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帝心(穿越)》 正文 1.第1章 大虞王朝,弘景四十二年,孟夏。 山陕冀鲁诸地的春旱从三月初开始,持续了近一个半月,已经恶化成数十年不遇的大旱灾,为了此事,大朝会连着开了小半个月,仍没能商量出行之有效的对策,龙颜越发难看。 锦衣卫北镇抚司内,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身着飞鱼服c腰佩绣春刀脚步匆匆地疾行奔向西厢值房。 半掩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耀眼的日光透进室内,照在房中正伏案而睡的某人身上。 连着十几天在大朝会上当值,卫简被起床困难症折磨得肝火旺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补个回笼觉,突然间被惊扰,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立起来表示愤怒。 “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长眼!” 萧衍硬着头皮凑上前,苦哈哈告饶:“大哥,您先别动怒,是我呀!” 卫简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掀起眼皮打量逆光站在案前的人,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你不是跟着去巡卫夸官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诶呦喂,出大事了!”萧衍急忙道:“新科探花,死了!” 卫简猛地瞪大眼睛,诧异道:“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在朝门外等了多半个时辰,迟迟不见那新科探花郎的影子,派人到他家去寻,也没看到人,正想着再多派些人手到他常去的地方找找,京兆府就派人来通报,说是西市发生了命案,有人被当街殴打致死,经证实,死者正是金科探花曹轩!据现场围观百姓口供,行凶者乃是安国公府小世子,袁灏!” 卫简心中一凛,“袁灏?” 那个外强中干的半吊子纨绔?他敢把人活活打死? 真不是卫简看不起他,更不是因为他们两家有些世交而心生回护,只是根据对他的了解单纯地做出判断而已。 萧衍郑重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京兆府的捕快已经在安国公府大门口喊了好一会儿的门了,门房奉老太君的命,怎么也不肯开门,京兆府的捕快也不能硬闯,还在僵持对峙着,恐怕这会儿周大人已经进宫面圣了。” 初代安国公是开国功臣,太一祖爷亲赐的一等公,享世袭罔替。袁家奉命镇守西北边陲,当年落虎坡一役,以袁家军为先锋的大虞军队虽然成功击溃四十万鞑靼c突厥联军,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折损了近十五万将士,主帅老安国公及袁家四兄弟也陨落于此,袁三郎袁峥,成了袁家唯一的幸存血脉。 而袁灏,正是袁三郎的嫡出独子! 想到陈老太君对袁灏这根独苗的宠惯,卫简情绪复杂地幽幽叹了一声,心里祈祷这差事可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卫简的祈祷还没传到老天爷耳朵里,皇上的口谕就过来了。 “世子爷,皇上说了,这件案子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同主审,不会让您为难,眼下您先帮着把人提到刑部大牢即可。”前来传达皇上口谕的涂公公笑着道。 卫简拱手,“为皇上办差,何来为难一说。劳烦涂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稍后我做东,请您到仙客来尝尝时鲜!” 涂公公也不扭捏客气,爽快应了下来,先行告辞离去。 视线里的背影一消失,卫简就垂眉耷眼地垮下肩膀,心里头的怨念蹭蹭蹭往上窜。一没明诏,二没口谕,空着俩爪子shàng én提审陈老太君的宝贝心头肉,这还不算为难人? 御前太监总管涂公公都亲自过来了,皇上摆明了这是心虚! 可心虚怎么了,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卫简看了眼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飞鱼服,认命地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身边同样苦大仇深脸的萧衍,“去点二十个人跟着,记得都着飞鱼服。” 萧衍得令退下,卫简整了整仪容,信步往外走去。 放眼京城,能结队在广安街上策马奔腾的,恐怕唯有锦衣卫独一份。听到“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的开路声,街上百姓纷纷退避两侧,中间让出宽宽的一条路来。 卫简控制着马速,一行人花了一刻钟有余到达了安国公府。 功德牌坊前,卫简一行下马换步行,远远就瞧见了聚在大门口的一堆人。 人群外围有人瞧见了渐行渐近的一队锦衣卫,低呼了一声,结果如骨牌翻倒一般,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 卫简看着人群里或惊或喜或不屑或抵触的面部表情,习以为常地完全不放在心上。 人群自动自发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让锦衣卫一行人站到了安国公府大门口的正前方。 “卑职京兆府捕头戚风,见过卫千户!”最先抵达此处的戚风上前来抱拳见礼。 这个京兆府的捕头,卫简倒是认识,为人忠肯,做事也踏实,就是太拘泥于条条框框,死板得很。 “是戚捕头啊,现在情形如何了?” “卑职无能,到现在也没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戚风抬眼看了看另一侧身着大理寺差服的衙役,“大理寺的顾大人奉旨前来,正在叫门。” 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卫简斜睨了一眼,果然,顾源那厮正臭着一张脸冲自己翻白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 卫简相当有风度地冲着顾源拱了拱手,带人退到一旁,将大门口给让了出来。 顾源也不客气,让人继续叫门。然而,十几个衙役轮番上阵,喊了将近两刻钟,安国公府的大门愣是纹丝未动。 顾大rén iàn颊透红,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羞愤的。 卫简原本挑了处树荫下抱臂围观,渐渐瞌睡虫上脑,眼皮渐渐就合上了。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在近前。 “在下刑部郎中沈舒南,冒昧打扰卫千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2章 卫简掀了掀眼皮,待看清来人,双眼倏地一亮,“原来是沈大人,客气了!” 由于锦衣卫的特殊身份,别说同级官员,就算是高上一阶半品的,在锦衣卫面前也得客气着。 然而,这种客气也仅仅流于面子功夫而已,尤其是文官,往往是表面逢迎恭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清高藐视。 而眼前这人,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难怪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哥也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卫简的目光将安国公府的门匾描摹了一遍,“客气点儿吧。” 萧衍得令,稳步走到大门前,气沉丹田,开声喝道:“锦衣卫奉命提审嫌犯袁灏,速速开门!” 安国公府的府门,三间一启,金漆兽面锡环,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角门。众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府门,一片鸦雀无声。 隐隐听见门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等了足有半刻钟,就连角门也纹丝未动。 卫简开口道:“再叫。” 萧衍依令又吼了一遍。 依旧无果。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深谙他办事的风格,不用再次发令,就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可想而知。 萧衍转过身,抱拳禀道:“禀千户,国公府包庇嫌犯,抗法不遵。” 卫简抬起右臂一挥手,“捉人!” 候在一旁的二十个锦衣卫等的就是这句命令,应喝一声后雷霆出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踩着人梯越过角门旁的高墙翻进了安国公府。墙内一阵短兵交接的打斗声清晰传了出来。 “卫简,你敢?!”顾源愤然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卫简斥道:“安国公府是太一祖钦封的一等公爵府,岂容你们锦衣卫如此僭辱!” 卫简冷冷一眼扫过去,就连声音里也透着凛冽,“顾大人,我劝你最好脑子清醒一点,侮辱安国公府的是他们的不肖子孙,而不是我们秉公执法的锦衣卫。” 应和着卫简的声音,安国公府的东角门戛然开启,将门房家丁关押在一处倒座房里,萧衍率锦衣卫分列角门两侧候命。 卫简看了眼长身而立面色从容不惊的沈舒南,在对方做出个先请的手势后,当仁不让地信步走向东角门。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迎面乌泱泱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方的,是个鹤发老妪,素服简饰,手持龙头杖,面容威严,除了陈老太君还能是谁? 卫简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拱手问礼:“卫简见过老太君。” 陈老太君驻足,肃着脸冷声道:“卫千户这一礼,老身可受不得。怎么,这是要硬闯我安国公府吗?” 卫简收回手,目光在陈老太君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没见到袁三娘梁氏。 “老太君,恕卫简直言,为何会有当下的局面,您心中自然明了。袁灏当街将人打死,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绝不是躲在安国公府就能得以保全的,您执意不交人,难道是要逼着皇上下口谕吗?” 锦衣卫非皇命不擅动,现在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陈老太君岂会不知。然袁家这一辈只有袁灏这一根独苗,面对袁家列祖列宗,面对苦苦哀求的三娘梁氏,再想到远在西北边陲的老三,陈老太君还是犹疑了。 “卫千户,我孙袁灏虽平日里骄纵了些,但他自小体质虚弱,习不得武,口角之下三拳两脚岂能将人打死?” 卫简扯了扯嘴角,“可眼下的事实是,人死了。而且,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其中是否有隐情,或是令孙失手所致,自有刑部c大理寺审度,还案件一个公道。而这一切,都需要袁灏先出面。所以,老太君,请将人交出来吧。” “将人交到刑部c大理寺?屈打成招吗?” 由角门处传来一道女声,威仪中透露着凌厉,听着就是个在上位惯了的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卫简不由得一阵头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3章 “侄儿见过姨母。”卫简回过神,上前几步揖手问礼。 长宁公主眼中怒气未消,哼了一声,道:“不敢,连安国公府都敢横行无忌,想来你也没把我这个姨母放在眼里。说起来我和你母亲也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改日我该shàng én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教育儿子的,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卫简素来百无禁忌,但其母却是他的逆鳞,甭说长宁公主,便是今上也不会轻易触之。今日硬闯安国公府本属无奈之举,卫简心中才存着几分愧疚,可听到长宁公主这话,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 “姨母说得极是,是卫简唐突了。不过,在您质疑我母亲是否教子无方之前,还是先帮着安国公府反省一下是怎么把堂堂的一府世子爷教成了shā rén嫌犯,想想该怎么向远在西北的袁大将军交代。” “你——!”长宁公主被卫简一番话说得如鲠在喉,羞愤得脸色都红了,“真相如何还没有查清,你怎可轻言世子杀了人?端看你们这种态度,灏儿被你们带了去,还能落得了好?” 这位长宁姨母的胡搅蛮缠,卫简早有领教,若放在平常,卫简也就左耳听右耳冒,随她去了,但现下公务在身,自然不会再多加迁就。 “西市上众目睽睽,人证不止一二,而死者的尸体如今正陈放在刑部,人证物证俱在,敢问姨母,何来轻言一说?人家本该宫花红袍高头骏马地御街夸官,享万民朝贺,如今却冰冷地躺在刑部的验尸房里,姨母替世子喊冤,侄儿倒想问一问,何人替那位横死的今科探花郎叫声冤?” 卫简看了眼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长宁公主,又看了看神色凝肃的陈老太君,冷声道:“人命关天,如今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请世子爷过去配合调查,以查明案件实情,如果不是安国公府固执地不肯开门交人,又怎会逼得我们亲自动手,闹得这般难看!” 气氛随着卫简的话变得凝滞,一时陷入沉寂。忽然,一身着青衣软胄的锦衣卫匆匆自角门外奔上前来,冲着卫简抱拳禀道:“大人,刚刚发现安国公世子要从东侧门逃走,已经被兄弟们擒下!” 卫简撇了撇嘴,目光扫了眼惊诧不已的安国公府众人,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陈老太君看着被人反手押着走过来的袁灏,还有他身边脸色铁青的袁三娘,重重磕了磕手里的龙头杖。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袁灏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淤青的痕迹,神色惶惶然,一见到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忙不迭开口哀声求救,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两侧的锦衣卫牢牢摁着,分毫也不得脱身。 身负shā rén嫌疑,还要畏罪潜逃,且不论罪名是否属实,袁灏这一次都讨不到好。 无论是陈老太君,还是长宁公主,一颗心仿佛都沉到了冰水之中。 卫简看了看面色哀痛的陈老太君,又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袁灏,心里也不好受。一门忠烈,怎的就落到这般场面? 卫简刚想挥手,让人将袁灏带往刑部大牢,一直沉默如y xg人的沈舒南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对卫简说道:“卫千户,本官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说,可否借个方便?” 卫简抬眼看他,点了点头,“当然方便。” 说罢,卫简抬腿走向一旁的树荫下,等到站定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源那厮竟然也被沈舒南给请了过来。 也不知沈舒南对顾源说了什么,那人脸色虽一如既往的臭,但还是跟着一同过来了。 说起卫简和顾源两人的梁子,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卫简这人,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就是喜欢以貌取人,只要长得好看,他见了态度就好。反之,就有些爱答不理。 而顾源,很不幸地就属于后者。 狭路相逢,顾大人吃了卫简几回不冷不热的漠视白眼,更有一次,还无意间偷听到卫简背后说他的脸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石头表面,于是乎,顾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走上了不屈不挠地弹劾卫简的漫漫长路。 卫简呢,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顾大人为何一见到他就自动开启斗鸡模式,不过本着人不善我不善的原则,卫简当然也要把眼刀甩回去。 沈舒南供职刑部三年,期间多与大理寺有往来,同顾源也算是旧识,对他与卫千户之间的间隙也有所耳闻,不过如今一见,并不如外间所传的那般,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在闹别扭。 居中调停,沈舒南将两人凑到了一起,开门见山道:“无论这件案子真相如何,安国公府身为咱们大虞的忠烈之家,起码的脸面咱们还是要周全的。是以,在下有个想法,还请二位共同参详参详,是否可行。我想,不如让陈老太君出面,亲自将世子捆送进宫,交到皇上面前,再由刑部接手,如何?” 既成全了安国公府的英名,又有助于案件进一步侦查,可谓一举两得。 只要能把袁灏送进刑部大牢,不管是强行押送进去的,还是安国公府主动送进去的,对卫简来说都算是完成了皇上交办的任务,他自然赞同。 相比之下,顾源就欢喜了许多。虽说文武相轻,但自古文人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最见不得英雄迟暮c名门倾颓c兔死狗烹等等情形,动辄就要生出物伤其类之感。尤其是这位顾大人,心思更是敏感中的精品。 卫简推脱了沈舒南的好意,只让他们二人去和陈老太君说道,他则踱回萧衍等人身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陈老太君听完沈舒南的提议后十分撼动,双方情绪颇为激动地交谈了好一会儿,沈舒南才看过来,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 卫简点头回应,示意押着袁灏的两名锦衣卫,“将人放了吧。” 两人片刻不曾犹疑,直接收回手将人放了。 袁灏踉踉跄跄地奔回到陈老太君等人身边,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就因为陈老太君的话再度脸上失去了血色,颓然跌坐在地上。 怂就一个字,卫简今儿算是在袁灏这小子身上看了好几次。 不管如何,对卫简的网开一面,陈老太君是领情的。卫简拱手回礼,带人干净利落地撤出了安国公府,同时派了一名锦衣卫先行一步回宫禀明皇上。 “卫千户,请留步!”沈舒南从后面追了上来,言笑晏晏道:“我与顾大人也要一同进宫面圣,不如同行如何?” 卫简挑眉看了看他,见其眉眼舒朗c双眸坦荡,无一丝戚戚之色,嘴角不由得噙上一抹浅笑,“好啊,反正也是顺路。” 朝中寻常官员,对锦衣卫恨不得是有多远躲多远,这种上赶着凑上来的,这么多年来卫简还是头一遭碰上。这个沈舒南,还真是个妙人! 有妙人沈大人相伴,进宫这一路卫简的心情就如这初夏的晴空一般,清湛明亮,还有些小灿烂。 反观一人之隔的另一位同行者,顾大人的脸色则阴云十里,墨色沉沉。 时不时瞧上顾大人一眼,卫简的精神就愈发抖擞了。 进了广乾门,沈舒南和顾源分别回各自的衙门等待皇上召见,而卫简则直奔皇宫面见圣上。 安国公府发生这种事,最头疼的莫过于今上。听到卫简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待听到通传,说是卫简求见,马上就让人宣了进来。 听罢卫简的详细陈述,弘景帝蹙眉问道:“依你观察,那袁灏是否真的杀了人?” 卫简抑制住疯狂想吐槽的心,恭声回道:“回皇上,一没检查过尸体,二没盘问过口供,卑职实难判断。” 弘景帝眼睛转了转,温声道:“要不然,你再辛苦辛苦,跑一趟看看?你也知道,安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真有个闪失,袁大将军在西北可就要分心了。也不是朕信不过刑部和大理寺,只是此时干系重大,有你盯着,朕才能真正放心。” 就知道会是这样! 卫简心下叹息,每每遇上这种让人头疼无比的事,他这个皇帝舅舅保准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前有陈老太君c长宁姨母,后有远在西北功勋卓著的袁大将军,左有尸骨未寒的今科探花,右有百姓众目睽睽悠悠众口,这案子,摆明了就是个大坑。 可圣命在上,明知是坑,也得睁着眼睛面含微笑地往下跳。 这就是锦衣卫残酷的职场生活! 不过,想想这次还有两个坑友,其中一个还很是赏心悦目,卫简的心塞就缓解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4章 “启禀皇上,内阁几位大人及国子监祭酒c司业两位大人求见!”当值的侍卫在门外禀报道。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卫简见状便要行礼退下,却被弘景帝大手一挥拦了下来,“不忙,你且站在一旁候着。” 内阁和国子监的人一起过来,还挑在这个时候,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何事。卫简素来头疼文官扎堆的场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三个文官就能抵得上荷塘里的五百只鸭子。 但皇上发了话,卫简只得遵从地侧身站到了御案的右侧,与左侧的涂公公两相辉映,宛若俩门神。 涂公公唱宣,门外的当值小太监和传,两扇紧闭的房门被侍卫打开,一行人如上朝入殿一般分列两队走了进来。 卫简一身大红色飞鱼服,云肩膝襕,腰束鸾带,斜佩着绣春刀,面沉入水地立在原地,静默的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锋芒内敛,却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两列臣工一进来发现卫简也在,反映各异,但很快都收敛起情绪,唯有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始终保持着一张□□脸。 诚如卫简所料,这些人的确是为了新科探花曹轩一案而来,之前安国公府大门口闹得动静有些大,风声很快就传遍了各部司衙门。 卫简耷拉着眼皮听着陈大人痛斥安国公府世子袁灏罔顾国法残害国之栋梁不容于天地的罪行,其间或引经据典,或直抒愤慨,慷慨铿锵,令闻者不忍与之共鸣。 忽的,门外一声粗犷的通禀打断了讲至情绪正高处的陈大人。 “启禀皇上,安国公府陈老太君求见!” 弘景帝看了眼站在御案前未得说尽兴的陈成,又看了看明显持观望态度的另外几人,挥了挥手道:“宣。” 御书房的房门再次开启,陈老太君依旧是卫简之前所见的那般装束,而她身侧被五花大绑着的袁灏则换了身衣袍,看着竟比之前的更加狼狈,胸前身侧残留着好几处污渍和泥土印。 灵光一闪,卫简的眼光一沉,又仔细将袁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如果没猜错,案发时,袁灏正是穿着这件锦袍。 卫简的目光t一u zhu到陈老太君身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今上亲赐的龙头杖被高高举起,在即将落到跪伏在地的袁灏背上之际,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横空抓住。 卫简轻轻推开龙头杖,单膝跪地进言道:“袁灏乃此案嫌犯,有人指证他与死者有肢体上的冲突,为确保稍后取证的精准,他不宜在此时增添新伤,还请陛下明鉴。” 卫简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不用看,凭方位就能判断出又是那个国子监司业陈成。 “卫简所言极是。”弘景帝抬手示意卫简起身,道:“老太君深明大义,亲自将袁灏押送至宫中,朕心甚慰。你放心,此案会交由刑部c大理寺和锦衣卫联手查办,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陈老太君俯身谢恩,惊魂初定的袁灏见事情已成定局,满脸惶然地随着老太君叩首谢恩。 袁灏被内宫侍卫转送刑部大牢,陈老太君先行一步告退,御书房内再度只剩下君臣几人。 “陛下,老臣有一事觉得不妥。”内阁次辅谢永安站出来,言道:“此案死者乃今科探花,出身国子监,必然备受天下文人学子关注,若公然由锦衣卫插手此案,恐怕会引起哗然。” 刑部尚书沈端出列附议:“臣以为谢阁老所虑甚有道理,还请陛下三思!” 其他几人也陆续附和。 自古以来,文人虽相轻,但面对非文人时却很是抱团,关于这一点,常在朝会上当值的卫千户早就深有体会。 今上文治武功c兴邦安国,功绩卓然,但也有不少被言官诤臣非议之处,譬如穷兵黩武,譬如斩杀言官,譬如重用锦衣卫 劝谏的折子收到手软,弘景帝仍浑不在意我行我素。今上如此,卫简身为听令办差的锦衣卫千户,自然也不会在乎所谓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卫简本不想插手此案,既然有朝臣出面反对,他自然乐不得撒手不管。 弘景帝见状也不固执己见,遂应了他们所请,将案子暂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审,尽快破案。 然而卫简没想到的是,在朝臣们退下后,他再次被留了下来。 “朕总有预感,这件案子恐怕没这么简单。虽然明面上不能插手,但你还需在暗中继续调查。”弘景帝面色沉肃,“朕刚接到西北密报,鞑靼与□□厥在边境的驻兵发生了异动。” 这些年来,西北边境虽然小规模的武力摩擦不断,但没有大的战事,总体上还算安宁,究其原因,一来当年落虎坡一役鞑靼突厥大军受到重创,非短期可以恢复战力,二来便是西北守将袁大将军的震慑之功。 边境敌军出现蠢蠢欲动的迹象,袁家的独苗就发生了命案。这世上虽然有无数的巧合,但弘景帝对眼下的这个格外敏感c在意。 卫简深谙其中厉害,责无旁贷接下了密令。 —— 西市位于西广安街以南,延雍坊与崇贤坊之间,是京城有名的食色之地,聚集着京城最有名的食肆c酒坊和花楼。 时近午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段之一,卫简和萧衍微服行走在街市中,很快就看到了闹市中的一处被圈禁了起来,醒目地张贴着刑部的封条,四下站着几名捕快把守着。 往来行人路过时纷纷自动避让,竟在这闹市中形成了一个隔空地带。 查封的店铺对面是一家小酒楼,卫简优哉游哉地晃进去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雅座和萧衍面对面坐下,跑堂的小二立刻跟上来招呼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有新到货的时下河鲜,二位爷可否来两道尝尝?” 卫简对吃的向来没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便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萧衍,对小二道:“听这位爷的。”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最明显的长进除了破案和身手,就是点菜。 让小二报了几个招牌菜,萧衍迅速选了两道,便将人打发了下去,倾身向前沉声问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该晚上潜进刑部先看看曹轩的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5章 卫简险些被嘴里的茶水呛到。 这么多年了,依然是只涨饭量不涨眼力见儿,难怪三番两次被秦家的姑娘拒亲。 被卫简瞪了两眼,萧衍后知后觉到自己莽撞,惭愧地抹鼻子笑了笑,抬手给他续了盏茶。 天光大好,二楼临街的窗户都敞开着,卫简和萧衍这处视野极好,一偏头就能将楼下的街景尽收眼底。 卫简一边啜着茶,一边一寸寸仔细打量着对面被封禁的店铺。 没过多时,楼梯口就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卫简收回视线,正好看到肩上搭着白色布巾的店小二端着传菜的托盘走上前来。 “二位客官,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卫简捻了几枚铜板压到空了的托盘里,提了提嘴角,“不忙走,小爷我没事儿就爱听个新鲜趣事儿,我瞧着你这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你且在一旁陪咱们说说话。” 店小二瞄了眼楼梯口的方向,速速将托盘里的铜板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爷,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咱们小店生意最热闹的时候,今儿这么冷清,全都是因为咱们对面那家今早出了命案呀!” 卫简手上的筷子未停,“这件事我在街上倒是听说了,据说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啧啧,今儿本该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地御街夸官,没想到竟然就横死在了这街头上,可惜!可惜啊!” “可不是嘛!”店小二痛心疾首地叹道:“要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命苦,因为外室子的身份打小没少吃苦,好不容易熬到曹家的主母去了,娘俩被接进了府,谁成想没过两年,曹家突然半夜里走水,满门烧了个精光,人也就剩下了他一个。那会儿不少人都说他命硬,刑克父母,哎!”店小二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最后他把自己也克死了!” 萧衍听得入神,“听你这么一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够苦命的!” 卫简撩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听说那曹大郎分明是被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给活活打死的,何来克死自己一说,荒唐!” “诶,今早我可是亲眼所见,袁小世子的确是和曹大郎动了手,可就那么推搡踢踹了两下,就袁小世子那身板儿,怎么可能将人给打死?要我说,合该是曹大郎倒霉,赶上了哪个寸劲儿,就伤了要害!” 萧衍:“你是说,以你亲眼所见,袁小世子的那番拳脚并不致命?” “你个臭小子,又在胡咧咧什么,上个菜也能磨蹭半天,你还想不想干了?!”蓦地,楼梯口传来店掌柜的斥责,伴随着稍显沉重的脚步声。 “二位爷慢用,小的这就退下了!”店小二缩了缩脖子,脚底抹油一般溜跑了。 擦身而过时,店小二的后脑勺被掌柜的抽了一巴掌,灰溜溜地蹿下了楼梯。 “二位客官,不知小店的菜饭可还合口味?” 萧衍撂筷啜了口茶,淡淡扫了掌柜的一眼,“本来兴致还不错,却被你这一嗓子给生生毁了!” 掌柜的忙脸上堆着笑上前赔礼,“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命案可不是能随便私下议论的,还请二位爷海涵,海涵!” 卫简也不勉强,手上继续钳着菜,“不过是听个趣儿而已,掌柜的不必如此惊惶,还请自便吧。” 掌柜的忙应和了两声,转身下了楼。 萧衍听音辨到人已走远,方才倾身凑近两分,犹疑道:“看来,陈老太君当时所言并非全然是开脱之词” 卫简蹙着眉,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记得你和刑部大牢的郑牢头关系还不错。” 萧衍点了点头,“是有几分酒肉交情。” 卫简:“这就行了,你稍后提醒他一下,看紧了袁灏,尤其是这两晚,千万不可懈怠。” 萧衍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袁灏要有危险?” 卫简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两手准备而已。现在咱们不能公开调查,诸多受限,暂且以静制动。另外,你去打听一下,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是何人主审此案。” 萧衍应下,又草草扒了两碗饭后才跟着卫简下楼晃出了店门,一路出了西市,回到北镇抚司的公廨。 萧衍又详细询问了卫简几句,这才大步流星出了门。 卫简坐在桌案前,将白纸铺展在桌面上,开始将此案涉及的人物和关键点一一图解于纸上。 现在已知死者和嫌犯的交集,就只有同为国子监监生一项,且之前在御书房听国子监司业陈成所言,这两人素日里便互看对方不顺眼,更是有几次激烈的言语冲突,可算是积怨已久。 可是,要将积怨演化为杀念,却非寻常事由可以促成。 袁灏这人,卫简还算有所了解,活脱脱一个被后院女人们宠坏了的孩子性情,说他纨绔吧,却又没真的做出什么恶事,最多也就是贪图些享乐,仗着家世颐指气使了些。 这么个少爷脾性的人,恐怕连只鸡都没杀过,让他shā rén,即便是过激shā rén,卫简也有些怀疑他的杀伤力。 不过,怀疑也仅仅是怀疑,事实是:曹轩真的死了。 推想之际,纸上的字迹已干,卫简叹了口气,将纸卷了起来收到一旁,起身出了值房,径直奔到了南院的练武场。 “三哥,你怎么在此?”卫简走近演武台,看到本不应这时间段出现在此处的人,讶异道。 郭存义,锦衣卫十三太保行三,现已被擢升为北镇抚司镇抚。 郭存义此时朝服还未换下,见到卫简了然笑道:“皇上已传召过我,说了让你暗中调查曹轩一案,我猜想你这会儿应该会过来。” 卫简有个习惯,办案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喜欢到练武场来跟人对战几场,对手越强,越能在酣畅淋漓地流过汗后头脑清明。 “既然三哥愿意奉陪,小弟求之不得!”卫简也不客气,袍裾一撩伸手做了个请的架势。 郭存义眉梢一扬,麻利地换下了朝服,纵身跃上了演武台。 卫简自然也不逊色,轻轻一纵也踏上了台。 这两年,能在演武台上见到卫简的机会越来越少,像今日这种两大太保交锋的场面更是罕见。一传十十传百,演舞台前很快就聚集了一众未当值的锦衣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6章 卫简在锦衣卫十三太保中位列老末,实因入行最晚,年纪最轻,若论身手功夫,前三或许有些勉强,但前五是可以稳坐的。 而与他交手的三太保郭镇抚,身手却是十三人中的佼佼者,妥妥的压过卫简一头。 不过,这样的对手正合卫简心意,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全然放开手脚一搏,恣意畅快。 双手合十挡住对方的凌空一脚,卫简蹬蹬蹬后退,踩住演武台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痛快笑道:“小弟不敌,甘拜下风!” 郭镇抚收回攻势,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布巾先抛给了走上近前来的卫简,双眼含笑,赞许道:“与上次比,你的功夫又增进了不少!”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能得三哥这句夸奖,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如此,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次的任务虽或多或少涉及到长宁公主,但郭镇抚依然相信卫简能够顺利完成。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曹轩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左侍郎高代容和大理寺左少卿于东明会同主审,尸体的检查结果已经送了上来,这会儿应该在过堂审问袁小世子。最迟明天早朝后,你应该就能看到口供,是以今夜,你可以老老实实在府里睡个好觉。” 卫简笑着将擦过汗的布巾扔还给他,信步跃下演武台,挥了挥手,“放心吧三哥,我不会乱来的。” 郭镇抚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暗忖:信你小子才有鬼! ———— 丑时将将过半,卫简就被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探起身撩开床幔哑着嗓音问道:“什么事?” 萧衍在门外急声道:“大哥,袁灏出事了!” 卫简心头一震,急忙起身下床,拽过袍子利落地穿束整齐,扯开房门,“袁灏他人现在怎么样?死了?” 萧衍与他并肩急行出府,“还没有,幸亏巡夜的狱卒发现及时,将他自悬的腰带给砍断了。不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 “自悬?”卫简脚下一顿,“袁灏是自尽?” 萧衍:“郑牢头差人给我送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稍后咱们在刑部门前会合。” 萧衍领命,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往刑部大牢的方向。 卫简在宫门前下马,手执腰牌一路穿过重重门禁,在今上寝殿外请旨候宣。 少刻,涂公公脚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卫简眼睛一亮,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赶紧随着咱家进去吧,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一步到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袁灏身份特殊,且皇上才刚和陈老太君保证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后脚刚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就闹出了这种事,无异于让皇上打脸,龙颜岂会不大怒。 卫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脚上却丝毫也不敢耽搁地跟着涂公公进了寝殿。 刚到暖阁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沉重的低气压,气氛凝滞压抑。 卫简进来后跟弘景帝见过礼就侧身站到一旁,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堂上官算是聚齐了,一个个的脸色如丧考妣,见到卫简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羞懑的色彩。 见到卫简,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是你让人提醒刑部大牢的牢头多加注意袁灏?” 卫简:“回皇上,卑职只是以图万全,多做了一层准备。” 弘景帝点了点头,“这次得亏你多做的这一手准备,否则真让人死在刑部大牢里,朕看你们如何与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交待!” “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刑部尚书沈端率一众堂上官再度俯身告罪。想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将锦衣卫踢了出去,如今卫简就站在面前旁观,沈尚书心里是既羞臊又窝火,真是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 “责罚?责罚你们有用的话,朕还用得着听你们废话?!”弘景帝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度又蹿了起来,“此案从现在开始,交由锦衣卫接手,你们两部派人协办,一应证物即刻交接,袁灏也尽快转移到诏狱,不得有误!” 尽管心里憋屈心里苦,沈尚书等人也只能咬着牙遵旨。 弘景帝看了看卫简,“此案虽然交由你接手,但也需刑部和大理寺协同bàn li,不如让他们各派出一个和你品级相当的人来协助你,如何?” 卫简当即应下,随口道:“卑职以为,昨日去安国公府提审袁灏的那两位同僚即可,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弘景帝看了眼沈端和大理寺卿,见两人一脸茫然,脸色登的又阴沉了两分。 卫简见状适时禀道:“禀皇上,那两人是刑部的郎中沈舒南,以及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顾源? 弘景帝目光一沉,思忖片刻出声道:“大理寺的人选是否要换上一换?” 如果没记错的话,御书房的桌案上现在还摆着两份顾源参奏卫简言行无状的折子。 卫简神色坦然道:“有顾大人即可。”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将袁灏转走,稍后朕会亲自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此事。” 卫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挡下长宁姨母的第一波怒火,再烧到自己头上时应该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幸好!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不用在礼数繁复的朝会上当值,又能和那位沈大人共事,卫简忽然觉得御道两旁隐匿在夜色中的殿宇重檐也变得格外有韵味。 心情好,脚步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抛在了身后。 人家是春风得意,自己呢,是颜面扫地! 沈尚书揉了揉心口,乍听到袁灏在牢中自尽的消息时心跳顿停的闷痛感还未彻底消退。 罢了罢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扔给锦衣卫吧,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7章 卫简一路疾行赶至刑部大牢,萧衍早已带着一队锦衣卫等候在门口。 “人现在情况如何?” 萧衍脸色凝重,“不太好,虽然及时救了下来,但太医说窒息时间过长,这里恐怕是伤着了。” 卫简见萧衍指了指脑袋,心下一沉,“所以说,人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醒了之后是否还能正常如初,都是未知?” 萧衍点了点头,“先后请了三个太医,都是这般说。要不,天亮后再请王掌院过来瞧瞧?” 三位太医诊断一致,这个结果被推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卫简还是认同了萧衍的建议,差人立即去请王掌院。 “事不宜迟,你去安排一下,待王掌院看诊后,立即将袁灏转入诏狱”迟疑了片刻,又改口道:“我值房隔壁的房间还空着,你让人收拾一下放张床进去,先把人安排在那儿吧,切记布置好轮守。” 萧衍应下,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刑部大牢,牢头郑武见到卫简急忙上前恭迎,诚恳地表示了感激之意,今次若非卫千户授意萧衍事先提点他,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非折在这刑部大牢不可,届时无论死因如何,他这个牢头都难逃失职之罪。是以,卫千户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 袁灏现如今被安置在供值夜狱卒休憩的厢房内,昏黄的烛光下,脸色灰败死寂,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绝望至极致的宁和。 卫简走上前,拉开袁灏的衣领,一道明显的勒痕跃然映入眼帘。萧衍拿过两盏烛台站到床边,方便卫简仔细查看。 勒痕约一寸半,成深紫色,淤痕中间深两侧稍浅,且痕迹在颈后无交叉,确是自缢无疑。 卫简接过烛台,让萧衍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腰侧c肋下及后背有几处消退中的淤青外,再无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下午的过堂,袁灏应该是没有被用刑的。 沈尚书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卫简举灯c萧衍亲自动手检查嫌犯的情形,顿时气得险些仰倒。 这是赤一裸一裸地怀疑他们刑部擅用私刑逼死嫌犯吗? 论起擅用私刑,哪个成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诏狱?! 卫简听见脚步声,站在床边回过头来,咧了咧嘴,“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沈尚书看了眼床榻上衣衫凌乱的袁小世子,iàn pi抽了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既是公事公办,吾等何来被冒犯一说,只要袁小世子不这样觉得便好。” 卫简垂眸瞧了眼床榻上生气全无的袁灏,“这恐怕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许久未曾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明着怼人了,可见眼下的情形在他看来略微棘手。萧衍心思一沉,手脚麻利地替袁灏整理好的衣衫,扯上薄被盖上。 “等等。”卫简忽然出声,将手里的烛台塞给萧衍,俯身又将袁灏身上的薄被拉开,目光一沉,道:“这件外袍并不是袁灏被送进来时所穿的那件,这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他换的?” 郑武一愣,“从袁小世子收押入牢到现在,并无外人探望,也无人委托送衣物进来,更不曾有人替他换过衣袍,始终是这一身啊!” 卫简摇了摇头,笃定道:“这件锦袍绝对不是陈老太君缚他入宫面圣时所穿的那件,虽然颜色和样式几近相同,但原先的那件暗纹是用金线所绣,这一件仔细看,用的明显是黄丝线。” 沈尚书登时脸色一沉,看向刑部左侍郎高代容,问道:“午后过堂时袁灏所穿的可是这件锦袍?” 高侍郎眼底掠过一丝惶然,“下官不敢断定。” 当时的心思都放在审问口供上了,哪会这般仔细注意嫌犯的衣裳。 沈尚书怒火攻心,铁青着脸低声呵道:“还不赶紧去搜!” “不必了。”卫简出声阻拦道:“太迟了,恐怕早已经处理掉了。事到如今是要查清楚袁灏身上的这件袍子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卫简撩着眼皮看向脸色难看的沈尚书,“沈大人,您看,是你们自己尽快调查出结果告诉我,还是由我们锦衣卫代劳?” 锦衣卫代劳?那刑部从左侍郎开始往下,所有跟这件案子沾上边的人都得被提溜进诏狱走一遭!这个脸,刑部是万万丢不起的。 沈尚书拱了拱手:“此事还是不劳卫千户费神,本官会即刻查明告知。” “如此最好。”卫简也不同他多废话,让萧衍将袁灏身上的这件外袍扒了下来,恰好此时,王掌院匆匆赶到了。 简练地表明了用意,卫简将王掌院让到了床榻边。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王掌院给出的诊断结果与之前的三位基本一致。 卫简不觉意外,但心情异常沉重。若非他曾在御前仔细打量过袁灏,恐怕也认不出他身上的这件外袍被掉了包。 由此可见,袁灏极有可能并非自戕,而是遭人所害! “王掌院,麻烦您帮着仔细看看,这件锦袍可有不妥之处?”卫简示意萧衍将手上的袍子递过去。 王掌院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扯了条布单将其包裹起来,对卫简道:“这袍子我需要带回太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时间可能要久一点,卫千户不如派个人跟我一道过去。” 卫简并非初次与王掌院打交道,对其谨慎细致尤为欣赏,痛快应下,并问道:“袁灏如今可否能移动?” “谨慎些,并无妨碍。只是他如今的情况急需静养,牢狱之中的环境并不适合。”王掌院据实相告。 卫简颔首,亲自将王掌院送到了门口处,并差人随他一同去往太医院。 当着沈尚书的面,交接公文连着王掌院和三位太医的诊断一起签字用印,一应证物供词及嫌犯袁灏一并正式交接到了卫简手里。 卫简少刻不耽搁,命萧衍亲自带人将袁灏转移走,自己则再次进宫面圣。 今日虽无大朝会,但弘景帝心中烦闷,自刑部和大理寺一众大臣离开后便睡意全无,索性看起了奏折。卫简过来时,他正看到御史徐贤弹劾京兆府尹周晏的折子,说是京城里已经连续出现了五六起官家女子被人迷一奸的案件,京兆府却迟迟未能破案,以致朝中家中有女的大臣人心惶惶。 弘景帝肝火上行,甩手就将奏折掷了出去,恰巧卫简听宣入内,刚跨进暖阁,那本奏折就摔到了他脚边。 卫简弯腰将散开的折子拾起来合上,不经意扫到了两眼,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属下斗胆,请陛下恩准属下看一看这份奏折的内容。” 弘景帝摆了摆手,“早与你说过,私下里无需真么见外。” 卫简眉眼舒展地应了一声,随机翻开奏折迅速浏览了起来。 弘景帝见卫简神色肃穆,嘴唇干得有些泛白,示意涂公公倒了盏温茶递了过去。 卫简浏览完毕,将奏折送呈给弘景帝,接过茶盏同涂公公道了声谢。 温热的茶水入口,冒着烟的嗓子顿时熨帖了不少。回味着唇齿间犹存的ji p六安瓜片的绵长清香,卫简眯了眯眼,神色间的凝重却丝毫未退。 将袁灏的情形如实禀报后,卫简看着弘景帝阴沉如水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我已经将人暂时安置在北镇抚司的厢房里,日夜有人看守,可刑部大牢人多眼杂,又惊动了太医院,舅舅,袁灏的情况恐怕瞒不了多久,而且,我觉得也不应当隐瞒。” 袁灏日后如何,现下谁也不敢保证,如果醒来后出现什么后遗症,或者干脆一直醒不过来,不等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出声,长宁姨母就能到御前闹翻天。 弘景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愈发阴沉。 “诚如你所想,这件事是不能瞒着的,稍后朕就会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情形。如果长宁闹到你那里,你且担待些吧。你也知道,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这些年来早将袁灏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头痛归头痛,但对长宁姨母的苦楚,卫简很是能理解,“舅舅放心,我省得。” 弘景帝看着身姿挺拔c眉宇间英气内敛的卫简,想到他与袁灏多有相似的身世处境,再想到两人截然不同的际遇与现状,不由得对他格外疼惜,“朕知道此案有些难办,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讲,朕也不给你设什么破案时限,你尽力查便是。” 卫简苦笑,“有长宁姨母盯着,就算舅舅您不给我立下破案时限,我也会尽快破案的。” 这倒是实话。 弘景帝无奈摇了摇头,视线忽然扫过放在桌上的那本徐御史的奏折,想起卫简刚才的异常,出声问道:“你适才为何要看这本奏折?可是周晏确有懈怠失职?” 卫简摇了摇头,“和京兆府尹周大人无关,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案子,稍后想去和他请教些细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8章 卫简自承天门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等候在阙门外的沈舒南沈大人,不由得想起适才陛下提及此人时的评语:明净无尘,清劲秀润,君子如竹。 满朝皆知陛下爱竹,沈舒南能得到如此评价,可见是入了皇帝的眼了。 “沈大人,顾大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咱们三人头上,当真是缘分不浅,不如一起到广兴楼吃个早点如何?”从深更半夜折腾到现在,卫简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这个人,虽然不挑食,但却是饿不得的,一饿了就容易暴躁易怒,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本就心有遗憾,如今重拾机会,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想必早就饿了,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卫简爽快应下,“自然可以。另外,我稍后要去复检曹轩的死因,二位可否要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9章 既然是复检死者的死因,沈舒南和顾源自然是要同行。 对于从别人手里接东西这种事,卫简向来苛尽谨慎,但凡是他觉得重要的,如果没有亲自验收过,绝对不会接手。 所以,曹轩的尸体这会儿还陈放在刑部。 时间已进四月,为了尽可能延长尸体的保存时间,殓房四角都摆放着冰盆,人从外面乍一进来,阴凉中透着些微的潮湿,让人不禁直起鸡皮疙瘩。 “卫千户,这就是死者曹轩。”刑部左侍郎高代容站在殓房门口,微微缩了缩脖子,将验状递给了卫简。 卫简将验状接过来随手递给顾源,神色间没有一丝犹疑地抬腿迈进了殓房。 沈舒南和顾源随即跟上。 卫简走到曹轩的尸体旁,挥手让仵作退后,直接自己动手掀开了盖在曹轩身上的白布。见他竟要亲自动手,本已退后两步的仵作连忙上前,惶然出声道:“千户大人,还是让小人来吧。” “不必,你且退到门外,若有不明之处自会唤你。” 沈舒南目光一沉,上前两步站到了卫简身侧,未等卫简再开口,先声道:“在下稍通勘检,或可略尽绵薄。” 卫简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视线集中到了死者曹轩身上,淡淡开口道:“顾大人,劳烦了。” 顾源侧身让开门口的光线,翻开验状开始逐条朗读。 卫简按着顾源所读内容的指向逐一仔细复勘,并未发现验状中有什么不符之处。 从曹轩尸体上的伤痕来看,他死前并非只遭受过一次暴行,按照痕迹的程度推测,至少有三次。致命伤确是内脏破裂。 卫简要来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出曹轩身体的轮廓,让仵作和衙役分别将尸体调整为仰躺c左侧卧c趴伏c右侧卧的体位,将他身上的伤痕一一依状在纸上标注出来。 卫简正要将自己描绘的勘图与验状后附带的做对比,忽然听到身旁一直未做声的沈舒南轻轻“咦”了一声。 “死者自送进殓房后,是否一直是这样平放着?”沈舒南问道。 负责看守殓房的衙役忙上前两步至门槛外回道:“回禀大人,除了仵作检验时有所挪动,其他时间始终如此放着。” “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卫简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但一时没摸到头绪。 沈舒南伸手点了点卫简手上刚画好的勘图中那副趴伏状的,又虚虚指着尸体的腹部位置,轻声道:“这处致命伤,伤痕淤色最重,且能明显看出,并非是一次击打造成。可再看看与它对应的背部的血荫,是否太过浓重,荫面也过大了?” 卫简顿时豁然。没错,这正是他适才绘制勘图时捉不到的那抹违和感。 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了尸体的腿部。 果然! 卫简与沈舒南相视一眼,默契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可顾源不知道啊,他距离两人比较近,听到他们说话说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忍不住就要开口问,被卫简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卫千户,可以交接尸体了吗?”由始至终都等在殓房门口的高大人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卫简将勘图收入袖内,拱了拱手,“高大人,对不住了,我才想起来,北镇抚司的冰窖前些日子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这尸体还要劳烦刑部暂为代放几日。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冰窖坏了? 呵! 然而,不管是借口,还是事实,卫简既然这么说了,曹轩的尸体就得继续在这殓房放着,谁让圣上的口谕是刑部协同办案呢。 刑部与锦衣卫的衙署分别在广乾门所在的中轴路的两侧,两个衙门口相距近六里地,以卫简的脚程,最多两刻钟,可拖着身后这俩读书人,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看了看顾源,又看了看沈舒南,卫简将嘴边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咽了回去。 与锦衣卫光鲜亮丽的公服不同,北镇抚司的大门口看着很是简朴低调。好吧,用凋敝来形容可能要更确切些。 然门口矗立着的两个壮硕的校尉又给凋敝的大门口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氛围。 饶是平素习惯了对卫简横眉冷对的顾源顾大人,此时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口也有些腿肚子发颤,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衙门口,而是一张獠牙狰狞的巨兽之口。 相较于故作镇定却被苍白脸色出卖的顾源,沈舒南的神色就显得平静多了。卫简饶有兴致地多瞧了他两眼,招呼着两人进门。 进门之后,沈舒南才发现,衙署内部并不如大门口那般破败,偶尔几处亭台与景致结合得甚有妙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脚步也变得愈发轻稳。 卫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隐隐噙上一抹笑意。 还以为误入狼窝的是两只兔子,看来,另一只是什么还有待观察。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见到卫简,萧衍急忙迎了上来。 卫简见他脸色便知道王掌院那边有所收获,忙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进到屋里再说。” 萧衍应下,引着一行人进了袁灏所在的厢房。 “守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萧衍在关门前再次嘱咐门口的两门守卫。 “王掌院有什么发现?”房门一关,卫简就出声问道。 萧衍看了看房里的两个外人,在卫简示意他无碍后,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了卫简面前,“这是王掌院让我转交给你的。” 卫简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袍熏玄参叶,中毒后表征多为安静c反应迟钝。 寻常之法不可测。 卫简顺手将纸张交给沈舒南。 果然,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玄参叶?”沈舒南蹙眉,“当年在我家乡故里县,曾经抓获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恶贼,他犯案时所用的便是这玄参叶。” 卫简:“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沈舒南:“正是。据说这是他的独家手法,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出现。可是,我当年曾亲眼看到他被问斩。” 而且,监斩官还是他的养父沈东林。 卫简:“这世上何来绝对的独家独门,只是没有显露而已,亦或许,孟广山自己将这手法私下另传了他人。” 顾源站在床榻边,反复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袁小世子,眉头蹙成了结,出声道:“京城最近接连发生官女子被玷污的案件,你们说,会不会也和这玄参叶有关?” “这”沈舒南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坦言道:“这件案子我倒是知道些详情。相较于以往的此种案件,京城这几桩有一个共同之处让人费解,那就是几名受害女子经稳婆检查后发现,虽有,但并无强迫施暴的迹象,更似与人,与人” “与人私通?”卫简看不过去,索性帮他补充了。 沈舒南不甚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正是如此。然而几名幸存受害女子的口供几近相似,俱称是在神志恍惚的情形下被人奸污。那淫贼也端是可恶,奸污了人之后,竟还将落红的绢帕系在人家的正门上,嚣张可恨至极!” 听闻幸存二字,卫简心下一沉。这世道,对女子的贞洁过于苛刻,分明是受害者,也敌不过积毁销骨的谤责。想来,稳婆的那番检验结果或许也成了压垮她们之中某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害女子的口供中说的是神志恍惚,而不是失去意识?”卫简脑中灵光一闪,出声打破沉寂。 沈舒南仔细回忆了片刻,方才郑重颔首,笃定道:“我确定,案卷上的确写的是神志恍惚。” 萧衍与卫简相识一眼,脱口而道:“摄心!” 相传江湖中有一种邪魅的功夫,可以用声音c甚至是眼神使人迷失心智,任凭施术者驱使,清新过来后恍惚得如同做了一场梦,故唤术。 可这种邪术已经随着那支邪教的覆灭而失传已久,怎的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如若真与术有关,那袁灏的事就不难解释了。” 在卫简看来,所谓的摄心,实际上就是借助药物进行的催眠。而玄参叶的功效,足以达到帮凶的作用。至于是不是,查验一下就知道了。 “是以,你是怀疑那采花贼潜入刑部大牢对袁灏施了术,驱使他自缢?”顾源本就觉得所谓摄心纯属江湖传言,荒唐不可信,可卫简不仅相信,还言之凿凿地揣度一个不入流的采花贼堂而皇之潜进了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对嫌犯施用邪术,简直是荒唐中的荒唐,异想天开中的异想天开! 卫简当差多年,最大的经验就是:兵遇到了秀才,同样有理说不清。 “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顾大人既然不认同,那这件事就由我去查验,二位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咱们分头行事吧。” 顾源任是心有成见,但听到卫简这么说,也只能暂时作罢。 “如此也好。”沈舒南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与顾兄也就不再耽搁了,即刻动身回去着手调查。只是,为方便及时沟通进展情况,咱们是不是约个固定的碰面时间和地点为好?” 卫简点头称是,“沈大人以为何时何地为好?” 沈舒南洒然一笑,“我与顾兄既是协同办案,一切但随卫千户便宜。” 卫简看了眼依旧一副晚一娘一脸的顾源,又看了眼芝兰玉树的沈舒南,暗叹:顾源被岁月磨去棱角的,果然只有脸。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每日卯时初在广兴楼的那处雅间碰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10章 将沈舒南和顾源二人送出北镇抚司,卫简少刻不耽搁,立刻带着萧衍前往京兆府。 听到来报,说是北镇抚司卫简卫千户来了,京兆府尹周晏登时双腿发软,急忙迎了出去。御史徐贤刚上奏疏弹劾他办案不力,锦衣卫就到了,周大人仿佛看到了诏狱的大门正在向他挥手。 “诶呀卫千户,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卫简拱了拱手,“周大人,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那几件官家女子被奸案,还请周大人——诶,周大人,你没事吧?”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哀声道:“卫千户,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道:“周大人,你误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shàng én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萧衍不屈不挠,“大哥,你帮我拜托拜托伯母嘛!” 卫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甩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骚!” 萧衍撇着嘴揉脑袋:“啧啧,大哥,难怪你一直孤家寡人,就是因为忒不懂情一趣!” 听一个爷们发嗲叫情一趣的话,卫简宁愿余生都与情一趣无缘。 吃饱喝足,再一次叮嘱萧衍明日请王掌院走一趟京兆府衙门,卫简挥手与他告别,回到了安国公府。 今上登基后,取消了先帝时期的公主开府制,公主府虽照常赐建,但公主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与驸马同住。 卫简的母亲广阳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èi èi,赐建的公主府仅与庆国公府一墙之隔,但嫁与卫衡后,始终住在庆国公府之内。广阳公主不忍偌大的府邸如此闲置,几次恳请今上收回另赐,均被驳回,直到卫简从河朔回京入锦衣卫就职,每每接到大案时,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亦为了出入便宜,就会暂住到公主府。 卫简刚进院门,齐嬷嬷就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给您传晚膳去!” “不用了,齐嬷嬷,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卫简笑着拦下她,看了正堂一眼,问道:“我娘还在老太太那边?” 齐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卫简低声道:“晌午那会儿长宁公主殿下急匆匆过来了,在夫人跟前哭闹个不停,直说袁小世子如何地凄惨,非要揪着夫人跟您说,让您在圣上面前求情,放袁小世子回家。夫人与她说不通道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老太太派人将长宁殿下请了过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人打发了去。” 卫简蹙眉,“我娘还好吧?” “世子爷请放心,夫人无碍,您找来的那个偏方甚是得用,这一年多夫人头痛的旧疾一直没发作过。”齐嬷嬷道:“夫人留在老太太那边用的晚膳,这会儿还在那边陪着说话儿。” 卫简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随后和我娘一起回来。” 齐嬷嬷应了声,喊来小厮连祈为他掌灯。 卫简穿过花厅一进老太太的后院,就听到了三婶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视线一转,果然在廊下看到了罚站的卫铉。意外的是,九妹卫琪竟然也在。 “七哥!”卫铉也看到了走进院来的卫简,双眼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 卫简走上近前,看了看他,“你小子又捅了什么篓子,还连累九妹跟你一起受过?” 庆国公府三房加在一起,这一辈也就三个女孩儿,大姐和三姐已经嫁人,如今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九妹,自然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其中以卫简最甚。 卫琪不等卫铉辩解,先一步出声替他澄清道:“七哥,这事不能怪小十,是我让他带我去看明兰的。” 卫简眼神一暗,“明兰?孙明兰?永宁侯府的八xiǎ一 jiě?” 卫简记忆力卓然,更何况这个名字他刚刚才在卷宗上看见过。 果然,卫琪点了点头,“嗯,就是她。她——” “是简儿过来了吗?”房内传来老太太的问话声,打断了卫琪的话。 “祖母,是我!”卫简应了一声,转头低声对卫琪说道:“你先在这站一会儿,我见了祖母之后再细细跟你说。” 卫琪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涌上来的水光敛了下去,重重点了点头。 卫简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又跟大伯母c三婶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他母亲广阳公主身边。 广阳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在婆母和妯娌跟前从来都是以卫家二房媳妇的身份自处,早些年大家还有些拘谨,但多年磨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卫简的父亲过世后,后院的这几个女人就越发亲近了。 文老太君见卫简身上的公服还没有脱,便知道他是一回府就赶过来了,心疼道:“怎的又是这般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说罢,就让桂嬷嬷去厨房端吃的。 卫简赶忙拦下,“祖母,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连汤带馄饨吃了三碗呢!” 文老太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叹道:“你说说你怎么就吃不胖呢,我瞧着你那脸像是又瘦了,公务要紧,可也得顾着点身体,别累坏了!” 卫简哈哈笑,“祖母,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吃不胖呢,您怎么还发愁呢!我呀,最近没什么差事,所以练武勤了些,看着像是瘦了,其实不然,您看看我手臂上的肌肉,是不是比之前更结识了?” 卫简说罢挽起衣袖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广阳公主见他又耍宝忽悠老太太,恨恨地在他露出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诶呦喂,疼啊!”卫简抱着手臂嚎了一嗓子,“亲娘诶,您可真下得去狠手!” 文老太君和两房媳妇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广阳公主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知道疼啊?敢到安国公府破门抓人,我还以为你早练就刀枪不入了呢!” 得,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我那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卫简讨好赔笑,“这差事我真躲了,可舅舅他就盯准了我,我也没办法呀!” 文老太君叹了口气,“哎,没想到啊,安国公府竟然摊上了这样的事!” 卫简见不得老太太伤情,忙转移话题道:“我适才进来,看到卫铉和九妹还站在门口,天黑夜凉,还是让他们进屋吧?” 三夫人姜氏咬牙切齿道:“就让那个混小子站着!竟然敢带着小九偷偷溜出府,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九妹与永宁侯府的八xiǎ一 jiě是闺中好友,如今她遭逢此等暴行又自尽未遂,九妹过府去探望本是理所应当。三婶并非凉薄之人,只是如今采花贼仍逍遥法外,京城中家家自危,恨不得将自家的闺女藏得深深的,卫铉却偏偏将小九给带了出去,这要是出个什么万一,要如何向大伯父大伯母交代。 卫简思忖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不由得心下一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11章 但卫简很快稳下心神,没有让老太太她们察觉,求情道:“小九也是关心情切,才不得不央着卫铉带她出府,您因为这个罚他,小九心里愧疚,心里怕是要愈发难过了。我方才瞧见她,差点又哭了。” 想到小九从外面回来时哭得红肿的眼睛,大夫人柳氏叹了口气,“娘,三弟妹,还是让他们进屋来吧。这事本就怪不得铉儿,九丫头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她若是认了死理儿,是谁也拦不住的。” 文老太君和三夫人的脸色稍稍和缓,卫简忙和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门外的两尊门神给请了进来。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shàng én,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xiǎ一 jiě,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xiǎ一 jiě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shā rén。”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广阳公主听他这么说,随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和顾源共事,你也收敛点,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缓和缓和,莫要让他三天两头地上本参你。” 卫简诶诶叫着应道:“好好好,我尽力,尽力!”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共事,是个刑部的郎官,人长得如何?” 卫简咯咯笑,论以貌取人,他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人长得真是不错,还是上上科的探花郎,翰林院出身,现今在刑部做得也不错,舅舅似乎很看好他。” 广阳公主眼睛一亮,“既然要在一起共事,不如哪天请来家里吃个便饭吧,叫上顾源一起,权当交流感情缓和矛盾了。” 卫简连忙拒绝,“别,今后一段时间内,我每天都要看着顾源那张脸吃早饭,虽然有沈舒南从旁调和,但我真的不想再在之外的饭桌上看到他。” 饶是胃口再好,对着顾源那张晚一娘一脸,卫简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不过嘛,有机会私下里约约沈舒南倒是挺不错! 刑部值房内,正在查看笔录的沈舒南沈郎中冷不丁打了寒颤,一旁的于书吏见状低声道:“大人,夜里风凉,不然今儿就到这吧?” 沈舒南摇了摇头,“还是先把这些笔录看完吧,不然回去我也睡不踏实。” 今日和卫简c顾源分开后,沈舒南一回到刑部就带人给袁灏出事当天所有相关的当值人员各录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天的行踪。 沈舒南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眼看着笔录所剩无几,却依然没有所获,不禁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喝了两口浓茶继续接着看。 忽然,看到某处的沈舒南神情为之一振,将手上的这张笔录放到一边,开始在之前看过的那一堆里翻找。 于书吏走上近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发现?” 沈舒南终于找到要找的那张笔录,将两份并放在一起,指出两处来,神情肃然道:“你看,这两处可是有出入?” 于书吏凑上前仔细对比查看,果然! 这两份笔录来自刑部大牢的两个狱卒,一个名叫梁远,一个名叫庞辛,是袁灏出事当晚子时上下两段巡夜的当值。而发现袁灏自缢的,正是这个庞辛。 沈舒南:“来人,立刻将梁远c庞辛带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12章 为了挽住刑部和自己的颜面,左侍郎高大人下令,衙署上下全力配合沈舒南的调查,故而,自袁灏进入刑部后,所有与之有过接触的吏员c狱卒都被暂时留在了公署内,身为过堂时的主审官,高大人更是以身作则,同样没有离开公廨。 梁远和庞辛很快被衙役带了过来,见到端坐于桌案之后神色平和的沈大人当即上前见礼:“卑职梁远(庞辛)见过沈大人!” 沈舒南抬手免礼,让于书吏将属于他们的两份笔录发回到他们手里,道:“你们再仔细看看手上的笔录,是否完全属实?” 梁远依令逐字逐句地将笔录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面无血色地屈膝跪地,哀声道:“卑职一时疏忽失职,还请大人恕罪!” 庞辛见状一愣,显然对梁远的这番举动一头雾水。 沈舒南没有让梁远起身,而是问道:“这么说,笔录上的内容俱是属实?”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是,俱是属实。” 沈舒南又道:“好,接下来,你们将手上的笔录互换,看看对方的。” 两人遵令而行。 未及片刻,两人均神色大变,质疑自己的眼睛一般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眼花看错。 沈舒南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在梁远的笔录中,昨夜他是子时上半段当值,故而子时一到,便与上一班的狱卒交班。他前几日染了风寒,始终未见好,到了深夜更觉得头脑昏沉,于是在牢房内巡视一圈后见无异常,便寻了处隐蔽的角落预备打个盹儿,没想到一下子就迷糊了过去,猛然醒来的时候发现险些误了交班的时间。他匆忙到牢房里又巡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随后就和庞辛交了班。 沈舒南看向跪在地上的梁远,“你确定,从子时二刻开始直到交班的前一刻,你始终在那个偏僻的角落,没有离开过?” 梁远笃定回道:“我确定!因着只想小憩片刻,故而特意看了漏刻,醒来后唯恐误了交班,也仔细确认了时间。” 站在一旁的庞辛讶然出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在子时二刻看到你走进了牢房!” 沈舒南抬手止住想要辩言的梁远,问庞辛:“你可看清了他的脸?” 庞辛神情笃然:“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看的很清楚,确是梁远!” 沈舒南:“你仔细回想一下,可否觉得那时看到的梁远与平日有何不同?” 庞辛凝眉苦想,偏过头打量着身侧还跪着的梁远,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并未觉得有何不——” 话未说完,庞辛顿时恍然,急忙改口道:“大人,昨夜我看到梁远时,他的刀是佩在右侧的!当时我只朦朦胧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未及深想,现下大人提醒,我又看到梁远身上的佩刀,这才想了起来!” 右侧佩刀,说明是惯用左手。 而梁远却是惯用右手的。 由此可见,庞辛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梁远! 沈舒南交代庞辛暂时不得和任何人泄露适才的谈话内容,令其先行退下。 之前盘问行踪时,梁远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故而未敢隐瞒,原原本本交代了实情,但彼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现下,那丝侥幸也破灭了。 “眼下,能救你的,便只有你自己。”沈舒南捕捉到梁远神色间闪过的绝望和惊惧,开口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协助寻找到线索,破案之时或许可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有何原由,擅离职守的罪名梁远都是逃不掉的。而因为他的失职,险些导致嫌犯被害,且嫌犯还是一等国公府的世子。两项叠加从重判罚,梁远当真是性命堪虞。 梁远此时已全然没有了主见,沈舒南这番话无疑成了他唯一的曙光,焉有不配合的道理。 沈舒南将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一一向梁远盘问,足有一个时辰后,才将人放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丑时末了。 沈舒南见于书吏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便让他先行去厢房歇息,自己将最新的发现总结成文,并誊抄了一份,预备一份上呈给沈尚书,另一份交到卫简手里。 沈舒南这一夜忙得不可开交,而卫简也没捞着安稳觉睡。尽管做了完全的准备,但心里终是不踏实,待广阳公主睡下后,他便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出门,潜守在小九闺房附近的游廊横梁上,做了多半宿的蝙蝠。 翌日卯时初刻,再次聚在广兴楼二楼雅间,顾源看到两人满眼充斥着的血丝,讶异非常:“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沈舒南无奈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一夜没睡,幸而有所发现。” 说罢,将调查总结递给进门就开始吃个不停的卫简。 卫简正借由温热的食物驱逐身体内的疲惫,抬手示意沈舒南让顾源先过目。 顾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看,越看眉毛蹙得越紧,最后脸色都可以用凝肃来形容了。 果然,刑部大牢让人钻了空子。 卫简本就心有猜测,现下看到顾源的脸色,自然明了,应当是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沈舒南动作挺快的。 出乎意料地能干啊,怪不得皇舅舅青眼有加。 沈舒南坦然接受卫简赞许的目光,依旧一副浅浅的笑模样,“卫千户昨晚也没睡?” 观卫简的模样,若非眼底的血丝未散尽,神色间哪有半点夙夜不眠的倦色。 卫简吃饱喝足,撂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睡的地方不甚舒适而已。” 堂堂国公府的床榻会不舒服? 顾源撇了撇嘴,用眼角的余光在卫简的身上盖了个“骄奢享乐”的大戳。 卫简对顾源的小情绪早练就了视而不见,迎着沈舒南略显诧异好奇的目光咧嘴一笑,好心解惑道:“昨夜在我九妹房外的游廊横梁上躺了一宿,啧啧,那横梁委实硬得很,硌得慌!” 还未等沈舒南有所反应,一旁正在喝粥的顾源腾地将碗墩到桌子上,瞠目怒斥:“如此鬼祟狂浪之行,简直妄为人兄!卫简,我这就去御前告你,请陛下为九xiǎ一 jiě讨还公道!” 庆国公府的九xiǎ一 jiě是出了名的温婉良顺,顾源虽与卫简素有不和,但他的èi èi顾三xiǎ一 jiě与九xiǎ一 jiě却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一年前,顾源曾在自家的花宴上偶然见过九xiǎ一 jiě一面,真真的人如其名。 卫简端行不良,好美色,人尽皆知,顾源为此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参他,没想到这狂徒现下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九xiǎ一 jiě,简直是丧心病狂! 想象了一番九xiǎ一 jiě逆来顺受c瑟瑟躲在房中夜不敢眠的情形,顾源只觉得怒发冲冠,整个人被架在了炭盆上炙烤着似的。 沈舒南听闻卫简所说,当即意识到九xiǎ一 jiě恐怕牵扯上了什么麻烦,刚想关切两句,不料想一旁的顾源勃然发怒,拍案而起,指责之词更是让沈舒南瞠目结舌。 卫简早就怀疑顾源这厮对他家小九有非分之想,适才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了些,用以试探,果然! 胆敢妄想他家小九,哼哼!一瞬间,卫简脑子里掠过了几十种弄残这厮的方法。 顷刻间两人剑拔弩张,沈舒南一阵头疼,伸手将就要拂袖而去顾源拉着坐了回来,无奈道:“顾兄,你且稍安勿躁,卫千户这般做定有其道理,想必是九xiǎ一 jiě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使得卫千户这般不放心!” 是吧? 沈舒南看向卫简,眼神示意他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卫简微微眯着眼睛将顾源用眼神剐了一遍,想着日后再跟他算账,稍稍缓和了脸色,对沈舒南道:“我怀疑小九很可能被那个淫贼盯上了。” 顾源如遭兜头一盆冰水,愣在当场。 就连沈舒南也惊得变了脸色,“你为何有如此怀疑?” 卫简详细地将从京兆尹府查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灵光乍现的猜想细细说与他们。 顾源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一边认为卫简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一边又隐隐觉得可信。若真如此,那九xiǎ一 jiě的处境就着实危险之极! 沈舒南的脸色也很是凝重,“想要验证凶手是否如扯瓜蔓一般选择目标,恐怕需要再对那几个受害女子的行踪做自己询查。” 然而,此案至今的七个受害女子,其中三个已经自尽而亡,若真如瓜蔓,也已是断了的瓜蔓,能否拼接起来,无从可知。 雅间内一时沉默,卫简迅速将沈舒南的调查结果看了一遍,目光蓦地深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13章 “我瞧着沈大人于盘查一事极有心得,这几位被害女子的询问就交由你来负责,如何?” 沈舒南似乎丝毫不怀疑卫简的如此安排,笑着应了下来,转而看向情绪已然缓和下来的顾源,道:“顾兄,你那边可有进展?” 顾源点了点头,“曹轩的家世背景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他的父亲是当年京城有名的边城跑商商人曹蕴成,母亲是曹家农庄上的普通佃户之女。曹蕴成早年靠发妻的娘家资助,通过跑商迅速暴富,成为北方有名的巨富。然而事无十全,曹蕴成的跑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c财运亨通,奈何与金氏成亲后一直膝下空虚。为此,曹蕴成便生出了纳妾的念头,奈何金氏跋扈,以娘家在曹蕴成生意中的半数股金为要挟,坚决不许曹蕴成纳妾。曹蕴成不敢公开抬妾室进门,便偷偷豢养外室,曹轩的生母便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卫简挑了挑眉,“莫非那曹蕴成还在外面偷偷置下了三宫六院不成?” 顾源出身鸿儒之家,完美继承了其祖父顾大学士的价值取向:一,藐视商人;二,不齿于一切混淆正统血脉的行径,譬如豢养外室。 “说是三宫六院倒也不算太委屈他!”顾源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曹蕴成在京城扎根多年,结交了不少酒朋肉友,他又是个好吹嘘的人,酒至酣处没少炫耀,故而也不难查。曹蕴成先后共置了五房外室,可最后只有两房有后,除了曹轩之外,还有一名常姓女子为他生下来一个女儿,名唤曹敏儿。金夫人病故后不久,曹轩母子就被接进了曹府,其母乔氏被扶为继室,曹轩的身份也跟着过了明路,成为曹家的嫡出大少爷。同时,常氏及其女儿曹敏儿也被接进了曹府,抬为姨娘。” 沈舒南趁着顾源喝茶润嗓之际,出声问道:“你此前提过,曹蕴成的发妻金氏,其母家持有曹蕴成生意中的一半股金。金氏刚刚过世,曹蕴成便如此急切地扶立外室,金家就能纵容他如此?” “自然是不会。”顾源道:“曹蕴成扶立乔氏后没多久,金家就尽数抽撤了股金。然而奇怪的是,据曹蕴成的朋友们所说,曹蕴成的生意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曹家的疑团之一。” 卫简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顾源:“曹蕴成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妾c儿女双全的圆满生活,在外行走时愈发的自得意满。如此过了两年多。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曹家突然燃起了大火,阖府付之一炬,幸而曹轩当时正跟着书院的恩师去外地拜访朋友,才逃过了一劫。这场至今未查明的大火,是曹家的疑团之二。” 卫简观顾源的神色,明显地言之未尽,顺口调侃了句:“莫非还有之三?” 顾源瞥了他一眼,“还真有!这曹家的疑团之三,便是曹家大xiǎ一 jiě,曹敏儿。曹敏儿年长曹轩一岁,被接回曹府时已十三岁,曹家出事那年,正是她的及笄之年。但是,意外的是,曹敏儿在曹家大火的一个月前,离奇得了疯病,很快被曹蕴成送到了庄子上。但是,曹家大火当晚,据说有人竟看到了曹敏儿。而后对曹家废墟中清理出的尸体查验,曹敏儿确在其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疯病?而一个疯了的人,又怎么会从城外的庄子跑回了曹府,还死在了大火里? 的确是疑点重重。 顾源:“曹家旦夕间倾覆,曹轩自此变得愈发孤僻深沉,但才学却是愈发显露。三年前,今上恩典国子监破格增纳监生,曹轩被紫竹书院的山长推荐进入国子监,由此与受祖上荫庇成为监生的袁灏成为同窗。据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和两人的同窗反应,这两人虽一个孤僻内敛,一个骄纵纨绔,但刚开始的两年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多年忽然就关系紧张起来,不少人听到过他们公然在学院内争吵,且矛盾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袁灏会将曹轩打死,起码不会故意打死他。蔡祭酒亦赞同此观点,他说以袁灏的品性,平日里虽娇奢了些,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悖纲常法纪之事,绝非心中没有大是大非之人。” 顾源话音顿了顿,别有深意补充道:“但是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却态度鲜明,笃定袁灏对曹轩嫉恨日久,一遭爆发之下害死了曹轩。” 卫简下意识地以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看了看沈舒南,又看了看顾源,嘴角缓缓噙上一抹浅笑,问道:“陈司业此举,二位怎么看?” 顾源冷哼,眼角眉梢笼着一层不屑,“不过是个醉心倾轧之术的虚伪之徒,枉为读书人!”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陈司业如此评价,可见对其不满已久。 沈舒南迎着卫简“不甚良善”的含笑目光对视了片刻,晏晏一笑,道:“自古以来,为争□□位而出现的倾轧现象在哪朝哪代c哪个机构部衙俱是无法杜绝,唯手段高低而已。咱们这位陈司业,似乎是有些不入流。” 哪朝哪代?哪个部衙?所以,这是暗指他们锦衣卫也不能例外喽? 这个沈舒南,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有意思! 卫简眼中的笑意愈甚,“只要不耽误咱们的正事,就随着他折腾。” 那若是耽误了呢? 沈舒南从卫简眼底没什么温度的笑意里读出了无言的dá àn。 顾源说了半天,这才刚讲到正点儿上,竟然就没下文了? 卫简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可查到袁灏与曹轩的争吵都是些什么内容?” “仔细查问过了。”顾源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遗憾,道:“可惜没查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听到他们争吵中零星提及到,袁灏警告曹轩不要多管闲事,而曹轩怒斥袁灏欺人太甚,诸如此类。众人皆说,曹轩为人孤僻,甚少与人接触,且最初的两年,袁灏与他并无交集,曹轩所说的欺人太甚,我以为,定不是指的他自己。加之袁灏的威胁,我猜想,他们之间,定然还存在着一个第三者。我打算再排查一遍他们二人的交际,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卫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顾源看了眼卫简面前空荡荡的粥碗c菜碟和笼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提起了筷子。 卫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抬手对沈舒南做了个请用膳的手势。 他没什么和读书人搭档的经验,一时忘了他们可没有自己手下们那套见缝插针填饱肚子的特殊技能。 用罢早点,三人在广兴楼门口散伙,顾源急匆匆赶往大理寺,卫简则叫住了沈舒南,道:“沈大人,咱们先到太医院走一趟吧,复问那几名被害女子,我想应该还需要王掌院的帮忙。” 沈舒南浅笑拱手,“我也正有此意,还在想着我自己去不知能否请得动王掌院呢,若能得沈千户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此时已将近卯时末,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街两侧的店铺也大多开始营业。 为了出行便宜,卫简和沈舒南都穿着常服,此时并肩走在街上,却依旧乍眼,引得往来之人纷纷关注。 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无法泯于路人。 尤其是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卫简。 短短的一条东四街,不超过二里地,当卫简脚下半丈范围内出现第三条手帕的时候,饶是淡定如沈舒南沈大才子,也不禁动容了。 当年在书中读到掷果盈车的典故时,还怀疑是否太过夸张,如今和卫千户走了遭东四街,沈舒南就认识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肤浅了。 不过,也难怪那些姑娘们如此大胆。 沈舒南借由说话的机会时不时打量卫简的侧脸,端的是精致如刻,让人无法移目。 卫简岂会察觉不出沈舒南打量的目光,但对看得顺眼的人,他向来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色一相悦一悦对方的,毕竟赏心悦目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王掌院听完卫简二人所请,丝毫未曾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命随从立刻去取药箱。 公廨内暂无旁人,卫简出声问道:“王掌院,那玄参叶之毒能否有解药可以事先服用以做预防?” 沈舒南乍听到卫简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浮上一丝焦躁的不安。 王掌院摇了摇头,坦然相告:“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玄参之毒,只有小芸香可以消克,但前提是必须体内已有玄参毒。若先服用了小芸香,非但不能预防玄参毒,反而恐有性命之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14章 卫简沉吟片刻,道:“王掌院,可否给我一些小芸香制成的解药?” “这玄参毒甚难提取,尤其是从玄参叶中采取,更是难上加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毒出现了,故而太医院里也没有常备解药,我猜想你们可能会用到,就连夜赶制了几颗。”王掌院边说话边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方抽匣,取出了一只青色长颈瓷瓶递到卫简面前,再次叮嘱道:“这是以毒攻毒之法,切记,只可中毒后服用!” 卫简笑着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我记住了。” 说话间,药童常清已经取了王掌院出诊用的药xiāng zi回来了,卫简也不耽搁时间,将装着解药的瓷瓶仔细收好后,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太医院,只是,沈舒南和王掌院赶往京兆府衙门,而卫简直奔宫内。 自卫简接手曹轩一案后,虽未进宫陈禀案情进展,但每有发现,都已及时密报上听。是故,弘景帝已经得知曹轩的死因有异,袁灏十之八一九不是曹轩致死的真凶。这样的结果让弘景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故意shā rén,只要袁灏顺利醒过来,那他的一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袁灏并非自缢,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术,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这世上真的有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就是因为术引起了的恐慌,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术,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然后对人进行催眠,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那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术也随之消亡,袁灏是否是被术操控,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15章 这世上能让卫简睡不好觉的,绝非一般人。 弘景帝神情一肃,道:“可要调用内宫侍卫?” 卫简感激地笑了笑,婉言道:“眼下的情形,还没有要动用大内侍卫的程度,公主府的护卫应该可以应付。” 弘景帝知道卫简轻易不愿借用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从属的御林军与卫简所在的锦衣卫,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亲兵,但却是泾渭分明的两支力量,甚少有所交集,一来是身负的职责不同,二来也是为了避嫌。 卫简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常常是漫不经心c兴趣缺缺的模样,实则在骨子里刻着谨慎与分寸,从不做越矩之事。这一点,肖似其父。 弘景帝也不勉强,“如有需要,尽管直接去找冯南要人,朕稍后会叮嘱他。” 卫简笑得眉眼弯起美好的弧度,“多谢舅舅!” 弘景帝每每见到他这般笑,自诩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几分,“别总是嘴上说说,真要谢的话,来点实际的,鸿儿可是到了学武的年纪” 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小胖子,卫简就忍不住一阵头疼,耍赖道:“舅舅,鸿儿才四岁,这么小就练武,忒早了点。再者,他练武也就是强身健体,我觉得冯大统领比我要适合多了!” 弘景帝斜睨了他一眼,“是吗?可冯南说了,鸿儿是皇长孙,也是你的亲表侄,由你来教导他武学最适合不过。” 冯南的言外之意:由卫简做皇长孙的武学师父,身份上压得住,也方便下狠手。练武哪有不挨揍的! 卫简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心里好一顿臭骂冯南。皇长孙的淘气之名无人不知,他不想顶这口锅,就甩给自己,练武之人的道德呢?良心不会痛吗? 混蛋! 然而,这件事他舅舅已经提了好几次了,卫简心知肚明,这苦差他是蒙混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承蒙舅舅和表哥表嫂信任,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只是,眼下曹轩的案子有些复杂棘手,我暂时分一身乏术,恐怕要等这案子了解之后才能顾及鸿儿那边。” 弘景帝见卫简应了下来,龙颜大悦,“公务要紧,鸿儿那边也不急在这一时,哪天有空闲,让他先给你全了拜师礼即可。” 卫简当即一愣,“只是个武师父而已,用不着像文师父那样隆重吧?” 弘景帝呷了口茶,悠悠道:“武师父也是师父,大虞文武并重,那些文阁学士们做人师父能享受的礼遇,你怎么就享受不得了?再者说,正式行了拜师礼,你日后教导起来底气也足!” 卫简敏锐地捕捉到弘景帝话音里一闪而逝的心虚,心里忍不住呵呵,暗忖:您也知道自己隔代宠孩子宠得有些过分啊! 看来,袁灏一事让他这位皇舅舅没少自省。 说来也怪,他那个作天作地无人能降的表侄,偏偏一见到他就乖顺得跟只兔子,也难怪皇舅舅和表哥表嫂他们紧盯着他不放,想必是把他当做镇妖符了。 卫简从宫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萧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补一觉吗?” 昨夜调用公主府护卫的时候,卫简还是派人将萧衍喊了来,两人轮着守夜。今早出门时,他放了萧衍半天假,让他回家补觉。 萧衍的脸上并不显疲态,这种强度对他们锦衣卫来说并不算什么。 “我没事。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回衙门,还是直接回国公府?” 卫简摇了摇头,“不及,先去个地方再说。对了,你知道最近的妓一院在哪儿吗?” 萧衍原地一个趔趄,险些把自己绊倒,见卫简一脸正直,完全不像是玩笑话,忙表明立场:“大哥,我可是个正经人,从不逛窑子!” 卫简撇了撇嘴,“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了?算了,我去问问城卫?” “别别别,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萧衍连忙把人给拦了下来。笑话,真问到城卫头上,不出半天儿,保准半个皇城的人都得知道锦衣卫的卫千户青天白日地就去逛妓一院了!这大哥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了不打紧,自己天天跟着他办差,万一消息传到蓁蓁的耳朵里,老天爷呀,那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卫简斜睨了面色焦急的萧衍一眼,“哦?正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16章 萧衍欲哭无泪,“大哥,最近的红袖阁就在西市后街,不远处就是德成酒馆,我虽然未曾进去狎妓,但去酒馆的时候总会路过,知道那儿也不稀奇吧?” 卫简示意他带路,随口提醒道:“我还是那句老话,别在银子和女人身上犯毛病。” “大哥,您还不知道我吗?咱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有大哥你镇着,就算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 卫简哼了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之所以三番两次让你碰壁,我猜想着,一是在故意考验你,二是她有自己的顾虑。秦家主母过世时秦小少爷尚在襁褓,据说是秦姑娘一手照顾着,秦总镖头常年在外走镖,她一个姑娘家的,既要守着前院的镖局,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想来是打算把自己的婚事拖一拖,又担心耽误你,故而这才拒绝shàng én提亲。你若真认定了人家,就继续表明诚意,待秦总镖头回京,我再找个时机替你探探口风。” 萧衍神色一亮,眼底涌上笑意,连声道谢,“大哥,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我萧衍保证,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xiǎ一 jiě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xiǎ一 jiě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xiǎ一 jiě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卫简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道:“雅间儿。” 小二看似憨厚的脸盘子顿时一亮,嗓门洪亮地引着他们上了楼。 人刚落座,小二就开口招呼着点酒,沈舒南抬手打断他,“先不急,我们有桩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劳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观眼前三人的衣着和气质,猜测这恐怕是桩大生意,于是不敢耽搁,应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德成酒馆的东家兼掌柜,田坤。 田坤一进门看到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心头登时一沉。跑堂小二是个新来的,眼力拙,就这三位的气度,尤其是左边正襟危坐的那位,怎么看都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主儿! “不知三位官爷莅临,草民有所怠慢,还请见谅!”田掌柜说罢就要让人上酒上菜,却被卫简抬手打断。 “不必了,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掌柜在卫简的示意下拘谨地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着,迭声道:“草民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卫简抱臂靠向椅背,看了眼顾源,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舒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上身微倾靠在了椅背上。 顾源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责无旁贷地接下了询问田掌柜的任务。 “田掌柜,你可认识曹轩?” 田掌柜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回道;“那是今科的探花老爷,店里的客人没少提及,前两日又横死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是知道他的,但其人就没有见过,或许他曾来过小店沽酒,但草民并不认得。” 顾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听店里的伙计卢全提过,他与曹轩有龃龉?” 田掌柜闻声,额角腾地沁出一层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17章 “草民真的不知卢全竟然认识曹公子,也从未听他提过与曹公子有什么过节。”田掌柜抬手用衣袖蹭了蹭额头,面露惶然问道:“官爷,那曹公子不是被安国公府的袁小世子打死的吗,怎的牵扯到了卢全?” 卫简的右手原本随意搭放在桌上,听他这么一问,屈指叩了叩桌面,冷声道:“问你什么如实回答便是,不该问的别问。” 田掌柜被卫简锋锐如刀的目光刺得一凛,连声告罪。 顾源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卢全近日来可有何异常举动?” 有卫简镇着,田掌柜哪敢有丝毫怠慢,细细回想了片刻,道:“私下里议论起此事,我瞧着他并没什么异常的神色” “想到了什么尽管说便是。”卫简见他似有未尽之言,出声道。 “是是是!”田掌柜一迭声应着,不敢有所隐瞒,“草民适才拿不准当讲不当讲,是因这件事与曹公子无关。” 在卫简的眼神示意下,田掌柜继续说道:“一年多前,卢全来的酒馆,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可没过多久,我发现他竟然还偷偷赌钱,工钱都输光了不说,手脚也变得愈发不干净,且时不时就有赌场的人shàng én来讨债,若不是看在贱内的情面,这样的人我早就打发掉了。可说来奇怪的是,约莫半年前开始吧,赌场的人就再也没登过门,我觉得奇怪就问他,结果他说是赌桌上转了手气。这手气一转就是小半年,凭良心讲,我是不信的,可见他再没招惹上什么麻烦,便任他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昨儿下晌卢全鼻青脸肿地回来,一开口就要支用一年的工钱,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赌场讨债的找上了!” 顾源问道:“在这半年内,他可有和什么人来往较为密切?” 田掌柜思索了片刻,摇头回道:“据草民所知,并没有。不过,往常安排他到下面的酒农家收酒他总是诸多抱怨,这半年来却很是勤快。我想,除了咱们酒馆和赌场,他最常见的,应该就数那几家酒农了。” 顾源:“卢全此刻可在店中?” 田掌柜忙点头:“在在在,我怕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到客人,就让他在后院歇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卫简见他转身要走,忙出声交代道:“见到他就说,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要见他,询问一些和曹公子有关的事。” “是是是,草民一定照说不误!”听到锦衣卫的名讳,田掌柜险些一个腿软瘫在当场,忙不迭应声匆匆退了下去。 顾源半讥半嘲地瞥了卫简一眼,凉凉道:“今日顾某人算是见识到了锦衣卫的威名!” 卫简提了提嘴角,悠悠哉举杯呷了口茶,“那顾大人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放眼京城,恐怕连襁褓中的小儿都知道我锦衣卫的赫赫威名。” 坊间传言,锦衣卫之名可止小儿夜啼。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现下反观卫简之神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是厚颜到了极致! 沈舒南的视线在气定神闲的卫简和恼羞成怒的顾源之间往返了两遭,茶盏轻抵的双唇微微弯出了弧度。 一盏茶未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催促斥责的低喝声。 卫简听到熟稔的萧衍的声音,放松地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 不多时,萧衍就推搡着一个脚步不甚利索的瘦皮猴走了进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田掌柜。 萧衍不轻不重地踹了瘦皮猴的膝弯一脚,在其跪倒后抱拳对卫简道:“大哥,这小子果然要逃,看来是做贼心虚了。” 瘦皮猴,也就是卢全,乍闻萧衍的这番话险些魂飞魄散,面无血色地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自辩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将手中的茶饮尽,卫简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向门口,走到仓惶地跪在地上只会重复这两句话的卢全身边时停了停脚步,开口道:“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跟着爷走一趟,待会儿有你说话的机会。” 说罢,卫简回头看了看还坐在桌边的两人,“二位大人可有雅兴同行?” 眼前的情形,摆明了卫简是要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审问,顾源虽自认铁骨铮铮,但一想到诏狱的威名,也不由得骨头缝里蹿凉风,可又不甘在卫简面前露怯,故而挺了挺腰板儿,力争铿锵道:“自然!” 沈舒南看了眼摆放在房间一角的镂刻,点了点头。 锦衣卫之凶名,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诏狱。而诏狱之凶名,很大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它与众不同的刑讯室。 顺阶而下,自然的阳光光亮被幽然的烛火替代,瞬间让人凭空生出阵阵寒意。饶是从容自若如沈舒南,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 卢全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俨然是被萧衍一路拖着扔到了刑讯室的地上。尽管如此,却还始终牢牢记着警告,再害怕也没有出声,一肚子的告饶都化作一声哽咽卡在了嗓子眼。 卫简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示意萧衍给沈顾二人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旁,自己坐上了主位。 “我说过,有你说话的机会。不过,冤枉啊饶命啊之类的废话我不想听半个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后果自负。听清楚了吗?” 卢全一开嗓就涌出了一声哽咽,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这人本就干瘦,鼻青脸肿的,神色惶然无措,跪在地上弓缩着身体,宛若被吓破胆的耗子。 顾源见状心生不忍,不管怎么说,眼下只是例行的排疑询问,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沈舒南察觉到顾源的脸色,及时借着袍裾的遮掩踩了他一脚,在他看过来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沈舒南看来,卫简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这个卢全之所以如此惊惧,一来是心里有鬼,二来,是这诏狱的无形震慑。 卫简见萧衍已经备好了纸笔准备记录,便开始问道:“先说说,为什么一听到锦衣卫要找你询问曹公子的事你就要逃。” 卢全稳了稳心神,勉力将喉间卡着的哽咽化了去,方才开了口,颤着嗓音回道:“街上都在议论,说袁小侯爷在狱中自缢,是因为不甘心被屈打成招才一死以证清白,故而皇上才让锦衣卫查找真凶!小人与曹公子有些恩怨,前几日一时激动之下动了几下拳脚,似乎是被人看到了,故而自曹公子横死后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唯恐唯恐被衙门知道了之后沾染上麻烦。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方才一听到姐夫说锦衣卫的官爷要问曹公子的事,小人心里惊慌得要命,这才想要避一避!大人——” 猛然想到卫简之前所说的“后果自负”,卢全戛然止住了声音。 卫简自然猜得到卢全所恐惧的被衙门知道之后沾染上的麻烦是什么麻烦。如果有人有心保下袁小世子,那么势必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那么,被人看到与曹轩有过拳脚冲突的卢全无疑就是适合的人选。 委实不能怪卢全有被害妄想症,而是这样的冤案的确出现过。远的不提,最近的一件就发生在一年多前,操刀策划的正是大理寺的上一任右少卿。 卫简半讥半嘲地瞄了眼坐在一旁默默运气的某顾大人。 沈舒南看着卫简在烛火下愈发精致的眉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借着袍裾的遮掩再次踩了顾源两脚。 顾源心里是既羞愤又懊恼,偏偏事实在前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强忍着憋屈自己踩了自己两脚。 卫简视线一闪就看到了冲着自己浅笑着打眼色的沈舒南,见好就收地抿了抿嘴角,继续道:“那接下来就仔细说说你和曹轩的恩怨吧。你们因何相识,又因何结仇,当日又因何起了手脚之争?” 涉及自身清白,卢全丝毫不敢隐瞒,回道:“小人常到城郊的酒农家中收酒,是在下阳村的柳寡妇家初次见到的曹公子,后来才知道他与柳寡妇早就认识,常到她家买桃花酿送给书院的夫子。” “那时距今多久?”卫简打断道。 卢全想了想,回道:“去年四月,距今快一年了。” 卫简:“继续。” 卢全压抑着咽了咽口水,在卫简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小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小赌两把,奈何那阵子手气格外不顺,一不小心就积下了不小的欠债,支用了一年的工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又不敢再和姐姐姐夫借,讨债的又催得紧,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就就想到柳寡妇那里拆借拆借” “拆借?”顾源忍不住冷哼一声,拆穿道:“你是欺她寡居,想要明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18章 “大人明察秋毫,是小人一时糊涂!”卢全灰败着一张脸连忙告饶,察觉到正前方扫过来的视线,忙心神一凛囫囵着往下继续说道:“小人当时的确是藏着龌龊的心思,可最后并没有办成,反而意外发现了更更好用的把柄!” 卫简习惯性地屈指叩了叩桌面:“什么好用的把柄?” 卢全:“小人胆子不大,自小就怕黑,不大敢一个人走夜路,因而不敢晚上过去,便借着收酒的机会事先打听了一阵子,知道了柳寡妇要随人进城赶集,于是便想趁着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动手。哪成想那日我偷偷摸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柳寡妇不仅在家,就连曹公子也在,俩人在内室里窃窃私语,隐隐还能听到柳寡妇的哭声,小人一时好奇,就悄悄上前去听了墙角,没想到竟然让我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原来,那柳寡妇竟然是安国公府已故袁驸马的外室!” 卫简屈起的手指一僵,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卢全,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名是什么?” 卢全当即指天指地发誓:“小人的确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的,如果有半句虚言,小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卫简抬手止住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道:“继续说。” 卢全忙应下,继续说道:“听柳寡妇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年前带着儿子来京城投奔安国公府,不想陈老太君和公主殿下不承认她们母子俩,还把她们撵出了城。柳寡妇之后几次shàng én,不仅没能再见到老太君一面,反而惹得公主殿大怒,刚派人过来警告她,若不知好歹坏了袁驸马的清名,就要对她们母子不客气!柳寡妇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和曹公子在哭诉。曹公子听了之后十分愤慨,说是要帮她们母子向安国公府讨还公道,却被柳寡妇拦下了,说是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皇亲公侯,更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曹公子后来便说,待有朝一日他金榜高中得见皇上,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母子请恩,让小公子能够认祖归宗。” 卫简眼底浮上一抹嘲讽。 认祖归宗? 这曹轩八成是物伤其类,以为什么人家都像他们曹家似的没有规矩吧! “你便是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堂而皇之地向柳寡妇,以及曹轩,lè su一银钱?”卫简问道。 卢全顶着一头冷汗点头。 卫简:“你这般lè su一银钱持续了多久?累计多少?” 卢全:“差不多半年,加起来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时间上倒是和田掌柜所说的吻合,只是没想到竟然被他搜刮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卫简:“其中柳氏与曹轩各有多少?” 卢全不敢隐瞒,而且听见卫简对柳寡妇的称呼做了改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道:“柳氏前后拿了不到三十两,余下的都是曹公子给的。” 卫简挑了挑眉,不过想想曹府当年的财力,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好,再来说说你和曹轩动手的那次,具体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卢全回道:“就在曹公子出事的前两天,我在赌场又欠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趁着他高中的喜事再去讨点银子还债,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臭骂了我一顿,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他不给我银子的话,我就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柳氏和她儿子的老底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打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还了手” “于是,你把他打到吐血了?”卫简道。 卢全惶惶然摆手:“大人明鉴,曹公子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探花老爷了,小人哪敢真动手,不过是挡了几下而已,见他实在是疯得厉害,就见空儿跑了,想着过两日缓缓再去找他,没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卫简冲萧衍点了点头,对卢全道:“把你当日和曹轩的动手过程重现一遍,记得多少演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你接触到了他身体的哪些部位。” 卢全连声应下,爬起来后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又险些被站在对面身材矫健一脸肃杀相的萧衍吓得再次跌倒。 这位萧爷是他们酒馆的常客,卢全自然认得,甚至还从人手里得到过两次打赏钱,可印象更深刻的是,方才也是这人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然后一路拖到了雅间儿,就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萧爷竟然是锦衣卫! 一番比划下来,卢全惊惧之余仅剩的那点体力也被耗尽,卫简看着半瘫半跪的卢全,最后确认道:“柳氏及其子的事,你可透露给旁人?” 卢全笃定地摇头,“小人发誓,半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卫简点了点头,道:“你与曹轩动手之事,既然我们能查到,想必别的有心人也能查到,加之这个牵扯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秘密,你在外面安全与否,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暂时放你回去,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调查,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同时,你的安全,我概不负责。” 卢全惊惧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被卫简拦下,“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暂时留在这里,住得虽然差些,但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卫简将卢全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急于催促,道:“如果你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放你回去慢慢想。” 卢全见卫简站起身,心里对生的渴望果断压倒了对诏狱的恐惧,忙出声道:“小人选留在这里,谢大人庇护!” 卫简看了眼匐在地上的卢全,眼底一片凉薄。 将人交给萧衍,卫简向沈舒南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率先抬腿走了出去。 拾阶而上,再度回到阳光普照的室外,恍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沈舒南与顾源相视一眼,唇边掠过一抹苦笑。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 “二位,我需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卫简看了看他们,道:“顾大人,我让萧衍带人跟着你一起走一趟下阳村,将柳氏请回来问话。” 沈舒南在卫简看过来时拱了拱手,道:“我就继续之前的查问,若有发现定及时告知你们。” 卫简点了点头,待萧衍出来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北方旱灾未解,南方又有几处发了大水,弘景帝这两日被殿上的群臣们吵得头脑发胀肝火上行,整宿睡不踏实,正想借着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却被卫简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的眉头紧蹙着,心里却意外地踏实了两分,“看来咱们没有预感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 卫简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安国公府现今仅存的一丝血脉,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外室子了。届时即使长宁姨母再有不甘,陈老太君恐怕也要为了袁家的香火为继而三思。” 弘景帝沉着脸颔了颔首,“届时,即便是朕,恐怕也无法插手。” “或许,这正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效果。” 弘景帝的目光暗了暗,道:“柳氏一带回来,立刻隔离安置,尽快查清楚她们的身份。” 卫简应下,沉吟片刻后开口请示道:“舅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 弘景帝摆了摆手,“是或不是,都等袁灏醒过来后再说。” 王掌院引荐了一位民间的老大夫来给袁灏针灸,每日早晚行针两次,为方便计,老大夫就被安置在了袁灏的隔壁厢房。 除了脸上回了些血色,卫简是没看出袁灏有什么大的起色,但王掌院和老大夫信誓旦旦,说是有了很大的好转。而且因祸得福的是,由于袁灏在自缢前中了玄参叶的毒,导致呼吸减缓,思虑迟钝,所以之前预估的窒息时间下造成的脑损伤实际上应该会减轻许多。 祸害遗千年,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袁小侯爷。 当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就连安国公府都暂时瞒着呢。 既然袁灏苏醒并无大碍的几率很大,那弘景帝的态度卫简就不难理解了。一旦确定袁灏无虞,那么,柳氏母子是一定不会留的。 哪怕她们是真的无辜。 安国公府门庭显赫战功卓著,战死沙场的儿子不止袁五郎一人。故而,柳氏母子的先例决不能开,否则不得安稳的恐怕就不止安国公府自己了。 即便袁灏真的没了,即便那个外室子真的是袁五郎的骨血,皇上恐怕也有法子让陈老太君从袁家旁支过继子嗣承袭爵位。 这是卫简对弘景帝的了解。 所以,别太相信皇上的表象,那可是站在国家顶峰的实力派戏骨。 卫简放心不下家里,婉拒了皇上的留膳,出宫后直奔庆国公府。 “头晌送菜的挑夫是个生面孔,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人放了进来,果然行踪有些可疑,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属下已经都安排了人盯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派人尾随盯梢。”得知卫简回府,侍卫长彭林立刻前来禀报。 卫简一边吃着迟来的午饭,一边对彭林的应对表示满意,“很好,千万不要被轻易转移视线,九xiǎ一 jiě身边的护卫永远不能出现空缺。” 彭林:“世子放心,属下安排了三班护卫,九xiǎ一 jiě身边始终留有两班。” 卫简点头,神色缓和了不少,“亏得有你在,不然我恐怕连家门都不放心迈出去了。” 彭林面色一窘,“世子过奖了,为您效力本就是属下等应尽的职责——” “停停停,赶紧打住!”卫简举着半个馒头打断他,“府里每有新侍卫进来我们就要听你念叨一遍,你忍心在别的时间还要额外荼毒我自己吗?” 彭林眼里一急,“世子,此威不可不立!而且,属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卫简咬着馒头看了眼一脸正直认真的侍卫长大人,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果然啊,认真的人是最可怕的。 卫简一脸诚意地表示自省,并充分肯定了立威的重要性,彭林这才作罢,神色如常地抱拳退下。 卫简抻着脖子见彭林没了踪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来,前几日实在是闲来无聊拉着府里几个侍卫一起偷偷掷骰子的事被彭侍卫长发现了,方才是在趁机在敲打自己呢! 在外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卫千户,一回到公主府就被家里的侍卫长给镇住了,说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加强防卫治标不治本,不将那恶行昭著的淫贼擒拿到手卫简始终放心不下,心里萌生的念头持续到这会儿已然清晰明确。 适时地冒险总是有必要的。 卫简正考虑要如何说服彭林,没想到萧衍竟然匆匆找了过来。卫简顿时心里大感不妙。 果然,萧衍进来第一句话就印证了卫简的预感。 “大哥,柳氏母子不见了!” 卫简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什么叫不见了?” 萧衍灌了口茶水润了润冒烟的嗓子,道:“我与顾大人赶到下阳村的时候,柳氏母子就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很整洁,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院子里也没有明显的打斗的痕迹,初步判定,应该不是被人带走的。” “自己逃走了?”卫简蹙眉,“现场的足迹可有异常?” 萧衍面露愧色,道:“卑职一时大意,让人直接进了院子,现场的脚印一时就乱了” 卫简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急于将人控制住,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要注意。” 萧衍应声受教,神色严肃道:“大哥,看来这个柳氏很不一般啊,你说会不会是她在背后搞鬼?” 卫简三两口解决掉桌上的午饭,“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紧要的是尽快将柳氏母子找出来。此事就交由你与顾源负责,要尽快找到人,切记,要活口!” 萧衍应下,灌了两杯茶水后匆匆离去。 卫简看了看漏刻,起身换了身锦袍常服,让门房备了车,前往安国公府。 这次按照规矩正正经经递了拜帖,没过多久,安国公府的大管家就亲自出来将卫简迎了进去。 安国公府外议事厅。 陈老太君坐在上首,几个儿媳妇坐在其下的右手边。 卫简以晚辈礼一一见过,在陈老太君左手一侧落座。 这坐法,隐隐透着些对峙的味道。尤其是对面这几位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友好,以长宁公主尤甚。 卫简这次虽然是以晚辈的身份过来,但也没打算看他们袁家人的脸色,直接开门见山道:“老太君,我这次过来是有极要紧的事需要您和长宁姨母帮忙证实,方便的话,还请其他几位婶娘暂作回避。” 长宁公主作势要开口,卫简料她会如此,先一步沉声道:“长宁姨母,此事涉及到已故的姨父,还望您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19章 捕捉到长宁公主眼底一闪而逝的那抹慌乱,卫简登时眉头微蹙,直觉十分不好。 待议事厅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卫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在办案过程中查到一名柳姓女子,带着个年约十岁的男童,据说曾数次到安国公府认亲,声称是袁五爷遗落在外的子嗣,不知可否真有此事?”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应声而起。 卫简顺着地中间的茶盏碎片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坐在对面的面容极尽扭曲的长宁公主身上。 “荒谬!”长宁公主拍案而起,大怒:“卫简,若非你当日硬闯我安国公府,灏儿怎会落于刑部大牢之中弄得至今生死不明?!现下皇上命你查明真相还灏儿一个清白,你倒好,竟然听风就是雨地跑到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玷污长辈的清誉,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老太君阻拦不及,见卫简的脸色逐渐蒙上一层寒意,心中暗道不好,忙起身走到长宁公主身边将其按坐回原位,沉声安抚道:“公主,慎言!”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何得圣上眷顾,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是吗?”卫简起身整了整袍裾,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向看似出离愤怒的长宁公主,道:“故而姨母您就索性派人去私下里解决掉那对母子,shā rén灭口,是吗?” 长宁公主本欲开口否认,可见卫简的目光笃定中暗藏着隐隐的嘲讽,不由得头脑一热,咬牙道:“是又如何?她们胆敢毁誉驸马,本就该死!” 卫简目光暗了暗,“即便那个孩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五爷的血脉?” “根本就不可能!”长宁公主保养精致的手指紧紧抠挠着桌面,划出一串刺耳的声音,“那野种根本就不可能是驸马的!” 卫简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长宁公主的反应,见她神色举止间满是笃定,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陈老太君,却见老太君的神色间也有一丝意外,显然是同样没想到长宁公主会如此笃定的判断,而且,这种判断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她的自欺欺人。 “怎么,那个贱人现在在你手里?”长宁公主厉声道:“也好,那你帮我转告她一声,识相的就给我闭紧嘴滚得远远的,不然她可就再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竟然当着他的面威胁shā rén,卫简本来因为长宁公主积了一肚子的火忽然就熄了大半。这样的人,你跟她置气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 袁灏打小被这样的人骄纵着,没长成京城一害真是他自己争气! 陈老太君微蹙着眉头暗含警示地捏了捏长宁公主的肩膀,转过身来看向卫简,面上带着歉意道:“简小子,公主只是一时激动失控,才说了些无心伤及你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同她计较,伤了彼此间的亲人情分!” 卫简一听陈老太君的称呼,便也不好不给情面,面色一缓就又切换回了晚辈的身份,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再度落座,道:“长宁姨母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言语虽不甚中听,但我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陈老太君闻言脸上的表情一顿,很快附和了两句遮掩了过去。 坐在对面的长宁公主不给他正眼看,卫简这会儿也不在意了,反正来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一趟就是自己找不痛快来的。不过一切为了办案,忍吧。 “老太君,姨母,我今天穿着这身常服来和你们说这些涉及案情的话,其实已经是徇了私情的。我也做好了事后被皇上惩处的准备。”卫简呷了口茶,放缓声音道:“我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愧疚,更没有什么针对安国公府的不良居心,只是为了真正将袁灏这件案子查个清楚明白。” 陈老太君神情一凛,“你是说,柳氏母子和袁灏的案子有关?” 长宁公主闻声也坐正了身体看了过来。 卫简神色间挣扎了片刻,最后叹息着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明知要惹姨母不快也不得不亲自过来求证的原因。” “这个贱人,一定是她在背后谋划陷害了灏儿!”长宁公主恨声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在她一出现的时候就动手解决了她!” 卫简隐隐觉得两侧太阳穴抽痛。 卫简果断暂时放弃和头痛的源头对话,问陈老太君道:“老太君,能否请您同我说说那柳氏母子的事?” 陈老太君点了点头,“好吧。这件事还得从两年前开始说” 其实事情没有多复杂,两年前,柳氏突然带着儿子shàng én认亲,陈老太君碍于长宁公主的身份将她们母子暂时安置在了别院,随后派人到宣城暗中调查,从袁五郎当年的亲信部下口中证实了当年袁五郎的确在边城救下了一名姓柳的女子,并带回宣城在身边留了一段时间,随后就不知安置去了哪里。 然长宁公主言之凿凿,否认柳氏带来的那个孩子是袁五郎的子嗣。陈老太君几多权衡,最后还是舍了那个无法确定血缘的外室子,保全了长宁公主的情分和安国公府的脸面。 但陈老太君还是私下里派人帮着柳氏母子在下阳村安定了下来,随后柳氏虽又几次shàng én求见,却都被陈老太君回绝了。之后渐渐便没了消息。 卫简暗忖,陈老太君想必对那个孩子是抱有念想的,但也知道凭长宁公主的身份,皇上是断然不会允许袁家认回他的,或许只有这么远离安国公府,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然而,那个孩子的母亲柳氏却显然没有这个认知。 因为如果她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压根不会带着孩子千里迢迢从宣城来到京城认祖归宗。这也决定了她不会安分于陈老太君的安排。 而她的不安分,不仅触犯了长宁公主的逆鳞给她自己带来了性命之忧,更是将曹轩也卷入其中。 当然,还有袁灏,及整个安国公府。 “袁灏可知道柳氏母子的存在?” 卫简联系之前顾源查到的袁灏与曹轩之间的关系变化,结合柳氏母子出现的时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出言求证。 陈老太君未及多想就开口道:“灏儿并不知道柳氏母子的事。” 卫简却摇了摇头,看向瞬间神色凝重的长宁公主。 “姨母,您应该知道吧?” 陈老太君脸色一变,“公主” 长宁公主在另外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开口道:“柳氏第二次找shàng én来时,正巧被灏儿撞到,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卫简打量着长宁公主愈发显现戾气的眉眼,话音平静无波道:“我想,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柳氏几次shàng én都被老太君回绝,渐渐便暂时打消了再shàng én的念头。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国子监监生曹轩,得知曹轩才学出众,便有心结交,以图后用。因曹轩有过一段外室子的身世,柳氏便以此为曹轩软肋,向他道出了她们母子的所谓身份。果然,曹轩物伤其类,决心要为柳氏母子讨还公道。也是从那时开始,曹轩与袁灏两个本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之间突然开始产生龃龉c摩擦,而后关系愈发恶化。直到殿试后,曹轩被点为探花,他允诺柳氏会借机面见皇上,求皇上做主,为她们母子讨还公道。于是,袁灏便心生杀机,在夸官当日一大清早将曹轩当街打死。姨母您之所以百般阻挠我们缉捕袁灏,是因为您心中有愧,您认为是因为您,袁灏才会去shā rén!” “不是!灏儿他根本就不是去shā rén!他去找曹轩,是为了替我求情!”长宁公主撕扯着嗓音尖锐地辩驳,蓦地双手捂脸屈身恸哭。 卫简一愣,因为长宁公主的话大感意外,眼角余光一闪,发现陈老太君身体微晃,连忙冲过去将人扶住,“老太君,您没事吧?还是先让人扶您回去歇歇吧?” 陈老太君借着卫简的搀扶稳住了身体。 长宁公主见状扑过来跪到陈老太君腿边,泣声道:“娘,您没事吧?我这就让人去请黄大夫!” “公主,你快起来!”陈老太君刚坐稳,差点又被突然跪到脚边的长宁公主吓得跌下椅子。 “娘,都是我的错,我是袁家的罪人!”长宁公主无可诉说的压抑在心底的秘密一朝在卫简的刺激下被戳破,积累多时的复杂情绪潮涌般借由眼泪宣泄而出。 卫简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的眼泪,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似的。 关键的内容可还没说呢,他这位长宁姨母可千万不能哭脱水晕倒了。 卫简索性拎着茶壶拿着茶杯坐到了长宁公主身边,倒了盏茶递到她面前。 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两人被他席地而坐的模样弄得一愣,长宁公主的眼泪竟然止住了! 卫简将手里的茶盏又凑近她两分,温声道:“姨母,喝口茶吧,这么哭伤身。” 长宁公主接过茶盏眼底一热,又涩又辣,却淌不出眼泪了。 陈老太君重重叹息,微哑的嗓音里充斥着满满的疲惫与懊悔:“你这个孩子啊,咱们娘几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说,你非要自己这么扛着,啊?!说到底错都在我,老了老了就犯了糊涂,就该干干净净地远远将人打发了,这样也不会让你心头上插着根刺煎熬了两年,还连累了灏儿!这一切都怪我一时心软,鬼迷心窍啊!怪我!” “娘!娘!您别这么说,别这么说!”长宁公主抱着陈老太君的腿双眼赤红,“都是我的错,娘,您别自责,都是我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恸哭方罢,互相抢着自责的情境又开始了。 卫简忍着躺平挺尸的冲动,明知是犯错误但一咬牙开口道:“老太君,姨母,你们听我说,袁灏他没shā rén,你们可以先歇一歇了!” 随着卫简这句话说完,厅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喜讯来的太突然,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从彼此眼中看到乍现的惊喜,一致看向卫简,激动得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切尽在眼神中嘛,卫简懂的。 既然已经犯了错了,卫简索性一错到底。长宁姨母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既然之前他说了谈话内容牵扯到姨父,那这间屋子的保密程度一定是信得过的。 “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袁灏并非真正杀害曹轩的凶手,但想要彻底澄清,就必须缉拿到真凶。这还需要长宁姨母您的协助。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袁灏的情形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糟,王掌院请来的那位大夫每日替袁灏行针,已经开始见效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醒来。但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暂时还不能泄露消息。我是实在不忍见你们如此伤心伤神,才无奈漏了口风” “你尽管放心,你今天所说的话绝不会传出这间屋子半个字。”长宁公主眼中再度恢复了神采,就连眉间的阴郁也散去了大半,尽管形容看着有些狼狈,但整个人竟瞬间鲜活了起来似的,“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卫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要的就是这句话啊! 卫简站起身,先将长宁公主扶起来坐回原座,自己在她身侧坐下,正了正神色,道:“我有三件事想请姨母解惑。”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开口。 卫简:“首先,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对柳氏母子下了杀心?您是如何得知曹轩要在面圣的时候为柳氏母子出头?” 长宁公主脸色一黯,道:“是柳氏亲口告诉我的。” 卫简心头一紧,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 “就在夸官前一日,柳氏突然到公主府递了帖子约我在广安寺见面,说是事关五郎。我不想让旁人知晓与她见面,便在广安寺支开了随身的丫环。谁知她一开口便威胁我让她的儿子认祖归宗,否则便听凭曹轩在翌日的鹿鸣宴上当众请皇上为她们母子鸣冤!” 长宁公主咬紧牙关平复了一下心头翻涌的怒气,而后继续道:“外室子是有伤五郎的声誉,也有伤于我的脸面,可可如果那真的是五郎的子嗣,我并非容不下他。但事实是,那根本就不是五郎的孩子,我怎能容忍她恣意妄为,只要彻底除掉她,所有的人就能得到安宁!我只是没想到,当晚曹轩竟然意外出现,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神秘人,生生让她们母子给逃了!得到消息之后我一时慌了心神,不想被早早过府来陪我用早膳的灏儿发觉,被他逼着说了实情。他说只要先安抚下曹轩,事情不捅到皇兄那里就还有转机,故而匆匆出了府去寻曹轩讲情,后来莫名其妙地曹轩就死了。” “也不算莫名其妙,曹轩的确是遭遇外力击打导致内脏破裂流血过量而死。”卫简迎着长宁公主欲追问的眼神摇了摇头,“案情尚未查明,恕我不能再多透露。姨母,您能否将那晚参与行事的人尽数交予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20章 长宁公主并未犹豫,点头应允。 卫简正色提醒:“姨母,您应该知道,他们一旦交到我手里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重负被抛开,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轻松与自在再度又寻了回来,长宁公主和缓着声音道:“稍后我便进宫向皇兄请罪。”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话音顿了顿,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之前种种,是姨母言行失状,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道:“姨母,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事实,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可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shā rén,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一奸一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xiǎ一 jiě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xiǎ一 jiě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xiǎ一 jiě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简岂会不知卫琪这是心疼维护他,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出丝毫的差错。 “日后你要怎么气我都行,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听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21章 卫琪平素柔善温和,可骨子里同样刻着卫家人的固执,力争了两次被卫简霸道地驳回,气得双手绞着帕子不肯再搭理卫简,用肢体语言清清楚楚表明自己的态度:拒不配合! 得,这回算是把人气狠了! 卫简猛灌了小半壶茶,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卫琪冷着脸试探,奈何道行着实与卫简差了太多,见他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半丝动摇的迹象也看不出来,便渐渐打了退堂鼓。再瞧见卫简一个劲儿地灌茶水,猜他应该是饿了,愈发不忍心让人挨着饿还要看自己的脸色。 卫琪刚要开口留膳,原本候在廊下的榕溪忽的匆匆走了进来,禀道:“七少爷,门房来人禀报,说是刑部的沈大人和大理寺的顾大人请见。” 这个时候shàng én?还是两个人一起来? 卫简站起身,看了眼硬撑着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èi èi,无奈叹了口气,叮嘱了榕溪两句后匆匆离去。 卫简前脚刚迈出门槛,卫琪就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氤氲着浓浓的担忧。 前院的外议事厅,卫简见到公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沈顾二人,拱了拱手,道:“你们这是约好的,还是碰巧遇上的?” “算是碰巧。”沈舒南落落大方地入座,与顾源相视一眼后看向卫简,道:“我与顾兄这边都有些新情况。” 沈舒南话音未落,顾源亟不可待地便要开口,但似有顾虑地朝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卫简道:“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顾源没了顾虑,但仍是稍稍压低声音道:“今日下晌,柳氏母子当街拦了佟寺丞的轿子,状告长宁公主遣凶shā rén,现已被安置在了大理寺内!” 卫简闻讯稍感意外,随着而来的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释然,心里竟松了口气。 沈舒南一直关注着卫简的反应,见他如此,不禁开口道:“卫千户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卫简呷了口茶,道:“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一些情况,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某件秘辛,恕我不能言无不尽。” 沈舒南如惯常那般嘴边含着浅笑,就连顾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议。 果真都是明白人。 卫简轻扯嘴角,放下茶盏,道:“我已经确认过,长宁公主的确派人去暗杀过柳氏母子,但中途意外出现的曹轩和黑衣人最后将人救走了。那几个暗杀柳氏母子的是长宁公主府上的侍卫,现已关押在诏狱。另外,长宁公主已经进宫当面向皇上请罪,只是暂时还没有对外告知。” “防的,便是柳氏今日这一手?”沈舒南问道。 “未雨绸缪罢了。”卫简嘴边的笑意扩大,却因眼底浮上的寒意而生生渲染出狠厉的意味。 仿佛山雨欲来,裹挟着隐隐的血腥之气。 顾源的眉间浮上淡淡的郁色。 若这件事当真是冲着安国公府而来,皇上必定盛怒之下命卫简彻查,届时,不知东市菜市口的地面又要被鲜红的血染透几次 少刻,沈舒南出声打破沉默,道:“今日冒昧登门,我是有件要紧事。迷一奸一案的七位受害人已经走访完毕,其中虽有三位xiǎ一 jiě不幸故去,但幸而从贴身婢女等人口中问到了不少可用的内容。” 沈舒南神色肃然,继续道:“情况果真如卫千户之前猜想的那般,相邻的受害人之间是熟识的,且下一个受害人都在上一个受害人被害后过府探望过。而且——” 沈舒南话音顿了顿,沉声道:“我还发现,案犯的作案时间间隔有着一定的规律,大抵在七至九天,最长不会超过九天。上一个受害人孙明兰孙xiǎ一 jiě,就是在九天前遇害。” 衣袖掩饰下,卫简双手握成了拳。 今晚吗? “多谢沈大人提醒,日后卫简定当厚谢!”尽管已经布下严密的防守,但沈舒南送来的这个消息,对卫简来说依然很是珍贵。 沈舒南却一反往日的随和,直视卫简的眼睛,郑重问道:“恕沈某唐突,卫千户可是打算代九xiǎ一 jiě为饵,诱嫌犯入局?” 顾源双目微瞠,也直直看向卫简。 卫简垂眸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口茶,少刻后方才悠悠开口道:“我定会将那嫌犯抓获,至于具体的过程嘛,二位大人就无需挂心了。天色已不早,二位若不嫌弃,一同用过晚膳再走吧。” 沈舒南神色一沉,肃声道:“卫千户,我与顾兄虽是奉命协助你办案,但自认也有督劝之职。那嫌犯擅长用毒,又极可能会所谓的术,且来去行踪飘忽,想必身手功夫也不差,你身为坐镇指挥者,却擅自为饵,如有疏忽,后果难以预料。我身为协同办案者,缉捕案犯乃分内职责,若非要有人为饵,沈某愿代劳。” 顾源蹙眉,不待卫简开口,先一步出声道:“沈兄你对迷一奸一案的案情知之甚详,案犯缉捕后还需你亲审,为万全计,还是由我来吧。” 沈舒南凝眉沉吟片刻,看向卫简。 卫简挑了挑眉,甚为爽快道:“好啊,那就有劳顾大人了!” 顾源本已做好了被拒绝后再度坚持争取的准备,没成想卫简竟然想也没想就接受了,满肚子的腹稿顿时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竟有些茫然的小失落。 沈舒南细细观摩了一番卫简的眉眼,垂眸掩下眼底浮上的浅浅笑意。 卫简却不动声色地将沈舒南那垂眸一瞬尽收眼底。 由于情况有变,卫简在前院传膳招待他们二人用过饭后,将沈舒南临时安置在外院的客房,然后带着顾源进了后院,来到小九的闺房所在。 卫简已经事先让连翘带人将小九带离,尽管卫琪百般不愿,但见七哥把连翘都派来了,自知反抗无用,只得不甘不愿地跟着离开。 顾源自打进了九姑娘的闺房就开始各种肢体hu一 d一ng不协调,耳尖发烫,领口露出来的脖颈都微微泛红。卫简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拘谨模样,愈发觉得心里堵得慌。前些时候给老太太请安,听到大伯母提及小九议亲的事,竟然在备选人里听到了顾源这厮,卫简这口气便横在心口迟迟散不去。 想到自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宝贝èi èi竟然要被顾源这头脾气又臭又硬还迂腐顽固的猪拱了的三分之一可能性,卫简就忍不住想开红kǎn rén。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吗?”连翘捧着个朱漆托盘进来,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浅藕色的女装,并几件头饰。 卫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顾源:“顾大人,劳烦你了。” 心有不愉是真,但顾源能甘冒危险挺身而出,卫简还是心存感激的。那日听大伯母的语气,似乎对顾家颇多满意,罢了,这次就权当是一次试炼的机会。 顾源自小生活起居由贴身小厮伺候,房里只有两个伺候茶水的小丫头,如今要一个大丫环伺候更衣,顿时便要拒绝。可一看到托盘上那套从未接触过的女装,又不禁犹豫了。 卫简见状心里竟疏阔了两分,开口道:“放心,只是换了外衫c重束个头发而已。” 顾源这才松了口气,自己动手脱下了外袍,然后由连翘帮着穿上了裙裳,重新梳了个女发。 只要一想到身上的衣裙是九姑娘穿过的,顾源就忍不住脸颊发烫,兀自坐在桌边宛若一个人形火炉! 卫简站在两米开外都恨不得能感受到他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哥,你想太多了吧,这件衣裙可是事先让人仿制的,小九压根碰都没碰过好么! 不过,顾源二十啷当岁,却纯情成这样,卫简着实有些意外。 “为了让他无从抵赖,我必须要等到他出手才能行动,你不用担心,我身上带着玄参毒的解药,一旦他出手,我会立即行动,必定保你无虞。”卫简将烛火熄灭两盏,顿时房内的光线变得阴暗朦胧,顾源的身量虽较小九高了两寸,但身形同样瘦削,借由朦胧的光线掩护,从窗外看,或坐或躺的背影足以蒙混过关。 深沉的夜色中,卫简隐在游廊的横梁上,对刚刚提身跃上来的彭林道:“人已经摸过来了?” 彭林点了点头,“按您的吩咐,一早就放他混了进来,这会儿刚从厨房出来。” 卫简点了点头,幽暗漆黑的双眸在夜色中隐隐发亮,似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静候着猎物一步步迈进自己的狩猎区。 新月如钩,暮色朦胧,子丑交接之时的庆国公府沉寂无声,一道纤瘦的身影灵活地穿行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跃入了这方幽静的小院落。 潜行至窗前,指尖沾着唾沫戳开一点窗纸,借着房内淡淡的烛光可以见到床榻上隐在薄幔后美人的背影。 细长的一节竹筒从戳破的窗纸窟窿探进去,淡淡的薄烟袅袅散于房内。须臾,一阵低低的富有特殊旋律的竹笛声缓缓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混杂着虫鸣声c草木拂风声,竟让人听不出明显的违和感。 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门闩被一把薄薄的bi sh一u透过门缝拨开,房门极快地开合间,一道身影飞快地闪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道更快的身影从梁上跃下,点足轻纵,瞬间便欺身到了窗前,眼前便是之前被戳破的窗纸窟窿。 探眼望去,屏风外侧伏在矮榻上的值夜婢女已经被手刀劈晕,侵入室内的人影正剥开了床幔,一边口中继续吹着竹笛,一边将手探上了床上人的肩膀。 察觉到手下的触感不同于女子的纤柔,半坐在床榻边的人心神一震,竹笛声戛然而止,还未等他起身提步,一支泛着寒意的银针寂静无声地破空没入了他的颈侧。 身影顷刻瘫倒在了床榻上。 彭林从梁上跃下,只觉得寥寥数息间,便已尘埃落定。 房内的烛光被点燃两盏,一队护卫放轻脚步走进来将床上的两人扶起来,一个五花大绑扔到了地上,另一个被扶着靠到了床头,卫简将解药给顾源服下,又给他嗅了嗅明神醒脑的清凉油,没过多久,顾源就悠悠转醒了。 “人可抓到了?”顾源一睁开眼,看人还有些重影呢,就亟不可待地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放心吧,抓到了。我让人送你到客房好好歇息一晚,明日醒来你体内的毒便可全消了。” 听到人已落网,顾源便彻底放了心,任凭意识再度陷入混沌。 彭林指挥训练有素的护卫们将人带了下去,顾源被背到了前院的客房,好生看顾着,而瘫在地上的那个则被直接拖进了隔壁公主府的兽房。 卫简将榕溪交给连翘,嘱咐了两句,也跟着回了前院。 由始至终,这场抓捕行动都没有惊扰到庆国公府的亲眷们。 回到前院,卫简一眼就看到了长身而立等在影壁旁的沈舒南。 卫简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一同出了庆国公府,步行走向隔壁的公主府。 “我自小就格外喜欢狼,从河朔回京时便带了几只回府,豢养在兽房里,希望待会儿不会惊到沈大人。”卫简道。 放眼大虞,能得今上恩赐建造兽房的,也只有广阳公主府这独一份,且规格是比照皇宫的豹房而建。 “有幸能到贵府的兽房一开眼界,受些惊吓也是值得的。”狼性凶残,即便是豢养于室,沈舒南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它们就能被驯服如狗。而且,他也不认为卫简会致力于把狼驯养得温顺如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22章 广阳公主府的兽房位于西园,占地广阔,入口的正门上有匾,匾上题着“敕造狼房”四个大字,铁划银钩c刚毅遒劲,乃出自今上之笔。 沈舒南跟着卫简一路走来,发现广阳公主府虽内里朗阔,布景陈设却简约自然,并没有过于奢华的设计和用料。尤其是眼前的狼房,房体竟然是全石材结构,走进去空旷低矮,有的地方一翘脚就能撞到头顶的石壁,俨然就是平地上垒起来的石窟,交错相通,走在其间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一不当心,就会从某个石窟中蹿出一头狼扑咬上来。 因为今晚的行动,卫简特意换了身窄袖修身的玄色锦袍,衬托得腰身愈发劲瘦挺拔,行走间似乎蕴藏着不可知的爆发力。如同旷野中傲然漫步的狼,明知它的骨血里流淌着凶残冷酷,却依旧优雅桀骜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当卫简的背影与狼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沈舒南心神一颤,猛然回过神来,嘴边不由得浮上一抹苦笑。 这真是个危险的人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似威胁,似示警,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道:“沈大人,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镇定若沈大人,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没有命令,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瓶过去,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打开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sè láng,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放肆!”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冷声低喝,抬脚重重踹向他的膝弯,人犯应声跪俯在地。 卫简却抬手制止了护卫,双手交握着拄在桌面上,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变。 “你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你我都不是人,我想,区别可能就是,我是鹰犬畜生,而你,连畜生都不如吧。” 沈舒南听到卫简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人犯显然也被卫简这番话震惊到了,片刻后才回过神,双目阴鸷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简,道:“今日落到卫千户手里,也是我的荣幸。我做的事,虽卑鄙下作,可与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卫千户相比,我手上可没沾染人命,顶多就是流放,或是多坐几年大牢罢了。就是不知卫千户他日虎落平阳,可否也能有命抽身!” 卫简轻笑,“若你有幸逃过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记得来看看我的下场。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生chéng rén的话。” 人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声道:“怎么,卫千户是想编排个掉脑袋的罪名给我?” “以你的罪过,项上人头本就保不住,何须我画蛇添足再给你编排。”卫简眯了眯眼,“只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糊弄我,尤其是连真面目都不敢让我看的人。” 卫简抬手吩咐道:“去,拿坛陈醋来。” 一名护卫应声而去,少刻便抱了坛陈醋回来。 卫简:“将他的脸用醋浇透,扒下他的□□!” 人犯作势起身挣扎,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擒住,下一刻,浓重的陈醋迎面浇注下来,瞬间浸透了满头满脸。 啧啧,这洞室里的味道一时间真真是酸爽无比。 卫简对身侧的沈舒南笑了笑,抱拳道:“办案所需,还请沈大人担待。” 相较于以往见过的大刑伺候,眼前这点场面在沈舒南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他倒是对那个易容术甚为好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沈舒南叹道:“若非卫千户你揭穿,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这张脸是易容的!” 卫简扬了扬嘴角,“我少时认识一位故友,他最好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易容之术,是以我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原来如此。”沈舒南颔首应道,眼睛却不由得紧盯着眼前的情形。果真,经过陈醋浸泡后,人犯的iàn pi开始出现褶皱,且越来越明显,不多久,一名护卫就在他下颌处找到了□□的接缝处,手下一个用力,就将整张iàn pi揭了下来。 iàn pi下的真容暴露在众rén iàn前。 窄脸尖腮c浅眉细目,典型的贼眉鼠眼之相,自带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还真是没冤枉他这幅长相。而且,左眼眉骨延伸至眼角下方的狭长疤痕更增添了一股阴险穷恶的意味。 被卫简明显流露出的嫌恶刺激到,人犯咧开嘴阴恻恻笑道:“卫千户,您适才说,我罪及当死,该不会就是指我易容吧?” 卫简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看着笑得癫狂的人犯,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若真只是个色胆包天觊觎到我家后院的狂狼之徒,我何须浪费时间与你废话,早扔去喂狼了。当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又有谁能奈我何?” 将人犯眼中由衷涌现的惧意看在眼里,卫简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看是你的主子手眼通天,能将你从我手里抠出去,还是我更技高一筹,能先一步撬开你的嘴。” 卫简在人犯血色全无的脸色中话音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哦,或许我还可以先放点消息出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在你主子心里的重要程度。你猜,他是觉得救你出去必要呢?还是直接灭口来得更干净利落?” 端看这人的反应,便已知dá àn了。 “当然,你也可以自我了断。”卫简眼中乍现寒意,“如果你有胆子死的话。” “他当然舍不得死。”自从人犯的iàn ju被揭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舒南突然出声道:“孟广山,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乍然听到尘封已久的名字,就连孟广山自己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卫简蹙眉,之前分析案情的时候他曾听沈舒南提及过他。可他不是说十年前曾亲眼看到孟广山被当众处决了吗? 然而看眼前这人的反应,显然沈舒南并没有认错。 卫简心思一转就想到了原因,看来,应该是当年有人在背后运作,用个替死鬼将孟广山换了出来。 孟广山盯着沈舒南细细看了两眼,忽而大笑道:“没想到多年后竟还有人能认得出我孟广山!” 沈舒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道:“当年你在岭南犯下累累罪行,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罪,今日竟还有脸说手上不曾沾染人命,真是可笑至极。” 孟广山就着跪姿毫无形象地坐于地上,冷笑着哼道:“既然左右是死,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十年,老子也是白赚了!只是可惜啊,没能尝到贵府九xiǎ一 jiě的滋味,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卫简周身顿时漫上一重阴寒之气,原本蹲踞在孟广山身侧的两头巨狼感受到卫简释放出的情绪,呲着牙一步步逼近至孟广山近前,狼嘴中流淌出的涎液滴落在了他的额头c脸颊。 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森森狼眼中,孟广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恐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引来惨死的下场。 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到,卫简之前所说的用他喂狼并非恐吓之词。 盛怒之下,卫简当真是动了杀念。忽然,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偏过头看,入目的是一只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手腕看去,是沈舒南毫不掩饰关切的眼睛。 卫简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周身的戾气渐渐收敛,躁动的巨狼在孟广山身前徘徊了两圈后恋恋不舍地流着涎液又坐回了原处。 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孟广山一身冷汗地松了口气,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只是个警告,记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狂言妄语,尤其是涉及到我家人的。”卫简冷声道。 实际上,不用卫简重申,被两头巨狼环伺并滴了一脸口水的孟广山也不敢再说半个字的亵渎之词。 只是,想让他开口也没那么容易。 孟广山老实了。 而且是老实过度了。 摆明了是要死鸭子嘴硬,沉默到底。 对于这种自己没有勇气死的人,撬开他的嘴,锦衣卫最是擅长。 既然人已经抓到,也确定了身份,卫简倒也不急于一时,起身对沈舒南道:“眼看着便要天亮了,沈大人,不如我们先去瞧瞧顾大人,如何?” 沈舒南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孟广山,颔了颔首,道:“也好。” 卫简示意沈舒南先行一步,自己紧随其后,走过孟广山身侧时吩咐道:“将人押送至诏狱,交给萧衍处理。” 在护卫的应声下,孟广山终是支撑不住,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从宛若洞窟的狼房中出来,天边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朦胧的晨曦中,沈舒南呼吸着园内清新的空气,觉得狼房中带出来的阴凉之气渐渐散开去。 回到庆国公府的前院客房,顾源已经醒了,看状态,应该完全恢复如初。留着两人用过早膳,卫简让门房备好车将两人送出了府。 直到渐行渐远的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卫简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肩,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尽管对顾源心有不待见,但他这次帮了大忙是事实,卫简趁着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说明了昨晚的情况,并如实陈述了顾源所经历的风险。 卫家的女人们不是经不住事儿的人,只是自家的事使得旁人担风险,总有些过意不去,便商量着择日办个感谢宴。 只是,商量着商量着,不仅顾源要请来,连他的母亲èi èic婶娘也要一并请来,卫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看着大伯母双眼冒光一个劲儿地夸赞顾源,什么才德兼备c赤子之心之类的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贴,心里暗道不妙。 嗬,再添个媒婆,这感谢宴就可以转型成定亲宴了! 卫简将低着头坐在一旁的卫琪拉了出来,站在廊下悄声问她:“你觉得那顾源如何?” 卫琪微微抬头看了眼卫简的眉眼,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搭理他。 差点忘了,还生着他的气呢! 卫简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凑过去好脾气地哄道:“还生我气呢?我这不是听你的话,没自己冒险么!” 卫琪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正眼看了看他,面上装着冷淡淡的,眼睛却泄露了关心,问道:“七哥,你真的没有受伤吧?没瞒着我吧?” “真没有,不信你看!”卫简作势就要撸胳膊挽袖子。 卫琪见他光天化日地站在门口胡闹,忙伸手扯住他,“好啦好啦,堂堂国公府的少爷,也不怕让下人们瞧见了笑话你!” 卫简抿着嘴轻笑,“不生气了?” 卫琪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连日来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感慨道:“幸亏七哥你没事,真好!” 卫简看着卫琪由衷的笑脸,心里美的同时,也忍不住替有三分之一或者更大可能性成为他九妹夫的顾大才子点了盏蜡。 就小九现在的状态看,顾大才子要在小九心里占据一席之位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23章 长宁公主府上的侍卫已经审问得差不多,卫简出府后直奔北镇抚司,打算尽快撬开孟广山的嘴,确认当日半路将柳氏母子救走并趁乱击了曹轩一掌的黑衣人是否就是他。 “简简~~~~~” 一只脚才跨出大门的门槛,卫简就险些被迎面的一波浪拍回门去!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卫简扭头就想关门,却被人从背后一个熊扑,侧身一闪,一坨活物啪叽扑到了门槛内侧的地面上,伴随着弱弱的一声“哼唧”! 闻声跑出来的当值门房见到软趴趴肉垫子一样扑在自家大门口的疑似某人,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卫简不忍直视,挥手让门房退下,自己迈开长腿三两下走上前薅住肉垫子的脖领子将人拎了起来,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卫简忍不住又把他扔了出去。 肉垫子林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师弟,小简简,你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这么热情,师兄我会吃不消啊!” 卫简hu一 d一ng了一下手腕,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如果你再拖着音喊我简简,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更热情一点招待你。” 林泷林小神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不叫就是了嘛!真是的,越长越不可爱了,想想当初你跟在我身后软软地喊我师兄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简捏着手指,脸上的冷笑愈甚,“隔世?我倒是不介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林泷见好就收,干笑了两声后嗖的收起傻笑,一本正经地凑上前拍了拍卫简的肩膀,“师弟,为兄这次可是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昨晚在城门外守了一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情面上,快给我弄点吃的!” 卫简年少时曾一度怀疑师父的这个独子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然后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卫简觉得他师兄林泷坚持不懈地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当初怀疑的正确性。 “秦安这次没跟着你来?”卫简带着林泷走向公主府,让人备好早膳摆到自己的院子来。 秦安虽然名义上是林泷的随身小厮,但三人年纪相仿,少时便一块习武读书,早已情同手足。 林泷医术精绝c青出于蓝,但在生活上却宛若白痴,勉勉强强也就是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水平,这些年来但凡他出谷,秦安必会跟随左右。 “秦安当然一起来了。”林泷坐下后给自己倒了盏茶,眯着眼睛品了品,叹了一声好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就到广兴楼去买烧麦了,听说去晚了就没得卖了。” 对于师兄对食物的挑剔,卫简已经无力吐槽。 这么多年了,也亏得秦安能忍得了他的臭毛病,换做自己,爱吃吃,不吃拉倒,饿到时候就给什么吃什么了! 一壶茶喝了大半,丫环们陆续将早膳布了上来。 鸡丝燕窝粥,蟹黄小笼包,肉酿胡瓜,凉拌笋丝,还有一盘金丝驴皮冻。 连翘手里拿着托盘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不冷不淡的客人,向卫简如实禀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都是挑府里今儿最好的菜拿的。” 卫简笑着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提起筷子塞到林泷手里,道:“看什么看,吃吧。” 林泷仔细将菜色打量了一遍,对卫简道:“我终于知道卫大将军每年贴补军用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画外音:你们家的伙食真可怜! 卫简再次坚定信心,只要袁灏一醒来,就把师兄打包扔出京城! 许是感受到了师弟的怨气,林泷相当给面子地喝了一小碗粥,戳了两筷子笋丝,啃了两块驴皮冻,卫简见他一脸“我看你面子才吃”的模样,忍不住手心发痒想拍人。 正在这时,连祈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青年引了过来。 “卫简,好久不见!”秦安浓眉朗目,平素里面色有些冷,只有面对最熟悉的人才会如现在这般露个笑模样。 卫简笑着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是啊,快两年没见了。你也真是的,到了家门口还跑去给他买东西,知会我一声便是,我着人过去买。” 秦安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桌面上没怎么动的早膳,丝毫也不意外,动手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到林泷面前,自己也不同卫简客气,提筷吃着桌上的早饭。 卫简看了眼眯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吃着烧麦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次来京前,少爷和我先到河朔走了一趟,卫大将军托我们带了封家书给老太君,稍后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秦安道。 卫简点了点头,起身到门口吩咐连祈将浴房准备好。 待秦安将桌上的粥菜都解决干净,又将林泷剩下的两个烧麦也吃了,卫简便让连祈领着他们去洗漱,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袍。然后领着他们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珑在外rén iàn前端的是眉目如画c内敛自华,装得极具欺骗性,而秦安则是名副其实的恭良有礼。文老太君等人早知道卫简的这两位同门,今日一见,愈发觉得亲善。 一番寒暄后,秦安将卫大将军的家书亲手交给了老太君,道:“卫大将军再三叮嘱,说是一定要将家书亲手交到老太君您的手上。” 文老太君心中一警,接过后诚挚道谢。 卫简惦记着让师兄早点看看袁灏的情形,便没再多留,带着二人从老太太这处出去后直接出府前往北镇抚司。 路上,卫简在马车里将袁灏的情形详细地说与师兄听。 到了北镇抚司,卫简一路将人带到了袁灏所在的厢房。少刻,洛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卫简稍作引见,便将房间让给了林泷,与秦安c洛大夫退到了房门外。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卫简先一步迎了进去,问道:“情形如何?” 林泷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有些棘手,但幸而洛大夫及时行针稳住他的心脉,算是护住了他的元气,你把上面要用的药材备好送过来,我午后便要给他行针,顺利的话,不出三日,人就能醒来。” 卫简心下一喜,“好,我马上就去太医院准备你要的东西!可还需要帮手?” 林泷摇了摇头,“有洛大夫足矣。” 得了师兄的保证,卫简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彻底落了地,索性将人全权交给了他和洛大夫,自己带着秦安跑了趟太医院,在王掌院面前混了个脸熟,这样期间师兄再用什么药,便可以让当值的校尉带着秦安直接过来领用。 袁灏有了着落,卫简的心思便能集中在孟广山身上。只要撬开了他的嘴,印证自己的推测,曹轩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只是,没想到孟广山的嘴倒是挺硬的,从萧衍手里走了一遍,愣是咬牙挺了过来,没吐出半句有用的话。 卫简本不喜欢酷刑逼供,可想到公然拦住大理寺丞告状的柳氏,卫简的心就隐隐觉得不安,这件案子,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可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急于如何,结果就偏偏难以如愿。 广兴楼的二楼雅间,林泷看了眼情绪有些低沉的师弟,开口问道:“怎么,碰到难题了?” 卫简啜了口茶,幽幽地嗯了一声,“算是碰上了个难缠的,怎么也撬不开嘴。” 林泷眼神一亮,“是不是只要弄不死就行?” 卫简心头一阵发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师兄,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安啦安啦!”林泷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我的分寸你还不相信吗,保证死不了!而且,你不觉得你们那些大刑太粗暴太不入流了吗,区区皮肉之苦,意志坚定一点就熬过去了,效果忒差!不如你和你上峰打个商量,从我这里买些更好用的宝贝如何?” 林师兄生平三大追求:医术c美食和银子。 孜孜不倦地追求医术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而赚更多的银子是为了吃到更多的美食。 由此可见,林师兄的本质是个吃货! 锦衣卫本就备受诟病,如果再有师兄五花八门的独门□□加持,后果卫简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这次算我私下里请师兄出手相助,成功的话,离京前你在广兴楼的账单我包了。”卫简说完,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锭子一个个飞离了自己的钱袋。 “成交!”林泷乐颠颠地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红釉瓷瓶递给他,“这是‘醉梦生’,服下一粒便可全身逐渐失去知觉,初次服用药效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可延长一倍,这瓶子里有九粒,都服下之后恐怕就要永久失去知觉了。哦,对了,解药我还没有配制出来,你用的时候悠着点,别都给吃了。还有啊,记得帮我记录一下用药效果。” 卫简点了点头,将瓷瓶谨慎收入袖内。 他这个师兄,身负小神医之名,却自小痴迷于毒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药毒双精。而他制出的毒,也几乎都是类似“醉梦生”这种倾向于恶搞性质的,且不会随便流到外人之手,也算是世人之幸。 想到时不时就要被师兄抓去试药的秦安,甚至是师父,卫简就觉得师兄对自己真的是关爱有加。 或许,这就是多年来林泷屡教不改地拖着海浪音喊他简简却至今仍然没有被他拧断脖子的原因吧。 下晌,沈舒南和顾源一同来到诏狱,旁听卫简亲自提审孟广山。 卫简不喜血腥,萧衍趁着午膳时间将人拎去涮了涮,又换了身囚服,头发了重新束了,看着竟比在狼房时还干净利落了几分。 进了诏狱,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过了明路,意味着即便是卫简,也不能再随意将他扔到兽房里喂狼。加之上午又让萧衍无功而返,孟广山现下的气焰竟有些嚣张。 “世人都道诏狱如何可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卫简笑了笑,“是吗,若非时间上不甚方便,我倒是很想让你慢慢感受一下你曾给别人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是种什么滋味。现在嘛,只能给你个痛快的,算是便宜你了。” 卫简将红釉瓷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交给萧衍,萧衍跨步上前,捏开孟广山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右手拇指和食指沿着脖子上喉管的部位一顺,药丸一下子就吞咽了下去。 孟广山捶胸抠喉干呕,卫简就这么静静坐着看他白折腾。 他师兄独家秘制的毒,无论效果如何,但凡是药丸,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入体即化,故而毒发速度极快。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师兄不耐烦等待毒发的时间罢了。 孟广山折腾一番无果,愤然怒视卫简,喝道:“堂堂朝廷锦衣卫,竟使用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你们还有何颜面在外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24章 卫简笑:“你之前对我们不是了解得挺深刻的嘛,怎的这会儿又犯起糊涂来了,锦衣卫在外行走,何时在乎过名声和颜面?!再说,你吃的也不是什么穿肠□□,不过是让你不能再为恶罢了,若真传了出去,恐怕京城百姓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 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这的确是锦衣卫一贯的做事风格。 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吧? 在场的两位编外人员有志一同地默默腹诽。 卫简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孟广山身上,依旧嘴边挂着浅笑。弘景帝靖难夺嫡,登基后奉行重典,四十余年来朝中从来不乏酷吏,刑部c大理寺尤甚,现今的刑部左侍郎高代容c大理寺寺丞佟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审讯手段之残酷,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与之媲美。 是以,在审讯用刑这一块,即便看卫简不顺眼如顾源,也没有立场加以指摘。无他,心虚而已。 不过片刻工夫,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孟广山动了动双臂,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道:“你有福了,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唤‘醉梦生’,只要这么一粒,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瓶子里的九粒都吃了,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从卫简手中接过药瓶。 孟广山心中大骇,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ěi zhuāng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xiǎ一 jiě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25章 孟广山目光闪了闪, 蓦地咧开嘴,笑容有些扭曲, 道:“这位大人还真是看得起孟某!” 沈舒南向来挂在嘴边的浅笑却荡然无存, 双眸清冷地看着狞笑的孟广山, 凛声道:“这世上,能驱策你的, 恐怕只有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展伯楠展东家了。你的确是拿了他的钱财替他消一灾, 只不过,萧伯楠并不是什么中间人,而是你这个被他选中的门客所效劳的主子。或者,我该说得更确切一些,他应该是站在最前面的主子!是也不是?” 孟广山双瞳一阵紧缩, 喉间下意思吞咽了两下。 卫简见状挑了挑眉, 颇为欣赏地看了沈舒南两眼。 “随着会试揭榜,曹轩的名气大盛,成为夺魁的热门人选, 而他的身世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场精心策划的陷害袁灏的阴谋里,术是必要的一环, 因而你被招回京。当你得知曹轩就是当年曹家唯一幸存的儿子, 你当即就起了杀心,是以,除却易容混入刑部大牢, 乔装救走柳氏母子并对曹轩暗下shā sh一u的任务, 恐怕也是你主动请缨。为的, 就是亲自确保曹轩必死无疑,从此让曹家的灭门惨案真正永远湮没,无人再重提。” 沈舒南习惯性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去夹惊堂木,划了一圈没摸到,方才反应过来,这并不他的刑部大堂,随即改为拍案,低喝道:“孟广山,你还有何狡辩?!” 孟广山眼皮子一耷拉,沉默不语。 卫简起身走到萧衍身边,吩咐道:“即刻带人前去展府拿人!” 萧衍应声,将手里的瓷瓶交还给卫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卫简抛了抛手里的红釉瓷瓶,眼底慢慢浮上不耐,猛然出手捏开孟广山的嘴,将瓷瓶里剩下的药丸尽数倒了进去,合嘴c顺喉,短短两三息之间,孟广山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已经咽下去了。 如此简单粗暴且熟练的动作,就连沈舒南和顾源都看得不禁瞠目。 这手法,看来以往没少练啊。 孟广山惊骇地瞪大眼睛,满是血丝的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愤恨与难以置信,紧紧盯着卫简,恨不得将目光化为利刃将他千刀万剐。 卫简戏谑地挑了挑眉,手掌一摊,一枚小小的药丸陈于掌心,“小爷耐心已尽,没心情再陪你磨叽,最后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当然,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现在对你那位主子更有兴趣!” 长时间连续审问,数番经历情绪大起大落,加之之前被灌了半壶的茶水,精神疲惫不堪而身体又无法自控的孟广山此时毫无意外地再度失禁了。 满腔的愤恨与绝望瞬间化为不堪与耻辱,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只求痛快一死。 卫简见预留的这一手发挥了作用,踱着步子坐回原位,眼里哪还见一星半点的不耐烦! 孟广山稳了稳心绪,微哑着嗓音开口道:“这件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当年,我在故里县失手被俘,本以为必死无疑了,但是突然有人买通狱卒,在行刑前将一个身形与我相似的人送了进来,让我将他易容成我的模样。就这样,我被偷换了出去,死里逃生。出来后,我才知道暗中助我的是岭南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展伯楠。为了报恩,我接受了他给我安排的新身份,作为随从留在了他的府上。随后我才知道,展府中有很多像我这样被他暗中笼络来的所谓门客。不久后,展家北迁,我也跟着入京,诚如这位大人所讲,家主有意结识曹蕴成,我随行左右,渐渐也对曹家越来越熟悉。彼时家主约束甚严,三令五申不可节外生枝,我也一直警醒着,可在一次醉酒后,一时失控对曹大xiǎ一 jiě出了手。事后为了平息曹蕴成的怒火,家主亲自登门代我向曹府提亲,可没过几日,我就听到了曹大xiǎ一 jiě得了失心疯的消息。我本想负责到底,但家主却发话,说是亲事就此作罢。紧跟着没多久,曹家就突然夜间走了水,阖府上下,除了那个游学在外的曹小少爷,全都死在了大火里,包括应该在郊外庄子里的曹大xiǎ一 jiě。街上都在传言,说是曹家的大火是疯了的曹大xiǎ一 jiě放的。我后来悄悄去看过,发现了很隐蔽的火油的痕迹,残存的几处门闩也被内行人动过手脚。” 卫简双眼微眯,道:“这么说,曹家是被人蓄意灭门?” 孟广上嗯了一声。 卫简:“你没将发现告知展伯楠?” 孟广山目光一沉,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本打算私下禀告家主此事,但却无意中听到家主与人密谈,才知道曹家被灭门,竟另有隐情。” 卫简:“有何隐情?展伯楠又是与何人密谈?” 孟广山:“我并没有看到那人。但听他们话中之意,曹蕴成与家主应当都是为另一位大人物效力,曹蕴成却心生退意,这才给曹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卫简的眼神示意中,孟广山继续道:“窥听到这等要命的机密,我还哪敢再提曹家的事,赶忙寻了个机会自请离京。此后数年,我便跟随商队往返于边城之间,直到两个多月前得到家主召唤,才再度进京。知道任务中涉及的曹轩正是当年曹蕴成的儿子,我确是心生杀机。曹家灭门虽不是出自我手,可一旦曹轩高中后恩请皇上重查此案,那我定然也难逃干系。于是,我便主动接下了那次暗害曹轩的任务。” 卫简看了眼顾源手边写满了好几张纸的供词,看向孟广山,问道:“你可知那柳氏母子的底细?” 孟广山回道:“不知。我与柳氏母子仅见过两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眼神询问他是否还有问题要问。沈舒南轻微地摇了摇头。 待孟广山交待完所知的展府与在外门客们的联络方式后,卫简在刑部c大理寺两位同僚的作证下,“协助”孟广山在供词上画押。 得知自己暂时被收押于诏狱,孟广山被带下去时终于松了口气。 离开阴暗的地下审讯室,重新回到阳光下,卫简捻着手里的药丸轻轻一抛就扔进了自己的嘴里,眼镜也不眨地咽了下去。 顾源一惊,低喝道:“你疯了?!” 就连沈舒南也变了脸色。 卫简眼里闪动着狡黠的笑意,负手踱着步子,道:“安啦,这可是我师兄专门给我配制的养气丹,精贵着呢!” 顾源三两步跟上前,瞪大眼睛道:“你是骗孟广山的?” “没错。”卫简斜睨了顾源一眼,“胆敢觊觎我家小九,还妄想死得痛快,没门儿!” 顾源脚步一顿,看着卫简的后脑勺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沈舒南旁观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与顾源擦肩而过是甚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道阻且长,年兄还需继续努力啊! 拿下了孟广山,虽然其中还有诸多未解之处,但曹轩案与京城连环迷一奸一案基本算是告破。顾不得用午膳,卫简三人片刻不敢耽搁地直奔宫中面圣。 “皇上还在与内阁诸位大人议事?”卫简听到涂公公的话,诧异道。 涂公公点了点头,脸色极为不好,低声道:“世子爷您来得正是时候,不然咱家也要奉命去请您过来。” 卫简目光一沉,“发生了什么事?” 涂公公看了站在一旁的沈舒南和顾源一眼,道:“今早大理寺丞佟大人竟将一柳姓女子带上殿来,那女子自称是已故袁家五郎的外室,状告长宁公主暗派shā sh一u杀他们母子灭口,不仅是因妒生恨,更为了掩盖她这个外室是突厥人的真相!” “什么?”卫简一时大惊失色,“柳氏是突厥人?!” 沈舒南与顾源面面相觑,也都变了脸色。 如果是这样,那对安国公府来说,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佟大人应该是事先并不知柳氏的真实身份。”涂公公压低声音,道:“很显然,佟大人是被柳氏利用了。皇上如今龙颜大怒,正在与内阁诸位大人商量如何处理眼下情形。” 涂公公叹了口气,看向卫简的目光中别有深意,“佟大人坚持要亲审柳氏。” 佟正是出了名的酷吏,柳氏落到他的手里,最后能问出什么来,无人可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袁家来说,这都将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涂公公,我想即可面见皇上,请你代为通传。”卫简敛下内心的汹涌,正色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26章 涂公公斟酌片刻, 终还是硬着头皮敲开了御书房的房门。 片刻后,御书房内传出了唱宣声:“皇上有旨, 宣卫简c沈舒南c顾源觐见——!” 卫简从顾源手中接过孟广山的供词, 拱了拱手, 道:“兹事体大,还望二位稍后缄言。” “顾兄, 稍安勿躁。”顾源对卫简的独断很是不满, 却被沈舒南及时拦下。 顾源看了眼卫简的背影,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不忿,与沈舒南急行两步跟了上去。 见礼后,卫简当即将孟广山的供词呈上, “启禀皇上, 曹轩一案的真凶已经抓获,这是他的供词。同时,京城一个多月来的连环迷一奸一案也系此人所为, 对此罪行,案犯已供认不讳。” 弘景帝闻言脸上的怒色稍敛, 接过涂公公转呈上来的一沓供词开始快速翻看。 御书房中内阁及各部重臣的注意力也被卫简的这个消息吸引了过来, 一个个的目光都集中在皇上手中的供词上。 “好!办得好!”弘景帝毫不吝惜地连连赞道:“你们三人这差事办得漂亮,朕稍后重重有赏!” 三人当即谢恩。 卫简起身进言,道:“据孟广山交代, 巨商展伯楠受人指使精心策划了这场蓄意陷害长宁公主及安国公府的阴谋, 其中孟广山c柳氏母子皆为从犯。现下, 孟广山已尽数招认,卑职恳请皇上恩准,由我等继续提审从犯柳氏!” 沈舒南掩于袖内的手指下意识抖了抖。 这个卫简,当真是大胆,孟广山何时交代过,柳氏也是从犯了?! “老臣以为不妥!”不等弘景帝表态,大理寺卿佟正突然站出来反对道。 卫简抬眼看向佟寺卿,淡淡道:“柳氏本就是曹轩一案的涉案人,如今又有证人证言指正她协同构陷长宁公主及安国公府,我负责主审此案,提审柳氏不知有何不妥?” 佟寺卿肃色相对,道:“曹轩一案倒也罢了,可现下柳氏状告长宁公主shā rén灭口在先,卫千户与长宁公主乃血亲,为表公正,理当避嫌!” “皇上!”佟寺卿正身拱手,对弘景帝道:“老臣恳请,将柳氏母子单独立案,交由大理寺彻查!” 卫简双眸微眯,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满朝皆知,佟大人还在都察院任监察御史之时便与安国公府素有龃龉,若我与长宁公主有血亲需要避嫌,那依我所见,为表公正,佟大人你更应当避嫌。” “卫简,你休要血口喷人!”佟正狭长的双眼瞪至极限,本就阴郁的脸在蒙上了怒气后愈发显得森鸷。 反观卫简,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皇上,老臣虽与袁大将军多有政见不合,但老臣只是一心为朝廷社稷和大虞百姓考虑,绝无半分私心,请皇上明鉴!”佟正当即跪在御前,恳声自辩清白。 卫简挑了挑眉,也跪了下来,坦白道:“即便诚如佟大人所言,但在旁人眼里,佟大人就是与袁大将军c与安国公府关系不和,未免众口微词,卑职斗胆,如单独立案,恳请三司会审。” 佟正的脸色愈发黑了两分,不忿道:“柳氏乃一介庶民,何以当得三司会审?卫千户,你这是故意要打我们大理寺的脸面吗?!” “老臣也觉得,一个区区柳氏,动用三司会审不甚合适。”内阁次辅谢永安站出列,说道。 卫简据理道:“柳氏虽区区庶民,可她牵连的长宁公主c安国公府却是皇亲国戚c功勋世家,如何当不起三司会审。莫说三司,恐怕连宗人府也应当出面。” 佟正一张脸被气得黑中泛红,作势就要撸袖子。 大虞guān chǎng风气彪悍,朝会议事时文官大打出手的场面已属屡见不鲜,卫简在大朝会上当值之时就没少见过,但要跟他动手的,这还是头一次。 只能说,勇气可嘉。 “都给我闭嘴!”弘景帝作壁上观,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忽见佟正竟然要动手,忍无可忍开口斥止。 房中众人皆纷纷跪地,恳请皇上息怒。 弘景帝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此事便应佟寺卿所请,另立新案,交由三司会审。另,着卫简彻查柳氏的身份,不得有误!” 卫简在内的有司纷纷接旨。 弘景帝看了眼卫简身后的两人,补充道:“既然真凶已经缉拿归案,相关两案便尽速结案吧,也可让京中百姓尽早安心。鉴于沈舒南c顾源二人对柳氏有相当的了解,着加入三司会审,协同查办。” 卫简三人应声领旨。 众人退下后,卫简被单独留了下来。 舅甥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异口同声叹了口气。 弘景帝苦笑,“那日听长宁说,你劝她尽早进宫向朕请罪,朕便知道你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你这预感啊,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卫简在弘景帝的示意下落座,也是苦笑不已,“您的预感也没差啊,背后之人的目标果然是安国公府。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袁大将军。安国公府牵扯到与外族私通,无论是否属实,袁大将军的西北主帅之位恐怕都要让出来了。” “为了将柳氏送到朕的面前,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折了朕的新科探花不说,还险些搭进去一个国公世子。”弘景帝扯了扯嘴角,眼底氤氲着肃杀之气,“想要如愿,笑话!” 卫简神情一振,向前倾了倾身,诧异道:“舅舅,您该不会是要力排众议力保袁大将军主帅之位吧?” 弘景帝挑了挑眉,“有何不可吗?” 从四次北征到开埠鼓励海上贸易,再到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开拓海上新航道和西南茶马商道,诸如此类一意孤行和满朝大臣对着干的事儿弘景帝可没少做,相比之下,力保袁大将军的西北主帅之位还真不算什么,是弘景帝能干出来的事。 “舅舅英明!”卫简笑着奉上逢迎之词。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正色道:“那个柳氏的身份,你需尽快查明,袁家五郎的人品朕还是相信的。只是,年深日久,知qg rén更是寥寥无几,你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奔波一些卫简倒是全然不在意,“舅舅放心,我会尽快查明此事。只是” “怎么,你有为难之处?”弘景帝难得一见卫简会有如此犹豫的时候。 “是关于袁灏。”卫简坦言道:“杀害曹轩的真凶虽然是孟广山,但袁灏也有不可逃避的罪责,按律,当处杖刑三十,流放三年。我想替长宁姨母为他求个情,能否让他自己选,是受刑流放,还是降爵抵罪。” 弘景帝对卫简所求似乎并不意外,问道:“仅此而已?” 卫简顿了顿,“我还想请皇上开恩,若袁灏选择受刑流放,恩准将其流放至建州。” 河朔三州至幽州,再至建州,偌大的东北边境,三代以来皆由庆国公府卫家镇守。将袁灏流放至建州,无异于放到了卫家的眼皮子底下。 “此事你可与你伯父和兄长们商议?” 卫简摇了摇头,“未曾。” 弘景帝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还真是会给你大哥找麻烦。” 现今建州卫的都指挥使,正是卫简的大堂兄,卫爻。 “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大哥的分内之事。”卫简厚着脸皮坑哥。 卫简的用意,弘景帝岂会不知,幽幽叹了口气,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只希望经此一事,袁灏那小子能长进些,也不枉这么多人为他费心。” 卫简浅浅应了一声,垂眸掩下眼里流转的波光。 费了小爷这么一大圈的功夫,还没长进,呵呵,那就是欠揍了! 从宫中出来,沈舒南与顾源正候在阙门外,同时还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京兆府尹周晏。 前一日还被同僚们逼得险些愁白了头发的周府尹,一觉醒来,凶手捉到了,案子破了!这感觉,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了似的,现在还幸福得有些眩晕。 卫简一抬手,打住了周府尹连绵不绝的溢美之词,“周大人,我另有要事要办,不日就要离京,是以,咱们两案并审,下午就开始正式堂审孟广山,地点就选在你的京兆府衙门,如何?” 周晏自然没有意见,欢欣应下后立刻动身回衙门准备。 “二位,柳氏一案就劳你们费心了。”卫简拱了拱手,道。虽接触时间不长,但沈舒南的办案能力和为人卫简还是非常放心的,即便是顾源,固执归固执,能力也是不错的。因而,他才有意将两人拉进了柳氏的三司会审之中。 介入的人越多,立场与态度越多元,佟正受到的牵制就越大,就能为他查清柳氏的身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顾源翻了翻白眼,不甚高兴地冷哼了一声。他虽不苟同上峰佟寺卿的办案手段,但卫简当众下了大理寺的脸面,他身为大理寺的左寺丞,自然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沈舒南拿他没有办法,无奈笑着冲卫简拱了拱手,道:“卫千户放心,我们定当尽力为你争取时间。” 沈舒南这话说的太直白,卫简一愣,继而在这人温润的目光中爽快地接受了他的善意,“如此,便多谢沈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27章 所谓术业有专攻。 下午京兆府衙门公开审理新科探花被杀案以及京城连环迷一奸一案, 本是主审官的卫简自觉让贤,将沈舒南与顾源拱到了主审的位置上, 京兆府尹周晏辅助。 人证物证俱全, 孟广山当堂供认不讳, 群情激奋自不必提,还没等正式的判决令下来, 真凶落网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孟广山身负故意shā rén罪c□□罪, 斩立决是逃不掉的。卫简仔细看过整理好的案宗和结案文书,确认无疑后在结案陈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两案正式告结。 然而,对卫简来说,却远没有结束。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由于师兄和秦安暂住在公主府, 卫简作为主人, 自然也住了过来。 时候尚早,卫简习惯地先回庆国公府给老太太请安,恰巧母亲也在, 索性跟着一起用了晚膳。 饭后,卫简将自己在皇上面前为袁灏求情一事告诉了老太太和母亲广阳公主。 “合该这么做!”文老太君听罢, 感慨道:“不论袁大将军与你父亲昔日的袍泽之谊, 但凭袁家满门忠烈,在此之际咱们庆国公府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这般做,很是恰当。” 卫简给文老太君斟了盏茶, 笑道:“年终大哥回京述职, 追着找我算账的时候您可得替我拦着点儿!” 广阳公主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嗔道:“你大哥若是真追着你打,定然也不会是因为这事!” 吃定了母亲不会下重手,卫简也不躲,嘿嘿笑着承下,还将自己另一只胳膊也送了上去。 广阳公主最是拿他没办法,见他笑得眉眼舒展着,愈发肖似心心念念的逝去之人,心底又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楚,但很快就敛了去,叹息道:“即便你不提,皇上想来也会对袁灏网开一面,这样一来,倒也省的皇上为难了。只是可惜皇姐,怕是无人能说得上话了” 长宁公主遣凶shā rén证据确凿,幸而并未使人致死,且主动投案自首,最后判决的时候尚有回旋的余地,但褫降名号恐怕是免不了了。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文老太君拍了拍广阳公主的手,劝慰道:“长宁公主殿下并不在乎公主的头衔,只要袁灏平安无恙,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慰藉了。你也且宽心,待事情平息后多与她走动走动,姐妹间总好说些体己话儿。” 广阳公主应下,看着近在眼前的卫简,心中极为宽慰。无论如何,自己还有这个孩子承欢膝下,该自足的。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母子二人散着步往回走。广阳公主听说卫简明日一早又要离京,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责怪道:“你也不早说,我好帮你打点好行装。” 卫简扯住广阳公主的衣袖,笑道:“娘,我又不是第一次外出办差,行装什么的,我自己准备就好,您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广阳公主抓着卫简的手,情绪低沉地半晌没有言语。 儿行千里母担忧。卫简初时不忍母亲担心,曾悄悄离京两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那一次,母亲广阳公主用戒尺狠狠抽了他一顿,然后抱着他痛哭了近两刻钟。从此以后,只要外出办差,卫简再不敢隐瞒。 卫简见不得母亲郁郁寡欢,用另一手臂揽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语调轻松道:“娘,您甭替我担心,这样的生活我很喜欢。如果让我圈在内院里整日对着琴棋书画和女红,我才觉得生不如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嘴上也没个忌讳!”广阳公主恨恨地拧了他两把,继而自弃一般叹了口气,道:“罢了,可能真如老太太所讲,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呀,合该就是这个活法儿!” “诶,您这么想就对了!” 广阳公主偏过头看着卫简爽朗肆意的笑脸,心里是既无奈又欣慰,忽而想到某处,开口道:“你大伯母这两日正商量着何时宴请顾源一家,你若能赶在宴请之前回来,不如将那个沈大人一同请来如何?” 卫简听了脸色一沉,“还真要将顾源一家子都请来呀?” 广阳公主知他护短的毛病又犯了,耳提面命道:“你大伯母对顾源很是看好,这次是有意借着宴请的机会探一探顾源的情况,你可别捣乱!” 脸平腿短薄身板儿,死板的书呆子一枚,有什么好探的?再探也探不出一朵花儿来! 广阳公主见他耷拉着眼角哼哼着不说话,伸手捅了他两下,“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啦!”卫简瞬间抖擞精神,用力揽了揽母亲的肩,道:“娘,您和大伯母说说,等我回来再请顾源过来吧!今日皇上刚给他交办了差事,着实不方便。” 广阳公主直视卫简的眼睛,“真的?” 卫简抱着十二分肯定的态度点头,“不能更真!我和沈舒南与他一起领的差事。” “这样啊”广阳公主沉吟片刻,道:“也好,皇上交办的差事重要。那我先和你大伯母说说,就等你们手头上的事忙完之后再定时间吧,正好可以请那位沈大人一同过来。” 卫简挑了挑眉,“娘,您怎的就和沈舒南杠上了,非要见上一见?” 广阳公主捏着手帕掩嘴轻笑,“你不是赞他不错嘛,而且听陈二管家说,那位沈大人端儒温雅,堪称芝兰玉树!” 卫简深知,他这位公主娘,甚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可一旦入了眼,那便如老鹰盯住了肥兔子,轻易不会撒手。 没想到当初不甚经意的一番夸赞,竟然就将沈舒南推进了公主娘的视线之内。 真是造孽啊! 卫简心里默默为沈大人点了盏蜡,然而嘴上十分痛快地应承下来,“您放心,稍后大伯母宴请顾源,我一准儿把沈舒南也叫来!” 广安东街顺阳胡同沈府。 坐在窗前看书的沈舒南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从外间走进来的小厮褚宁见状忙拿了件外衫给他披上,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老太爷的遗物已经尽数送到府里来了,都放在东园的内书房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你交代下去,先不要动,稍后得空我会亲自整理。” 褚宁应下。 “哦,对了,明儿记得早些叫醒我,有件要紧事要办。”沈舒南叮嘱道。 有别于沈舒南忙中偷闲的读书消遣,卫简从庆国公府出来后脸色就凝肃了下来。迟迟没有萧衍的消息,恐怕是缉捕展伯楠的情况有变。 “我师兄他们可回来了?”走到公主府大门口,卫简问当值的门房。 “回世子爷,林公子与秦公子尚未回府。” 卫简点了点头,举步往里走。还没走到影壁墙,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马蹄声,急行几步走回门口,正好看到萧衍勒住缰绳从马上跃了下来。 卫简招了招手,萧衍穿过门防几步奔到了卫简近前,压低声音急切道:“萧伯楠死了!” 卫简示意他跟着走进外议事厅,着侍卫在门口守着,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伯楠怎么死的?” 萧衍灌了口桌上的凉茶,火烧火燎的嗓子终于缓和了些,开口回道:“是我们小瞧了展府的护院,咱们刚一接近,展伯楠那老小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地道里跑了,咱们顺着地道一路追赶,没想到那地道十分幽长,出口竟通到了京郊小谭山山脚下的竹林中。” 萧衍脸上浮现出懊恼之色,“一出地道,就发现萧伯楠死在了竹林中,离出口不足一里远,死状初步判定是中毒。” 卫简蹙眉,萧伯楠反应如此迅速,显然早就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既然事先有了两手准备,那还要先一步杀他灭口又是为了什么呢? 凭空猜测无意义,卫简斟酌片刻,还是决定让萧衍留下来继续追查萧伯楠相关线索,而他自己北上宣城。 前脚刚送走萧衍,林泷和秦安后脚就回了府,得知卫简要独上宣城,林泷当即表示:师兄必须随行! 卫简坚定反对:“不行,我是请你过来救人的,不是跟我出去晃。” 林泷得意洋洋地一笑,“就在刚才,袁灏已经醒过来了。你答应过我,只要完成任务,你满足我三个要求!” 卫简心下一喜,看向秦安求证:“袁灏真的醒了?” 秦安点了点头,“是醒了,不过要彻底恢复神智,还需再静养两日。” 林泷对卫简的二次求证很是不满,“我说他醒了就是醒了,师弟,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吗?” 想到师兄那些辣手摧花的独门秘药,卫简可不想连累自家狼房里的小可爱们,忙顺毛道:“自然不是,师兄你的医术独步天下,我怎么会质疑,只是听到袁灏终于醒了,一时太激动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林泷显然很吃卫简这一套,脸上的不满一扫而空,欣欣然表示:同上宣城。 卫简无奈,只得捎上师兄这个拖油瓶。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卫简师兄弟三人早早出发,赶在开城门前到了北城城门口。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28章 “沈兄!”卫简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萧衍, 上前两步走到沈舒南近前,拱了拱手, 唇边含笑道:“劳沈兄专程来为我送行, 实不敢当!” 沈舒南将手里的提着的包裹递给卫简, 温声道:“卫兄何须与我如此见外。这是我府上厨娘做的新鲜糕点,你且收下, 留着在路上吃吧。” 卫简眼中绽放笑意, 从善如流地接过包裹,“沈兄有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此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候出城的人,沈舒南打量了一眼周遭,对卫简道:“卫兄, 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简点了点头, 同师兄和萧衍他们打了个手势后,与沈舒南走到了一旁的稍僻静处。 “我并无越职之意,只是昨日下晌迟迟不见萧总旗回来, 猜想很可能是缉捕萧伯楠一事发生了变故。”沈舒南神情端肃,道:“对方有备而来, 萧伯楠若生了变故, 极可能已打草惊蛇,此番卫兄你离京北上,务必要注意安全!” 卫简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润眉眼, 心下不禁感叹:好一个沈舒南, 当真是心思通透! “多谢沈兄提醒, 我定当谨记于心。这次有师兄和秦安随行,你尽可放心。只是,柳氏一案平衡难守,还仰赖沈兄多多费神了!” 沈舒南展眉,浅浅一笑,道:“这一点卫兄请放心,我说过,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 卫简拱了拱手,谢意尽在不言中。 目送沈舒南的马车消失在街口,城门也在晨曦中缓缓打开。 “这个沈大人还真是有趣得很。”萧衍骑着马走在卫简身侧,掩饰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好奇道:“大哥,您何时和他这么熟络了?” 卫简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没听说过‘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不过也怪不得你,以你那人缘,没这种境遇也正常!” 萧衍顿觉膝盖一痛。 前面不远便是十里亭,卫简勒紧缰绳驻足,最后嘱咐萧衍道:“既然展伯楠已死,那么当下最紧要的,便是尽可能缉捕他手下的门客,一方面找寻有用的线索,另一方面查实展伯楠的罪行,注意,动作要快,以免其家产被人暗中转移。” 萧衍应下,与卫简作别后,打马回城。 林泷打马上前,看着卫简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当初非要回京当这劳什子的锦衣卫,劳心劳神的,还落不下什么好名声,跟着我们江湖自在不好吗?” 仗剑江湖,恣意纵行,那般洒脱的生活自然是好的,然而 “师兄,你也曾说过,心若自在,身处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有自在之处,不是吗?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些要背负的东西,我算不得例外,更没有什胏hun èng摹!蔽兰蚧胺嬉蛔醋虐滓卖骠娴氖π至帚瘢壑懈n洗傧恋男σ猓岸遥啾扔诶思=绯酒推偷拇笙溃腋不痘捍狒玫木┲猩倌昀桑鸬牟惶幔鹇肷托脑媚康煤埽 ?br /> 赶路还要穿白衣,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跑江湖的。 “嘁!”林泷不屑地撇了撇嘴,“色字头上一把刀,掉下来砍了你自己不要紧,可不要误伤无辜之人。譬如,刚刚那位沈大人。” 卫简轻笑出声,“师兄放心,我头上这把刀可挑剔得很,稳着呢!” 你稳着,别人的也稳着吗? 林小神医心中暗忖,但见卫简眉宇间一如既往地坦然自若,俨然在额头上写着“流水无情”四个大字,便不再纠结于此,好奇问道:“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年落虎坡一役,袁老将军与袁家四兄弟战死,就连袁五爷身边的亲信部下也几乎都殒在了这这场战事中,据我所查,至今仍健在且有查访意义的,只有两位,一位在河曲卫,一位在平遥卫。咱们便先去平遥卫吧!” “也好。”林泷应下,双脚脚跟轻磕马腹,策马跟上卫简的速度。 一行三人疾行赶路,对有功夫在身的他们来说虽算不得多辛苦,但林小神医还是在次日就换了身深色的袍子。 对此,卫简笑着不发表意见,却险些将林小神医惹毛。 近十日,他们从京城赶到平遥卫,又从平遥卫转战到河曲卫,从指挥使司出来后仍旧没什么有用的收获。 河曲县云来客栈。 洗去一身风尘,卫简提步来到师兄的房里一同用晚膳。 “现下打算怎么办?回京?”林泷饮罢一盅清酒,看着大快朵颐的卫简问道。 卫简摇了摇头,“不急,顾指挥使提到的那个袁五爷身边的药郎梁诩,咱们再找找。” “可顾指挥使也说了,那个梁大夫早在大战前就离开了军营,虽说与柳氏被送离的时间差不多,但无人能证明,他们是一同离开的。”秦安据实道。 卫简:“是与不是,找到梁大夫一问便知,左右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藤可以顺着摸。而且,以袁五爷的为人,既然将柳氏救下,又无意收留,定然会为她安排好退路。参照顾指挥使所说,当时袁五爷身边亲近之人只有那位梁大夫离开,我想,将柳氏托付于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泷:“如按顾指挥使所说,梁大夫是回了老家,那咱们走一趟也无妨,反正宁武县也不算远。而且,既然那个梁大夫医术还算不错,咱们正好以此为线索,找起来应当能容易些。” 卫简点了点头,眉心却微蹙不展,“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太子。此番代皇上巡查西北旱情,算算行程,太子仪仗应当已经进了吕西府,然河曲县却至今没有一点消息,我感觉情形有些不妙。” 秦安宽慰道:“许是途中有事耽搁了,亦或是临时改变了行程。” “或许吧”卫简低低叹了口气,他没说的是,自出京后,他数次试图联系周程,均未果。 一股隐隐的不安从心底滋生,导致卫简这一夜仍然睡得不踏实。 翌日一早,三人草草用了早膳便动身前往宁武县,待午时过半,就进了宁武县的县城,择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稍事安顿后在一楼大堂挑了张桌子坐下。 照例,秦安点菜。此时午膳时间已过,店内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客人,一看就是和他们一样的赶路人。 不多时,店小二陆续将他们的菜饭端了上来,卫简将几枚铜板压在托盘上,问道:“小二哥,不知县上可有位姓梁的神医,我兄弟三人慕名远道而来,还劳你指指路!” 店小二思量片刻,皱了皱脸,道:“小的是土生土长的本县人,却从未听说过县里有什么梁神医。” 卫简神情一黯,又追问道:“那附近可有医术精湛的大夫?” 店小二蹙眉想了想,道:“咱们这儿最有名的就数广济堂的胡大夫了,再有就是城西的薛大夫和城南的华大夫” 卫简一一将小二提及的几位大夫问了个大概,却没有一个能和梁大夫沾上边儿的。 “这位仁兄可是要寻访名医?”正在此时,坐在不远处那一桌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皮肤干燥,深色的脸膛泛着微红,再参照穿戴和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应当是行商之人。 卫简侧过身,拱了拱手,道:“正是。这位仁兄如何称呼?可是有所耳闻?” 对面之人笑着拱手道:“在下赵奕,常年在这一代走商。” “赵大哥,幸会!小弟简骐,这是我两位兄长,我们打从京城来。”卫简用了个化名。 赵奕:“适才无意中听到你与小二哥的对话,你们是专程从京城过来寻医的?” 卫简点了点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无意中听进京的商队说起这一带有位梁神医,故而不远千里赶了过来,没想到苦苦寻了许久也没有消息。” 赵奕朗笑道:“既然你们是从商队那里听到的消息,那我可就有把握多了!你们听说的那位梁神医呀,根本就不在宁武县,应该是在北面大梁山下偏关县内的山坳村里。那里偏僻得很,除了我们这种跑商的人偶尔经过,余下的恐怕就是前去寻医的了。” 卫简眼神一亮,“还请赵大哥告知详细路径!” 卫简将赵奕及同桌几人请了过来,又让小二添置了酒菜,推杯换盏畅饮了一番,临别前又私下赠了赵奕一小袋银锭表示谢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林泷不禁感慨。 卫简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只有找到了梁大夫,他才能甘心认命地回京。 微微仰头一口饮罢杯中酒,卫简叹息地想:不知京中情形如何了,沈舒南的拖功可还扛得住? 京城,刑部公廨。 目送大理寺卿佟正再一次愤然挥袖离去,沈尚书屏退左右,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案下长身而立神情泰然的得力部下沈舒南,重重叹了口气,道:“十几日了,几次提审柳氏你都拦着不让用刑,就不怕佟正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沈舒南眉眼温润,拱手回道:“有部堂大人您在,下官心中如有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沈尚书不顾形象地瘫靠在椅背上,抖着手指点了点沈舒南,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道:“柳氏的提审迟迟没有进展,你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朝臣们请求撤换西北统帅的折子眼看着就要把御案埋了,皇上力排众议执意不换将,再拖,恐怕御史台就要有人在早朝上撞龙柱死谏了!” “下官有一疑问,皇上私下召见大人您时,可能敦促过严审柳氏?”沈舒南问道。 沈尚书一愣,回想了一番,摇头道:“这还真不曾,但每每都有问及进展。” 沈舒南抬眼看向坐在桌案后的上峰,道:“问而不催,下官斗胆,私以为皇上对眼下的局面应当是满意的。不知是否理解有误,还请部堂大人指点!” 沈尚书之前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案子上,如今竟沈舒南寥寥数语点拨,脑海中豁然一亮。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沈尚书再看向沈舒南时,欣慰之余,也生出了“后生可畏”的感叹。 “依你之见,咱们就什么也不做,干拖着?” 凭心而论,能让佟正那个老小子吃一吃瘪,沈尚书心里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沈舒南敛下眼底的笑意,点了点头,“想来,应该不用等太久。” 沈尚书心念一动,当即就明白了沈舒南口中所谓的“等”是为何意。 “既如此,柳氏的案子就暂交予你,本官旧疾复发,难以下榻,恐怕要向皇上告假几日。” 沈舒南躬身:“部堂大人安心静养,下官定不负所望。” 沈尚书笑着站起身,走过沈舒南是拍了拍他的肩,然房门一拉开,又恢复了一脸的苦大仇深状。 沈舒南从旁观看,心中不禁喟叹:能稳坐一部尚书之高位,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京城这边,沈尚书演技爆发,千里之外的偏关县,卫简人品爆发,按照赵奕的指示,加之一路打听,顺利找到了山坳村。 “请问,梁大夫在吗?”村头的一处院门前,卫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扬声问道。 少刻,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夫便是。你们是何人?” 但见一位身着深灰色长衫的老者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须发花白,精神矍铄。 只是左腿似乎有恙,走起路来微跛。 卫简拱了拱手,“在下卫简,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有要事前来向梁大夫求证。” 梁诩乍闻卫简身份,神情一僵,转而竟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负似的。 然未及他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29章 卫简看到乍然出现在梁大夫身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双瞳紧缩,既惊且急,“周程,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程几步奔到卫简面前, 单膝跪地抱拳请罪:“属下无能,保护殿下不力!” 卫简直觉脑中嗡的一声,紧抓住周程的手腕, 沉声道:“殿下现在何处?可有性命之忧?” 周程正要回话,却被走上近前来的梁大夫打断。老头儿扫了眼院外,对二人道:“几位官爷,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卫简冲着梁大夫感激地点了点头,将周程拉起身,招呼着林泷秦安跟随梁大夫一同进了屋。 正堂的屏风后有一处暗门,推开后连着一个小小的后院,两间正房两侧厢房外加两间倒座,更像是个药材仓库。 走进正房的东间, 卫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简易床榻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 卫简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太子的脉息,飘忽紊乱且极度微弱, 分明是危在旦夕之兆! “仪驾刚踏进吕西府的地界,就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股人数众多的土匪, 异常凶悍, 我们边战边向偏关卫的方向掩护撤退, 没想到对方紧咬不放, 最后还是十一爷带人掩护,我才护着殿下先一步摆脱了追匪,没想到刚走出不远,就遭遇了另一股埋伏,混乱中我们被逼到了一处断崖附近,殿下中箭失足跌了下去,我拉扯不住,也跟着一同掉了下来,幸而被进山采药的梁大夫所救。”周程在旁简要道明来龙去脉。 梁大夫救下他们二人时,见其穿着便知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但听到周程与卫简口口声声称床榻上的公子为殿下,心绪顿时就炸开了锅。没想到,命悬一线的这位竟是皇子殿下! “千户大人不必忙着说谢,老夫医术不精,对殿下所中之毒实在是束手无策” “梁大夫无须自责,您钻研的是医术,至于这□□,就让我这位随行的兄长试一试吧!”卫简将梁大夫请到一边,将床榻边的位置让给了师兄林泷。 林泷在床榻边坐下,凝神切脉,而后让秦安和周程将太子扶着坐起身,在其头顶c两侧耳后c颈侧c胸口几处穴位上迅速行针,不多时,一口黑血从太子口中呕了出来。林泷眼疾手快,用碗将血取了。 梁大夫站在一旁,看着林泷如行云流水般熟练精准的行针手法,心中连连称赞。 “情况如何?”见林泷起身,卫简上前两步沉声问道。 林泷据实相告:“就脉象来看,情况不算好。毒性已经侵入血液,我用银针封住了几处脉门,暂时让他陷入深眠状态,可一定程度减缓毒性的蔓延,让我有时间配置解药。” 卫简点了点头,并没有询问他有多少把握配制出解药。既然师兄还肯出手争取时间,那就证明太子殿下仍有救回来的希望。 “药房就在东厢,先生请随我来。”梁大夫主动为林泷引路。 林泷道过谢,与秦安一起跟着梁大夫去点取药材。 房内,卫简坐回床榻边,看着太子似乎平静了不少的睡脸,心神渐渐稳定下来。 “你身上的伤是否严重?”周程虽然换了身布衣,但卫简还是从他身上闻出了淡淡的外敷草药味。 周程自见到卫简起,心里仿佛就有了主心骨,麻木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让他有种真正活过来了的踏实感,“只是皮肉伤,不妨事。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就算太子殿下遇袭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大哥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及时吧? 卫简扯了扯嘴角,感叹:“我是专程来寻找梁大夫的。哎,这应该是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吧” 周程一时也感慨得无以言表。 力战群匪,周程身上的伤也不轻,卫简将他撵回房休息,自己守在太子近前。 短短不到两个月,没想到与太子表哥再见竟是这番险些阴阳两隔的情形,卫简忍不住心生命运无常的凄然,又不禁深觉庆幸。或许真的是太子表哥命不该绝,偏偏就让梁大夫给救了,偏偏师兄跟着自己一同过来。 时也,运也,命也! 事实证明,太子当真是得天眷顾。 紧闭了近一天一夜的药庐房门再度被打开时,秦安将刚刚调配好还带着余温的解药交给了卫简。此时,林泷正扑在药庐一角的矮榻上沉沉睡着。 “温水送服,半个时辰内人就会醒。连服三日,体内的毒应该就能清除大半,若要彻底清毒,还要等公子睡醒了之后才能知道。”秦安道。 卫简眉间露出喜色,接过解药匆匆赶回到太子床边,即刻帮他服下了解药。 果然如秦安所说,不到半个时辰,太子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视觉模糊过后,太子看着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诧异地张了张嘴,却艰难地发不出声音。 卫简将他扶坐起来,塞了个枕头在腰后靠着,接过周程递过来的茶盏送到他嘴边,看他慢慢喝了大半。 “你怎么在这儿?”燥痛的喉咙在温茶水的熨帖下找回了声音,太子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如同漏风的破锣。 卫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回肚子里,听到他这副破锣嗓子,忍不住笑道:“我呀,自然是感应到你有危险,所以千里迢迢赶来相助!” 太子被他逗得想要发笑,不料气息没喘匀,猛地咳嗽起来。 卫简忙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嘴上还不饶人,道:“知道你看到我高兴,可也得悠着点啊,我师兄可是熬了一天一夜才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太子平顺了气息,原本苍白的脸恢复了几许血色,唇上的青紫也褪去了七八成,皇家子弟的英贵之气无形中又回来了。 卫简看到他如此,心下无比欣慰。这才是他熟悉的太子表哥应有的模样。 太子:“少阳谷的林公子竟然与你一同来的吗?” 能得林小神医出手,难怪自己能逃过这遭生死劫! 卫简点了点头,“说来这次真的是表哥你命大,受老天眷顾。我这次是为了桩案子来寻找梁大夫的,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你们。” 太子眼神暗了暗,“我的事稍后再细说,只是梁大夫怎的牵涉到了你查的案子中?他可是犯了什么过错?” 卫简噙着笑摇了摇头,“只是需要他ti g一ng些证词而已。我已经同梁大夫谈过了,等你体内的毒清理得差不多,他会随咱们一同回京。” 太子毕竟中毒颇深,如今坐着说了会儿话,便觉得精力有些不济,想要再多问些情形,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卫简见状宽慰了他两句,又将他扶着躺回了床上。不多时,就见他迷迷糊糊地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次,气息绵长均匀了许多。 卫简和周程相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林泷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七个时辰,期间卫简不放心,偷偷摸进药庐里探了探他的鼻息,弄得秦安苦笑不已。 睡醒了的林师兄依旧对吃食各种挑剔嫌弃,彻底让卫简认清了事实:这货的臭毛病,用饿的方式是掰不过来的。 无奈之下,卫简重操旧业,下水抓鱼。 卫简向来不挑食,因为他始终秉持着一个态度:吃现成的人,没有资格对做饭的人发表□□。 林师兄手执筷子戳了块烤鱼肉,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但还是硬着头皮吞了下去,并紧捏着筷子再次伸向了烤鱼。 于是,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其他几人诧异不解地看着林师兄顶着一张苦大仇深脸将足有两斤重的烤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卫简拽过盘子看了看剔的干干净净的鱼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烤鱼的手艺还没退步,厨房水桶里还有两条,明儿一早我继续烤给你吃!” “别!”林师兄含着两泡热泪忙扯住他的衣袖。 卫简眉梢一扬,“师兄是嫌弃我烤的鱼不好吃?” 年少时血淋淋的教训还刻在林泷的骨子里,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说,就是容忍不得自己白费功夫。你挑食,他不管,但是他亲手做的东西,你要是敢嫌弃糟蹋,哼哼,绝对揍到你哭着吃完! 已经长大了的林师兄可不想再被师弟追杀,酝酿出十二分诚意,道:“就是住在海边的人家,也不会一大清早就吃烤鱼吧?而且我最近不是忙着赶路就是闭关配解药,有些肝火虚旺,吃食要清淡些才好!” 卫简在心里笑得要死,面上却不显,郑重思量片刻后,折中道:“也好,那早上就劳烦梁大夫准备些清粥小菜,晌午和晚上我再给师兄你单独烤条鱼,不刷油少放些调味料,也不算油腻。” 林师兄耷拉着脑袋心里哀嚎不已:正常发挥水准,师弟的烤鱼勉强也就是烤熟了c能吃的程度,如果再不刷油轻调味,呵呵,估计就只能沦落到烤熟了的地步了。 心疼打不过师弟又舍不得对他下黑手的自己。 为了早日结束炼狱般的烤鱼,林师兄穷尽所能,竟在三日内将太子的身体调养到了适宜赶路的状态。 此时,已经得知林师兄身份的梁大夫彻底成为了他的崇拜者。 太子体内的余毒未清,即使乘坐马车也不能长时间赶路,卫简一行便乔装成跑商的商人,途中尽量在客栈歇脚,一边走一边探听消息。 就在他们离开偏关县后不久,县城及邻近几县都开始戒严了。 为确保回京途中万无一失,太子已经获救的消息卫简并未立即通知负责太子仪仗的禁卫军统领,以及随驾护卫的北镇抚司千户c锦衣卫十三太保中行十一的唐岳。 甚至连京中,卫简也没有递送消息。 如此大规模且训练有素的伏击,恐怕并非是土匪那么简单。竟然敢伏击太子仪仗,卫简不敢确定,递到皇上面前的消息是否能滴水不漏。 与其冒险,不如来一场有惊无险。搞不好,皇上那边还可能有意外收获。 对于卫简此举,太子是十二分的赞成。 他也想看看,在他“死”后,前朝后宫会有什么热闹发生。 七日后,当京城巍然的北城门出现在眼前,卫简在烈日下骑在马上放眼望去,双眼微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有些对不住沈大人。 自己这一去,拖得时间似乎是有些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30章 入城后,卫简直接将太子和梁大夫带到了广阳公主府。 连祈从内院匆匆迎上来, 见到太子的一刹那眼睛瞪得险些眼珠子脱窗, 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连祈双膝一弯想要见礼,却被卫简先一步拦下, 低声交代道:“表哥暂时就住在我的院子里, 注意外松内紧, 不要泄露消息。” 连祈连声应下。 卫简又问道:“我娘现在何处?” 连祈愁郁着一张脸,回道:“这两日夫人早早便进宫去探望太后娘娘。听连翘姐姐说,夫人昨儿在宫里和琪贵妃大吵了一架,回来后整夜未睡” 卫简看了眼神色阴郁的太子, 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现在还不方便露面, 我先进宫看看。” 太子敛起眼中的肃杀,点了点头:“皇祖母年岁大了,我担心她老人家忧思过重,身体会吃不消, 你找个方便的机会替我报个平安。”话音顿了顿, 太子补充道:“中毒的事就别提了。” 卫简点头,“我知道。” 太子素来与广阳公主亲近, 对公主府的格局算得上熟门熟路,卫简倒也不担心他住得不习惯。将梁大夫安置在师兄和秦安的客院里, 卫简换上飞鱼服, 腰挎绣春刀, 英姿勃发地直奔宫中。 御书房外,涂公公瞧见卫简,一脸迫切地远远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 多半个月没见,涂公公眼见着瘦了一圈,神色也憔悴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过的极为不安生。 卫简拱了拱手,“涂公公,劳烦你通报一声。” 涂公公应了一声,随着卫简往御书房门口走,低声道:“皇上一直等着您回来呢!” “皇上近日可好?”卫简问道。 涂公公重重叹了口气:“不甚好,今儿早朝刚发了顿火。” 卫简:“是因为太子之事?” 涂公公点了点头:“太子遇刺,至今下落不明。可今儿早朝上,都察院的孙大人又重提立后之事,皇上当即勃然大怒,发作了一次,下朝后又将孙大人叫到御书房痛骂了一场,撵回府去闭门思过了。” 卫简眼光一转,问道:“孙大人重提立后,可举荐了哪位娘娘?” 涂公公摇头,“虽没明说,但那孙大人可是琪贵妃的娘家表亲,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嘛!”涂公公叹息,道:“您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自打太子殿下出事的消息传回宫里,琪贵妃就让法圆寺的百名高僧在宫中昼夜不断地诵经祈福,弄得后宫片刻不得清净,昨儿广阳公主殿下气得与琪贵妃吵了几句,险些闹到皇上跟前。” 能把他的公主娘逼得翻脸,可以想象琪贵妃这次作得过了头。 不过,在这个时候重提立后,卫简觉得琪贵妃应该不会蠢钝如此。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那这会儿在御书房里的是何人?”卫简问道。 涂公公回道:“是负责柳氏一案的几位大人。太子殿下出事后,请求撤换袁大将军的折子愈发多了起来,佟大人几次提审柳氏,要用刑时都被刑部的沈大人拦了下来,这不,又闹到皇上面前来了!” 卫简抿了抿嘴角,眼底掠过一抹欣赏。 到了御书房门口,卫简照例候在廊下,不多时,房门打开,卫简应着传唱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弘景帝见到卫简忙令他起身,问道:“这趟出去情况如何?” 卫简拱手回道:“幸不辱命。卑职已将证人一同带回京,现暂时安顿在卑职府上。” “好!”弘景帝面色稍霁,“虽说此事你应当避嫌,但证人毕竟是你带回来的,明日升堂审理柳氏,你便护送证人过去,顺带着旁听吧。” “卑职遵旨。”卫简应下,微微抬头与弘景帝交换了个眼神,复垂眸禀道:“卑职听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故想进宫探望,恳请陛下恩准!” 弘景帝登时站起身,道:“朕正巧也要去慈宁宫,你便随朕一同过去吧。” 卫简躬身,在数位臣工的拜别声中跟在弘景帝身后走出了御书房。 沈舒南起身,心里豁然松了口气。 这人,终于是回来了。 刚过朝宣门,隐隐就听到了诵经木鱼的声音。 听到弘景帝一声低沉的叹息,卫简挑了挑眉,宫道两旁皆有当值侍卫站守,更有宫婢内侍往来,并不是适合说话的环境。 与外面相比,慈宁宫内很是肃静,掌宫太监田公公得到通传早就候在宫门口,见到卫简眼中乍现喜色,毕恭毕敬地见过礼后在前面引着路,将皇上和卫简请到了寝殿的东暖阁。 卫简一进门,迎面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母亲广阳公主正坐在榻边,手里端着碗服侍太后吃药。 见到弘景帝来了,广阳公主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上前见礼,被弘景帝先一步拦下,“母后,简儿回来了,我带他来看看您!” 广阳公主起身,看到弘景帝身后的卫简,刹那间就忍不住了,眼底噙上了热泪。 卫简看着明显清减了许多的母亲,心中一阵酸涩,拉着她走到廖太后榻边,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个大礼,道:“皇祖母万安!” 廖太后连忙探出手将他拉起来,待左右摒退后,紧紧抓着他的手,哀声道:“简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帮祖母去找找你太子表哥,啊?去找找把他带回家来” 卫简与廖太后极为亲近,父亲威远侯刚过世时,母亲悲伤过度,一时对他疏于照看,便是廖太后将他接到了身边,可以说,他幼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就是在慈宁宫度过的。 没有外人在场,卫简坐到榻边握着廖太后的手,被手中干瘦的骨感刺激得眼中微微发烫。广阳公主走上近前,坐在卫简身边捏着帕子轻按眼角。 卫简看了眼站在榻前面色沉重的弘景帝,稍稍用力捏了捏廖太后的手,低声道:“皇祖母,太子表哥他没事!” 房中的气氛登时一阵凝滞。 弘景帝率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失态地一把抓上卫简的手臂,赤红着眼睛沉声问道:“当真?!” 卫简忍着手臂上的痛感,点了点头,“人已经回来了,就在我那里。” 廖太后肩膀一松,额头抵着卫简的肩头,用帕子捂着嘴低声呜咽。 弘景帝踉跄了两下,被广阳公主眼疾手快地扶着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下。 “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早些送个消息回来?!”广阳公主恨恨地拧了他两把。 卫简理亏,老老实实坐着任凭公主娘拧他的肉,龇牙咧嘴地不敢躲,也不敢喊疼。 廖太后和弘景帝及时出手将卫简从广阳公主的辣手中解救出来。 “有话好好说,干嘛对孩子动手!”廖太后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撩开卫简的衣袖,见到一片红印子,老大不高兴地数落道。 广阳公主哼了一声,“母后,您别总惯着他,您瞧瞧他,这胆子都多大了!” “这不怪他!”弘景帝眼含安慰地看着卫简,“他是出于谨慎,为确保太子能安全地回来。” 卫简揉了揉胳膊,适时谄媚道:“还是舅舅最懂我!” 弘景帝看了眼靠在榻上的廖太后,眼中掠过一丝挣扎,终还是开口问道:“太子他可有受伤?” 想到太子之前的嘱咐,卫简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汇报的好,免得将来真相大白,自己又要被公主娘辣手摧花。 “混乱中肩膀中了一箭,伤势不重,但箭上有毒,幸而有我师兄在,并无大碍,表哥暂时住在我那里一段时日,余毒应该就能清除了。” 廖太后和广阳公主念叨了两句“上天庇佑”,悬了数日的心总算是稍感踏实了。 “你去宣城查实柳氏的身份,怎的会救了太子?”弘景帝问道。 卫简便将来龙去脉简明地说了一遍,感叹道:“表哥这次能度过此劫,除了承天庇佑,还有梁大夫和我师兄的功劳。” 弘景帝眼里浮现喜色,当即发话:“的确有他们的功劳,朕稍后定重重有赏。不仅他们,还有你!朕到时一并重赏!” 听到有赏,卫简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儿也不见外地应了下来。广阳公主将他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拧了他腰间一把。 这财迷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出了慈宁宫,弘景帝再度恢复了一脸沉重的表情,广阳公主的眼角也稍染红晕。卫简随行其后,听着远处隐隐的诵经木鱼声,眼神中的温度瞬间抽离。 回府的马车上,广阳公主详细将这些日子的情况说给卫简听,最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皇祖母之所以病倒,除了担心太子,还是被琪贵妃的胡闹给气得!” 卫简听到琪贵妃竟然想让法圆寺的和尚们在东宫诵经作法,不仅啧啧称奇。他本以为琪贵妃的情商还可以,没想到关键时刻,吃相竟这般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31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 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 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 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 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 “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 无可厚非, 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 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 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 少给我找借口逃学,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shàng én,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xiǎ一 jiě,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xiǎ一 jiě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shā rén。”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广阳公主听他这么说,随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和顾源共事,你也收敛点,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缓和缓和,莫要让他三天两头地上本参你。” 卫简诶诶叫着应道:“好好好,我尽力,尽力!”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共事,是个刑部的郎官,人长得如何?” 卫简咯咯笑,论以貌取人,他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人长得真是不错,还是上上科的探花郎,翰林院出身,现今在刑部做得也不错,舅舅似乎很看好他。” 广阳公主眼睛一亮,“既然要在一起共事,不如哪天请来家里吃个便饭吧,叫上顾源一起,权当交流感情缓和矛盾了。” 卫简连忙拒绝,“别,今后一段时间内,我每天都要看着顾源那张脸吃早饭,虽然有沈舒南从旁调和,但我真的不想再在之外的饭桌上看到他。” 饶是胃口再好,对着顾源那张晚一娘一脸,卫简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不过嘛,有机会私下里约约沈舒南倒是挺不错! 刑部值房内,正在查看笔录的沈舒南沈郎中冷不丁打了寒颤,一旁的于书吏见状低声道:“大人,夜里风凉,不然今儿就到这吧?” 沈舒南摇了摇头,“还是先把这些笔录看完吧,不然回去我也睡不踏实。” 今日和卫简c顾源分开后,沈舒南一回到刑部就带人给袁灏出事当天所有相关的当值人员各录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天的行踪。 沈舒南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眼看着笔录所剩无几,却依然没有所获,不禁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喝了两口浓茶继续接着看。 忽然,看到某处的沈舒南神情为之一振,将手上的这张笔录放到一边,开始在之前看过的那一堆里翻找。 于书吏走上近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发现?” 沈舒南终于找到要找的那张笔录,将两份并放在一起,指出两处来,神情肃然道:“你看,这两处可是有出入?” 于书吏凑上前仔细对比查看,果然! 这两份笔录来自刑部大牢的两个狱卒,一个名叫梁远,一个名叫庞辛,是袁灏出事当晚子时上下两段巡夜的当值。而发现袁灏自缢的,正是这个庞辛。 沈舒南:“来人,立刻将梁远c庞辛带过来!”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本就心有遗憾,如今重拾机会,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想必早就饿了,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32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忙揖手, 道:“姨母,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事实, 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 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 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 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 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 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 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 “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 可一开口, 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 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shā rén,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一奸一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xiǎ一 jiě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xiǎ一 jiě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xiǎ一 jiě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简岂会不知卫琪这是心疼维护他,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出丝毫的差错。 “日后你要怎么气我都行,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听我的!” 双手合十挡住对方的凌空一脚,卫简蹬蹬蹬后退,踩住演武台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痛快笑道:“小弟不敌,甘拜下风!” 郭镇抚收回攻势,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布巾先抛给了走上近前来的卫简,双眼含笑,赞许道:“与上次比,你的功夫又增进了不少!”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能得三哥这句夸奖,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如此,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33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连着十几天在大朝会上当值, 卫简被起床困难症折磨得肝火旺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补个回笼觉, 突然间被惊扰, 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立起来表示愤怒。 “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长眼!” 萧衍硬着头皮凑上前,苦哈哈告饶:“大哥, 您先别动怒,是我呀!” 卫简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 掀起眼皮打量逆光站在案前的人, 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你不是跟着去巡卫夸官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诶呦喂,出大事了!”萧衍急忙道:“新科探花,死了!” 卫简猛地瞪大眼睛, 诧异道:“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在朝门外等了多半个时辰,迟迟不见那新科探花郎的影子, 派人到他家去寻,也没看到人,正想着再多派些人手到他常去的地方找找, 京兆府就派人来通报, 说是西市发生了命案, 有人被当街殴打致死,经证实,死者正是金科探花曹轩!据现场围观百姓口供,行凶者乃是安国公府小世子,袁灏!” 卫简心中一凛,“袁灏?” 那个外强中干的半吊子纨绔?他敢把人活活打死? 真不是卫简看不起他,更不是因为他们两家有些世交而心生回护,只是根据对他的了解单纯地做出判断而已。 萧衍郑重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京兆府的捕快已经在安国公府大门口喊了好一会儿的门了,门房奉老太君的命,怎么也不肯开门,京兆府的捕快也不能硬闯,还在僵持对峙着,恐怕这会儿周大人已经进宫面圣了。” 初代安国公是开国功臣,太一祖爷亲赐的一等公,享世袭罔替。袁家奉命镇守西北边陲,当年落虎坡一役,以袁家军为先锋的大虞军队虽然成功击溃四十万鞑靼c突厥联军,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折损了近十五万将士,主帅老安国公及袁家四兄弟也陨落于此,袁三郎袁峥,成了袁家唯一的幸存血脉。 而袁灏,正是袁三郎的嫡出独子! 想到陈老太君对袁灏这根独苗的宠惯,卫简情绪复杂地幽幽叹了一声,心里祈祷这差事可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卫简的祈祷还没传到老天爷耳朵里,皇上的口谕就过来了。 “世子爷,皇上说了,这件案子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同主审,不会让您为难,眼下您先帮着把人提到刑部大牢即可。”前来传达皇上口谕的涂公公笑着道。 卫简拱手,“为皇上办差,何来为难一说。劳烦涂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稍后我做东,请您到仙客来尝尝时鲜!” 涂公公也不扭捏客气,爽快应了下来,先行告辞离去。 视线里的背影一消失,卫简就垂眉耷眼地垮下肩膀,心里头的怨念蹭蹭蹭往上窜。一没明诏,二没口谕,空着俩爪子shàng én提审陈老太君的宝贝心头肉,这还不算为难人? 御前太监总管涂公公都亲自过来了,皇上摆明了这是心虚! 可心虚怎么了,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卫简看了眼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飞鱼服,认命地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身边同样苦大仇深脸的萧衍,“去点二十个人跟着,记得都着飞鱼服。” 萧衍得令退下,卫简整了整仪容,信步往外走去。 放眼京城,能结队在广安街上策马奔腾的,恐怕唯有锦衣卫独一份。听到“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的开路声,街上百姓纷纷退避两侧,中间让出宽宽的一条路来。 卫简控制着马速,一行人花了一刻钟有余到达了安国公府。 功德牌坊前,卫简一行下马换步行,远远就瞧见了聚在大门口的一堆人。 人群外围有人瞧见了渐行渐近的一队锦衣卫,低呼了一声,结果如骨牌翻倒一般,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 卫简看着人群里或惊或喜或不屑或抵触的面部表情,习以为常地完全不放在心上。 人群自动自发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让锦衣卫一行人站到了安国公府大门口的正前方。 “卑职京兆府捕头戚风,见过卫千户!”最先抵达此处的戚风上前来抱拳见礼。 这个京兆府的捕头,卫简倒是认识,为人忠肯,做事也踏实,就是太拘泥于条条框框,死板得很。 “是戚捕头啊,现在情形如何了?” “卑职无能,到现在也没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戚风抬眼看了看另一侧身着大理寺差服的衙役,“大理寺的顾大人奉旨前来,正在叫门。” 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卫简斜睨了一眼,果然,顾源那厮正臭着一张脸冲自己翻白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 卫简相当有风度地冲着顾源拱了拱手,带人退到一旁,将大门口给让了出来。 顾源也不客气,让人继续叫门。然而,十几个衙役轮番上阵,喊了将近两刻钟,安国公府的大门愣是纹丝未动。 顾大rén iàn颊透红,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羞愤的。 卫简原本挑了处树荫下抱臂围观,渐渐瞌睡虫上脑,眼皮渐渐就合上了。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在近前。 “在下刑部郎中沈舒南,冒昧打扰卫千户。” 萧衍点了点头,“先后请了三个太医,都是这般说。要不,天亮后再请王掌院过来瞧瞧?” 三位太医诊断一致,这个结果被推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卫简还是认同了萧衍的建议,差人立即去请王掌院。 “事不宜迟,你去安排一下,待王掌院看诊后,立即将袁灏转入诏狱”迟疑了片刻,又改口道:“我值房隔壁的房间还空着,你让人收拾一下放张床进去,先把人安排在那儿吧,切记布置好轮守。” 萧衍应下,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刑部大牢,牢头郑武见到卫简急忙上前恭迎,诚恳地表示了感激之意,今次若非卫千户授意萧衍事先提点他,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非折在这刑部大牢不可,届时无论死因如何,他这个牢头都难逃失职之罪。是以,卫千户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 袁灏现如今被安置在供值夜狱卒休憩的厢房内,昏黄的烛光下,脸色灰败死寂,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绝望至极致的宁和。 卫简走上前,拉开袁灏的衣领,一道明显的勒痕跃然映入眼帘。萧衍拿过两盏烛台站到床边,方便卫简仔细查看。 勒痕约一寸半,成深紫色,淤痕中间深两侧稍浅,且痕迹在颈后无交叉,确是自缢无疑。 卫简接过烛台,让萧衍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腰侧c肋下及后背有几处消退中的淤青外,再无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下午的过堂,袁灏应该是没有被用刑的。 沈尚书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卫简举灯c萧衍亲自动手检查嫌犯的情形,顿时气得险些仰倒。 这是赤一裸一裸地怀疑他们刑部擅用私刑逼死嫌犯吗? 论起擅用私刑,哪个成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诏狱?! 卫简听见脚步声,站在床边回过头来,咧了咧嘴,“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沈尚书看了眼床榻上衣衫凌乱的袁小世子,iàn pi抽了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既是公事公办,吾等何来被冒犯一说,只要袁小世子不这样觉得便好。” 卫简垂眸瞧了眼床榻上生气全无的袁灏,“这恐怕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许久未曾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明着怼人了,可见眼下的情形在他看来略微棘手。萧衍心思一沉,手脚麻利地替袁灏整理好的衣衫,扯上薄被盖上。 “等等。”卫简忽然出声,将手里的烛台塞给萧衍,俯身又将袁灏身上的薄被拉开,目光一沉,道:“这件外袍并不是袁灏被送进来时所穿的那件,这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他换的?” 郑武一愣,“从袁小世子收押入牢到现在,并无外人探望,也无人委托送衣物进来,更不曾有人替他换过衣袍,始终是这一身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34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千户, 这就是死者曹轩。”刑部左侍郎高代容站在殓房门口,微微缩了缩脖子, 将验状递给了卫简。 卫简将验状接过来随手递给顾源,神色间没有一丝犹疑地抬腿迈进了殓房。 沈舒南和顾源随即跟上。 卫简走到曹轩的尸体旁, 挥手让仵作退后,直接自己动手掀开了盖在曹轩身上的白布。见他竟要亲自动手, 本已退后两步的仵作连忙上前, 惶然出声道:“千户大人, 还是让小人来吧。” “不必,你且退到门外, 若有不明之处自会唤你。” 沈舒南目光一沉,上前两步站到了卫简身侧,未等卫简再开口,先声道:“在下稍通勘检,或可略尽绵薄。” 卫简深深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将视线集中到了死者曹轩身上,淡淡开口道:“顾大人, 劳烦了。” 顾源侧身让开门口的光线,翻开验状开始逐条朗读。 卫简按着顾源所读内容的指向逐一仔细复勘, 并未发现验状中有什么不符之处。 从曹轩尸体上的伤痕来看, 他死前并非只遭受过一次暴行, 按照痕迹的程度推测,至少有三次。致命伤确是内脏破裂。 卫简要来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出曹轩身体的轮廓,让仵作和衙役分别将尸体调整为仰躺c左侧卧c趴伏c右侧卧的体位,将他身上的伤痕一一依状在纸上标注出来。 卫简正要将自己描绘的勘图与验状后附带的做对比,忽然听到身旁一直未做声的沈舒南轻轻“咦”了一声。 “死者自送进殓房后,是否一直是这样平放着?”沈舒南问道。 负责看守殓房的衙役忙上前两步至门槛外回道:“回禀大人,除了仵作检验时有所挪动,其他时间始终如此放着。” “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卫简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但一时没摸到头绪。 沈舒南伸手点了点卫简手上刚画好的勘图中那副趴伏状的,又虚虚指着尸体的腹部位置,轻声道:“这处致命伤,伤痕淤色最重,且能明显看出,并非是一次击打造成。可再看看与它对应的背部的血荫,是否太过浓重,荫面也过大了?” 卫简顿时豁然。没错,这正是他适才绘制勘图时捉不到的那抹违和感。 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了尸体的腿部。 果然! 卫简与沈舒南相视一眼,默契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可顾源不知道啊,他距离两人比较近,听到他们说话说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忍不住就要开口问,被卫简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卫千户,可以交接尸体了吗?”由始至终都等在殓房门口的高大人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卫简将勘图收入袖内,拱了拱手,“高大人,对不住了,我才想起来,北镇抚司的冰窖前些日子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这尸体还要劳烦刑部暂为代放几日。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冰窖坏了? 呵! 然而,不管是借口,还是事实,卫简既然这么说了,曹轩的尸体就得继续在这殓房放着,谁让圣上的口谕是刑部协同办案呢。 刑部与锦衣卫的衙署分别在广乾门所在的中轴路的两侧,两个衙门口相距近六里地,以卫简的脚程,最多两刻钟,可拖着身后这俩读书人,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看了看顾源,又看了看沈舒南,卫简将嘴边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咽了回去。 与锦衣卫光鲜亮丽的公服不同,北镇抚司的大门口看着很是简朴低调。好吧,用凋敝来形容可能要更确切些。 然门口矗立着的两个壮硕的校尉又给凋敝的大门口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氛围。 饶是平素习惯了对卫简横眉冷对的顾源顾大人,此时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口也有些腿肚子发颤,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衙门口,而是一张獠牙狰狞的巨兽之口。 相较于故作镇定却被苍白脸色出卖的顾源,沈舒南的神色就显得平静多了。卫简饶有兴致地多瞧了他两眼,招呼着两人进门。 进门之后,沈舒南才发现,衙署内部并不如大门口那般破败,偶尔几处亭台与景致结合得甚有妙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脚步也变得愈发轻稳。 卫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隐隐噙上一抹笑意。 还以为误入狼窝的是两只兔子,看来,另一只是什么还有待观察。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见到卫简,萧衍急忙迎了上来。 卫简见他脸色便知道王掌院那边有所收获,忙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进到屋里再说。” 萧衍应下,引着一行人进了袁灏所在的厢房。 “守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萧衍在关门前再次嘱咐门口的两门守卫。 “王掌院有什么发现?”房门一关,卫简就出声问道。 萧衍看了看房里的两个外人,在卫简示意他无碍后,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了卫简面前,“这是王掌院让我转交给你的。” 卫简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袍熏玄参叶,中毒后表征多为安静c反应迟钝。 寻常之法不可测。 卫简顺手将纸张交给沈舒南。 果然,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玄参叶?”沈舒南蹙眉,“当年在我家乡故里县,曾经抓获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恶贼,他犯案时所用的便是这玄参叶。” 卫简:“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沈舒南:“正是。据说这是他的独家手法,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出现。可是,我当年曾亲眼看到他被问斩。” 而且,监斩官还是他的养父沈东林。 卫简:“这世上何来绝对的独家独门,只是没有显露而已,亦或许,孟广山自己将这手法私下另传了他人。” 顾源站在床榻边,反复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袁小世子,眉头蹙成了结,出声道:“京城最近接连发生官女子被玷污的案件,你们说,会不会也和这玄参叶有关?” “这”沈舒南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坦言道:“这件案子我倒是知道些详情。相较于以往的此种案件,京城这几桩有一个共同之处让人费解,那就是几名受害女子经稳婆检查后发现,虽有,但并无强迫施暴的迹象,更似与人,与人” “与人私通?”卫简看不过去,索性帮他补充了。 沈舒南不甚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正是如此。然而几名幸存受害女子的口供几近相似,俱称是在神志恍惚的情形下被人奸污。那淫贼也端是可恶,奸污了人之后,竟还将落红的绢帕系在人家的正门上,嚣张可恨至极!” 听闻幸存二字,卫简心下一沉。这世道,对女子的贞洁过于苛刻,分明是受害者,也敌不过积毁销骨的谤责。想来,稳婆的那番检验结果或许也成了压垮她们之中某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害女子的口供中说的是神志恍惚,而不是失去意识?”卫简脑中灵光一闪,出声打破沉寂。 沈舒南仔细回忆了片刻,方才郑重颔首,笃定道:“我确定,案卷上的确写的是神志恍惚。” 萧衍与卫简相识一眼,脱口而道:“摄心!” 相传江湖中有一种邪魅的功夫,可以用声音c甚至是眼神使人迷失心智,任凭施术者驱使,清新过来后恍惚得如同做了一场梦,故唤术。 可这种邪术已经随着那支邪教的覆灭而失传已久,怎的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如若真与术有关,那袁灏的事就不难解释了。” 在卫简看来,所谓的摄心,实际上就是借助药物进行的催眠。而玄参叶的功效,足以达到帮凶的作用。至于是不是,查验一下就知道了。 “是以,你是怀疑那采花贼潜入刑部大牢对袁灏施了术,驱使他自缢?”顾源本就觉得所谓摄心纯属江湖传言,荒唐不可信,可卫简不仅相信,还言之凿凿地揣度一个不入流的采花贼堂而皇之潜进了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对嫌犯施用邪术,简直是荒唐中的荒唐,异想天开中的异想天开! 卫简当差多年,最大的经验就是:兵遇到了秀才,同样有理说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35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人现在情况如何?” 萧衍脸色凝重,“不太好, 虽然及时救了下来,但太医说窒息时间过长, 这里恐怕是伤着了。” 卫简见萧衍指了指脑袋,心下一沉,“所以说, 人能不能醒, 什么时候醒,醒了之后是否还能正常如初,都是未知?” 萧衍点了点头, “先后请了三个太医,都是这般说。要不, 天亮后再请王掌院过来瞧瞧?” 三位太医诊断一致, 这个结果被推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即便如此,卫简还是认同了萧衍的建议, 差人立即去请王掌院。 “事不宜迟, 你去安排一下,待王掌院看诊后, 立即将袁灏转入诏狱”迟疑了片刻, 又改口道:“我值房隔壁的房间还空着, 你让人收拾一下放张床进去, 先把人安排在那儿吧,切记布置好轮守。” 萧衍应下,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刑部大牢,牢头郑武见到卫简急忙上前恭迎,诚恳地表示了感激之意,今次若非卫千户授意萧衍事先提点他,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非折在这刑部大牢不可,届时无论死因如何,他这个牢头都难逃失职之罪。是以,卫千户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 袁灏现如今被安置在供值夜狱卒休憩的厢房内,昏黄的烛光下,脸色灰败死寂,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绝望至极致的宁和。 卫简走上前,拉开袁灏的衣领,一道明显的勒痕跃然映入眼帘。萧衍拿过两盏烛台站到床边,方便卫简仔细查看。 勒痕约一寸半,成深紫色,淤痕中间深两侧稍浅,且痕迹在颈后无交叉,确是自缢无疑。 卫简接过烛台,让萧衍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腰侧c肋下及后背有几处消退中的淤青外,再无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下午的过堂,袁灏应该是没有被用刑的。 沈尚书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卫简举灯c萧衍亲自动手检查嫌犯的情形,顿时气得险些仰倒。 这是赤一裸一裸地怀疑他们刑部擅用私刑逼死嫌犯吗? 论起擅用私刑,哪个成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诏狱?! 卫简听见脚步声,站在床边回过头来,咧了咧嘴,“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沈尚书看了眼床榻上衣衫凌乱的袁小世子,iàn pi抽了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既是公事公办,吾等何来被冒犯一说,只要袁小世子不这样觉得便好。” 卫简垂眸瞧了眼床榻上生气全无的袁灏,“这恐怕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许久未曾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明着怼人了,可见眼下的情形在他看来略微棘手。萧衍心思一沉,手脚麻利地替袁灏整理好的衣衫,扯上薄被盖上。 “等等。”卫简忽然出声,将手里的烛台塞给萧衍,俯身又将袁灏身上的薄被拉开,目光一沉,道:“这件外袍并不是袁灏被送进来时所穿的那件,这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他换的?” 郑武一愣,“从袁小世子收押入牢到现在,并无外人探望,也无人委托送衣物进来,更不曾有人替他换过衣袍,始终是这一身啊!” 卫简摇了摇头,笃定道:“这件锦袍绝对不是陈老太君缚他入宫面圣时所穿的那件,虽然颜色和样式几近相同,但原先的那件暗纹是用金线所绣,这一件仔细看,用的明显是黄丝线。” 沈尚书登时脸色一沉,看向刑部左侍郎高代容,问道:“午后过堂时袁灏所穿的可是这件锦袍?” 高侍郎眼底掠过一丝惶然,“下官不敢断定。” 当时的心思都放在审问口供上了,哪会这般仔细注意嫌犯的衣裳。 沈尚书怒火攻心,铁青着脸低声呵道:“还不赶紧去搜!” “不必了。”卫简出声阻拦道:“太迟了,恐怕早已经处理掉了。事到如今是要查清楚袁灏身上的这件袍子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卫简撩着眼皮看向脸色难看的沈尚书,“沈大人,您看,是你们自己尽快调查出结果告诉我,还是由我们锦衣卫代劳?” 锦衣卫代劳?那刑部从左侍郎开始往下,所有跟这件案子沾上边的人都得被提溜进诏狱走一遭!这个脸,刑部是万万丢不起的。 沈尚书拱了拱手:“此事还是不劳卫千户费神,本官会即刻查明告知。” “如此最好。”卫简也不同他多废话,让萧衍将袁灏身上的这件外袍扒了下来,恰好此时,王掌院匆匆赶到了。 简练地表明了用意,卫简将王掌院让到了床榻边。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王掌院给出的诊断结果与之前的三位基本一致。 卫简不觉意外,但心情异常沉重。若非他曾在御前仔细打量过袁灏,恐怕也认不出他身上的这件外袍被掉了包。 由此可见,袁灏极有可能并非自戕,而是遭人所害! “王掌院,麻烦您帮着仔细看看,这件锦袍可有不妥之处?”卫简示意萧衍将手上的袍子递过去。 王掌院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扯了条布单将其包裹起来,对卫简道:“这袍子我需要带回太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时间可能要久一点,卫千户不如派个人跟我一道过去。” 卫简并非初次与王掌院打交道,对其谨慎细致尤为欣赏,痛快应下,并问道:“袁灏如今可否能移动?” “谨慎些,并无妨碍。只是他如今的情况急需静养,牢狱之中的环境并不适合。”王掌院据实相告。 卫简颔首,亲自将王掌院送到了门口处,并差人随他一同去往太医院。 当着沈尚书的面,交接公文连着王掌院和三位太医的诊断一起签字用印,一应证物供词及嫌犯袁灏一并正式交接到了卫简手里。 卫简少刻不耽搁,命萧衍亲自带人将袁灏转移走,自己则再次进宫面圣。 今日虽无大朝会,但弘景帝心中烦闷,自刑部和大理寺一众大臣离开后便睡意全无,索性看起了奏折。卫简过来时,他正看到御史徐贤弹劾京兆府尹周晏的折子,说是京城里已经连续出现了五六起官家女子被人迷一奸的案件,京兆府却迟迟未能破案,以致朝中家中有女的大臣人心惶惶。 弘景帝肝火上行,甩手就将奏折掷了出去,恰巧卫简听宣入内,刚跨进暖阁,那本奏折就摔到了他脚边。 卫简弯腰将散开的折子拾起来合上,不经意扫到了两眼,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属下斗胆,请陛下恩准属下看一看这份奏折的内容。” 弘景帝摆了摆手,“早与你说过,私下里无需真么见外。” 卫简眉眼舒展地应了一声,随机翻开奏折迅速浏览了起来。 弘景帝见卫简神色肃穆,嘴唇干得有些泛白,示意涂公公倒了盏温茶递了过去。 卫简浏览完毕,将奏折送呈给弘景帝,接过茶盏同涂公公道了声谢。 温热的茶水入口,冒着烟的嗓子顿时熨帖了不少。回味着唇齿间犹存的ji p六安瓜片的绵长清香,卫简眯了眯眼,神色间的凝重却丝毫未退。 将袁灏的情形如实禀报后,卫简看着弘景帝阴沉如水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我已经将人暂时安置在北镇抚司的厢房里,日夜有人看守,可刑部大牢人多眼杂,又惊动了太医院,舅舅,袁灏的情况恐怕瞒不了多久,而且,我觉得也不应当隐瞒。” 袁灏日后如何,现下谁也不敢保证,如果醒来后出现什么后遗症,或者干脆一直醒不过来,不等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出声,长宁姨母就能到御前闹翻天。 弘景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愈发阴沉。 “诚如你所想,这件事是不能瞒着的,稍后朕就会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情形。如果长宁闹到你那里,你且担待些吧。你也知道,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这些年来早将袁灏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头痛归头痛,但对长宁姨母的苦楚,卫简很是能理解,“舅舅放心,我省得。” 弘景帝看着身姿挺拔c眉宇间英气内敛的卫简,想到他与袁灏多有相似的身世处境,再想到两人截然不同的际遇与现状,不由得对他格外疼惜,“朕知道此案有些难办,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讲,朕也不给你设什么破案时限,你尽力查便是。” 卫简苦笑,“有长宁姨母盯着,就算舅舅您不给我立下破案时限,我也会尽快破案的。” 这倒是实话。 弘景帝无奈摇了摇头,视线忽然扫过放在桌上的那本徐御史的奏折,想起卫简刚才的异常,出声问道:“你适才为何要看这本奏折?可是周晏确有懈怠失职?” 卫简摇了摇头,“和京兆府尹周大人无关,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案子,稍后想去和他请教些细节。” 弘景帝神情一肃,道:“可要调用内宫侍卫?” 卫简感激地笑了笑,婉言道:“眼下的情形,还没有要动用大内侍卫的程度,公主府的护卫应该可以应付。” 弘景帝知道卫简轻易不愿借用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从属的御林军与卫简所在的锦衣卫,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亲兵,但却是泾渭分明的两支力量,甚少有所交集,一来是身负的职责不同,二来也是为了避嫌。 卫简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常常是漫不经心c兴趣缺缺的模样,实则在骨子里刻着谨慎与分寸,从不做越矩之事。这一点,肖似其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3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 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孟广山身上,依旧嘴边挂着浅笑。弘景帝靖难夺嫡,登基后奉行重典, 四十余年来朝中从来不乏酷吏,刑部c大理寺尤甚, 现今的刑部左侍郎高代容c大理寺寺丞佟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其审讯手段之残酷, 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与之媲美。 是以, 在审讯用刑这一块,即便看卫简不顺眼如顾源,也没有立场加以指摘。无他, 心虚而已。 不过片刻工夫, 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 孟广山动了动双臂,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 道:“你有福了, 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名唤‘醉梦生’, 只要这么一粒, 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 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瓶子里的九粒都吃了,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从卫简手中接过药瓶。 孟广山心中大骇,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ěi zhuāng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xiǎ一 jiě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得,这回算是把人气狠了! 卫简猛灌了小半壶茶,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卫琪冷着脸试探,奈何道行着实与卫简差了太多,见他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半丝动摇的迹象也看不出来,便渐渐打了退堂鼓。再瞧见卫简一个劲儿地灌茶水,猜他应该是饿了,愈发不忍心让人挨着饿还要看自己的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37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素来百无禁忌, 但其母却是他的逆鳞, 甭说长宁公主,便是今上也不会轻易触之。今日硬闯安国公府本属无奈之举,卫简心中才存着几分愧疚,可听到长宁公主这话, 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 “姨母说得极是, 是卫简唐突了。不过,在您质疑我母亲是否教子无方之前,还是先帮着安国公府反省一下是怎么把堂堂的一府世子爷教成了shā rén嫌犯, 想想该怎么向远在西北的袁大将军交代。” “你——!”长宁公主被卫简一番话说得如鲠在喉,羞愤得脸色都红了,“真相如何还没有查清, 你怎可轻言世子杀了人?端看你们这种态度,灏儿被你们带了去, 还能落得了好?” 这位长宁姨母的胡搅蛮缠, 卫简早有领教, 若放在平常,卫简也就左耳听右耳冒, 随她去了, 但现下公务在身, 自然不会再多加迁就。 “西市上众目睽睽, 人证不止一二, 而死者的尸体如今正陈放在刑部,人证物证俱在,敢问姨母,何来轻言一说?人家本该宫花红袍高头骏马地御街夸官,享万民朝贺,如今却冰冷地躺在刑部的验尸房里,姨母替世子喊冤,侄儿倒想问一问,何人替那位横死的今科探花郎叫声冤?” 卫简看了眼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长宁公主,又看了看神色凝肃的陈老太君,冷声道:“人命关天,如今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请世子爷过去配合调查,以查明案件实情,如果不是安国公府固执地不肯开门交人,又怎会逼得我们亲自动手,闹得这般难看!” 气氛随着卫简的话变得凝滞,一时陷入沉寂。忽然,一身着青衣软胄的锦衣卫匆匆自角门外奔上前来,冲着卫简抱拳禀道:“大人,刚刚发现安国公世子要从东侧门逃走,已经被兄弟们擒下!” 卫简撇了撇嘴,目光扫了眼惊诧不已的安国公府众人,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陈老太君看着被人反手押着走过来的袁灏,还有他身边脸色铁青的袁三娘,重重磕了磕手里的龙头杖。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袁灏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淤青的痕迹,神色惶惶然,一见到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忙不迭开口哀声求救,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两侧的锦衣卫牢牢摁着,分毫也不得脱身。 身负shā rén嫌疑,还要畏罪潜逃,且不论罪名是否属实,袁灏这一次都讨不到好。 无论是陈老太君,还是长宁公主,一颗心仿佛都沉到了冰水之中。 卫简看了看面色哀痛的陈老太君,又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袁灏,心里也不好受。一门忠烈,怎的就落到这般场面? 卫简刚想挥手,让人将袁灏带往刑部大牢,一直沉默如y xg人的沈舒南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对卫简说道:“卫千户,本官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说,可否借个方便?” 卫简抬眼看他,点了点头,“当然方便。” 说罢,卫简抬腿走向一旁的树荫下,等到站定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源那厮竟然也被沈舒南给请了过来。 也不知沈舒南对顾源说了什么,那人脸色虽一如既往的臭,但还是跟着一同过来了。 说起卫简和顾源两人的梁子,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卫简这人,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就是喜欢以貌取人,只要长得好看,他见了态度就好。反之,就有些爱答不理。 而顾源,很不幸地就属于后者。 狭路相逢,顾大人吃了卫简几回不冷不热的漠视白眼,更有一次,还无意间偷听到卫简背后说他的脸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石头表面,于是乎,顾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走上了不屈不挠地弹劾卫简的漫漫长路。 卫简呢,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顾大人为何一见到他就自动开启斗鸡模式,不过本着人不善我不善的原则,卫简当然也要把眼刀甩回去。 沈舒南供职刑部三年,期间多与大理寺有往来,同顾源也算是旧识,对他与卫千户之间的间隙也有所耳闻,不过如今一见,并不如外间所传的那般,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在闹别扭。 居中调停,沈舒南将两人凑到了一起,开门见山道:“无论这件案子真相如何,安国公府身为咱们大虞的忠烈之家,起码的脸面咱们还是要周全的。是以,在下有个想法,还请二位共同参详参详,是否可行。我想,不如让陈老太君出面,亲自将世子捆送进宫,交到皇上面前,再由刑部接手,如何?” 既成全了安国公府的英名,又有助于案件进一步侦查,可谓一举两得。 只要能把袁灏送进刑部大牢,不管是强行押送进去的,还是安国公府主动送进去的,对卫简来说都算是完成了皇上交办的任务,他自然赞同。 相比之下,顾源就欢喜了许多。虽说文武相轻,但自古文人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最见不得英雄迟暮c名门倾颓c兔死狗烹等等情形,动辄就要生出物伤其类之感。尤其是这位顾大人,心思更是敏感中的精品。 卫简推脱了沈舒南的好意,只让他们二人去和陈老太君说道,他则踱回萧衍等人身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陈老太君听完沈舒南的提议后十分撼动,双方情绪颇为激动地交谈了好一会儿,沈舒南才看过来,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 卫简点头回应,示意押着袁灏的两名锦衣卫,“将人放了吧。” 两人片刻不曾犹疑,直接收回手将人放了。 袁灏踉踉跄跄地奔回到陈老太君等人身边,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就因为陈老太君的话再度脸上失去了血色,颓然跌坐在地上。 怂就一个字,卫简今儿算是在袁灏这小子身上看了好几次。 不管如何,对卫简的网开一面,陈老太君是领情的。卫简拱手回礼,带人干净利落地撤出了安国公府,同时派了一名锦衣卫先行一步回宫禀明皇上。 “卫千户,请留步!”沈舒南从后面追了上来,言笑晏晏道:“我与顾大人也要一同进宫面圣,不如同行如何?” 卫简挑眉看了看他,见其眉眼舒朗c双眸坦荡,无一丝戚戚之色,嘴角不由得噙上一抹浅笑,“好啊,反正也是顺路。” 朝中寻常官员,对锦衣卫恨不得是有多远躲多远,这种上赶着凑上来的,这么多年来卫简还是头一遭碰上。这个沈舒南,还真是个妙人! 有妙人沈大人相伴,进宫这一路卫简的心情就如这初夏的晴空一般,清湛明亮,还有些小灿烂。 反观一人之隔的另一位同行者,顾大人的脸色则阴云十里,墨色沉沉。 时不时瞧上顾大人一眼,卫简的精神就愈发抖擞了。 进了广乾门,沈舒南和顾源分别回各自的衙门等待皇上召见,而卫简则直奔皇宫面见圣上。 安国公府发生这种事,最头疼的莫过于今上。听到卫简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待听到通传,说是卫简求见,马上就让人宣了进来。 听罢卫简的详细陈述,弘景帝蹙眉问道:“依你观察,那袁灏是否真的杀了人?” 卫简抑制住疯狂想吐槽的心,恭声回道:“回皇上,一没检查过尸体,二没盘问过口供,卑职实难判断。” 弘景帝眼睛转了转,温声道:“要不然,你再辛苦辛苦,跑一趟看看?你也知道,安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真有个闪失,袁大将军在西北可就要分心了。也不是朕信不过刑部和大理寺,只是此时干系重大,有你盯着,朕才能真正放心。” 就知道会是这样! 卫简心下叹息,每每遇上这种让人头疼无比的事,他这个皇帝舅舅保准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前有陈老太君c长宁姨母,后有远在西北功勋卓著的袁大将军,左有尸骨未寒的今科探花,右有百姓众目睽睽悠悠众口,这案子,摆明了就是个大坑。 可圣命在上,明知是坑,也得睁着眼睛面含微笑地往下跳。 这就是锦衣卫残酷的职场生活! 不过,想想这次还有两个坑友,其中一个还很是赏心悦目,卫简的心塞就缓解了几分。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3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捻了几枚铜板压到空了的托盘里, 提了提嘴角, “不忙走, 小爷我没事儿就爱听个新鲜趣事儿,我瞧着你这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你且在一旁陪咱们说说话。” 店小二瞄了眼楼梯口的方向,速速将托盘里的铜板收了起来, 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爷, 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咱们小店生意最热闹的时候,今儿这么冷清,全都是因为咱们对面那家今早出了命案呀!” 卫简手上的筷子未停, “这件事我在街上倒是听说了, 据说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啧啧, 今儿本该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地御街夸官,没想到竟然就横死在了这街头上, 可惜!可惜啊!” “可不是嘛!”店小二痛心疾首地叹道:“要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命苦,因为外室子的身份打小没少吃苦,好不容易熬到曹家的主母去了, 娘俩被接进了府,谁成想没过两年, 曹家突然半夜里走水, 满门烧了个精光, 人也就剩下了他一个。那会儿不少人都说他命硬, 刑克父母,哎!”店小二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最后他把自己也克死了!” 萧衍听得入神,“听你这么一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够苦命的!” 卫简撩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听说那曹大郎分明是被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给活活打死的,何来克死自己一说,荒唐!” “诶,今早我可是亲眼所见,袁小世子的确是和曹大郎动了手,可就那么推搡踢踹了两下,就袁小世子那身板儿,怎么可能将人给打死?要我说,合该是曹大郎倒霉,赶上了哪个寸劲儿,就伤了要害!” 萧衍:“你是说,以你亲眼所见,袁小世子的那番拳脚并不致命?” “你个臭小子,又在胡咧咧什么,上个菜也能磨蹭半天,你还想不想干了?!”蓦地,楼梯口传来店掌柜的斥责,伴随着稍显沉重的脚步声。 “二位爷慢用,小的这就退下了!”店小二缩了缩脖子,脚底抹油一般溜跑了。 擦身而过时,店小二的后脑勺被掌柜的抽了一巴掌,灰溜溜地蹿下了楼梯。 “二位客官,不知小店的菜饭可还合口味?” 萧衍撂筷啜了口茶,淡淡扫了掌柜的一眼,“本来兴致还不错,却被你这一嗓子给生生毁了!” 掌柜的忙脸上堆着笑上前赔礼,“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命案可不是能随便私下议论的,还请二位爷海涵,海涵!” 卫简也不勉强,手上继续钳着菜,“不过是听个趣儿而已,掌柜的不必如此惊惶,还请自便吧。” 掌柜的忙应和了两声,转身下了楼。 萧衍听音辨到人已走远,方才倾身凑近两分,犹疑道:“看来,陈老太君当时所言并非全然是开脱之词” 卫简蹙着眉,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记得你和刑部大牢的郑牢头关系还不错。” 萧衍点了点头,“是有几分酒肉交情。” 卫简:“这就行了,你稍后提醒他一下,看紧了袁灏,尤其是这两晚,千万不可懈怠。” 萧衍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袁灏要有危险?” 卫简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两手准备而已。现在咱们不能公开调查,诸多受限,暂且以静制动。另外,你去打听一下,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是何人主审此案。” 萧衍应下,又草草扒了两碗饭后才跟着卫简下楼晃出了店门,一路出了西市,回到北镇抚司的公廨。 萧衍又详细询问了卫简几句,这才大步流星出了门。 卫简坐在桌案前,将白纸铺展在桌面上,开始将此案涉及的人物和关键点一一图解于纸上。 现在已知死者和嫌犯的交集,就只有同为国子监监生一项,且之前在御书房听国子监司业陈成所言,这两人素日里便互看对方不顺眼,更是有几次激烈的言语冲突,可算是积怨已久。 可是,要将积怨演化为杀念,却非寻常事由可以促成。 袁灏这人,卫简还算有所了解,活脱脱一个被后院女人们宠坏了的孩子性情,说他纨绔吧,却又没真的做出什么恶事,最多也就是贪图些享乐,仗着家世颐指气使了些。 这么个少爷脾性的人,恐怕连只鸡都没杀过,让他shā rén,即便是过激shā rén,卫简也有些怀疑他的杀伤力。 不过,怀疑也仅仅是怀疑,事实是:曹轩真的死了。 推想之际,纸上的字迹已干,卫简叹了口气,将纸卷了起来收到一旁,起身出了值房,径直奔到了南院的练武场。 “三哥,你怎么在此?”卫简走近演武台,看到本不应这时间段出现在此处的人,讶异道。 郭存义,锦衣卫十三太保行三,现已被擢升为北镇抚司镇抚。 郭存义此时朝服还未换下,见到卫简了然笑道:“皇上已传召过我,说了让你暗中调查曹轩一案,我猜想你这会儿应该会过来。” 卫简有个习惯,办案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喜欢到练武场来跟人对战几场,对手越强,越能在酣畅淋漓地流过汗后头脑清明。 “既然三哥愿意奉陪,小弟求之不得!”卫简也不客气,袍裾一撩伸手做了个请的架势。 郭存义眉梢一扬,麻利地换下了朝服,纵身跃上了演武台。 卫简自然也不逊色,轻轻一纵也踏上了台。 这两年,能在演武台上见到卫简的机会越来越少,像今日这种两大太保交锋的场面更是罕见。一传十十传百,演舞台前很快就聚集了一众未当值的锦衣卫。 待议事厅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卫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在办案过程中查到一名柳姓女子,带着个年约十岁的男童,据说曾数次到安国公府认亲,声称是袁五爷遗落在外的子嗣,不知可否真有此事?”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应声而起。 卫简顺着地中间的茶盏碎片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坐在对面的面容极尽扭曲的长宁公主身上。 “荒谬!”长宁公主拍案而起,大怒:“卫简,若非你当日硬闯我安国公府,灏儿怎会落于刑部大牢之中弄得至今生死不明?!现下皇上命你查明真相还灏儿一个清白,你倒好,竟然听风就是雨地跑到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玷污长辈的清誉,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老太君阻拦不及,见卫简的脸色逐渐蒙上一层寒意,心中暗道不好,忙起身走到长宁公主身边将其按坐回原位,沉声安抚道:“公主,慎言!”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何得圣上眷顾,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是吗?”卫简起身整了整袍裾,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向看似出离愤怒的长宁公主,道:“故而姨母您就索性派人去私下里解决掉那对母子,shā rén灭口,是吗?” 长宁公主本欲开口否认,可见卫简的目光笃定中暗藏着隐隐的嘲讽,不由得头脑一热,咬牙道:“是又如何?她们胆敢毁誉驸马,本就该死!” 卫简目光暗了暗,“即便那个孩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五爷的血脉?” “根本就不可能!”长宁公主保养精致的手指紧紧抠挠着桌面,划出一串刺耳的声音,“那野种根本就不可能是驸马的!” 卫简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长宁公主的反应,见她神色举止间满是笃定,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陈老太君,却见老太君的神色间也有一丝意外,显然是同样没想到长宁公主会如此笃定的判断,而且,这种判断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她的自欺欺人。 “怎么,那个贱人现在在你手里?”长宁公主厉声道:“也好,那你帮我转告她一声,识相的就给我闭紧嘴滚得远远的,不然她可就再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竟然当着他的面威胁shā rén,卫简本来因为长宁公主积了一肚子的火忽然就熄了大半。这样的人,你跟她置气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39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满朝皆知陛下爱竹,沈舒南能得到如此评价,可见是入了皇帝的眼了。 “沈大人,顾大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咱们三人头上,当真是缘分不浅,不如一起到广兴楼吃个早点如何?”从深更半夜折腾到现在,卫简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这个人, 虽然不挑食, 但却是饿不得的,一饿了就容易暴躁易怒,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 本就心有遗憾, 如今重拾机会, 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 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 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 想必早就饿了, 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卫简爽快应下,“自然可以。另外,我稍后要去复检曹轩的死因,二位可否要同行?” 萧衍硬着头皮凑上前,苦哈哈告饶:“大哥,您先别动怒,是我呀!” 卫简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掀起眼皮打量逆光站在案前的人,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你不是跟着去巡卫夸官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4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由于锦衣卫的特殊身份, 别说同级官员,就算是高上一阶半品的, 在锦衣卫面前也得客气着。 然而, 这种客气也仅仅流于面子功夫而已,尤其是文官, 往往是表面逢迎恭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清高藐视。 而眼前这人,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 难怪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哥也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 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 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 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 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 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卫简的目光将安国公府的门匾描摹了一遍,“客气点儿吧。” 萧衍得令,稳步走到大门前,气沉丹田,开声喝道:“锦衣卫奉命提审嫌犯袁灏,速速开门!” 安国公府的府门,三间一启,金漆兽面锡环,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角门。众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府门,一片鸦雀无声。 隐隐听见门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等了足有半刻钟,就连角门也纹丝未动。 卫简开口道:“再叫。” 萧衍依令又吼了一遍。 依旧无果。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深谙他办事的风格,不用再次发令,就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可想而知。 萧衍转过身,抱拳禀道:“禀千户,国公府包庇嫌犯,抗法不遵。” 卫简抬起右臂一挥手,“捉人!” 候在一旁的二十个锦衣卫等的就是这句命令,应喝一声后雷霆出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踩着人梯越过角门旁的高墙翻进了安国公府。墙内一阵短兵交接的打斗声清晰传了出来。 “卫简,你敢?!”顾源愤然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卫简斥道:“安国公府是太一祖钦封的一等公爵府,岂容你们锦衣卫如此僭辱!” 卫简冷冷一眼扫过去,就连声音里也透着凛冽,“顾大人,我劝你最好脑子清醒一点,侮辱安国公府的是他们的不肖子孙,而不是我们秉公执法的锦衣卫。” 应和着卫简的声音,安国公府的东角门戛然开启,将门房家丁关押在一处倒座房里,萧衍率锦衣卫分列角门两侧候命。 卫简看了眼长身而立面色从容不惊的沈舒南,在对方做出个先请的手势后,当仁不让地信步走向东角门。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迎面乌泱泱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方的,是个鹤发老妪,素服简饰,手持龙头杖,面容威严,除了陈老太君还能是谁? 卫简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拱手问礼:“卫简见过老太君。” 陈老太君驻足,肃着脸冷声道:“卫千户这一礼,老身可受不得。怎么,这是要硬闯我安国公府吗?” 卫简收回手,目光在陈老太君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没见到袁三娘梁氏。 “老太君,恕卫简直言,为何会有当下的局面,您心中自然明了。袁灏当街将人打死,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绝不是躲在安国公府就能得以保全的,您执意不交人,难道是要逼着皇上下口谕吗?” 锦衣卫非皇命不擅动,现在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陈老太君岂会不知。然袁家这一辈只有袁灏这一根独苗,面对袁家列祖列宗,面对苦苦哀求的三娘梁氏,再想到远在西北边陲的老三,陈老太君还是犹疑了。 “卫千户,我孙袁灏虽平日里骄纵了些,但他自小体质虚弱,习不得武,口角之下三拳两脚岂能将人打死?” 卫简扯了扯嘴角,“可眼下的事实是,人死了。而且,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其中是否有隐情,或是令孙失手所致,自有刑部c大理寺审度,还案件一个公道。而这一切,都需要袁灏先出面。所以,老太君,请将人交出来吧。” “将人交到刑部c大理寺?屈打成招吗?” 由角门处传来一道女声,威仪中透露着凌厉,听着就是个在上位惯了的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卫简不由得一阵头疼。 然而,这种客气也仅仅流于面子功夫而已,尤其是文官,往往是表面逢迎恭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清高藐视。 而眼前这人,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难怪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哥也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卫简的目光将安国公府的门匾描摹了一遍,“客气点儿吧。” 萧衍得令,稳步走到大门前,气沉丹田,开声喝道:“锦衣卫奉命提审嫌犯袁灏,速速开门!” 安国公府的府门,三间一启,金漆兽面锡环,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角门。众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府门,一片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41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 “能得三哥这句夸奖, 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 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 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 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 爱之深责之切, 正是因为如此, 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 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次的任务虽或多或少涉及到长宁公主, 但郭镇抚依然相信卫简能够顺利完成。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 曹轩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左侍郎高代容和大理寺左少卿于东明会同主审, 尸体的检查结果已经送了上来,这会儿应该在过堂审问袁小世子。最迟明天早朝后,你应该就能看到口供, 是以今夜,你可以老老实实在府里睡个好觉。” 卫简笑着将擦过汗的布巾扔还给他,信步跃下演武台,挥了挥手, “放心吧三哥, 我不会乱来的。” 郭镇抚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暗忖:信你小子才有鬼! ———— 丑时将将过半, 卫简就被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探起身撩开床幔哑着嗓音问道:“什么事?” 萧衍在门外急声道:“大哥,袁灏出事了!” 卫简心头一震,急忙起身下床,拽过袍子利落地穿束整齐,扯开房门,“袁灏他人现在怎么样?死了?” 萧衍与他并肩急行出府,“还没有,幸亏巡夜的狱卒发现及时,将他自悬的腰带给砍断了。不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 “自悬?”卫简脚下一顿,“袁灏是自尽?” 萧衍:“郑牢头差人给我送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稍后咱们在刑部门前会合。” 萧衍领命,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往刑部大牢的方向。 卫简在宫门前下马,手执腰牌一路穿过重重门禁,在今上寝殿外请旨候宣。 少刻,涂公公脚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卫简眼睛一亮,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赶紧随着咱家进去吧,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一步到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袁灏身份特殊,且皇上才刚和陈老太君保证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后脚刚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就闹出了这种事,无异于让皇上打脸,龙颜岂会不大怒。 卫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脚上却丝毫也不敢耽搁地跟着涂公公进了寝殿。 刚到暖阁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沉重的低气压,气氛凝滞压抑。 卫简进来后跟弘景帝见过礼就侧身站到一旁,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堂上官算是聚齐了,一个个的脸色如丧考妣,见到卫简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羞懑的色彩。 见到卫简,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是你让人提醒刑部大牢的牢头多加注意袁灏?” 卫简:“回皇上,卑职只是以图万全,多做了一层准备。” 弘景帝点了点头,“这次得亏你多做的这一手准备,否则真让人死在刑部大牢里,朕看你们如何与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交待!” “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刑部尚书沈端率一众堂上官再度俯身告罪。想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将锦衣卫踢了出去,如今卫简就站在面前旁观,沈尚书心里是既羞臊又窝火,真是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 “责罚?责罚你们有用的话,朕还用得着听你们废话?!”弘景帝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度又蹿了起来,“此案从现在开始,交由锦衣卫接手,你们两部派人协办,一应证物即刻交接,袁灏也尽快转移到诏狱,不得有误!” 尽管心里憋屈心里苦,沈尚书等人也只能咬着牙遵旨。 弘景帝看了看卫简,“此案虽然交由你接手,但也需刑部和大理寺协同bàn li,不如让他们各派出一个和你品级相当的人来协助你,如何?” 卫简当即应下,随口道:“卑职以为,昨日去安国公府提审袁灏的那两位同僚即可,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弘景帝看了眼沈端和大理寺卿,见两人一脸茫然,脸色登的又阴沉了两分。 卫简见状适时禀道:“禀皇上,那两人是刑部的郎中沈舒南,以及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顾源? 弘景帝目光一沉,思忖片刻出声道:“大理寺的人选是否要换上一换?” 如果没记错的话,御书房的桌案上现在还摆着两份顾源参奏卫简言行无状的折子。 卫简神色坦然道:“有顾大人即可。”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将袁灏转走,稍后朕会亲自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此事。” 卫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挡下长宁姨母的第一波怒火,再烧到自己头上时应该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幸好!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不用在礼数繁复的朝会上当值,又能和那位沈大人共事,卫简忽然觉得御道两旁隐匿在夜色中的殿宇重檐也变得格外有韵味。 心情好,脚步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抛在了身后。 人家是春风得意,自己呢,是颜面扫地! 沈尚书揉了揉心口,乍听到袁灏在牢中自尽的消息时心跳顿停的闷痛感还未彻底消退。 罢了罢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扔给锦衣卫吧,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连着十几天在大朝会上当值,卫简被起床困难症折磨得肝火旺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补个回笼觉,突然间被惊扰,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立起来表示愤怒。 “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长眼!” 萧衍硬着头皮凑上前,苦哈哈告饶:“大哥,您先别动怒,是我呀!” 卫简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掀起眼皮打量逆光站在案前的人,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你不是跟着去巡卫夸官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诶呦喂,出大事了!”萧衍急忙道:“新科探花,死了!” 卫简猛地瞪大眼睛,诧异道:“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在朝门外等了多半个时辰,迟迟不见那新科探花郎的影子,派人到他家去寻,也没看到人,正想着再多派些人手到他常去的地方找找,京兆府就派人来通报,说是西市发生了命案,有人被当街殴打致死,经证实,死者正是金科探花曹轩!据现场围观百姓口供,行凶者乃是安国公府小世子,袁灏!” 卫简心中一凛,“袁灏?” 那个外强中干的半吊子纨绔?他敢把人活活打死? 真不是卫简看不起他,更不是因为他们两家有些世交而心生回护,只是根据对他的了解单纯地做出判断而已。 萧衍郑重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京兆府的捕快已经在安国公府大门口喊了好一会儿的门了,门房奉老太君的命,怎么也不肯开门,京兆府的捕快也不能硬闯,还在僵持对峙着,恐怕这会儿周大人已经进宫面圣了。” 初代安国公是开国功臣,太一祖爷亲赐的一等公,享世袭罔替。袁家奉命镇守西北边陲,当年落虎坡一役,以袁家军为先锋的大虞军队虽然成功击溃四十万鞑靼c突厥联军,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折损了近十五万将士,主帅老安国公及袁家四兄弟也陨落于此,袁三郎袁峥,成了袁家唯一的幸存血脉。 而袁灏,正是袁三郎的嫡出独子! 想到陈老太君对袁灏这根独苗的宠惯,卫简情绪复杂地幽幽叹了一声,心里祈祷这差事可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卫简的祈祷还没传到老天爷耳朵里,皇上的口谕就过来了。 “世子爷,皇上说了,这件案子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同主审,不会让您为难,眼下您先帮着把人提到刑部大牢即可。”前来传达皇上口谕的涂公公笑着道。 卫简拱手,“为皇上办差,何来为难一说。劳烦涂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稍后我做东,请您到仙客来尝尝时鲜!” 涂公公也不扭捏客气,爽快应了下来,先行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萧衍欲哭无泪, “大哥, 最近的红袖阁就在西市后街, 不远处就是德成酒馆, 我虽然未曾进去狎妓, 但去酒馆的时候总会路过, 知道那儿也不稀奇吧?” 卫简示意他带路, 随口提醒道:“我还是那句老话,别在银子和女人身上犯毛病。” “大哥,您还不知道我吗?咱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 有大哥你镇着, 就算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 卫简哼了哼,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之所以三番两次让你碰壁, 我猜想着, 一是在故意考验你, 二是她有自己的顾虑。秦家主母过世时秦小少爷尚在襁褓,据说是秦姑娘一手照顾着, 秦总镖头常年在外走镖,她一个姑娘家的, 既要守着前院的镖局, 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 想来是打算把自己的婚事拖一拖, 又担心耽误你,故而这才拒绝shàng én提亲。你若真认定了人家,就继续表明诚意,待秦总镖头回京,我再找个时机替你探探口风。” 萧衍神色一亮,眼底涌上笑意,连声道谢,“大哥,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我萧衍保证,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xiǎ一 jiě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xiǎ一 jiě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xiǎ一 jiě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卫简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道:“雅间儿。” 小二看似憨厚的脸盘子顿时一亮,嗓门洪亮地引着他们上了楼。 人刚落座,小二就开口招呼着点酒,沈舒南抬手打断他,“先不急,我们有桩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劳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观眼前三人的衣着和气质,猜测这恐怕是桩大生意,于是不敢耽搁,应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德成酒馆的东家兼掌柜,田坤。 田坤一进门看到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心头登时一沉。跑堂小二是个新来的,眼力拙,就这三位的气度,尤其是左边正襟危坐的那位,怎么看都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主儿! “不知三位官爷莅临,草民有所怠慢,还请见谅!”田掌柜说罢就要让人上酒上菜,却被卫简抬手打断。 “不必了,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掌柜在卫简的示意下拘谨地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着,迭声道:“草民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卫简抱臂靠向椅背,看了眼顾源,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舒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上身微倾靠在了椅背上。 顾源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责无旁贷地接下了询问田掌柜的任务。 “田掌柜,你可认识曹轩?” 田掌柜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回道;“那是今科的探花老爷,店里的客人没少提及,前两日又横死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是知道他的,但其人就没有见过,或许他曾来过小店沽酒,但草民并不认得。” 顾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听店里的伙计卢全提过,他与曹轩有龃龉?” 田掌柜闻声,额角腾地沁出一层冷汗。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似威胁,似示警,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道:“沈大人,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镇定若沈大人,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没有命令,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瓶过去,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打开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sè láng,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放肆!”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冷声低喝,抬脚重重踹向他的膝弯,人犯应声跪俯在地。 卫简却抬手制止了护卫,双手交握着拄在桌面上,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变。 “你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你我都不是人,我想,区别可能就是,我是鹰犬畜生,而你,连畜生都不如吧。” 沈舒南听到卫简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人犯显然也被卫简这番话震惊到了,片刻后才回过神,双目阴鸷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简,道:“今日落到卫千户手里,也是我的荣幸。我做的事,虽卑鄙下作,可与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卫千户相比,我手上可没沾染人命,顶多就是流放,或是多坐几年大牢罢了。就是不知卫千户他日虎落平阳,可否也能有命抽身!” 卫简轻笑,“若你有幸逃过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记得来看看我的下场。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生chéng rén的话。” 人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声道:“怎么,卫千户是想编排个掉脑袋的罪名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4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的右手原本随意搭放在桌上,听他这么一问, 屈指叩了叩桌面,冷声道:“问你什么如实回答便是,不该问的别问。” 田掌柜被卫简锋锐如刀的目光刺得一凛, 连声告罪。 顾源清了清嗓子, 继续问道:“那卢全近日来可有何异常举动?” 有卫简镇着, 田掌柜哪敢有丝毫怠慢, 细细回想了片刻,道:“私下里议论起此事,我瞧着他并没什么异常的神色” “想到了什么尽管说便是。”卫简见他似有未尽之言,出声道。 “是是是!”田掌柜一迭声应着,不敢有所隐瞒,“草民适才拿不准当讲不当讲,是因这件事与曹公子无关。” 在卫简的眼神示意下, 田掌柜继续说道:“一年多前, 卢全来的酒馆, 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可没过多久, 我发现他竟然还偷偷赌钱, 工钱都输光了不说, 手脚也变得愈发不干净, 且时不时就有赌场的人shàng én来讨债, 若不是看在贱内的情面,这样的人我早就打发掉了。可说来奇怪的是,约莫半年前开始吧,赌场的人就再也没登过门,我觉得奇怪就问他,结果他说是赌桌上转了手气。这手气一转就是小半年,凭良心讲,我是不信的,可见他再没招惹上什么麻烦,便任他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昨儿下晌卢全鼻青脸肿地回来,一开口就要支用一年的工钱,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赌场讨债的找上了!” 顾源问道:“在这半年内,他可有和什么人来往较为密切?” 田掌柜思索了片刻,摇头回道:“据草民所知,并没有。不过,往常安排他到下面的酒农家收酒他总是诸多抱怨,这半年来却很是勤快。我想,除了咱们酒馆和赌场,他最常见的,应该就数那几家酒农了。” 顾源:“卢全此刻可在店中?” 田掌柜忙点头:“在在在,我怕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到客人,就让他在后院歇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卫简见他转身要走,忙出声交代道:“见到他就说,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要见他,询问一些和曹公子有关的事。” “是是是,草民一定照说不误!”听到锦衣卫的名讳,田掌柜险些一个腿软瘫在当场,忙不迭应声匆匆退了下去。 顾源半讥半嘲地瞥了卫简一眼,凉凉道:“今日顾某人算是见识到了锦衣卫的威名!” 卫简提了提嘴角,悠悠哉举杯呷了口茶,“那顾大人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放眼京城,恐怕连襁褓中的小儿都知道我锦衣卫的赫赫威名。” 坊间传言,锦衣卫之名可止小儿夜啼。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现下反观卫简之神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是厚颜到了极致! 沈舒南的视线在气定神闲的卫简和恼羞成怒的顾源之间往返了两遭,茶盏轻抵的双唇微微弯出了弧度。 一盏茶未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催促斥责的低喝声。 卫简听到熟稔的萧衍的声音,放松地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 不多时,萧衍就推搡着一个脚步不甚利索的瘦皮猴走了进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田掌柜。 萧衍不轻不重地踹了瘦皮猴的膝弯一脚,在其跪倒后抱拳对卫简道:“大哥,这小子果然要逃,看来是做贼心虚了。” 瘦皮猴,也就是卢全,乍闻萧衍的这番话险些魂飞魄散,面无血色地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自辩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将手中的茶饮尽,卫简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向门口,走到仓惶地跪在地上只会重复这两句话的卢全身边时停了停脚步,开口道:“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跟着爷走一趟,待会儿有你说话的机会。” 说罢,卫简回头看了看还坐在桌边的两人,“二位大人可有雅兴同行?” 眼前的情形,摆明了卫简是要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审问,顾源虽自认铁骨铮铮,但一想到诏狱的威名,也不由得骨头缝里蹿凉风,可又不甘在卫简面前露怯,故而挺了挺腰板儿,力争铿锵道:“自然!” 沈舒南看了眼摆放在房间一角的镂刻,点了点头。 锦衣卫之凶名,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诏狱。而诏狱之凶名,很大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它与众不同的刑讯室。 顺阶而下,自然的阳光光亮被幽然的烛火替代,瞬间让人凭空生出阵阵寒意。饶是从容自若如沈舒南,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 卢全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俨然是被萧衍一路拖着扔到了刑讯室的地上。尽管如此,却还始终牢牢记着警告,再害怕也没有出声,一肚子的告饶都化作一声哽咽卡在了嗓子眼。 卫简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示意萧衍给沈顾二人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旁,自己坐上了主位。 “我说过,有你说话的机会。不过,冤枉啊饶命啊之类的废话我不想听半个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后果自负。听清楚了吗?” 卢全一开嗓就涌出了一声哽咽,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这人本就干瘦,鼻青脸肿的,神色惶然无措,跪在地上弓缩着身体,宛若被吓破胆的耗子。 顾源见状心生不忍,不管怎么说,眼下只是例行的排疑询问,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沈舒南察觉到顾源的脸色,及时借着袍裾的遮掩踩了他一脚,在他看过来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沈舒南看来,卫简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这个卢全之所以如此惊惧,一来是心里有鬼,二来,是这诏狱的无形震慑。 卫简见萧衍已经备好了纸笔准备记录,便开始问道:“先说说,为什么一听到锦衣卫要找你询问曹公子的事你就要逃。” 卢全稳了稳心神,勉力将喉间卡着的哽咽化了去,方才开了口,颤着嗓音回道:“街上都在议论,说袁小侯爷在狱中自缢,是因为不甘心被屈打成招才一死以证清白,故而皇上才让锦衣卫查找真凶!小人与曹公子有些恩怨,前几日一时激动之下动了几下拳脚,似乎是被人看到了,故而自曹公子横死后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唯恐唯恐被衙门知道了之后沾染上麻烦。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方才一听到姐夫说锦衣卫的官爷要问曹公子的事,小人心里惊慌得要命,这才想要避一避!大人——” 猛然想到卫简之前所说的“后果自负”,卢全戛然止住了声音。 卫简自然猜得到卢全所恐惧的被衙门知道之后沾染上的麻烦是什么麻烦。如果有人有心保下袁小世子,那么势必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那么,被人看到与曹轩有过拳脚冲突的卢全无疑就是适合的人选。 委实不能怪卢全有被害妄想症,而是这样的冤案的确出现过。远的不提,最近的一件就发生在一年多前,操刀策划的正是大理寺的上一任右少卿。 卫简半讥半嘲地瞄了眼坐在一旁默默运气的某顾大人。 沈舒南看着卫简在烛火下愈发精致的眉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借着袍裾的遮掩再次踩了顾源两脚。 顾源心里是既羞愤又懊恼,偏偏事实在前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强忍着憋屈自己踩了自己两脚。 卫简视线一闪就看到了冲着自己浅笑着打眼色的沈舒南,见好就收地抿了抿嘴角,继续道:“那接下来就仔细说说你和曹轩的恩怨吧。你们因何相识,又因何结仇,当日又因何起了手脚之争?” 涉及自身清白,卢全丝毫不敢隐瞒,回道:“小人常到城郊的酒农家中收酒,是在下阳村的柳寡妇家初次见到的曹公子,后来才知道他与柳寡妇早就认识,常到她家买桃花酿送给书院的夫子。” “那时距今多久?”卫简打断道。 卢全想了想,回道:“去年四月,距今快一年了。” 卫简:“继续。” 卢全压抑着咽了咽口水,在卫简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小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小赌两把,奈何那阵子手气格外不顺,一不小心就积下了不小的欠债,支用了一年的工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又不敢再和姐姐姐夫借,讨债的又催得紧,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就就想到柳寡妇那里拆借拆借” “拆借?”顾源忍不住冷哼一声,拆穿道:“你是欺她寡居,想要明抢吧!” 陈老太君阻拦不及,见卫简的脸色逐渐蒙上一层寒意,心中暗道不好,忙起身走到长宁公主身边将其按坐回原位,沉声安抚道:“公主,慎言!”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何得圣上眷顾,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4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顾源点了点头,“曹轩的家世背景已经基本调查清楚, 他的父亲是当年京城有名的边城跑商商人曹蕴成,母亲是曹家农庄上的普通佃户之女。曹蕴成早年靠发妻的娘家资助,通过跑商迅速暴富,成为北方有名的巨富。然而事无十全, 曹蕴成的跑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c财运亨通, 奈何与金氏成亲后一直膝下空虚。为此, 曹蕴成便生出了纳妾的念头, 奈何金氏跋扈,以娘家在曹蕴成生意中的半数股金为要挟, 坚决不许曹蕴成纳妾。曹蕴成不敢公开抬妾室进门, 便偷偷豢养外室,曹轩的生母便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卫简挑了挑眉,“莫非那曹蕴成还在外面偷偷置下了三宫六院不成?” 顾源出身鸿儒之家,完美继承了其祖父顾大学士的价值取向:一,藐视商人;二, 不齿于一切混淆正统血脉的行径,譬如豢养外室。 “说是三宫六院倒也不算太委屈他!”顾源冷哼了一声, 继续道:“曹蕴成在京城扎根多年, 结交了不少酒朋肉友, 他又是个好吹嘘的人, 酒至酣处没少炫耀, 故而也不难查。曹蕴成先后共置了五房外室,可最后只有两房有后,除了曹轩之外,还有一名常姓女子为他生下来一个女儿,名唤曹敏儿。金夫人病故后不久,曹轩母子就被接进了曹府,其母乔氏被扶为继室,曹轩的身份也跟着过了明路,成为曹家的嫡出大少爷。同时,常氏及其女儿曹敏儿也被接进了曹府,抬为姨娘。” 沈舒南趁着顾源喝茶润嗓之际,出声问道:“你此前提过,曹蕴成的发妻金氏,其母家持有曹蕴成生意中的一半股金。金氏刚刚过世,曹蕴成便如此急切地扶立外室,金家就能纵容他如此?” “自然是不会。”顾源道:“曹蕴成扶立乔氏后没多久,金家就尽数抽撤了股金。然而奇怪的是,据曹蕴成的朋友们所说,曹蕴成的生意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曹家的疑团之一。” 卫简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顾源:“曹蕴成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妾c儿女双全的圆满生活,在外行走时愈发的自得意满。如此过了两年多。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曹家突然燃起了大火,阖府付之一炬,幸而曹轩当时正跟着书院的恩师去外地拜访朋友,才逃过了一劫。这场至今未查明的大火,是曹家的疑团之二。” 卫简观顾源的神色,明显地言之未尽,顺口调侃了句:“莫非还有之三?” 顾源瞥了他一眼,“还真有!这曹家的疑团之三,便是曹家大xiǎ一 jiě,曹敏儿。曹敏儿年长曹轩一岁,被接回曹府时已十三岁,曹家出事那年,正是她的及笄之年。但是,意外的是,曹敏儿在曹家大火的一个月前,离奇得了疯病,很快被曹蕴成送到了庄子上。但是,曹家大火当晚,据说有人竟看到了曹敏儿。而后对曹家废墟中清理出的尸体查验,曹敏儿确在其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疯病?而一个疯了的人,又怎么会从城外的庄子跑回了曹府,还死在了大火里? 的确是疑点重重。 顾源:“曹家旦夕间倾覆,曹轩自此变得愈发孤僻深沉,但才学却是愈发显露。三年前,今上恩典国子监破格增纳监生,曹轩被紫竹书院的山长推荐进入国子监,由此与受祖上荫庇成为监生的袁灏成为同窗。据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和两人的同窗反应,这两人虽一个孤僻内敛,一个骄纵纨绔,但刚开始的两年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多年忽然就关系紧张起来,不少人听到过他们公然在学院内争吵,且矛盾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袁灏会将曹轩打死,起码不会故意打死他。蔡祭酒亦赞同此观点,他说以袁灏的品性,平日里虽娇奢了些,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悖纲常法纪之事,绝非心中没有大是大非之人。” 顾源话音顿了顿,别有深意补充道:“但是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却态度鲜明,笃定袁灏对曹轩嫉恨日久,一遭爆发之下害死了曹轩。” 卫简下意识地以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看了看沈舒南,又看了看顾源,嘴角缓缓噙上一抹浅笑,问道:“陈司业此举,二位怎么看?” 顾源冷哼,眼角眉梢笼着一层不屑,“不过是个醉心倾轧之术的虚伪之徒,枉为读书人!”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陈司业如此评价,可见对其不满已久。 沈舒南迎着卫简“不甚良善”的含笑目光对视了片刻,晏晏一笑,道:“自古以来,为争□□位而出现的倾轧现象在哪朝哪代c哪个机构部衙俱是无法杜绝,唯手段高低而已。咱们这位陈司业,似乎是有些不入流。” 哪朝哪代?哪个部衙?所以,这是暗指他们锦衣卫也不能例外喽? 这个沈舒南,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有意思! 卫简眼中的笑意愈甚,“只要不耽误咱们的正事,就随着他折腾。” 那若是耽误了呢? 沈舒南从卫简眼底没什么温度的笑意里读出了无言的dá àn。 顾源说了半天,这才刚讲到正点儿上,竟然就没下文了? 卫简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可查到袁灏与曹轩的争吵都是些什么内容?” “仔细查问过了。”顾源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遗憾,道:“可惜没查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听到他们争吵中零星提及到,袁灏警告曹轩不要多管闲事,而曹轩怒斥袁灏欺人太甚,诸如此类。众人皆说,曹轩为人孤僻,甚少与人接触,且最初的两年,袁灏与他并无交集,曹轩所说的欺人太甚,我以为,定不是指的他自己。加之袁灏的威胁,我猜想,他们之间,定然还存在着一个第三者。我打算再排查一遍他们二人的交际,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卫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顾源看了眼卫简面前空荡荡的粥碗c菜碟和笼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提起了筷子。 卫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抬手对沈舒南做了个请用膳的手势。 他没什么和读书人搭档的经验,一时忘了他们可没有自己手下们那套见缝插针填饱肚子的特殊技能。 用罢早点,三人在广兴楼门口散伙,顾源急匆匆赶往大理寺,卫简则叫住了沈舒南,道:“沈大人,咱们先到太医院走一趟吧,复问那几名被害女子,我想应该还需要王掌院的帮忙。” 沈舒南浅笑拱手,“我也正有此意,还在想着我自己去不知能否请得动王掌院呢,若能得沈千户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此时已将近卯时末,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街两侧的店铺也大多开始营业。 为了出行便宜,卫简和沈舒南都穿着常服,此时并肩走在街上,却依旧乍眼,引得往来之人纷纷关注。 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无法泯于路人。 尤其是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卫简。 短短的一条东四街,不超过二里地,当卫简脚下半丈范围内出现第三条手帕的时候,饶是淡定如沈舒南沈大才子,也不禁动容了。 当年在书中读到掷果盈车的典故时,还怀疑是否太过夸张,如今和卫千户走了遭东四街,沈舒南就认识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肤浅了。 不过,也难怪那些姑娘们如此大胆。 沈舒南借由说话的机会时不时打量卫简的侧脸,端的是精致如刻,让人无法移目。 卫简岂会察觉不出沈舒南打量的目光,但对看得顺眼的人,他向来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色一相悦一悦对方的,毕竟赏心悦目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王掌院听完卫简二人所请,丝毫未曾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命随从立刻去取药箱。 公廨内暂无旁人,卫简出声问道:“王掌院,那玄参叶之毒能否有解药可以事先服用以做预防?” 沈舒南乍听到卫简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浮上一丝焦躁的不安。 王掌院摇了摇头,坦然相告:“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玄参之毒,只有小芸香可以消克,但前提是必须体内已有玄参毒。若先服用了小芸香,非但不能预防玄参毒,反而恐有性命之忧。” 而与他交手的三太保郭镇抚,身手却是十三人中的佼佼者,妥妥的压过卫简一头。 不过,这样的对手正合卫简心意,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全然放开手脚一搏,恣意畅快。 双手合十挡住对方的凌空一脚,卫简蹬蹬蹬后退,踩住演武台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痛快笑道:“小弟不敌,甘拜下风!” 郭镇抚收回攻势,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布巾先抛给了走上近前来的卫简,双眼含笑,赞许道:“与上次比,你的功夫又增进了不少!”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能得三哥这句夸奖,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如此,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次的任务虽或多或少涉及到长宁公主,但郭镇抚依然相信卫简能够顺利完成。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曹轩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左侍郎高代容和大理寺左少卿于东明会同主审,尸体的检查结果已经送了上来,这会儿应该在过堂审问袁小世子。最迟明天早朝后,你应该就能看到口供,是以今夜,你可以老老实实在府里睡个好觉。” 卫简笑着将擦过汗的布巾扔还给他,信步跃下演武台,挥了挥手,“放心吧三哥,我不会乱来的。” 郭镇抚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暗忖:信你小子才有鬼! ———— 丑时将将过半,卫简就被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探起身撩开床幔哑着嗓音问道:“什么事?” 萧衍在门外急声道:“大哥,袁灏出事了!” 卫简心头一震,急忙起身下床,拽过袍子利落地穿束整齐,扯开房门,“袁灏他人现在怎么样?死了?” 萧衍与他并肩急行出府,“还没有,幸亏巡夜的狱卒发现及时,将他自悬的腰带给砍断了。不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 “自悬?”卫简脚下一顿,“袁灏是自尽?” 萧衍:“郑牢头差人给我送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稍后咱们在刑部门前会合。” 萧衍领命,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往刑部大牢的方向。 卫简在宫门前下马,手执腰牌一路穿过重重门禁,在今上寝殿外请旨候宣。 少刻,涂公公脚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卫简眼睛一亮,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赶紧随着咱家进去吧,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一步到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袁灏身份特殊,且皇上才刚和陈老太君保证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后脚刚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就闹出了这种事,无异于让皇上打脸,龙颜岂会不大怒。 卫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脚上却丝毫也不敢耽搁地跟着涂公公进了寝殿。 刚到暖阁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沉重的低气压,气氛凝滞压抑。 卫简进来后跟弘景帝见过礼就侧身站到一旁,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堂上官算是聚齐了,一个个的脸色如丧考妣,见到卫简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羞懑的色彩。 见到卫简,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是你让人提醒刑部大牢的牢头多加注意袁灏?” 卫简:“回皇上,卑职只是以图万全,多做了一层准备。” 弘景帝点了点头,“这次得亏你多做的这一手准备,否则真让人死在刑部大牢里,朕看你们如何与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交待!” “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刑部尚书沈端率一众堂上官再度俯身告罪。想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将锦衣卫踢了出去,如今卫简就站在面前旁观,沈尚书心里是既羞臊又窝火,真是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 “责罚?责罚你们有用的话,朕还用得着听你们废话?!”弘景帝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度又蹿了起来,“此案从现在开始,交由锦衣卫接手,你们两部派人协办,一应证物即刻交接,袁灏也尽快转移到诏狱,不得有误!” 尽管心里憋屈心里苦,沈尚书等人也只能咬着牙遵旨。 弘景帝看了看卫简,“此案虽然交由你接手,但也需刑部和大理寺协同bàn li,不如让他们各派出一个和你品级相当的人来协助你,如何?” 卫简当即应下,随口道:“卑职以为,昨日去安国公府提审袁灏的那两位同僚即可,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弘景帝看了眼沈端和大理寺卿,见两人一脸茫然,脸色登的又阴沉了两分。 卫简见状适时禀道:“禀皇上,那两人是刑部的郎中沈舒南,以及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顾源? 弘景帝目光一沉,思忖片刻出声道:“大理寺的人选是否要换上一换?” 如果没记错的话,御书房的桌案上现在还摆着两份顾源参奏卫简言行无状的折子。 卫简神色坦然道:“有顾大人即可。”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将袁灏转走,稍后朕会亲自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此事。” 卫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挡下长宁姨母的第一波怒火,再烧到自己头上时应该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幸好!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不用在礼数繁复的朝会上当值,又能和那位沈大人共事,卫简忽然觉得御道两旁隐匿在夜色中的殿宇重檐也变得格外有韵味。 心情好,脚步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抛在了身后。 人家是春风得意,自己呢,是颜面扫地! 沈尚书揉了揉心口,乍听到袁灏在牢中自尽的消息时心跳顿停的闷痛感还未彻底消退。 罢了罢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扔给锦衣卫吧,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在场的两位编外人员有志一同地默默腹诽。 卫简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孟广山身上,依旧嘴边挂着浅笑。弘景帝靖难夺嫡,登基后奉行重典,四十余年来朝中从来不乏酷吏,刑部c大理寺尤甚,现今的刑部左侍郎高代容c大理寺寺丞佟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审讯手段之残酷,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与之媲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45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有卫简镇着,田掌柜哪敢有丝毫怠慢,细细回想了片刻,道:“私下里议论起此事, 我瞧着他并没什么异常的神色” “想到了什么尽管说便是。”卫简见他似有未尽之言, 出声道。 “是是是!”田掌柜一迭声应着,不敢有所隐瞒,“草民适才拿不准当讲不当讲, 是因这件事与曹公子无关。” 在卫简的眼神示意下, 田掌柜继续说道:“一年多前, 卢全来的酒馆, 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可没过多久,我发现他竟然还偷偷赌钱,工钱都输光了不说, 手脚也变得愈发不干净, 且时不时就有赌场的人shàng én来讨债, 若不是看在贱内的情面,这样的人我早就打发掉了。可说来奇怪的是, 约莫半年前开始吧, 赌场的人就再也没登过门, 我觉得奇怪就问他, 结果他说是赌桌上转了手气。这手气一转就是小半年, 凭良心讲,我是不信的,可见他再没招惹上什么麻烦,便任他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昨儿下晌卢全鼻青脸肿地回来,一开口就要支用一年的工钱,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赌场讨债的找上了!” 顾源问道:“在这半年内,他可有和什么人来往较为密切?” 田掌柜思索了片刻,摇头回道:“据草民所知,并没有。不过,往常安排他到下面的酒农家收酒他总是诸多抱怨,这半年来却很是勤快。我想,除了咱们酒馆和赌场,他最常见的,应该就数那几家酒农了。” 顾源:“卢全此刻可在店中?” 田掌柜忙点头:“在在在,我怕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到客人,就让他在后院歇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卫简见他转身要走,忙出声交代道:“见到他就说,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要见他,询问一些和曹公子有关的事。” “是是是,草民一定照说不误!”听到锦衣卫的名讳,田掌柜险些一个腿软瘫在当场,忙不迭应声匆匆退了下去。 顾源半讥半嘲地瞥了卫简一眼,凉凉道:“今日顾某人算是见识到了锦衣卫的威名!” 卫简提了提嘴角,悠悠哉举杯呷了口茶,“那顾大人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放眼京城,恐怕连襁褓中的小儿都知道我锦衣卫的赫赫威名。” 坊间传言,锦衣卫之名可止小儿夜啼。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现下反观卫简之神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是厚颜到了极致! 沈舒南的视线在气定神闲的卫简和恼羞成怒的顾源之间往返了两遭,茶盏轻抵的双唇微微弯出了弧度。 一盏茶未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催促斥责的低喝声。 卫简听到熟稔的萧衍的声音,放松地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 不多时,萧衍就推搡着一个脚步不甚利索的瘦皮猴走了进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田掌柜。 萧衍不轻不重地踹了瘦皮猴的膝弯一脚,在其跪倒后抱拳对卫简道:“大哥,这小子果然要逃,看来是做贼心虚了。” 瘦皮猴,也就是卢全,乍闻萧衍的这番话险些魂飞魄散,面无血色地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自辩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将手中的茶饮尽,卫简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向门口,走到仓惶地跪在地上只会重复这两句话的卢全身边时停了停脚步,开口道:“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跟着爷走一趟,待会儿有你说话的机会。” 说罢,卫简回头看了看还坐在桌边的两人,“二位大人可有雅兴同行?” 眼前的情形,摆明了卫简是要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审问,顾源虽自认铁骨铮铮,但一想到诏狱的威名,也不由得骨头缝里蹿凉风,可又不甘在卫简面前露怯,故而挺了挺腰板儿,力争铿锵道:“自然!” 沈舒南看了眼摆放在房间一角的镂刻,点了点头。 锦衣卫之凶名,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诏狱。而诏狱之凶名,很大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它与众不同的刑讯室。 顺阶而下,自然的阳光光亮被幽然的烛火替代,瞬间让人凭空生出阵阵寒意。饶是从容自若如沈舒南,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 卢全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俨然是被萧衍一路拖着扔到了刑讯室的地上。尽管如此,却还始终牢牢记着警告,再害怕也没有出声,一肚子的告饶都化作一声哽咽卡在了嗓子眼。 卫简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示意萧衍给沈顾二人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旁,自己坐上了主位。 “我说过,有你说话的机会。不过,冤枉啊饶命啊之类的废话我不想听半个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后果自负。听清楚了吗?” 卢全一开嗓就涌出了一声哽咽,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这人本就干瘦,鼻青脸肿的,神色惶然无措,跪在地上弓缩着身体,宛若被吓破胆的耗子。 顾源见状心生不忍,不管怎么说,眼下只是例行的排疑询问,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沈舒南察觉到顾源的脸色,及时借着袍裾的遮掩踩了他一脚,在他看过来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沈舒南看来,卫简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这个卢全之所以如此惊惧,一来是心里有鬼,二来,是这诏狱的无形震慑。 卫简见萧衍已经备好了纸笔准备记录,便开始问道:“先说说,为什么一听到锦衣卫要找你询问曹公子的事你就要逃。” 卢全稳了稳心神,勉力将喉间卡着的哽咽化了去,方才开了口,颤着嗓音回道:“街上都在议论,说袁小侯爷在狱中自缢,是因为不甘心被屈打成招才一死以证清白,故而皇上才让锦衣卫查找真凶!小人与曹公子有些恩怨,前几日一时激动之下动了几下拳脚,似乎是被人看到了,故而自曹公子横死后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唯恐唯恐被衙门知道了之后沾染上麻烦。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方才一听到姐夫说锦衣卫的官爷要问曹公子的事,小人心里惊慌得要命,这才想要避一避!大人——” 猛然想到卫简之前所说的“后果自负”,卢全戛然止住了声音。 卫简自然猜得到卢全所恐惧的被衙门知道之后沾染上的麻烦是什么麻烦。如果有人有心保下袁小世子,那么势必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那么,被人看到与曹轩有过拳脚冲突的卢全无疑就是适合的人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4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感激地笑了笑,婉言道:“眼下的情形,还没有要动用大内侍卫的程度,公主府的护卫应该可以应付。” 弘景帝知道卫简轻易不愿借用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从属的御林军与卫简所在的锦衣卫,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亲兵,但却是泾渭分明的两支力量,甚少有所交集, 一来是身负的职责不同, 二来也是为了避嫌。 卫简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常常是漫不经心c兴趣缺缺的模样,实则在骨子里刻着谨慎与分寸,从不做越矩之事。这一点, 肖似其父。 弘景帝也不勉强, “如有需要, 尽管直接去找冯南要人, 朕稍后会叮嘱他。” 卫简笑得眉眼弯起美好的弧度, “多谢舅舅!” 弘景帝每每见到他这般笑,自诩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几分, “别总是嘴上说说, 真要谢的话,来点实际的,鸿儿可是到了学武的年纪” 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小胖子, 卫简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耍赖道:“舅舅, 鸿儿才四岁,这么小就练武,忒早了点。再者,他练武也就是强身健体,我觉得冯大统领比我要适合多了!” 弘景帝斜睨了他一眼,“是吗?可冯南说了,鸿儿是皇长孙,也是你的亲表侄,由你来教导他武学最适合不过。” 冯南的言外之意:由卫简做皇长孙的武学师父,身份上压得住,也方便下狠手。练武哪有不挨揍的! 卫简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心里好一顿臭骂冯南。皇长孙的淘气之名无人不知,他不想顶这口锅,就甩给自己,练武之人的道德呢?良心不会痛吗? 混蛋! 然而,这件事他舅舅已经提了好几次了,卫简心知肚明,这苦差他是蒙混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承蒙舅舅和表哥表嫂信任,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只是,眼下曹轩的案子有些复杂棘手,我暂时分一身乏术,恐怕要等这案子了解之后才能顾及鸿儿那边。” 弘景帝见卫简应了下来,龙颜大悦,“公务要紧,鸿儿那边也不急在这一时,哪天有空闲,让他先给你全了拜师礼即可。” 卫简当即一愣,“只是个武师父而已,用不着像文师父那样隆重吧?” 弘景帝呷了口茶,悠悠道:“武师父也是师父,大虞文武并重,那些文阁学士们做人师父能享受的礼遇,你怎么就享受不得了?再者说,正式行了拜师礼,你日后教导起来底气也足!” 卫简敏锐地捕捉到弘景帝话音里一闪而逝的心虚,心里忍不住呵呵,暗忖:您也知道自己隔代宠孩子宠得有些过分啊! 看来,袁灏一事让他这位皇舅舅没少自省。 说来也怪,他那个作天作地无人能降的表侄,偏偏一见到他就乖顺得跟只兔子,也难怪皇舅舅和表哥表嫂他们紧盯着他不放,想必是把他当做镇妖符了。 卫简从宫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萧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补一觉吗?” 昨夜调用公主府护卫的时候,卫简还是派人将萧衍喊了来,两人轮着守夜。今早出门时,他放了萧衍半天假,让他回家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47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这位长宁姨母的胡搅蛮缠, 卫简早有领教,若放在平常,卫简也就左耳听右耳冒,随她去了, 但现下公务在身, 自然不会再多加迁就。 “西市上众目睽睽,人证不止一二, 而死者的尸体如今正陈放在刑部,人证物证俱在, 敢问姨母, 何来轻言一说?人家本该宫花红袍高头骏马地御街夸官, 享万民朝贺,如今却冰冷地躺在刑部的验尸房里, 姨母替世子喊冤,侄儿倒想问一问,何人替那位横死的今科探花郎叫声冤?” 卫简看了眼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长宁公主,又看了看神色凝肃的陈老太君,冷声道:“人命关天,如今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请世子爷过去配合调查, 以查明案件实情, 如果不是安国公府固执地不肯开门交人, 又怎会逼得我们亲自动手, 闹得这般难看!” 气氛随着卫简的话变得凝滞,一时陷入沉寂。忽然,一身着青衣软胄的锦衣卫匆匆自角门外奔上前来,冲着卫简抱拳禀道:“大人,刚刚发现安国公世子要从东侧门逃走,已经被兄弟们擒下!” 卫简撇了撇嘴,目光扫了眼惊诧不已的安国公府众人,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陈老太君看着被人反手押着走过来的袁灏,还有他身边脸色铁青的袁三娘,重重磕了磕手里的龙头杖。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袁灏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淤青的痕迹,神色惶惶然,一见到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忙不迭开口哀声求救,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两侧的锦衣卫牢牢摁着,分毫也不得脱身。 身负shā rén嫌疑,还要畏罪潜逃,且不论罪名是否属实,袁灏这一次都讨不到好。 无论是陈老太君,还是长宁公主,一颗心仿佛都沉到了冰水之中。 卫简看了看面色哀痛的陈老太君,又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袁灏,心里也不好受。一门忠烈,怎的就落到这般场面? 卫简刚想挥手,让人将袁灏带往刑部大牢,一直沉默如y xg人的沈舒南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对卫简说道:“卫千户,本官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说,可否借个方便?” 卫简抬眼看他,点了点头,“当然方便。” 说罢,卫简抬腿走向一旁的树荫下,等到站定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源那厮竟然也被沈舒南给请了过来。 也不知沈舒南对顾源说了什么,那人脸色虽一如既往的臭,但还是跟着一同过来了。 说起卫简和顾源两人的梁子,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卫简这人,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就是喜欢以貌取人,只要长得好看,他见了态度就好。反之,就有些爱答不理。 而顾源,很不幸地就属于后者。 狭路相逢,顾大人吃了卫简几回不冷不热的漠视白眼,更有一次,还无意间偷听到卫简背后说他的脸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石头表面,于是乎,顾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走上了不屈不挠地弹劾卫简的漫漫长路。 卫简呢,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顾大人为何一见到他就自动开启斗鸡模式,不过本着人不善我不善的原则,卫简当然也要把眼刀甩回去。 沈舒南供职刑部三年,期间多与大理寺有往来,同顾源也算是旧识,对他与卫千户之间的间隙也有所耳闻,不过如今一见,并不如外间所传的那般,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在闹别扭。 居中调停,沈舒南将两人凑到了一起,开门见山道:“无论这件案子真相如何,安国公府身为咱们大虞的忠烈之家,起码的脸面咱们还是要周全的。是以,在下有个想法,还请二位共同参详参详,是否可行。我想,不如让陈老太君出面,亲自将世子捆送进宫,交到皇上面前,再由刑部接手,如何?” 既成全了安国公府的英名,又有助于案件进一步侦查,可谓一举两得。 只要能把袁灏送进刑部大牢,不管是强行押送进去的,还是安国公府主动送进去的,对卫简来说都算是完成了皇上交办的任务,他自然赞同。 相比之下,顾源就欢喜了许多。虽说文武相轻,但自古文人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最见不得英雄迟暮c名门倾颓c兔死狗烹等等情形,动辄就要生出物伤其类之感。尤其是这位顾大人,心思更是敏感中的精品。 卫简推脱了沈舒南的好意,只让他们二人去和陈老太君说道,他则踱回萧衍等人身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陈老太君听完沈舒南的提议后十分撼动,双方情绪颇为激动地交谈了好一会儿,沈舒南才看过来,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4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 哀声道:“卫千户, 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 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 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 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引得龙颜大怒, 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 道:“周大人,你误会了,我今日来, 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 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 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 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 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 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shàng én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49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简简~~~~~” 一只脚才跨出大门的门槛,卫简就险些被迎面的一波浪拍回门去!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卫简扭头就想关门,却被人从背后一个熊扑, 侧身一闪, 一坨活物啪叽扑到了门槛内侧的地面上, 伴随着弱弱的一声“哼唧”! 闻声跑出来的当值门房见到软趴趴肉垫子一样扑在自家大门口的疑似某人, 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卫简不忍直视,挥手让门房退下,自己迈开长腿三两下走上前薅住肉垫子的脖领子将人拎了起来,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 卫简忍不住又把他扔了出去。 肉垫子林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师弟, 小简简, 你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 这么热情, 师兄我会吃不消啊!” 卫简hu一 d一ng了一下手腕, 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如果你再拖着音喊我简简, 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更热情一点招待你。” 林泷林小神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 不叫就是了嘛!真是的, 越长越不可爱了,想想当初你跟在我身后软软地喊我师兄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简捏着手指,脸上的冷笑愈甚,“隔世?我倒是不介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林泷见好就收,干笑了两声后嗖的收起傻笑,一本正经地凑上前拍了拍卫简的肩膀,“师弟,为兄这次可是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昨晚在城门外守了一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情面上,快给我弄点吃的!” 卫简年少时曾一度怀疑师父的这个独子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然后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卫简觉得他师兄林泷坚持不懈地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当初怀疑的正确性。 “秦安这次没跟着你来?”卫简带着林泷走向公主府,让人备好早膳摆到自己的院子来。 秦安虽然名义上是林泷的随身小厮,但三人年纪相仿,少时便一块习武读书,早已情同手足。 林泷医术精绝c青出于蓝,但在生活上却宛若白痴,勉勉强强也就是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水平,这些年来但凡他出谷,秦安必会跟随左右。 “秦安当然一起来了。”林泷坐下后给自己倒了盏茶,眯着眼睛品了品,叹了一声好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就到广兴楼去买烧麦了,听说去晚了就没得卖了。” 对于师兄对食物的挑剔,卫简已经无力吐槽。 这么多年了,也亏得秦安能忍得了他的臭毛病,换做自己,爱吃吃,不吃拉倒,饿到时候就给什么吃什么了! 一壶茶喝了大半,丫环们陆续将早膳布了上来。 鸡丝燕窝粥,蟹黄小笼包,肉酿胡瓜,凉拌笋丝,还有一盘金丝驴皮冻。 连翘手里拿着托盘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不冷不淡的客人,向卫简如实禀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都是挑府里今儿最好的菜拿的。” 卫简笑着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提起筷子塞到林泷手里,道:“看什么看,吃吧。” 林泷仔细将菜色打量了一遍,对卫简道:“我终于知道卫大将军每年贴补军用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画外音:你们家的伙食真可怜! 卫简再次坚定信心,只要袁灏一醒来,就把师兄打包扔出京城! 许是感受到了师弟的怨气,林泷相当给面子地喝了一小碗粥,戳了两筷子笋丝,啃了两块驴皮冻,卫简见他一脸“我看你面子才吃”的模样,忍不住手心发痒想拍人。 正在这时,连祈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青年引了过来。 “卫简,好久不见!”秦安浓眉朗目,平素里面色有些冷,只有面对最熟悉的人才会如现在这般露个笑模样。 卫简笑着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是啊,快两年没见了。你也真是的,到了家门口还跑去给他买东西,知会我一声便是,我着人过去买。” 秦安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桌面上没怎么动的早膳,丝毫也不意外,动手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到林泷面前,自己也不同卫简客气,提筷吃着桌上的早饭。 卫简看了眼眯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吃着烧麦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次来京前,少爷和我先到河朔走了一趟,卫大将军托我们带了封家书给老太君,稍后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秦安道。 卫简点了点头,起身到门口吩咐连祈将浴房准备好。 待秦安将桌上的粥菜都解决干净,又将林泷剩下的两个烧麦也吃了,卫简便让连祈领着他们去洗漱,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袍。然后领着他们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珑在外rén iàn前端的是眉目如画c内敛自华,装得极具欺骗性,而秦安则是名副其实的恭良有礼。文老太君等人早知道卫简的这两位同门,今日一见,愈发觉得亲善。 一番寒暄后,秦安将卫大将军的家书亲手交给了老太君,道:“卫大将军再三叮嘱,说是一定要将家书亲手交到老太君您的手上。” 文老太君心中一警,接过后诚挚道谢。 卫简惦记着让师兄早点看看袁灏的情形,便没再多留,带着二人从老太太这处出去后直接出府前往北镇抚司。 路上,卫简在马车里将袁灏的情形详细地说与师兄听。 到了北镇抚司,卫简一路将人带到了袁灏所在的厢房。少刻,洛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卫简稍作引见,便将房间让给了林泷,与秦安c洛大夫退到了房门外。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卫简先一步迎了进去,问道:“情形如何?” 林泷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有些棘手,但幸而洛大夫及时行针稳住他的心脉,算是护住了他的元气,你把上面要用的药材备好送过来,我午后便要给他行针,顺利的话,不出三日,人就能醒来。” 卫简心下一喜,“好,我马上就去太医院准备你要的东西!可还需要帮手?” 林泷摇了摇头,“有洛大夫足矣。” 得了师兄的保证,卫简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彻底落了地,索性将人全权交给了他和洛大夫,自己带着秦安跑了趟太医院,在王掌院面前混了个脸熟,这样期间师兄再用什么药,便可以让当值的校尉带着秦安直接过来领用。 袁灏有了着落,卫简的心思便能集中在孟广山身上。只要撬开了他的嘴,印证自己的推测,曹轩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只是,没想到孟广山的嘴倒是挺硬的,从萧衍手里走了一遍,愣是咬牙挺了过来,没吐出半句有用的话。 卫简本不喜欢酷刑逼供,可想到公然拦住大理寺丞告状的柳氏,卫简的心就隐隐觉得不安,这件案子,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可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急于如何,结果就偏偏难以如愿。 广兴楼的二楼雅间,林泷看了眼情绪有些低沉的师弟,开口问道:“怎么,碰到难题了?” 卫简啜了口茶,幽幽地嗯了一声,“算是碰上了个难缠的,怎么也撬不开嘴。” 林泷眼神一亮,“是不是只要弄不死就行?” 卫简心头一阵发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师兄,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安啦安啦!”林泷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我的分寸你还不相信吗,保证死不了!而且,你不觉得你们那些大刑太粗暴太不入流了吗,区区皮肉之苦,意志坚定一点就熬过去了,效果忒差!不如你和你上峰打个商量,从我这里买些更好用的宝贝如何?” 林师兄生平三大追求:医术c美食和银子。 孜孜不倦地追求医术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而赚更多的银子是为了吃到更多的美食。 由此可见,林师兄的本质是个吃货! 锦衣卫本就备受诟病,如果再有师兄五花八门的独门□□加持,后果卫简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这次算我私下里请师兄出手相助,成功的话,离京前你在广兴楼的账单我包了。”卫简说完,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锭子一个个飞离了自己的钱袋。 “成交!”林泷乐颠颠地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红釉瓷瓶递给他,“这是‘醉梦生’,服下一粒便可全身逐渐失去知觉,初次服用药效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可延长一倍,这瓶子里有九粒,都服下之后恐怕就要永久失去知觉了。哦,对了,解药我还没有配制出来,你用的时候悠着点,别都给吃了。还有啊,记得帮我记录一下用药效果。” 卫简点了点头,将瓷瓶谨慎收入袖内。 他这个师兄,身负小神医之名,却自小痴迷于毒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药毒双精。而他制出的毒,也几乎都是类似“醉梦生”这种倾向于恶搞性质的,且不会随便流到外人之手,也算是世人之幸。 想到时不时就要被师兄抓去试药的秦安,甚至是师父,卫简就觉得师兄对自己真的是关爱有加。 或许,这就是多年来林泷屡教不改地拖着海浪音喊他简简却至今仍然没有被他拧断脖子的原因吧。 下晌,沈舒南和顾源一同来到诏狱,旁听卫简亲自提审孟广山。 卫简不喜血腥,萧衍趁着午膳时间将人拎去涮了涮,又换了身囚服,头发了重新束了,看着竟比在狼房时还干净利落了几分。 进了诏狱,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过了明路,意味着即便是卫简,也不能再随意将他扔到兽房里喂狼。加之上午又让萧衍无功而返,孟广山现下的气焰竟有些嚣张。 “世人都道诏狱如何可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卫简笑了笑,“是吗,若非时间上不甚方便,我倒是很想让你慢慢感受一下你曾给别人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是种什么滋味。现在嘛,只能给你个痛快的,算是便宜你了。” 卫简将红釉瓷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交给萧衍,萧衍跨步上前,捏开孟广山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右手拇指和食指沿着脖子上喉管的部位一顺,药丸一下子就吞咽了下去。 孟广山捶胸抠喉干呕,卫简就这么静静坐着看他白折腾。 他师兄独家秘制的毒,无论效果如何,但凡是药丸,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入体即化,故而毒发速度极快。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师兄不耐烦等待毒发的时间罢了。 孟广山折腾一番无果,愤然怒视卫简,喝道:“堂堂朝廷锦衣卫,竟使用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你们还有何颜面在外行走!” 然而,这种客气也仅仅流于面子功夫而已,尤其是文官,往往是表面逢迎恭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清高藐视。 而眼前这人,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难怪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哥也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5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闻声跑出来的当值门房见到软趴趴肉垫子一样扑在自家大门口的疑似某人,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卫简不忍直视, 挥手让门房退下,自己迈开长腿三两下走上前薅住肉垫子的脖领子将人拎了起来, 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卫简忍不住又把他扔了出去。 肉垫子林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师弟,小简简, 你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这么热情, 师兄我会吃不消啊!” 卫简hu一 d一ng了一下手腕,扯了扯嘴角, 冷笑道:“如果你再拖着音喊我简简, 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更热情一点招待你。” 林泷林小神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 不叫就是了嘛!真是的, 越长越不可爱了, 想想当初你跟在我身后软软地喊我师兄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简捏着手指,脸上的冷笑愈甚, “隔世?我倒是不介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林泷见好就收, 干笑了两声后嗖的收起傻笑, 一本正经地凑上前拍了拍卫简的肩膀,“师弟,为兄这次可是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昨晚在城门外守了一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情面上,快给我弄点吃的!” 卫简年少时曾一度怀疑师父的这个独子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然后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卫简觉得他师兄林泷坚持不懈地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当初怀疑的正确性。 “秦安这次没跟着你来?”卫简带着林泷走向公主府,让人备好早膳摆到自己的院子来。 秦安虽然名义上是林泷的随身小厮,但三人年纪相仿,少时便一块习武读书,早已情同手足。 林泷医术精绝c青出于蓝,但在生活上却宛若白痴,勉勉强强也就是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水平,这些年来但凡他出谷,秦安必会跟随左右。 “秦安当然一起来了。”林泷坐下后给自己倒了盏茶,眯着眼睛品了品,叹了一声好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就到广兴楼去买烧麦了,听说去晚了就没得卖了。” 对于师兄对食物的挑剔,卫简已经无力吐槽。 这么多年了,也亏得秦安能忍得了他的臭毛病,换做自己,爱吃吃,不吃拉倒,饿到时候就给什么吃什么了! 一壶茶喝了大半,丫环们陆续将早膳布了上来。 鸡丝燕窝粥,蟹黄小笼包,肉酿胡瓜,凉拌笋丝,还有一盘金丝驴皮冻。 连翘手里拿着托盘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不冷不淡的客人,向卫简如实禀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都是挑府里今儿最好的菜拿的。” 卫简笑着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提起筷子塞到林泷手里,道:“看什么看,吃吧。” 林泷仔细将菜色打量了一遍,对卫简道:“我终于知道卫大将军每年贴补军用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画外音:你们家的伙食真可怜! 卫简再次坚定信心,只要袁灏一醒来,就把师兄打包扔出京城! 许是感受到了师弟的怨气,林泷相当给面子地喝了一小碗粥,戳了两筷子笋丝,啃了两块驴皮冻,卫简见他一脸“我看你面子才吃”的模样,忍不住手心发痒想拍人。 正在这时,连祈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青年引了过来。 “卫简,好久不见!”秦安浓眉朗目,平素里面色有些冷,只有面对最熟悉的人才会如现在这般露个笑模样。 卫简笑着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是啊,快两年没见了。你也真是的,到了家门口还跑去给他买东西,知会我一声便是,我着人过去买。” 秦安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桌面上没怎么动的早膳,丝毫也不意外,动手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到林泷面前,自己也不同卫简客气,提筷吃着桌上的早饭。 卫简看了眼眯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吃着烧麦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次来京前,少爷和我先到河朔走了一趟,卫大将军托我们带了封家书给老太君,稍后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秦安道。 卫简点了点头,起身到门口吩咐连祈将浴房准备好。 待秦安将桌上的粥菜都解决干净,又将林泷剩下的两个烧麦也吃了,卫简便让连祈领着他们去洗漱,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袍。然后领着他们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珑在外rén iàn前端的是眉目如画c内敛自华,装得极具欺骗性,而秦安则是名副其实的恭良有礼。文老太君等人早知道卫简的这两位同门,今日一见,愈发觉得亲善。 一番寒暄后,秦安将卫大将军的家书亲手交给了老太君,道:“卫大将军再三叮嘱,说是一定要将家书亲手交到老太君您的手上。” 文老太君心中一警,接过后诚挚道谢。 卫简惦记着让师兄早点看看袁灏的情形,便没再多留,带着二人从老太太这处出去后直接出府前往北镇抚司。 路上,卫简在马车里将袁灏的情形详细地说与师兄听。 到了北镇抚司,卫简一路将人带到了袁灏所在的厢房。少刻,洛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卫简稍作引见,便将房间让给了林泷,与秦安c洛大夫退到了房门外。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卫简先一步迎了进去,问道:“情形如何?” 林泷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有些棘手,但幸而洛大夫及时行针稳住他的心脉,算是护住了他的元气,你把上面要用的药材备好送过来,我午后便要给他行针,顺利的话,不出三日,人就能醒来。” 卫简心下一喜,“好,我马上就去太医院准备你要的东西!可还需要帮手?” 林泷摇了摇头,“有洛大夫足矣。” 得了师兄的保证,卫简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彻底落了地,索性将人全权交给了他和洛大夫,自己带着秦安跑了趟太医院,在王掌院面前混了个脸熟,这样期间师兄再用什么药,便可以让当值的校尉带着秦安直接过来领用。 袁灏有了着落,卫简的心思便能集中在孟广山身上。只要撬开了他的嘴,印证自己的推测,曹轩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只是,没想到孟广山的嘴倒是挺硬的,从萧衍手里走了一遍,愣是咬牙挺了过来,没吐出半句有用的话。 卫简本不喜欢酷刑逼供,可想到公然拦住大理寺丞告状的柳氏,卫简的心就隐隐觉得不安,这件案子,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可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急于如何,结果就偏偏难以如愿。 广兴楼的二楼雅间,林泷看了眼情绪有些低沉的师弟,开口问道:“怎么,碰到难题了?” 卫简啜了口茶,幽幽地嗯了一声,“算是碰上了个难缠的,怎么也撬不开嘴。” 林泷眼神一亮,“是不是只要弄不死就行?” 卫简心头一阵发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师兄,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安啦安啦!”林泷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我的分寸你还不相信吗,保证死不了!而且,你不觉得你们那些大刑太粗暴太不入流了吗,区区皮肉之苦,意志坚定一点就熬过去了,效果忒差!不如你和你上峰打个商量,从我这里买些更好用的宝贝如何?” 林师兄生平三大追求:医术c美食和银子。 孜孜不倦地追求医术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而赚更多的银子是为了吃到更多的美食。 由此可见,林师兄的本质是个吃货! 锦衣卫本就备受诟病,如果再有师兄五花八门的独门□□加持,后果卫简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这次算我私下里请师兄出手相助,成功的话,离京前你在广兴楼的账单我包了。”卫简说完,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锭子一个个飞离了自己的钱袋。 “成交!”林泷乐颠颠地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红釉瓷瓶递给他,“这是‘醉梦生’,服下一粒便可全身逐渐失去知觉,初次服用药效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可延长一倍,这瓶子里有九粒,都服下之后恐怕就要永久失去知觉了。哦,对了,解药我还没有配制出来,你用的时候悠着点,别都给吃了。还有啊,记得帮我记录一下用药效果。” 卫简点了点头,将瓷瓶谨慎收入袖内。 他这个师兄,身负小神医之名,却自小痴迷于毒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药毒双精。而他制出的毒,也几乎都是类似“醉梦生”这种倾向于恶搞性质的,且不会随便流到外人之手,也算是世人之幸。 想到时不时就要被师兄抓去试药的秦安,甚至是师父,卫简就觉得师兄对自己真的是关爱有加。 或许,这就是多年来林泷屡教不改地拖着海浪音喊他简简却至今仍然没有被他拧断脖子的原因吧。 下晌,沈舒南和顾源一同来到诏狱,旁听卫简亲自提审孟广山。 卫简不喜血腥,萧衍趁着午膳时间将人拎去涮了涮,又换了身囚服,头发了重新束了,看着竟比在狼房时还干净利落了几分。 进了诏狱,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过了明路,意味着即便是卫简,也不能再随意将他扔到兽房里喂狼。加之上午又让萧衍无功而返,孟广山现下的气焰竟有些嚣张。 “世人都道诏狱如何可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卫简笑了笑,“是吗,若非时间上不甚方便,我倒是很想让你慢慢感受一下你曾给别人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是种什么滋味。现在嘛,只能给你个痛快的,算是便宜你了。” 卫简将红釉瓷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交给萧衍,萧衍跨步上前,捏开孟广山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右手拇指和食指沿着脖子上喉管的部位一顺,药丸一下子就吞咽了下去。 孟广山捶胸抠喉干呕,卫简就这么静静坐着看他白折腾。 他师兄独家秘制的毒,无论效果如何,但凡是药丸,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入体即化,故而毒发速度极快。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师兄不耐烦等待毒发的时间罢了。 孟广山折腾一番无果,愤然怒视卫简,喝道:“堂堂朝廷锦衣卫,竟使用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你们还有何颜面在外行走!”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哀声道:“卫千户,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道:“周大人,你误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shàng én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51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双手合十挡住对方的凌空一脚, 卫简蹬蹬蹬后退,踩住演武台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 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痛快笑道:“小弟不敌, 甘拜下风!” 郭镇抚收回攻势, 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布巾先抛给了走上近前来的卫简,双眼含笑,赞许道:“与上次比,你的功夫又增进了不少!”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能得三哥这句夸奖, 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 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 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 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 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如此, 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次的任务虽或多或少涉及到长宁公主, 但郭镇抚依然相信卫简能够顺利完成。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 曹轩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左侍郎高代容和大理寺左少卿于东明会同主审, 尸体的检查结果已经送了上来, 这会儿应该在过堂审问袁小世子。最迟明天早朝后,你应该就能看到口供,是以今夜,你可以老老实实在府里睡个好觉。” 卫简笑着将擦过汗的布巾扔还给他,信步跃下演武台,挥了挥手,“放心吧三哥,我不会乱来的。” 郭镇抚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暗忖:信你小子才有鬼! ———— 丑时将将过半,卫简就被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探起身撩开床幔哑着嗓音问道:“什么事?” 萧衍在门外急声道:“大哥,袁灏出事了!” 卫简心头一震,急忙起身下床,拽过袍子利落地穿束整齐,扯开房门,“袁灏他人现在怎么样?死了?” 萧衍与他并肩急行出府,“还没有,幸亏巡夜的狱卒发现及时,将他自悬的腰带给砍断了。不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 “自悬?”卫简脚下一顿,“袁灏是自尽?” 萧衍:“郑牢头差人给我送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稍后咱们在刑部门前会合。” 萧衍领命,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往刑部大牢的方向。 卫简在宫门前下马,手执腰牌一路穿过重重门禁,在今上寝殿外请旨候宣。 少刻,涂公公脚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卫简眼睛一亮,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赶紧随着咱家进去吧,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一步到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袁灏身份特殊,且皇上才刚和陈老太君保证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后脚刚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就闹出了这种事,无异于让皇上打脸,龙颜岂会不大怒。 卫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脚上却丝毫也不敢耽搁地跟着涂公公进了寝殿。 刚到暖阁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沉重的低气压,气氛凝滞压抑。 卫简进来后跟弘景帝见过礼就侧身站到一旁,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堂上官算是聚齐了,一个个的脸色如丧考妣,见到卫简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羞懑的色彩。 见到卫简,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是你让人提醒刑部大牢的牢头多加注意袁灏?” 卫简:“回皇上,卑职只是以图万全,多做了一层准备。” 弘景帝点了点头,“这次得亏你多做的这一手准备,否则真让人死在刑部大牢里,朕看你们如何与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交待!” “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刑部尚书沈端率一众堂上官再度俯身告罪。想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将锦衣卫踢了出去,如今卫简就站在面前旁观,沈尚书心里是既羞臊又窝火,真是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 “责罚?责罚你们有用的话,朕还用得着听你们废话?!”弘景帝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度又蹿了起来,“此案从现在开始,交由锦衣卫接手,你们两部派人协办,一应证物即刻交接,袁灏也尽快转移到诏狱,不得有误!” 尽管心里憋屈心里苦,沈尚书等人也只能咬着牙遵旨。 弘景帝看了看卫简,“此案虽然交由你接手,但也需刑部和大理寺协同bàn li,不如让他们各派出一个和你品级相当的人来协助你,如何?” 卫简当即应下,随口道:“卑职以为,昨日去安国公府提审袁灏的那两位同僚即可,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弘景帝看了眼沈端和大理寺卿,见两人一脸茫然,脸色登的又阴沉了两分。 卫简见状适时禀道:“禀皇上,那两人是刑部的郎中沈舒南,以及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顾源? 弘景帝目光一沉,思忖片刻出声道:“大理寺的人选是否要换上一换?” 如果没记错的话,御书房的桌案上现在还摆着两份顾源参奏卫简言行无状的折子。 卫简神色坦然道:“有顾大人即可。”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将袁灏转走,稍后朕会亲自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此事。” 卫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挡下长宁姨母的第一波怒火,再烧到自己头上时应该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幸好!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不用在礼数繁复的朝会上当值,又能和那位沈大人共事,卫简忽然觉得御道两旁隐匿在夜色中的殿宇重檐也变得格外有韵味。 心情好,脚步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抛在了身后。 人家是春风得意,自己呢,是颜面扫地! 沈尚书揉了揉心口,乍听到袁灏在牢中自尽的消息时心跳顿停的闷痛感还未彻底消退。 罢了罢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扔给锦衣卫吧,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shàng én,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xiǎ一 jiě,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xiǎ一 jiě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shā rén。”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52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将验状接过来随手递给顾源, 神色间没有一丝犹疑地抬腿迈进了殓房。 沈舒南和顾源随即跟上。 卫简走到曹轩的尸体旁, 挥手让仵作退后, 直接自己动手掀开了盖在曹轩身上的白布。见他竟要亲自动手, 本已退后两步的仵作连忙上前,惶然出声道:“千户大人,还是让小人来吧。” “不必,你且退到门外, 若有不明之处自会唤你。” 沈舒南目光一沉, 上前两步站到了卫简身侧, 未等卫简再开口, 先声道:“在下稍通勘检,或可略尽绵薄。” 卫简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视线集中到了死者曹轩身上,淡淡开口道:“顾大人, 劳烦了。” 顾源侧身让开门口的光线,翻开验状开始逐条朗读。 卫简按着顾源所读内容的指向逐一仔细复勘, 并未发现验状中有什么不符之处。 从曹轩尸体上的伤痕来看, 他死前并非只遭受过一次暴行,按照痕迹的程度推测, 至少有三次。致命伤确是内脏破裂。 卫简要来纸笔, 寥寥几笔勾勒出曹轩身体的轮廓, 让仵作和衙役分别将尸体调整为仰躺c左侧卧c趴伏c右侧卧的体位,将他身上的伤痕一一依状在纸上标注出来。 卫简正要将自己描绘的勘图与验状后附带的做对比,忽然听到身旁一直未做声的沈舒南轻轻“咦”了一声。 “死者自送进殓房后,是否一直是这样平放着?”沈舒南问道。 负责看守殓房的衙役忙上前两步至门槛外回道:“回禀大人,除了仵作检验时有所挪动,其他时间始终如此放着。” “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卫简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但一时没摸到头绪。 沈舒南伸手点了点卫简手上刚画好的勘图中那副趴伏状的,又虚虚指着尸体的腹部位置,轻声道:“这处致命伤,伤痕淤色最重,且能明显看出,并非是一次击打造成。可再看看与它对应的背部的血荫,是否太过浓重,荫面也过大了?” 卫简顿时豁然。没错,这正是他适才绘制勘图时捉不到的那抹违和感。 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了尸体的腿部。 果然! 卫简与沈舒南相视一眼,默契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可顾源不知道啊,他距离两人比较近,听到他们说话说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忍不住就要开口问,被卫简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卫千户,可以交接尸体了吗?”由始至终都等在殓房门口的高大人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卫简将勘图收入袖内,拱了拱手,“高大人,对不住了,我才想起来,北镇抚司的冰窖前些日子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这尸体还要劳烦刑部暂为代放几日。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冰窖坏了? 呵! 然而,不管是借口,还是事实,卫简既然这么说了,曹轩的尸体就得继续在这殓房放着,谁让圣上的口谕是刑部协同办案呢。 刑部与锦衣卫的衙署分别在广乾门所在的中轴路的两侧,两个衙门口相距近六里地,以卫简的脚程,最多两刻钟,可拖着身后这俩读书人,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看了看顾源,又看了看沈舒南,卫简将嘴边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咽了回去。 与锦衣卫光鲜亮丽的公服不同,北镇抚司的大门口看着很是简朴低调。好吧,用凋敝来形容可能要更确切些。 然门口矗立着的两个壮硕的校尉又给凋敝的大门口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氛围。 饶是平素习惯了对卫简横眉冷对的顾源顾大人,此时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口也有些腿肚子发颤,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衙门口,而是一张獠牙狰狞的巨兽之口。 相较于故作镇定却被苍白脸色出卖的顾源,沈舒南的神色就显得平静多了。卫简饶有兴致地多瞧了他两眼,招呼着两人进门。 进门之后,沈舒南才发现,衙署内部并不如大门口那般破败,偶尔几处亭台与景致结合得甚有妙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脚步也变得愈发轻稳。 卫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隐隐噙上一抹笑意。 还以为误入狼窝的是两只兔子,看来,另一只是什么还有待观察。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见到卫简,萧衍急忙迎了上来。 卫简见他脸色便知道王掌院那边有所收获,忙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进到屋里再说。” 萧衍应下,引着一行人进了袁灏所在的厢房。 “守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萧衍在关门前再次嘱咐门口的两门守卫。 “王掌院有什么发现?”房门一关,卫简就出声问道。 萧衍看了看房里的两个外人,在卫简示意他无碍后,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了卫简面前,“这是王掌院让我转交给你的。” 卫简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袍熏玄参叶,中毒后表征多为安静c反应迟钝。 寻常之法不可测。 卫简顺手将纸张交给沈舒南。 果然,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玄参叶?”沈舒南蹙眉,“当年在我家乡故里县,曾经抓获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恶贼,他犯案时所用的便是这玄参叶。” 卫简:“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沈舒南:“正是。据说这是他的独家手法,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出现。可是,我当年曾亲眼看到他被问斩。” 而且,监斩官还是他的养父沈东林。 卫简:“这世上何来绝对的独家独门,只是没有显露而已,亦或许,孟广山自己将这手法私下另传了他人。” 顾源站在床榻边,反复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袁小世子,眉头蹙成了结,出声道:“京城最近接连发生官女子被玷污的案件,你们说,会不会也和这玄参叶有关?” “这”沈舒南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坦言道:“这件案子我倒是知道些详情。相较于以往的此种案件,京城这几桩有一个共同之处让人费解,那就是几名受害女子经稳婆检查后发现,虽有,但并无强迫施暴的迹象,更似与人,与人” “与人私通?”卫简看不过去,索性帮他补充了。 沈舒南不甚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正是如此。然而几名幸存受害女子的口供几近相似,俱称是在神志恍惚的情形下被人奸污。那淫贼也端是可恶,奸污了人之后,竟还将落红的绢帕系在人家的正门上,嚣张可恨至极!” 听闻幸存二字,卫简心下一沉。这世道,对女子的贞洁过于苛刻,分明是受害者,也敌不过积毁销骨的谤责。想来,稳婆的那番检验结果或许也成了压垮她们之中某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害女子的口供中说的是神志恍惚,而不是失去意识?”卫简脑中灵光一闪,出声打破沉寂。 沈舒南仔细回忆了片刻,方才郑重颔首,笃定道:“我确定,案卷上的确写的是神志恍惚。” 萧衍与卫简相识一眼,脱口而道:“摄心!” 相传江湖中有一种邪魅的功夫,可以用声音c甚至是眼神使人迷失心智,任凭施术者驱使,清新过来后恍惚得如同做了一场梦,故唤术。 可这种邪术已经随着那支邪教的覆灭而失传已久,怎的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如若真与术有关,那袁灏的事就不难解释了。” 在卫简看来,所谓的摄心,实际上就是借助药物进行的催眠。而玄参叶的功效,足以达到帮凶的作用。至于是不是,查验一下就知道了。 “是以,你是怀疑那采花贼潜入刑部大牢对袁灏施了术,驱使他自缢?”顾源本就觉得所谓摄心纯属江湖传言,荒唐不可信,可卫简不仅相信,还言之凿凿地揣度一个不入流的采花贼堂而皇之潜进了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对嫌犯施用邪术,简直是荒唐中的荒唐,异想天开中的异想天开! 卫简当差多年,最大的经验就是:兵遇到了秀才,同样有理说不清。 “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顾大人既然不认同,那这件事就由我去查验,二位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咱们分头行事吧。” 顾源任是心有成见,但听到卫简这么说,也只能暂时作罢。 “如此也好。”沈舒南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与顾兄也就不再耽搁了,即刻动身回去着手调查。只是,为方便及时沟通进展情况,咱们是不是约个固定的碰面时间和地点为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5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萧衍神色一亮,眼底涌上笑意, 连声道谢,“大哥, 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我萧衍保证,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 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 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 “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 幸亏我娘走得早, 不然就算不得病, 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 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 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 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xiǎ一 jiě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xiǎ一 jiě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xiǎ一 jiě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5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习惯性地屈指叩了叩桌面:“什么好用的把柄?” 卢全:“小人胆子不大,自小就怕黑, 不大敢一个人走夜路, 因而不敢晚上过去, 便借着收酒的机会事先打听了一阵子,知道了柳寡妇要随人进城赶集, 于是便想趁着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动手。哪成想那日我偷偷摸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柳寡妇不仅在家,就连曹公子也在, 俩人在内室里窃窃私语,隐隐还能听到柳寡妇的哭声,小人一时好奇,就悄悄上前去听了墙角, 没想到竟然让我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原来,那柳寡妇竟然是安国公府已故袁驸马的外室!” 卫简屈起的手指一僵,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卢全, 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名是什么?” 卢全当即指天指地发誓:“小人的确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的, 如果有半句虚言, 小人必遭天打雷劈, 不得好死!” 卫简抬手止住他, 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 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 道:“继续说。” 卢全忙应下, 继续说道:“听柳寡妇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年前带着儿子来京城投奔安国公府,不想陈老太君和公主殿下不承认她们母子俩,还把她们撵出了城。柳寡妇之后几次shàng én,不仅没能再见到老太君一面,反而惹得公主殿大怒,刚派人过来警告她,若不知好歹坏了袁驸马的清名,就要对她们母子不客气!柳寡妇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和曹公子在哭诉。曹公子听了之后十分愤慨,说是要帮她们母子向安国公府讨还公道,却被柳寡妇拦下了,说是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皇亲公侯,更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曹公子后来便说,待有朝一日他金榜高中得见皇上,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母子请恩,让小公子能够认祖归宗。” 卫简眼底浮上一抹嘲讽。 认祖归宗? 这曹轩八成是物伤其类,以为什么人家都像他们曹家似的没有规矩吧! “你便是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堂而皇之地向柳寡妇,以及曹轩,lè su一银钱?”卫简问道。 卢全顶着一头冷汗点头。 卫简:“你这般lè su一银钱持续了多久?累计多少?” 卢全:“差不多半年,加起来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时间上倒是和田掌柜所说的吻合,只是没想到竟然被他搜刮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卫简:“其中柳氏与曹轩各有多少?” 卢全不敢隐瞒,而且听见卫简对柳寡妇的称呼做了改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道:“柳氏前后拿了不到三十两,余下的都是曹公子给的。” 卫简挑了挑眉,不过想想曹府当年的财力,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好,再来说说你和曹轩动手的那次,具体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卢全回道:“就在曹公子出事的前两天,我在赌场又欠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趁着他高中的喜事再去讨点银子还债,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臭骂了我一顿,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他不给我银子的话,我就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柳氏和她儿子的老底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打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还了手” “于是,你把他打到吐血了?”卫简道。 卢全惶惶然摆手:“大人明鉴,曹公子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探花老爷了,小人哪敢真动手,不过是挡了几下而已,见他实在是疯得厉害,就见空儿跑了,想着过两日缓缓再去找他,没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卫简冲萧衍点了点头,对卢全道:“把你当日和曹轩的动手过程重现一遍,记得多少演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你接触到了他身体的哪些部位。” 卢全连声应下,爬起来后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又险些被站在对面身材矫健一脸肃杀相的萧衍吓得再次跌倒。 这位萧爷是他们酒馆的常客,卢全自然认得,甚至还从人手里得到过两次打赏钱,可印象更深刻的是,方才也是这人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然后一路拖到了雅间儿,就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萧爷竟然是锦衣卫! 一番比划下来,卢全惊惧之余仅剩的那点体力也被耗尽,卫简看着半瘫半跪的卢全,最后确认道:“柳氏及其子的事,你可透露给旁人?” 卢全笃定地摇头,“小人发誓,半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卫简点了点头,道:“你与曹轩动手之事,既然我们能查到,想必别的有心人也能查到,加之这个牵扯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秘密,你在外面安全与否,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暂时放你回去,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调查,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同时,你的安全,我概不负责。” 卢全惊惧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被卫简拦下,“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暂时留在这里,住得虽然差些,但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卫简将卢全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急于催促,道:“如果你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放你回去慢慢想。” 卢全见卫简站起身,心里对生的渴望果断压倒了对诏狱的恐惧,忙出声道:“小人选留在这里,谢大人庇护!” 卫简看了眼匐在地上的卢全,眼底一片凉薄。 将人交给萧衍,卫简向沈舒南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率先抬腿走了出去。 拾阶而上,再度回到阳光普照的室外,恍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沈舒南与顾源相视一眼,唇边掠过一抹苦笑。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 “二位,我需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卫简看了看他们,道:“顾大人,我让萧衍带人跟着你一起走一趟下阳村,将柳氏请回来问话。” 沈舒南在卫简看过来时拱了拱手,道:“我就继续之前的查问,若有发现定及时告知你们。” 卫简点了点头,待萧衍出来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北方旱灾未解,南方又有几处发了大水,弘景帝这两日被殿上的群臣们吵得头脑发胀肝火上行,整宿睡不踏实,正想借着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却被卫简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的眉头紧蹙着,心里却意外地踏实了两分,“看来咱们没有预感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 卫简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安国公府现今仅存的一丝血脉,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外室子了。届时即使长宁姨母再有不甘,陈老太君恐怕也要为了袁家的香火为继而三思。” 弘景帝沉着脸颔了颔首,“届时,即便是朕,恐怕也无法插手。” “或许,这正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效果。” 弘景帝的目光暗了暗,道:“柳氏一带回来,立刻隔离安置,尽快查清楚她们的身份。” 卫简应下,沉吟片刻后开口请示道:“舅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 弘景帝摆了摆手,“是或不是,都等袁灏醒过来后再说。” 王掌院引荐了一位民间的老大夫来给袁灏针灸,每日早晚行针两次,为方便计,老大夫就被安置在了袁灏的隔壁厢房。 除了脸上回了些血色,卫简是没看出袁灏有什么大的起色,但王掌院和老大夫信誓旦旦,说是有了很大的好转。而且因祸得福的是,由于袁灏在自缢前中了玄参叶的毒,导致呼吸减缓,思虑迟钝,所以之前预估的窒息时间下造成的脑损伤实际上应该会减轻许多。 祸害遗千年,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袁小侯爷。 当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就连安国公府都暂时瞒着呢。 既然袁灏苏醒并无大碍的几率很大,那弘景帝的态度卫简就不难理解了。一旦确定袁灏无虞,那么,柳氏母子是一定不会留的。 哪怕她们是真的无辜。 安国公府门庭显赫战功卓著,战死沙场的儿子不止袁五郎一人。故而,柳氏母子的先例决不能开,否则不得安稳的恐怕就不止安国公府自己了。 即便袁灏真的没了,即便那个外室子真的是袁五郎的骨血,皇上恐怕也有法子让陈老太君从袁家旁支过继子嗣承袭爵位。 这是卫简对弘景帝的了解。 所以,别太相信皇上的表象,那可是站在国家顶峰的实力派戏骨。 卫简放心不下家里,婉拒了皇上的留膳,出宫后直奔庆国公府。 “头晌送菜的挑夫是个生面孔,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人放了进来,果然行踪有些可疑,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属下已经都安排了人盯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派人尾随盯梢。”得知卫简回府,侍卫长彭林立刻前来禀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55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是,俱是属实。” 沈舒南又道:“好,接下来, 你们将手上的笔录互换,看看对方的。” 两人遵令而行。 未及片刻,两人均神色大变,质疑自己的眼睛一般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眼花看错。 沈舒南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在梁远的笔录中,昨夜他是子时上半段当值, 故而子时一到, 便与上一班的狱卒交班。他前几日染了风寒, 始终未见好,到了深夜更觉得头脑昏沉, 于是在牢房内巡视一圈后见无异常, 便寻了处隐蔽的角落预备打个盹儿,没想到一下子就迷糊了过去, 猛然醒来的时候发现险些误了交班的时间。他匆忙到牢房里又巡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随后就和庞辛交了班。 沈舒南看向跪在地上的梁远,“你确定, 从子时二刻开始直到交班的前一刻, 你始终在那个偏僻的角落, 没有离开过?” 梁远笃定回道:“我确定!因着只想小憩片刻,故而特意看了漏刻,醒来后唯恐误了交班,也仔细确认了时间。” 站在一旁的庞辛讶然出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在子时二刻看到你走进了牢房!” 沈舒南抬手止住想要辩言的梁远,问庞辛:“你可看清了他的脸?” 庞辛神情笃然:“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看的很清楚,确是梁远!” 沈舒南:“你仔细回想一下,可否觉得那时看到的梁远与平日有何不同?” 庞辛凝眉苦想,偏过头打量着身侧还跪着的梁远,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并未觉得有何不——” 话未说完,庞辛顿时恍然,急忙改口道:“大人,昨夜我看到梁远时,他的刀是佩在右侧的!当时我只朦朦胧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未及深想,现下大人提醒,我又看到梁远身上的佩刀,这才想了起来!” 右侧佩刀,说明是惯用左手。 而梁远却是惯用右手的。 由此可见,庞辛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梁远! 沈舒南交代庞辛暂时不得和任何人泄露适才的谈话内容,令其先行退下。 之前盘问行踪时,梁远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故而未敢隐瞒,原原本本交代了实情,但彼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现下,那丝侥幸也破灭了。 “眼下,能救你的,便只有你自己。”沈舒南捕捉到梁远神色间闪过的绝望和惊惧,开口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协助寻找到线索,破案之时或许可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有何原由,擅离职守的罪名梁远都是逃不掉的。而因为他的失职,险些导致嫌犯被害,且嫌犯还是一等国公府的世子。两项叠加从重判罚,梁远当真是性命堪虞。 梁远此时已全然没有了主见,沈舒南这番话无疑成了他唯一的曙光,焉有不配合的道理。 沈舒南将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一一向梁远盘问,足有一个时辰后,才将人放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丑时末了。 沈舒南见于书吏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便让他先行去厢房歇息,自己将最新的发现总结成文,并誊抄了一份,预备一份上呈给沈尚书,另一份交到卫简手里。 沈舒南这一夜忙得不可开交,而卫简也没捞着安稳觉睡。尽管做了完全的准备,但心里终是不踏实,待广阳公主睡下后,他便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出门,潜守在小九闺房附近的游廊横梁上,做了多半宿的蝙蝠。 翌日卯时初刻,再次聚在广兴楼二楼雅间,顾源看到两人满眼充斥着的血丝,讶异非常:“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沈舒南无奈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一夜没睡,幸而有所发现。” 说罢,将调查总结递给进门就开始吃个不停的卫简。 卫简正借由温热的食物驱逐身体内的疲惫,抬手示意沈舒南让顾源先过目。 顾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看,越看眉毛蹙得越紧,最后脸色都可以用凝肃来形容了。 果然,刑部大牢让人钻了空子。 卫简本就心有猜测,现下看到顾源的脸色,自然明了,应当是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沈舒南动作挺快的。 出乎意料地能干啊,怪不得皇舅舅青眼有加。 沈舒南坦然接受卫简赞许的目光,依旧一副浅浅的笑模样,“卫千户昨晚也没睡?” 观卫简的模样,若非眼底的血丝未散尽,神色间哪有半点夙夜不眠的倦色。 卫简吃饱喝足,撂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睡的地方不甚舒适而已。” 堂堂国公府的床榻会不舒服? 顾源撇了撇嘴,用眼角的余光在卫简的身上盖了个“骄奢享乐”的大戳。 卫简对顾源的小情绪早练就了视而不见,迎着沈舒南略显诧异好奇的目光咧嘴一笑,好心解惑道:“昨夜在我九妹房外的游廊横梁上躺了一宿,啧啧,那横梁委实硬得很,硌得慌!” 还未等沈舒南有所反应,一旁正在喝粥的顾源腾地将碗墩到桌子上,瞠目怒斥:“如此鬼祟狂浪之行,简直妄为人兄!卫简,我这就去御前告你,请陛下为九xiǎ一 jiě讨还公道!” 庆国公府的九xiǎ一 jiě是出了名的温婉良顺,顾源虽与卫简素有不和,但他的èi èi顾三xiǎ一 jiě与九xiǎ一 jiě却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一年前,顾源曾在自家的花宴上偶然见过九xiǎ一 jiě一面,真真的人如其名。 卫简端行不良,好美色,人尽皆知,顾源为此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参他,没想到这狂徒现下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九xiǎ一 jiě,简直是丧心病狂! 想象了一番九xiǎ一 jiě逆来顺受c瑟瑟躲在房中夜不敢眠的情形,顾源只觉得怒发冲冠,整个人被架在了炭盆上炙烤着似的。 沈舒南听闻卫简所说,当即意识到九xiǎ一 jiě恐怕牵扯上了什么麻烦,刚想关切两句,不料想一旁的顾源勃然发怒,拍案而起,指责之词更是让沈舒南瞠目结舌。 卫简早就怀疑顾源这厮对他家小九有非分之想,适才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了些,用以试探,果然! 胆敢妄想他家小九,哼哼!一瞬间,卫简脑子里掠过了几十种弄残这厮的方法。 顷刻间两人剑拔弩张,沈舒南一阵头疼,伸手将就要拂袖而去顾源拉着坐了回来,无奈道:“顾兄,你且稍安勿躁,卫千户这般做定有其道理,想必是九xiǎ一 jiě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使得卫千户这般不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5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大哥, 您还不知道我吗?咱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 有大哥你镇着,就算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 卫简哼了哼,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 之所以三番两次让你碰壁,我猜想着, 一是在故意考验你, 二是她有自己的顾虑。秦家主母过世时秦小少爷尚在襁褓,据说是秦姑娘一手照顾着, 秦总镖头常年在外走镖,她一个姑娘家的, 既要守着前院的镖局, 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 想来是打算把自己的婚事拖一拖, 又担心耽误你,故而这才拒绝shàng én提亲。你若真认定了人家, 就继续表明诚意, 待秦总镖头回京, 我再找个时机替你探探口风。” 萧衍神色一亮, 眼底涌上笑意, 连声道谢, “大哥, 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我萧衍保证,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xiǎ一 jiě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xiǎ一 jiě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xiǎ一 jiě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卫简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道:“雅间儿。” 小二看似憨厚的脸盘子顿时一亮,嗓门洪亮地引着他们上了楼。 人刚落座,小二就开口招呼着点酒,沈舒南抬手打断他,“先不急,我们有桩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劳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观眼前三人的衣着和气质,猜测这恐怕是桩大生意,于是不敢耽搁,应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德成酒馆的东家兼掌柜,田坤。 田坤一进门看到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心头登时一沉。跑堂小二是个新来的,眼力拙,就这三位的气度,尤其是左边正襟危坐的那位,怎么看都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主儿! “不知三位官爷莅临,草民有所怠慢,还请见谅!”田掌柜说罢就要让人上酒上菜,却被卫简抬手打断。 “不必了,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掌柜在卫简的示意下拘谨地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着,迭声道:“草民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卫简抱臂靠向椅背,看了眼顾源,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舒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上身微倾靠在了椅背上。 顾源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责无旁贷地接下了询问田掌柜的任务。 “田掌柜,你可认识曹轩?” 田掌柜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回道;“那是今科的探花老爷,店里的客人没少提及,前两日又横死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是知道他的,但其人就没有见过,或许他曾来过小店沽酒,但草民并不认得。” 顾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听店里的伙计卢全提过,他与曹轩有龃龉?” 田掌柜闻声,额角腾地沁出一层冷汗。 但卫简很快稳下心神,没有让老太太她们察觉,求情道:“小九也是关心情切,才不得不央着卫铉带她出府,您因为这个罚他,小九心里愧疚,心里怕是要愈发难过了。我方才瞧见她,差点又哭了。” 想到小九从外面回来时哭得红肿的眼睛,大夫人柳氏叹了口气,“娘,三弟妹,还是让他们进屋来吧。这事本就怪不得铉儿,九丫头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她若是认了死理儿,是谁也拦不住的。” 文老太君和三夫人的脸色稍稍和缓,卫简忙和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门外的两尊门神给请了进来。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57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正色提醒:“姨母, 您应该知道,他们一旦交到我手里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重负被抛开, 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轻松与自在再度又寻了回来,长宁公主和缓着声音道:“稍后我便进宫向皇兄请罪。”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话音顿了顿,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 “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 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 之前种种, 是姨母言行失状, 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 道:“姨母,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 我只是想了解事实,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 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 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可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shā rén,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一奸一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xiǎ一 jiě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xiǎ一 jiě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xiǎ一 jiě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5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不过片刻工夫, 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 孟广山动了动双臂, 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道:“你有福了, 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名唤‘醉梦生’, 只要这么一粒, 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瓶子里的九粒都吃了, 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 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 从现在开始, 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 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 从卫简手中接过药瓶。 孟广山心中大骇, 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ěi zhuāng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xiǎ一 jiě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59章 弘景四十二年, 农历六月中, 南安国国都鄯和城, 历经三日洗劫,沦为人间炼狱。 北郊悬空寺,一身披甲胄的校尉步履匆匆地穿过游廊来到一间禅房外,抬手轻叩门扉,听到声音后推门闪身而入。 “禀将军,人已送走!”校尉抱拳禀道。 端坐在蒲团上闭目静思的符昂符将军闻声睁开眼,双眸精光内敛, 沉声道:“没被人察觉吧?” 校尉神情笃然答道:“将军放心, 卑职亲自看着他们出了北城门。” “那就好。”符昂幽幽叹了口气, “城内的情况如何?” 校尉:“郭c赵两位将军正在派人清剿城内的南安护城军, 但城内百姓群情激愤,纷纷支持掩护护城军, 各地州县驻军得知消息后也在向鄯和城方向增援,战火, 怕是马上就要蔓延开来,无法控制了。” 符昂:“斥候营那边可有消息回来?” 校尉:“尚无消息。不然卑职再派一队人出去?” 符昂抬手阻止他, “不必了, 再多动作, 引起城内注意,反而不利于他们行动。咱们暂且还是耐心等待吧。” 校尉得令, 尽管眼里的忧虑不减, 却没有半句异议。 数千里之外的大虞京城, 彤云密布,风雨欲来。 寅时正,随着一阵嘎吱声,化安门的两扇厚重城门被缓缓推开,城外候着的十几支商队和数百人立刻喧腾起来。或整肃马队,或呼朋唤伴,陈杂的口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城卫署吏们手持笔簿,面无表情地查验着入城者的度牒路引。今日是南安王的册封大典,全城戒严,东西南北四大城门都加派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卤簿仪仗,本就是锦衣卫分内职责。加之弘景帝盛宠偏心,像册封南安王这种足以载入大虞史册的历史时刻,卫简必然在仪仗之列,而且还得是个显著易露脸的位置。 如此恩宠,卫简真的是巴不得皇上能少想到他一点。 午时初刻,大典礼成。至此,南安国正式成为大虞属国,原太子逻炎受封为南安王,于大虞京城开府建牙。 丹陛之下,南安王与诸王百官叩呼万岁,豆大的雨点破空坠落,顷刻间连成一道雨幕。 沣泱殿奉命大开,诸王百官及时避于殿内,倒也没淋得狼狈。两刻钟后,雨帘渐弱,再及两刻钟后,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内侍监当值的小黄门们擎着油纸伞将诸人分批送出了宫。 卫简是最后离开沣泱殿的,却没有出宫,而是直接奔慈宁宫而来。 雨水冲刷下,持续了多半个月的闷热一扫而空。 廖太后苦夏,故而夏日里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下雨的天气。卫简撑着油纸伞信步而来,远远就瞧见寝殿的门窗大敞着,廖太后正坐在廊下吹着穿堂风。 “瞧瞧你这身衣裳湿得,怎的就这么过来了!”廖太后起身迎向走上近前的卫简,摸了摸他身上半湿的飞鱼服,连声道。 卫简将伞递与一旁的宫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皇祖母无需担心,我自小习武,身子骨扎实着呢,倒是您,阴雨天这廊下的穿堂风冷硬得很,您可千万莫要贪凉了。” 一旁的俞嬷嬷和田公公见到卫简犹如见到了救星,忙不迭从旁附和。 廖太后素来最听得进卫简的话,果然让人将廊下的桌案撤了,得知他竟还未来得及用午膳,便让小厨房立刻准备膳食摆到偏厅。 因着廖太后爱贪凉的习惯,每到夏日雨时,卫简少不了往慈宁宫跑,廖太后劝不住他,便也习惯了在宫内为他备几套衣袍。 卫简换了身干爽的锦袍出来,偏厅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慈宁宫的饭食较为清淡,田公公特意差了个脚程快的去御膳房端了几样荤食。他们这些太后身边的老人儿都清楚世子爷的口味,那是无肉不欢的。 “皇祖母可是有何费思量之事?”私下里,卫简在廖太后面前很是放得开,坐得近了,见她眉眼间隐隐透着丝倦怠,询问道。 廖太后叹了口气,呷了口茶,道:“昨儿陆家的老太君进宫来了,说是好不容易将六小子给盼了回来,不成想他竟执意要入南安王府做属官,又将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卫简筷子一顿,“陆老太君?您说的六小子,可是陆家六爷陆明冲?” “正是他!”廖太后颇为无奈道:“当年他与芸娘的事虽未闹开,却也有不少人知晓,本想从此以后两人天南地北再无相见,对他们俩c对知qg rén来说,便可将此事渐渐淡忘了。谁成想,十几年过去,这两人竟又搅合在了一起!冤孽啊!” 卫简想到那日迎南安王入京时,仪仗之前陆六爷的神采,犹疑着问道:“陆老太君的意思是陆六爷与芸夫人私情复燃?” “那倒不是。”廖太后忙澄清道:“明冲那孩子虽在情之一事上死心眼,但却从来都是谨守分寸之人,便是当年,两人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未有半分僭越之举。然毕竟有这层隐情在,加之芸娘母子如今的地位身份,陆老太君是如何也不想再看到他们多有接触的。” 卫简点了点头,“陆老太君的想法实属常情,以他们二人的身份,确是避嫌一些得好,旁人暂且不论,若是让安南王误会,那可就有的麻烦了。” 廖太后点头,“我与陆老太君也是这般顾虑。” 卫简:“明日芸夫人按例要携南安王府的女眷进宫觐见,您可是在犹豫,是否要私下点拨芸夫人两句?” 廖太后复又叹了口气,“是啊!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南安王府的身份又特殊,这等规劝的话,哀家着实不便开口。” 卫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人,沉吟片刻后,道:“孙儿有一同袍,其兄长与陆六爷是同窗好友,或可先请他做说客,探一探陆六爷的心意。祖母明日便如常召见芸夫人,待探明情况后再酌情打算。” “如此也好。”廖太后点了点头,见卫简光顾着说话筷子都停下来了,忙招呼她用饭,“罢了罢了,说到底是她们的家事,你就不用跟着费心了,差事再忙,一日三餐也要按时吃” 就着廖太后熟悉的念叨声,卫简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她虽不苦夏,但前阵子持续闷热,食欲也免不了受些影响。 用过饭,又和廖太后说了会儿话,俞嬷嬷已经将卫简的飞鱼服烘干。待卫简换回袍服从慈宁宫离开时,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遂没有去东宫见鸿儿,径直出了宫门回府。 是夜,天公喘气似的下了几阵瓢泼大雨,睡意朦胧间,卫简迷迷糊糊地喟叹,亏得入夏前太子上表,奏请令工部及京兆府有司详细排查并修缮了京城各坊市的排水工渠,否则这样的降水量,怕是不少百姓家要水漫门槛了 翌日一早,云收雨歇,万里碧空如洗,将皇宫的重檐叠瓦映衬得愈发气势恢宏。刚刚结束早朝当值的卫简行走在出宫的御道上,眼观此景,心下不由得生出丝丝敬畏。 忽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声调急促:“世子爷,请留步,陛下急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6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正色提醒:“姨母, 您应该知道,他们一旦交到我手里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重负被抛开,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轻松与自在再度又寻了回来,长宁公主和缓着声音道:“稍后我便进宫向皇兄请罪。”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话音顿了顿,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 “这件事是我主使, 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 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 之前种种,是姨母言行失状, 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道:“姨母, 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 我只是想了解事实, 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 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 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可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shā rén,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一奸一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xiǎ一 jiě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xiǎ一 jiě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xiǎ一 jiě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简岂会不知卫琪这是心疼维护他,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出丝毫的差错。 “日后你要怎么气我都行,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听我的!” 卫简屈起的手指一僵,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卢全,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名是什么?” 卢全当即指天指地发誓:“小人的确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的,如果有半句虚言,小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卫简抬手止住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道:“继续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61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屈起的手指一僵, 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卢全, 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名是什么?” 卢全当即指天指地发誓:“小人的确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的,如果有半句虚言, 小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卫简抬手止住他, 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道:“继续说。” 卢全忙应下, 继续说道:“听柳寡妇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年前带着儿子来京城投奔安国公府, 不想陈老太君和公主殿下不承认她们母子俩, 还把她们撵出了城。柳寡妇之后几次shàng én, 不仅没能再见到老太君一面, 反而惹得公主殿大怒,刚派人过来警告她,若不知好歹坏了袁驸马的清名, 就要对她们母子不客气!柳寡妇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和曹公子在哭诉。曹公子听了之后十分愤慨,说是要帮她们母子向安国公府讨还公道, 却被柳寡妇拦下了, 说是民不与官斗, 何况对方还是皇亲公侯, 更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曹公子后来便说,待有朝一日他金榜高中得见皇上,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母子请恩,让小公子能够认祖归宗。” 卫简眼底浮上一抹嘲讽。 认祖归宗? 这曹轩八成是物伤其类,以为什么人家都像他们曹家似的没有规矩吧! “你便是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堂而皇之地向柳寡妇,以及曹轩,lè su一银钱?”卫简问道。 卢全顶着一头冷汗点头。 卫简:“你这般lè su一银钱持续了多久?累计多少?” 卢全:“差不多半年,加起来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时间上倒是和田掌柜所说的吻合,只是没想到竟然被他搜刮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卫简:“其中柳氏与曹轩各有多少?” 卢全不敢隐瞒,而且听见卫简对柳寡妇的称呼做了改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道:“柳氏前后拿了不到三十两,余下的都是曹公子给的。” 卫简挑了挑眉,不过想想曹府当年的财力,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好,再来说说你和曹轩动手的那次,具体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卢全回道:“就在曹公子出事的前两天,我在赌场又欠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趁着他高中的喜事再去讨点银子还债,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臭骂了我一顿,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他不给我银子的话,我就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柳氏和她儿子的老底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打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还了手” “于是,你把他打到吐血了?”卫简道。 卢全惶惶然摆手:“大人明鉴,曹公子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探花老爷了,小人哪敢真动手,不过是挡了几下而已,见他实在是疯得厉害,就见空儿跑了,想着过两日缓缓再去找他,没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卫简冲萧衍点了点头,对卢全道:“把你当日和曹轩的动手过程重现一遍,记得多少演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你接触到了他身体的哪些部位。” 卢全连声应下,爬起来后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又险些被站在对面身材矫健一脸肃杀相的萧衍吓得再次跌倒。 这位萧爷是他们酒馆的常客,卢全自然认得,甚至还从人手里得到过两次打赏钱,可印象更深刻的是,方才也是这人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然后一路拖到了雅间儿,就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萧爷竟然是锦衣卫! 一番比划下来,卢全惊惧之余仅剩的那点体力也被耗尽,卫简看着半瘫半跪的卢全,最后确认道:“柳氏及其子的事,你可透露给旁人?” 卢全笃定地摇头,“小人发誓,半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卫简点了点头,道:“你与曹轩动手之事,既然我们能查到,想必别的有心人也能查到,加之这个牵扯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秘密,你在外面安全与否,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暂时放你回去,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调查,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同时,你的安全,我概不负责。” 卢全惊惧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被卫简拦下,“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暂时留在这里,住得虽然差些,但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卫简将卢全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急于催促,道:“如果你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放你回去慢慢想。” 卢全见卫简站起身,心里对生的渴望果断压倒了对诏狱的恐惧,忙出声道:“小人选留在这里,谢大人庇护!” 卫简看了眼匐在地上的卢全,眼底一片凉薄。 将人交给萧衍,卫简向沈舒南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率先抬腿走了出去。 拾阶而上,再度回到阳光普照的室外,恍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沈舒南与顾源相视一眼,唇边掠过一抹苦笑。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 “二位,我需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卫简看了看他们,道:“顾大人,我让萧衍带人跟着你一起走一趟下阳村,将柳氏请回来问话。” 沈舒南在卫简看过来时拱了拱手,道:“我就继续之前的查问,若有发现定及时告知你们。” 卫简点了点头,待萧衍出来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北方旱灾未解,南方又有几处发了大水,弘景帝这两日被殿上的群臣们吵得头脑发胀肝火上行,整宿睡不踏实,正想借着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却被卫简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的眉头紧蹙着,心里却意外地踏实了两分,“看来咱们没有预感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 卫简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安国公府现今仅存的一丝血脉,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外室子了。届时即使长宁姨母再有不甘,陈老太君恐怕也要为了袁家的香火为继而三思。” 弘景帝沉着脸颔了颔首,“届时,即便是朕,恐怕也无法插手。” “或许,这正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效果。” 弘景帝的目光暗了暗,道:“柳氏一带回来,立刻隔离安置,尽快查清楚她们的身份。” 卫简应下,沉吟片刻后开口请示道:“舅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 弘景帝摆了摆手,“是或不是,都等袁灏醒过来后再说。” 王掌院引荐了一位民间的老大夫来给袁灏针灸,每日早晚行针两次,为方便计,老大夫就被安置在了袁灏的隔壁厢房。 除了脸上回了些血色,卫简是没看出袁灏有什么大的起色,但王掌院和老大夫信誓旦旦,说是有了很大的好转。而且因祸得福的是,由于袁灏在自缢前中了玄参叶的毒,导致呼吸减缓,思虑迟钝,所以之前预估的窒息时间下造成的脑损伤实际上应该会减轻许多。 祸害遗千年,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袁小侯爷。 当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就连安国公府都暂时瞒着呢。 既然袁灏苏醒并无大碍的几率很大,那弘景帝的态度卫简就不难理解了。一旦确定袁灏无虞,那么,柳氏母子是一定不会留的。 哪怕她们是真的无辜。 安国公府门庭显赫战功卓著,战死沙场的儿子不止袁五郎一人。故而,柳氏母子的先例决不能开,否则不得安稳的恐怕就不止安国公府自己了。 即便袁灏真的没了,即便那个外室子真的是袁五郎的骨血,皇上恐怕也有法子让陈老太君从袁家旁支过继子嗣承袭爵位。 这是卫简对弘景帝的了解。 所以,别太相信皇上的表象,那可是站在国家顶峰的实力派戏骨。 卫简放心不下家里,婉拒了皇上的留膳,出宫后直奔庆国公府。 “头晌送菜的挑夫是个生面孔,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人放了进来,果然行踪有些可疑,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属下已经都安排了人盯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派人尾随盯梢。”得知卫简回府,侍卫长彭林立刻前来禀报。 卫简一边吃着迟来的午饭,一边对彭林的应对表示满意,“很好,千万不要被轻易转移视线,九xiǎ一 jiě身边的护卫永远不能出现空缺。” 彭林:“世子放心,属下安排了三班护卫,九xiǎ一 jiě身边始终留有两班。” 卫简点头,神色缓和了不少,“亏得有你在,不然我恐怕连家门都不放心迈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62章 树豆花? 难怪! 卫简仔细品了两勺, 记住了味道, 又跟花嬷嬷要了只活鸡,匆匆离开了御膳房。 左手拎着一只鸡, 右手抱着一个汤盅,卫简生生将自己走成了宫道上一抹晃瞎人眼的风景线。 “世子爷,您这是——”候在廊下的涂公公看到迎面而来的卫简,万年眯缝眼陡然睁大, 惊讶得气短。 两只手都占着,没办法见礼, 卫简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客气道:“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劳烦涂公公帮忙通传。” “诶,咱家这就去通传,世子爷请稍候!”卫简素来随和诙谐,从不在他们这些侍婢面前摆架子, 但却从不会拿公务开玩笑, 眼下又在查办南安王的命案, 涂公公自然不敢怠慢。 弘景帝正在和兵部尚书及五军都督府的重臣们商议即将到来的秋季国境巡防,听到涂公公的通传当即中止了商议, 众人见状先行退下回避。南安王之死干系重大, 稍有不慎, 恐怕西南的战火将会愈演愈烈, 个中重要性, 众人不言而喻, 是故,对皇上的“差别待遇”由衷理解。 然而,理解归理解,当迎面擦肩而过时,众人震惊于卫简这般“放肆”的架势之余,不由得百感交集c私下窃窃微词。 大虞文官素以“正礼”为己任,劝谏c弹劾之风盛行,可在卫简心里,除却几个表里如一的真君子,绝大多数都是双重标准的拥趸者,区别只在于程度轻重而已。故而,风评什么的,向来不在卫简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心里明白,弘景帝也是这个心理。 “你这是——”弘景帝看着走上近前来的卫简,挑了挑眉。 涂公公十分有眼色地接过卫简手里的汤盅,卫简道了声谢,单手掐着鸡翅膀单膝跪地见礼:“参见陛下!” 话音未落,忽听得噗嗤一声 弘景帝:“” 卫简:“” 涂公公:“” 三双眼睛无声聚焦于地砖上喷出两寸来长的鸡屎,涂公公率先回过神来,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憋住胸膛里翻涌而上的爆笑,将汤盅稳稳放在地上后旋即去叫殿外当值的宫婢进来处理。在他身后,弘景帝忍无可忍地爆笑出声。 卫简铁青着一张脸恨不得当场就掐死手上那只鸡的模样,着实是百年不遇的喜感。不过,弘景帝深知见好就收,多日来的积郁烦闷随着大笑驱散了不少,揩了揩眼角的湿润抬手让他免礼起身。 到底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宫婢们动作麻利地清理好地砖,又悄无声息地退下,房门再度被合上。 身侧的地砖光洁如初,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简总觉得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鸡屎味。不过,想想马上要做的事,卫简默默承受下了这股鸡屎味绕鼻。 卫简将南安王的尸检结果详细禀明,并如实说明了自己的推测,而后道:“属下已让人去太医院请王掌院和几名太医过来,一同见证这汤的效用。” 弘景帝面色凝肃地点了点头,“严审厨房一干人等,务必要查明树豆花的来源。” 卫简应下。不多时,门外传来通禀声,太医院的几个人到了。 随着剩下的小半盅鱼汤尽数灌进活鸡的嘴里,卫简松开手,与房内其他人一样,目光紧紧追随着它而动。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 太医院这些杏林高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卫简亦然,弘景帝嘛,就更不用提了。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房内也没有滋生出不耐烦来。 变故发生在半个时辰后。 活蹦乱跳的山鸡渐渐变得萎靡,脚步迟缓双翅微垂,不及一刻钟,整只鸡就卧在地上动不了了。 王掌院等人忙走上近前查看,触手之处隔着覆盖的毛羽也能感受到异于寻常的高温。 尽管早就预见试验结果,但现下真正面对,卫简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远隔千里的岭南树豆花出现在京城南安王的汤盅里,说是意外,谁信? 南安王被人蓄意暗杀,已是不争的事实。 表面上看,就让南安王死于风寒高热,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对朝廷似乎更有利。然而,对弘景帝来说,这件事却决不能“难得糊涂”。 因为南安王死的时机太敏感,无论幕后黑手是南安人,还是大虞人,亦或是之外的外族,其背后真实目的所带来的风险,对大虞来说,远远高于揭开南安王的真正死因。 卫简深谙弘景帝所想,这才毫无顾忌地追查真相。 王掌院亲自拎着那只濒临死亡的山鸡急不可耐地告退,弘景帝冲涂公公使了个眼色,很快,房中就只剩下了他们舅甥二人。 等到卫简从房中退出来的时候,时间已近正午,卫简打马路过五香斋的时候顺便买了两包点心。 此时的南安王府,除却之前的哀恸失落,往来的下人们脸上还隐隐透露着惶然与不安,空气中酝酿着细微的躁动,让身处这座王府之中的人心神不安。 膳房和王爷近前伺候的人都被隔离在了正院之内,就连杜芸娘也被婉言拦在了正院院门之外。 “沈大人,时近正午,老封君让小厨房备了些膳食,吩咐老奴带人给您送过来,请大人慢用!”杜芸娘身边最得力的奶娘辛嬷嬷带着几个手里端着托盘的绿衣小丫鬟们过来。 一上午只吃了几块茶点,沈舒南早已饥肠辘辘,但面上丝毫不显,温言婉拒:“多谢老封君关怀,只是,吾等公务在身,恕不能接受老封君美意,还请见谅。” 沈舒南看似温润和善,但舒缓的言语背后,却是蕴含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坚定,让人觉得如若继续坚持,便是对他的刻意为难。 辛嬷嬷无奈,只得带着绿衣丫鬟们原路返回。 卫简从月洞门闪身站出来,看了眼辛嬷嬷离开的方向,将手里的糕点递了出去,“皇上的手谕已经拿到了,我这就去见老封君,随后咱们就将人带回北镇抚司。” 沈舒南接过糕点,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据厨房诸人的口供,那盅鱼汤在煲炖期间,除了厨房里那几个人和前来敦促晚膳的清川之外,就只有老封君身边的一个姓方的嬷嬷踏足过厨房。这位方嬷嬷早先是南安王的奶娘,进京后就被调到了老封君身边,巧合的是,昨晚方嬷嬷突然告假,说是老家的儿子得了恶疾,今日城门一开就早早出城了。任捕头已经带人去追了,不过” 不过,找到活口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 沈舒南话里的未尽之言,卫简心中自是明了,拍拍他的肩膀聊以宽慰:“不管怎样,也算是有所进展。” 沈舒南点了点头,目送他步履稳健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收回的视线落在手里的两包糕点上,眸色加深,隐隐有光亮浮动。 宛若放弃挣扎一般重重叹了口气,沈舒南嘴边浮上一抹苦笑。 □□,还是蜜糖,本就是但凭本心而已。 思量无用! 皇上手谕一出,不管杜芸娘愿意与否,南安王府被隔离于主院中的人都要尽数被带走。 此外,一同被请去协助办案的,还有在前院商议治丧的王府属官——陆明冲。 卫简一离开,杜芸娘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六哥一定不会有事吧?” 似询问身边的辛嬷嬷,又似喃喃自语。 可北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无辜之人进去也能扒层皮,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段无法抹杀的过去。 或许,老祖宗说得对,自己终究会害了他! 念及此处,杜芸娘再也坐不住,慌忙起身道:“快,准备进宫,我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一脚踏进北镇抚司,除了死人,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任凭你是圆滑还是铁齿,均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更何况是清川c绿绮这等王府内的仆役婢女们。单单北镇抚司这个名头,就足以让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次合作下来,卫简自认在刑讯一事上沈舒南较自己更胜一筹,索性这次就全都交给他来办,毫无心理压力地坐在一旁充门面。 堂堂北镇抚司内,竟纵容一小小的五品文臣坐镇主审,北镇抚司镇抚使郭存义得知消息后一阵太阳穴抽痛。 这混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看南安王的案子破了之后怎么抽他! 酉时过半,广兴楼那间无论何时来都留空的包厢内,卫简和沈舒南相对而坐,投入地享用着面前一大海碗的牛肉面。 汤头浓郁,面条筋道,牛肉软烂入味,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面条还是牛肉,分量都十分有诚意,以卫简的食量,这么一碗面足以□□成饱。 喝光最后一口汤,卫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沈舒南竟然已经先一步撂了筷子,而他面前的大海碗干干净净得,连片葱花也没剩。 看起来今天是真饿着了。 夏日昼长,此时虽将近酉时末,但暮色还没有降下,两人出了广兴楼后一边消食散步,一边商讨着案情。湖边杨柳垂枝如绦,湖中莲花花期刚过,碧叶中隐约可见一朵朵莲蓬,偶尔还能瞧见一枝花开晚的粉色莲花。 此时岸边路人寥寥,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据现下已知的口供,有两大疑问。”沈舒南道:“其一,封王大典在午时初刻完成,此后因大雨受阻,南安王和百官在宫中滞留了半个时辰,而后出宫,坐上王府的马车时,最迟也不会超过午时。而王府门房的口供,南安王回府时已是未时过半。而宫门距王府,即便是雨天缓行,最慢也不会超过两刻钟。而且,据清川和绿绮所说,南安王回来的时候,衣袍是被雨淋透的。我没记错的话,当日从沣泱殿到宫门口,一路上都由内侍撑伞护送,且雨势已缓,南安王又是乘坐马车,怎的会被雨淋透呢?故而,我怀疑,他很可能在出宫后c回府前这段时间内去了另外的地方,或许,还见了另外的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想,随行将军左常的失踪,很可能和这些有关。” 卫简双眸微眯,颔首表示赞同。 沈舒南继续道:“其二,就是那盅加了树豆花的鲫鱼汤。不出意外的话,方嬷嬷应该已经被灭口了。幕后之人是谁,有何目的,又是如何与方嬷嬷勾连上的,尚在一团迷雾之中。哦,对了,卫兄将陆明冲一并带到北镇抚司,可是对他存有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6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应声而起。 卫简顺着地中间的茶盏碎片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坐在对面的面容极尽扭曲的长宁公主身上。 “荒谬!”长宁公主拍案而起,大怒:“卫简, 若非你当日硬闯我安国公府,灏儿怎会落于刑部大牢之中弄得至今生死不明?!现下皇上命你查明真相还灏儿一个清白,你倒好,竟然听风就是雨地跑到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玷污长辈的清誉, 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老太君阻拦不及, 见卫简的脸色逐渐蒙上一层寒意,心中暗道不好, 忙起身走到长宁公主身边将其按坐回原位,沉声安抚道:“公主,慎言!”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 如何得圣上眷顾, 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是吗?”卫简起身整了整袍裾, 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向看似出离愤怒的长宁公主,道:“故而姨母您就索性派人去私下里解决掉那对母子, shā rén灭口, 是吗?” 长宁公主本欲开口否认, 可见卫简的目光笃定中暗藏着隐隐的嘲讽, 不由得头脑一热, 咬牙道:“是又如何?她们胆敢毁誉驸马, 本就该死!” 卫简目光暗了暗,“即便那个孩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五爷的血脉?” “根本就不可能!”长宁公主保养精致的手指紧紧抠挠着桌面,划出一串刺耳的声音,“那野种根本就不可能是驸马的!” 卫简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长宁公主的反应,见她神色举止间满是笃定,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陈老太君,却见老太君的神色间也有一丝意外,显然是同样没想到长宁公主会如此笃定的判断,而且,这种判断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她的自欺欺人。 “怎么,那个贱人现在在你手里?”长宁公主厉声道:“也好,那你帮我转告她一声,识相的就给我闭紧嘴滚得远远的,不然她可就再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竟然当着他的面威胁shā rén,卫简本来因为长宁公主积了一肚子的火忽然就熄了大半。这样的人,你跟她置气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 袁灏打小被这样的人骄纵着,没长成京城一害真是他自己争气! 陈老太君微蹙着眉头暗含警示地捏了捏长宁公主的肩膀,转过身来看向卫简,面上带着歉意道:“简小子,公主只是一时激动失控,才说了些无心伤及你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同她计较,伤了彼此间的亲人情分!” 卫简一听陈老太君的称呼,便也不好不给情面,面色一缓就又切换回了晚辈的身份,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再度落座,道:“长宁姨母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言语虽不甚中听,但我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陈老太君闻言脸上的表情一顿,很快附和了两句遮掩了过去。 坐在对面的长宁公主不给他正眼看,卫简这会儿也不在意了,反正来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一趟就是自己找不痛快来的。不过一切为了办案,忍吧。 “老太君,姨母,我今天穿着这身常服来和你们说这些涉及案情的话,其实已经是徇了私情的。我也做好了事后被皇上惩处的准备。”卫简呷了口茶,放缓声音道:“我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愧疚,更没有什么针对安国公府的不良居心,只是为了真正将袁灏这件案子查个清楚明白。” 陈老太君神情一凛,“你是说,柳氏母子和袁灏的案子有关?” 长宁公主闻声也坐正了身体看了过来。 卫简神色间挣扎了片刻,最后叹息着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明知要惹姨母不快也不得不亲自过来求证的原因。” “这个贱人,一定是她在背后谋划陷害了灏儿!”长宁公主恨声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在她一出现的时候就动手解决了她!” 卫简隐隐觉得两侧太阳穴抽痛。 卫简果断暂时放弃和头痛的源头对话,问陈老太君道:“老太君,能否请您同我说说那柳氏母子的事?” 陈老太君点了点头,“好吧。这件事还得从两年前开始说” 其实事情没有多复杂,两年前,柳氏突然带着儿子shàng én认亲,陈老太君碍于长宁公主的身份将她们母子暂时安置在了别院,随后派人到宣城暗中调查,从袁五郎当年的亲信部下口中证实了当年袁五郎的确在边城救下了一名姓柳的女子,并带回宣城在身边留了一段时间,随后就不知安置去了哪里。 然长宁公主言之凿凿,否认柳氏带来的那个孩子是袁五郎的子嗣。陈老太君几多权衡,最后还是舍了那个无法确定血缘的外室子,保全了长宁公主的情分和安国公府的脸面。 但陈老太君还是私下里派人帮着柳氏母子在下阳村安定了下来,随后柳氏虽又几次shàng én求见,却都被陈老太君回绝了。之后渐渐便没了消息。 卫简暗忖,陈老太君想必对那个孩子是抱有念想的,但也知道凭长宁公主的身份,皇上是断然不会允许袁家认回他的,或许只有这么远离安国公府,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然而,那个孩子的母亲柳氏却显然没有这个认知。 因为如果她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压根不会带着孩子千里迢迢从宣城来到京城认祖归宗。这也决定了她不会安分于陈老太君的安排。 而她的不安分,不仅触犯了长宁公主的逆鳞给她自己带来了性命之忧,更是将曹轩也卷入其中。 当然,还有袁灏,及整个安国公府。 “袁灏可知道柳氏母子的存在?” 卫简联系之前顾源查到的袁灏与曹轩之间的关系变化,结合柳氏母子出现的时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出言求证。 陈老太君未及多想就开口道:“灏儿并不知道柳氏母子的事。” 卫简却摇了摇头,看向瞬间神色凝重的长宁公主。 “姨母,您应该知道吧?” 陈老太君脸色一变,“公主” 长宁公主在另外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开口道:“柳氏第二次找shàng én来时,正巧被灏儿撞到,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卫简打量着长宁公主愈发显现戾气的眉眼,话音平静无波道:“我想,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柳氏几次shàng én都被老太君回绝,渐渐便暂时打消了再shàng én的念头。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国子监监生曹轩,得知曹轩才学出众,便有心结交,以图后用。因曹轩有过一段外室子的身世,柳氏便以此为曹轩软肋,向他道出了她们母子的所谓身份。果然,曹轩物伤其类,决心要为柳氏母子讨还公道。也是从那时开始,曹轩与袁灏两个本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之间突然开始产生龃龉c摩擦,而后关系愈发恶化。直到殿试后,曹轩被点为探花,他允诺柳氏会借机面见皇上,求皇上做主,为她们母子讨还公道。于是,袁灏便心生杀机,在夸官当日一大清早将曹轩当街打死。姨母您之所以百般阻挠我们缉捕袁灏,是因为您心中有愧,您认为是因为您,袁灏才会去shā rén!” “不是!灏儿他根本就不是去shā rén!他去找曹轩,是为了替我求情!”长宁公主撕扯着嗓音尖锐地辩驳,蓦地双手捂脸屈身恸哭。 卫简一愣,因为长宁公主的话大感意外,眼角余光一闪,发现陈老太君身体微晃,连忙冲过去将人扶住,“老太君,您没事吧?还是先让人扶您回去歇歇吧?” 陈老太君借着卫简的搀扶稳住了身体。 长宁公主见状扑过来跪到陈老太君腿边,泣声道:“娘,您没事吧?我这就让人去请黄大夫!” “公主,你快起来!”陈老太君刚坐稳,差点又被突然跪到脚边的长宁公主吓得跌下椅子。 “娘,都是我的错,我是袁家的罪人!”长宁公主无可诉说的压抑在心底的秘密一朝在卫简的刺激下被戳破,积累多时的复杂情绪潮涌般借由眼泪宣泄而出。 卫简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的眼泪,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似的。 关键的内容可还没说呢,他这位长宁姨母可千万不能哭脱水晕倒了。 卫简索性拎着茶壶拿着茶杯坐到了长宁公主身边,倒了盏茶递到她面前。 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两人被他席地而坐的模样弄得一愣,长宁公主的眼泪竟然止住了! 卫简将手里的茶盏又凑近她两分,温声道:“姨母,喝口茶吧,这么哭伤身。” 长宁公主接过茶盏眼底一热,又涩又辣,却淌不出眼泪了。 陈老太君重重叹息,微哑的嗓音里充斥着满满的疲惫与懊悔:“你这个孩子啊,咱们娘几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说,你非要自己这么扛着,啊?!说到底错都在我,老了老了就犯了糊涂,就该干干净净地远远将人打发了,这样也不会让你心头上插着根刺煎熬了两年,还连累了灏儿!这一切都怪我一时心软,鬼迷心窍啊!怪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6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沈舒南没有让梁远起身,而是问道:“这么说, 笔录上的内容俱是属实?”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是,俱是属实。” 沈舒南又道:“好,接下来, 你们将手上的笔录互换,看看对方的。” 两人遵令而行。 未及片刻, 两人均神色大变,质疑自己的眼睛一般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眼花看错。 沈舒南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在梁远的笔录中, 昨夜他是子时上半段当值, 故而子时一到, 便与上一班的狱卒交班。他前几日染了风寒,始终未见好,到了深夜更觉得头脑昏沉, 于是在牢房内巡视一圈后见无异常,便寻了处隐蔽的角落预备打个盹儿,没想到一下子就迷糊了过去, 猛然醒来的时候发现险些误了交班的时间。他匆忙到牢房里又巡查了一遍, 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随后就和庞辛交了班。 沈舒南看向跪在地上的梁远, “你确定, 从子时二刻开始直到交班的前一刻,你始终在那个偏僻的角落,没有离开过?” 梁远笃定回道:“我确定!因着只想小憩片刻,故而特意看了漏刻,醒来后唯恐误了交班,也仔细确认了时间。” 站在一旁的庞辛讶然出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在子时二刻看到你走进了牢房!” 沈舒南抬手止住想要辩言的梁远,问庞辛:“你可看清了他的脸?” 庞辛神情笃然:“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看的很清楚,确是梁远!” 沈舒南:“你仔细回想一下,可否觉得那时看到的梁远与平日有何不同?” 庞辛凝眉苦想,偏过头打量着身侧还跪着的梁远,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并未觉得有何不——” 话未说完,庞辛顿时恍然,急忙改口道:“大人,昨夜我看到梁远时,他的刀是佩在右侧的!当时我只朦朦胧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未及深想,现下大人提醒,我又看到梁远身上的佩刀,这才想了起来!” 右侧佩刀,说明是惯用左手。 而梁远却是惯用右手的。 由此可见,庞辛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梁远! 沈舒南交代庞辛暂时不得和任何人泄露适才的谈话内容,令其先行退下。 之前盘问行踪时,梁远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故而未敢隐瞒,原原本本交代了实情,但彼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现下,那丝侥幸也破灭了。 “眼下,能救你的,便只有你自己。”沈舒南捕捉到梁远神色间闪过的绝望和惊惧,开口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协助寻找到线索,破案之时或许可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有何原由,擅离职守的罪名梁远都是逃不掉的。而因为他的失职,险些导致嫌犯被害,且嫌犯还是一等国公府的世子。两项叠加从重判罚,梁远当真是性命堪虞。 梁远此时已全然没有了主见,沈舒南这番话无疑成了他唯一的曙光,焉有不配合的道理。 沈舒南将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一一向梁远盘问,足有一个时辰后,才将人放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丑时末了。 沈舒南见于书吏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便让他先行去厢房歇息,自己将最新的发现总结成文,并誊抄了一份,预备一份上呈给沈尚书,另一份交到卫简手里。 沈舒南这一夜忙得不可开交,而卫简也没捞着安稳觉睡。尽管做了完全的准备,但心里终是不踏实,待广阳公主睡下后,他便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出门,潜守在小九闺房附近的游廊横梁上,做了多半宿的蝙蝠。 翌日卯时初刻,再次聚在广兴楼二楼雅间,顾源看到两人满眼充斥着的血丝,讶异非常:“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沈舒南无奈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一夜没睡,幸而有所发现。” 说罢,将调查总结递给进门就开始吃个不停的卫简。 卫简正借由温热的食物驱逐身体内的疲惫,抬手示意沈舒南让顾源先过目。 顾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看,越看眉毛蹙得越紧,最后脸色都可以用凝肃来形容了。 果然,刑部大牢让人钻了空子。 卫简本就心有猜测,现下看到顾源的脸色,自然明了,应当是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沈舒南动作挺快的。 出乎意料地能干啊,怪不得皇舅舅青眼有加。 沈舒南坦然接受卫简赞许的目光,依旧一副浅浅的笑模样,“卫千户昨晚也没睡?” 观卫简的模样,若非眼底的血丝未散尽,神色间哪有半点夙夜不眠的倦色。 卫简吃饱喝足,撂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睡的地方不甚舒适而已。” 堂堂国公府的床榻会不舒服? 顾源撇了撇嘴,用眼角的余光在卫简的身上盖了个“骄奢享乐”的大戳。 卫简对顾源的小情绪早练就了视而不见,迎着沈舒南略显诧异好奇的目光咧嘴一笑,好心解惑道:“昨夜在我九妹房外的游廊横梁上躺了一宿,啧啧,那横梁委实硬得很,硌得慌!” 还未等沈舒南有所反应,一旁正在喝粥的顾源腾地将碗墩到桌子上,瞠目怒斥:“如此鬼祟狂浪之行,简直妄为人兄!卫简,我这就去御前告你,请陛下为九xiǎ一 jiě讨还公道!” 庆国公府的九xiǎ一 jiě是出了名的温婉良顺,顾源虽与卫简素有不和,但他的èi èi顾三xiǎ一 jiě与九xiǎ一 jiě却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一年前,顾源曾在自家的花宴上偶然见过九xiǎ一 jiě一面,真真的人如其名。 卫简端行不良,好美色,人尽皆知,顾源为此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参他,没想到这狂徒现下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九xiǎ一 jiě,简直是丧心病狂! 想象了一番九xiǎ一 jiě逆来顺受c瑟瑟躲在房中夜不敢眠的情形,顾源只觉得怒发冲冠,整个人被架在了炭盆上炙烤着似的。 沈舒南听闻卫简所说,当即意识到九xiǎ一 jiě恐怕牵扯上了什么麻烦,刚想关切两句,不料想一旁的顾源勃然发怒,拍案而起,指责之词更是让沈舒南瞠目结舌。 卫简早就怀疑顾源这厮对他家小九有非分之想,适才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了些,用以试探,果然! 胆敢妄想他家小九,哼哼!一瞬间,卫简脑子里掠过了几十种弄残这厮的方法。 顷刻间两人剑拔弩张,沈舒南一阵头疼,伸手将就要拂袖而去顾源拉着坐了回来,无奈道:“顾兄,你且稍安勿躁,卫千户这般做定有其道理,想必是九xiǎ一 jiě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使得卫千户这般不放心!” 是吧? 沈舒南看向卫简,眼神示意他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卫简微微眯着眼睛将顾源用眼神剐了一遍,想着日后再跟他算账,稍稍缓和了脸色,对沈舒南道:“我怀疑小九很可能被那个淫贼盯上了。” 顾源如遭兜头一盆冰水,愣在当场。 就连沈舒南也惊得变了脸色,“你为何有如此怀疑?” 卫简详细地将从京兆尹府查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灵光乍现的猜想细细说与他们。 顾源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一边认为卫简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一边又隐隐觉得可信。若真如此,那九xiǎ一 jiě的处境就着实危险之极! 沈舒南的脸色也很是凝重,“想要验证凶手是否如扯瓜蔓一般选择目标,恐怕需要再对那几个受害女子的行踪做自己询查。” 然而,此案至今的七个受害女子,其中三个已经自尽而亡,若真如瓜蔓,也已是断了的瓜蔓,能否拼接起来,无从可知。 雅间内一时沉默,卫简迅速将沈舒南的调查结果看了一遍,目光蓦地深沉起来。 由于锦衣卫的特殊身份,别说同级官员,就算是高上一阶半品的,在锦衣卫面前也得客气着。 然而,这种客气也仅仅流于面子功夫而已,尤其是文官,往往是表面逢迎恭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清高藐视。 而眼前这人,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难怪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哥也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卫简的目光将安国公府的门匾描摹了一遍,“客气点儿吧。” 萧衍得令,稳步走到大门前,气沉丹田,开声喝道:“锦衣卫奉命提审嫌犯袁灏,速速开门!” 安国公府的府门,三间一启,金漆兽面锡环,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角门。众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府门,一片鸦雀无声。 隐隐听见门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等了足有半刻钟,就连角门也纹丝未动。 卫简开口道:“再叫。” 萧衍依令又吼了一遍。 依旧无果。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深谙他办事的风格,不用再次发令,就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可想而知。 萧衍转过身,抱拳禀道:“禀千户,国公府包庇嫌犯,抗法不遵。” 卫简抬起右臂一挥手,“捉人!” 候在一旁的二十个锦衣卫等的就是这句命令,应喝一声后雷霆出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踩着人梯越过角门旁的高墙翻进了安国公府。墙内一阵短兵交接的打斗声清晰传了出来。 “卫简,你敢?!”顾源愤然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卫简斥道:“安国公府是太一祖钦封的一等公爵府,岂容你们锦衣卫如此僭辱!” 卫简冷冷一眼扫过去,就连声音里也透着凛冽,“顾大人,我劝你最好脑子清醒一点,侮辱安国公府的是他们的不肖子孙,而不是我们秉公执法的锦衣卫。” 应和着卫简的声音,安国公府的东角门戛然开启,将门房家丁关押在一处倒座房里,萧衍率锦衣卫分列角门两侧候命。 卫简看了眼长身而立面色从容不惊的沈舒南,在对方做出个先请的手势后,当仁不让地信步走向东角门。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迎面乌泱泱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方的,是个鹤发老妪,素服简饰,手持龙头杖,面容威严,除了陈老太君还能是谁? 卫简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拱手问礼:“卫简见过老太君。” 陈老太君驻足,肃着脸冷声道:“卫千户这一礼,老身可受不得。怎么,这是要硬闯我安国公府吗?” 卫简收回手,目光在陈老太君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没见到袁三娘梁氏。 “老太君,恕卫简直言,为何会有当下的局面,您心中自然明了。袁灏当街将人打死,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绝不是躲在安国公府就能得以保全的,您执意不交人,难道是要逼着皇上下口谕吗?” 锦衣卫非皇命不擅动,现在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陈老太君岂会不知。然袁家这一辈只有袁灏这一根独苗,面对袁家列祖列宗,面对苦苦哀求的三娘梁氏,再想到远在西北边陲的老三,陈老太君还是犹疑了。 “卫千户,我孙袁灏虽平日里骄纵了些,但他自小体质虚弱,习不得武,口角之下三拳两脚岂能将人打死?” 卫简扯了扯嘴角,“可眼下的事实是,人死了。而且,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其中是否有隐情,或是令孙失手所致,自有刑部c大理寺审度,还案件一个公道。而这一切,都需要袁灏先出面。所以,老太君,请将人交出来吧。” “将人交到刑部c大理寺?屈打成招吗?” 由角门处传来一道女声,威仪中透露着凌厉,听着就是个在上位惯了的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卫简不由得一阵头疼。 “说是三宫六院倒也不算太委屈他!”顾源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曹蕴成在京城扎根多年,结交了不少酒朋肉友,他又是个好吹嘘的人,酒至酣处没少炫耀,故而也不难查。曹蕴成先后共置了五房外室,可最后只有两房有后,除了曹轩之外,还有一名常姓女子为他生下来一个女儿,名唤曹敏儿。金夫人病故后不久,曹轩母子就被接进了曹府,其母乔氏被扶为继室,曹轩的身份也跟着过了明路,成为曹家的嫡出大少爷。同时,常氏及其女儿曹敏儿也被接进了曹府,抬为姨娘。” 沈舒南趁着顾源喝茶润嗓之际,出声问道:“你此前提过,曹蕴成的发妻金氏,其母家持有曹蕴成生意中的一半股金。金氏刚刚过世,曹蕴成便如此急切地扶立外室,金家就能纵容他如此?” “自然是不会。”顾源道:“曹蕴成扶立乔氏后没多久,金家就尽数抽撤了股金。然而奇怪的是,据曹蕴成的朋友们所说,曹蕴成的生意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曹家的疑团之一。” 卫简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顾源:“曹蕴成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妾c儿女双全的圆满生活,在外行走时愈发的自得意满。如此过了两年多。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曹家突然燃起了大火,阖府付之一炬,幸而曹轩当时正跟着书院的恩师去外地拜访朋友,才逃过了一劫。这场至今未查明的大火,是曹家的疑团之二。” 卫简观顾源的神色,明显地言之未尽,顺口调侃了句:“莫非还有之三?” 顾源瞥了他一眼,“还真有!这曹家的疑团之三,便是曹家大xiǎ一 jiě,曹敏儿。曹敏儿年长曹轩一岁,被接回曹府时已十三岁,曹家出事那年,正是她的及笄之年。但是,意外的是,曹敏儿在曹家大火的一个月前,离奇得了疯病,很快被曹蕴成送到了庄子上。但是,曹家大火当晚,据说有人竟看到了曹敏儿。而后对曹家废墟中清理出的尸体查验,曹敏儿确在其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疯病?而一个疯了的人,又怎么会从城外的庄子跑回了曹府,还死在了大火里? 的确是疑点重重。 顾源:“曹家旦夕间倾覆,曹轩自此变得愈发孤僻深沉,但才学却是愈发显露。三年前,今上恩典国子监破格增纳监生,曹轩被紫竹书院的山长推荐进入国子监,由此与受祖上荫庇成为监生的袁灏成为同窗。据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和两人的同窗反应,这两人虽一个孤僻内敛,一个骄纵纨绔,但刚开始的两年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多年忽然就关系紧张起来,不少人听到过他们公然在学院内争吵,且矛盾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袁灏会将曹轩打死,起码不会故意打死他。蔡祭酒亦赞同此观点,他说以袁灏的品性,平日里虽娇奢了些,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悖纲常法纪之事,绝非心中没有大是大非之人。” 顾源话音顿了顿,别有深意补充道:“但是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却态度鲜明,笃定袁灏对曹轩嫉恨日久,一遭爆发之下害死了曹轩。” 卫简下意识地以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看了看沈舒南,又看了看顾源,嘴角缓缓噙上一抹浅笑,问道:“陈司业此举,二位怎么看?” 顾源冷哼,眼角眉梢笼着一层不屑,“不过是个醉心倾轧之术的虚伪之徒,枉为读书人!”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陈司业如此评价,可见对其不满已久。 沈舒南迎着卫简“不甚良善”的含笑目光对视了片刻,晏晏一笑,道:“自古以来,为争□□位而出现的倾轧现象在哪朝哪代c哪个机构部衙俱是无法杜绝,唯手段高低而已。咱们这位陈司业,似乎是有些不入流。” 哪朝哪代?哪个部衙?所以,这是暗指他们锦衣卫也不能例外喽? 这个沈舒南,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有意思! 卫简眼中的笑意愈甚,“只要不耽误咱们的正事,就随着他折腾。” 那若是耽误了呢? 沈舒南从卫简眼底没什么温度的笑意里读出了无言的dá àn。 顾源说了半天,这才刚讲到正点儿上,竟然就没下文了? 卫简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可查到袁灏与曹轩的争吵都是些什么内容?” “仔细查问过了。”顾源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遗憾,道:“可惜没查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听到他们争吵中零星提及到,袁灏警告曹轩不要多管闲事,而曹轩怒斥袁灏欺人太甚,诸如此类。众人皆说,曹轩为人孤僻,甚少与人接触,且最初的两年,袁灏与他并无交集,曹轩所说的欺人太甚,我以为,定不是指的他自己。加之袁灏的威胁,我猜想,他们之间,定然还存在着一个第三者。我打算再排查一遍他们二人的交际,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卫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顾源看了眼卫简面前空荡荡的粥碗c菜碟和笼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提起了筷子。 卫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抬手对沈舒南做了个请用膳的手势。 他没什么和读书人搭档的经验,一时忘了他们可没有自己手下们那套见缝插针填饱肚子的特殊技能。 用罢早点,三人在广兴楼门口散伙,顾源急匆匆赶往大理寺,卫简则叫住了沈舒南,道:“沈大人,咱们先到太医院走一趟吧,复问那几名被害女子,我想应该还需要王掌院的帮忙。” 沈舒南浅笑拱手,“我也正有此意,还在想着我自己去不知能否请得动王掌院呢,若能得沈千户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此时已将近卯时末,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街两侧的店铺也大多开始营业。 为了出行便宜,卫简和沈舒南都穿着常服,此时并肩走在街上,却依旧乍眼,引得往来之人纷纷关注。 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无法泯于路人。 尤其是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卫简。 短短的一条东四街,不超过二里地,当卫简脚下半丈范围内出现第三条手帕的时候,饶是淡定如沈舒南沈大才子,也不禁动容了。 当年在书中读到掷果盈车的典故时,还怀疑是否太过夸张,如今和卫千户走了遭东四街,沈舒南就认识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肤浅了。 不过,也难怪那些姑娘们如此大胆。 沈舒南借由说话的机会时不时打量卫简的侧脸,端的是精致如刻,让人无法移目。 卫简岂会察觉不出沈舒南打量的目光,但对看得顺眼的人,他向来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色一相悦一悦对方的,毕竟赏心悦目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王掌院听完卫简二人所请,丝毫未曾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命随从立刻去取药箱。 公廨内暂无旁人,卫简出声问道:“王掌院,那玄参叶之毒能否有解药可以事先服用以做预防?” 沈舒南乍听到卫简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浮上一丝焦躁的不安。 王掌院摇了摇头,坦然相告:“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玄参之毒,只有小芸香可以消克,但前提是必须体内已有玄参毒。若先服用了小芸香,非但不能预防玄参毒,反而恐有性命之忧。” 卫简抬手止住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道:“继续说。” 卢全忙应下,继续说道:“听柳寡妇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年前带着儿子来京城投奔安国公府,不想陈老太君和公主殿下不承认她们母子俩,还把她们撵出了城。柳寡妇之后几次shàng én,不仅没能再见到老太君一面,反而惹得公主殿大怒,刚派人过来警告她,若不知好歹坏了袁驸马的清名,就要对她们母子不客气!柳寡妇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和曹公子在哭诉。曹公子听了之后十分愤慨,说是要帮她们母子向安国公府讨还公道,却被柳寡妇拦下了,说是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皇亲公侯,更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曹公子后来便说,待有朝一日他金榜高中得见皇上,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母子请恩,让小公子能够认祖归宗。” 卫简眼底浮上一抹嘲讽。 认祖归宗? 这曹轩八成是物伤其类,以为什么人家都像他们曹家似的没有规矩吧! “你便是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堂而皇之地向柳寡妇,以及曹轩,lè su一银钱?”卫简问道。 卢全顶着一头冷汗点头。 卫简:“你这般lè su一银钱持续了多久?累计多少?” 卢全:“差不多半年,加起来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时间上倒是和田掌柜所说的吻合,只是没想到竟然被他搜刮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卫简:“其中柳氏与曹轩各有多少?” 卢全不敢隐瞒,而且听见卫简对柳寡妇的称呼做了改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道:“柳氏前后拿了不到三十两,余下的都是曹公子给的。” 卫简挑了挑眉,不过想想曹府当年的财力,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好,再来说说你和曹轩动手的那次,具体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卢全回道:“就在曹公子出事的前两天,我在赌场又欠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趁着他高中的喜事再去讨点银子还债,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臭骂了我一顿,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他不给我银子的话,我就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柳氏和她儿子的老底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打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还了手” “于是,你把他打到吐血了?”卫简道。 卢全惶惶然摆手:“大人明鉴,曹公子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探花老爷了,小人哪敢真动手,不过是挡了几下而已,见他实在是疯得厉害,就见空儿跑了,想着过两日缓缓再去找他,没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卫简冲萧衍点了点头,对卢全道:“把你当日和曹轩的动手过程重现一遍,记得多少演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你接触到了他身体的哪些部位。” 卢全连声应下,爬起来后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又险些被站在对面身材矫健一脸肃杀相的萧衍吓得再次跌倒。 这位萧爷是他们酒馆的常客,卢全自然认得,甚至还从人手里得到过两次打赏钱,可印象更深刻的是,方才也是这人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然后一路拖到了雅间儿,就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萧爷竟然是锦衣卫! 一番比划下来,卢全惊惧之余仅剩的那点体力也被耗尽,卫简看着半瘫半跪的卢全,最后确认道:“柳氏及其子的事,你可透露给旁人?” 卢全笃定地摇头,“小人发誓,半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卫简点了点头,道:“你与曹轩动手之事,既然我们能查到,想必别的有心人也能查到,加之这个牵扯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秘密,你在外面安全与否,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暂时放你回去,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调查,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同时,你的安全,我概不负责。” 卢全惊惧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被卫简拦下,“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暂时留在这里,住得虽然差些,但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卫简将卢全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急于催促,道:“如果你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放你回去慢慢想。” 卢全见卫简站起身,心里对生的渴望果断压倒了对诏狱的恐惧,忙出声道:“小人选留在这里,谢大人庇护!” 卫简看了眼匐在地上的卢全,眼底一片凉薄。 将人交给萧衍,卫简向沈舒南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率先抬腿走了出去。 拾阶而上,再度回到阳光普照的室外,恍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沈舒南与顾源相视一眼,唇边掠过一抹苦笑。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 “二位,我需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卫简看了看他们,道:“顾大人,我让萧衍带人跟着你一起走一趟下阳村,将柳氏请回来问话。” 沈舒南在卫简看过来时拱了拱手,道:“我就继续之前的查问,若有发现定及时告知你们。” 卫简点了点头,待萧衍出来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北方旱灾未解,南方又有几处发了大水,弘景帝这两日被殿上的群臣们吵得头脑发胀肝火上行,整宿睡不踏实,正想借着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却被卫简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的眉头紧蹙着,心里却意外地踏实了两分,“看来咱们没有预感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 卫简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安国公府现今仅存的一丝血脉,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外室子了。届时即使长宁姨母再有不甘,陈老太君恐怕也要为了袁家的香火为继而三思。” 弘景帝沉着脸颔了颔首,“届时,即便是朕,恐怕也无法插手。” “或许,这正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效果。” 弘景帝的目光暗了暗,道:“柳氏一带回来,立刻隔离安置,尽快查清楚她们的身份。” 卫简应下,沉吟片刻后开口请示道:“舅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65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弘景帝也不勉强, “如有需要,尽管直接去找冯南要人, 朕稍后会叮嘱他。” 卫简笑得眉眼弯起美好的弧度, “多谢舅舅!” 弘景帝每每见到他这般笑, 自诩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几分, “别总是嘴上说说, 真要谢的话, 来点实际的,鸿儿可是到了学武的年纪” 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小胖子,卫简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耍赖道:“舅舅,鸿儿才四岁, 这么小就练武,忒早了点。再者,他练武也就是强身健体, 我觉得冯大统领比我要适合多了!” 弘景帝斜睨了他一眼,“是吗?可冯南说了,鸿儿是皇长孙,也是你的亲表侄, 由你来教导他武学最适合不过。” 冯南的言外之意:由卫简做皇长孙的武学师父, 身份上压得住, 也方便下狠手。练武哪有不挨揍的! 卫简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 心里好一顿臭骂冯南。皇长孙的淘气之名无人不知,他不想顶这口锅,就甩给自己,练武之人的道德呢?良心不会痛吗? 混蛋! 然而,这件事他舅舅已经提了好几次了,卫简心知肚明,这苦差他是蒙混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承蒙舅舅和表哥表嫂信任,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只是,眼下曹轩的案子有些复杂棘手,我暂时分一身乏术,恐怕要等这案子了解之后才能顾及鸿儿那边。” 弘景帝见卫简应了下来,龙颜大悦,“公务要紧,鸿儿那边也不急在这一时,哪天有空闲,让他先给你全了拜师礼即可。” 卫简当即一愣,“只是个武师父而已,用不着像文师父那样隆重吧?” 弘景帝呷了口茶,悠悠道:“武师父也是师父,大虞文武并重,那些文阁学士们做人师父能享受的礼遇,你怎么就享受不得了?再者说,正式行了拜师礼,你日后教导起来底气也足!” 卫简敏锐地捕捉到弘景帝话音里一闪而逝的心虚,心里忍不住呵呵,暗忖:您也知道自己隔代宠孩子宠得有些过分啊! 看来,袁灏一事让他这位皇舅舅没少自省。 说来也怪,他那个作天作地无人能降的表侄,偏偏一见到他就乖顺得跟只兔子,也难怪皇舅舅和表哥表嫂他们紧盯着他不放,想必是把他当做镇妖符了。 卫简从宫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萧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补一觉吗?” 昨夜调用公主府护卫的时候,卫简还是派人将萧衍喊了来,两人轮着守夜。今早出门时,他放了萧衍半天假,让他回家补觉。 萧衍的脸上并不显疲态,这种强度对他们锦衣卫来说并不算什么。 “我没事。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回衙门,还是直接回国公府?” 卫简摇了摇头,“不及,先去个地方再说。对了,你知道最近的妓一院在哪儿吗?” 萧衍原地一个趔趄,险些把自己绊倒,见卫简一脸正直,完全不像是玩笑话,忙表明立场:“大哥,我可是个正经人,从不逛窑子!” 卫简撇了撇嘴,“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了?算了,我去问问城卫?” “别别别,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萧衍连忙把人给拦了下来。笑话,真问到城卫头上,不出半天儿,保准半个皇城的人都得知道锦衣卫的卫千户青天白日地就去逛妓一院了!这大哥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了不打紧,自己天天跟着他办差,万一消息传到蓁蓁的耳朵里,老天爷呀,那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卫简斜睨了面色焦急的萧衍一眼,“哦?正经人?” 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这的确是锦衣卫一贯的做事风格。 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吧? 在场的两位编外人员有志一同地默默腹诽。 卫简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孟广山身上,依旧嘴边挂着浅笑。弘景帝靖难夺嫡,登基后奉行重典,四十余年来朝中从来不乏酷吏,刑部c大理寺尤甚,现今的刑部左侍郎高代容c大理寺寺丞佟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审讯手段之残酷,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与之媲美。 是以,在审讯用刑这一块,即便看卫简不顺眼如顾源,也没有立场加以指摘。无他,心虚而已。 不过片刻工夫,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孟广山动了动双臂,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道:“你有福了,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唤‘醉梦生’,只要这么一粒,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瓶子里的九粒都吃了,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从卫简手中接过药瓶。 孟广山心中大骇,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ěi zhuāng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xiǎ一 jiě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田掌柜被卫简锋锐如刀的目光刺得一凛,连声告罪。 顾源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卢全近日来可有何异常举动?” 有卫简镇着,田掌柜哪敢有丝毫怠慢,细细回想了片刻,道:“私下里议论起此事,我瞧着他并没什么异常的神色” “想到了什么尽管说便是。”卫简见他似有未尽之言,出声道。 “是是是!”田掌柜一迭声应着,不敢有所隐瞒,“草民适才拿不准当讲不当讲,是因这件事与曹公子无关。” 在卫简的眼神示意下,田掌柜继续说道:“一年多前,卢全来的酒馆,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可没过多久,我发现他竟然还偷偷赌钱,工钱都输光了不说,手脚也变得愈发不干净,且时不时就有赌场的人shàng én来讨债,若不是看在贱内的情面,这样的人我早就打发掉了。可说来奇怪的是,约莫半年前开始吧,赌场的人就再也没登过门,我觉得奇怪就问他,结果他说是赌桌上转了手气。这手气一转就是小半年,凭良心讲,我是不信的,可见他再没招惹上什么麻烦,便任他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昨儿下晌卢全鼻青脸肿地回来,一开口就要支用一年的工钱,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赌场讨债的找上了!” 顾源问道:“在这半年内,他可有和什么人来往较为密切?” 田掌柜思索了片刻,摇头回道:“据草民所知,并没有。不过,往常安排他到下面的酒农家收酒他总是诸多抱怨,这半年来却很是勤快。我想,除了咱们酒馆和赌场,他最常见的,应该就数那几家酒农了。” 顾源:“卢全此刻可在店中?” 田掌柜忙点头:“在在在,我怕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到客人,就让他在后院歇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卫简见他转身要走,忙出声交代道:“见到他就说,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要见他,询问一些和曹公子有关的事。” “是是是,草民一定照说不误!”听到锦衣卫的名讳,田掌柜险些一个腿软瘫在当场,忙不迭应声匆匆退了下去。 顾源半讥半嘲地瞥了卫简一眼,凉凉道:“今日顾某人算是见识到了锦衣卫的威名!” 卫简提了提嘴角,悠悠哉举杯呷了口茶,“那顾大人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放眼京城,恐怕连襁褓中的小儿都知道我锦衣卫的赫赫威名。” 坊间传言,锦衣卫之名可止小儿夜啼。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现下反观卫简之神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是厚颜到了极致! 沈舒南的视线在气定神闲的卫简和恼羞成怒的顾源之间往返了两遭,茶盏轻抵的双唇微微弯出了弧度。 一盏茶未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催促斥责的低喝声。 卫简听到熟稔的萧衍的声音,放松地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 不多时,萧衍就推搡着一个脚步不甚利索的瘦皮猴走了进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田掌柜。 萧衍不轻不重地踹了瘦皮猴的膝弯一脚,在其跪倒后抱拳对卫简道:“大哥,这小子果然要逃,看来是做贼心虚了。” 瘦皮猴,也就是卢全,乍闻萧衍的这番话险些魂飞魄散,面无血色地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自辩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将手中的茶饮尽,卫简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向门口,走到仓惶地跪在地上只会重复这两句话的卢全身边时停了停脚步,开口道:“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跟着爷走一趟,待会儿有你说话的机会。” 说罢,卫简回头看了看还坐在桌边的两人,“二位大人可有雅兴同行?” 眼前的情形,摆明了卫简是要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审问,顾源虽自认铁骨铮铮,但一想到诏狱的威名,也不由得骨头缝里蹿凉风,可又不甘在卫简面前露怯,故而挺了挺腰板儿,力争铿锵道:“自然!” 沈舒南看了眼摆放在房间一角的镂刻,点了点头。 锦衣卫之凶名,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诏狱。而诏狱之凶名,很大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它与众不同的刑讯室。 顺阶而下,自然的阳光光亮被幽然的烛火替代,瞬间让人凭空生出阵阵寒意。饶是从容自若如沈舒南,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 卢全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俨然是被萧衍一路拖着扔到了刑讯室的地上。尽管如此,却还始终牢牢记着警告,再害怕也没有出声,一肚子的告饶都化作一声哽咽卡在了嗓子眼。 卫简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示意萧衍给沈顾二人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旁,自己坐上了主位。 “我说过,有你说话的机会。不过,冤枉啊饶命啊之类的废话我不想听半个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后果自负。听清楚了吗?” 卢全一开嗓就涌出了一声哽咽,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这人本就干瘦,鼻青脸肿的,神色惶然无措,跪在地上弓缩着身体,宛若被吓破胆的耗子。 顾源见状心生不忍,不管怎么说,眼下只是例行的排疑询问,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沈舒南察觉到顾源的脸色,及时借着袍裾的遮掩踩了他一脚,在他看过来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沈舒南看来,卫简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这个卢全之所以如此惊惧,一来是心里有鬼,二来,是这诏狱的无形震慑。 卫简见萧衍已经备好了纸笔准备记录,便开始问道:“先说说,为什么一听到锦衣卫要找你询问曹公子的事你就要逃。” 卢全稳了稳心神,勉力将喉间卡着的哽咽化了去,方才开了口,颤着嗓音回道:“街上都在议论,说袁小侯爷在狱中自缢,是因为不甘心被屈打成招才一死以证清白,故而皇上才让锦衣卫查找真凶!小人与曹公子有些恩怨,前几日一时激动之下动了几下拳脚,似乎是被人看到了,故而自曹公子横死后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唯恐唯恐被衙门知道了之后沾染上麻烦。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方才一听到姐夫说锦衣卫的官爷要问曹公子的事,小人心里惊慌得要命,这才想要避一避!大人——” 猛然想到卫简之前所说的“后果自负”,卢全戛然止住了声音。 卫简自然猜得到卢全所恐惧的被衙门知道之后沾染上的麻烦是什么麻烦。如果有人有心保下袁小世子,那么势必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那么,被人看到与曹轩有过拳脚冲突的卢全无疑就是适合的人选。 委实不能怪卢全有被害妄想症,而是这样的冤案的确出现过。远的不提,最近的一件就发生在一年多前,操刀策划的正是大理寺的上一任右少卿。 卫简半讥半嘲地瞄了眼坐在一旁默默运气的某顾大人。 沈舒南看着卫简在烛火下愈发精致的眉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借着袍裾的遮掩再次踩了顾源两脚。 顾源心里是既羞愤又懊恼,偏偏事实在前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强忍着憋屈自己踩了自己两脚。 卫简视线一闪就看到了冲着自己浅笑着打眼色的沈舒南,见好就收地抿了抿嘴角,继续道:“那接下来就仔细说说你和曹轩的恩怨吧。你们因何相识,又因何结仇,当日又因何起了手脚之争?” 涉及自身清白,卢全丝毫不敢隐瞒,回道:“小人常到城郊的酒农家中收酒,是在下阳村的柳寡妇家初次见到的曹公子,后来才知道他与柳寡妇早就认识,常到她家买桃花酿送给书院的夫子。” “那时距今多久?”卫简打断道。 卢全想了想,回道:“去年四月,距今快一年了。” 卫简:“继续。” 卢全压抑着咽了咽口水,在卫简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小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小赌两把,奈何那阵子手气格外不顺,一不小心就积下了不小的欠债,支用了一年的工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又不敢再和姐姐姐夫借,讨债的又催得紧,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就就想到柳寡妇那里拆借拆借” “拆借?”顾源忍不住冷哼一声,拆穿道:“你是欺她寡居,想要明抢吧!” 但皇上发了话,卫简只得遵从地侧身站到了御案的右侧,与左侧的涂公公两相辉映,宛若俩门神。 涂公公唱宣,门外的当值小太监和传,两扇紧闭的房门被侍卫打开,一行人如上朝入殿一般分列两队走了进来。 卫简一身大红色飞鱼服,云肩膝襕,腰束鸾带,斜佩着绣春刀,面沉入水地立在原地,静默的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锋芒内敛,却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两列臣工一进来发现卫简也在,反映各异,但很快都收敛起情绪,唯有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始终保持着一张□□脸。 诚如卫简所料,这些人的确是为了新科探花曹轩一案而来,之前安国公府大门口闹得动静有些大,风声很快就传遍了各部司衙门。 卫简耷拉着眼皮听着陈大人痛斥安国公府世子袁灏罔顾国法残害国之栋梁不容于天地的罪行,其间或引经据典,或直抒愤慨,慷慨铿锵,令闻者不忍与之共鸣。 忽的,门外一声粗犷的通禀打断了讲至情绪正高处的陈大人。 “启禀皇上,安国公府陈老太君求见!” 弘景帝看了眼站在御案前未得说尽兴的陈成,又看了看明显持观望态度的另外几人,挥了挥手道:“宣。” 御书房的房门再次开启,陈老太君依旧是卫简之前所见的那般装束,而她身侧被五花大绑着的袁灏则换了身衣袍,看着竟比之前的更加狼狈,胸前身侧残留着好几处污渍和泥土印。 灵光一闪,卫简的眼光一沉,又仔细将袁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如果没猜错,案发时,袁灏正是穿着这件锦袍。 卫简的目光t一u zhu到陈老太君身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今上亲赐的龙头杖被高高举起,在即将落到跪伏在地的袁灏背上之际,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横空抓住。 卫简轻轻推开龙头杖,单膝跪地进言道:“袁灏乃此案嫌犯,有人指证他与死者有肢体上的冲突,为确保稍后取证的精准,他不宜在此时增添新伤,还请陛下明鉴。” 卫简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不用看,凭方位就能判断出又是那个国子监司业陈成。 “卫简所言极是。”弘景帝抬手示意卫简起身,道:“老太君深明大义,亲自将袁灏押送至宫中,朕心甚慰。你放心,此案会交由刑部c大理寺和锦衣卫联手查办,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陈老太君俯身谢恩,惊魂初定的袁灏见事情已成定局,满脸惶然地随着老太君叩首谢恩。 袁灏被内宫侍卫转送刑部大牢,陈老太君先行一步告退,御书房内再度只剩下君臣几人。 “陛下,老臣有一事觉得不妥。”内阁次辅谢永安站出来,言道:“此案死者乃今科探花,出身国子监,必然备受天下文人学子关注,若公然由锦衣卫插手此案,恐怕会引起哗然。” 刑部尚书沈端出列附议:“臣以为谢阁老所虑甚有道理,还请陛下三思!” 其他几人也陆续附和。 自古以来,文人虽相轻,但面对非文人时却很是抱团,关于这一点,常在朝会上当值的卫千户早就深有体会。 今上文治武功c兴邦安国,功绩卓然,但也有不少被言官诤臣非议之处,譬如穷兵黩武,譬如斩杀言官,譬如重用锦衣卫 劝谏的折子收到手软,弘景帝仍浑不在意我行我素。今上如此,卫简身为听令办差的锦衣卫千户,自然也不会在乎所谓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卫简本不想插手此案,既然有朝臣出面反对,他自然乐不得撒手不管。 弘景帝见状也不固执己见,遂应了他们所请,将案子暂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审,尽快破案。 然而卫简没想到的是,在朝臣们退下后,他再次被留了下来。 “朕总有预感,这件案子恐怕没这么简单。虽然明面上不能插手,但你还需在暗中继续调查。”弘景帝面色沉肃,“朕刚接到西北密报,鞑靼与□□厥在边境的驻兵发生了异动。” 这些年来,西北边境虽然小规模的武力摩擦不断,但没有大的战事,总体上还算安宁,究其原因,一来当年落虎坡一役鞑靼突厥大军受到重创,非短期可以恢复战力,二来便是西北守将袁大将军的震慑之功。 边境敌军出现蠢蠢欲动的迹象,袁家的独苗就发生了命案。这世上虽然有无数的巧合,但弘景帝对眼下的这个格外敏感c在意。 卫简深谙其中厉害,责无旁贷接下了密令。 —— 西市位于西广安街以南,延雍坊与崇贤坊之间,是京城有名的食色之地,聚集着京城最有名的食肆c酒坊和花楼。 时近午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段之一,卫简和萧衍微服行走在街市中,很快就看到了闹市中的一处被圈禁了起来,醒目地张贴着刑部的封条,四下站着几名捕快把守着。 往来行人路过时纷纷自动避让,竟在这闹市中形成了一个隔空地带。 查封的店铺对面是一家小酒楼,卫简优哉游哉地晃进去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雅座和萧衍面对面坐下,跑堂的小二立刻跟上来招呼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有新到货的时下河鲜,二位爷可否来两道尝尝?” 卫简对吃的向来没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便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萧衍,对小二道:“听这位爷的。”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最明显的长进除了破案和身手,就是点菜。 让小二报了几个招牌菜,萧衍迅速选了两道,便将人打发了下去,倾身向前沉声问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该晚上潜进刑部先看看曹轩的尸体?” 卫简一身大红色飞鱼服,云肩膝襕,腰束鸾带,斜佩着绣春刀,面沉入水地立在原地,静默的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锋芒内敛,却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两列臣工一进来发现卫简也在,反映各异,但很快都收敛起情绪,唯有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始终保持着一张□□脸。 诚如卫简所料,这些人的确是为了新科探花曹轩一案而来,之前安国公府大门口闹得动静有些大,风声很快就传遍了各部司衙门。 卫简耷拉着眼皮听着陈大人痛斥安国公府世子袁灏罔顾国法残害国之栋梁不容于天地的罪行,其间或引经据典,或直抒愤慨,慷慨铿锵,令闻者不忍与之共鸣。 忽的,门外一声粗犷的通禀打断了讲至情绪正高处的陈大人。 “启禀皇上,安国公府陈老太君求见!” 弘景帝看了眼站在御案前未得说尽兴的陈成,又看了看明显持观望态度的另外几人,挥了挥手道:“宣。” 御书房的房门再次开启,陈老太君依旧是卫简之前所见的那般装束,而她身侧被五花大绑着的袁灏则换了身衣袍,看着竟比之前的更加狼狈,胸前身侧残留着好几处污渍和泥土印。 灵光一闪,卫简的眼光一沉,又仔细将袁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如果没猜错,案发时,袁灏正是穿着这件锦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6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自卫简接手曹轩一案后, 虽未进宫陈禀案情进展,但每有发现, 都已及时密报上听。是故, 弘景帝已经得知曹轩的死因有异, 袁灏十之八一九不是曹轩致死的真凶。这样的结果让弘景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故意shā rén, 只要袁灏顺利醒过来, 那他的一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 袁灏并非自缢,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 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 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 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 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术,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 “这世上真的有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 就是因为术引起了的恐慌,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术, 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 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 然后对人进行催眠,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那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术也随之消亡,袁灏是否是被术操控,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是以,在审讯用刑这一块,即便看卫简不顺眼如顾源,也没有立场加以指摘。无他,心虚而已。 不过片刻工夫,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孟广山动了动双臂,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道:“你有福了,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唤‘醉梦生’,只要这么一粒,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瓶子里的九粒都吃了,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从卫简手中接过药瓶。 孟广山心中大骇,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ěi zhuāng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xiǎ一 jiě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这真是个危险的人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似威胁,似示警,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道:“沈大人,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镇定若沈大人,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没有命令,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瓶过去,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打开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sè láng,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67章 当日秘审后, 卫简并没有与沈舒南一同回广阳公主府,而是与庆王爷一起进了宫, 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圣心如何裁断,沈舒南不知, 也自知不必深知。 七日后, 南安王府老封君暴病而亡,据查,乃□□累积发作而致, 凶手正是易容成辛嬷嬷潜伏在老封君身边的青莲教邪孽方盛玫。而胁迫奶娘方氏毒杀安南王的背后主谋亦是她, 目的在于挑起南安与大虞的矛盾。 备受关注的南安王命案随着方盛玫的斩立决结束,然而,南安的战火却并未随之熄灭。 大朝会上,弘景帝当庭宣布, 废大虞南安王封号,复南安国君,着大将军左常护送南安国君及太后杜氏的灵柩归国安葬。与此同时,派使团随行,开启西南和谈。 杜芸娘的灵柩启程那日,沈舒南在随行的队伍中看到了阳武侯,较上次见到时明显清减了, 但气色却已恢复如初见, 视线相对时, 还冲着他拱了拱手。 沈舒南亦拱了拱手, 目送浩浩汤汤的扶灵队伍出了城门。回想刚刚阳武侯脸上明显的谢意, 他实属受之有愧,想来应是卫简在皇上面前帮着求了情。 就在南安国君的灵柩启程的同时,弘景帝一连发布了三道诏令: 一,大虞三路大军立即全部撤出南安境内,于边境百里外安营; 二,三路军统帅夺印卸职,等待钦差调查,大军暂由西南大营接管; 三,拥立原南安王室之平王继位国君,共修免战协议。 御书房内,就钦差人选一事已然争论了多半个时辰,却仍没有个结果。以谢次辅为首的几位大人认为当下安抚住南安的民愤最为重要,为显示我朝诚意,太子若能亲往,是最好不过的。而梁首辅等几位重臣却极力反对,君子不立危墙,西南路途遥远,且当地情势不甚明了,岂能让太子轻易涉险。 起先还能听到几个备选人被提及,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太子当去不当去的争辩。 卫简静静站在一旁,当耳边的争论声正激烈之际撩起眼皮飞快地瞄了一眼,只见当事人太子殿下如老僧入定一般平静得仿佛没他半点事儿。 “太子,你以为如何?”弘景帝打断两方朝臣的争辩,出声询问太子,御书房内瞬间寂静可闻落针。 太子不急不缓地站出列,揖礼答道:“儿臣愿往。” “殿下——”梁首辅当下心急,但刚一开口就被弘景帝抬手打断。 “也好,既然太子有此意,那你便代朕走一趟西南吧!” 弘景帝这么一说,梁首辅等人也不便再有异议,就这样,太子的西南之行成了定局。 东宫。 卫简看着鸿儿走完一套拳,纠正了其中几处后让他继续练习,自己则走向了一旁的凉亭。 “我向皇上请命,随你一起去西南。”卫简蹙眉道。 太子示意他坐下,将茶盏推到他面 前,“父皇已经开始忌惮青莲教,这个时候,是不会准你所请的。再则,你放心就这么把沈舒南一个人扔在京城?” 卫简的脸色更沉了两分,“我去试试再说。至于沈舒南,有彭林在,可确保他没有性命之忧。” 言外之意,太子您可就不同了,西北那趟险些没了命,西南这趟可远比西北那趟风险更大。 对于弘景帝这次的决定,卫简真有些看不明白了。据他观察,他老人家应该还没有换太子的打算,可这个时候却把太子推到西南那个高危之地,是刻意淬炼? 那玩得可有些大了。 尽管太子这么说,从东宫出来后,卫简还是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奔向清阳殿。 成或不成,总要先试过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6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在场的两位编外人员有志一同地默默腹诽。 卫简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孟广山身上,依旧嘴边挂着浅笑。弘景帝靖难夺嫡, 登基后奉行重典, 四十余年来朝中从来不乏酷吏, 刑部c大理寺尤甚, 现今的刑部左侍郎高代容c大理寺寺丞佟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审讯手段之残酷, 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法与之媲美。 是以,在审讯用刑这一块, 即便看卫简不顺眼如顾源,也没有立场加以指摘。无他,心虚而已。 不过片刻工夫,孟广山脸上的血色急速抽离, 额头上眼见着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腰部以下已然没有了知觉, 孟广山动了动双臂, 发现竟然抬不起来了,不禁惊恐地低吼道。 卫简冷眼看着他,道:“你有福了,这可是我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唤‘醉梦生’, 只要这么一粒, 就可以让你全身失去知觉十二个时辰, 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延长一倍,子里的九粒都吃了,余生你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解药。”卫简扬了扬嘴角,“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别怪我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一粒‘醉梦生’,你可是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萧衍受意,从卫简手中接过药。 孟广山心中大骇,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部,而且看卫简的架势,并非是恫吓而已。 不说,迷一奸一案坐定,他是死不了,但拖着这副烂泥一样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坐牢,他最终也是思路一条。 可若说了,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广山虽垂头不语,但神色间还是透露出些许纠结之意。 卫简眼中精光一闪,甚为满意地拉大了嘴角的弧度。 只要心理防线有松动,就不怕攻不下他! 沈舒南显然也窥到了其中的曙光,眉宇间静谧淡然,但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将几个受害人及柳氏母子被刺案c曹轩案反复推敲。他总觉得,有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隐藏其中,但一时摸不到头绪。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沈舒南c顾源文人学子出身,十年寒窗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萧衍跟着卫简驯狼一驯就是数年,骨子里的焦躁也跟着被熬去了大半。所以论耐心,孟广山怎么排都是最末的,加之药效完全发作后的效果,孟广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崩塌。 意识清晰如常,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种恐怖,非亲身经历不可同感。 孟广山不怕死,但却怕这般生不如死。 才坚持到第三粒而已。 卫简翘着腿靠向椅背,对萧衍道:“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想必得说些时候,给他喝两盏茶润润喉吧。” 萧衍得令,拎着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就灌了他小半壶。 顾源撇了撇嘴:这个卫简,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该不会是做戏嘲讽他们大理寺和刑部吧? 沈舒南却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的笑意很是玩味。 既然作案时被卫简当场缉捕,那么关于连续犯下的几桩迷一奸一案,孟广山供认不讳,其中过程和细节均与卫简他们的调查相符合。 至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连环迷一奸一案算是正式告破。 卫简双手抱臂,看着再度沉默的孟广山,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曹轩的命案吧。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孟广山垂眸不语,摆明了不想回应。 卫简道:“我们在袁灏的衣服上发现了残留的玄参叶毒,也找到了当日你易容假扮的刑部大牢当值狱卒。擅用玄参毒c术c易容,再加上左撇子,孟广山,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去?不仅是刑部大牢迷杀袁灏灭口,还有柳氏母子被刺杀当晚,那个半路冒出来救走他们母子的黑衣人,也是你。” 孟广山眼神一暗,抬眼看向卫简,“卫千户这般说,那边是这般吧。” 卫简倒也不恼,挑眉看了眼萧衍。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两粒药丸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孟广山的嘴里,熟练地将药给他顺了下去。 在孟广山睚眦欲裂的怒视中,萧衍咧嘴笑了笑,“诶呀,手抖,多倒了一粒!” 孟广山连根手指都不能动,险些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 然怒气消散后,心底涌上的却是浓浓的无力和悲凉。 死局已定,能图的恐有痛快一死了! 孟广山咬牙,道:“没错,当日潜入刑部大牢用术迷惑袁灏自缢的人是我,中途救走柳氏母子的也是我!” 卫简双瞳一紧,问道:“你受何人指使?那人又如何交代你的?” 孟广山:“我只从中间人那里接任务c拿钱,多余的一概不问。两次任务,一次事主交代,安全救下柳氏母子后送到南城新乐坊的石桥边。另一次,事主交代潜入刑部大牢将袁灏伪装成畏罪自尽。” 卫简:“中间人是谁?你们如何接头?” 孟广山犹豫片刻,如实坦白。 吉祥商行的东家展伯楠? 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没少赈灾捐款铺路架桥捐资义学,善名广为人知,卫简也有所耳闻。 “孟广山,我这人虽有耐性,但却不多,尤其是对你这种没有诚意的人。”卫简单手拄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倾向前,紧盯着孟广山的双眼,道:“我暂且相信你是拿人钱财□□,但你口中所说的第一次任务,恐怕事主的交代你并没有说全吧?单单只是让你把人救下来而已?那曹轩胸腹上的那处致命淤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让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与你当庭对质,再现一番当时的情景。” 孟广山双眼微瞠,心中一颤。他万没想到,长宁公主派去暗杀柳氏母子的那几个刺客竟然已经落入了卫简手中。 事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让自己白受罪而已。 “不必了。”孟广山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到底,道:“没错,事主的确还有交代,让我控制力道,趁乱重伤曹轩,但不可当即毙命,使其能撑到翌日一早。” 卫简继续问道:“你与柳氏母子之前可相识?” 孟广山摇了摇头,“素不相识。只是在救人前两日,展老板派人带我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那展老板可派人带你先看过曹轩?”一直保持缄默旁听的沈舒南忽然出声问道。 孟广山眼神一顿,停滞片刻后开口道:“不曾。” 沈舒南:“这么说,你本就认识曹轩?” 孟广山再度沉默。 沈舒南却因为他突然的沉默豁然抓住了脑海中的那抹灵光。 “据我所知,展伯楠发迹于岭南,当年你在故里县被判斩刑,算算时间,展老板尚未北迁入京,正是财力通天之时。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使用移花接木之法将你从断头台上偷换下来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孟广山垂眸保持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默认无异。 卫简眼神闪了闪,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在孟广山的沉默中,沈舒南继续谨慎地展开自己的推测,“你被偷换出来后,展伯楠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擅长易容术的你来说并不难。从此你就跟在了展伯楠的身边。不久后,展伯楠举家北迁入京,你自然随行。彼时,京城商贾中以曹蕴成为翘楚,且经营的是利润丰厚的边境贸易。而展伯楠主营商行,与曹蕴成虽有竞争,但合则更有利可图。于是,展伯楠有意结交曹蕴成,你作为他的‘得力门客’,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曹家人有所接触了,可是如此?” 孟广山依旧沉默不语,但双唇却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沈舒南的话牵动了情绪。 “那个时候,曹轩及其姐曹敏儿已经被接进曹府,据闻,那位曹小姐虽自小被养于外室,但通文识墨c进退得体,更重要的是,容貌清丽。这样一位小家碧玉般的好女子,却在一夕间突然疯了”沈舒南双目紧锁孟广山,话音陡然一冷,道:“除了遭人玷污,我着实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你。” 卫简将验状接过来随手递给顾源,神色间没有一丝犹疑地抬腿迈进了殓房。 沈舒南和顾源随即跟上。 卫简走到曹轩的尸体旁,挥手让仵作退后,直接自己动手掀开了盖在曹轩身上的白布。见他竟要亲自动手,本已退后两步的仵作连忙上前,惶然出声道:“千户大人,还是让小人来吧。” “不必,你且退到门外,若有不明之处自会唤你。” 沈舒南目光一沉,上前两步站到了卫简身侧,未等卫简再开口,先声道:“在下稍通勘检,或可略尽绵薄。” 卫简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视线集中到了死者曹轩身上,淡淡开口道:“顾大人,劳烦了。” 顾源侧身让开门口的光线,翻开验状开始逐条朗读。 卫简按着顾源所读内容的指向逐一仔细复勘,并未发现验状中有什么不符之处。 从曹轩尸体上的伤痕来看,他死前并非只遭受过一次暴行,按照痕迹的程度推测,至少有三次。致命伤确是内脏破裂。 卫简要来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出曹轩身体的轮廓,让仵作和衙役分别将尸体调整为仰躺c左侧卧c趴伏c右侧卧的体位,将他身上的伤痕一一依状在纸上标注出来。 卫简正要将自己描绘的勘图与验状后附带的做对比,忽然听到身旁一直未做声的沈舒南轻轻“咦”了一声。 “死者自送进殓房后,是否一直是这样平放着?”沈舒南问道。 负责看守殓房的衙役忙上前两步至门槛外回道:“回禀大人,除了仵作检验时有所挪动,其他时间始终如此放着。” “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卫简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但一时没摸到头绪。 沈舒南伸手点了点卫简手上刚画好的勘图中那副趴伏状的,又虚虚指着尸体的腹部位置,轻声道:“这处致命伤,伤痕淤色最重,且能明显看出,并非是一次击打造成。可再看看与它对应的背部的血荫,是否太过浓重,荫面也过大了?” 卫简顿时豁然。没错,这正是他适才绘制勘图时捉不到的那抹违和感。 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了尸体的腿部。 果然! 卫简与沈舒南相视一眼,默契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可顾源不知道啊,他距离两人比较近,听到他们说话说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忍不住就要开口问,被卫简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卫千户,可以交接尸体了吗?”由始至终都等在殓房门口的高大人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卫简将勘图收入袖内,拱了拱手,“高大人,对不住了,我才想起来,北镇抚司的冰窖前些日子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这尸体还要劳烦刑部暂为代放几日。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冰窖坏了? 呵! 然而,不管是借口,还是事实,卫简既然这么说了,曹轩的尸体就得继续在这殓房放着,谁让圣上的口谕是刑部协同办案呢。 刑部与锦衣卫的衙署分别在广乾门所在的中轴路的两侧,两个衙门口相距近六里地,以卫简的脚程,最多两刻钟,可拖着身后这俩读书人,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看了看顾源,又看了看沈舒南,卫简将嘴边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咽了回去。 与锦衣卫光鲜亮丽的公服不同,北镇抚司的大门口看着很是简朴低调。好吧,用凋敝来形容可能要更确切些。 然门口矗立着的两个壮硕的校尉又给凋敝的大门口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氛围。 饶是平素习惯了对卫简横眉冷对的顾源顾大人,此时站在北镇抚司大门口也有些腿肚子发颤,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衙门口,而是一张獠牙狰狞的巨兽之口。 相较于故作镇定却被苍白脸色出卖的顾源,沈舒南的神色就显得平静多了。卫简饶有兴致地多瞧了他两眼,招呼着两人进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69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说话间, 药童常清已经取了王掌院出诊用的药箱子回来了, 卫简也不耽搁时间, 将装着解药的瓷仔细收好后,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太医院,只是, 沈舒南和王掌院赶往京兆府衙门,而卫简直奔宫内。 自卫简接手曹轩一案后, 虽未进宫陈禀案情进展,但每有发现,都已及时密报上听。是故,弘景帝已经得知曹轩的死因有异, 袁灏十之八一九不是曹轩致死的真凶。这样的结果让弘景帝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故意杀人, 只要袁灏顺利醒过来, 那他的一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袁灏并非自缢, 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 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 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术, 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这世上真的有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就是因为术引起了的恐慌,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术,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然后对人进行催眠,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那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术也随之消亡,袁灏是否是被术操控,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萧衍点了点头,“先后请了三个太医,都是这般说。要不,天亮后再请王掌院过来瞧瞧?” 三位太医诊断一致,这个结果被推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卫简还是认同了萧衍的建议,差人立即去请王掌院。 “事不宜迟,你去安排一下,待王掌院看诊后,立即将袁灏转入诏狱”迟疑了片刻,又改口道:“我值房隔壁的房间还空着,你让人收拾一下放张床进去,先把人安排在那儿吧,切记布置好轮守。” 萧衍应下,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刑部大牢,牢头郑武见到卫简急忙上前恭迎,诚恳地表示了感激之意,今次若非卫千户授意萧衍事先提点他,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非折在这刑部大牢不可,届时无论死因如何,他这个牢头都难逃失职之罪。是以,卫千户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 袁灏现如今被安置在供值夜狱卒休憩的厢房内,昏黄的烛光下,脸色灰败死寂,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绝望至极致的宁和。 卫简走上前,拉开袁灏的衣领,一道明显的勒痕跃然映入眼帘。萧衍拿过两盏烛台站到床边,方便卫简仔细查看。 勒痕约一寸半,成深紫色,淤痕中间深两侧稍浅,且痕迹在颈后无交叉,确是自缢无疑。 卫简接过烛台,让萧衍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腰侧c肋下及后背有几处消退中的淤青外,再无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下午的过堂,袁灏应该是没有被用刑的。 沈尚书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卫简举灯c萧衍亲自动手检查嫌犯的情形,顿时气得险些仰倒。 这是赤一裸一裸地怀疑他们刑部擅用私刑逼死嫌犯吗? 论起擅用私刑,哪个成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诏狱?! 卫简听见脚步声,站在床边回过头来,咧了咧嘴,“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沈尚书看了眼床榻上衣衫凌乱的袁小世子,面皮抽了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既是公事公办,吾等何来被冒犯一说,只要袁小世子不这样觉得便好。” 卫简垂眸瞧了眼床榻上生气全无的袁灏,“这恐怕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许久未曾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明着怼人了,可见眼下的情形在他看来略微棘手。萧衍心思一沉,手脚麻利地替袁灏整理好的衣衫,扯上薄被盖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7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想到小九从外面回来时哭得红肿的眼睛,大夫人柳氏叹了口气, “娘,三弟妹, 还是让他们进屋来吧。这事本就怪不得铉儿,九丫头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她若是认了死理儿, 是谁也拦不住的。” 文老太君和三夫人的脸色稍稍和缓, 卫简忙和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门外的两尊门神给请了进来。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 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 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 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 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 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 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面露惶然道:“七哥, 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上门,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小姐,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小姐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杀人。”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广阳公主听他这么说,随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和顾源共事,你也收敛点,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缓和缓和,莫要让他三天两头地上本参你。” 卫简诶诶叫着应道:“好好好,我尽力,尽力!”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共事,是个刑部的郎官,人长得如何?” 卫简咯咯笑,论以貌取人,他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人长得真是不错,还是上上科的探花郎,翰林院出身,现今在刑部做得也不错,舅舅似乎很看好他。” 广阳公主眼睛一亮,“既然要在一起共事,不如哪天请来家里吃个便饭吧,叫上顾源一起,权当交流感情缓和矛盾了。” 卫简连忙拒绝,“别,今后一段时间内,我每天都要看着顾源那张脸吃早饭,虽然有沈舒南从旁调和,但我真的不想再在之外的饭桌上看到他。” 饶是胃口再好,对着顾源那张晚一娘一脸,卫简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不过嘛,有机会私下里约约沈舒南倒是挺不错! 刑部值房内,正在查看笔录的沈舒南沈郎中冷不丁打了寒颤,一旁的于书吏见状低声道:“大人,夜里风凉,不然今儿就到这吧?” 沈舒南摇了摇头,“还是先把这些笔录看完吧,不然回去我也睡不踏实。” 今日和卫简c顾源分开后,沈舒南一回到刑部就带人给袁灏出事当天所有相关的当值人员各录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天的行踪。 沈舒南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眼看着笔录所剩无几,却依然没有所获,不禁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喝了两口浓茶继续接着看。 忽然,看到某处的沈舒南神情为之一振,将手上的这张笔录放到一边,开始在之前看过的那一堆里翻找。 于书吏走上近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发现?” 沈舒南终于找到要找的那张笔录,将两份并放在一起,指出两处来,神情肃然道:“你看,这两处可是有出入?” 于书吏凑上前仔细对比查看,果然! 这两份笔录来自刑部大牢的两个狱卒,一个名叫梁远,一个名叫庞辛,是袁灏出事当晚子时上下两段巡夜的当值。而发现袁灏自缢的,正是这个庞辛。 沈舒南:“来人,立刻将梁远c庞辛带过来!”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何得圣上眷顾,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71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斜了他一眼, 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 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 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 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 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 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 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 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 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 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 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 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小姐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小姐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小姐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卫简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道:“雅间儿。” 小二看似憨厚的脸盘子顿时一亮,嗓门洪亮地引着他们上了楼。 人刚落座,小二就开口招呼着点酒,沈舒南抬手打断他,“先不急,我们有桩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劳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观眼前三人的衣着和气质,猜测这恐怕是桩大生意,于是不敢耽搁,应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德成酒馆的东家兼掌柜,田坤。 田坤一进门看到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心头登时一沉。跑堂小二是个新来的,眼力拙,就这三位的气度,尤其是左边正襟危坐的那位,怎么看都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主儿! “不知三位官爷莅临,草民有所怠慢,还请见谅!”田掌柜说罢就要让人上酒上菜,却被卫简抬手打断。 “不必了,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掌柜在卫简的示意下拘谨地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着,迭声道:“草民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卫简抱臂靠向椅背,看了眼顾源,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舒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上身微倾靠在了椅背上。 顾源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责无旁贷地接下了询问田掌柜的任务。 “田掌柜,你可认识曹轩?” 田掌柜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回道;“那是今科的探花老爷,店里的客人没少提及,前两日又横死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是知道他的,但其人就没有见过,或许他曾来过小店沽酒,但草民并不认得。” 顾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听店里的伙计卢全提过,他与曹轩有龃龉?” 田掌柜闻声,额角腾地沁出一层冷汗。 长宁公主愤然回道:“谁胆敢玷辱夫君的清誉,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何得圣上眷顾,我都不会同他罢休!” “是吗?”卫简起身整了整袍裾,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向看似出离愤怒的长宁公主,道:“故而姨母您就索性派人去私下里解决掉那对母子,杀人灭口,是吗?” 长宁公主本欲开口否认,可见卫简的目光笃定中暗藏着隐隐的嘲讽,不由得头脑一热,咬牙道:“是又如何?她们胆敢毁誉驸马,本就该死!” 卫简目光暗了暗,“即便那个孩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五爷的血脉?” “根本就不可能!”长宁公主保养精致的手指紧紧抠挠着桌面,划出一串刺耳的声音,“那野种根本就不可能是驸马的!” 卫简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长宁公主的反应,见她神色举止间满是笃定,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陈老太君,却见老太君的神色间也有一丝意外,显然是同样没想到长宁公主会如此笃定的判断,而且,这种判断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她的自欺欺人。 “怎么,那个贱人现在在你手里?”长宁公主厉声道:“也好,那你帮我转告她一声,识相的就给我闭紧嘴滚得远远的,不然她可就再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72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 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袁灏并非自缢, 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 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 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术,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 “这世上真的有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就是因为术引起了的恐慌,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 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术,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 然后对人进行催眠, 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 那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 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术也随之消亡, 袁灏是否是被术操控, 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 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卫简险些被嘴里的茶水呛到。 这么多年了,依然是只涨饭量不涨眼力见儿,难怪三番两次被秦家的姑娘拒亲。 被卫简瞪了两眼,萧衍后知后觉到自己莽撞,惭愧地抹鼻子笑了笑,抬手给他续了盏茶。 天光大好,二楼临街的窗户都敞开着,卫简和萧衍这处视野极好,一偏头就能将楼下的街景尽收眼底。 卫简一边啜着茶,一边一寸寸仔细打量着对面被封禁的店铺。 没过多时,楼梯口就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卫简收回视线,正好看到肩上搭着白色布巾的店小二端着传菜的托盘走上前来。 “二位客官,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卫简捻了几枚铜板压到空了的托盘里,提了提嘴角,“不忙走,小爷我没事儿就爱听个新鲜趣事儿,我瞧着你这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你且在一旁陪咱们说说话。” 店小二瞄了眼楼梯口的方向,速速将托盘里的铜板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爷,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咱们小店生意最热闹的时候,今儿这么冷清,全都是因为咱们对面那家今早出了命案呀!” 卫简手上的筷子未停,“这件事我在街上倒是听说了,据说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啧啧,今儿本该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地御街夸官,没想到竟然就横死在了这街头上,可惜!可惜啊!” “可不是嘛!”店小二痛心疾首地叹道:“要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命苦,因为外室子的身份打小没少吃苦,好不容易熬到曹家的主母去了,娘俩被接进了府,谁成想没过两年,曹家突然半夜里走水,满门烧了个精光,人也就剩下了他一个。那会儿不少人都说他命硬,刑克父母,哎!”店小二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最后他把自己也克死了!” 萧衍听得入神,“听你这么一说,这曹大郎也真是够苦命的!” 卫简撩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听说那曹大郎分明是被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给活活打死的,何来克死自己一说,荒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7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说是三宫六院倒也不算太委屈他!”顾源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曹蕴成在京城扎根多年, 结交了不少酒朋肉友, 他又是个好吹嘘的人, 酒至酣处没少炫耀, 故而也不难查。曹蕴成先后共置了五房外室,可最后只有两房有后,除了曹轩之外, 还有一名常姓女子为他生下来一个女儿,名唤曹敏儿。金夫人病故后不久,曹轩母子就被接进了曹府,其母乔氏被扶为继室, 曹轩的身份也跟着过了明路, 成为曹家的嫡出大少爷。同时, 常氏及其女儿曹敏儿也被接进了曹府,抬为姨娘。” 沈舒南趁着顾源喝茶润嗓之际, 出声问道:“你此前提过, 曹蕴成的发妻金氏, 其母家持有曹蕴成生意中的一半股金。金氏刚刚过世,曹蕴成便如此急切地扶立外室,金家就能纵容他如此?” “自然是不会。”顾源道:“曹蕴成扶立乔氏后没多久, 金家就尽数抽撤了股金。然而奇怪的是, 据曹蕴成的朋友们所说, 曹蕴成的生意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曹家的疑团之一。” 卫简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顾源:“曹蕴成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妾c儿女双全的圆满生活,在外行走时愈发的自得意满。如此过了两年多。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曹家突然燃起了大火,阖府付之一炬,幸而曹轩当时正跟着书院的恩师去外地拜访朋友,才逃过了一劫。这场至今未查明的大火,是曹家的疑团之二。” 卫简观顾源的神色,明显地言之未尽,顺口调侃了句:“莫非还有之三?” 顾源瞥了他一眼,“还真有!这曹家的疑团之三,便是曹家大小姐,曹敏儿。曹敏儿年长曹轩一岁,被接回曹府时已十三岁,曹家出事那年,正是她的及笄之年。但是,意外的是,曹敏儿在曹家大火的一个月前,离奇得了疯病,很快被曹蕴成送到了庄子上。但是,曹家大火当晚,据说有人竟看到了曹敏儿。而后对曹家废墟中清理出的尸体查验,曹敏儿确在其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疯病?而一个疯了的人,又怎么会从城外的庄子跑回了曹府,还死在了大火里? 的确是疑点重重。 顾源:“曹家旦夕间倾覆,曹轩自此变得愈发孤僻深沉,但才学却是愈发显露。三年前,今上恩典国子监破格增纳监生,曹轩被紫竹书院的山长推荐进入国子监,由此与受祖上荫庇成为监生的袁灏成为同窗。据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和两人的同窗反应,这两人虽一个孤僻内敛,一个骄纵纨绔,但刚开始的两年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多年忽然就关系紧张起来,不少人听到过他们公然在学院内争吵,且矛盾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袁灏会将曹轩打死,起码不会故意打死他。蔡祭酒亦赞同此观点,他说以袁灏的品性,平日里虽娇奢了些,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悖纲常法纪之事,绝非心中没有大是大非之人。” 顾源话音顿了顿,别有深意补充道:“但是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却态度鲜明,笃定袁灏对曹轩嫉恨日久,一遭爆发之下害死了曹轩。” 卫简下意识地以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看了看沈舒南,又看了看顾源,嘴角缓缓噙上一抹浅笑,问道:“陈司业此举,二位怎么看?” 顾源冷哼,眼角眉梢笼着一层不屑,“不过是个醉心倾轧之术的虚伪之徒,枉为读书人!”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陈司业如此评价,可见对其不满已久。 沈舒南迎着卫简“不甚良善”的含笑目光对视了片刻,晏晏一笑,道:“自古以来,为争□□位而出现的倾轧现象在哪朝哪代c哪个机构部衙俱是无法杜绝,唯手段高低而已。咱们这位陈司业,似乎是有些不入流。” 哪朝哪代?哪个部衙?所以,这是暗指他们锦衣卫也不能例外喽? 这个沈舒南,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有意思! 卫简眼中的笑意愈甚,“只要不耽误咱们的正事,就随着他折腾。” 那若是耽误了呢? 沈舒南从卫简眼底没什么温度的笑意里读出了无言的答案。 顾源说了半天,这才刚讲到正点儿上,竟然就没下文了? 卫简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可查到袁灏与曹轩的争吵都是些什么内容?” “仔细查问过了。”顾源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遗憾,道:“可惜没查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听到他们争吵中零星提及到,袁灏警告曹轩不要多管闲事,而曹轩怒斥袁灏欺人太甚,诸如此类。众人皆说,曹轩为人孤僻,甚少与人接触,且最初的两年,袁灏与他并无交集,曹轩所说的欺人太甚,我以为,定不是指的他自己。加之袁灏的威胁,我猜想,他们之间,定然还存在着一个第三者。我打算再排查一遍他们二人的交际,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卫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顾源看了眼卫简面前空荡荡的粥碗c菜碟和笼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提起了筷子。 卫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抬手对沈舒南做了个请用膳的手势。 他没什么和读书人搭档的经验,一时忘了他们可没有自己手下们那套见缝插针填饱肚子的特殊技能。 用罢早点,三人在广兴楼门口散伙,顾源急匆匆赶往大理寺,卫简则叫住了沈舒南,道:“沈大人,咱们先到太医院走一趟吧,复问那几名被害女子,我想应该还需要王掌院的帮忙。” 沈舒南浅笑拱手,“我也正有此意,还在想着我自己去不知能否请得动王掌院呢,若能得沈千户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此时已将近卯时末,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街两侧的店铺也大多开始营业。 为了出行便宜,卫简和沈舒南都穿着常服,此时并肩走在街上,却依旧乍眼,引得往来之人纷纷关注。 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无法泯于路人。 尤其是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卫简。 短短的一条东四街,不超过二里地,当卫简脚下半丈范围内出现第三条手帕的时候,饶是淡定如沈舒南沈大才子,也不禁动容了。 当年在书中读到掷果盈车的典故时,还怀疑是否太过夸张,如今和卫千户走了遭东四街,沈舒南就认识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肤浅了。 不过,也难怪那些姑娘们如此大胆。 沈舒南借由说话的机会时不时打量卫简的侧脸,端的是精致如刻,让人无法移目。 卫简岂会察觉不出沈舒南打量的目光,但对看得顺眼的人,他向来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色一相悦一悦对方的,毕竟赏心悦目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王掌院听完卫简二人所请,丝毫未曾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命随从立刻去取药箱。 公廨内暂无旁人,卫简出声问道:“王掌院,那玄参叶之毒能否有解药可以事先服用以做预防?” 沈舒南乍听到卫简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浮上一丝焦躁的不安。 王掌院摇了摇头,坦然相告:“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玄参之毒,只有小芸香可以消克,但前提是必须体内已有玄参毒。若先服用了小芸香,非但不能预防玄参毒,反而恐有性命之忧。”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卫简见状便要行礼退下,却被弘景帝大手一挥拦了下来,“不忙,你且站在一旁候着。” 内阁和国子监的人一起过来,还挑在这个时候,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何事。卫简素来头疼文官扎堆的场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三个文官就能抵得上荷塘里的五百只鸭子。 但皇上发了话,卫简只得遵从地侧身站到了御案的右侧,与左侧的涂公公两相辉映,宛若俩门神。 涂公公唱宣,门外的当值小太监和传,两扇紧闭的房门被侍卫打开,一行人如上朝入殿一般分列两队走了进来。 卫简一身大红色飞鱼服,云肩膝襕,腰束鸾带,斜佩着绣春刀,面沉入水地立在原地,静默的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锋芒内敛,却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两列臣工一进来发现卫简也在,反映各异,但很快都收敛起情绪,唯有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始终保持着一张□□脸。 诚如卫简所料,这些人的确是为了新科探花曹轩一案而来,之前安国公府大门口闹得动静有些大,风声很快就传遍了各部司衙门。 卫简耷拉着眼皮听着陈大人痛斥安国公府世子袁灏罔顾国法残害国之栋梁不容于天地的罪行,其间或引经据典,或直抒愤慨,慷慨铿锵,令闻者不忍与之共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7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当卫简的背影与狼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沈舒南心神一颤, 猛然回过神来,嘴边不由得浮上一抹苦笑。 这真是个危险的人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似威胁, 似示警, 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道:“沈大人,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 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 镇定若沈大人,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 没有命令, 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过去, 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 打开瓷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色狼,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放肆!”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冷声低喝,抬脚重重踹向他的膝弯,人犯应声跪俯在地。 卫简却抬手制止了护卫,双手交握着拄在桌面上,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变。 “你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你我都不是人,我想,区别可能就是,我是鹰犬畜生,而你,连畜生都不如吧。” 沈舒南听到卫简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人犯显然也被卫简这番话震惊到了,片刻后才回过神,双目阴鸷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简,道:“今日落到卫千户手里,也是我的荣幸。我做的事,虽卑鄙下作,可与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卫千户相比,我手上可没沾染人命,顶多就是流放,或是多坐几年大牢罢了。就是不知卫千户他日虎落平阳,可否也能有命抽身!” 卫简轻笑,“若你有幸逃过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记得来看看我的下场。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生成人的话。” 人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声道:“怎么,卫千户是想编排个掉脑袋的罪名给我?” “以你的罪过,项上人头本就保不住,何须我画蛇添足再给你编排。”卫简眯了眯眼,“只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糊弄我,尤其是连真面目都不敢让我看的人。” 卫简抬手吩咐道:“去,拿坛陈醋来。” 一名护卫应声而去,少刻便抱了坛陈醋回来。 卫简:“将他的脸用醋浇透,扒下他的□□!” 人犯作势起身挣扎,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擒住,下一刻,浓重的陈醋迎面浇注下来,瞬间浸透了满头满脸。 啧啧,这洞室里的味道一时间真真是酸爽无比。 卫简对身侧的沈舒南笑了笑,抱拳道:“办案所需,还请沈大人担待。” 相较于以往见过的大刑伺候,眼前这点场面在沈舒南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他倒是对那个易容术甚为好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沈舒南叹道:“若非卫千户你揭穿,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这张脸是易容的!” 卫简扬了扬嘴角,“我少时认识一位故友,他最好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易容之术,是以我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原来如此。”沈舒南颔首应道,眼睛却不由得紧盯着眼前的情形。果真,经过陈醋浸泡后,人犯的面皮开始出现褶皱,且越来越明显,不多久,一名护卫就在他下颌处找到了□□的接缝处,手下一个用力,就将整张面皮揭了下来。 面皮下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窄脸尖腮c浅眉细目,典型的贼眉鼠眼之相,自带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还真是没冤枉他这幅长相。而且,左眼眉骨延伸至眼角下方的狭长疤痕更增添了一股阴险穷恶的意味。 被卫简明显流露出的嫌恶刺激到,人犯咧开嘴阴恻恻笑道:“卫千户,您适才说,我罪及当死,该不会就是指我易容吧?” 卫简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看着笑得癫狂的人犯,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若真只是个色胆包天觊觎到我家后院的狂狼之徒,我何须浪费时间与你废话,早扔去喂狼了。当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又有谁能奈我何?” 将人犯眼中由衷涌现的惧意看在眼里,卫简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看是你的主子手眼通天,能将你从我手里抠出去,还是我更技高一筹,能先一步撬开你的嘴。” 卫简在人犯血色全无的脸色中话音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哦,或许我还可以先放点消息出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在你主子心里的重要程度。你猜,他是觉得救你出去必要呢?还是直接灭口来得更干净利落?” 端看这人的反应,便已知答案了。 “当然,你也可以自我了断。”卫简眼中乍现寒意,“如果你有胆子死的话。” “他当然舍不得死。”自从人犯的面具被揭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舒南突然出声道:“孟广山,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乍然听到尘封已久的名字,就连孟广山自己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卫简蹙眉,之前分析案情的时候他曾听沈舒南提及过他。可他不是说十年前曾亲眼看到孟广山被当众处决了吗? 然而看眼前这人的反应,显然沈舒南并没有认错。 卫简心思一转就想到了原因,看来,应该是当年有人在背后运作,用个替死鬼将孟广山换了出来。 孟广山盯着沈舒南细细看了两眼,忽而大笑道:“没想到多年后竟还有人能认得出我孟广山!” 沈舒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道:“当年你在岭南犯下累累罪行,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罪,今日竟还有脸说手上不曾沾染人命,真是可笑至极。” 孟广山就着跪姿毫无形象地坐于地上,冷笑着哼道:“既然左右是死,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十年,老子也是白赚了!只是可惜啊,没能尝到贵府九小姐的滋味,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卫简周身顿时漫上一重阴寒之气,原本蹲踞在孟广山身侧的两头巨狼感受到卫简释放出的情绪,呲着牙一步步逼近至孟广山近前,狼嘴中流淌出的涎液滴落在了他的额头c脸颊。 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森森狼眼中,孟广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恐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引来惨死的下场。 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到,卫简之前所说的用他喂狼并非恐吓之词。 盛怒之下,卫简当真是动了杀念。忽然,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偏过头看,入目的是一只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手腕看去,是沈舒南毫不掩饰关切的眼睛。 卫简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周身的戾气渐渐收敛,躁动的巨狼在孟广山身前徘徊了两圈后恋恋不舍地流着涎液又坐回了原处。 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孟广山一身冷汗地松了口气,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只是个警告,记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狂言妄语,尤其是涉及到我家人的。”卫简冷声道。 实际上,不用卫简重申,被两头巨狼环伺并滴了一脸口水的孟广山也不敢再说半个字的亵渎之词。 只是,想让他开口也没那么容易。 孟广山老实了。 而且是老实过度了。 摆明了是要死鸭子嘴硬,沉默到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75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满朝皆知陛下爱竹, 沈舒南能得到如此评价,可见是入了皇帝的眼了。 “沈大人, 顾大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咱们三人头上, 当真是缘分不浅,不如一起到广兴楼吃个早点如何?”从深更半夜折腾到现在, 卫简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这个人, 虽然不挑食,但却是饿不得的, 一饿了就容易暴躁易怒, 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 本就心有遗憾, 如今重拾机会,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 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 想必早就饿了, 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卫简爽快应下,“自然可以。另外,我稍后要去复检曹轩的死因,二位可否要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7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弘景帝也不勉强, “如有需要,尽管直接去找冯南要人, 朕稍后会叮嘱他。” 卫简笑得眉眼弯起美好的弧度,“多谢舅舅!” 弘景帝每每见到他这般笑,自诩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几分, “别总是嘴上说说,真要谢的话, 来点实际的, 鸿儿可是到了学武的年纪” 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小胖子,卫简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耍赖道:“舅舅, 鸿儿才四岁, 这么小就练武, 忒早了点。再者,他练武也就是强身健体, 我觉得冯大统领比我要适合多了!” 弘景帝斜睨了他一眼,“是吗?可冯南说了,鸿儿是皇长孙, 也是你的亲表侄, 由你来教导他武学最适合不过。” 冯南的言外之意:由卫简做皇长孙的武学师父, 身份上压得住, 也方便下狠手。练武哪有不挨揍的! 卫简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 心里好一顿臭骂冯南。皇长孙的淘气之名无人不知,他不想顶这口锅,就甩给自己,练武之人的道德呢?良心不会痛吗? 混蛋! 然而,这件事他舅舅已经提了好几次了,卫简心知肚明,这苦差他是蒙混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承蒙舅舅和表哥表嫂信任,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只是,眼下曹轩的案子有些复杂棘手,我暂时分一身乏术,恐怕要等这案子了解之后才能顾及鸿儿那边。” 弘景帝见卫简应了下来,龙颜大悦,“公务要紧,鸿儿那边也不急在这一时,哪天有空闲,让他先给你全了拜师礼即可。” 卫简当即一愣,“只是个武师父而已,用不着像文师父那样隆重吧?” 弘景帝呷了口茶,悠悠道:“武师父也是师父,大虞文武并重,那些文阁学士们做人师父能享受的礼遇,你怎么就享受不得了?再者说,正式行了拜师礼,你日后教导起来底气也足!” 卫简敏锐地捕捉到弘景帝话音里一闪而逝的心虚,心里忍不住呵呵,暗忖:您也知道自己隔代宠孩子宠得有些过分啊! 看来,袁灏一事让他这位皇舅舅没少自省。 说来也怪,他那个作天作地无人能降的表侄,偏偏一见到他就乖顺得跟只兔子,也难怪皇舅舅和表哥表嫂他们紧盯着他不放,想必是把他当做镇妖符了。 卫简从宫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萧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补一觉吗?” 昨夜调用公主府护卫的时候,卫简还是派人将萧衍喊了来,两人轮着守夜。今早出门时,他放了萧衍半天假,让他回家补觉。 萧衍的脸上并不显疲态,这种强度对他们锦衣卫来说并不算什么。 “我没事。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回衙门,还是直接回国公府?” 卫简摇了摇头,“不及,先去个地方再说。对了,你知道最近的妓一院在哪儿吗?” 萧衍原地一个趔趄,险些把自己绊倒,见卫简一脸正直,完全不像是玩笑话,忙表明立场:“大哥,我可是个正经人,从不逛窑子!” 卫简撇了撇嘴,“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了?算了,我去问问城卫?” “别别别,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萧衍连忙把人给拦了下来。笑话,真问到城卫头上,不出半天儿,保准半个皇城的人都得知道锦衣卫的卫千户青天白日地就去逛妓一院了!这大哥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了不打紧,自己天天跟着他办差,万一消息传到蓁蓁的耳朵里,老天爷呀,那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卫简斜睨了面色焦急的萧衍一眼,“哦?正经人?”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卫简扭头就想关门,却被人从背后一个熊扑,侧身一闪,一坨活物啪叽扑到了门槛内侧的地面上,伴随着弱弱的一声“哼唧”! 闻声跑出来的当值门房见到软趴趴肉垫子一样扑在自家大门口的疑似某人,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卫简不忍直视,挥手让门房退下,自己迈开长腿三两下走上前薅住肉垫子的脖领子将人拎了起来,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卫简忍不住又把他扔了出去。 肉垫子林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师弟,小简简,你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这么热情,师兄我会吃不消啊!” 卫简活动了一下手腕,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如果你再拖着音喊我简简,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更热情一点招待你。” 林泷林小神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不叫就是了嘛!真是的,越长越不可爱了,想想当初你跟在我身后软软地喊我师兄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简捏着手指,脸上的冷笑愈甚,“隔世?我倒是不介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林泷见好就收,干笑了两声后嗖的收起傻笑,一本正经地凑上前拍了拍卫简的肩膀,“师弟,为兄这次可是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昨晚在城门外守了一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情面上,快给我弄点吃的!” 卫简年少时曾一度怀疑师父的这个独子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然后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卫简觉得他师兄林泷坚持不懈地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当初怀疑的正确性。 “秦安这次没跟着你来?”卫简带着林泷走向公主府,让人备好早膳摆到自己的院子来。 秦安虽然名义上是林泷的随身小厮,但三人年纪相仿,少时便一块习武读书,早已情同手足。 林泷医术精绝c青出于蓝,但在生活上却宛若白痴,勉勉强强也就是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水平,这些年来但凡他出谷,秦安必会跟随左右。 “秦安当然一起来了。”林泷坐下后给自己倒了盏茶,眯着眼睛品了品,叹了一声好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就到广兴楼去买烧麦了,听说去晚了就没得卖了。” 对于师兄对食物的挑剔,卫简已经无力吐槽。 这么多年了,也亏得秦安能忍得了他的臭毛病,换做自己,爱吃吃,不吃拉倒,饿到时候就给什么吃什么了! 一壶茶喝了大半,丫环们陆续将早膳布了上来。 鸡丝燕窝粥,蟹黄小笼包,肉酿胡瓜,凉拌笋丝,还有一盘金丝驴皮冻。 连翘手里拿着托盘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不冷不淡的客人,向卫简如实禀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都是挑府里今儿最好的菜拿的。” 卫简笑着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提起筷子塞到林泷手里,道:“看什么看,吃吧。” 林泷仔细将菜色打量了一遍,对卫简道:“我终于知道卫大将军每年贴补军用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画外音:你们家的伙食真可怜! 卫简再次坚定信心,只要袁灏一醒来,就把师兄打包扔出京城! 许是感受到了师弟的怨气,林泷相当给面子地喝了一小碗粥,戳了两筷子笋丝,啃了两块驴皮冻,卫简见他一脸“我看你面子才吃”的模样,忍不住手心发痒想拍人。 正在这时,连祈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青年引了过来。 “卫简,好久不见!”秦安浓眉朗目,平素里面色有些冷,只有面对最熟悉的人才会如现在这般露个笑模样。 卫简笑着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是啊,快两年没见了。你也真是的,到了家门口还跑去给他买东西,知会我一声便是,我着人过去买。” 秦安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桌面上没怎么动的早膳,丝毫也不意外,动手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到林泷面前,自己也不同卫简客气,提筷吃着桌上的早饭。 卫简看了眼眯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吃着烧麦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次来京前,少爷和我先到河朔走了一趟,卫大将军托我们带了封家书给老太君,稍后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秦安道。 卫简点了点头,起身到门口吩咐连祈将浴房准备好。 待秦安将桌上的粥菜都解决干净,又将林泷剩下的两个烧麦也吃了,卫简便让连祈领着他们去洗漱,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袍。然后领着他们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77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自卫简接手曹轩一案后, 虽未进宫陈禀案情进展, 但每有发现,都已及时密报上听。是故,弘景帝已经得知曹轩的死因有异,袁灏十之八一九不是曹轩致死的真凶。这样的结果让弘景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故意杀人,只要袁灏顺利醒过来,那他的一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 袁灏并非自缢, 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 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 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迷魂术,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 “这世上真的有迷魂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 就是因为迷魂术引起了的恐慌, 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 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迷魂术, 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 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 然后对人进行催眠,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那迷魂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迷魂术也随之消亡,袁灏是否是被迷魂术操控,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思及此,卫简的眉眼愈发舒展开来,骄阳下竟让人生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78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大人明察秋毫, 是小人一时糊涂!”卢全灰败着一张脸连忙告饶, 察觉到正前方扫过来的视线,忙心神一凛囫囵着往下继续说道:“小人当时的确是藏着龌龊的心思,可最后并没有办成,反而意外发现了更更好用的把柄!” 卫简习惯性地屈指叩了叩桌面:“什么好用的把柄?” 卢全:“小人胆子不大,自小就怕黑,不大敢一个人走夜路,因而不敢晚上过去,便借着收酒的机会事先打听了一阵子, 知道了柳寡妇要随人进城赶集, 于是便想趁着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动手。哪成想那日我偷偷摸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柳寡妇不仅在家, 就连曹公子也在,俩人在内室里窃窃私语, 隐隐还能听到柳寡妇的哭声,小人一时好奇, 就悄悄上前去听了墙角, 没想到竟然让我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原来, 那柳寡妇竟然是安国公府已故袁驸马的外室!” 卫简屈起的手指一僵, 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卢全, 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名是什么?” 卢全当即指天指地发誓:“小人的确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的, 如果有半句虚言, 小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卫简抬手止住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意外不已的沈舒南和顾源,敛下眼底流转的暗涌,道:“继续说。” 卢全忙应下,继续说道:“听柳寡妇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年前带着儿子来京城投奔安国公府,不想陈老太君和公主殿下不承认她们母子俩,还把她们撵出了城。柳寡妇之后几次上门,不仅没能再见到老太君一面,反而惹得公主殿大怒,刚派人过来警告她,若不知好歹坏了袁驸马的清名,就要对她们母子不客气!柳寡妇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和曹公子在哭诉。曹公子听了之后十分愤慨,说是要帮她们母子向安国公府讨还公道,却被柳寡妇拦下了,说是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皇亲公侯,更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曹公子后来便说,待有朝一日他金榜高中得见皇上,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母子请恩,让小公子能够认祖归宗。” 卫简眼底浮上一抹嘲讽。 认祖归宗? 这曹轩八成是物伤其类,以为什么人家都像他们曹家似的没有规矩吧! “你便是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堂而皇之地向柳寡妇,以及曹轩,勒索银钱?”卫简问道。 卢全顶着一头冷汗点头。 卫简:“你这般勒索银钱持续了多久?累计多少?” 卢全:“差不多半年,加起来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时间上倒是和田掌柜所说的吻合,只是没想到竟然被他搜刮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卫简:“其中柳氏与曹轩各有多少?” 卢全不敢隐瞒,而且听见卫简对柳寡妇的称呼做了改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道:“柳氏前后拿了不到三十两,余下的都是曹公子给的。” 卫简挑了挑眉,不过想想曹府当年的财力,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好,再来说说你和曹轩动手的那次,具体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卢全回道:“就在曹公子出事的前两天,我在赌场又欠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趁着他高中的喜事再去讨点银子还债,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臭骂了我一顿,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他不给我银子的话,我就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柳氏和她儿子的老底儿,谁知道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打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还了手” “于是,你把他打到吐血了?”卫简道。 卢全惶惶然摆手:“大人明鉴,曹公子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探花老爷了,小人哪敢真动手,不过是挡了几下而已,见他实在是疯得厉害,就见空儿跑了,想着过两日缓缓再去找他,没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卫简冲萧衍点了点头,对卢全道:“把你当日和曹轩的动手过程重现一遍,记得多少演多少,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你接触到了他身体的哪些部位。” 卢全连声应下,爬起来后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又险些被站在对面身材矫健一脸肃杀相的萧衍吓得再次跌倒。 这位萧爷是他们酒馆的常客,卢全自然认得,甚至还从人手里得到过两次打赏钱,可印象更深刻的是,方才也是这人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然后一路拖到了雅间儿,就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萧爷竟然是锦衣卫! 一番比划下来,卢全惊惧之余仅剩的那点体力也被耗尽,卫简看着半瘫半跪的卢全,最后确认道:“柳氏及其子的事,你可透露给旁人?” 卢全笃定地摇头,“小人发誓,半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卫简点了点头,道:“你与曹轩动手之事,既然我们能查到,想必别的有心人也能查到,加之这个牵扯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秘密,你在外面安全与否,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暂时放你回去,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调查,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同时,你的安全,我概不负责。” 卢全惊惧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被卫简拦下,“别着急,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暂时留在这里,住得虽然差些,但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全。” 卫简将卢全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急于催促,道:“如果你一时难以决定,我可以放你回去慢慢想。” 卢全见卫简站起身,心里对生的渴望果断压倒了对诏狱的恐惧,忙出声道:“小人选留在这里,谢大人庇护!” 卫简看了眼匐在地上的卢全,眼底一片凉薄。 将人交给萧衍,卫简向沈舒南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率先抬腿走了出去。 拾阶而上,再度回到阳光普照的室外,恍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沈舒南与顾源相视一眼,唇边掠过一抹苦笑。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 “二位,我需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卫简看了看他们,道:“顾大人,我让萧衍带人跟着你一起走一趟下阳村,将柳氏请回来问话。” 沈舒南在卫简看过来时拱了拱手,道:“我就继续之前的查问,若有发现定及时告知你们。” 卫简点了点头,待萧衍出来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北方旱灾未解,南方又有几处发了大水,弘景帝这两日被殿上的群臣们吵得头脑发胀肝火上行,整宿睡不踏实,正想借着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却被卫简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的眉头紧蹙着,心里却意外地踏实了两分,“看来咱们没有预感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安国公府来的。” 卫简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安国公府现今仅存的一丝血脉,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外室子了。届时即使长宁姨母再有不甘,陈老太君恐怕也要为了袁家的香火为继而三思。” 弘景帝沉着脸颔了颔首,“届时,即便是朕,恐怕也无法插手。” “或许,这正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效果。” 弘景帝的目光暗了暗,道:“柳氏一带回来,立刻隔离安置,尽快查清楚她们的身份。” 卫简应下,沉吟片刻后开口请示道:“舅舅,如果那孩子真的是” 弘景帝摆了摆手,“是或不是,都等袁灏醒过来后再说。” 王掌院引荐了一位民间的老大夫来给袁灏针灸,每日早晚行针两次,为方便计,老大夫就被安置在了袁灏的隔壁厢房。 除了脸上回了些血色,卫简是没看出袁灏有什么大的起色,但王掌院和老大夫信誓旦旦,说是有了很大的好转。而且因祸得福的是,由于袁灏在自缢前中了玄参叶的毒,导致呼吸减缓,思虑迟钝,所以之前预估的窒息时间下造成的脑损伤实际上应该会减轻许多。 祸害遗千年,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袁小侯爷。 当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就连安国公府都暂时瞒着呢。 既然袁灏苏醒并无大碍的几率很大,那弘景帝的态度卫简就不难理解了。一旦确定袁灏无虞,那么,柳氏母子是一定不会留的。 哪怕她们是真的无辜。 安国公府门庭显赫战功卓著,战死沙场的儿子不止袁五郎一人。故而,柳氏母子的先例决不能开,否则不得安稳的恐怕就不止安国公府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79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站在一侧旁观的萧衍见状, 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得, 他们十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心花怒放! 锦衣卫十三太保威名赫赫,沈舒南身在刑部, 公务上少不得与锦衣卫打交道,但对这位十三爷, 倒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 年轻得让人讶异。 “说来实在惭愧,吾等力有不及, 至今未能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 得请卫千户出手相助。”沈舒南也不矫情,坦荡荡将烫手的山芋扔了过来。 卫简反而因为他的态度更加欣赏他两分,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爽朗笑道:“分内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奔到了安国公府威严赫赫的正门前。萧衍紧随其后, 额角的青筋险些崩显出来,他发誓,自家千户大人刚刚拍人家肩膀的时候绝对捏了两下。这个时候真痛恨自己眼神儿太好! 不过,这个沈大人倒是个奇葩, 被同为男人的卫千户“骚扰”, 脸上既无羞愤也无隐忍, 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莫非 萧衍瞧见卫千户冲自己招手,忙将脱了缰的思维生拉硬拽扯回来,上前几步听令。 “去,叫门。”卫简吩咐道。 “嘁,我还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卫简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有人当众说风凉话,侧头瞄了一眼,又是那个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未等卫简有所反应,萧衍蹭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列队以待的二十名锦衣卫整齐有素地紧跟着按上了刀柄。 气氛顿时紧张凝滞起来。 卫简却只是淡淡瞥了脸色已经渐白的顾源一眼,不以为然道:“一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也能让你们失态,看来还是操练得不够。” 以萧衍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速速将手收回,不约而同地纷纷赏了顾源一记眼刀,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凶残操练哀嚎不止。 卫简横了萧衍一眼,“干正事!” 萧衍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请示道:“什么风格的?” 卫简的目光将安国公府的门匾描摹了一遍,“客气点儿吧。” 萧衍得令,稳步走到大门前,气沉丹田,开声喝道:“锦衣卫奉命提审嫌犯袁灏,速速开门!” 安国公府的府门,三间一启,金漆兽面锡环,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角门。众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府门,一片鸦雀无声。 隐隐听见门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等了足有半刻钟,就连角门也纹丝未动。 卫简开口道:“再叫。” 萧衍依令又吼了一遍。 依旧无果。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深谙他办事的风格,不用再次发令,就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可想而知。 萧衍转过身,抱拳禀道:“禀千户,国公府包庇嫌犯,抗法不遵。” 卫简抬起右臂一挥手,“捉人!” 候在一旁的二十个锦衣卫等的就是这句命令,应喝一声后雷霆出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踩着人梯越过角门旁的高墙翻进了安国公府。墙内一阵短兵交接的打斗声清晰传了出来。 “卫简,你敢?!”顾源愤然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卫简斥道:“安国公府是太一祖钦封的一等公爵府,岂容你们锦衣卫如此僭辱!” 卫简冷冷一眼扫过去,就连声音里也透着凛冽,“顾大人,我劝你最好脑子清醒一点,侮辱安国公府的是他们的不肖子孙,而不是我们秉公执法的锦衣卫。” 应和着卫简的声音,安国公府的东角门戛然开启,将门房家丁关押在一处倒座房里,萧衍率锦衣卫分列角门两侧候命。 卫简看了眼长身而立面色从容不惊的沈舒南,在对方做出个先请的手势后,当仁不让地信步走向东角门。 刚跨进门槛,就看到迎面乌泱泱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方的,是个鹤发老妪,素服简饰,手持龙头杖,面容威严,除了陈老太君还能是谁? 卫简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拱手问礼:“卫简见过老太君。” 陈老太君驻足,肃着脸冷声道:“卫千户这一礼,老身可受不得。怎么,这是要硬闯我安国公府吗?” 卫简收回手,目光在陈老太君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没见到袁三娘梁氏。 “老太君,恕卫简直言,为何会有当下的局面,您心中自然明了。袁灏当街将人打死,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绝不是躲在安国公府就能得以保全的,您执意不交人,难道是要逼着皇上下口谕吗?” 锦衣卫非皇命不擅动,现在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陈老太君岂会不知。然袁家这一辈只有袁灏这一根独苗,面对袁家列祖列宗,面对苦苦哀求的三娘梁氏,再想到远在西北边陲的老三,陈老太君还是犹疑了。 “卫千户,我孙袁灏虽平日里骄纵了些,但他自小体质虚弱,习不得武,口角之下三拳两脚岂能将人打死?” 卫简扯了扯嘴角,“可眼下的事实是,人死了。而且,死的还是今科的探花郎。其中是否有隐情,或是令孙失手所致,自有刑部c大理寺审度,还案件一个公道。而这一切,都需要袁灏先出面。所以,老太君,请将人交出来吧。” “将人交到刑部c大理寺?屈打成招吗?” 由角门处传来一道女声,威仪中透露着凌厉,听着就是个在上位惯了的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卫简不由得一阵头疼。 得,这回算是把人气狠了! 卫简猛灌了小半壶茶,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卫琪冷着脸试探,奈何道行着实与卫简差了太多,见他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半丝动摇的迹象也看不出来,便渐渐打了退堂鼓。再瞧见卫简一个劲儿地灌茶水,猜他应该是饿了,愈发不忍心让人挨着饿还要看自己的脸色。 卫琪刚要开口留膳,原本候在廊下的榕溪忽的匆匆走了进来,禀道:“七少爷,门房来人禀报,说是刑部的沈大人和大理寺的顾大人请见。” 这个时候上门?还是两个人一起来? 卫简站起身,看了眼硬撑着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妹妹,无奈叹了口气,叮嘱了榕溪两句后匆匆离去。 卫简前脚刚迈出门槛,卫琪就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氤氲着浓浓的担忧。 前院的外议事厅,卫简见到公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沈顾二人,拱了拱手,道:“你们这是约好的,还是碰巧遇上的?” “算是碰巧。”沈舒南落落大方地入座,与顾源相视一眼后看向卫简,道:“我与顾兄这边都有些新情况。” 沈舒南话音未落,顾源亟不可待地便要开口,但似有顾虑地朝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卫简道:“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顾源没了顾虑,但仍是稍稍压低声音道:“今日下晌,柳氏母子当街拦了佟寺丞的轿子,状告长宁公主遣凶杀人,现已被安置在了大理寺内!” 卫简闻讯稍感意外,随着而来的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释然,心里竟松了口气。 沈舒南一直关注着卫简的反应,见他如此,不禁开口道:“卫千户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卫简呷了口茶,道:“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一些情况,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长宁公主和安国公府的某件秘辛,恕我不能言无不尽。” 沈舒南如惯常那般嘴边含着浅笑,就连顾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议。 果真都是明白人。 卫简轻扯嘴角,放下茶盏,道:“我已经确认过,长宁公主的确派人去暗杀过柳氏母子,但中途意外出现的曹轩和黑衣人最后将人救走了。那几个暗杀柳氏母子的是长宁公主府上的侍卫,现已关押在诏狱。另外,长宁公主已经进宫当面向皇上请罪,只是暂时还没有对外告知。” “防的,便是柳氏今日这一手?”沈舒南问道。 “未雨绸缪罢了。”卫简嘴边的笑意扩大,却因眼底浮上的寒意而生生渲染出狠厉的意味。 仿佛山雨欲来,裹挟着隐隐的血腥之气。 顾源的眉间浮上淡淡的郁色。 若这件事当真是冲着安国公府而来,皇上必定盛怒之下命卫简彻查,届时,不知东市菜市口的地面又要被鲜红的血染透几次 少刻,沈舒南出声打破沉默,道:“今日冒昧登门,我是有件要紧事。迷一奸一案的七位受害人已经走访完毕,其中虽有三位小姐不幸故去,但幸而从贴身婢女等人口中问到了不少可用的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8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 话音顿了顿, 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 “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之前种种,是姨母言行失状,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 道:“姨母, 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 我只是想了解事实,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 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 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 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 您为何如此确定, 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 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 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既如此,自诩为秘密终结者的卫简自然答应得没有任何压力。 长宁公主沉淀了一下情绪,可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充斥着让听者明显感知的苦涩与隐痛。 “我们大婚后不久,皇上力主再次北征,五郎被封为左翼先锋将军带兵出战。这一次出征,五郎率领左翼先锋孤军深入绕到夷军后方与沈老将军率领的主力军形成夹击之势,重创夷军主力,可谓一战成名。然而没人知道,他在突围的时候不仅身受重伤,从马上跌落时,还伤了那处,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陈老太君如遭雷击,手臂紧紧扣住座椅的扶手才撑住了身体,双唇翕动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只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卫简看着红着眼睛却没有再流泪的长宁公主,只觉得心口异常堵得慌。 看着勉力维持坐姿的陈老太君,再看看眼中渐次染上悲凉的长宁公主,卫简起身告退,识相地给她们留出自我调适的空间。 “姨母请留步。”卫简在议事厅门口止住了想要继续送他的长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姨母,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尽早进宫面见皇上。” 长宁公主察觉出卫简话里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听你的,我稍后便进宫请见。” “姨母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出柳氏母子,只要她们现身,宗人府那边也好酌情商榷。”卫简道。 长宁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打紧,你先顾着手头上的案子便是,只要灏儿无事,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指使杀人,实属重罪。今上铁律治国,即便柳氏母子逃过一劫,长宁公主仍是罪责难逃,幸而还有余地有酌情周旋。 迈过垂花门,卫简透过围墙的漏景看向庭内,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卫简出了安国公府,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再度进宫觐见了弘景帝,将长宁公主诸事种种及柳氏母子的失踪简明扼要地报备了一遍,如此方才稍稍心安。 不知为何,打从听到柳氏母子失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预感似乎有更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卫简刚出宫门,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心神稍定,错身避开了。 接下来两天,卫简三人各自分工,沈舒南继续走访迷一奸一案的几位受害人,顾源在萧衍的协助下追查柳氏母子的下落,而卫简则将重心放在了抓捕那个觊觎他们家小九的嫌疑人淫贼。 此外,卫简对袁灏的情况也格外重视,每日洛大夫行针之时他必然在场。 今日也不例外。 “洛大夫,袁灏的情形如何?”卫简问道。 洛大夫接过药童常清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面露歉意道:“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袁小世子的情况虽大体稳定,但何时能够苏醒过来,老夫委实没有确切的把握。” 卫简拱了拱手,道:“先生万勿自责,您能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已是救了他一命。” 洛大夫听出卫简的画外音,顿时眼神一亮,“卫大人可是找到了能将小世子唤醒之人?” 卫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是我一位旧友,刚收到消息,他这两日便可进京,届时恐怕还要继续劳烦先生受累。” “卫大人客气。”洛大夫并没有追问来人是谁,只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时近散衙,卫简提前回了府,刚走到自己院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上来榕溪。 卫简意外:“榕溪,你不在九小姐身边伺候着,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榕溪福了福身,禀道:“七少爷,小姐让奴婢在这候着,请您回来后过去一见。” 小九要见他?那为何不自己过来? 榕溪在卫简的示意下站起身,轻声道:“小姐说,她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是怕擅自出院子给您惹麻烦。” 卫简一头一顿,深深看了眼榕溪,转身便直奔卫琪的住处。 穿过垂花门越过中庭,卫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卫琪,螓首低垂,双眸专注于手上的女红,静谧美好地宛若一卷画铺展在人眼前。 只是 卫简蹙了蹙眉,几步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怎的坐在这里了?” “七哥!”卫琪闻声抬头,见到卫简忙起身噙着笑冲他招手。 卫简一进内堂,卫琪就迎了上来,“七哥,你回来啦!” 卫简点了点头,落座后接过卫琪递上来的茶盏,茶水温热,汤色清亮,是他一贯喜欢的碧螺春。 卫简却没有急着喝,捏在手里把玩着,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让榕溪守在我院门口,可是有急事寻我?” 卫琪顺着敞开的门向外张望了一眼,轻声道:“七哥,我可是招上了什么麻烦?” 卫简以指肚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你怎的会这么想?” 卫琪浅浅地叹了口气,“七哥,我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两天周围多了人,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罢了。是你安排的吧?” 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收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卫简将手中的茶饮罢,叹了口气,无奈提了提唇角,“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临时加派了一些护卫,怕惊扰到你,便没有告诉你。” 果然如此! 卫琪微微倾身凑近卫简,道:“七哥,是我那日私自出府去看明兰的缘故吗?” 能让她七哥如此劳师动众费心伤神提防着的,定然不是等闲之事,卫琪甚少出门,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事了。 如果自己被祸害明兰的那个淫贼盯上,那七哥的反应就再好解释不过了。 即便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卫简点头的那一刻,卫琪还是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九,别怕,我在呢,无论如何也能护你周全!”见卫琪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卫简见不得她如此,出声保证道。 须臾,卫琪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一沉,道:“七哥,这或许是个抓人的好机会,我愿意出一份力。” “不行!”卫简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便是。” 卫琪清丽的小脸一沉,难得给卫简脸色看,“七哥你有什么办法?另找个替身顶替我冒险?你忍得了心?还是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替代我冒险?” 见卫简一时沉默,卫琪红着眼睛,脸颊染上薄怒,沉声道:“舍不得别人冒险,你就不顾自己了?在外面这样,在家里你也要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七哥,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简岂会不知卫琪这是心疼维护他,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出丝毫的差错。 “日后你要怎么气我都行,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听我的!” 没过多时,楼梯口就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卫简收回视线,正好看到肩上搭着白色布巾的店小二端着传菜的托盘走上前来。 “二位客官,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卫简捻了几枚铜板压到空了的托盘里,提了提嘴角,“不忙走,小爷我没事儿就爱听个新鲜趣事儿,我瞧着你这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你且在一旁陪咱们说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81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听到来报, 说是北镇抚司卫简卫千户来了, 京兆府尹周晏登时双腿发软,急忙迎了出去。御史徐贤刚上奏疏弹劾他办案不力, 锦衣卫就到了, 周大人仿佛看到了诏狱的大门正在向他挥手。 “诶呀卫千户, 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卫简拱了拱手, “周大人,我今日过来, 是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那几件官家女子被奸案,还请周大人——诶, 周大人,你没事吧?”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 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 哀声道:“卫千户,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 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 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 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 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道:“周大人,你误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上门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萧衍不屈不挠,“大哥,你帮我拜托拜托伯母嘛!” 卫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甩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骚!” 萧衍撇着嘴揉脑袋:“啧啧,大哥,难怪你一直孤家寡人,就是因为忒不懂情一趣!” 听一个爷们发嗲叫情一趣的话,卫简宁愿余生都与情一趣无缘。 吃饱喝足,再一次叮嘱萧衍明日请王掌院走一趟京兆府衙门,卫简挥手与他告别,回到了安国公府。 今上登基后,取消了先帝时期的公主开府制,公主府虽照常赐建,但公主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与驸马同住。 卫简的母亲广阳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赐建的公主府仅与庆国公府一墙之隔,但嫁与卫衡后,始终住在庆国公府之内。广阳公主不忍偌大的府邸如此闲置,几次恳请今上收回另赐,均被驳回,直到卫简从河朔回京入锦衣卫就职,每每接到大案时,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亦为了出入便宜,就会暂住到公主府。 卫简刚进院门,齐嬷嬷就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给您传晚膳去!” “不用了,齐嬷嬷,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卫简笑着拦下她,看了正堂一眼,问道:“我娘还在老太太那边?” 齐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卫简低声道:“晌午那会儿长宁公主殿下急匆匆过来了,在夫人跟前哭闹个不停,直说袁小世子如何地凄惨,非要揪着夫人跟您说,让您在圣上面前求情,放袁小世子回家。夫人与她说不通道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老太太派人将长宁殿下请了过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人打发了去。” 卫简蹙眉,“我娘还好吧?” “世子爷请放心,夫人无碍,您找来的那个偏方甚是得用,这一年多夫人头痛的旧疾一直没发作过。”齐嬷嬷道:“夫人留在老太太那边用的晚膳,这会儿还在那边陪着说话儿。” 卫简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随后和我娘一起回来。” 齐嬷嬷应了声,喊来小厮连祈为他掌灯。 卫简穿过花厅一进老太太的后院,就听到了三婶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视线一转,果然在廊下看到了罚站的卫铉。意外的是,九妹卫琪竟然也在。 “七哥!”卫铉也看到了走进院来的卫简,双眼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 卫简走上近前,看了看他,“你小子又捅了什么篓子,还连累九妹跟你一起受过?” 庆国公府三房加在一起,这一辈也就三个女孩儿,大姐和三姐已经嫁人,如今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九妹,自然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其中以卫简最甚。 卫琪不等卫铉辩解,先一步出声替他澄清道:“七哥,这事不能怪小十,是我让他带我去看明兰的。” 卫简眼神一暗,“明兰?孙明兰?永宁侯府的八小姐?” 卫简记忆力卓然,更何况这个名字他刚刚才在卷宗上看见过。 果然,卫琪点了点头,“嗯,就是她。她——” “是简儿过来了吗?”房内传来老太太的问话声,打断了卫琪的话。 “祖母,是我!”卫简应了一声,转头低声对卫琪说道:“你先在这站一会儿,我见了祖母之后再细细跟你说。” 卫琪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涌上来的水光敛了下去,重重点了点头。 卫简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又跟大伯母c三婶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他母亲广阳公主身边。 广阳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在婆母和妯娌跟前从来都是以卫家二房媳妇的身份自处,早些年大家还有些拘谨,但多年磨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卫简的父亲过世后,后院的这几个女人就越发亲近了。 文老太君见卫简身上的公服还没有脱,便知道他是一回府就赶过来了,心疼道:“怎的又是这般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说罢,就让桂嬷嬷去厨房端吃的。 卫简赶忙拦下,“祖母,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连汤带馄饨吃了三碗呢!” 文老太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叹道:“你说说你怎么就吃不胖呢,我瞧着你那脸像是又瘦了,公务要紧,可也得顾着点身体,别累坏了!” 卫简哈哈笑,“祖母,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吃不胖呢,您怎么还发愁呢!我呀,最近没什么差事,所以练武勤了些,看着像是瘦了,其实不然,您看看我手臂上的肌肉,是不是比之前更结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82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西市上众目睽睽,人证不止一二, 而死者的尸体如今正陈放在刑部,人证物证俱在, 敢问姨母, 何来轻言一说?人家本该宫花红袍高头骏马地御街夸官,享万民朝贺,如今却冰冷地躺在刑部的验尸房里,姨母替世子喊冤,侄儿倒想问一问, 何人替那位横死的今科探花郎叫声冤?” 卫简看了眼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长宁公主,又看了看神色凝肃的陈老太君, 冷声道:“人命关天, 如今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请世子爷过去配合调查, 以查明案件实情,如果不是安国公府固执地不肯开门交人, 又怎会逼得我们亲自动手,闹得这般难看!” 气氛随着卫简的话变得凝滞, 一时陷入沉寂。忽然, 一身着青衣软胄的锦衣卫匆匆自角门外奔上前来,冲着卫简抱拳禀道:“大人, 刚刚发现安国公世子要从东侧门逃走, 已经被兄弟们擒下!” 卫简撇了撇嘴, 目光扫了眼惊诧不已的安国公府众人,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陈老太君看着被人反手押着走过来的袁灏,还有他身边脸色铁青的袁三娘,重重磕了磕手里的龙头杖。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袁灏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淤青的痕迹,神色惶惶然,一见到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忙不迭开口哀声求救,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两侧的锦衣卫牢牢摁着,分毫也不得脱身。 身负杀人嫌疑,还要畏罪潜逃,且不论罪名是否属实,袁灏这一次都讨不到好。 无论是陈老太君,还是长宁公主,一颗心仿佛都沉到了冰水之中。 卫简看了看面色哀痛的陈老太君,又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袁灏,心里也不好受。一门忠烈,怎的就落到这般场面? 卫简刚想挥手,让人将袁灏带往刑部大牢,一直沉默如隐形人的沈舒南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对卫简说道:“卫千户,本官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说,可否借个方便?” 卫简抬眼看他,点了点头,“当然方便。” 说罢,卫简抬腿走向一旁的树荫下,等到站定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源那厮竟然也被沈舒南给请了过来。 也不知沈舒南对顾源说了什么,那人脸色虽一如既往的臭,但还是跟着一同过来了。 说起卫简和顾源两人的梁子,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卫简这人,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就是喜欢以貌取人,只要长得好看,他见了态度就好。反之,就有些爱答不理。 而顾源,很不幸地就属于后者。 狭路相逢,顾大人吃了卫简几回不冷不热的漠视白眼,更有一次,还无意间偷听到卫简背后说他的脸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石头表面,于是乎,顾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走上了不屈不挠地弹劾卫简的漫漫长路。 卫简呢,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顾大人为何一见到他就自动开启斗鸡模式,不过本着人不善我不善的原则,卫简当然也要把眼刀甩回去。 沈舒南供职刑部三年,期间多与大理寺有往来,同顾源也算是旧识,对他与卫千户之间的间隙也有所耳闻,不过如今一见,并不如外间所传的那般,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在闹别扭。 居中调停,沈舒南将两人凑到了一起,开门见山道:“无论这件案子真相如何,安国公府身为咱们大虞的忠烈之家,起码的脸面咱们还是要周全的。是以,在下有个想法,还请二位共同参详参详,是否可行。我想,不如让陈老太君出面,亲自将世子捆送进宫,交到皇上面前,再由刑部接手,如何?” 既成全了安国公府的英名,又有助于案件进一步侦查,可谓一举两得。 只要能把袁灏送进刑部大牢,不管是强行押送进去的,还是安国公府主动送进去的,对卫简来说都算是完成了皇上交办的任务,他自然赞同。 相比之下,顾源就欢喜了许多。虽说文武相轻,但自古文人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最见不得英雄迟暮c名门倾颓c兔死狗烹等等情形,动辄就要生出物伤其类之感。尤其是这位顾大人,心思更是敏感中的精品。 卫简推脱了沈舒南的好意,只让他们二人去和陈老太君说道,他则踱回萧衍等人身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陈老太君听完沈舒南的提议后十分撼动,双方情绪颇为激动地交谈了好一会儿,沈舒南才看过来,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 卫简点头回应,示意押着袁灏的两名锦衣卫,“将人放了吧。” 两人片刻不曾犹疑,直接收回手将人放了。 袁灏踉踉跄跄地奔回到陈老太君等人身边,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就因为陈老太君的话再度脸上失去了血色,颓然跌坐在地上。 怂就一个字,卫简今儿算是在袁灏这小子身上看了好几次。 不管如何,对卫简的网开一面,陈老太君是领情的。卫简拱手回礼,带人干净利落地撤出了安国公府,同时派了一名锦衣卫先行一步回宫禀明皇上。 “卫千户,请留步!”沈舒南从后面追了上来,言笑晏晏道:“我与顾大人也要一同进宫面圣,不如同行如何?” 卫简挑眉看了看他,见其眉眼舒朗c双眸坦荡,无一丝戚戚之色,嘴角不由得噙上一抹浅笑,“好啊,反正也是顺路。” 朝中寻常官员,对锦衣卫恨不得是有多远躲多远,这种上赶着凑上来的,这么多年来卫简还是头一遭碰上。这个沈舒南,还真是个妙人! 有妙人沈大人相伴,进宫这一路卫简的心情就如这初夏的晴空一般,清湛明亮,还有些小灿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8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不忍直视,挥手让门房退下,自己迈开长腿三两下走上前薅住肉垫子的脖领子将人拎了起来, 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 卫简忍不住又把他扔了出去。 肉垫子林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 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师弟,小简简, 你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 这么热情, 师兄我会吃不消啊!” 卫简活动了一下手腕, 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如果你再拖着音喊我简简,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更热情一点招待你。” 林泷林小神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不叫就是了嘛!真是的,越长越不可爱了, 想想当初你跟在我身后软软地喊我师兄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简捏着手指, 脸上的冷笑愈甚, “隔世?我倒是不介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林泷见好就收, 干笑了两声后嗖的收起傻笑, 一本正经地凑上前拍了拍卫简的肩膀, “师弟,为兄这次可是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昨晚在城门外守了一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情面上,快给我弄点吃的!” 卫简年少时曾一度怀疑师父的这个独子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然后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卫简觉得他师兄林泷坚持不懈地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当初怀疑的正确性。 “秦安这次没跟着你来?”卫简带着林泷走向公主府,让人备好早膳摆到自己的院子来。 秦安虽然名义上是林泷的随身小厮,但三人年纪相仿,少时便一块习武读书,早已情同手足。 林泷医术精绝c青出于蓝,但在生活上却宛若白痴,勉勉强强也就是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水平,这些年来但凡他出谷,秦安必会跟随左右。 “秦安当然一起来了。”林泷坐下后给自己倒了盏茶,眯着眼睛品了品,叹了一声好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就到广兴楼去买烧麦了,听说去晚了就没得卖了。” 对于师兄对食物的挑剔,卫简已经无力吐槽。 这么多年了,也亏得秦安能忍得了他的臭毛病,换做自己,爱吃吃,不吃拉倒,饿到时候就给什么吃什么了! 一壶茶喝了大半,丫环们陆续将早膳布了上来。 鸡丝燕窝粥,蟹黄小笼包,肉酿胡瓜,凉拌笋丝,还有一盘金丝驴皮冻。 连翘手里拿着托盘看了眼坐在桌边神情不冷不淡的客人,向卫简如实禀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都是挑府里今儿最好的菜拿的。” 卫简笑着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提起筷子塞到林泷手里,道:“看什么看,吃吧。” 林泷仔细将菜色打量了一遍,对卫简道:“我终于知道卫大将军每年贴补军用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画外音:你们家的伙食真可怜! 卫简再次坚定信心,只要袁灏一醒来,就把师兄打包扔出京城! 许是感受到了师弟的怨气,林泷相当给面子地喝了一小碗粥,戳了两筷子笋丝,啃了两块驴皮冻,卫简见他一脸“我看你面子才吃”的模样,忍不住手心发痒想拍人。 正在这时,连祈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青年引了过来。 “卫简,好久不见!”秦安浓眉朗目,平素里面色有些冷,只有面对最熟悉的人才会如现在这般露个笑模样。 卫简笑着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是啊,快两年没见了。你也真是的,到了家门口还跑去给他买东西,知会我一声便是,我着人过去买。” 秦安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桌面上没怎么动的早膳,丝毫也不意外,动手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到林泷面前,自己也不同卫简客气,提筷吃着桌上的早饭。 卫简看了眼眯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吃着烧麦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次来京前,少爷和我先到河朔走了一趟,卫大将军托我们带了封家书给老太君,稍后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秦安道。 卫简点了点头,起身到门口吩咐连祈将浴房准备好。 待秦安将桌上的粥菜都解决干净,又将林泷剩下的两个烧麦也吃了,卫简便让连祈领着他们去洗漱,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袍。然后领着他们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珑在外人面前端的是眉目如画c内敛自华,装得极具欺骗性,而秦安则是名副其实的恭良有礼。文老太君等人早知道卫简的这两位同门,今日一见,愈发觉得亲善。 一番寒暄后,秦安将卫大将军的家书亲手交给了老太君,道:“卫大将军再三叮嘱,说是一定要将家书亲手交到老太君您的手上。” 文老太君心中一警,接过后诚挚道谢。 卫简惦记着让师兄早点看看袁灏的情形,便没再多留,带着二人从老太太这处出去后直接出府前往北镇抚司。 路上,卫简在马车里将袁灏的情形详细地说与师兄听。 到了北镇抚司,卫简一路将人带到了袁灏所在的厢房。少刻,洛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卫简稍作引见,便将房间让给了林泷,与秦安c洛大夫退到了房门外。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卫简先一步迎了进去,问道:“情形如何?” 林泷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有些棘手,但幸而洛大夫及时行针稳住他的心脉,算是护住了他的元气,你把上面要用的药材备好送过来,我午后便要给他行针,顺利的话,不出三日,人就能醒来。” 卫简心下一喜,“好,我马上就去太医院准备你要的东西!可还需要帮手?” 林泷摇了摇头,“有洛大夫足矣。” 得了师兄的保证,卫简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彻底落了地,索性将人全权交给了他和洛大夫,自己带着秦安跑了趟太医院,在王掌院面前混了个脸熟,这样期间师兄再用什么药,便可以让当值的校尉带着秦安直接过来领用。 袁灏有了着落,卫简的心思便能集中在孟广山身上。只要撬开了他的嘴,印证自己的推测,曹轩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只是,没想到孟广山的嘴倒是挺硬的,从萧衍手里走了一遍,愣是咬牙挺了过来,没吐出半句有用的话。 卫简本不喜欢酷刑逼供,可想到公然拦住大理寺丞告状的柳氏,卫简的心就隐隐觉得不安,这件案子,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可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急于如何,结果就偏偏难以如愿。 广兴楼的二楼雅间,林泷看了眼情绪有些低沉的师弟,开口问道:“怎么,碰到难题了?” 卫简啜了口茶,幽幽地嗯了一声,“算是碰上了个难缠的,怎么也撬不开嘴。” 林泷眼神一亮,“是不是只要弄不死就行?” 卫简心头一阵发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师兄,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安啦安啦!”林泷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我的分寸你还不相信吗,保证死不了!而且,你不觉得你们那些大刑太粗暴太不入流了吗,区区皮肉之苦,意志坚定一点就熬过去了,效果忒差!不如你和你上峰打个商量,从我这里买些更好用的宝贝如何?” 林师兄生平三大追求:医术c美食和银子。 孜孜不倦地追求医术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而赚更多的银子是为了吃到更多的美食。 由此可见,林师兄的本质是个吃货! 锦衣卫本就备受诟病,如果再有师兄五花八门的独门□□加持,后果卫简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这次算我私下里请师兄出手相助,成功的话,离京前你在广兴楼的账单我包了。”卫简说完,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锭子一个个飞离了自己的钱袋。 “成交!”林泷乐颠颠地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红釉瓷瓶递给他,“这是‘醉梦生’,服下一粒便可全身逐渐失去知觉,初次服用药效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每多服用一粒,药效可延长一倍,这瓶子里有九粒,都服下之后恐怕就要永久失去知觉了。哦,对了,解药我还没有配制出来,你用的时候悠着点,别都给吃了。还有啊,记得帮我记录一下用药效果。” 卫简点了点头,将瓷瓶谨慎收入袖内。 他这个师兄,身负小神医之名,却自小痴迷于毒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药毒双精。而他制出的毒,也几乎都是类似“醉梦生”这种倾向于恶搞性质的,且不会随便流到外人之手,也算是世人之幸。 想到时不时就要被师兄抓去试药的秦安,甚至是师父,卫简就觉得师兄对自己真的是关爱有加。 或许,这就是多年来林泷屡教不改地拖着海浪音喊他简简却至今仍然没有被他拧断脖子的原因吧。 下晌,沈舒南和顾源一同来到诏狱,旁听卫简亲自提审孟广山。 卫简不喜血腥,萧衍趁着午膳时间将人拎去涮了涮,又换了身囚服,头发了重新束了,看着竟比在狼房时还干净利落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8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拱了拱手,“周大人,我今日过来, 是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那几件官家女子被奸案, 还请周大人——诶,周大人,你没事吧?”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 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哀声道:“卫千户,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 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 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 笑了笑,道:“周大人, 你误会了, 我今日来, 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上门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萧衍不屈不挠,“大哥,你帮我拜托拜托伯母嘛!” 卫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甩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骚!” 萧衍撇着嘴揉脑袋:“啧啧,大哥,难怪你一直孤家寡人,就是因为忒不懂情一趣!” 听一个爷们发嗲叫情一趣的话,卫简宁愿余生都与情一趣无缘。 吃饱喝足,再一次叮嘱萧衍明日请王掌院走一趟京兆府衙门,卫简挥手与他告别,回到了安国公府。 今上登基后,取消了先帝时期的公主开府制,公主府虽照常赐建,但公主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与驸马同住。 卫简的母亲广阳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赐建的公主府仅与庆国公府一墙之隔,但嫁与卫衡后,始终住在庆国公府之内。广阳公主不忍偌大的府邸如此闲置,几次恳请今上收回另赐,均被驳回,直到卫简从河朔回京入锦衣卫就职,每每接到大案时,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亦为了出入便宜,就会暂住到公主府。 卫简刚进院门,齐嬷嬷就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给您传晚膳去!” “不用了,齐嬷嬷,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卫简笑着拦下她,看了正堂一眼,问道:“我娘还在老太太那边?” 齐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卫简低声道:“晌午那会儿长宁公主殿下急匆匆过来了,在夫人跟前哭闹个不停,直说袁小世子如何地凄惨,非要揪着夫人跟您说,让您在圣上面前求情,放袁小世子回家。夫人与她说不通道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老太太派人将长宁殿下请了过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人打发了去。” 卫简蹙眉,“我娘还好吧?” “世子爷请放心,夫人无碍,您找来的那个偏方甚是得用,这一年多夫人头痛的旧疾一直没发作过。”齐嬷嬷道:“夫人留在老太太那边用的晚膳,这会儿还在那边陪着说话儿。” 卫简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随后和我娘一起回来。” 齐嬷嬷应了声,喊来小厮连祈为他掌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85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事不宜迟, 你去安排一下, 待王掌院看诊后, 立即将袁灏转入诏狱”迟疑了片刻,又改口道:“我值房隔壁的房间还空着, 你让人收拾一下放张床进去, 先把人安排在那儿吧,切记布置好轮守。” 萧衍应下,说话间, 两人已经走进了刑部大牢, 牢头郑武见到卫简急忙上前恭迎, 诚恳地表示了感激之意,今次若非卫千户授意萧衍事先提点他, 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非折在这刑部大牢不可, 届时无论死因如何, 他这个牢头都难逃失职之罪。是以,卫千户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 袁灏现如今被安置在供值夜狱卒休憩的厢房内,昏黄的烛光下, 脸色灰败死寂,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绝望至极致的宁和。 卫简走上前, 拉开袁灏的衣领, 一道明显的勒痕跃然映入眼帘。萧衍拿过两盏烛台站到床边, 方便卫简仔细查看。 勒痕约一寸半, 成深紫色,淤痕中间深两侧稍浅,且痕迹在颈后无交叉,确是自缢无疑。 卫简接过烛台,让萧衍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除了腰侧c肋下及后背有几处消退中的淤青外,再无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下午的过堂,袁灏应该是没有被用刑的。 沈尚书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卫简举灯c萧衍亲自动手检查嫌犯的情形,顿时气得险些仰倒。 这是赤一裸一裸地怀疑他们刑部擅用私刑逼死嫌犯吗? 论起擅用私刑,哪个成比得过你们锦衣卫的诏狱?! 卫简听见脚步声,站在床边回过头来,咧了咧嘴,“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沈尚书看了眼床榻上衣衫凌乱的袁小世子,面皮抽了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既是公事公办,吾等何来被冒犯一说,只要袁小世子不这样觉得便好。” 卫简垂眸瞧了眼床榻上生气全无的袁灏,“这恐怕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许久未曾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明着怼人了,可见眼下的情形在他看来略微棘手。萧衍心思一沉,手脚麻利地替袁灏整理好的衣衫,扯上薄被盖上。 “等等。”卫简忽然出声,将手里的烛台塞给萧衍,俯身又将袁灏身上的薄被拉开,目光一沉,道:“这件外袍并不是袁灏被送进来时所穿的那件,这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他换的?” 郑武一愣,“从袁小世子收押入牢到现在,并无外人探望,也无人委托送衣物进来,更不曾有人替他换过衣袍,始终是这一身啊!” 卫简摇了摇头,笃定道:“这件锦袍绝对不是陈老太君缚他入宫面圣时所穿的那件,虽然颜色和样式几近相同,但原先的那件暗纹是用金线所绣,这一件仔细看,用的明显是黄丝线。” 沈尚书登时脸色一沉,看向刑部左侍郎高代容,问道:“午后过堂时袁灏所穿的可是这件锦袍?” 高侍郎眼底掠过一丝惶然,“下官不敢断定。” 当时的心思都放在审问口供上了,哪会这般仔细注意嫌犯的衣裳。 沈尚书怒火攻心,铁青着脸低声呵道:“还不赶紧去搜!” “不必了。”卫简出声阻拦道:“太迟了,恐怕早已经处理掉了。事到如今是要查清楚袁灏身上的这件袍子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卫简撩着眼皮看向脸色难看的沈尚书,“沈大人,您看,是你们自己尽快调查出结果告诉我,还是由我们锦衣卫代劳?” 锦衣卫代劳?那刑部从左侍郎开始往下,所有跟这件案子沾上边的人都得被提溜进诏狱走一遭!这个脸,刑部是万万丢不起的。 沈尚书拱了拱手:“此事还是不劳卫千户费神,本官会即刻查明告知。” “如此最好。”卫简也不同他多废话,让萧衍将袁灏身上的这件外袍扒了下来,恰好此时,王掌院匆匆赶到了。 简练地表明了用意,卫简将王掌院让到了床榻边。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王掌院给出的诊断结果与之前的三位基本一致。 卫简不觉意外,但心情异常沉重。若非他曾在御前仔细打量过袁灏,恐怕也认不出他身上的这件外袍被掉了包。 由此可见,袁灏极有可能并非自戕,而是遭人所害! “王掌院,麻烦您帮着仔细看看,这件锦袍可有不妥之处?”卫简示意萧衍将手上的袍子递过去。 王掌院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扯了条布单将其包裹起来,对卫简道:“这袍子我需要带回太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时间可能要久一点,卫千户不如派个人跟我一道过去。” 卫简并非初次与王掌院打交道,对其谨慎细致尤为欣赏,痛快应下,并问道:“袁灏如今可否能移动?” “谨慎些,并无妨碍。只是他如今的情况急需静养,牢狱之中的环境并不适合。”王掌院据实相告。 卫简颔首,亲自将王掌院送到了门口处,并差人随他一同去往太医院。 当着沈尚书的面,交接公文连着王掌院和三位太医的诊断一起签字用印,一应证物供词及嫌犯袁灏一并正式交接到了卫简手里。 卫简少刻不耽搁,命萧衍亲自带人将袁灏转移走,自己则再次进宫面圣。 今日虽无大朝会,但弘景帝心中烦闷,自刑部和大理寺一众大臣离开后便睡意全无,索性看起了奏折。卫简过来时,他正看到御史徐贤弹劾京兆府尹周晏的折子,说是京城里已经连续出现了五六起官家女子被人迷一奸的案件,京兆府却迟迟未能破案,以致朝中家中有女的大臣人心惶惶。 弘景帝肝火上行,甩手就将奏折掷了出去,恰巧卫简听宣入内,刚跨进暖阁,那本奏折就摔到了他脚边。 卫简弯腰将散开的折子拾起来合上,不经意扫到了两眼,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属下斗胆,请陛下恩准属下看一看这份奏折的内容。” 弘景帝摆了摆手,“早与你说过,私下里无需真么见外。” 卫简眉眼舒展地应了一声,随机翻开奏折迅速浏览了起来。 弘景帝见卫简神色肃穆,嘴唇干得有些泛白,示意涂公公倒了盏温茶递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8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听到来报, 说是北镇抚司卫简卫千户来了,京兆府尹周晏登时双腿发软,急忙迎了出去。御史徐贤刚上奏疏弹劾他办案不力, 锦衣卫就到了,周大人仿佛看到了诏狱的大门正在向他挥手。 “诶呀卫千户,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卫简拱了拱手, “周大人,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那几件官家女子被奸案, 还请周大人——诶, 周大人,你没事吧?”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 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哀声道:“卫千户,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 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 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 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 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道:“周大人,你误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上门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萧衍不屈不挠,“大哥,你帮我拜托拜托伯母嘛!” 卫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甩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骚!” 萧衍撇着嘴揉脑袋:“啧啧,大哥,难怪你一直孤家寡人,就是因为忒不懂情一趣!” 听一个爷们发嗲叫情一趣的话,卫简宁愿余生都与情一趣无缘。 吃饱喝足,再一次叮嘱萧衍明日请王掌院走一趟京兆府衙门,卫简挥手与他告别,回到了安国公府。 今上登基后,取消了先帝时期的公主开府制,公主府虽照常赐建,但公主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与驸马同住。 卫简的母亲广阳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赐建的公主府仅与庆国公府一墙之隔,但嫁与卫衡后,始终住在庆国公府之内。广阳公主不忍偌大的府邸如此闲置,几次恳请今上收回另赐,均被驳回,直到卫简从河朔回京入锦衣卫就职,每每接到大案时,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亦为了出入便宜,就会暂住到公主府。 卫简刚进院门,齐嬷嬷就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给您传晚膳去!” “不用了,齐嬷嬷,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卫简笑着拦下她,看了正堂一眼,问道:“我娘还在老太太那边?” 齐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卫简低声道:“晌午那会儿长宁公主殿下急匆匆过来了,在夫人跟前哭闹个不停,直说袁小世子如何地凄惨,非要揪着夫人跟您说,让您在圣上面前求情,放袁小世子回家。夫人与她说不通道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老太太派人将长宁殿下请了过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人打发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87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 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 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 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 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 有他们在, 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 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 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 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 “臭小子, 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上门,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小姐,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小姐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杀人。”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广阳公主听他这么说,随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和顾源共事,你也收敛点,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缓和缓和,莫要让他三天两头地上本参你。” 卫简诶诶叫着应道:“好好好,我尽力,尽力!”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共事,是个刑部的郎官,人长得如何?” 卫简咯咯笑,论以貌取人,他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人长得真是不错,还是上上科的探花郎,翰林院出身,现今在刑部做得也不错,舅舅似乎很看好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8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哼了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之所以三番两次让你碰壁, 我猜想着, 一是在故意考验你,二是她有自己的顾虑。秦家主母过世时秦小少爷尚在襁褓, 据说是秦姑娘一手照顾着,秦总镖头常年在外走镖,她一个姑娘家的, 既要守着前院的镖局,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想来是打算把自己的婚事拖一拖,又担心耽误你, 故而这才拒绝上门提亲。你若真认定了人家, 就继续表明诚意, 待秦总镖头回京, 我再找个时机替你探探口风。” 萧衍神色一亮, 眼底涌上笑意, 连声道谢,“大哥,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 我萧衍保证, 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 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小姐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萧衍深以为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可现下听到卫简临时改变了主意,很是不解,道:“大哥——” 卫简抬手打断他,“适才我也是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可一路走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咱们不能事先透露实情,过程中又不能保证凶手不会突然发难害人性命,对那些姑娘来说,着实风险无法预测,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萧衍本想说,多给些银子,或给人赎身,这样即使是有些危险也有很多姑娘心甘情愿去做。 然而出于对卫简的了解,这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最最厌恶的就是轻贱人命。 罢了,不用替身,他们再多加强些戒备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九小姐有丝毫损伤。 决心已定,两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就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简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源,又看了看嘴角带笑但眼神别有深意的沈舒南,信步走上前拱手道:“沈大人,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不巧。”顾源鼻孔喷着气重重哼了一声,“吾等可没有你们这般好兴致!” 卫简暗忖:得,看来这是看到自己有一会儿了! “顾兄,稍安勿躁,许是咱们对卫千户有所误会。”沈舒南拍了拍顾源的肩,对卫简略含歉意地笑着拱了拱手。 咱们? 卫简将沈舒南的这番话在舌尖上过了两遍,笑容微展,道:“知我者,沈大人也。只是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我再与你们详说。倒是你们俩怎的一块走到这儿了?” “此事,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沈舒南说罢,示意卫简和顾源走到街边一僻静的角落。 “我适才在询问第一位受害者常小姐时,偶然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曾亲眼见到曹轩与德成酒馆的伙计卢全在后巷发生激烈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我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顾兄,想着拜访下一位受害者尚有些时候,便想过来看一看,正巧在街口遇到了赶过来的顾兄。” 卫简听沈舒南这么一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道:“事不宜迟,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看看。” 顾源虽从不恭维卫简的人品,但公务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路上给两人解说道:“据查,曹轩本人从不饮酒,但他素来敬重的恩师,也就是紫竹书院的符问之符山长却喜好小酌,尤其钟爱桃花酿,想来他应该是为了给恩师买酒而来过德成酒馆。” 卫简未表看法,侧身将萧衍招上近前,问道:“你是德成酒馆的常客,可曾在那里见过曹轩?” 萧衍摇了摇头,“未曾。且以我对德成酒馆田掌柜的了解,曹轩应当是没去过他们的酒馆,否则,殿试一放榜他就该嚷嚷开了,说是探花老爷喝的是他家的酒。” “哦?”卫简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那个叫卢全的伙计?” “知道。”萧衍点了点头,“卢全是田掌柜的妻弟,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说卢全谈奸耍滑c好吃懒做,手脚还有些不干净,若非看在他娘子的情面,早将此人打发了。” 两个看似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莫名牵扯在了一起,那么,引发他们相交的那个交点,就值得人探究了。 说话间,德成酒馆近在眼前,卫简悄声嘱咐了萧衍一句。萧衍得令,抱拳应下后闪身而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小二看见有客人进门,忙一溜儿小跑着上前招呼:“几位爷,你们是在大堂,还是来个雅间儿?” 卫简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道:“雅间儿。” 小二看似憨厚的脸盘子顿时一亮,嗓门洪亮地引着他们上了楼。 人刚落座,小二就开口招呼着点酒,沈舒南抬手打断他,“先不急,我们有桩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劳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小二观眼前三人的衣着和气质,猜测这恐怕是桩大生意,于是不敢耽搁,应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德成酒馆的东家兼掌柜,田坤。 田坤一进门看到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心头登时一沉。跑堂小二是个新来的,眼力拙,就这三位的气度,尤其是左边正襟危坐的那位,怎么看都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主儿! “不知三位官爷莅临,草民有所怠慢,还请见谅!”田掌柜说罢就要让人上酒上菜,却被卫简抬手打断。 “不必了,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掌柜在卫简的示意下拘谨地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着,迭声道:“草民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卫简抱臂靠向椅背,看了眼顾源,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舒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上身微倾靠在了椅背上。 顾源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责无旁贷地接下了询问田掌柜的任务。 “田掌柜,你可认识曹轩?” 田掌柜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回道;“那是今科的探花老爷,店里的客人没少提及,前两日又横死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是知道他的,但其人就没有见过,或许他曾来过小店沽酒,但草民并不认得。” 顾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听店里的伙计卢全提过,他与曹轩有龃龉?” 田掌柜闻声,额角腾地沁出一层冷汗。 “这玄参毒甚难提取,尤其是从玄参叶中采取,更是难上加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毒出现了,故而太医院里也没有常备解药,我猜想你们可能会用到,就连夜赶制了几颗。”王掌院边说话边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方抽匣,取出了一只青色长颈瓷瓶递到卫简面前,再次叮嘱道:“这是以毒攻毒之法,切记,只可中毒后服用!” 卫简笑着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我记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89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沈大人,顾大人,没想到兜兜转转, 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咱们三人头上, 当真是缘分不浅,不如一起到广兴楼吃个早点如何?”从深更半夜折腾到现在, 卫简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这个人,虽然不挑食,但却是饿不得的, 一饿了就容易暴躁易怒,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本就心有遗憾,如今重拾机会, 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 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 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 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想必早就饿了,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多谢沈大人体恤, 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90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当卫简的背影与狼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沈舒南心神一颤, 猛然回过神来, 嘴边不由得浮上一抹苦笑。 这真是个危险的人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 似威胁, 似示警, 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道:“沈大人, 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镇定若沈大人,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没有命令, 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 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 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瓶过去, 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 打开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色狼,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放肆!”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冷声低喝,抬脚重重踹向他的膝弯,人犯应声跪俯在地。 卫简却抬手制止了护卫,双手交握着拄在桌面上,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变。 “你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你我都不是人,我想,区别可能就是,我是鹰犬畜生,而你,连畜生都不如吧。” 沈舒南听到卫简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人犯显然也被卫简这番话震惊到了,片刻后才回过神,双目阴鸷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简,道:“今日落到卫千户手里,也是我的荣幸。我做的事,虽卑鄙下作,可与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卫千户相比,我手上可没沾染人命,顶多就是流放,或是多坐几年大牢罢了。就是不知卫千户他日虎落平阳,可否也能有命抽身!” 卫简轻笑,“若你有幸逃过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记得来看看我的下场。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生成人的话。” 人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声道:“怎么,卫千户是想编排个掉脑袋的罪名给我?” “以你的罪过,项上人头本就保不住,何须我画蛇添足再给你编排。”卫简眯了眯眼,“只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糊弄我,尤其是连真面目都不敢让我看的人。” 卫简抬手吩咐道:“去,拿坛陈醋来。” 一名护卫应声而去,少刻便抱了坛陈醋回来。 卫简:“将他的脸用醋浇透,扒下他的□□!” 人犯作势起身挣扎,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擒住,下一刻,浓重的陈醋迎面浇注下来,瞬间浸透了满头满脸。 啧啧,这洞室里的味道一时间真真是酸爽无比。 卫简对身侧的沈舒南笑了笑,抱拳道:“办案所需,还请沈大人担待。” 相较于以往见过的大刑伺候,眼前这点场面在沈舒南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他倒是对那个易容术甚为好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沈舒南叹道:“若非卫千户你揭穿,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这张脸是易容的!” 卫简扬了扬嘴角,“我少时认识一位故友,他最好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易容之术,是以我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原来如此。”沈舒南颔首应道,眼睛却不由得紧盯着眼前的情形。果真,经过陈醋浸泡后,人犯的面皮开始出现褶皱,且越来越明显,不多久,一名护卫就在他下颌处找到了□□的接缝处,手下一个用力,就将整张面皮揭了下来。 面皮下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窄脸尖腮c浅眉细目,典型的贼眉鼠眼之相,自带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还真是没冤枉他这幅长相。而且,左眼眉骨延伸至眼角下方的狭长疤痕更增添了一股阴险穷恶的意味。 被卫简明显流露出的嫌恶刺激到,人犯咧开嘴阴恻恻笑道:“卫千户,您适才说,我罪及当死,该不会就是指我易容吧?” 卫简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看着笑得癫狂的人犯,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若真只是个色胆包天觊觎到我家后院的狂狼之徒,我何须浪费时间与你废话,早扔去喂狼了。当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又有谁能奈我何?” 将人犯眼中由衷涌现的惧意看在眼里,卫简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看是你的主子手眼通天,能将你从我手里抠出去,还是我更技高一筹,能先一步撬开你的嘴。” 卫简在人犯血色全无的脸色中话音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哦,或许我还可以先放点消息出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在你主子心里的重要程度。你猜,他是觉得救你出去必要呢?还是直接灭口来得更干净利落?” 端看这人的反应,便已知答案了。 “当然,你也可以自我了断。”卫简眼中乍现寒意,“如果你有胆子死的话。” “他当然舍不得死。”自从人犯的面具被揭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舒南突然出声道:“孟广山,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乍然听到尘封已久的名字,就连孟广山自己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卫简蹙眉,之前分析案情的时候他曾听沈舒南提及过他。可他不是说十年前曾亲眼看到孟广山被当众处决了吗? 然而看眼前这人的反应,显然沈舒南并没有认错。 卫简心思一转就想到了原因,看来,应该是当年有人在背后运作,用个替死鬼将孟广山换了出来。 孟广山盯着沈舒南细细看了两眼,忽而大笑道:“没想到多年后竟还有人能认得出我孟广山!” 沈舒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道:“当年你在岭南犯下累累罪行,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罪,今日竟还有脸说手上不曾沾染人命,真是可笑至极。” 孟广山就着跪姿毫无形象地坐于地上,冷笑着哼道:“既然左右是死,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十年,老子也是白赚了!只是可惜啊,没能尝到贵府九小姐的滋味,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卫简周身顿时漫上一重阴寒之气,原本蹲踞在孟广山身侧的两头巨狼感受到卫简释放出的情绪,呲着牙一步步逼近至孟广山近前,狼嘴中流淌出的涎液滴落在了他的额头c脸颊。 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森森狼眼中,孟广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恐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引来惨死的下场。 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到,卫简之前所说的用他喂狼并非恐吓之词。 盛怒之下,卫简当真是动了杀念。忽然,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偏过头看,入目的是一只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手腕看去,是沈舒南毫不掩饰关切的眼睛。 卫简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周身的戾气渐渐收敛,躁动的巨狼在孟广山身前徘徊了两圈后恋恋不舍地流着涎液又坐回了原处。 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孟广山一身冷汗地松了口气,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只是个警告,记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狂言妄语,尤其是涉及到我家人的。”卫简冷声道。 实际上,不用卫简重申,被两头巨狼环伺并滴了一脸口水的孟广山也不敢再说半个字的亵渎之词。 只是,想让他开口也没那么容易。 孟广山老实了。 而且是老实过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91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沈舒南抬手免礼,让于书吏将属于他们的两份笔录发回到他们手里, 道:“你们再仔细看看手上的笔录, 是否完全属实?” 梁远依令逐字逐句地将笔录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面无血色地屈膝跪地, 哀声道:“卑职一时疏忽失职, 还请大人恕罪!” 庞辛见状一愣,显然对梁远的这番举动一头雾水。 沈舒南没有让梁远起身,而是问道:“这么说,笔录上的内容俱是属实?”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是, 俱是属实。” 沈舒南又道:“好,接下来,你们将手上的笔录互换,看看对方的。” 两人遵令而行。 未及片刻,两人均神色大变,质疑自己的眼睛一般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眼花看错。 沈舒南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在梁远的笔录中, 昨夜他是子时上半段当值, 故而子时一到, 便与上一班的狱卒交班。他前几日染了风寒, 始终未见好, 到了深夜更觉得头脑昏沉, 于是在牢房内巡视一圈后见无异常,便寻了处隐蔽的角落预备打个盹儿,没想到一下子就迷糊了过去,猛然醒来的时候发现险些误了交班的时间。他匆忙到牢房里又巡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随后就和庞辛交了班。 沈舒南看向跪在地上的梁远,“你确定,从子时二刻开始直到交班的前一刻,你始终在那个偏僻的角落,没有离开过?” 梁远笃定回道:“我确定!因着只想小憩片刻,故而特意看了漏刻,醒来后唯恐误了交班,也仔细确认了时间。” 站在一旁的庞辛讶然出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在子时二刻看到你走进了牢房!” 沈舒南抬手止住想要辩言的梁远,问庞辛:“你可看清了他的脸?” 庞辛神情笃然:“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看的很清楚,确是梁远!” 沈舒南:“你仔细回想一下,可否觉得那时看到的梁远与平日有何不同?” 庞辛凝眉苦想,偏过头打量着身侧还跪着的梁远,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并未觉得有何不——” 话未说完,庞辛顿时恍然,急忙改口道:“大人,昨夜我看到梁远时,他的刀是佩在右侧的!当时我只朦朦胧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未及深想,现下大人提醒,我又看到梁远身上的佩刀,这才想了起来!” 右侧佩刀,说明是惯用左手。 而梁远却是惯用右手的。 由此可见,庞辛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梁远! 沈舒南交代庞辛暂时不得和任何人泄露适才的谈话内容,令其先行退下。 之前盘问行踪时,梁远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故而未敢隐瞒,原原本本交代了实情,但彼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现下,那丝侥幸也破灭了。 “眼下,能救你的,便只有你自己。”沈舒南捕捉到梁远神色间闪过的绝望和惊惧,开口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协助寻找到线索,破案之时或许可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有何原由,擅离职守的罪名梁远都是逃不掉的。而因为他的失职,险些导致嫌犯被害,且嫌犯还是一等国公府的世子。两项叠加从重判罚,梁远当真是性命堪虞。 梁远此时已全然没有了主见,沈舒南这番话无疑成了他唯一的曙光,焉有不配合的道理。 沈舒南将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一一向梁远盘问,足有一个时辰后,才将人放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丑时末了。 沈舒南见于书吏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便让他先行去厢房歇息,自己将最新的发现总结成文,并誊抄了一份,预备一份上呈给沈尚书,另一份交到卫简手里。 沈舒南这一夜忙得不可开交,而卫简也没捞着安稳觉睡。尽管做了完全的准备,但心里终是不踏实,待广阳公主睡下后,他便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出门,潜守在小九闺房附近的游廊横梁上,做了多半宿的蝙蝠。 翌日卯时初刻,再次聚在广兴楼二楼雅间,顾源看到两人满眼充斥着的血丝,讶异非常:“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沈舒南无奈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一夜没睡,幸而有所发现。” 说罢,将调查总结递给进门就开始吃个不停的卫简。 卫简正借由温热的食物驱逐身体内的疲惫,抬手示意沈舒南让顾源先过目。 顾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看,越看眉毛蹙得越紧,最后脸色都可以用凝肃来形容了。 果然,刑部大牢让人钻了空子。 卫简本就心有猜测,现下看到顾源的脸色,自然明了,应当是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沈舒南动作挺快的。 出乎意料地能干啊,怪不得皇舅舅青眼有加。 沈舒南坦然接受卫简赞许的目光,依旧一副浅浅的笑模样,“卫千户昨晚也没睡?” 观卫简的模样,若非眼底的血丝未散尽,神色间哪有半点夙夜不眠的倦色。 卫简吃饱喝足,撂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睡的地方不甚舒适而已。” 堂堂国公府的床榻会不舒服? 顾源撇了撇嘴,用眼角的余光在卫简的身上盖了个“骄奢享乐”的大戳。 卫简对顾源的小情绪早练就了视而不见,迎着沈舒南略显诧异好奇的目光咧嘴一笑,好心解惑道:“昨夜在我九妹房外的游廊横梁上躺了一宿,啧啧,那横梁委实硬得很,硌得慌!” 还未等沈舒南有所反应,一旁正在喝粥的顾源腾地将碗墩到桌子上,瞠目怒斥:“如此鬼祟狂浪之行,简直妄为人兄!卫简,我这就去御前告你,请陛下为九小姐讨还公道!” 庆国公府的九小姐是出了名的温婉良顺,顾源虽与卫简素有不和,但他的妹妹顾三小姐与九小姐却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一年前,顾源曾在自家的花宴上偶然见过九小姐一面,真真的人如其名。 卫简端行不良,好美色,人尽皆知,顾源为此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参他,没想到这狂徒现下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九小姐,简直是丧心病狂! 想象了一番九小姐逆来顺受c瑟瑟躲在房中夜不敢眠的情形,顾源只觉得怒发冲冠,整个人被架在了炭盆上炙烤着似的。 沈舒南听闻卫简所说,当即意识到九小姐恐怕牵扯上了什么麻烦,刚想关切两句,不料想一旁的顾源勃然发怒,拍案而起,指责之词更是让沈舒南瞠目结舌。 卫简早就怀疑顾源这厮对他家小九有非分之想,适才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了些,用以试探,果然! 胆敢妄想他家小九,哼哼!一瞬间,卫简脑子里掠过了几十种弄残这厮的方法。 顷刻间两人剑拔弩张,沈舒南一阵头疼,伸手将就要拂袖而去顾源拉着坐了回来,无奈道:“顾兄,你且稍安勿躁,卫千户这般做定有其道理,想必是九小姐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使得卫千户这般不放心!” 是吧? 沈舒南看向卫简,眼神示意他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卫简微微眯着眼睛将顾源用眼神剐了一遍,想着日后再跟他算账,稍稍缓和了脸色,对沈舒南道:“我怀疑小九很可能被那个淫贼盯上了。” 顾源如遭兜头一盆冰水,愣在当场。 就连沈舒南也惊得变了脸色,“你为何有如此怀疑?” 卫简详细地将从京兆尹府查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灵光乍现的猜想细细说与他们。 顾源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一边认为卫简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一边又隐隐觉得可信。若真如此,那九小姐的处境就着实危险之极! 沈舒南的脸色也很是凝重,“想要验证凶手是否如扯瓜蔓一般选择目标,恐怕需要再对那几个受害女子的行踪做自己询查。” 然而,此案至今的七个受害女子,其中三个已经自尽而亡,若真如瓜蔓,也已是断了的瓜蔓,能否拼接起来,无从可知。 雅间内一时沉默,卫简迅速将沈舒南的调查结果看了一遍,目光蓦地深沉起来。 天光大好,二楼临街的窗户都敞开着,卫简和萧衍这处视野极好,一偏头就能将楼下的街景尽收眼底。 卫简一边啜着茶,一边一寸寸仔细打量着对面被封禁的店铺。 没过多时,楼梯口就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卫简收回视线,正好看到肩上搭着白色布巾的店小二端着传菜的托盘走上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92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半掩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耀眼的日光透进室内, 照在房中正伏案而睡的某人身上。 连着十几天在大朝会上当值, 卫简被起床困难症折磨得肝火旺盛,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补个回笼觉, 突然间被惊扰, 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立起来表示愤怒。 “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长眼!” 萧衍硬着头皮凑上前,苦哈哈告饶:“大哥,您先别动怒, 是我呀!” 卫简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掀起眼皮打量逆光站在案前的人,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你不是跟着去巡卫夸官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诶呦喂,出大事了!”萧衍急忙道:“新科探花, 死了!” 卫简猛地瞪大眼睛, 诧异道:“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在朝门外等了多半个时辰, 迟迟不见那新科探花郎的影子, 派人到他家去寻, 也没看到人, 正想着再多派些人手到他常去的地方找找, 京兆府就派人来通报,说是西市发生了命案,有人被当街殴打致死,经证实,死者正是金科探花曹轩!据现场围观百姓口供,行凶者乃是安国公府小世子,袁灏!” 卫简心中一凛,“袁灏?” 那个外强中干的半吊子纨绔?他敢把人活活打死? 真不是卫简看不起他,更不是因为他们两家有些世交而心生回护,只是根据对他的了解单纯地做出判断而已。 萧衍郑重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京兆府的捕快已经在安国公府大门口喊了好一会儿的门了,门房奉老太君的命,怎么也不肯开门,京兆府的捕快也不能硬闯,还在僵持对峙着,恐怕这会儿周大人已经进宫面圣了。” 初代安国公是开国功臣,太一祖爷亲赐的一等公,享世袭罔替。袁家奉命镇守西北边陲,当年落虎坡一役,以袁家军为先锋的大虞军队虽然成功击溃四十万鞑靼c突厥联军,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折损了近十五万将士,主帅老安国公及袁家四兄弟也陨落于此,袁三郎袁峥,成了袁家唯一的幸存血脉。 而袁灏,正是袁三郎的嫡出独子! 想到陈老太君对袁灏这根独苗的宠惯,卫简情绪复杂地幽幽叹了一声,心里祈祷这差事可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卫简的祈祷还没传到老天爷耳朵里,皇上的口谕就过来了。 “世子爷,皇上说了,这件案子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同主审,不会让您为难,眼下您先帮着把人提到刑部大牢即可。”前来传达皇上口谕的涂公公笑着道。 卫简拱手,“为皇上办差,何来为难一说。劳烦涂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稍后我做东,请您到仙客来尝尝时鲜!” 涂公公也不扭捏客气,爽快应了下来,先行告辞离去。 视线里的背影一消失,卫简就垂眉耷眼地垮下肩膀,心里头的怨念蹭蹭蹭往上窜。一没明诏,二没口谕,空着俩爪子上门提审陈老太君的宝贝心头肉,这还不算为难人? 御前太监总管涂公公都亲自过来了,皇上摆明了这是心虚! 可心虚怎么了,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卫简看了眼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飞鱼服,认命地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身边同样苦大仇深脸的萧衍,“去点二十个人跟着,记得都着飞鱼服。” 萧衍得令退下,卫简整了整仪容,信步往外走去。 放眼京城,能结队在广安街上策马奔腾的,恐怕唯有锦衣卫独一份。听到“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的开路声,街上百姓纷纷退避两侧,中间让出宽宽的一条路来。 卫简控制着马速,一行人花了一刻钟有余到达了安国公府。 功德牌坊前,卫简一行下马换步行,远远就瞧见了聚在大门口的一堆人。 人群外围有人瞧见了渐行渐近的一队锦衣卫,低呼了一声,结果如骨牌翻倒一般,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 卫简看着人群里或惊或喜或不屑或抵触的面部表情,习以为常地完全不放在心上。 人群自动自发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让锦衣卫一行人站到了安国公府大门口的正前方。 “卑职京兆府捕头戚风,见过卫千户!”最先抵达此处的戚风上前来抱拳见礼。 这个京兆府的捕头,卫简倒是认识,为人忠肯,做事也踏实,就是太拘泥于条条框框,死板得很。 “是戚捕头啊,现在情形如何了?” “卑职无能,到现在也没叫开安国公府的大门。”戚风抬眼看了看另一侧身着大理寺差服的衙役,“大理寺的顾大人奉旨前来,正在叫门。” 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卫简斜睨了一眼,果然,顾源那厮正臭着一张脸冲自己翻白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 卫简相当有风度地冲着顾源拱了拱手,带人退到一旁,将大门口给让了出来。 顾源也不客气,让人继续叫门。然而,十几个衙役轮番上阵,喊了将近两刻钟,安国公府的大门愣是纹丝未动。 顾大人面颊透红,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羞愤的。 卫简原本挑了处树荫下抱臂围观,渐渐瞌睡虫上脑,眼皮渐渐就合上了。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在近前。 “在下刑部郎中沈舒南,冒昧打扰卫千户。” 卫简示意他带路,随口提醒道:“我还是那句老话,别在银子和女人身上犯毛病。” “大哥,您还不知道我吗?咱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有大哥你镇着,就算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 卫简哼了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之所以三番两次让你碰壁,我猜想着,一是在故意考验你,二是她有自己的顾虑。秦家主母过世时秦小少爷尚在襁褓,据说是秦姑娘一手照顾着,秦总镖头常年在外走镖,她一个姑娘家的,既要守着前院的镖局,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想来是打算把自己的婚事拖一拖,又担心耽误你,故而这才拒绝上门提亲。你若真认定了人家,就继续表明诚意,待秦总镖头回京,我再找个时机替你探探口风。” 萧衍神色一亮,眼底涌上笑意,连声道谢,“大哥,你一定帮我和秦总镖头说,我萧衍保证,这辈子后院没妾室没通房,就踏踏实实和老婆过日子!” 卫简斜了他一眼,故意泼凉水,道:“话还是别说这么满的好,小心哪天自己打脸。” “大哥,我也是真怕了。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上个月我爹又抬进府一房新姨娘,府里鸡飞狗跳的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萧衍重重叹了口气,“抬进来一房就要闹一次,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啊,幸亏我娘走得早,不然就算不得病,也要被这些妾室们生生闹腾死。” 望阳伯的祖上亦是追随大虞太一祖皇帝开国拓疆的从龙功臣,当初钦封的六大国公之一。可惜的是,继任子孙大多志不在朝堂,爵位传到萧衍的老爹头上时降为了伯。 卫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这位望阳伯的风流纨绔之名,恐怕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府里抬姨娘。是以,望阳伯府最大的特色就是三多:姨娘多,庶子多,破事儿多! 望阳伯的庶出子女,加一起组一场三十二人的蹴鞠比赛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家,也难怪萧衍会有心理阴影。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卫简倒是觉得,这对萧衍来说并不算一点益处也没有,起码这些年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起码人生风险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哥,那就是红袖阁了。”萧衍早已不会因为家里的那点破事儿而影响情绪,带着卫简一路疾行走到了西市后街,转了两个胡同口,指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三层小楼,说道:“我先上去叫门!” 卫简扯住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算了,回吧。”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若说这世上谁人更了解卫简的办事路数,萧衍自认可以位列前三。抛却最初听到卫简询问最近的妓一院时的诧异,萧衍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雇用一名身形相似九小姐的青楼姑娘来移花接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93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千户辛劳多时, 想必早就饿了,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 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 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 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 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 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 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 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 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 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卫简爽快应下,“自然可以。另外,我稍后要去复检曹轩的死因,二位可否要同行?” “说是三宫六院倒也不算太委屈他!”顾源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曹蕴成在京城扎根多年,结交了不少酒朋肉友,他又是个好吹嘘的人,酒至酣处没少炫耀,故而也不难查。曹蕴成先后共置了五房外室,可最后只有两房有后,除了曹轩之外,还有一名常姓女子为他生下来一个女儿,名唤曹敏儿。金夫人病故后不久,曹轩母子就被接进了曹府,其母乔氏被扶为继室,曹轩的身份也跟着过了明路,成为曹家的嫡出大少爷。同时,常氏及其女儿曹敏儿也被接进了曹府,抬为姨娘。” 沈舒南趁着顾源喝茶润嗓之际,出声问道:“你此前提过,曹蕴成的发妻金氏,其母家持有曹蕴成生意中的一半股金。金氏刚刚过世,曹蕴成便如此急切地扶立外室,金家就能纵容他如此?” “自然是不会。”顾源道:“曹蕴成扶立乔氏后没多久,金家就尽数抽撤了股金。然而奇怪的是,据曹蕴成的朋友们所说,曹蕴成的生意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曹家的疑团之一。” 卫简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顾源:“曹蕴成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妾c儿女双全的圆满生活,在外行走时愈发的自得意满。如此过了两年多。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曹家突然燃起了大火,阖府付之一炬,幸而曹轩当时正跟着书院的恩师去外地拜访朋友,才逃过了一劫。这场至今未查明的大火,是曹家的疑团之二。” 卫简观顾源的神色,明显地言之未尽,顺口调侃了句:“莫非还有之三?” 顾源瞥了他一眼,“还真有!这曹家的疑团之三,便是曹家大小姐,曹敏儿。曹敏儿年长曹轩一岁,被接回曹府时已十三岁,曹家出事那年,正是她的及笄之年。但是,意外的是,曹敏儿在曹家大火的一个月前,离奇得了疯病,很快被曹蕴成送到了庄子上。但是,曹家大火当晚,据说有人竟看到了曹敏儿。而后对曹家废墟中清理出的尸体查验,曹敏儿确在其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疯病?而一个疯了的人,又怎么会从城外的庄子跑回了曹府,还死在了大火里? 的确是疑点重重。 顾源:“曹家旦夕间倾覆,曹轩自此变得愈发孤僻深沉,但才学却是愈发显露。三年前,今上恩典国子监破格增纳监生,曹轩被紫竹书院的山长推荐进入国子监,由此与受祖上荫庇成为监生的袁灏成为同窗。据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和两人的同窗反应,这两人虽一个孤僻内敛,一个骄纵纨绔,但刚开始的两年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多年忽然就关系紧张起来,不少人听到过他们公然在学院内争吵,且矛盾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袁灏会将曹轩打死,起码不会故意打死他。蔡祭酒亦赞同此观点,他说以袁灏的品性,平日里虽娇奢了些,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有悖纲常法纪之事,绝非心中没有大是大非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94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当卫简的背影与狼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沈舒南心神一颤, 猛然回过神来,嘴边不由得浮上一抹苦笑。 这真是个危险的人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狼嚎声,似威胁, 似示警,总之就是明确表达着对陌生入侵者的强烈不满, 以及隐隐压抑着的肆虐杀意。 卫简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沈舒南,浅浅一笑, 道:“沈大人, 咱们到了。” 沈舒南笑了笑, 跟着卫简走进了洞室。尽管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当面前豁然出现两头没加任何束缚的成年野狼时,镇定若沈大人, 也不禁白了脸色。 “沈大人不必害怕, 这两头狼自小被驯养长大, 没有命令,不会轻易攻击人。”卫简脚步移动, 将沈舒南护在了内侧。 卫简这个明显的带有保护意味的举动让沈舒南稍稍安下心,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在洞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卫简抛了个巴掌大的瓷瓶过去, 站在地中间的护卫精准地接下来, 打开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了瘫在地上的人口中。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轻哼着醒了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就被凑在近前的放大的毛茸茸的狼脑袋吓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狼生呜咽,空气中漫上若有似无的腥臊气。 卫简嘴边噙着嘲讽,看向瘫在地上被吓得失了禁的人犯,“说你是色狼,恐怕连狼也容不下你,卑怯无能的腌臜货。” “卫千户?哈哈——”见那两头狼虽恐怖,但却没有欺身上前撕咬自己的趋势,人犯渐渐稳定了心神,不顾身下的狼狈,双腿一划便站了起来,看向卫简,狂笑两声道:“我虽是不入流的腌臜货,可您身为锦衣卫,皇上的鹰犬爪牙,在世人眼里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放肆!”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冷声低喝,抬脚重重踹向他的膝弯,人犯应声跪俯在地。 卫简却抬手制止了护卫,双手交握着拄在桌面上,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变。 “你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你我都不是人,我想,区别可能就是,我是鹰犬畜生,而你,连畜生都不如吧。” 沈舒南听到卫简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人犯显然也被卫简这番话震惊到了,片刻后才回过神,双目阴鸷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简,道:“今日落到卫千户手里,也是我的荣幸。我做的事,虽卑鄙下作,可与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卫千户相比,我手上可没沾染人命,顶多就是流放,或是多坐几年大牢罢了。就是不知卫千户他日虎落平阳,可否也能有命抽身!” 卫简轻笑,“若你有幸逃过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记得来看看我的下场。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生成人的话。” 人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声道:“怎么,卫千户是想编排个掉脑袋的罪名给我?” “以你的罪过,项上人头本就保不住,何须我画蛇添足再给你编排。”卫简眯了眯眼,“只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糊弄我,尤其是连真面目都不敢让我看的人。” 卫简抬手吩咐道:“去,拿坛陈醋来。” 一名护卫应声而去,少刻便抱了坛陈醋回来。 卫简:“将他的脸用醋浇透,扒下他的□□!” 人犯作势起身挣扎,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擒住,下一刻,浓重的陈醋迎面浇注下来,瞬间浸透了满头满脸。 啧啧,这洞室里的味道一时间真真是酸爽无比。 卫简对身侧的沈舒南笑了笑,抱拳道:“办案所需,还请沈大人担待。” 相较于以往见过的大刑伺候,眼前这点场面在沈舒南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他倒是对那个易容术甚为好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沈舒南叹道:“若非卫千户你揭穿,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这张脸是易容的!” 卫简扬了扬嘴角,“我少时认识一位故友,他最好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易容之术,是以我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原来如此。”沈舒南颔首应道,眼睛却不由得紧盯着眼前的情形。果真,经过陈醋浸泡后,人犯的面皮开始出现褶皱,且越来越明显,不多久,一名护卫就在他下颌处找到了□□的接缝处,手下一个用力,就将整张面皮揭了下来。 面皮下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窄脸尖腮c浅眉细目,典型的贼眉鼠眼之相,自带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还真是没冤枉他这幅长相。而且,左眼眉骨延伸至眼角下方的狭长疤痕更增添了一股阴险穷恶的意味。 被卫简明显流露出的嫌恶刺激到,人犯咧开嘴阴恻恻笑道:“卫千户,您适才说,我罪及当死,该不会就是指我易容吧?” 卫简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看着笑得癫狂的人犯,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若真只是个色胆包天觊觎到我家后院的狂狼之徒,我何须浪费时间与你废话,早扔去喂狼了。当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又有谁能奈我何?” 将人犯眼中由衷涌现的惧意看在眼里,卫简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看是你的主子手眼通天,能将你从我手里抠出去,还是我更技高一筹,能先一步撬开你的嘴。” 卫简在人犯血色全无的脸色中话音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哦,或许我还可以先放点消息出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在你主子心里的重要程度。你猜,他是觉得救你出去必要呢?还是直接灭口来得更干净利落?” 端看这人的反应,便已知答案了。 “当然,你也可以自我了断。”卫简眼中乍现寒意,“如果你有胆子死的话。” “他当然舍不得死。”自从人犯的面具被揭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舒南突然出声道:“孟广山,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乍然听到尘封已久的名字,就连孟广山自己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岭南采花大盗孟广山? 卫简蹙眉,之前分析案情的时候他曾听沈舒南提及过他。可他不是说十年前曾亲眼看到孟广山被当众处决了吗? 然而看眼前这人的反应,显然沈舒南并没有认错。 卫简心思一转就想到了原因,看来,应该是当年有人在背后运作,用个替死鬼将孟广山换了出来。 孟广山盯着沈舒南细细看了两眼,忽而大笑道:“没想到多年后竟还有人能认得出我孟广山!” 沈舒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道:“当年你在岭南犯下累累罪行,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罪,今日竟还有脸说手上不曾沾染人命,真是可笑至极。” 孟广山就着跪姿毫无形象地坐于地上,冷笑着哼道:“既然左右是死,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十年,老子也是白赚了!只是可惜啊,没能尝到贵府九小姐的滋味,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卫简周身顿时漫上一重阴寒之气,原本蹲踞在孟广山身侧的两头巨狼感受到卫简释放出的情绪,呲着牙一步步逼近至孟广山近前,狼嘴中流淌出的涎液滴落在了他的额头c脸颊。 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森森狼眼中,孟广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恐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引来惨死的下场。 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到,卫简之前所说的用他喂狼并非恐吓之词。 盛怒之下,卫简当真是动了杀念。忽然,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偏过头看,入目的是一只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手腕看去,是沈舒南毫不掩饰关切的眼睛。 卫简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周身的戾气渐渐收敛,躁动的巨狼在孟广山身前徘徊了两圈后恋恋不舍地流着涎液又坐回了原处。 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孟广山一身冷汗地松了口气,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只是个警告,记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狂言妄语,尤其是涉及到我家人的。”卫简冷声道。 实际上,不用卫简重申,被两头巨狼环伺并滴了一脸口水的孟广山也不敢再说半个字的亵渎之词。 只是,想让他开口也没那么容易。 孟广山老实了。 而且是老实过度了。 摆明了是要死鸭子嘴硬,沉默到底。 对于这种自己没有勇气死的人,撬开他的嘴,锦衣卫最是擅长。 既然人已经抓到,也确定了身份,卫简倒也不急于一时,起身对沈舒南道:“眼看着便要天亮了,沈大人,不如我们先去瞧瞧顾大人,如何?” 沈舒南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孟广山,颔了颔首,道:“也好。” 卫简示意沈舒南先行一步,自己紧随其后,走过孟广山身侧时吩咐道:“将人押送至诏狱,交给萧衍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 95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卫简一身大红色飞鱼服, 云肩膝襕,腰束鸾带, 斜佩着绣春刀, 面沉入水地立在原地,静默的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锋芒内敛,却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两列臣工一进来发现卫简也在,反映各异,但很快都收敛起情绪,唯有国子监司业陈成陈大人,始终保持着一张□□脸。 诚如卫简所料, 这些人的确是为了新科探花曹轩一案而来, 之前安国公府大门口闹得动静有些大,风声很快就传遍了各部司衙门。 卫简耷拉着眼皮听着陈大人痛斥安国公府世子袁灏罔顾国法残害国之栋梁不容于天地的罪行, 其间或引经据典, 或直抒愤慨,慷慨铿锵, 令闻者不忍与之共鸣。 忽的,门外一声粗犷的通禀打断了讲至情绪正高处的陈大人。 “启禀皇上,安国公府陈老太君求见!” 弘景帝看了眼站在御案前未得说尽兴的陈成,又看了看明显持观望态度的另外几人, 挥了挥手道:“宣。” 御书房的房门再次开启, 陈老太君依旧是卫简之前所见的那般装束, 而她身侧被五花大绑着的袁灏则换了身衣袍,看着竟比之前的更加狼狈,胸前身侧残留着好几处污渍和泥土印。 灵光一闪,卫简的眼光一沉,又仔细将袁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如果没猜错,案发时,袁灏正是穿着这件锦袍。 卫简的目光投注到陈老太君身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今上亲赐的龙头杖被高高举起,在即将落到跪伏在地的袁灏背上之际,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横空抓住。 卫简轻轻推开龙头杖,单膝跪地进言道:“袁灏乃此案嫌犯,有人指证他与死者有肢体上的冲突,为确保稍后取证的精准,他不宜在此时增添新伤,还请陛下明鉴。” 卫简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不用看,凭方位就能判断出又是那个国子监司业陈成。 “卫简所言极是。”弘景帝抬手示意卫简起身,道:“老太君深明大义,亲自将袁灏押送至宫中,朕心甚慰。你放心,此案会交由刑部c大理寺和锦衣卫联手查办,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陈老太君俯身谢恩,惊魂初定的袁灏见事情已成定局,满脸惶然地随着老太君叩首谢恩。 袁灏被内宫侍卫转送刑部大牢,陈老太君先行一步告退,御书房内再度只剩下君臣几人。 “陛下,老臣有一事觉得不妥。”内阁次辅谢永安站出来,言道:“此案死者乃今科探花,出身国子监,必然备受天下文人学子关注,若公然由锦衣卫插手此案,恐怕会引起哗然。” 刑部尚书沈端出列附议:“臣以为谢阁老所虑甚有道理,还请陛下三思!” 其他几人也陆续附和。 自古以来,文人虽相轻,但面对非文人时却很是抱团,关于这一点,常在朝会上当值的卫千户早就深有体会。 今上文治武功c兴邦安国,功绩卓然,但也有不少被言官诤臣非议之处,譬如穷兵黩武,譬如斩杀言官,譬如重用锦衣卫 劝谏的折子收到手软,弘景帝仍浑不在意我行我素。今上如此,卫简身为听令办差的锦衣卫千户,自然也不会在乎所谓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卫简本不想插手此案,既然有朝臣出面反对,他自然乐不得撒手不管。 弘景帝见状也不固执己见,遂应了他们所请,将案子暂交由刑部c大理寺会审,尽快破案。 然而卫简没想到的是,在朝臣们退下后,他再次被留了下来。 “朕总有预感,这件案子恐怕没这么简单。虽然明面上不能插手,但你还需在暗中继续调查。”弘景帝面色沉肃,“朕刚接到西北密报,鞑靼与□□厥在边境的驻兵发生了异动。” 这些年来,西北边境虽然小规模的武力摩擦不断,但没有大的战事,总体上还算安宁,究其原因,一来当年落虎坡一役鞑靼突厥大军受到重创,非短期可以恢复战力,二来便是西北守将袁大将军的震慑之功。 边境敌军出现蠢蠢欲动的迹象,袁家的独苗就发生了命案。这世上虽然有无数的巧合,但弘景帝对眼下的这个格外敏感c在意。 卫简深谙其中厉害,责无旁贷接下了密令。 —— 西市位于西广安街以南,延雍坊与崇贤坊之间,是京城有名的食色之地,聚集着京城最有名的食肆c酒坊和花楼。 时近午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段之一,卫简和萧衍微服行走在街市中,很快就看到了闹市中的一处被圈禁了起来,醒目地张贴着刑部的封条,四下站着几名捕快把守着。 往来行人路过时纷纷自动避让,竟在这闹市中形成了一个隔空地带。 查封的店铺对面是一家小酒楼,卫简优哉游哉地晃进去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雅座和萧衍面对面坐下,跑堂的小二立刻跟上来招呼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有新到货的时下河鲜,二位爷可否来两道尝尝?” 卫简对吃的向来没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便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萧衍,对小二道:“听这位爷的。” 萧衍追随卫简多年,最明显的长进除了破案和身手,就是点菜。 让小二报了几个招牌菜,萧衍迅速选了两道,便将人打发了下去,倾身向前沉声问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该晚上潜进刑部先看看曹轩的尸体?” 顾源先前被踢出曹轩案的会审,本就心有遗憾,如今重拾机会,加之听闻案情又有重大变故,破案的急切之心愈甚,哪还有心情和耐心跟着卫简去吃早点。心里如此想着,脸面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身旁的沈舒南扯了一把。 “卫千户辛劳多时,想必早就饿了,那咱们就到广兴楼边吃边聊吧。” 卫简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两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多谢沈大人体恤,请!” 顾源饶有不愿,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多加两屉蒸饺,一屉烧麦,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一屉烧麦,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96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诶呀卫千户, 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卫简拱了拱手,“周大人,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那几件官家女子被奸案, 还请周大人——诶, 周大人,你没事吧?” 卫简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踉跄着险些原地跌倒的周晏, 关切地问道。 周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卫简的胳膊, 哀声道:“卫千户, 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恳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我定会定会” 定会破案?这案子查了一个多月, 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宽限几日就能破案?这话说出来连周晏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皇上?! 罢了罢了,现在认命顶多就是挨板子丢官,若真的在宽限之日后仍不能破案,引得龙颜大怒,那恐怕丢的就是脑袋了! 今上杀起大臣来可是从没手软过。 卫简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周晏为何会如此失态,笑了笑, 道:“周大人, 你误会了, 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这桩案情,并无皇命在身。” 周晏眼睛一亮,如遇柳暗花明,再次确认道:“只是了解案情?” 卫简点了点头,“只为了解案情。” 周晏大大松了口气,浑不在意适才的乌龙在卫简面前闹了个笑话,堂而皇之地诉苦道:“不瞒卫千户,为了擒拿这十恶不赦的采花贼,我是寝食难安夙夜难寐,奈何始终没什么进展,自觉下有愧于京城百姓,上有负于皇上信任,我嗐,我是真的没用啊!” 嚯,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的。 这周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近十五年,心思都用在了练达人情上,办事过于谨慎c缺乏魄力,所以始终难以再进一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谨小慎微和圆滑世故,才能稳坐十五年的京兆府尹。 所以,卫简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周大人的难处,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对于兢兢业业当差做事的人,陛下向来宽仁相待,周大人尽可放心。”卫简不欲与他多做周旋,回归正题道:“周大人,可否方便借卷宗一阅?” “方便!自然方便!”周晏巴不得卫简能出手相助,忙招来推官马瑞详细解说案情。 从京兆府告辞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卫简做东,请萧衍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浇上熬煮得浓白的大骨汤,再撒上些葱花香菜碎,最后浇上两勺麻油,卫简一口气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筷子。 萧衍已经吃完了第三碗。 卫简见他开始冲击第四碗,忍不住说道:“听说上次秦总镖头请你过府喝酒,你却在饭桌上因为吃得太多把人家小儿子给吓哭了?” 萧衍险些被嘴里的一口汤给呛到,咳了两声,红着脸低声懊悔道:“我哪儿知道那小子还没吃饭,还以为桌上的那盆饭是给我准备的,肚皮一放开就给全吃了。啧,要说也怪蓁蓁的厨艺好,那几道菜做得忒下饭!”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提亲,还能依然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和执着的初心,卫简真是忍不住想给秦家姑娘点根蜡。 “我听说秦家姑娘对她的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你呀,不妨在他身上多用点心,说不定下次你托媒人上门可以过得了门房。” 萧衍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喝光,抹了抹嘴,“方媒婆说了,除非我换家姑娘求娶,不然她就不再接我的生意。之前几次就算没进得了门,我也没短她一文钱,呵,真不敬业!” 人家堂堂京城金牌官媒的招牌都要砸你手里了,还说人家不敬业,呵! “大哥,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媒婆呗?”萧衍拖着板凳凑到卫简近前,笑得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不见平日办差时“是人欠我二百两”的讨债脸。 卫简嫌弃地伸手将他刺眼的笑脸远远推出去,“方媒婆已经是我介绍给你的第四个媒婆了,抱歉,我没有再认识的官媒了!” 萧衍不屈不挠,“大哥,你帮我拜托拜托伯母嘛!” 卫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甩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骚!” 萧衍撇着嘴揉脑袋:“啧啧,大哥,难怪你一直孤家寡人,就是因为忒不懂情一趣!” 听一个爷们发嗲叫情一趣的话,卫简宁愿余生都与情一趣无缘。 吃饱喝足,再一次叮嘱萧衍明日请王掌院走一趟京兆府衙门,卫简挥手与他告别,回到了安国公府。 今上登基后,取消了先帝时期的公主开府制,公主府虽照常赐建,但公主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与驸马同住。 卫简的母亲广阳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赐建的公主府仅与庆国公府一墙之隔,但嫁与卫衡后,始终住在庆国公府之内。广阳公主不忍偌大的府邸如此闲置,几次恳请今上收回另赐,均被驳回,直到卫简从河朔回京入锦衣卫就职,每每接到大案时,为了不惊扰到母亲,亦为了出入便宜,就会暂住到公主府。 卫简刚进院门,齐嬷嬷就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给您传晚膳去!” “不用了,齐嬷嬷,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卫简笑着拦下她,看了正堂一眼,问道:“我娘还在老太太那边?” 齐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卫简低声道:“晌午那会儿长宁公主殿下急匆匆过来了,在夫人跟前哭闹个不停,直说袁小世子如何地凄惨,非要揪着夫人跟您说,让您在圣上面前求情,放袁小世子回家。夫人与她说不通道理,又不好发作,最后还是老太太派人将长宁殿下请了过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人打发了去。” 卫简蹙眉,“我娘还好吧?” “世子爷请放心,夫人无碍,您找来的那个偏方甚是得用,这一年多夫人头痛的旧疾一直没发作过。”齐嬷嬷道:“夫人留在老太太那边用的晚膳,这会儿还在那边陪着说话儿。” 卫简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随后和我娘一起回来。” 齐嬷嬷应了声,喊来小厮连祈为他掌灯。 卫简穿过花厅一进老太太的后院,就听到了三婶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视线一转,果然在廊下看到了罚站的卫铉。意外的是,九妹卫琪竟然也在。 “七哥!”卫铉也看到了走进院来的卫简,双眼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 卫简走上近前,看了看他,“你小子又捅了什么篓子,还连累九妹跟你一起受过?” 庆国公府三房加在一起,这一辈也就三个女孩儿,大姐和三姐已经嫁人,如今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九妹,自然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其中以卫简最甚。 卫琪不等卫铉辩解,先一步出声替他澄清道:“七哥,这事不能怪小十,是我让他带我去看明兰的。” 卫简眼神一暗,“明兰?孙明兰?永宁侯府的八小姐?” 卫简记忆力卓然,更何况这个名字他刚刚才在卷宗上看见过。 果然,卫琪点了点头,“嗯,就是她。她——” “是简儿过来了吗?”房内传来老太太的问话声,打断了卫琪的话。 “祖母,是我!”卫简应了一声,转头低声对卫琪说道:“你先在这站一会儿,我见了祖母之后再细细跟你说。” 卫琪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涌上来的水光敛了下去,重重点了点头。 卫简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又跟大伯母c三婶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他母亲广阳公主身边。 广阳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在婆母和妯娌跟前从来都是以卫家二房媳妇的身份自处,早些年大家还有些拘谨,但多年磨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卫简的父亲过世后,后院的这几个女人就越发亲近了。 文老太君见卫简身上的公服还没有脱,便知道他是一回府就赶过来了,心疼道:“怎的又是这般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说罢,就让桂嬷嬷去厨房端吃的。 卫简赶忙拦下,“祖母,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连汤带馄饨吃了三碗呢!” 文老太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叹道:“你说说你怎么就吃不胖呢,我瞧着你那脸像是又瘦了,公务要紧,可也得顾着点身体,别累坏了!” 卫简哈哈笑,“祖母,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吃不胖呢,您怎么还发愁呢!我呀,最近没什么差事,所以练武勤了些,看着像是瘦了,其实不然,您看看我手臂上的肌肉,是不是比之前更结识了?” 卫简说罢挽起衣袖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广阳公主见他又耍宝忽悠老太太,恨恨地在他露出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诶呦喂,疼啊!”卫简抱着手臂嚎了一嗓子,“亲娘诶,您可真下得去狠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97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但卫简很快稳下心神, 没有让老太太她们察觉,求情道:“小九也是关心情切,才不得不央着卫铉带她出府,您因为这个罚他, 小九心里愧疚,心里怕是要愈发难过了。我方才瞧见她, 差点又哭了。” 想到小九从外面回来时哭得红肿的眼睛, 大夫人柳氏叹了口气,“娘, 三弟妹, 还是让他们进屋来吧。这事本就怪不得铉儿, 九丫头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她若是认了死理儿,是谁也拦不住的。” 文老太君和三夫人的脸色稍稍和缓,卫简忙和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门外的两尊门神给请了进来。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 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 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 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 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上门,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小姐,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小姐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杀人。”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 广阳公主听他这么说,随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和顾源共事,你也收敛点,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缓和缓和,莫要让他三天两头地上本参你。” 卫简诶诶叫着应道:“好好好,我尽力,尽力!”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共事,是个刑部的郎官,人长得如何?” 卫简咯咯笑,论以貌取人,他娘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人长得真是不错,还是上上科的探花郎,翰林院出身,现今在刑部做得也不错,舅舅似乎很看好他。” 广阳公主眼睛一亮,“既然要在一起共事,不如哪天请来家里吃个便饭吧,叫上顾源一起,权当交流感情缓和矛盾了。” 卫简连忙拒绝,“别,今后一段时间内,我每天都要看着顾源那张脸吃早饭,虽然有沈舒南从旁调和,但我真的不想再在之外的饭桌上看到他。” 饶是胃口再好,对着顾源那张晚一娘一脸,卫简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不过嘛,有机会私下里约约沈舒南倒是挺不错! 刑部值房内,正在查看笔录的沈舒南沈郎中冷不丁打了寒颤,一旁的于书吏见状低声道:“大人,夜里风凉,不然今儿就到这吧?” 沈舒南摇了摇头,“还是先把这些笔录看完吧,不然回去我也睡不踏实。” 今日和卫简c顾源分开后,沈舒南一回到刑部就带人给袁灏出事当天所有相关的当值人员各录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天的行踪。 沈舒南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眼看着笔录所剩无几,却依然没有所获,不禁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喝了两口浓茶继续接着看。 忽然,看到某处的沈舒南神情为之一振,将手上的这张笔录放到一边,开始在之前看过的那一堆里翻找。 于书吏走上近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发现?” 沈舒南终于找到要找的那张笔录,将两份并放在一起,指出两处来,神情肃然道:“你看,这两处可是有出入?” 于书吏凑上前仔细对比查看,果然! 这两份笔录来自刑部大牢的两个狱卒,一个名叫梁远,一个名叫庞辛,是袁灏出事当晚子时上下两段巡夜的当值。而发现袁灏自缢的,正是这个庞辛。 沈舒南:“来人,立刻将梁远c庞辛带过来!” 捕捉到长宁公主眼底一闪而逝的那抹慌乱,卫简登时眉头微蹙,直觉十分不好。 待议事厅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卫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在办案过程中查到一名柳姓女子,带着个年约十岁的男童,据说曾数次到安国公府认亲,声称是袁五爷遗落在外的子嗣,不知可否真有此事?”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应声而起。 卫简顺着地中间的茶盏碎片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坐在对面的面容极尽扭曲的长宁公主身上。 “荒谬!”长宁公主拍案而起,大怒:“卫简,若非你当日硬闯我安国公府,灏儿怎会落于刑部大牢之中弄得至今生死不明?!现下皇上命你查明真相还灏儿一个清白,你倒好,竟然听风就是雨地跑到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玷污长辈的清誉,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98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说话间, 药童常清已经取了王掌院出诊用的药箱子回来了, 卫简也不耽搁时间,将装着解药的瓷瓶仔细收好后, 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太医院,只是, 沈舒南和王掌院赶往京兆府衙门,而卫简直奔宫内。 自卫简接手曹轩一案后,虽未进宫陈禀案情进展,但每有发现,都已及时密报上听。是故, 弘景帝已经得知曹轩的死因有异, 袁灏十之八一九不是曹轩致死的真凶。这样的结果让弘景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故意杀人, 只要袁灏顺利醒过来,那他的一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听完卫简的禀报,弘景帝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你是说, 袁灏并非自缢,而是有人潜进刑部大牢蓄意暗害他?” “从沈舒南查到的证据在,确是如此。”卫简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王掌院也已经证实,袁灏出事时所穿的那件外袍上残留着玄参毒, 这种毒会使中毒之人呈现安静c反应迟钝的症状, 如果再配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迷魂术, 操控袁灏自缢并非不可能。” 弘景帝心神一震,“这世上真的有迷魂术?” 昔日青衣教之所以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就是因为迷魂术引起了的恐慌,犯了众怒。 卫简很能理解弘景帝此时的心情,解释道:“我曾听师父提及过迷魂术,其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神秘,只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松弛人的意志,然后对人进行催眠,进而达到暂时迷惑c操控人的目的。意志力坚定,或有旁人在场,那迷魂术就起不了作用。” “这种邪术,务必要彻底清除。”弘景帝的眉宇间浮上一抹杀气。 卫简:“多年前青衣教就已被江湖门派联合剿灭,迷魂术也随之消亡,袁灏是否是被迷魂术操控,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继续查证。不过,袁灏被人暗害确是事实,曹轩之死,他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弘景帝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送上来的密报,问道:“你详细说说曹轩的情况。” 卫简点了点头,就势先将顾源查到的关于曹家的事禀述了,然后转到了曹轩的尸检情况上,“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会初步形成血荫,十二个时辰之后,血荫就会凝固不变,即便用手指按压也不会褪色。据案发现场的围观百姓口供,及最先抵达现场的京兆府衙役口供,曹轩死的的时候,他是趴伏在地上的,随后经仵作勘检后,他的尸体始终是仰躺着放在殓房。这种情况下,即便曹轩真的是被袁灏殴打至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那么,除了在他的后背下方至后腰处会形成明显的较大面积的血荫之外,在他的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也应该会有明显的血荫。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下肢的血荫较正常情况下异常浅淡稀少。是以,我怀疑,曹轩在被袁灏殴打之前,内脏就已经受损失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以袁灏的身手能轻易将曹轩当场打死。而且,从曹轩的尸体上,我们的确发现了不同时段的伤痕,接下来会重点盘查他在遇到袁灏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过手脚冲突。” 弘景帝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袁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曹轩,也是他倒霉。” 卫简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当真,“我会尽快查清袁灏为何会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地,只是” “你是在担心公然调查袁灏身边的人,会打草惊蛇?” 卫简点头,“正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针对的目标,似乎并非是袁灏。不,确切地说,不只是袁灏,而是与他关系密切但身份更高的人。” 弘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目标只是嫁祸于袁灏,那么,将曹轩的死弄得再完美一些,让袁灏死于律法之下,我想并不十分困难。” 弘景帝听他这般说,抽了抽嘴角。 卫简见状回了个浅笑,“舅舅,我只是实话实说。” 起码对他来说,做到那种程度,真的是不算太难。 弘景帝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叹道:“幸好你是个兵,不是贼,不然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恐怕舌头都能嚼烂了!” 甚少能听到他这个坐拥天下心志刚毅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舅舅抒发如此消极的感慨,看来指摘非议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的言论已经蔓延到朝堂和宫中了。 卫简心念一动,蓦地严肃起来,沉声道:“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如今被置于言论的风口浪尖,您看,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弘景帝神情肃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赏,道:“文人的嘴,黄河的水。既然只能疏,不能堵,便索性让情势继续发酵,如果背后真有人煽一动,那么,目的达成后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对你来说,说不定就是案情的突破点。你做得很好,曹轩的真正死因暂且先压着,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袁灏继续安置在你那里,他的安全朕也能放心。” 卫简稍有不忍,道:“如此甚好,办案时我们的立场也能变得主动些,但是,陈老太君和安国公府暂时就要受苦了,尤其是袁大将军” 所谓众口铄金c积毁销骨,舆论的威力卫简向来不敢忽视,尤其是见识过后世自媒体时代的盛况。 弘景帝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挂心,朕稍后会手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袁大将军手里。” 卫简拱手:“陛下英明!” 弘景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眉眼,佯装不悦地轻哼了一声,“难得你真心赞扬朕一次!” 卫简腆着脸凑上近前给弘景帝续了盏茶,亲手奉到人眼前,极尽谄媚道:“舅舅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敬佩着您呢!” 弘景帝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茶盏,呷了口茶无奈道:“庆国公府就没一个嘴皮子溜的,你娘更是言行谨慎,你说说你到底是随了谁呢?!” 卫简陪着笑,抬出自己的靠山,“我娘总说,外甥随舅舅!” 卫简这话一说,还没等弘景帝有所反应,伺候在一旁的涂公公被逗得笑了出来。 弘景帝无语,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近在眼前的一张谄笑脸,“你娘可真会抬举人,我年轻那会儿可没你这么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听说御膳房的花嬷嬷都私下里给你塞她亲手做的糕点了。” 花嬷嬷是弘景帝的乳娘,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丧夫丧子,被婆家认作灾星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弘景帝得知后就将她接进了宫里,这一住就过了大半辈子了。花嬷嬷性子冷,甚少与人亲近,但卫简却格外入她的眼,每次进宫来都要给他备些亲手做的吃食。 想到花嬷嬷的那些吃食是家里小九的最爱,卫简的情绪不由变得有些沉重,弘景帝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脸色这般难看。” 在弘景帝面前露怯,卫简向来没什么压力,坦言道:“我怀疑小九被那个淫贼盯上了,昨夜一宿没睡踏实。”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一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99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v章订阅不足50, 您将延迟三天看到更新 顾源饶有不愿, 也只能跟上。 广兴楼的早点尤为出名,眼下这个时候过来正是人多的时候, 但掌柜的一见来人是卫简,立刻上前来亲自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您还是老样子?”孙掌柜问道。 卫简点了点头, “多加两屉蒸饺, 一屉烧麦, 两碗白粥。” 孙掌柜应下,出去没多久, 就带着跑堂的小二将东西送了上来。 初次和卫千户吃饭, 总不能让对方掏腰包, 可沈舒南今日出来得急, 身上没带多少银钱, 一听到卫千户点名来广兴楼, 心里暗道不妙,看来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顾源,两个人凑一下银子。 然而雅间的门一关上, 沈舒南扫了眼桌面上的东西,目光闪了闪,心里踏实地坐稳了。 两屉包子,两屉蒸饺, 一屉烧麦, 外加三碗白粥和一碟酱瓜, 这顿早点他还是请得起的。 就连一向对卫简脸色不愉的顾源,此时也脸色缓和地提起了筷子。 卫简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对面俩人的小心思,早提筷开吃了。 沈舒南和顾源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衙役七早八早地请到了衙门,突如其来地又接手了曹轩被杀的案子,然而地位却从三家会审变成了刑部c大理寺协同锦衣卫查办。草草了解了些情况,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承天门外堵人。一顿折腾下来,其实也有些腹中羞涩了。 这两人提筷子的时候,卫简已经解决掉了半屉包子,等他们吃到七八分饱准备撂筷子的时候,卫简面前的两屉包子早就见了底,正在解决他们基本没动的那一屉蒸饺,眼看着也没剩几个了。 卫简的吃相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世家公子打小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端雅,只是进食速度很快,又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吃的份量可想而知。 沈舒南借着茶盏的遮掩翘了翘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千户气定神闲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打扫干净,就连酱瓜也一条都没剩。 顾源微微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卫简的腹部,奈何视线被桌缘挡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源登时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五脏庙一安生,卫简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拿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二位想必也是匆忙受命,不如先说说你们对案情了解到何种程度,我再就未尽之处加以补充。” 顾源难得缓和了脸色,先开口道:“只听说袁灏在牢中畏罪自戕,从伤痕上看确属自缢无疑,但卫千户你却发现了袁灏身上所穿的外袍并非他面圣时所穿的那一件,故而袁灏是否真的是自缢,尚有待进一步证实。” 卫简看了眼沈舒南,见他没有另外的补充,遂点了点头,道:“首先,我仔细查看过袁灏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自缢造成的,而他的身体上,在腰侧c肋下以及后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已经出现消退状态,应该是之前和曹轩在打斗中留下的。再次,袁灏的外袍的确是换过了。二位之前在安国公府门口见过袁灏,他当时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虽然撕扯中狼狈褶皱,又沾了不少泥土,但显然看不到血迹。” 沈舒南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血迹。当时我也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外袍,那锦袍颜色较浅,若有血迹定能很容易就看到。” “距案发现场的痕迹和围观百姓的口供,以及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曹轩死前大量呕血,袁灏与他正面相搏,距离极近,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之后,陈老太君绑他进宫面圣,我在他穿着的那件暗紫色锦袍的前胸和袍裾上发现了血迹,那应该就是案发时他所穿的外袍。”卫简呷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件锦袍是宫中尚衣局专门为各公侯府上的世子们定制的,款式虽与日常无异,但暗纹用的却不是平时所用的黄丝线,而是真正的金丝。故而,虽然在前胸和袍裾的地方同样有血迹,我还是能确定,袁灏自缢被发现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并非是之前的那件。” 顾源蹙眉,沉吟片刻道:“公侯府上所用的黄丝线乃宫中配给,颜色与金丝极为相似,卫千户如何能确保不会误看?” 卫简挑眉,扯了扯嘴角,“就凭我和袁灏一样,四时换季之际总能收到尚衣局差人送来的袍子,是金线还是黄丝线,我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得出。” 顾源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位,除了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更是庆国公府的七公子c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今上的亲外甥!对他来说,的确是分得清金线还是黄丝线。 “自缢的伤痕,被换了的外袍”沈舒南凝眉,喃喃道:“这两者看起来确实相悖,既然一心向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了外袍?而且,据刑部大牢记录,袁灏自被刑部收监后,并无人前来探望,更没有什么衣物送进来” 卫简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直言不讳道:“所以,刑部大牢里必定有猫腻,要么是有人被买通,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顾源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词穷。人在刑部出的事,如果不是刑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能是见了鬼? “我与顾兄受命协助卫千户查办此案,待真相大白之后,应当刑部承担的责任,吾等必不会推卸。”沈舒南目光坦荡,“眼下还请卫千户指点,咱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我只是就案论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务面前,卫简素来对事不对人,见沈舒南如此明辨,遂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而后言归正传道:“如今之计,我想咱们最好分成三路进行。顾大人,你就进一步详细了解死者曹轩近几日的具体行踪,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有他和袁灏缘何结仇。我看过袁灏和相关之人的口供,皆是什么互看不顺眼之类朦胧之词,”卫简唇角蓦地噙上一抹浅笑,看着顾源,道:“如若仅仅是互看不顺眼便能当街互殴,那顾大人恐怕每天都要与我互殴一场了。” 顾源固守修养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罢了!” 卫简也不与他客气,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袁灏虽出身武将世家,然受祖荫就学于国子监,也算是个读书人,更不必提那曹轩,今科探花,天下士子典范。他们与顾大人同为读书人,多年诗书浸染,想必奉行的便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风。且据如今手里既有的口供看,这两人虽不和已久,却从未有过动及手脚的时候。” 口舌之争突然演变成拳脚相向,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绝不是所谓的互看不顺眼可以解释得通的。 顾源同为监生出身,对国子监的情形很是熟悉,有他出面,更方便打探消息。对此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至于沈大人,就麻烦你尽快将袁灏被转送进刑部后的情形尽可能仔细地调查一遍,从过堂审问到刑部大牢,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两日当值的又都有哪些人,可有异常调动代值,等等。那件外袍从袁灏身上取下来时,从熨帖程度和褶皱情况上看,应当是他自己换穿上身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他自缢前,将锦袍送到了他的手里。” 沈舒南点了点头,“在下定当尽快查明。只是,在此之前,我与顾兄可否看一看袁灏的情形?” 卫简爽快应下,“自然可以。另外,我稍后要去复检曹轩的死因,二位可否要同行?” “我很清楚。”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重负被抛开,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轻松与自在再度又寻了回来,长宁公主和缓着声音道:“稍后我便进宫向皇兄请罪。” 长宁公主看着卫简,话音顿了顿,眼里的复杂情绪几经流转渐渐归于平静,衍生出几许温淡平和,“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我会叮嘱他们配合你,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简儿,之前种种,是姨母言行失状,你不要怨我。” 卫简忙揖手,道:“姨母,您这么说可就真和我见外了!您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事实,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卫简的手臂示意他免礼,道:“你不是说有三件事要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问吧。” 卫简观长宁公主脸色,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还想知道,您为何如此确定,柳氏的孩子并非是袁家的血脉。” 陈老太君显然也对此疑惑不解。 长宁公主尽管心里早料到卫简会问及此事,但听他真的问出了口,当下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止于此门内,不要再让旁人知晓。”长宁公主纠结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简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据实相告:“姨母,您知道的,我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长宁公主神色一缓,“这你尽可放心,进宫请罪的时候我会向皇兄和盘托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