记,说道:“是的,他是炼姑娘的未婚夫,你不要多想。” “什么?!可炼姐姐不是和那柳公子” “别人的事情我们少管。”阮青溪揉揉眉心,“我们水寨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阮菱应了一声,和阮大河互相看了一眼,心想,这段家玉树头上恐怕要绿油油一片了。 此刻炼红裳可顾不得段家的事情了,虽说毒性暂时被压住,但她也实在不好受,整天昏昏沉沉的,东西也不大吃的下,等到了白云山下,已经昏迷不醒了。 白云山,山如其名,山既险又高,人力凿出的石阶,蜿蜒陡峭,山顶笼罩在一片云海之中,隐约可见一座道观。 芜烟背着红裳,一步步拾阶而行,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衣服湿了又被风吹干,太阳落下又升起,终于在晨雾蔼蔼中爬到了道观的门前。 他十个手指头都磨出了血,手肘c膝盖都沾满了青苔,芜烟气喘吁吁,提起力气当当扣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小道童的半张脸,“你是谁?” 芜烟连忙说道:“我是来找若虚道长的,请他” “师父不在!”小道童一口打断他,就要把门关上,芜烟用手挡住,问道:“那道长去了哪里?” “不知道!”小道童用力推了芜烟一把,咣当一声,门重重关上。 芜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勉强站在,将红裳轻轻放下来,靠坐在一旁,他歇了口气,苦笑一声,从门旁折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婉转悠扬,而又寂寥无比的曲调飞出,周遭的鸟儿都似乎被感染,纷纷停止了鸣叫。红裳睁开了眼睛,这曲子如此熟悉,师父抚琴时总爱这一曲,迷迷糊糊中,芜烟的身影越发看不清,她心一急,登时又昏了过去。 道观的门又开了,还是那个小道童,“师父请你们进去。” 芜烟随着他来到道观内一处屋子,屋内蒲团上盘坐一位须发苍然,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挥手叫小道童退下,看了看芜烟,叹道,“我原本以为你已死了。” 芜烟将红裳平放在一旁的床上,扑通一声跪下,“求道长救红裳一命!” 若虚道长早就瞧见了红裳气色不对,询问了前因后果,又给她把了把脉,捋着胡子道:“你施救得法,我稍后将这‘两极散’毒性逼出来即可。你这小娃娃,真会给我找麻烦,这是要我耗费大半的功力啊。” 芜烟双眸垂下,不言不语,若虚道长看着他这样就来气,骂道:“还不滚出去,难道还要盯着老道疗伤吗?” 这一疗伤便是一日,月上中天,房门终于打开了,若虚道长看着满脸焦急的芜烟,哼道:“好了!你别急着进去,她还在睡,虽说毒性解了,但她的元气也伤了,要修养一段日子。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虽说担忧红裳,但若虚道长的话芜烟还是听从的,他来到内室,便听若虚道长一声厉喝:“跪下!” 没有问为什么,芜烟直接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若虚道长盯了他片刻,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变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吹了那首‘引凰调’,我也认不出你来。” “灵隐山禁术,换骨术。” “什么?!”若虚一下子站起来,怒目圆睁,“好小子,够胆量啊!灵隐山的禁术你也敢修炼?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芜烟猛地抬起头,一脸愤然,“是,我是活够了,可这是谁逼的?” 若虚缓缓坐下,几分无奈道:“你还在怨恨你师父?” “怨恨,我不敢。”芜烟生硬地说,“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红裳的,可他偏偏不让我如愿。” “灵隐山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山上人不得婚娶,若是要成亲,那就要下山,若非掌门传唤,一辈子都不得上山。”若虚说,“若是你和红裳在一起,那灵隐山交给谁?难道给段庆峰那小子吗?” “不是还有李仲阳?师父对他可是中意得很。” “放屁!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连你的一半功力都没有,如何撑得起灵隐山?” “现如今,灵隐山就是他在撑着,还不是一样平安无事?” “你?!”若虚被他气得长吁短叹,“唉,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在!青冥,你一身的修为,当今世上已没有谁能是你的对手,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许久未被人唤作“青冥”,乍一听,芜烟有些恍惚,“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只能在山上孤独终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作他人妇,日日夜夜沉浸在悔恨思念中,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残酷?” 他似乎又回到山上,自己跪在师父门前苦苦哀求,“红裳的父亲和师父本是师兄弟,红裳是我的师妹,可师父硬是要她拜我为师,红裳不懂,我却明白,这是师父为断了我的念想” 芜烟声音发颤,他闭了闭眼睛,将那泪意压了回去,“红裳天生练武奇才,修为必定比李仲阳高,我本以为她肯定会留在山上做下一任掌门,便想做师父便做师父吧,只要每天能看到她,说说话,练练武,也就罢了。谁知,谁知”,芜烟眼睛发红,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师父却将她许配给段家!为什么?凭什么?” 若虚哼道:“还不是怕你铸成大错?你师父知道你对小丫头用情颇深,一旦他仙去,李仲阳再下了山,山上就你二人,天长日久,若是你一时忍不住做下错事,灵隐山岂不成了笑柄?再者,你对小丫头有求必应,她又向来无法无天,若是你答应她什么荒唐事情,只怕这江湖的水都叫你翻过来!” “就因为这些无妄猜想,师父就丝毫不顾及我和红裳?”芜烟冷笑道。 “唉,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看小丫头的眼神,说实话,老道儿一辈子没有情之困恼,当时看到你对她的样子,竟然也对感情一事有了期盼!幸好那丫头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察觉不到,若是她也对你,再说,段庆峰我虽看不上,可段明廷还是个好孩子,你师父也是仔细考虑了的。” 若虚道长见他犹自不服,又说,“你别怪你师父,他是打心眼里疼你,你不知道小丫头的父亲就是因情所困,活生生把自己熬死了,唉,你师父断你念想,是盼你早早醒悟啊!” 芜烟沉默半晌,轻轻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道长,多谢您救了红裳,至于今后如何,我是死也不会和她再分开了。” 若虚叹道:“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在山上的时候,她可是对段明廷稀罕得很呐。” “那个时候我长的不好看,红裳喜欢漂亮的东西,对段明廷另眼相看也难免。现在,我这张脸可是按她心中所想而成,况且,这一路上,她早就对我动心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芜烟想起红裳那主动一吻,不禁嘴角微微挂了笑。 “她知道你是她的师父青冥吗?” 芜烟愣住,之前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股恐慌慢慢升腾而起。 若虚幽幽道,“小丫头可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别的教没教好不知道,这‘尊师重道’一项你师父可没少下功夫。” 芜烟身体晃了晃,脸色十分难看。若虚心中不忍,“青冥,你师父为人教条古板,可他是一心为你好,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看你的样子,若能悟道,何时都不晚,现在醒悟还来得及。灵隐山武学秘籍颇多,以你的聪明才学,再恢复一身武学也不是不可能的。” “回不去了,她,是我的命,没有她,我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芜烟磕了个头,慢慢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背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前面红裳的小屋还亮着灯,昏黄之中透出些许暖意,芜烟静静望着那处亮光,心中的恐慌渐渐消了下去,他迈开步子,朝着那处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情深不知所起处 凤凰树下,落花成雨,小丫头泣不成声,“爹爹,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裳儿了吗?” “裳儿,爹爹要去找你娘,你娘一个人太孤单了,爹爹一个人也太孤单了,爹爹对不起你”男人亲了亲女儿稚嫩的小脸,终是狠心离去。 “爹爹,爹爹!”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红裳伤心大哭起来,她明白,她现在也是孤单一人了。 “红裳——”远远跑过来一个青衣少年,他蹲下来给红裳擦去泪水,哄她道:“别哭了,山风强劲,当心吹皴了脸。” 红裳抽抽噎噎地说,“娘走了,爹也走了,他们都不要裳儿了青冥哥哥,你也会离开裳儿吗?” 青冥道:“只要是人,都有生老病死,哪有永远在一起的。” 红裳抱着青冥的脖子不放,耍赖道,“我不管,我不要一个人,爹爹说你们会照看我,那你就不能离开裳儿!哇啊啊啊” 面对一个撒泼狂哭的小丫头,青冥有些手足无措。山中只有他和师父二人,单调无味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要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他不禁有些雀跃,又是柔声细语安慰,又是拍胸脯保证,才算把她哄得消停下来。 小丫头哭累了,睡着了,青冥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然而山中一成不变的宁静,终是被她打破了。 月牙弯弯,山中寂静无声处,二位仙风道骨之人对弈,猛然间一阵哭声响起,若虚大喝一声“青冥——” 青冥推门进来,见若虚道长正一脸的不耐烦,而师父不动声色,口中吐出二字“隔壁!”,青冥马上明白,躬身退下转去隔壁。 若虚叹道,“你从那里弄来的小丫头,除了哭就是哭,吵也吵死了。” 希真说,“炼师弟的女儿,推不掉!” “他?”想到那个精才绝艳之人,若虚不由一阵惋惜,又不失时机打趣老友几句,“还好有青冥在,没想到他哄孩子倒有一手,这也算是灵隐山的一项绝技吗?” 希真不理会老友的揶揄,眉头紧锁,小丫头初来乍到,难免依赖他人,可青冥对这小丫头,未免也过于上心。 隔壁,哭声渐消,青冥侧卧在床,把红裳抱在怀中,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的背。 红裳小声道:“青冥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青冥低低嗯了一声,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只盼着这丫头赶紧睡着,师父今天教的那套剑法还没练熟!。 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红裳有些不高兴,“青冥哥哥,我要天上的星星,你去摘!” “什么?”青冥呆了,思考片刻后犹豫说道,“以我现在的功力,恐怕还不行” “我不管,我就要!我爹爹就会去摘!我要下山找我爹!哇啊啊啊”红裳满床打滚儿,开始撒泼。 隔壁师父和若虚道长在下棋!青冥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声应道:“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红裳止住哭,眼睛瞪得溜儿圆,小脸鼓鼓的,一副你快去的样子! 青冥一下子泄了气,挠挠头,忽然灵光乍现,“红裳,你喜欢花灯吗?” “花灯?喜欢!” “我给你做星星灯吧,满满挂一院子,晚上点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亮!”青冥双手比划着星星灯的样子,又说挂在哪里哪里好看,越说越兴奋。 红裳呆呆地看着他,本已止住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青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张口结舌愣在那里,看上去颇有些傻气,这样子倒把红裳逗得破涕为笑,她擦干眼泪,吸吸鼻子,说:“你对我真好,我不会再哭闹了,青冥哥哥,你去练剑吧。” 青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了性,迟疑一会儿,“我还是等你睡着了再去吧。” 红裳甜甜地笑了,她想起小时候亲爹爹和娘的脸颊时,他们都很欢喜,她也想让青冥哥哥欢喜,便同样啪滋亲了他一大口,抱着他的腰安然入睡。 青冥擦了擦脸颊,眨了眨眼睛,头枕在胳膊上,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春花谢了又开,大雁南去又北归,不知不觉已几个春秋,正是春花烂漫时,青冥瞧着红裳,个子长到了他的胸口,少女的窈窕身姿也影影绰绰显了出来,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你在看什么?”红裳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在瞧你呀!”青冥笑道,“红裳越来越好看了!” “那是!”红裳十分得意,“我爹好看,我娘好看,我自然也好看!”她瞅瞅青冥,脑子一抽冒出来一句,“青冥哥哥不好看,连李仲阳那个乡下小子都比你好看!” 青冥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红裳觉察到不对,忙说,“我不是说青冥哥哥不好看,嗯,是说你不如,也不对,呃,但是但是,你功夫最好,道长都说用不了几年你就能超过他了!我比你差得远,李仲阳更是拍马也追不上你!” 看到她慌慌张张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芜烟脸色缓和下来,摸摸她的头,温言道:“没关系,我的确样貌平平,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不高兴。” 红裳吐了吐舌头,摇着他的胳膊说,“我就知道,青冥哥哥是待我最好的人。” “红裳——”李仲阳在远处挥手,“练功去喽——” “来啦——” 青冥将视线从红裳远去的身影上收回,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他一直都知道,又有哪小姑娘不喜欢呢? 山上日子清贫,为哄她开心,他时不时做些精致的小玩意,可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在她眼中竟是属于“不好看”一类的! 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扔到人群中便立刻湮灭,再也寻不到,青冥扯扯自己的脸,转身负手离去了。 夏花灿烂,绿荫葱葱,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时。 “诶?你怎么带上面具了?” “红裳,我好看吗?” “嗯,好看!青冥哥哥戴上这个,人一下子就显得不一样了,可是,这样我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青冥笑笑,摘下面具,从袖中掏出一朵别致的绢花。 红裳两眼放光,“给我给我!” 青冥将绢花给她戴上,附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今天还没亲我呢。” 红裳脸微微发红,四下瞧瞧无人,踮起脚尖在青冥脸上飞快一吻,又急急向后跃开,“道长说,我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淘气,这可是最后一次啦!” “我知道。”想起师父说的那些话,青冥心头发闷,“我还有东西给你,你看。” 小小的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表面光洁如玉,六个面上雕的是层层叠叠的凤凰花纹,内放了一颗红豆,红裳捏着摇了摇,咕咕作响,“这是什么?” “骰子,象牙做的,拿着玩吧。”青冥看着红裳,那句话在心中盘旋了好久,一直不敢说,今天他不知怎么有种感觉,若是再不说,便永远也没机会了, “红裳,你愿意留在山上陪我吗?” “行啊!”红裳随口答道,她忙着摇骰子玩,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 狂喜过后,青冥渐渐平复下来,眼神中是一种红裳看不懂的情绪,明明是高兴的,却空有几分哀婉。 一层秋雨一层凉,风卷残叶,人比黄花瘦,正是秋意萧瑟之时。 “师妹,师祖叫咱们过去。”李仲阳拍着门板唤道。 红裳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来啦!” “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吗?” “师父?”红裳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青冥,“呃,师父啊,我也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大概又是闭关修炼了吧。” 一直叫他青冥哥哥,现在倒要叫师父,还真是不习惯!关键是自己之前还总是和他玩亲亲,这可太荒唐,如今少见面也好,省得尴尬!红裳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境,问道:“师兄,师祖叫咱们过去有什么事?” 李仲阳答道,“是段师叔和段师弟来了。” “段明廷来了?”红裳又惊又喜。 “是啊,快去看看他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吧”,李仲阳笑道,“那小子对你真是上心,但凡他来,吃的喝的穿的玩的,都给你最好的,我看,他是把你当媳妇儿看了!” 红裳莫名有些心惊肉跳,“师兄别胡说!” “还不好意思呢,等会儿见了师祖你就知道了!”李仲阳又提醒一句,“师妹,师祖近来身体不大好,你说话可要多顾忌些,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竟然真是婚事!红裳跪在师祖床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下山成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咳咳咳”希真咳个不停,指着红裳道,“你,与段家的婚事由不得你,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红裳苦笑,师祖到现在还不了解自己,但凡他下的令,自己什么时候违背过了?她叩头道,“师祖对我恩重如山,但凡有令,裳儿绝无不从。请师祖放心,裳儿应了这桩婚事!” 希真道长这才松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快去了,你也不必守三年孝,等明年你及笄后,就下山去段家成亲吧。” 入夜,天空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黢黢的夜幕似一口倒扣的锅一般压下来。夜风吹过山谷,发出哭泣般呜呜的声音。红裳躺在凤凰树高高的枝头上,身子随着枝头起起伏伏晃动。 枝头一沉,青冥立在她旁边,银色的面具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诡异,“你答应段家的婚事了?” 红裳嗯了一声。 “可你应过我,要在山上呆一辈子!” “师父,这是师祖的意思,我不能违抗他老人家!” “下来!”青冥不由分说,抓着红裳就往下跳,“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红裳嬉皮笑脸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你,你照顾我这么久,若是心中没有师父,也太忘恩负义了!师祖,师兄,还有这灵隐山,都在我心中装着呢!” “够了!”青冥打断她的话,他胸脯起伏不定,好半天才说,“段明廷有那么好吗?不就是长得好点!” 红裳依旧没心没肺笑着,青冥心中苦涩不堪,“红裳,你能不能,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红裳摇摇头。 “红裳,若我不是你师父,你会喜欢上我吗?” 似乎是怕听到她的回答,青冥飞快离去,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转瞬又是一年,寒风呼啸,白雪飘飘,四处都是白茫茫,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无比寒冷。 自从师祖仙去,师父再也未曾露过面,李仲阳日夜刻苦练功,红裳愈发无聊,反而想早日下山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一阵寒风吹过,李仲阳大惊失色地跑进来,“师妹,不好了,师父仙去了!” “什么?!”红裳噌地站起来,身体不住打晃。 李仲阳举着手中的信,“你瞧,师父在信中说了,他自觉大限已至,自行去墓室了,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吩咐我们守孝一年,同时封山。你看,这是掌门之物拂尘。” 红裳几乎站立不住,连瞧信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师祖忌日当天!” 红裳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似的软软倒下去,李仲阳扶着她急道:“师妹,千万撑住,师祖去了,师父也突然去了,咱们灵隐山可再经不起波折了!” 白幔衬着白雪,整个灵隐山都是白色,红裳眼中似乎也没有别的颜色了,她默默将师父的遗物一样样收起来,箱中不过几套穿旧的青衣布衫,一双鞋而已,而在另一个大箱子里,都是给她预备的四季新衣新鞋,还有一些灵巧的小玩意儿。他案头上放着几本书。 书中间夹着一页纸,红裳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情深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