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科举辅导师!》 正文 1.宋问其人 宋问。 二十四岁,研究生毕业。 为了实现耳根清静的终生夙愿,被她亲妈赶去应考公务员。 不慎中第。 面试体检政审全部审核完毕,正准备提包上任,又不慎车祸。 终生夙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实现方式。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 她娘亲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都记得。”牛二说,“等西瓜出来,就先送个到宋府去。” 宋问点头,便也放心。 将篮子留在田埂上,复又打着伞回去。 宋问抬起手扬道:“再见了朋友!” 牛二:“诶!” 翌日清晨,宋问甩着包袱,卷了家中若干现银。 留书一封,北上就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大路朝天 长安。 数百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之人,挤在城门前。 守备列作两排,细细排查。 “且让让,且让让!各位壮汉,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辱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宋问自顾着就开始指示:“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心摔碎了。” 马夫心觉不对,当下喊道:“且慢!” 宋问却是不管他,拍拍马屁股,继续诚心劝道道:“足下可千万小心,我这马呀,如我这般卑贱,不识抬举,怕是听不得您的喝骂抽打。您若好言相劝,它或许还会乖乖听命。” 那马夫张口结舌,面色发黑。 讽得这般明显,怎会听不懂? 他就是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非逼着他也对某人来个好言相劝? 倒是他旁边那名随从,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宋问负手而立,站在街旁。面带微笑,耳听八方。 反正她闲的蛋疼。 比争辩,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忘川河的距离。 非重新投胎不可破。 两边人还真就僵持下来了。 马夫想要训斥,却再也找不到理由。 人家不是不让,人家只是让不了,所以现在把车夫的位置都给空出来了。 他又哪能去给别人驾车? 不知不觉竟被牵着鼻子走了。 旁边有人拂袖哼道:“区区一马夫,也如此嚣张?” “这车上究竟是何人?” “看这马车,是三殿下吧。” “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诚不我欺啊。” “这位小哥,劝你还是让下道吧。” 马车里的人终于出声,只说了一个字:“退。” 旁边随从打扮的人先应了一声:“是!” 马夫迟疑片刻,垂首道:“是。” 于是抖着缰绳,将路口让了出来。 宋问抬手高声道:“谢公子相让!” 两辆马车终于交错离开。 宋问撩起帘子,朝后面张望。而后摸摸下巴。 小六问:“少爷,您看什么?” “记住他们马车的样子。”宋问说,“下次见到,直接拆了他们的车轱辘。” 小六失色:“少爷!” “啧,怂什么呀?”宋问嫌弃道,“我就随口一说嘛。” 就是知道她的脾性,才知道这种事情,她不会仅是随口一说。 马车内,一人问道:“此人善诡辩,三哥何必忍他?” “既知他善诡辩,又何必再与他多言?纵是说赢了他,也不是件有面子的事。”另外一人道,“何况,是我等出口无状在先。” “三哥说得是,是我治下不严,失了礼节。”太子唐清远方对外面道,“初九,回去自领三十鞭。” 车夫应声:“是。” 唐清远又笑道:“三哥。父亲命你处理城门闹事一案,可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唐毅说:“这等小事,不用。” 唐清远安心道:“如此便好。” 马车行至宫门外,唐清远下车。 宫人已经守候许久,将人迎了进去,说是陛下宣见。 见人走远,前头闻乐终于舒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他重新驾马前行,却忍不住道:“那群小吏也敢如此放肆,竟不将公子放在眼里,还不知是不是得了太子的授意呢。” 唐毅叩桌,烦道:“你是不是也想回去领个三十鞭?” 闻乐不服,闭嘴不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与谁有关 “少爷,一大早您去哪里了?” 小六端了小菜过来,放在桌上。 宋问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如今刚刚回来,额头上已经沁了层薄汗。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地方不大,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所谓经义,就是讲解文章,诗词的意思。 大致内容翻译一下,就是诸如: 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该处的“某”指的是?作者写此文的意义是? 类似于现代的阅读理解。 总之相当之玄乎。 “那该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难不成去就为了受欺负?” “要让他们肯乖乖听话,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短处。彻底击溃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明白,我们之间,是有决定性差距的。”宋问恶劣笑道,“我会先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严酷。然后再告诉他们,什么叫如春风般的温柔。” 小五:“少爷,您还有春风般的温柔啊?” 宋问哼了一声:“去。” 小六问道:“少爷,那您今日到底要讲什么?您从未执教过,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几次?” 宋问抽出戒条,拍在桌上,听着清脆的声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给他们讲经义。” 两小厮面面相觑:“啊?” 方才不刚说了不讲经义吗? “今日天气好哟。” 宋问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清粥。 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握着戒尺,摇头晃脑的再次出门而去。 小六提了东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则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书院安排宋问任教的,是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经义。 朝廷为了选拔专业人才,科考林林总总共有五十多个科目。 以明经科(简)和进士科(难)为主。 先前宋问说的算科,在云深书院里的地位,类似于现代大学里的垃圾专业。 院长也想先让她旁听两课。 毕竟他们这是名院,进士科的学子大都来头不小。 而宋问年轻,且看着不大靠谱。 纵然得孟先生着力保举,仍旧心中无底。 宋问执意要先去见见自己的学生。 “若在下实在是难司其职,自会退任。学生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可。只请院长先给我这个机会。” 院长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便随她去了。 宋问循着路走到学堂门口。 没有先生在,还有朗朗读书声。 这群小子确实不错嘛。 抬脚进去,略微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我叫宋问。” 众学子起身行礼,拉长了音问候:“先生好。” 宋问跟着弯腰问好:“好。” 众学子就要坐下,宋问一敲桌案:“诶,且慢!都先站着。” 众生微愣,便也站着。等宋问下一步的指示。 宋问已在上首坐下,然后跷起腿看着他们,在手心拍着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课。第一堂课,我来给你们讲讲,土。” 为首一学生问道:“土?先生是要给我们讲五行吗?” 宋问笑道:“五行里的确是有个土,但,今日,我给你们讲的,是农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种类,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不同的结构。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问说,“我大梁国境,就有不下十种土。所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之异也。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土壤” 为首学生打断她道:“先生,学生可否坐下了?” 宋问摇着戒条拒绝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着听课。当然如果你们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也请随意。” 众生一片喧哗。 为首那学生,仪容一丝不苟,身上书卷气浓。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有些愠怒道:“先生,授课是先生的职责,若是先生” “若是课讲得无趣,让你们犯困,那也该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宋问点头道,“所以我正在尽力补救。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补救。” 学子指责道:“先生,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问换了条腿翘着:“那只能说你们理站的不稳,谁让我是先生呢?” 为首那学生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错何事,要受此责罚?” “责罚?这怎么会是责罚呢?”宋问无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样,无关对错。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过让你们站一会儿,怎么能叫罚呢?” 众生皆拂袖冷笑。 求学十多载,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先生。 宋问站起来,接着道:“就像人,会生病,动物会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样。植物会不会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获之后,病灶,又会不会留在土里呢?” 一学生不屑一哼:“闻所未闻!” 宋问指着他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一块地,如果年年种西瓜,它的产量,会越渐减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站起来道:“这些与我等何关啊?” 其余人纷纷迎合。 “不错!这些与我们何关?我们只是来上经义的!” “看先生年纪轻轻,不会就是来教我们种田吧?” “书院为何会请你这样的先生?讲这些无用的东西。教我等农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种田去?” 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宋问接连问道:“可若是探不得缘由呢?” 李洵气结道:“又怎会探不得缘由呢?” 众生应和, 表示先生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那我换个问题。”宋问道,“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 李洵呵出口气:“先生原来是想说城门闹事一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宋问虚礼:“求教。” 李洵偏头,朗声道:“暴民闹事,自当遣散。遣散不得,杀鸡儆猴。” 宋问转身,面向众人:“可有异议啊?” 无人出声。脸上皆是怨忿。 “啪!” 宋问一戒尺大力拍下。 巨大声响,将众人都是吓得一震。 “错错错!全错!”宋问厉声道,“零分!” 宋问轻声问道:“暴民?轻巧两字就将百姓打成暴民,可名正言顺施以暴行。” 而后脸色一变,逼问道:“我且问你们,他们暴在何处?” 李洵一顿,道:“是先生您先说的暴民。” 宋问快语连珠:“我说是你便信?我是谁人?你又是谁人?来日你若为官,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没有双目,没有双耳吗?你也要同陛下一样,管九州疆土吗?有朝一日,若你们真能登科及第,那就是朝廷的耳目,而你们这些,却只会听,不会思考吗?” 李洵气结道:“朝廷未曾说不管,派人前去查看,他们为一己私欲,直接围堵了办事官吏。殴打朝廷官员不说,还聚在城门闹事,硬逼朝廷拨款,这如何还不叫暴民?” 宋问:“你是道听途说,还是亲耳所闻?你所听所见,与他们的所听所见可否相同?不知道可去问,可去看。你去了吗?” 李洵无言以对。 孟为看不过眼道:“满京之中谁人不知?” 宋问又踱到他的面前,问道:“你知,那你知为何良田会欠收吗?你知吗?你知他们为何要动手吗?你知他们为何拼死也要进城吗?你知这群只为一己私利的暴民,为何不去争抢过路人的银钱吗?你就不曾觉得奇怪吗?” 孟为也跟着闭嘴。 “谁人会知啊?”宋问失笑,推开一步,摊手道:“他们不是暴民,他们只是愚民。未曾念过书,未曾识过字。他们不能学,你们不想学,那谁去学?那问题,谁去解决。缘由,谁去探查?总归不是你们,因为你们不在乎。可这管民生民计的,来日不就是你们吗?” 宋问:“一亩三分地,那便是他们的天,便是他们的命!你们却说什么,这与你们,无关。无关啊小子们!你们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孟为拧着手别扭道:“才疏学浅,从未听闻,无从下手。” 宋问:“我不求你们有多博学,能知万事。但那群农户,盘踞城门已有数日之久。我就想问问,你们这群未来的父母官,未来的青天老爷,可有一人,去看过,问过,质疑过,关心过,安抚过?” 宋问:“于眼前的事,尚且不放在心上。来日登高庙宇,可还会曾记得自己是谁?你们靠什么而活?逢迎,拍马,虚荣?” 宋问一番批评凌厉带刺,咄咄逼人,是一点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她举起手,高声道:“便是听你们短短几句话,我就可以历数你们三宗罪。” “一!孤高自傲,闭塞言听。” “二!听信谗言,不分是非。” “三!愚昧不堪,自欺欺人!” “纵然是你们将来身居高位。与尸位素餐又有何异!” 一番训斥,再无人敢出声。 宋问再次走到李洵的面前,歪着头道:“你先前说,你是为何读书,为何为官?为民请命?” 宋问冷笑道:“算了吧。总归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她伸手拨了下他们桌上的书册,“天之骄子们,继续背你们的经文吧。你们要学的不是为官之道,而是愚人之道。” 宋问转身,走出门口。 又停下补了一句:“我对你们很失望。非常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城门查探 宋问的背影远去。 许久之后,学堂内还是一片静默。 他们从未被人如此严厉的训斥过。 宋问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将他们的尊严剐得干干净净。 气愤还带着羞愧。 因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李洵两手捏成拳,垂在身侧。 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 他决计不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说我等愚昧不堪,我倒要看看,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犹自疑惑,见学生都要散了,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先生不在,也得留着念书。” “先生留了一份功课。”李洵回头,冷漠道:“我现在要去上一堂真正的经义课。” 守在门口的小六,刚刚坐下,见人又出来了。 起身迎去,惊道:“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轰出来了?” “这群小子们道行太浅,我随意激了两句,他们就上道了。”宋问叹气道,“终归是阅历尚浅,做事喜欢先入为主,易被蛊惑。” 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暴?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吹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暴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唐毅其人 “哈哈哈。这群人真是太蠢了!”宋问扭头对旁边人笑道,“若是用张嘴就能解决问题,这世间还要制度和武力做什么?你说是吧?” 他们这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场景,也猜得个七七八八。 那人手指敲着窗台,似在思索。 闻言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左右为难:“少爷,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道:“看这三殿下,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与唐毅的经历比起来,这叫什么过分? 全天下都知三殿下碌碌无为,平庸无能。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这原因是非常操蛋的。 陛下膝下两子,皆是早夭。随后便一直无后。 过程为何,原因为何,外间都不知道,但心照不宣。 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男人的毛病。 这是天下人唯一可以同情九五至尊的地方了。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在群臣进谏下,过继了亲侄唐毅,作为皇子。 哪知,翌年,后妃有孕,诞下皇子。 照宋问来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是,人生要想过的去,哪能头上没点绿啊。 就算是顶绿帽子,也得把它想成红的。 陛下甚喜,直接封为太子。 这下唐毅的身份就相当尴尬了。 原本唐毅年幼聪慧,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如今陛下有亲子,他的聪慧便成了威胁。 只是鉴于脸面,他不能做的太明显。 偏偏不巧。 唐毅亲爹,今上亲兄,联合今上的拜把子兄弟,造反了。 满门抄斩,徒留唐毅。 今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厌他。 而无论他如何处置,天下人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只是可怜了唐毅,并无过错,却处处遭人瞧不起。 史上最憋屈的皇子,没有之一。 小六:“可是,外人怎会知那是三殿下的马车?难不成人人都识得三殿下的马车?” “差不多吧。”宋问点头道,“他有两匹良驹,是和人打赌赢的。他的车厢,是太子送的。他的府邸,是陛下赐的。那都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唐毅自己是个穷逼,出门撑面子的装备,都是别人给的。 所有的俸禄,大抵都用来买衣服和养下人了。 宋问一想到,他每次出门,就相当于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 虽然不大厚道,但总觉得莫名好笑。 小六奇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您不才刚来长安吗?” 宋问鼓励道:“每日早起,多逛逛街,多聊聊天,你也可以的。” 八卦,是最没有沟通障碍的一门语言。 宋问喝了口水,点头道:“还是三殿下好。背揽所有骂名。”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偏偏总是受罪。 明知天下人对他颇有误解,却还是来此处查探情况,关切民情。 宋问脑海中全是唐毅各种背锅后,内心委屈咆哮,外表坦荡淡定,擦干眼泪继续上的情形。 宋问:“冷漠,是他最后的倔强。” 她微微偏头,余光内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衣角,顿时又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 小六匆忙倒了杯水过去:“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宋问重新坐正,一本正经道:“三殿下其人,有勇有谋,沉稳冷静,大肚能容。外面那些谣言,通通都只是偏见。他是一名真君子。牛二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六宛如看见了一个疯子:“少爷?” 唐毅走上前来,默默站在她的旁边。 “哟!这不是三殿下吗?竟然又遇见了。”宋问端起茶杯道,“与有荣焉,牛二敬您一杯!” 唐毅道:“残暴,才是我最后的倔强。” 宋问:“” 小六却是直接吓到胆裂,跪到地上请求道:“请殿下赎罪,我家少爷口无遮拦,可并无冒犯之意。” 宋问抖抖衣袍,躬身行礼道:“那便请三殿下责罚,牛二绝无怨言。” 唐毅走近,拿过落在桌上的折扇,对着她小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宋问心道。那扇子,一定值钱。 ——节俭,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回院禀报 小六犹自未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了。 小六爬起来,惴惴不安道:“他方才生气了吧?” 宋问点头:“是的。”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明辨是非 “又有何错?”孟为不满道,“我等都已经问清楚了,也承认了先前的过错。先生可别是蓄意为难。” 宋问挑眉:“问清楚了?你问了几个人?问了哪些人?相关的有几人?知情的有几人?目击的有几人?旁观的又有几人?” 宋问怒道:“先前听信官吏的一家之言。如今重蹈覆辙,见他们可怜,又听信他们的一家之言。莫不是你们以为这世间,耳听即为实?自己觉得可信便为真?比的是谁人更可怜,而不是谁人更可信。你说可笑不可笑,荒唐不荒唐!竟还不觉得自己错,你说你是愚钝还是愚蠢!” 冯文述道:“可这皆是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俱已问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绝无纰漏。” “你只问了一方的人,他们对完口供,自然毫无纰漏。”宋问转而面向他,“问过门吏了吗?问过过路百姓了吗?为何他们在城门盘旋数日之久,被称以暴民却无人反驳?打伤官吏的村民是哪几个人?打伤人的理由真的就如他们所说吗?一村之人,全数无辜吗?考虑过了吗?” 冯文述气道:“先生,你先前说他们是对的,如今又说他们是错的,那你究竟是为何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除了大善大恶,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但,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对断案官员来说,只是一念之差,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觉得热血满怀,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与自豪,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幸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是非曲直 宋问将上面的人名都记住了,然后将纸重新揣回怀里。 小六问道:“少爷,现在去做什么?” 宋问拍拍手:“我得跟过去看看,可以鞭策一下他们,顺便布置今天的功课。” 于是小六过去架车,两人赶往城外。 宋问的马车,已经颇为老旧了,哪怕路面平坦,速度稍稍快些,也要颠簸震颤。 宋问坐在后面,时不时要来一把离心运动。 晕头晃脑之际,小六忽然道:“少爷,前面是三殿下的马车诶。看着也是要出城的样子。” 宋问陡然一个激灵,钻出车厢,仔细一看。 可不就是唐毅的车? 当即在后面挥手呐喊道:“殿下!哟,三殿下!” 闻乐听见声音,微微扭头:“公子?” 又听后面喊道:“闻乐!闻乐!” 闻乐便放慢了速度,然后停在路边。 宋问跳下马车,冲了过去,笑嘻嘻的抱拳道:“有缘有缘,二位,竟然又相逢了。” 闻乐惊道:“怎的是你?” 他想说的是,怎的还有脸会主动过来? 宋问不仅有脸,还非常热络。合手殷勤问道:“二位吃了吗?吃的什么呀?” 闻乐叫她问懵了。 唐毅沉声问道:“拦车所为何事?” “同殿下一样,是要事!”宋问道,“不如边走边谈吧!” 说完直接蹬上马车,然后掀开门帘,钻进车厢。 闻乐和唐毅皆是一愣。 唐毅忽然间与她四目相对,一脸懵逼。 小六手执马鞭,孤独的站在路旁。 宋问坐到唐毅对面,催促道:“真的,走着呀。我有良策。” 唐毅没有出声,于是闻乐试探性的的抖动缰绳:“驾?” 马蹄抬起,继续缓缓向前。 宋问搓搓手,满意道:“这车,不错。” 唐毅:“” 宋问端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唐毅倒了一杯,推倒他的手边。 唐毅倏然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咦? 宋问挑眉,然后望去。 唐毅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不要这样嘛殿下,人家就是想请你喝杯茶。” 言毕又去抓唐毅的手。 唐毅躲开贴在车壁上,蹙眉厉声道:“你别动!你究竟是何人?” 看他紧张成这样,宋问内心狂笑不止。 宋问恶劣道:“讨厌~人家已经说过了,我是牛二嘛。” 唐毅扭头:“闻乐,停车!” 宋问收敛神情,抬手施礼道:“在下宋问,得孟乐山先生举荐,数日前来云深书院的任教。平素不拘小节,如有冒犯,望请殿下见谅。” 这哪叫不拘小节啊! 唐毅审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有何意图?” “宋问只是想替殿下解惑而已。”宋问身体朝外面探去,喊道,“出城直行,见岔口左拐,遇田停车,我带殿下逛逛。” 唐毅轻呵:“你数日前才来,要带我逛逛?” 宋问道:“所以我要带殿下逛的,自然不会是风景了。” 唐毅听过孟乐山的大名,也觉得宋问不是个寻常人士。但摸不清她的底细。 见她时而正经又时而无状,与疯癫无异。 抬眼间见她咧嘴给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立马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此人,多半有病。 宋问有些悻悻。 他真是一点都不善于观察人类隐藏的真善美啊。 行至目的地,闻乐停下马车,宋问和唐毅相继走出。 宋问走到前面,示意他跟来。 两人站在田埂中间,眼前成片刚刚翻新的泥土。 宋问打了个响指:“第一个问题,为何今年的幼苗会无故干枯。” “西王村的田地,土壤肥沃,年年收丰。”宋问抬手示意他看去,“但,其实这里地势偏低矮,呈抖斜之势。凡缝雨天,上层的水,就会顺势而下。” “这条水渠,原本是建来引流之用。夏季日烈,时常干涸。营田使看着觉得并无用处,便擅自让人把尾端截住,堵积流水,以便耕作。”宋问道,“不过近年来,泥沙淤沉,水面上涨。加之下流,被农户堵塞。凡缝雨天,这里就要涨水。之前多下了几天雨,水反而漫入了田间。土壤太过潮湿,西瓜幼苗,根系脆弱,又透不过气,极易患病。而西瓜苗的枯萎病,是传染性极强的。如此一来,成片干枯。” 唐毅点点头。 “第二个问题,村民究竟为何要殴打营田使。” 宋问说:“因为营田使调查之后发现,此事恐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为防惹祸上身,不想闹大,便想私下处理。” “田间荒芜,眼看要错过春耕之际,村民便等着朝廷的拨款,岂料营田使却百般敷衍推脱。众人得知真相后,怒火难当,加之里正从旁怂恿,几名壮汉,未做思考,便莽撞动了手。”宋问补充道,“不过多数人,还是无辜的。” 唐毅四面扫了一眼田地,只叹真是可惜。 “第三个问题,村民为何聚在城门,是否闹事。” “一是营田使蓄意激怒,二是县衙拒不受理,三是金吾卫作风强横。这田中已经荒废,朝廷补款无望。买的摊位却又被莫名收回,甚至连城门也进不去。家中老少,该如何赡养?”宋问道,“性格冲动,性情急躁。求诉无门。为求生计,想拼死一搏,却不料用了最笨的方法。所以,他们也切实是动手了。” 唐毅问道:“你不是说,你数日前刚到京城吗?” “我刚到京城,却会问,会听啊。”宋问笑道,“不过这些多半,是我猜的。” 唐毅颔首:“也相差无几吧。” 宋问知道他在细查此事,真相为何,应该是最为清楚的。 这事棘手之处,不在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伪上。而是即便知道真相,也难以调停解决。 涉案部门太多。 处理的好,得罪一批官僚。 处理的不好,得罪一批官僚外加一批百姓。 “要真说来,涉案之人,无一人是无辜的。各自鬼话连篇,为己牟利。要说源头嘛”宋问偏头想了想,“果然还是因为太笨。多读书还是好的。” 他们正说着,旁边小道上传来一阵熙攘声。 “我记得先生先前说过的,土有病灶,所以逐年减产。” “不是土有病灶,是植物有病灶。” “这植物有病灶,将病灶留在土里,不就是土也有病灶了吗?” “你若是在长安生了病,这离开长安,长安便是病灶了?” “你强词夺理!” “你还无理取闹呢!” 宋问挡住光线,偏头一看,笑道:“看,一群笨蛋到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技术嫁接 两人朝着路边走去,众生望见,停下脚步。 “先生?” “旁边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们怎会在一起?” 众生朝两人致礼,问好。 前头领路的老汉,看见宋问,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为诧异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先生?” 老汉:“多亏了先生劝导,不然我们这些粗人,怕是要闹出大事。” 宋问摇开折扇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问只是去城门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不应该让年轻力壮的人站在前面,而应该让年老体弱的人挡在前面。” 这就是数代人的智慧。 跨阶级斗争的精髓。 再加上现代人的精练整合——碰瓷。 “有人来,你们就喊冤枉。越惨越好,别急着诉苦。这种时候,表达心情,比表述事实有用多了,明白?” 百姓永远不能和朝廷硬碰硬。你来硬的,你就是暴民,你来软的,你就是难民。 他们的劣势,与他们的优势,是一样的。那就是弱。 “那番说辞,也是先生教我们的。”老汉连连鞠躬告罪,“实情已经照先生吩咐,同你们澄清了。迫不得己,郎君们可千万别计较。” “是了,多求求他们。”宋问沐风悠哉道,“这些人各个来头不小。你们跪死在城门,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们。上告县衙,不如求诉他们来的有用。” 冯文述道:“先生是故意的?骗我们的不是这群农户,是先生?” “哼哼哼。”宋问昂起头道,“一试便试出来了,是你们自己上钩,可不怪我。” 学子回过味来:“先生是先骗我们,叫我们上心,而后再激我们,让我们来查清原委。” 宋问道:“激你们是真。可我骂的也没错啊。” 何况原委,哪是他们查的?他们只不过听一听而已。 想到一切皆是算计,众人顿时有些忿忿。 孟为粗声粗气道:“先生尽可直言,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宋问:“直言,有几人会在意啊?你不还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孟为被噎的无言以对。 宋问道:“他们确实有错,也错该当罚。但是,罚归罚,人却不该不管。若是无人重视,对他们来说,真是绝了生路。” 几人看了眼唐毅,心道:不管不顾的人,正站在你的身后。 “可先生也不该作假。”李洵低下视线道,“此非君子所为。” “那如何才是君子所为?同他们一起,在城门口哭诉陈情吗?”宋问抢先说道,“他们有苦却也有过。你只会说,此事,应当秉公办理,朝廷自有定夺。” 李洵被一番抢白,又发现自己确实会如此作为。 宋问道:“你是如此,别人也会如此。” 宋问转身众人道:“诸位君子们,可有想到破解之法啊?” 众厢沉默。 唐毅见她要开始实地授课了,自己也插不上话,于是准备离开。 “殿下且慢。”宋问叫住他说,“我说的,殿下可以听一听。如能推广,有利无弊。” 众人便沉心听她说。 “早春多雨,而西瓜根细,极易造成大面积的枯萎病。且今年种了西瓜,得了枯萎病,那根须还留在土里,来年一样会传染。这种时候,有种技术,叫做嫁接。”宋问挠挠头道,“具体原理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单西瓜来讲,可以把它的幼苗,和根系粗壮的葫芦接在一起。不仅可以有效防止西瓜的枯萎病,还可以提高西瓜的产量的质量。” 众人面面相觑,如闻天书。 冯文述道:“先生莫不是玩笑?怎么接?这西瓜是西瓜,葫芦是葫芦啊。” “葫芦播种后十五至二十天,西瓜播种后三至五天,在葫芦幼苗上划一刀,然后把西瓜苗□□去。现在开始播种葫芦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找野生的,或者去别处收。”宋问简略说了一遍,道:“总之届时,我会来做指导。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仔细一些,应该还能有所收成。” 李洵怀疑道:“这能行?” 孟为呼道:“闻所未闻啊!” “你除了一句闻所未闻还会说什么?所以我让你多学一些,谁让你那么愚钝。”宋问面上嫌弃,嘴上吹大话道:“在江浙,这技术都已经量产成功!今年入夏,让他们运进来给你们尝尝!” 她相信牛二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嗯。 孟为多次被她痛批,终于学乖了,不再和她抬杠。 唐毅犹自思索。反正他是不相信。 这事若是真的,早该引起轰动。 哪有切一苗接另一苗上还能活的道理? 难道将一个人的手接到另外一人的身上,也能再长出来? 无稽之谈。 唐毅再次深信。 此人,果然有病。 众学生却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未得事实佐证之前,他们不想被骂了。 宋问叮嘱道:“还有,把你们堵着的那孔给通了。” 老汉道:“早便通了。” 众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情况。 “那”孟为试探道,“若是田地一事得解,这事也算是完满了?” 虽然究竟解没解,还是一个迷。 “这便完满了?”宋问恨其不争道,“查缘由查缘由,查出便好了吗?你考试考试,难不成审完题就算答完了?” 唐毅直接离开。 是,他应该忙得很。他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 宋问眼一斜,忙追过去道:“诶,殿下!殿下别走!殿下你得把我顺回去啊!” 宋问走了。 孟为笨头笨脑,还在原地懵道:“题是什么?题不就是这个吗?” 李洵解释道:“先前先生问的是。‘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这分明是以朝廷的立场问的。你我皆是应科考生,来日难免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证明暴民非暴,查清枯苗缘由,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尚未处置,如何算解?” 众人如醍醐灌顶。 随后又一阵疲惫。 连日奔波,该不会还只是一个开始? 李洵敛袖:“走吧。事已分析清楚,各人回去用心写篇文章,明日交予先生。别再让她小觑了。” 众生精神一震,热血重燃。 是,的确该让她明白,他们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是为了什么。 李洵回到府中,就钻进书房。开始查找过往文书,随后参照判案。 几番提笔,多次思量,总算写完一篇。 又拿着细细看了几遍,稍做修改。怕叫宋问找出一丝瑕疵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洵儿。还不用饭?”御史大夫李伯昭推门进来,说道:“听闻你最近对城门一案诸多关注。今日还出城了。” 李洵起身喊道:“父亲。” 李伯昭抬手虚压,走到他桌旁,问道:“有何看法?你觉得谁对谁错?” “村民出手打人是真,县衙不听民诉也是真。各执一词,皆不可全然取信。”李洵垂首道,“双方各有苦衷,然,无一方是对。” “哦?”李伯昭有些高兴,“你既有这样的见解,说明你是的确上心了。” 李洵实诚道:“多亏先生提点。” 李伯昭:“先生?哪位先生?” 李洵道:“书院新从江南请的先生,名宋问。” 李伯昭:“你写的什么?” 李洵两手呈过:“略微见解而已。” 李伯昭拿起,阅览了一遍,颇有意味的笑了笑。 李洵不明所以:“父亲?可有问题?” “写的已是不错。”李伯昭道,“你拿去问问你们先生,让他看看,可有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设身处地 宋问搭唐毅的马车,进城便被丢了下去。 她就慢悠悠的荡回家中,好在宵禁前到了。 第二日早上没有排课,晚上熬了会儿夜,到晌午的时候,宋问才出发去书院。 她次次来,都能被傅知山给逮着。 这次绕了个弯,还是被看见。 “宋先生!”傅知山怒道,“因你让学生外出,其他课业的先生都找不到学生了!这样下去,如何赶考?届时书院颜面扫地,谁来负责?” 宋问暗暗叫苦,谦卑交握着两手,应声道:“我一定教育他们,让他们好好上课。这群学生,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跷课!” “哦?”傅知山疑道,“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难呀。” “他们现在根本无心上课,你怎能骂他们呢?”傅知山耳提面命道,“他们都是因为有想法的人,有想法是好的,为人最怕是没有想法。但你要让他们明白,轻重缓急。” 宋问点头:“明白明白。” 李洵在尽头处喊道:“先生,上课了!” 宋问保持微笑。 傅知山无力摆手:“去吧去吧。” 宋问总算松了口气,往前跑去。 李洵失笑道:“先生竟然怕傅助教?” “错了。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宋问道,“我不想刚来几天,就同他争吵。” 宋问走到门口停住,李洵道:“那学生先进去了。” 宋问点头,而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墙角。 里面诸人在紧张讨论。 “李洵,你再帮我看看。” “你是真的好了,还看什么?李兄帮我看看。” “不如我再添一句?” “哎呀,我这顺序,该调一下为好。” “我方才看了李兄的文章,文风大气,真是自愧不如。” 李洵眼皮微抬,想起昨日父亲的话,未有开口。 宋问抬脚向前,出现在门口,里面瞬间安静。 宋问摇着折扇,心中哎哟哎哟直叫。 坐到位上,喝了口茶,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呈上来。 随后一张张开始翻阅。 众生挺直脊背,在下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各文章大同小异。 大致是一通批,深得宋问精髓,将人说的一文不值。 从百姓愚昧莽撞,营田使弄巧成拙,城门守卫的漠然处之,到县衙尸位素餐,再到金吾卫暴力执法,以及主管人三殿下的毫无作为。 概括的倒是很全面。 尤其是孟为c冯文述c李洵三人的文章。 孟为粗狂直接,痛批到底。 冯文述典故喻今,明嘲暗讽。 李洵用词谨慎,较为内敛。 宋问将纸都推到一旁,然后看向她的学生们。 众学子顿感浑身不舒爽,挪动了一下屁股。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宋问提着戒尺站起:“可还有补充?” 众生心猛得一提,四处顾望。 略有犹豫,但实在想不出其他。便答没有。 宋问冷下脸道:“若照你们所写,你们还漏了。” 学子忐忑问道:“还漏了何人?” 宋问字字政地有声:“漏了古今圣人,漏了陛下,漏了他们的父母,漏了这天下苍生,还漏了你们自己!” 不知为何,被这样说后,众学子心中反而舒了一口气。 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没有炸毛? 冯文述起身求教:“请先生直言。” “这篇文章,若让我来判分。全部零分。”宋问提起李洵的卷子,到他面前道:“只有李洵,我会给你六分。” 李洵接过:“学生自认,并无多少出彩之处。” 宋问道:“不是因为你的文章出彩,只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 李洵怒然起身:“先生,慎言!” “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所以来日你前途无量。你只要开口,你说他们错,他们便是错。因为你官大,他们只能受罚。”宋问道,“所以你今日所写这篇文章,倒不全是空谈,尽是放屁。可如果,你和他们一样,那你的分,也会和他们一样。” 李洵直接将纸撕了,丢到一旁:“请先生明示。” “明示?这事不需我去明示。我只要你们,做到‘设身处地’这四字。”宋问回身道,“若今日,你们是守城门吏,现有两条路给你走。一!违抗军令。不忠,不义。二!见死不救。不仁,不孝。现也有一群正义凛然的学生在后面催着你走,你们选哪条?” 众生沉默。 “孟为!”宋问点道,“你选哪个!” 孟为沉默。 宋问却不给他机会:“说!” 孟为道:“学生哪个都不选。” “好!那因你未司其职,百姓硬闯入城,终被你同僚击毙于城门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四个全占!你还累你的同僚也要担上不孝的罪责!”宋问指着他道,“无论作为还是不作为,那群学生都要将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仔细想想,你做错了什么?执军令是错,还是心怀犹豫是错?” 孟为埋头道:“先生,我错了。” “认错,认错抵消不了你对他人的中伤。” 学子弱弱道:“莫非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宋问转向他:“他不过一小小门吏,何来第三条路?你说,你倒是给他指条明路!” 那学子别开视线:“暂未想出来。” “那很好啊,暂未想出来,先给他们打了罪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吧?”宋问骂道,“你以为你谁啊?公理,律法,还是圣人,天道!” 班内再次沉默。 他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觉着她不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飞速在脑海中,给自己整理思路。 宋问望着一众黑压压的脑袋,喊道:“都抬起头来!盯着桌子做什么?” 众人不情缘的抬头。 看着她的脸能有做什么? 宋问:“骂的还尽兴吗?你们是否想过,哪怕一个念头,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冯文述终忍不住道:“门吏人微权轻,所以无从选择,进退两难。方能理解。那金吾卫和县令呢?难道他们也没错吗?” 宋问过去:“那我问你,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 冯文述起身,答道:“守卫皇城和京师治安。” “奉谁的命?” “陛下。” “为何要清道拓宽?” “因为道路太窄,马易受惊,踩伤行人。” “该不该做?” “该。” “他们可有收受一金一银?” “未曾。” “可有权利越过县令向户部追讨税赋?” 冯文述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后面已经含糊不清:“没有。” 宋问:“那你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做的最错的事,是将陛下和太子的话,放在心里,处置事件速度太快?还是没能自掏腰包,给那群百姓赔还摊费?” 宋问:“你以为金吾卫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级官员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司其职是为何意?” 众生已经一派萎靡。无人搭腔。 宋问摸摸下巴。 觉得自己这次还没说什么严重的话,怎么这群愤青就偃旗息鼓了? 不至于吧? “像冯文述这样的便很好。有问题,就大胆问出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何况我是你们的先生,问我,是理所当然。”宋问夸赞道,“如有异议,自然可以提出,互相探讨。像冯文述,孟为,李洵这三人,就做的很好。有自我的间接,所以他们的文章,也最为出众。” 众生同情看去。 是了,所以这三人也是被批得最惨的。 想他们先前也配称得上风流才子,作出的诗赋,广受吹捧。 遇到宋问之后,方觉一切皆是飘渺。 作得好诗,却做不好官。 此次已是下了心力,再难找到借口。 治国之道可以侃侃而谈,付之实际却漏洞百出。 已不知该如何正视,“所学为何”这个问题了。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 以防有变,他们还是先竭着吧。 没人再给宋问牵引话题,宋问只能自己往下说了。 他们的情绪,严重影响她的发挥。 咳了一声,掩嘴道:“我知道你们还想问什么。还有长安县令嘛。” 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深情凝望着她。 “收缴的款项已列入账目,呈交户部。收支也照常支取,你让他从何处抽出一笔钱来?你让他如何去与户部,把所交的银钱再取回来”宋问顿了顿,说:“县令这人,确实有些无耻。我也不是很想替他推脱。” 众生:“” 她重新过去看了眼文章,道:“说明你们也没全错,这次可以给你们个半分。” 众生:“” 就不能凑个整?一分也成呐! “在你们笔下,所有人都是错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的确如此。但,也远没有你们想那么罪恶。”宋问淳淳教诲道,“我不是要为他们推脱,他们的确有错。善恶,就跟对错一样,原本无绝对。怀善意,也会行恶事。但无论是何时,何人,何事,我都希望,你们能看的多一点。不要被自己的冲动和怒火所蒙蔽,不要忽视他人的立场。你可以指责,但在指责的同时,要先全面看清整件事情,这样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 “这世间,有几个愿意,去做遭人谩骂的恶人?” “这便是官场。人生在世,多是身不由己,而官场尤甚。上下同级,皆有联动,难能独善其身。为官为官,便也是寻的诸人相处之道。” “只要但凡,你们不将自己的地位放的那样高,便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虚心万事能成,自满十事九空。志高身下,敏事慎言。” 叫人窒息的寂静。 宋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因材施教 宋问可爱的学子们,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你有关系,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官场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改造长街 宋问在被清空的官道上晃了一圈,准备继续晃到县衙门口去。 宋问自认没什么强健的体魄,走到半途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绝望。 车,真是人类社会,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 不管是两个轮子的,还是三个四个轮子的。 在她即将扑街之前,远远望见了县衙的牌匾。 继续走近,又看见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 宋问虎躯一震。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唐毅就算没有官职,那也是亲王,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朝上的老臣,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唐毅:“那你来找张县令,所为何事?” “我不是来找县令的,我是来找主簿的。”宋问笑道,“我来找他,转几家店铺。”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拍了拍门框,朝外面喊道:“诶,外面的走不走了?我请你家公子吃饭,记得去大点的酒馆!” 闻乐哼了一声,跳上车辕,拍马起步。 宋问抓住衣摆,换位置去了唐毅旁边。 唐毅挪啊挪,远离了她。 宋问:“” 唐毅指着她道:“你就这样说。” 末了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 宋问:“” 宋问给他服了:“我就是想和殿下亲近一点而已。” 唐毅严词拒绝:“不必。” “行行行。”宋问点头顺从他,为了不被轰下去,开始谈正事:“其实殿下不必来找县令,即便找了,你也知道,他不会如你所愿。毕竟进了他腰包的银子,如何能再掏的出来?” 唐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说道:“我知道。其实应该是,我如何能让他在掏的出来。” 宋问说:“殿下,其实凡事,不一定要单刀直入,曲线迂回,效果尤佳。” 唐毅看向她。 宋问忽然很猥琐的笑了起来。 唐毅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家劫舍?” “打家劫舍也有文明的方法嘛。”宋问笑道,“殿下,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段是哪里?” 唐毅想了想道:“庙会?” “错!应该说,没有能称之为最的地方。”宋问两手环胸道,“庙会,一般要等到祭祀的时候才会举行,且各大寺庙,位置分散。纵观长安,没有哪个地方,是平日闲着没事,也想去逛逛的。” 唐毅试探道:“闲着没事,呆在家中不好吗?” 宋问:“” “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出门总是引人关注,不大自在。”宋问强忍住自己的内心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出去游玩,舒缓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很好的。” 唐毅:“你接着说。” “金吾卫清的那条道,就处于长安交通枢纽。平日里往来马车过多,四通八达,所以狭窄的街道,屡次引起马匹受惊。”宋问道,“但这也说明了,这条道上,途径的人流,是很多的。” 唐毅:“你想做什么?” 宋问打了个响指道:“清道,不如改造。索性直接打造一个黄金商业街出来。” 唐毅:“黄金商业街?” 宋问道:“整条街上,全部设置商铺和摊位。可以有酒馆,当铺,金银店,裁缝铺,琴行总之,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通通可以有。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多半几场活动,请几个戏班子来做表演。将人吸引过来。再将道路两旁装潢一下,建几座亭台,就是无事可做,出来走一走,坐一坐,同陌生的人聊一聊,也是好的。” 唐毅沉思片刻,问道:“那,商铺怎么租出去?你说的那些人,又会来吗?”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了。”宋问道,“殿下,商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像这样一个,类似全年无休的庙会,还比庙会更完整,更齐全,更有趣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不来的。只要有人,就会有商。” 唐毅:“那原先的官道呢?” “改道啊!他们乘着车马,从前头就开始改道,也多驶不了多长时间。”宋问道,“我就直说了吧殿下,那条路上,地段绝佳,清了摊位,还有商铺。免不了要有行人途径。何况它是真的窄。除非将两旁的商铺全给拆了,给它清出一条阳光大道来。否则惊马伤人的事件。轰赶摊贩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多大用处。劳民伤财,又无甚起效,徒留名声了。” 唐毅沉默。 太子的谏言。难道在宋问眼里,就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宋问咧着嘴朝他靠来,蛊惑道:“殿下,我敢说,这黄金商业街若是建立起来了,绝对对得起它的黄金二字。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群农户的摊位,就算还有效了。他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做营生。也不必去找县令退钱了。” 唐毅意味深长的闷哼:“嗯” “我打听过了,这边的摊位,短租三年,长租十年。西王村的人,是去年新按的长契,也就是说,理应还有九年的时效。”宋问滔滔不绝,以利诱之:“若这边稳定了,县令看着先前低价租出去的摊位,纵然街市再繁华,却收不到多余的银子,想必他也是很心痛的吧?” 唐毅低下头,扯平自己的衣摆。脸上无比严肃。 宋问再接再厉:“而且,除却摊位,是县衙负责的。经我打听,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原先是县令和主簿的私下财产。这次清道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们便将商铺全部转手卖出了。若是改建商业街,地价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看他们追悔莫及,痛快不痛快?殿下再告诉他们,是您提的建议,就看看他们会是副什么模样!” 宋问大声道:“爽!” 宋问在他耳边重复道:“殿下,您听我的没错!” 唐毅险些被她洗脑,抬起手道:“你先别说话,容我再想想。” 宋问点头,握拳。 小吃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终是零分 唐毅听她说了一遍,什么叫商业街,以及商业街的规划。 不知不觉中闻乐停下马车。 闻乐在外面得意喊道:“宋先生请公子吃饭?春风楼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所谓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宋问心情甚好的走进学堂。 众学子倾刻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交功课交文章。”宋问敲了敲桌面,申明道:“其实我不看你们的遣词造句,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讨教。只管写自己想写的。” 众生点头,依序将文章呈交上来。 宋问前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如此眨眼间,便将文章都翻阅完了,推到一旁。 众学子屏息凝神,等她评判。 宋问微一抬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和她较劲,何必呢? “我记得我先前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自己觉得,这次怎么样?”宋问不动声色道,“不如都先说说,昨日的感想。” 孟为率先站起来道:“先生,真是太难了!我等磨了许久,那群门吏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还满是戒备,生怕被我套了什么。” 其余学生纷纷附和:“不错啊先生。那营田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门外待到了傍晚,好说歹说,才松了口。” “那农妇说不到两句话就跟我等跪下了,实在是不忍心。” 赵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两壶茶,也未套问出什么有用的。” “该!”宋问失笑道,“你,孟为。先前逼迫他们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时候,也穿着这身衣服。” 宋问站出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衣服呀?” 孟为不明所以道:“这是书院的衣服呀!” “对呀!”宋问道,“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你们在查这事?几人不知你们是想帮那群农户的?还穿着这群衣服去,这不是第一面便告诉人家,你是来者不善吗?想做什么呢?” 孟为拍腿道:“真未想道,还有这等讲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门查探案情,询问证词,最好也是身着便服。微服私访。”宋问道,“否则,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进了人家里去,民风不化的地方,生怕邻里误会,也只会想尽快将你们请出去,问不出什么的。” 众生恍悟。 “与人为便,方是于己为便。多体贴,多担待一些。”宋问道,“此番让你们多长长见识,倒是不错。现在明白,勿论何事,看着容易,也未必做着容易吧?人不知而不愠。往后对待他人,多一分谅解。” 众生受教点头。 宋问终于说向正题。 她随手拿了一张道:“其实,每一份,都写的不错。但是,都写的不对。照我以往来判,零分。” 众生闻言,摇头轻叹。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泄了口气,抿唇,又强打起精神。 恭敬道:“请先生指教。” 宋问:“先前,你们行事,那都是倾巢而出。错。朝廷不会给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样的任务。就像煮饭做菜一样,你们何曾见到后庖里,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说耗时耗力。有时候,人多,反而办不好事。”宋问道:“所以后来,我给你们分了组。可你们有想过,我给你们分组的用意何在吗?” 李洵叫她提点一句,当下了然。惭愧低笑。 孟为急道:“李洵,你便直说了吧。” “先生其实已多番提点。这次叫我等去询问情况,目的,也还是分析朝廷该如何处置。”李洵道,“可我们,只是写了各自的见闻分析出来,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为不信邪道,“我怎的总是忘了呢?” 宋问敲着戒尺,笑道:“不错,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监,是明确各官职责,方便处理政务。但这并非意味着各自为政。也没有一桩案件,会只涉及到一个部门,一类官员的。” 宋问道:“再好比于煮饭做菜一样。盐是盐,糖是糖,鱼是鱼。可你不能端着一碗调料和一叠生鱼就出来了,这是不能吃的。” “往后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知道的,未必别人是知道的。许多误解,往往便是理所当然所致。切不可,独断独行。” 众学子颔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为喃喃道:“怎么全是吃的?” 宋问道:“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宋问一指敲着那叠功课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众生:“” 宋问正色道:“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在书院钟响之前,写出一份完整的文章来。” 宋问补充道:“当然你们本次课业,还会是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胡搅蛮缠 宋问给他们布置了功课,便坐在上首,随手翻一本杂谈,任由他们讨论。 诸学子争得面红耳赤,也没能讨论出两全的结果。 终于知道,只要涉及多方,别说补款,便是退款,也是阻碍重重,难以施行。 要处置这样一件小事,就已经焦头烂额。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怕是宛如泥潭滞足,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严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割!”傅知山决绝道,“若你真是对的,我便割胡,以做赔罪。” 宋问:“”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此意。助教不必放在心上。” “不。若是我见识浅薄,诬陷好人,也是割得。”傅知山逼近一步道,“可若是你,在生事造谣——” 宋问起誓道:“那宋某便自行请辞,绝无二话。” “好!”傅知山甩袖,“那便等着!” 这约便定下了。 宋问忽然头疼。 她其实真无心和这老先生拧巴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发财在望 月上梢头,夜风轻奏。 烛火一闪,而后一个黑影翻进屋来。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久仰大名 数日之后,西王村便传回了消息。 虽然还未开始结果,但接上的幼苗,没有枯萎的迹象,切实的在生长。 如此一来,满城皆惊,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严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这”宋问摸摸自己的肚子,烦恼道:“恰是不巧。近日肠胃不顺,喝不了酒。” 唐清远:“那便去品茶。春风楼的茶,倒还是不错。” 宋问致歉道:“若是品茶,宋某已与人有约。先行告辞。” 唐清远喊她一声,但宋问脚步极快,连走带跑,已经离开老远。 唐清远对两件事情感兴趣。 一是孟乐山的举荐。二是所谓的嫁接。 所以他才亲自前来。 这宋问初见他时还有亲近之意,得知他是太子后,便避之不及。 唐清远站在原地,蹙眉沉思。 莫非是唐毅和她说了什么? 宋问是很想告诉他的。 不,就是觉得那场面太尴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君子报仇 翌日,朝廷便迅速颁出公文。 由户部主管,清点街道商铺。 封锁官道,招揽商贾。正式着手商业街。 消息一出来,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行商不易(加更) 两人这边说话,马车已经到了云深书院。 宋问跑进去,对着自己的学生宣布。 “今日晚间,我在春风楼设宴请客,所有人不得缺席!”宋问扒着门口道,“有朋友的可以带朋友,放堂即可以动身了。我在春风楼等你们。” 随后又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口。 孟为手中的笔掉到了案上,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春风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一家酒馆?”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张炳成哼了一声,侧过脸点道:“清炖蟹粉c红煨鱼翅c香酥闷肉” 一连点了十多道春风楼的招牌菜。 然后轻飘飘的,带着丝挑衅意味的看了眼宋问。 怎样?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张。 哪知宋问不见肉疼,却是眼也不眨道:“老爷点的,各桌都再来一份!” 张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这宋问,真深藏不漏,大有来头? 赵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却也来历成谜,不容小觑。 几位学生皆是惊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们先生,莫非是什么巨贾不成? 春风楼不愧是对得起它的价位。 上菜速度极快。 掌柜也知这几人不可怠慢,催着后庖加紧烹饪。 冯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经点了,大家都吃。别留着浪费。” 宋问赞许道:“冯文述同学,就是聪明。大家不必拘束了。” 张炳成抿了口酒,问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宋问道:“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带着些余钱。” 原来是个地位低下的商贾。 张炳成不屑呵了一声,在众人听来甚是刺耳。 张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义。” 众人都以为她要发火,宋问放下筷子,一脸大为赞同道:“老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行商的确不易!” “这要真说来,该是有两点。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挣扎不了。”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将孩子举了上来,救了人一名,自己却险些被冻死。”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实在是宋问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太过情真意切。 眼中甚至还带着点点泪光,教人不得不信。一时被说得动了心志。 莫非方才真不是在嘲讽他,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意会错了? 赵主簿看他模样,觉得委实丢人。 别过了脸,暗自摇头。却没有开口。 只要张炳成不生气,他就求之不得了。 对方的面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又有哪个给他送钱的人,是真的瞧得起他的? 只是没有哪个,和宋问这般大胆而已。 赵主簿朝宋问白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宋问呵呵笑着端起酒,朝他敬了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连吃带拿 宋问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指着道:“来,李洵,快给老爷敬杯酒。” 李洵起身,对着他一饮而尽。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问又给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问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还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谁来讨钱。 “呀——!”宋问转了个视线,忽然惊呼道:“殿下,我看您,两眼无神,脸色发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听的特别清楚。 唐毅背着张炳成翻了个白眼。 “咦?”宋问关切道,“当真如此不胜酒力?闻乐,还干站着做什么?快扶住你们公子!” 闻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呐。 宋问过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来,我带您下去走两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万个拒绝,揉揉自己的额际,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来,任人扶着下楼。 “失陪了,冯文述,你们先招待着,切莫怠慢了老爷。”宋问装模作样的和几位学生交代,然后扭头冲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壶茶来!” 三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大堂。 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客官这是,喝醉了。” 宋问道:“是啊,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 唐毅硬着头皮点头。 掌柜看了他两眼。 觉着不像啊。 喝醉了,怎么脸一点也不见红? 他赶忙倒了杯茶过去,唐毅两指一挡,推离开去。 宋问抬手指道:“掌柜的。您这木雕不错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柜顺着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我请江南有名的木雕师傅雕的。摆在店中,添些灵气。” “这春风楼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问直接过去,伸手拿了过来,豪气道:“我买了!我出双倍的银子买。结账的时候,记得加进去。” 掌柜震惊道:“这本店不卖雕制品。” 唐毅:“” 对此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竟然连吃带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宋问眼睛一转,又是惊呼道:“哇——!这是核雕吧?简直鬼斧神工!看这凤戏牡丹,刚劲有力,线条分明。堪称人间绝品。” 掌柜快步过去,想抢过来。 宋问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怀里揣,没脸没皮道:“买了!双倍价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尽管开价!” 掌柜捂住眼睛,痛得“哎哟”一声。 谁与她客气? 心肝儿都在泣血。 他的馆藏,又没了一件! 宋问搜刮够了,没再看见喜欢的。也不给那掌柜劝说的机会。 将木雕夹在腋下,然后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额头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从配合她开始就是个错啊! 怎么还不走! 宋问神色张皇的对那掌柜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脸色如此苍白。我得赶紧送他回府就医,快去结账。哦对,你到楼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柜也有点慌了,管不得许多,点头护送他们出去。 宋问走两步,又一个急回头:“记得,千万不要让张县令结账。他是我的贵客,这于礼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柜道:“明白的明白的。” 这样一顿胡点,哪敢叫张炳成结账? 他可不敢开这口。 唐毅几次想挣脱宋问的桎梏,都被紧紧抱住。 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闻乐跟着坐上车辕,抓紧缰绳,迅速逃离。 宋问瘫在一边,几欲笑翻。 唐毅整整衣袍,甚是嫌弃道:“你就把你的学生们丢在这儿了?” 宋问道:“怕什么?难道张炳成还能先走,让其他人去通知御史大夫,来春风楼赎儿子吗?” 除非是活腻了。 要知道大半的菜可是他点的。 宋问捂着心口,郑重申明道:“那是他心甘情愿要自己付的,与我无关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我很有钱(加更) 宋问一手一个雕制品,左右看了看,难以抉择,便问道:“你选哪个?” 唐毅别开脸:“你自己留着吧。” “见者有份啊。”宋问道,“而且你也劳苦功高嘛。” 唐毅:“” 唐毅怒道:“此事与我无关!你自己留着!” “拿去送礼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你们的同僚们嘛,没事就喜欢摆摆宴。生孩子要摆,娶妾要摆,百日宴要摆,什么都要摆。你能不送礼吗?”宋问将两个都塞到旁边的小箱子里,大度道:“我的也送你了!” 唐毅:“” 春风楼二楼。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最先反应过来,摊开手道:“我这也是,刚放完堂出来,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请客,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您是他的贵客,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老爷爱才惜才,想感谢他,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彦收到他眼神示意,拍着手站起来,拍掉旁边孟为的筷子道:“还吃?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快走!” 其余学子纷纷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谢道:“如此多谢张县令款待。” 其余学子也跟着齐声道:“劳县令破费了。”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群人携手散席,酒桌顷刻便空。 张炳成仍旧呆坐在原地,和赵主簿面面相觑。 款待? 破费? 人已离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不会 赵主簿终于回过神来,拍桌,心道:“着道了!” 好他的宋问! 好大的胆子! 他是万万没想过这种可能的。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敢这样诓骗他们的人。 这宋问不过一介商贾之后,初来京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胆量。 是以他虽然觉着奇怪,却不曾放在心上。 赵主簿偏头看了眼张炳成,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也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 多是他们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还偏偏,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炳成问:“多少银子?” 掌柜:“五百二十一两。这零头免了,五百二十两。” 张炳成:“什么?!”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禄而已。 虽然他不是靠俸禄过活的。 张炳成白眼一翻,几欲晕倒。 赵主簿在后面也是抽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叫御史公知道。 一顿饭吃它个五百多两,陛下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外间传出去,他们是有口难言。 只是 张炳成抖着手道:“你哪来那么贵的菜?你春风楼这是什么?欺客吗?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不敢不敢啊。”掌柜的低下头快速道,“只是,那客官还拿走了我镇风水的两座木雕,他说也算在账上。那雕品,出自名家之手,选材,雕工,那都是上佳。有价无市啊。” “宋问”张炳成咬牙,“好他个宋问!” 走出春风楼的几位,各个眉飞色舞。 孟为摸着肚子大笑道:“早知道是那张县令付银子,我就该多点它几道菜!我还能吃!” 几位学子纷纷附和:“我能再多吃一顿,吃撑了不怕。” 赵恒:“难怪先生总叫我们快吃快吃,多吃多吃。可我还颇为忐忑。” 冯文述见好友有些沉默,靠过去问道:“李兄,怎么?” “为何先生要得罪张县令呢?”李洵蹙眉,不得其解道:“他似乎并不在意,得罪他的后果。” 冯文述也是困惑道:“这长安城之中,谁敢得罪国师?有的是叫人死无其所的法子。怎样说张县令也是国师的远亲,几次三番,倒觉得他是故意的。” 马车内,唐毅也在问宋问这个问题。 “就是我不得罪他,他也讨厌我。何况我就想知道,他能对我做什么。”宋问笑道,“看他是能给我下咒,还是能让恶鬼附我的身了。” 唐毅:“要人死,多的是办法。何况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室,谁给你的这信心?” 宋问:“嗯?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咯。” 唐毅:“你恃什么?” 宋问耸肩道:“我是人啊。” 唐毅翻了个白眼,不欲和她说话。 宋问哈哈笑道:“我是人,自然是恃才咯。没听说过恃才傲物吗?” 唐毅道:“恃才傲物的人大都死的早。三国许攸,西汉杨辉,你想做哪个?” 宋问打开折扇朝他笑道:“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抱殿下大腿的。你总不能踹开我吧?” 唐毅哼道:“我为何要让你抱?” “我有钱呀!”宋问理所当然道,“我非常有钱!” 唐毅挑眉。 宋问嘿嘿笑道:“先前,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之前,我找主簿,以一千两,在未来的商业街上,买了十六间商铺十年的租用期。他还送了我十多个空余的摊铺。等那边建设起来了,我就用五千两一年的价格全数转租出去。转眼间,我就可以赚四千两。明年,我再提个一番价,就能赚到一万两,乃至更多。十年之后,我就有赚了九万四千两!” 宋问搓着手,越想越高兴,仰头大笑道:“我父亲在江浙做一辈子的生意,恐怕也赚不到我这笔钱!” 唐毅看着她,又一次生出此人有病的想法,哼了一声道:“转眼你就想赚个一百番?你觉得会有人买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吗?” 这想赚钱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宋问拍手笑道:“哈哈,殿下,您不知道房地产的魅力。只要是有钱赚的,就一定有人租。这行商嘛,历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唐毅摇摇头道:“别说你父亲。我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 宋问:“这我是知道的。但我父亲,一万两还是有的。” 唐毅朝她一瞪。 宋问赔笑道:“我可以借你嘛,我会赚钱啊。你可以跟着我买买买,我保管你赚钱。” 唐毅断然拒绝:“不必了。” 宋问凑过去道:“殿下啊。根据马太效应。有钱的人,会越来越有钱,而穷人,会越来越穷。譬如说殿下您。我先前去您府中看的时候。啧啧啧,那是真穷呀。一点都没有您身份的尊贵感。” 唐毅怒道:“我不认识什么叫马太的人!我也不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我府中是素朴!素朴!” “成成成,素朴。所以我现在想劝您奢华起来。”宋问安抚道,“殿下啊殿下。你那么素朴,当真不考虑考虑?我又不收您银子。” 唐毅被她气乐了。 前面马车停下,已是到了王府。 唐毅率先下去,将人甩在身后。 “殿下~殿下哟~”宋问笑哈哈的追去,“殿下——!” 唐毅回头,指着她道:“你回去!闻乐,送他回去!” 宋问扬手:“回见!下次见啊殿下!” 唐毅脚底下一个趔趄。 不。 没有下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文武偏见 宋问近日非常无聊。 张炳成没来找她的麻烦,京城也是什么事也没有。 宋问和学生们讲了两堂商业街的课之后,原本就没什么计划性的内容,就卡了。 宋问道:“我如我给你们讲讲经义吧。现在翻出孟子,梁惠王篇。” 赵恒惊道:“先生,您还会讲经义啊?” “呸!我就是经义先生好吧?”宋问怒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 几位学生大笑。 冯文述起身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先生,这些我们都会背,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给我们讲讲其他的。”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问道,“孟为你会?” 孟为抬起头:“我” 众人盯着他。 孟为摸摸后脑,心虚道:“近日不是没有教这些吗?” “唉。”冯文述摇摇头坐下了。 “我没有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会。可是如果你们都不会,那我就教了呀。”宋问鞭策道,“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呐,看看看看,啧啧,一点正形都没有。难不成你还能跟我上一辈子的课?” 孟为掏出书本道:“我今日回去,定把它们都背下来。真的。先生,您讲些别的吧。” 梁仲彦压着孟为道:“先生,我来督促他。” 几人跟道:“我们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问站起来道,“我来给你们讲讲算科?” “算科?”孟为不解道,“算科有什么好讲的?” 宋问瞪眼:“嗯?” 孟为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决很多事情。应用广泛,超乎你们的想象。”宋问道,“我倒是觉得,将算科拘泥于做帐,普通的加减,就是大错。你们这些进士科的学生,更应该学习算科才是。” 冯文述道:“是吗?可先生,平日里,也用不到多难的算术啊。” 宋问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着去用。比如说,密码本。用数字来表示文字。将要信转换成,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码。这个作用,就广泛了啊。军师啊,密报啊,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众生私下探讨,惊道:“闻所未闻。” 不过听着确实可行。 宋问摇扇:“那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多了。” 冯文述:“请先生接着讲。” “嗯”宋问道,“比如说概率学吧。概率学是个大难题啊。但是,非常厉害。” 梁仲彦问:“先生不讲密码本了吗?” 宋问道:“现在讲了你们也用不到啊。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个,错位重排的问题。” 她跳下讲台,背着手给几人:“编号一至六的六个信封,以及编号一至六的六张信纸。现在,要将不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要求是,信封和信纸的编号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 诸学子乍一听,觉得挺容易的,提笔便写。 宋问嘿嘿一笑。 错位重排对他们来说,应当是相当复杂的。哪怕是现代,也是一种较难理解的数学模型。 涉及到排列组合的相关内容。 宋问笑道:“你们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诶!”孟为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算出来了,先生你等等!” 宋问才不信他:“算出来再说嘛。” 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学堂里的学子们开始骚动。 冯文述:“怎么觉着有点不大对?” 梁仲彦挠头道:“这能算的尽吗?” 李洵:“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 孟为朝旁边张望道:“不是就十多种吗?” “孟为。”冯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进士科啊!” “小可爱们小可爱们!” 刚走的宋问又很快冲了回来,靠着门框,猥琐笑了两声:“都别算了!大好时光算这些做什么?” 冯文述抬起头:“先生,您这么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见了春夏之交里,最美丽的景色!”宋问张开双臂道,“小可爱们。要为国效力,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诸学子面面相觑。 宋问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 诸学子:“” “不要总坐在学堂里。”宋问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带你们去征伐云深书院!” 要去征伐的小兵们,不明所以的跟在宋问后面,去了云深书院后面的草地上。 那里是一个蹴鞠场,武举班的学生,正在进行蹴鞠比赛。 冯文述惊道:“先生,您总不是让我们和他们比吧?” 孟为撸袖子:“好!上次没找着机会打,这次来个痛快!” “先生!”赵恒发狠道,“我们乙班与他们势不两立!” 宋问道:“啧,做什么就势不两立呢?说话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嘴里呼的气,还有他们吐出来的呢。你们怎么不把自己呕死?” 众生:“” 群众脸色苍白,想想的确有些恶心。 武举班的学生也看见他们了。 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了竹藤球,朝他们走来。 青年道:“这里是我们先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冯文述针锋相对道:“你先来便是你的了?我每日都比你先来书院,这书院便是我的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青年不屑冷笑一声:“看来是打架来的了?” 冯文述:“黄世谦,你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吧?以为我们会怕你不成?有本事比文啊!” “笑话!人都在这里了,还娘们兮兮的比什么文啊!”黄世谦带领着诸同窗扎上袖子,“想来?那来啊!” “且慢。”宋问抬手拦在两人中间,冷冷道:“都当我死的呢?” 黄世谦看她一眼,半生不熟:“你?又是谁?新来的?” 宋问点头:“我的确是新来的。” 黄世谦嚣张道:“我管你新还旧?新来的也得讲规矩!” 宋问补充:“新来的先生。” 黄世谦:“” 众武举班:“” “哈哈哈!叫你们横!”进士科诸学子幸灾乐祸,在一旁大笑:“先生,的确该同他们讲讲规矩!” 宋问回身,一个个脑袋敲过去:“闭嘴闭嘴,通通闭嘴!我该先跟你们讲讲规矩!无赖吗?礼记都学哪儿去了?上来就强词夺理,我看你们才横着呢!” 众学子顿时蔫了。 黄世谦一愣,而后也大笑起来。 宋问扭头,对着他一戒条抽了下去:“还有你们!凭什么就觉得只他们有错,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骂你们?你傻呀?” 黄世谦:“” 进士科学子看见,背着宋问,乐嘻嘻对他们做鬼脸。 黄世谦愤然举报:“先生,你看他们!” 宋问反手一抽。 孟为抱着被打中的手臂弹起,委屈呼道:“先生!为什么打我?” 宋问道:“反正你肯定闹了。” 孟为:“可那也不止我一个呀。” “都站好!”宋问对着自己的一干学生喝道,“我又不是带你们来找茬的,我是带你们来交朋友的。都是同窗,好歹还有相识的缘分。平日里常要见面,往后指不定还会共事。怎么,不想着和解,只管着挑衅?知道错了没有!” 众生点头,乖巧道:“错了。” 孟为还想说话,被冯文述一手肘撞在腹部,给堵了回去。 后面伸出一双手,趁机捂住了他的嘴。 武举班诸位看得津津有味。 一人忽然拍脑袋道:“先生莫非就是,传闻中新来的那位?能让葫芦变成西瓜的道长?” 宋问:“” 道长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大脑。 宋问说:“我不止能让葫芦变成西瓜,我还能让西瓜长出葫芦娃。然后葫芦娃去救爷爷。” 众生皆是一头雾水:“什么?” “我是说!不要轻易听信传言,这样多可笑啊?”宋问扯着自己的衣服道,“哪点看我像道士了?你哪里觉得我像修仙的人了?” 几人噤声。 “听不懂的事你们还信?信了你们还传?你们还有半点读书人的自觉吗?”宋问批道,“不懂便问!亏你们还是同一书院的学子呢,怎么就没想过,来找我求证?” 武举班的人,也乖巧的埋头听训。 孟为:“知道我们先生的厉害了吧?” 黄世谦哼道:“那你是你们先生厉害,与你们有何关系?” 宋问得瑟道:“说的不错!” 黄世谦等人上道,立马朝她拜礼:“见过先生。” 进士科学子纷纷嚎道:“先生——!” 胳膊肘歪了喂! “但是!”宋问转了个语气道,“先生厉不厉害,却不是看先生的水平,而是看学生的水平。既然我是一位好先生,那我的学子们,应当也是好学子。” 众生又满意的哼哼,朝对面掸掸衣角。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武举班集体黑线。 这群臭不要脸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结恶的原因。” 宋问指着武举班的人问道:“这样。你们先说,瞧不起他们什么地方?” 几人立马争先恐后的贬低。 “做作虚伪。” “空讲大话,自命不凡。” “娘们兮兮!” “光知道念些之乎者也,出事了却躲的最快。” 进士科学子咬牙。 终于论到他们。 宋问:“那你们呢?” “他们粗鲁莽撞!” “浑身汗臭,毫无君子之风。” “凡事只想着武力,做事根本不经思考!” “不听人言,自以为是。” “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们太笨了,还偏偏要自作聪明。” 双方都狠狠数落了一顿,骂个痛快。 宋问摸着下巴道:“其实都有些道理。” 众人:“先——生!” “人的确是有缺点的,不管什么人都有。甚至有一些,根本不能算是缺点,只是误会而已。”宋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只要换个人,做同样的事,你们恐怕就不会讨厌了。” 几位学生不服,别过了脸。 宋问道:“你们方才说的,是毛病吗?非也,不过是个模糊印象而已。这种印象,就是文人与武人间的刻板印象。和你们各人己身,未必相同。” 宋问指着黄世谦问:“你洗澡吗?” 黄世谦骄傲道:“一日两次。” 宋问又指着孟为问:“他娘吗?” 黄世谦语塞:“额” 宋问摊开手:“看!” “朝中有文官也有武官,一个安邦,一个治国。看似截然不同,说到底,却是殊途同归。”宋问道,“他们能像你们一样,随性而为?能毫无根据的跟对方挑刺,找对方决斗吗?他们若是只因为不喜欢,闹起来了,你们以为最倒霉的人会是谁?” “你们讨厌读书的,那许大将军还是从文转武呢。你们讨厌学武的,宋太傅年轻时候,剑术也是名满江湖的。”宋问道,“自古英杰追求的是文武双全,你们自己少了一半,不觉得羞愧,还去嘲笑另外一半。什么意思啊?” 几人这么一想,忽然觉着有些好笑。 “何况。一人品行如何,应当从他的言行中观察而出。高贵的人,品格便也高尚了吗?威武的人,意志也坚定了吗?这才叫无稽之谈!我就说风度吧,风度总无关乎文武了吧?”宋问两边,一人一掌,从头上拍下去:“你们两边都是因为没有风度,才闹出这样的事情。彼此彼此,各自给我好好反省!” “你看看人家蒙恬和蒙毅,你再看看人家蔺相如和廉颇。惭愧不?”宋问说,“不过对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廉颇。” 冯文述小声问:“为何?” 宋问道:“因为我欣赏,有勇气道歉的人。” 几位学子悻悻低头。 李洵抱拳道:“抱歉了。” “对不住。” “方才是我们无理。” “我们口出恶言的。” 两边互相作揖。 虽然还是恶声恶气,却客气了不少。 “很好很好。”宋问摸摸眉毛,满意道:“这才叫青春嘛!” 宋问从黄世谦手里拿过藤球:“既然是春天,那就是奔跑的季节。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就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大赛!” “大赛?”武举班的人挺直腰背,秀出自己的胸肌。 黄世谦道:“你们和我们?比蹴鞠?” “我们这里,自然也是有厉害人的。”宋问一扬手,“孟为!叫他们见识一下你的体魄!” 孟为出场,耸动了一下肌肉。 “嘁。”武举班学生不屑扭过头。 “不正经蹴鞠赛。不讲形式,不讲人数。以胜利为目标,以和谐为己任!抛弃规则,意在交流。”宋问举手道,“现在,我来开球!” 那边顿时手忙脚乱。往场中间跑去。 进士科学子:“先生等等,还未站好!” 武举班:“你们选哪边场啊?” 孟为:“进士科都到我身后来!” 黄世谦:“你们全班都上?武举班的学生都进场!” 宋问抬手挡住阳光,见众人如此活跃,欣慰至极。 不给他们反应调整的机会,抽脚,猛踢出去。 蹴鞠远远飞起,场中众人抬眼一看,顾不得站位,拔腿开追。 众人视线皆是盯着那球,就见球滑出一个高高的弧度,径直飞出了场地,终于要落到地上。 只是要落地的地方,冲过来一个人。 众人迎风,齐声呐喊:“啊——!” 宋问:“哇——!” 球稳稳砸了上去。 目标人物扑街。 宋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无证之案(加更) 人倒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凝固住了。 然后朝着伤员开始狂奔。 宋问忐忑的伸出一指,试探对方鼻息。 有气,估计就是被震晕了。 头上也只是红了一小片。 毕竟是个藤球嘛,没多么的杀伤力。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他跟着膝行追上,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室,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一条龙服务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宋问宽慰道,“你见不到他,心里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哪是自己吓自己!”郑域捶地激动道,“这不正是他们张家人的作派吗!!” 宋问看向李洵。 李洵叹了口气。 人人都知道他们作恶,可是他们偏偏还能继续作恶。 难道还真是一颗扳不倒的大树,除不掉的毒瘤吗? “这个案子,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罪证,有意思。”宋问手指敲着桌面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衙门不开堂,一来,是想拖。二来,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安全。” 这说明,没有证据能证明郑会有罪,但却可能有证据,能证明张兆旭有罪。 等他们一切都处理好了,那郑会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宋问自语道:“没有见到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要找疏漏,找突破,也要有郑会的供词。” 李洵:“可如今的问题是,不让我们见,我们也的确见不到。” 郑域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楚姑娘出事那一天,大哥跟我说,他有事要去城南的兴安赌坊一趟。而楚姑娘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北啊!他若是去了兴安赌坊,再赶去楚家,然后重新赶回来。来不及的,都宵禁了。” 宋问:“你大哥还会赌啊?” “他不会!”郑域道,“他说去见一位朋友。是谁,我不知道。” 冯文述附到她耳边轻语道:“我见过张兆旭出入兴安赌坊。那赌坊想必跟他是有关系的。” 宋问微微颔首。 “今日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宋问站起来拍拍手,“时辰差不多了,大家散!” 郑域:“那我” “那你想我们做什么?”宋问道,“说了只是问一问嘛。” 郑域吐出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憔悴朝几人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宋问望向武举科的人:“你们留下,是想掺和?” 几人无奈摇摇头,也跟着离开。 宋问收拾了东西,和诸位告别。 李洵数人追上来,问道:“先生,您要去哪里?” 宋问:“我去衙门看看风景。” 孟为大惊:“先生,您还敢去啊?” “我为何不敢去啊?”宋问摊手无辜道,“我与张老爷,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众生:“” 李洵道:“先生,去了也无用的。” 如果真是有心包庇,无论是谁,都不会让见的。 “有用啊。”宋问道,“我可以去膈应一下他嘛。” 众生:“” 宋问说了便做,转道去了。 如今说要求见,必然是不会见的。 宋问就在衙门不远处,来回转悠,碰碰机会。 转啊转的,她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唐毅端着茶杯,坐在对面的茶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 宋问:“” 宋问跑过去,坐到他对面,惊道:“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唐毅:“散步。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宋问嘿嘿笑道:“我记得你说你再也不来这里了的。” 唐毅不理她。 宋问于是猜道:“你有事,找张炳成?” 唐毅沉默。 宋问:“还是不得不找他的事。而且你知道他多半不会答应。” 唐毅继续沉默。 宋问打了个响指:“郑会!” 唐毅眼睛猛得一睁,表情凌厉道:“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猜的。巧了!郑会的弟弟,是我们云深书院的学生。”宋问搭过唐毅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说啊。世界,很小。你我,很有缘。” 唐毅:“” 宋问:“殿下,您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唐毅没回答她,朝那边一指:“人出来了。” 张炳成带着主簿,从县衙大门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赌坊逃命 “老爷!” 宋问快步向前, 朝张炳成行礼, 一脸自责道:“先前殿下喝醉了,宋某走的匆忙, 没来得及付银子,听闻是老爷垫付的, 惭愧惭愧。实在是宋某考虑不周。” 张炳成抬起眼皮。 难道她要还钱了? “原本, 说好了是我请的。应当将银子还给老爷。只是如此, 反显得您斤斤计较。”宋问道, “何况李洵说了,您是一番心意。我哪能抢了老爷的心意, 这银子,我也不好给您了,你看这多尴尬啊!” 张炳成瞪眼。 别尴尬啊! 他好意思收啊! 宋问拍额:“不如这样,我再请您去春风楼吃一顿,如何?” 赵主簿大声咳嗽,用手肘撞了撞张炳成。 多吃一次五百两, 怕是县令府都要空了。 谁知道这宋问还有什么鬼主意。 “可惜了可惜了。”宋问凑过脸去道,“老爷不会生我气吧?” 张炳成咬牙恨恨道:“自然不会。” 宋问:“哈哈, 也是。老爷您这般宽宏大量之人, 怎会与我计较呢是吧?宋问便也放心了。” 张炳成拂袖要走。宋问错步上前。 张炳成怒斥道:“你想做什么!” “老爷近日很忙吧?听闻城中出了一桩大案。”宋问道,“天下脚下, 竟敢有人□□乱法, 老爷是想如何处置?” 张炳成哼了一声:“自然是律法处置!” 宋问:“能否见一见如此为非作歹之徒?” 张炳成冷笑, 阴狠道:“我倒是很想让你进去见一见。不妨你可以试试。” 宋问摇手道:“那便不必了。” 张炳成:“闪开!” 宋问让开:“正午出门, 老爷是要去见什么贵客吗?” 张炳成未再理她,直接走了。 宋问望天。 然后小步跳的跟了上去。 唐毅从后面追了过来。 两人照着车辙,在后面慢慢追着。 直到在楚府后门,看见停住的马车。 宋问靠在墙上,问旁边的人道:“这楚家好歹也算名门望族,为什么出了这样的大事,长安城里,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呢?” “你想他们自己去宣扬,还是国师去宣扬?郑域若想他兄长死得更早一点,也尽可以去说。”唐是低垂着眼,嘲道:“何况知道的人,都恨不得自己不知道。” 宋问:“殿下啊,你会管这件事,是因为那郑会,还是因为这儿的人?” 唐毅沉默半晌,道:“楚老先生,是我的启蒙恩师。也曾经追随过,安王。” 宋问:“哦——。” 安王便是唐毅的生父。 难怪从此之后,楚家再无人入仕。 只是再遭遇这等无妄之灾,却是如此境地,委实叫人心凉。 对唐毅来说,各中滋味,想必很难形容。 唐毅:“你看我做什么?” 宋问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这次有我在,我一定帮你。” “你帮我?”唐毅轻呵道,“你有几条命可以帮我?” 宋问道:“一条命就够了。我就是命特长。算起来,快是你的两倍。” 唐毅:“” 净特娘的胡扯。 唐毅又往门口瞥了一眼,决定离开。 宋问跟在他的身后。 张炳成会来这里,多半是威胁封口来着。 只是凭他那副嘴脸,宋问觉得他多半会适得其反。 唐毅忽然道:“你说的是错的。” 宋问:“什么?” “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唐毅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且我也从未见过化龙的鱼。” 宋问摸摸眉毛:“殿下,您这也太消沉了吧?不是您没看见,而是您没遇见而已。” “鱼能不能化为龙我不知道。但尽完人事,才能听天命。否则我是不甘心的。”宋问停下脚步道,“何况此案才刚刚开始,想必您也不会放弃。殿下不妨报些期待。” 唐毅回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道:“郑域说,楚姑娘出事当天,郑会去了城南的兴安赌坊。” “呵,我道你要说什么。”唐毅摆手道,“兴安赌坊是张兆旭私下的产业,你问那里的人,是问不出什么的。” 宋问:“错。我没有说要去找张兆旭的人。” 唐毅:“那你想找谁?” “每一个赌场里,都会有一个,不管春夏秋冬,霜雨雾雪,都按时出现在那里的人。他嗜赌如命却偏偏逢赌必输。”宋问小跳着冲到前面带路,“我猜兴安赌坊,也有这样一个人。只要他能证明,郑会当日出现过,就能说明他是无罪的。” 唐毅道:“即便他看见了,也不会为你作证。他们这些人,小心谨慎,不会惹祸上身的。” “哦对了。” 宋问忽然辙回来,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塞到唐是的手里:“送你了。也算是,名家手笔。比你先前的要好。” 唐毅困惑接过:“你送我折扇做什么?” 宋问反手抓住唐毅的胳膊,双目有神,定定道:“哪怕鱼化不了龙,被人欺负我。就算我打不过那个人,也会让鱼把少了的都补回去。” “你。”唐毅手指一紧,蹙眉道:“在羞辱我?” 宋问:“” 唐毅沉脸道:“谁告诉你我没有扇子?我有很多扇子!比你这个好的!” 宋问四处张望,辨了下方向,点点手指。 走反路了。 于是越过唐毅,往旁边的小路过去。 唐毅跟在她后面,郑重申明道:“我府中也有许多扇子,还有李斯的真迹,只是未拿出来。” 宋问听不过去,提醒道:“哥,李斯那时候,还没有纸呢。” 唐毅:“竹书。” 宋问:“竹书还能用来做扇子?” 唐毅咬牙:“扇骨。” “哦——这样啊。”宋问道,“殿下您家真的是要奢华啊!” 唐毅恼羞成怒:“宋问!!” 宋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问闪身想躲进巷后。 一个急转弯,一个急跟上。 就在转角处,直直撞了个正着。 宋问:“” 李洵:“” 两人站起,彼此对视。 场面相当尴尬。 李洵问好:“殿下,先生。” 宋问瞪道:“你跟踪我!” 李洵结巴道:“巧巧合。” 宋问教育道:“说谎的时候,紧张,就不要看着别人的眼睛。” “是,先生。”李洵受教点头,别过脸道:“是巧合。” 宋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是不放心。”李洵道,“先生。纵然是进了牢里,也未必能见得到郑会的。” “呵呵。”宋问不屑道,“你当我是谁?你是觉得我太蠢,还是觉得我太冲动?” 李洵摇头道:“学生只是觉得先生太大胆。” 宋问:“” 老实孩子。 宋问朝他身后看了眼,戒备道:“还有谁?” “没有了。我让他们都先回去了。”李洵问道,“学生可以跟着先生吗?只是想涨涨见闻而已。” 宋问:“跟吧。” 宋问便在前头引路,回头一看。 两人亦步亦趋的跟着。 很像她的小弟。 宋问:“谁知道,兴安赌坊在哪里?” 两人:“” 半个时辰后。 三人停在赌坊的门口。 唐毅遮遮掩掩的往后躲:“我不能进去。” 朝廷命官是不得私下聚赌的。 虽然他其实没有官职,但是他怕弹劾。 一弹一个准。 宋问:“那你留这儿看门?” 唐毅断然拒绝:“不行!” 岂不是更丢脸了? 宋问抽出折扇,打开,挡在他的面前:“看,这不就用上了?” 唐毅自己抓住了扇柄。 想想这个动作,露在外面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李洵问:“先生,还有吗?” 宋问抓起他的手,挡在自己脸前,点头道:“你这样就可以了。” 李洵:“” 偏心! 于是唐毅用折扇半遮着脸,李洵用长袖半蒙着面。 宋问正大光明的往里面逛。 三人衣着气质都是不错,就是动作鬼鬼祟祟,很惹人注意。 宋问不像是找人的,在各个赌桌上驻足观看,对什么都似乎很有兴趣, 李洵手都快发酸,急了,在一旁催促道:“先生,您究竟是要来找谁的?” 宋问道:“先看看。看完就知道了。” 唐毅:“你要看什么?我帮你看!” “你帮我看?”宋问惊道,“你还能眼睛长到我身上?” “冷静一点。”宋问道,“像这样的大赌坊,暗地里盯梢的人不会少。赌坊鱼龙混杂,聪明人不想惹祸上身,看着有丝毫的可疑的,都要被请出去。” 李洵看了眼周围:“我们几人可疑吗?” 宋问点头:“你现在很猥琐。” 李洵:“” 猥琐两字仿佛说在唐毅心口。 唐毅拂袖道:“所以行事利落些,问清楚了就走!” “哪有人来赌坊,是来问人的?你信不信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出来了。”宋问走在前面,小声道:“所以只能多看,少说话。” 宋问逛了两圈,终于停了,笑道:“这家赌坊,很有意思。” 李洵:“先生?” 宋问径直去了正中间,人最多的一张赌桌。 在里面挑了个人,凑在那人耳朵边上喊道“喂!” 赌徒没理,依旧大喊:“大!大!大!” 宋问拍了拍他的肩。 那人很是嫌弃的从她手下滑了过去。 宋问:“” 宋问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拍在他的肩上。 赌徒终于有了反应,转身殷勤问道:“有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宋问说,“就是想送你一句话。玄不改命,氪不改非。” 赌徒错愕:“什么意思?” 宋问:“意思就是说,就算把整个国库都送给你赌,你也是赢不了的。” “呸!”赌徒勃然大怒,直指她的面门道:“小白脸你诅咒我?” “不是我诅咒你。子不语怪力乱鬼神。赌坊里会发生的不寻常的事,原因我不信你想不多。”宋问道,“你输的还不够啊?” 赌徒微愣,然后道:“你什么意思?” 前面的庄家道:“赌坊是来快活的,这位小郎君,从进门起就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为?” 宋问笑道:“自然是来玩的呀。” 庄家一指桌面:“那请下注吧。” 宋问笑道:“这样吧。如果你用左手的骰子,我就下大,如果你用右手的骰子,我就下小。如果你用中间的那两副嘛,我还真得看运气了。” 她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也看着对方道:“你先选吧。” 庄家眼神闪避了一下,而后狰狞道:“你是何意?这是诬陷我们赌坊出千?知道这是哪里吗?兴安赌坊也是你这种人可以造次的!” 周遭一阵骚动。 赌坊若是出千。这群疯狂的赌徒,可以砸了这里了。 “如果你们不是做得这么明显的话,我还真看不出来。毕竟我不会赌。”宋问道,“只是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讲,你甩出的数字,已经明显不合常理了。” “有何证据?”庄家一扬手,从四面八方走出十多个打手来。 他恶狠狠道:“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跪着爬出去,要么横着躺出去。” 唐毅与李洵顿时紧绷,靠到宋问旁边。 唐毅郁闷道:“真是比你们大胆。” “殿下跑得快吗?我拦住左边的人,你和先生跑出去。”李洵观察周围,嘴唇发苦道:“千万别三人都被抓了。” “怎么?送个出去好收尸?”宋问道,“都慌什么!” 李洵:“” 唐毅去够宋问的手,宋问却挣开了。 “大家都想想!”宋问上前一步,高声喊道:“一副骰子,如果经常出现一和六,会叫人注意。可是如果经常出现三和四,却不会叫人注意。因为大家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出现中间数字的可能,是比较大。但不是!出现一c三c四c六的概率,应当是一样大的!” 庄家直起身,指着她道:“你是说我对这副骰子做了手脚?放屁!白面小儿空口无凭的,你倒是说说什么手脚!” 他抓过左手边筛盅,随后一摇,打开一看,是一副小。又抓过右边的,筛盅,一摇,是副大的。 松了口气,抬起头对宋问呵呵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屁话要说?” 几位打手就要上前。 唐毅和李洵,更加死死挡住自己的脸。 唐毅随手拉了个人,推到宋问的前面去。然后抓住了她的腰带。 李洵另一手摸向自己腰间的牌令。 如果迫不得已,也只能对不住他父亲了。 宋问没理他们,接着道:“一副骰子,如果经常没有一和六,会引人注意,可是如果经常没有二和五,却不会有人多放在心上。因为大家往往只关注两端的数字。加上他不是只用一副骰子,四副混着来,混淆视线。醉心赌博的时候,根本不会观察得到。” “他左边的筛盅,开了十六次,出现带二的场数有十五次。三个骰子,翻出二的共有二十二次。这也太奇怪了。毕竟,照常来讲,出现二的次数,应该是在八次左右才对。”宋问道,“因为三和四,是对立面。二和五,也是对立面。单单一个二或五,还决定不了点数的大小。只能可能变高了而已。偏偏他今天手气太好,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就被看出来了。1” 宋问道:“我不说全部吧。但起码有一个骰子,是有毛病的。” 人群立马开始骚动起来。 “这样一说,确实是这样。一边很少有二,一边很少有五。中间的两副,很少有三或四。” “他是四副轮着来的,所以根本看不出!” “出千!兴安赌坊出千!” 庄家趁大乱之前,对大手呼喝道:“抓住他!别听他在这里造谣生事!” 他举起了两边的筛盅:“大家不要冲动!骰子都在这里,若是你们不信尽可以自己查!” 宋问迅速上前,一脚踹上桌子。 然后扑去,用手将上面的银子都挥了下去。 随着银子落地,尖叫声顿起。 众人再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嘶吼着往前面的地方挤。 旁边桌位的人听见动静,跟着涌了过来。 打手都被推到了后面。 闹事之人,趁乱开始明争暗偷。 整个赌坊陷入一片疯狂之中。 唐毅还拽着宋问的腰带,不防她力气如此之大,跟着扑了上去。 宋问被重力压在桌角上,旁边又是不断推攘的人流,顿时一口心窍血都要被挤出来,身负重伤。 前面庄家已从桌下掏出一条长棍,对着她脑袋要敲下。 李洵同唐毅,俱是惊骇。 抓着她的手猛力往后拉扯。 宋问只觉得关节处一阵刺痛,能切实的感觉自己要长高了。 然后旁边一位可怜的胖子补位上来,以头迎棍,挡下了那蓄力的一招。 翻了个白眼,瘫倒在桌上。 宋问放声喊道:“兴安赌坊不仅出老千,还想打劫啦!” 外围的人陷入恐慌,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抢到了一些,不管多少,开始往门口挤去 人流瞬间转变了方向。 几位打手,在群众的大趋势面前,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唐毅拽着她,往门口挤去。 宋问眼疾手快,又拉了之前那个赌徒出来。 李洵已经被身后的人撞出了门。 三人出了赌坊,玩命狂奔。 李洵耿耿于怀,仓惶道:“我方才,挡住脸了吗?” 唐毅一惊,望向自己的双手。 扇子已经不见了! 宋问道:“露脸了的都是英雄!怕什么!” 赌徒哭爹:“救命啊——!救命!好汉我真没银子啊!” 宋问拐进小巷,将人甩到地上。自己也差不多废了。 一停下来,刚才被撞的腹部就疼的厉害。 坐到他的对面,摇头道:“喊什么呀?我们就是在救你啊。” 赌徒叫苦道::“莫开玩笑了。你们把兴安赌坊闹得一团乱,还带着我走。你们这是害我啊!” “嘁。”宋问指着他道,“你就说,你捡了多少吧。如果被那几个打手抓住了,你是想卸手,还是想剁脚啊?” 赌徒心虚的抱住自己的胸口,然后摇头。 宋问又说:“你知道,贪得无厌,是人性的死罪吗?” 赌徒撇撇嘴。 唐毅一手扶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李洵在旁学习,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宋问道:“你经常在赌坊,肯定认识一个叫郑会的人。” 赌徒点头道:“是认识啊。谁不认识啊?张公子经常带他来的。” 宋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哪知道啊!”赌徒试探道,“他不是惹事了吧?” 他瞬间改口道:“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见过他!” 宋问掏出银票,放在他面前:“你上次见到他去赌坊,是什么时候?” 赌徒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你不要紧张。”宋问道,“他之前告诉我,那赌坊是张公子的地方,他答应替我引荐的,收了我的银子人却不见了,所以我才要找他。” 赌徒看着她的眼睛,暗自思忖,没有说话。 “只要你说,没人知道是你说的。赌坊那么多人,他哪能想到你啊?”宋问道,“我不会出卖你的,何况我出卖你也没什么用处。也不会去找郑会麻烦的。你看我这样的人,我不过一介书生。找他就是想心里求个明白。” 赌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好吧。念在这次你的确帮了我,我便说了。” 宋问点头:“说。” 他从宋问手里抽过银票,揣进怀里说:“我记得很清楚的。上月二十,郑会来赌场,帮张公子收银子。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他若是不在家,或许就在张公子那里。他们关系很好的。” 宋问:“什么时辰?” “晌午啊。”赌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宋问道,“毕竟我是付了银子的人。” 赌徒咋舌:“我虽是老赖,可我没必要骗你呀!” 宋问又问:“他们二人的关系真的很好?不会是那郑会一厢情愿的吧?或者,郑会不过是虚与委蛇,靠近张公子,图谋利益而已。” “哼,这你便不懂了。”赌徒给她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你知道这兴安赌坊,一月之间,能赚进多少银子吗?张公子会让那郑会来收账,必是对他深信不疑。那郑会原本是要陪楚姑娘去上香的,这边张公子传信,他立马便回了人家。” 赌徒道:“他们这样,若还称不上是朋友,那如何才能算得上交情?” 宋问:“” 她第一次听人将爽约,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哦——原来如此。”宋问点点头道,“可是,你怎么连人家的家事都知道?” 赌徒抬手一指:“他自己说的呀。因为他同楚姑娘快成亲了,所以心情好,便聊了起来。” “哦——”宋问又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赌徒不敢相信道:“我真可以走了?” 宋问:“走吧。” 赌徒:“没别的要问了?” 宋问真诚道:“你看我像恶人吗?我真的只是,来救你的。” 赌徒看傻子般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拔腿即跑。 宋问:“” 宋问指着巷口道:“你们把他拉回来,我要多问他几句。” 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 李洵和唐毅跑不动了。 靠过来,也坐在她旁边休息。 “我来一个合理的推测。”宋问道,“张兆旭知道,郑会约了楚姑娘去上香。于是故意在那时候让他去收账。郑会以为自己深受重用,便喜滋滋的去了。托人去回绝楚姑娘,这个是谁就不知了,或许就是张兆旭。总之最后见到楚姑娘的人,是张兆旭。” 李洵道:“看来这郑会,是真被利用了。张兆旭哪曾将他放在眼里?” “虽总说人无贵贱,却分高低啊。”宋问感慨道,“高阶的人但凡对下面的人稍好一些,便会感恩戴德。呵呵。” 唐毅:“不如说,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他竟然不会防备张兆旭,也是因为想往上爬罢了。” 人的弱点,往往就是自己的贪欲。 这样的弱点,致命,而弱智。 宋问道:“现在的事情,大致,或许已经清楚了。” 唐毅:“原本就是清楚的。可仍旧是什么也做不了。” “起码我知道,郑会,是确实无辜的。安心了。”宋问道,“张炳成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包庇,且亲自上门劝诫。长安城里不漏一丝风声。除了张兆旭,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李洵道:“又如何?是张兆旭,那便更遭了。” 这意味着孤立无援,困难重重。 “这案,断的不是真伪,不是是非。”宋问摸扇子的手,摸了个空,顿时有些惆怅道:“是世道啊。” 李洵问:“先生,那您还断吗?” 宋问:“殿下,您断吗?” 唐毅目视前方,眼神飘渺:“我断的是恩情。纵然有心无力,也不能坐视不管。” 宋问道:“那我断的是兄弟情。朋友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唐毅望向她,提醒道:“你惹不起国师的。纵是三公九卿,也要敬他三分。他若要杀你,易如反掌。” “喔。”宋问擦擦脸道,“这年头神棍的地位这么高?” 宋问腹诽:没凑上秦始皇,也没凑上汉武帝。但是他凑上了同样疯狂的今上啊! 李洵问:“先生您不信吗?” 宋问惊道:“你信啊?”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李洵道,“但自我见过之后,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宋问:“那你也就瞎信信呗。” 李洵:“” “这样说来。”李洵疑道,“先生您真的不会赌博吗?为何短短时间,就能看出他们在出千?” 绝大多数的赌博,实际上,都可以通过对概率学的运用来提高胜率。 牛逼的数学家,连六¨合¨彩的规律都算出来过。 “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问得瑟道,“不要问我什么会,什么不会。天知道。哈哈哈!” 两人:“” “那天知道,你今日会发生什么吗?” 浑厚狠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问笑声一滞,循声望去。 巷口被几个满身横肉的大汉堵住。几人身上还穿着兴安赌坊标志的衣服。 宋问默默扭回头,看眼唐毅,又看眼李洵。 宋问:“会爬墙吗?” 两人摇头。 “好巧哦。”宋问道,“我也不会。” 所以说,掌握一门逃生技术,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宋问四处一看,巷子里空荡荡。 伸手一摸,身上也是空荡荡。 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唐毅起身,开始扎袖口:“你们自己保重。” 李洵也摆好架势:“先生。你应该是学过些身手的吧?” 宋问:“” 她什么都学过,就是武力值没学过。 宋问转身扑墙:“你们拦住,我来爬!” 那墙高不说,还滑。 上面积了一层苔藓,无处落脚,也无处使劲。 宋问扑腾了两下,还在原地。 累。 她可累了。 唐毅那边喊道:“小心!” 宋问应变能力超强,直接下蹲,躲过,然后转向,往前爬去。 来人虽胖,但动作灵活。 手腕一翻,朝她后背砸来。 宋问准备就地滚,滚到一半,后背被一股大力扯住。 抱住头,等着一顿胖揍。 不认命的继续扑腾。 然后一人道:“站稳!” 宋问两脚踩实,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站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衣着有些窘迫,个子不是很高,但看着很是精神。 一双手稳稳抓住了那根棍子。 宋问呼吸一滞,泪目道:“英雄!” 英雄道:“付银子,我救你。” “”宋问,“少侠,你谁啊?” “你好,我叫林唯衍。”林唯衍道,“一百两,多少人我都救下你。顺便还有你的朋友。” 被藐视了的壮汉怒吼道:“去死!” 他抬脚一踹,就见林唯衍也抬脚一踹。 大脚底板对上小脚底板。 然后壮汉飞了出去。 宋问瞠目结舌。 他不是开玩笑的。 林唯衍转身将她拉远了一些:“快点考虑。不然我走了。” 宋问掏了掏耳朵:“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唯衍重复道:“一百两银子,我救你。” “你怎么不去抢呢!”宋问大怒道,“你让他们把我打成十级伤残,我把骨头再接回去都不用这么多!” 林唯衍道:“那少一点。十两。” 宋问:“成交!” 就等她这话。 林唯衍反手握住背后的长棍,然后冲上前去解围。 唰唰唰几道风声,还在纠缠的几人就被打飞出去。 这少侠力气真是极大,出手间招式也很漂亮。 壮汉被揍了一拳,吃痛道:“我们给你一百两,将那几人交给我们!” “愿意出这么多银子的,肯定是不珍惜银钱的。不珍惜银钱的,肯定都是不义之财。赚不义之财的。”林唯衍很有道理的分析了一通,然后举棍:“打!” 那壮汉腹部中击,发出一声惨叫,两眼暴突。又一次横飞出去。 宋问骤然间出了个寒颤。 砍价真是个好习惯啊。 林唯衍立在三人面前,扎下马步:“接着打,还是跑?我穷寇不追。” 几人想也不想,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的跑了。 不过几个眨眼,一群人都被清了个干净。 宋问忽然有了一丝怀疑。 他们这是仙人跳? 林唯衍站直,将长棍往地上一震,灰尘荡起一圈。 宋问眉毛一挑。想给这位大佬献上膝盖。 人总是要崇拜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林唯衍朝她伸出手。 宋问感动的握了上去:“少侠。多谢你路见不平。” “还好。”林唯衍道,“我跟你们一路了。” 宋问:“” 林唯衍:“付钱。” 宋问:“” 林唯衍:“我知道你有钱。” 宋问:“” 宋问退开一步,不服道:“我们三个,他们俩穿的都比我好,为什么你要找我!” 林唯衍很实诚道:“因为你看着最需要帮助。” “神特么帮助!”宋问指责道,“你这叫打劫啊!” 林唯衍依旧不咸不淡道:“还好。因为我没钱了。” 宋问:“” 宋问抹了把脸,乖乖掏钱,然后拍到少年手里。 肉疼。 特娘的帮郑域查个案子,怎么消耗那么大? 李洵过来道:“先生,不如你再给他一百两,让他贴身保护你。” “”宋问呸道,“谁给了你我很有钱的错觉?” 唐毅此刻发型凌乱,心情也很凌乱,说:“但是你很危险,不是一种错觉。” “明白了。”林唯衍快速道,“那我就便宜你十两。你只需要给我一百两。” 宋问:“” “不用了。”宋问摸着自己的腰包道,“十两是救我的命。一百两是要我的命。以命换命的行为,我是不赞同的。你杀了我吧,顺便,把十两还给我。” 林唯衍悠悠道:“生命可贵” “我知道生命可贵!老特么的贵的!”宋问怒道,“老子都养不起自己的命了好吗!我一世英名,我不能接受!我宁死不屈!” 李洵道:“先生,他这样的身手,值一百两了。那些高官富商的护卫,也比不上他。” “我不会保护他们。”林唯衍握着自己的木棍道,“我的道。不会。” 宋问:“好巧。我的道,也不会。” 林唯衍:“我的是义道。” 宋问:“我的是智商道。” 林唯衍:“” 林唯衍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只收你十两银子,你包食宿,我保护你。” 他补充道:“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宋问眯眼看着他。 她总觉得这人在碰瓷。 最近的社会风气真的是太差了。 唐毅沉沉呼出一口气,疲惫道:“我回去了。” 李洵:“学生也回去了。” “我们也回去吗?”林唯衍道,“需要我背你吗?” 宋问简直快哭了,扑到他背上:“走吧走吧,包食宿。你是我大爷。” 林唯衍将长棍递给她,宋问伸手一接,险些没拿住。 这重量,哪是木棍,得是铁棍吧? 林唯衍道:“你要是拿不动,挂我胳膊上。别让它掉下去就成。” 几人终于散了。 宋问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青紫了一片,于是在家修养了几日。 等她再次出门的时候,发现,郑会,要被开堂提审了。 匆匆赶去书院,众学子看见她,几要涕零。 宋问:“你们怎么不去找我呀?” 孟为道:“先生,没人知道您住哪儿呀!” 宋问:“” 宋问觉得老委屈了。 你们一个个住哪儿她都知道,她住哪儿竟然没人知道。 没有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十尺之内 然而其实他们找到宋问, 也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毕竟宋问左右不了县衙开审。 宋问左右看了一圈, 问道:“李洵呢?” 冯文述道:“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你请假之后,他也请假了。” 宋问疑道:“他也受伤了?” “也?先生您受伤了?您不是风寒吗?”冯文述脑子一转, 怒道:“先生,该不是您去找张炳成, 他动手了?” 冯文述声音不小, 叫其他人也听见了。 顿时群情激愤。 孟为拍桌站起:“张炳成实在欺人太甚, 想只手遮天不成?!” “想什么呢?都给我坐下!”宋问拍拍胸脯道, “伤,是我身为男人的证明!” 梁仲彦小声道:“先生, 我听闻,兴安赌坊前几日被人劫了,该不是” “胡说!”宋问喝道,“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能劫的了人家的赌坊!” 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肩膀,以示清白。 诸生将信将疑。 傅知山站在门口喊道:“宋先生!” 久违的语调啊。 宋问立马站起:“助教!” “书院里, 无关人等还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傅知山摇头道,“你怎能将家属带进书院, 还不加安置呢?” “家属?”宋问想了想道, “不。我家不养老鼠。” 林唯衍背着他的武器,从门扉后面走出来。 宋问:“” 傅知山指着他疑道:“他不是你弟弟吗?” “”宋问, “这个说来话长。” 傅知山回过神来:“不是宋先生带你进来的?你是偷溜进来的?” “偷?”林唯衍不满道, “没人看见我, 可我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傅知山不信道:“无关人等, 岂会放你进来?不然你随我去找他对峙!” 林唯衍脚下站实:“我不走。找到宋问了,我为什么还走?” 宋问头疼,站到两人中间道:“我会处置,我来。助教,请把他交给我。” 傅知山:“可是” 宋问一路送他出学堂,忽悠道:“我自有打算,助教,您看这快上课了。” 待她回来,林唯衍已经被众星捧月般的围住,各种询问。 冯文述:“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林唯衍:“这是一把剑。” “剑?”冯文述道,“这看着不像剑啊,这不是棍子吗?” 林唯衍道:“它曾经是一把剑。但是背着剑走,很麻烦。所以我把它融成了一根棍。” “哦——”众生佩服道,“厉害!” 林唯衍有种惜字如金的冷漠感,但是对待别人的问题,都会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回答。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孩子。 还是一个逻辑新奇,不着套路的很认真的孩子。 所以宋问和他住了两天后,感觉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孟为小心道:“我能拿拿吗?” 林唯衍两手环胸,点头。 孟为试了一把,惊道:“好沉!” 众生又是佩服的:“喔——” 宋问:“” 宋问抹了把脸。 一帮学生,也是智商堪忧。 “为何背着剑走会很麻烦,而背着棍子走就不麻烦呢?不都一样那么沉吗?”梁仲彦上手掂了掂道,“而且剑,不是背在身上,是配在腰间的才对吗?” 赵恒笑道:“这么沉的剑,配在腰间?那还穿裤子吗?” 林唯衍道:“因为我背着剑,它的原主人会来找它。” 众人:“” 现场忽然诡异的安静了。 林唯衍补充道:“这是我赢来的。现在是我的剑。” “那”冯文述试探道,“他为何还要来找?” 林唯衍:“他想用银子和我买,我拒绝了。” 宋问插嘴道:“为什么不卖?” “先生。” 几位学生这才看见她。 孟为眼中带着向往:“江湖人的武器,自然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的。银子算什么?顺手的兵器才是无价!” 宋问呵呵道:“顺手?顺手到他融了做成棍?” 诸生有一次沉默。 是啊好神奇的。 林唯衍点点头,赞许道:“因为那人赚的是不义之财,我不能收他的不义之财。” 宋问:“” 孟为等人却很是景仰。 冯文述感慨道:“果然是血性江湖啊。” 宋问:“” 她只听出了血啊!血泪的血啊! 身为他们先生简直是要哭了啊! 宋问拍桌:“你给我回去!” “不行。以防你有危险,我必须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你。”林唯衍道,“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却不能食言。” 冯文述耳尖道:“先生有危险?” 宋问沉痛道:“我最大的危险,就是遇到了他!” 林唯衍不为所动。 林唯衍依靠自己的武力,和独特的气质,迅速拉拢了宋问的一干学子。 几人腾出位置,让他一起上课。 “先生。”冯文述问道,“郑会的案情,先生有头绪了吗?” 宋问:“那你们呢?” “郑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想问,也问不清楚啊。”孟为道,“连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说不清楚。” 冯文述正色道:“这几日,学生们去西明寺问了一下。情况怕是不妙。” 宋问:“说说。” 冯文述:“我们拿着郑会的画像去问的,不说名字,也不说缘由,大多人都说没见过。可问他们郑会,却口风一变,说是二十日当日,见他来过了。” 宋问:“什么时辰。” 冯文述:“巳时。” 宋问:“从哪里上去的?” 冯文述:“西口。” 宋问:“你们一路问下去了吗?” 冯文述点头道:“一路问了,说他从西口上山,半路不见,转到旁边的密林里。” “看。我们不知道的,对方告诉我们了。真凶是在巳时到的西明寺,从西口上山,半路拉着人进密林行凶。”宋问道,“越多的借口,就是越多的漏洞。他们知道的事情,往往会忘了别人不知道。为了让一切变得合理,真相,也会随着谎言冒出来。” 宋问道:“这世间没有能遮天的手,也没有能变白的黑。只看你是愿意呆在阴影下面,还是主动去寻求真相。所谓愚昧,一半是因为愚蠢,一半是因为自欺欺人。” 林唯衍大力鼓掌。 其余学生愣了一下,也开始跟着鼓掌。 宋问:“” 她是在讲课,但不是在演讲。 林唯衍道:“我娘告诉我,这世间,能伤的人,不是剑,而是人。” 宋问深吸一口气,有感而发道:“就像这世间,杀人最多的,也是人。” 众人心中,都有股莫名的情绪在躁动。 宋问道:“此事你们不用再插手。” 冯文述站起,挺胸豪情道:“先生不必担忧,我等已做好觉悟。若今日在此退缩,往后也会退缩。今日退一步,往后会退百步。” 宋问挠挠脑袋,道:“不,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你们打草惊蛇而已。” 诸生:“” “不知道开审的时候,会有什么证言证词。也不知道郑会,会受到什么指证。更不知道郑会如今是个什么态度。我们甚至,连案发的经过,走向,细节都不知道。是否别有隐情,也无从确定。”宋问道,“你们做的越多,他们也会做的越多。先等衙门第一次提审完了,再做决定。这几日,都给我安分呆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要再自作主张,去做调查了。” 学生失落道:“是。” 宋问倒没料到,这群学生对这案子,会那么感兴趣。 真怕他们出事,将事先压下,等着朝廷开审。 一直到提审当日,宋问去县衙旁听。 云深书院不少学生也来了。乙班的几位,围在她身边。 宋问敲着一把新扇子,诧异道:“李洵,竟然没来?” 这样的日子都没来,不似他的作风啊。 冯文述担忧道:“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会是出事了吧?” 叫他这样一说,宋问也有些担心。 “我昨日去他府中问过,似乎是被罚了,不知道惹了什么,御史公非常生气。”孟为道,“出事总不会吧?只是要被罚多久就说不准了。” 宋问摸摸眉毛。 她觉得不是的。 就算被罚,也不应该半点消息都没有。 宋问后退,朝林唯衍使了个颜色,林唯衍靠过来:“怎么?” 宋问:“你身手好吗?” 林唯衍:“你觉得呢?” “”宋问道,“你帮我去李洵家里看看情况,究竟是怎么了?” 林唯衍很尽职的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宋问无语道:“你得了吧。这里人多,不会出事的。” 林唯衍摇头。 宋问:“一钱银子。” 林唯衍:“我速去速回。你就呆在人多的地方,保重。” 宋问掏掏耳朵。 我去他的义道!丫就是个小财迷! 宋问同其他看热闹的人,远远被挤在公堂外。 张炳成走出来,却没开堂。 往下走了一圈,一样看见宋问。 眯着眼,抖抖长袖,对旁边的衙役道:“把他,给我赶远一些。十尺之内,不想看见他。” 宋问:“” 不至于吧?之前不是还很相亲相爱吗? 宋问还想开口,张炳成讥讽一笑,已经走开。 宋问旋即扭头对那要上前的衙役道:“不用你动手,我可以动脚。” 因为张炳成的反复无常,宋问摇着扇子,去坐在远处的树荫下。 孟为同几位学生,负责给她轮流通传情况。 宋问哼唧。还更凉快,自在。不错。 一行人又等候了许久,还是不见升堂。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人群开始骚动的时候,终于,又有人从后堂走出来。 唐清远,和许继行。 两人坐到左侧备好的椅子上,唐清远同身边人寒暄道:“少将军怎么今日也来?” “老先生蹭也是我恩师,听过他两堂课,受益匪浅。何况我父亲,与老人家也颇有交钱。不问世事已久,却遭逢变故,自然是来看看的。”许继行道,“下官并无要事情,来便来了。不想殿下也有空来?” 唐清远道:“是太傅托我多上心。他与楚先生,毕竟二十多年同僚情谊。” “诶。”唐清远扯着许继行问道,“你先前给那份提案,又是谁给你的?” 许继行道:“自然不会是我做的,是云深书院一位先生,叫宋问。” “原来如此。”唐清远暗自回忆了一下,好在自己并没明确说,是自己的主意。 许继行:“怎么?” 唐清远道:“先前见到他,并不知情,与他聊了两句。我想他是误会了。当我抢了他的功劳吧。” 许继行心里好笑。这难道不是事实,嘴上恭维道:“殿下多虑了吧?” 他看了眼前面道:“诶,我看今日那么多云深书院的学生,会不会他也来了?” “不妨去问问。”唐清远偏头对旁边的内侍道,“去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宋问的人,把人请过来。” 内侍领命。 于是宋问翘着二郎腿,在树下喝茶啃糕点的时候,听见一群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孟为急急跑来:“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宋问拍拍手站起来:“哦?” 张炳成坐在上首发愣,抬眼乍一扫,发现宋问进来了。 再仔细一看,发现是太子身边的内侍领着进来的,顿时大惊。 怎么赶人,还赶到跟前来了? 宋问背着人群,对他抛去一个飞吻。 张炳成捂住自己的心口,几欲晕厥。 阴魂不散。 简直是恶灵缠身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我骗你的 宋问摸摸眉毛, 对着张炳成长长叹了一气。 命运转折来的如此之快, 她也是很意外的呀。 “宋先生。”唐清远很客气的问好道,“又见面了。” 宋问朝他一施礼:“殿下。” 而后转向许继行。 她是没有见过许继行的, 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唐清远见她迟疑,试探道:“哦?宋先生不认识少将军?” “哦。的确是不认识什么少将军。”宋问再施礼道, “原来先前,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许继行:“先生玩笑了。先前与先生聊了几句, 受益匪浅。一时忘了说清楚。擅自借了先生的点子, 先生没有生气吗?” 宋问:“哪里。是宋某荣幸。能为民谋福,感激不尽才是。” “商业街的事情, 先生还有别的想法吗?”许继行抬手示意,“先生请坐。” 两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靠着挤眉弄眼,一副甚是热络的模样聊了起来。 唐清远道:“给先生摆张椅子。” 张炳成与赵主簿已经是听呆了。 商业街原来就特娘的是宋问搞的鬼! 那前前后后的事 张炳成一想通,指尖颤抖,气到呕血。 宋问啊!他怎敢! “张县令。”唐清远更大声喊道, “张县令!” 张炳成终于回神:“殿下。” 唐清远:“给宋先生,搬张椅子。” 张炳成道:“殿下, 这于礼不合吧?” 唐清远不悦道:“哪来的礼啊?我与少将军是不请自来, 那也算于礼不合咯?” “不不不。”张炳成回身道,“快, ” 衙役给宋问搬了椅子来。 宋问搬着椅子去了远处, 坐下。 唐清远:“宋先生?” 宋问笑道:“老爷不是说, 十尺之内不想见到我吗?没有这么远, 您将就着吧。” 唐清远看了眼张炳成:“这是何意?” “玩笑话。”张炳成只能扯下脸来赔笑,对宋问道:“本官随口说的,先生还当真了。” “我也是玩笑话,老爷还当真了。”宋问搭着腿道,“这里看得清楚一些。我只想知道,犯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唐清远对许继行道:“是吗?那我们也过去吧。” 于是三人的位置,从高台附近,搬到了公堂中间的左侧。 等坐定,终于升堂。 张炳成传了郑会。 一通寻常的问话,郑会一字不发。 案情毫无进展,宋问打了个哈欠。 不要循序渐进了,知道他们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终于,张炳成拍惊堂木:“传人证。” 一老汉被带了上来,跪在郑会身旁。 宋问换了只脚翘着,然后直起背。 “不错,就是他!上月二十,他去了西明寺,在我的摊上买了个小木人,送给人姑娘。”老汉道,“哦对了,后来我还看见他与那位姑娘在争吵。” 郑会跪着,依旧毫无反应,眼神中已全是死意。 张炳成:“你看清楚了?” 老汉点头:“看的清清楚楚。” “再仔细看看吧。”宋问插嘴道,“你看他这幅模样,形容憔悴,衣衫不整。是我,我认不出。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汉顿时收了声,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郑会一会,而后局促道:“是他。” 宋问好笑。这演技,也是绝了。 张炳成不耐闷哼一声,问道:“你如何确认,他就是郑会?” “我听见了。”老汉道,“他们争吵,吵得很厉害,那姑娘叫了他的名字。叫郑会!” 宋问:“楚姑娘是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郑会的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宋先生!”张炳成咬牙道,“这里是公堂,不是谁人都可以插嘴的地方!” “抱歉抱歉。”宋问认错道,“做先生习惯了,就喜欢给自己的学生纠错。” 张炳成:“既然如此,你听见了郑会的名字,也认得他的脸。是吗?” 好汉:“是的。” 张炳成:“郑会,你可有话要说?” 郑会讥笑一声。 冯文述蹙眉道:“这证据分明是假的,不讲常理了吗?” 赵恒摇头道:“假的又怎样?在他们这里,都是真的。” 冯文述:“这郑会又是那般回事?如果他想活着,理应辩解。他莫非是一心求死?那谁能救得了他?” 梁仲彦跺脚道:“哎呀,这李兄究竟是去哪里了!” “大家都先不要慌乱,我相信先生。”孟为倒是难得镇定,“先生这次能上公堂,也许,就是天不要郑会亡。” “唉。”冯文述叹了口气,搭上孟为道:“有时候,能像你想的这般简单,也是很好。” 孟为哼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上,我好上你们许多!” 高台上,张炳成又问:“你看见郑会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老汉:“约是巳时。” 张炳成:“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汉回忆了一下:“也就,午时初科左右吧。” 张炳成:“你为何记他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这小郎君,长相俊俏,来的时候是陪着姑娘的,走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老汉说,“而且他走的很匆忙,还撞到了个人。所以我记得他。” 张炳成拍案:“郑会,你可认罪?” 郑会依旧不语。 张炳成:“即是沉默,便是无话可说。” “且慢且慢。他无话可说,我有两句话想问。”宋问站起来道,“这位老伯,你还记得,楚姑娘走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老汉刚想开口,宋问又抢白道;“你既然因为楚姑娘才那么关注郑会,想必,也定然是记得楚姑娘的。” 老汉将说到一半的话又噎了回去,改口道:“未未时吧?” 宋问:“未时吗?我怎么记得是申时?” 老汉:“是未时末刻,申时初刻吧,记不大清楚了。” “宋先生!此处是公堂,断案的人是本官!”张炳成道,“何况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这楚云走的时辰,分明是酉时,王氏已经收摊,如何会知道?” 宋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可以说没看见。骗我做什么?上堂作证,非要答上每一个问题,而不是答对问题,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炳成:“那你又骗他做什么?” “我诈一诈他。”宋问笑道,“此人眼神飘忽,神情紧张,一脸告诉别人他在撒谎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对过的供词是没有问题,但人心态却不好。 毕竟也没做过这样害人的事情,问些别的,立马就慌了。 张炳成握惊堂木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重重一敲,失态道:“你给我认真答话!” 老汉顿时低伏在地,抖如筛糠。 心里残存的勇气,也全被吼没了。 宋问走过去,蹲到他面前道:“我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烦。只是有些疑虑,我相信大家都有。忍不住想问出来,你若是真看见了,寻常作答便可。” 张炳成:“这是公堂!” 宋问:“殿下觉得呢?” “无妨。”唐清远开口道,“我也有些奇怪。” 张炳成就知道,这宋问进来了,绝无好事。 只是唐清远还压着,只能勉为其难道:“便许你问两句。” 宋问:“谢老爷。” 孟为松了口气,紧张道:“来了来了!” 梁仲彦:“纵然先生能找出纰漏,也不容乐观,他们肯定准备了不止一个人证。” 冯文述道:“但论气势,却是我们要赢了!” “嘘!”孟为道,“快听。” 宋问挡在老汉和郑会之间,问道:“你看他的脸,真的看得清楚,也记得清楚吗?” 老汉避开她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是的。” 宋问:“那他脸上有痣吗?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老汉视线下意识的朝她这边飘来,宋问道:“这还需要考虑吗?尽管说就是了。” 老汉道:“左左边有。” 宋问:“没有,我编的。” 老汉脸上湿了一块,不知是热还是紧张:“我记不得这些了。有痣也不明显。” 宋问又问:“那他眼睛哪边大?左边还是右边?” 老汉舔了舔嘴唇:“左,左边吧?” 宋问笑道:“我还是骗你的。” 老汉:“你——!” “最后一个问题。”宋问道,“他脸上有疤吗?左边还是右边?” 老汉摇头道:“没有。” “有哦。”宋问过去,掰了郑会的脸过去给他看,道,“而且还很明显。就在眉骨的位置。” “我”老汉张口结舌道,“是,我顺口就答了。” “你莫不是在戏耍他?还是在戏耍本官?”张炳成怒道,“那疤明明是后来添的!” “不错,我是他骗他,可他同样,也是在骗我。他不是说他看得很清楚吗?为何口供还□□四覆的?”宋问道,“真或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他的态度告诉我,他在说谎。他根本没有见过郑会!他的证词,不应取信!” 张炳成指着她道:“那也是因为你的问题□□四覆,才带得他也□□四覆。我看是你的话不应取信才是!” 孟为按捺不住,喊道:“强词夺理!” 其余人应和:“这样的话也包庇,道理何在?” “这分明是有假啊!” “不可取信!” “没错,不可取信!” 张炳成拍案:“何人扰乱公堂!肃静!” 许继行道:“我倒是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也不该叫扰乱公堂吧,确有疑点。”唐清远道,“但是宋先生,你这样的问法,有失妥当。” 宋问欠身告罪:“那宋某换个问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新仇旧恨 宋问:“当时你看见他的时候, 你离他多远?” 老汉埋头含糊道:“大约十尺吧。” 宋问:“十尺?” 十尺也就三米三的距离。 宋问推开几步, 空出大约三米的距离,道:“这么近?郑会就这里争吵?可如果那是你的摊子, 他站的不就是官道中间了吗?” 老汉又改口道:“二十尺,他当时在我的对面。” “二十尺。”宋问走到门口, 比了比距离, 点头道:“你过来。” 老汉犹豫的跪在原地, 两手抓着膝盖, 瞥向张炳成。 宋问朝他招手:“你过来嘛。” 许继行走过去,笑吟吟的站到她旁边。 宋问对上他的视线, 礼貌一笑。 看来还好,讨厌姓张的不只她一个。今日还有两个帮手。 老汉起身,因为跪太久,还险些将自己给绊了。 宋问扶住他的胳膊,往前带了两步。 “看见那个人了吗?”宋问指着道,“中间那位, 穿着云深书院衣服的胖子,左边的那个。比他稍矮一些。” 老汉:“看见了。” 宋问:“仔细看看。” 老汉:“看看清楚了。” 孟为那边不服喊道:“先生, 我是壮, 不是胖!!” “嘘!”宋问一扇打开,挡在老汉的眼前, 然后对着他们招手:“你们几个进来。” 十来位身着书院服的学生走进来, 一字排开, 站在老汉的面前。 宋问收回扇子, 问道:“你方才看见的是那一个?” 老汉说不出来。求救般的看了眼宋问,又看眼几位学生。 然后随手指了一个。 另一侧的冯文述举手道:“方才你指的是我。我在这里才对。” 老汉:“我” 宋问搭着他的肩道:“大伯,别闹了。你看东西,都下意识的眯着眼。连看自己的手也是。二十尺远的地方,看清别人的脸。别人行,你不行。” 公堂一阵寂静。 公堂外也是一阵寂静。 老汉转身扑到地上,颤声道:“我错了,我确实是没有看清。” 外间一片哗然。 唐清远在手心拍着扇子,摇头道:“擅作伪证,这是藐视公堂?” 张炳成深吸两口气,无法,再次拍案令道:“肃静!!大胆刁民!将人带下去,责杖三十。” 老汉脸色发白,喊道:“老爷!唔——!” 已被衙役捂住嘴,如烂泥般拖了下去。 “杖三十严重了些吧?”宋问道,“他年事已高,怕是撑不住。不如让人代为受刑。” 许继行道:“自然应当是何人犯错,何人受罚才对。你若担心,我去看着。” 宋问:“既然如此,张老爷,请继续吧。” 学生们推出去,张炳成于是叫了下一位证人。 一位中年妇人。 宋问笑着道:“记得说实话。如果说假话,是会被看出来的。方才你前面就有一人,不懂事。” 她指了指张炳成,一字一句道:“老爷明察秋毫,你若是藐视公堂,老爷定会,秉公处置。” 老妇匆忙点头。 张炳成咬牙,恨恨看向宋问,大为光火。 闭眼,将情绪压下。 宋问说完,又悠哉的坐回了椅子上。 张炳成问:“上月二十,你可曾见过楚云?” 妇人:“见过。” 张斌成:“何时?” “即不是未时,也不是申时,是酉时。我家小子不听话,吃完了饭,在街上玩闹。我便在旁边看着。”妇人道,“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我见一姑娘只身一人从山上下来。失魂落魄的,还去同她搭话,只是她没理我。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张炳成指向郑会:“那你当日看见他了吗?” 妇人摇头:“不曾。” 张炳成被气得梗了一口:“想清楚些,看清楚些。早上,中午,晚上,都没见过他吗?” 妇人还是坚持道:“不曾。” 宋问轻笑。 谁还敢替他做伪证?命只嫌长不会嫌短。 张炳成也料不到会有此般变故。 这妇人开了头,只怕后面打点好的功夫,也全都要废了。 他很想将手上的惊堂木,砸到那宋问的头上去。 新仇旧恨,此事没完! 张炳成阴狠怒视。 只要宋问敢留在长安城,这仇他一定要报回来。 冯文述几人已是准备提前相庆。 这一审想必是没有问题了,郑会暂且安全。他们还有更多的时间。 随后张炳成又传召了几个人,不出所料,先前说好指认郑会的口供,全都没有了。 只说看不清楚,不知道。 张炳成原本对他们就没花多少心思,又不懂安抚,倒不怪他们反水。 他越看不起他们,他们便越不信任他。 只能说他是活该。 张炳成知道再审下去,也是无果。 “退堂,择日再审!” 张炳成离开,现场竟爆发出一阵欢呼。 大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并不知真相。 只是这热闹看得很开心就是了。 一群学生在外面,挥手高喊着宋问的名字。 宋问朝着唐清远致礼道:“多谢殿下。” 唐清远:“今日本宫还有事,改日请先生喝茶。” 宋问忙将手又举高了一些:“恭候。” 唐清远点点头,便先走了。 宋问走出公堂,学生围住了她,七嘴八舌道:“先生,您怎么知道他看不清楚?” “他转头看我的时候看了很久。可明明我离他那么近,有什么必要?”宋问道,“何况上了年纪嘛,眼睛有些毛病,也算正常。” 学生:“先生,您方才真是太威风了!” 宋问摇扇,笑道:“哪里哪里,狐假虎威而已。” 这个还真是。借了唐清远和许继行的面子,否则她早被丢出去了。 孟为:“先生,您怎么认识太子殿下?” 宋问:“还可以。今日是第二次见他。” 众生惊道:“岂会?” 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相帮? 宋问也夸张道:“岂什么会!书院今日不上课了?还留在这里看什么?快回去上课!” “哎呀!”冯文述拍拍腿,“险些给忘了!” 耽搁了太久,早已过了时辰。 这次怕是要被傅知山骂透了。 一群人又拥攘着赶紧回书院。 学生散去,宋问在外面的树下等了一会儿,林唯衍终于从御史府回来了。 他看着还去别处逛了一会儿,怀里揣着包吃的,说道:“人不在。” 宋问:“不在哪里?” 林唯衍道:“不在家。房间里是空的。可还是有人按时往里面送吃的。看下人好像不知道他不在。” 宋问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林唯衍也在她旁边坐下。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林唯衍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宋问扭头看他。 林唯衍年纪不大,看着有些呆。 或许是漂泊习惯了,身上确实带着一点江湖浪客的影子。 拳头很硬,背影很挺。 哪怕他个子的确不高,也有扛起千斤万石的气魄。 而且他的武艺和年龄之间,显然是有一截不正常的差距的。 宋问挠挠头道:“你想我问你什么?” 林唯衍:“问我从哪里来。” 宋问于是道:“你从哪里来?” 林唯衍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我从长安来。” 宋问:“” 妈个鸡,她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林唯衍推推他:“你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问:“你可以自己问自己。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没问过你,你要出生吗?” 林唯衍:“” 林唯衍点头:“有点道理。” 宋问:“” 林唯衍便自己道:“我从七岁起,开始走南闯北。” “哦。”宋问兴趣寥寥,“那你对长安一定很熟。” “我是不日前刚到长安的。”林唯衍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学过各门各派的功夫。” 宋问奇道:“各门派?他们都愿意教你?” “不是教。”林城衍很认真的看着她,纠正道:“是我自学。” 宋问:“” 去你丫的!不就是偷师嘛! 林唯衍看向自己的掌心:“这次,我是回来报仇的。” 宋问一凛,小心问道:“报什么仇?” “血海深仇。”林唯衍道,“找一个死人报仇。” 宋问:“” 她和这位少年,真的是有点代沟。 林唯衍又说:“有人跟我说,你是一个好人。” 宋问:“他在骗你。” 林唯衍:“你会骗人。” 宋问:“是的。” 林唯衍继续说道:“但你的确是个好人。” “”宋问痛心疾首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碰瓷的!” “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当然,我也没有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 林唯衍带着股未明的骄傲道:“所以,我决定先看看你的实力。” 宋问:“如果我做不到呢?” 林唯衍:“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宋问:“” 宋问:“那如果我做到了呢?” 林唯衍很平静道:“那你就值得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宋问:“” 我去你丫的! 林唯衍欣慰道:“你做的很好。” 宋问:“” 宋问:“我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三省吾身 宋问正谋划着把这人丢护城河里去, 林唯衍忽然脸色一变, 喝道:“出来!” 背后的长棍,已经出手, 迅猛朝身后砸去。 那百年古树一阵抖动,落下成沓的枯叶。 宋问蹦起, 摇头躲开。再去看, 树干上已经留下一道划痕。 “日!” 宋问仓惶四顾。 不知道这里要不要赔的啊! 扯着林唯衍的衣袖道:“快收武器, 不要伤到花花草草!” 许继行从树后走出来, 拍手道:“好功夫。” “少将军?”宋问道,“偷听做什么?正大光明的出来聊嘛。” 林唯衍手腕一转, 长棍带了两道风声,重新回到他的背上。 许继行:“原本我是要走了的,想想还是要和宋先生解释一下。” 宋问:“如果宋某记得清楚,这其实,应当你我第一次见面,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许继行:“我怕你误会我与三殿下的关系。” 宋问:“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原本没关系, 才怕你误会。”许继行笑道,“他那样的人, 我自然不会与他为伍。” “是吗?”宋问偏头一笑, “实不相瞒。少将军,看见你, 我便想到了方才公堂上的证人。” 许继行:“先生所指为何?” “看着他们, 我也是不知该作何选择。”宋问玩着手里的扇子道, “责备嘛, 不好。毕竟也知道,多半是身不由己,他们也算无辜。可,要认同他们嘛,也不好。从事实来讲,他们的懦弱与妥协,不只是愧对了他自己的良心,还是对别人的伤害与谋杀。” 许继行看了她一会儿,饶有兴趣道:“宋先生是见谁,都要批上两句吗?” “吾日三省吾身嘛。我每日见到自己,也要批评两句。”宋问拨弄了一下头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许继行求教:“譬如?” 宋问仰头,对着阳光忧伤道:“长的太帅,为人太博学,行事太正直。” 许继行被她一句话逗乐了,也被她的无耻折服了,点点头道:“是。先生,今日听您一课,记得了。先行告辞。” 宋问:“恕不远送。” 衙门后堂。 张炳成摘下官帽,狠狠踢翻旁边的木椅,一拳捶在桌上,怒目切齿道:“宋问!这宋问!!” 觉得还是憋不下,一手将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个烂。 “原本我想一次提审就结案,以防变故,若非这宋问从中作梗,坏我大事,怎会落得如今这般,骑虎难下!”张炳成道,“郑会必须死!” 如今原先找来的人证,全都没用的,还反成了郑会的人证,叫百姓多是站在他那边。 事情已经宣扬开,拖得越久,怕是漏洞越多。 赵主簿在一旁小心道:“老爷?” 张炳成喉结一动,严重满是阴狠:“画押!一定要他亲自画押,然后直接上报刑部。批核,行刑。” “这”赵主簿道,“怕是不妥吧?” 张炳成指着他脑门骂道:“怎么叫妥?保住你我的项上人头妥不妥?” 赵主簿低垂这头应道:“是是是。” 张炳成拂袖道:“走,随我去见刑部尚书。” 林唯衍道:“刚刚那人的脚步很轻,轻功很好。” 宋问点头。 林唯衍:“我吃饱的时候,可以跟他一样。” 宋问继续点头。 林唯衍重复道:“我吃饱的时候,可以跟他一样。” “我不需要你跟他一样啊。”宋问吸了口面,搭着他的肩膀道:“咱们,保持低调就可以,好吧?” 林唯衍:“” 他还是一个在长身体的孩子。 宋问客气往他面前一推,道:“来,这是你的馒头。” 林唯衍:“你在这里等人?” “我在这里吃饭呀。”宋问道,“顺便等人。” 林唯衍:“” 顺便等人,会跟土狗般蹲人家门口? 宋问吃了半碗面,她想顺的人,就顺出来了。 马夫牵了马车到侧门,然后张炳成与赵主簿,从打开的侧门里走出来。 宋问拍拍衣摆站起来道:“又见面了,老爷,好巧啊!” 张炳成斜睨二人。 宋问单刀直入道:“关于商铺的事情,宋某觉得还是要来问问老爷。毕竟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那样的人脉。” 反正双方已经撕破脸了,也不再怕什么。 张炳成上前一步道:“宋问,你别太嚣张。得罪我,你以为能有什么好处?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那你未免太小看了。”宋问大声笑道,“我不止要得罪你,我还要得罪本案的真凶,还有他背后的靠山。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处?” 张炳成斥道:“你就是个疯子!” “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宋问风轻云淡道,“我没疯。只是我想,能清醒的活,也能清醒的死而已。” 张炳成哼道:“死不得其所,多是你这样的人。迂腐不化。” 宋问:“是吗?死得心安的,也多是我这样的人。” 宋问道:“赵主簿也是读书人,一定是明白我意思的。” 张炳成不屑道:“他是一个聪明人,和你不一样。走!” 张炳成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赵主簿爬到半途停下,半侧着身,对她微微抖了抖衣袖,然后比出一个二。 朝她作一揖,方跟上张炳成。 随后马车起行,消失在街口。 林唯衍贴近一步道:“他刚刚在勾引你。” 宋问:“” 宋问翻白眼:“你不会说话,可以保持沉默。” “不要穿衣服,二更,去找他。”林唯衍认真道,“我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见过。” 宋问:“” 宋问给这倒霉孩子跪了。 “你平日里见的都是什么呀?”宋问无语道,“他的意思是,春风盈袖,春风楼。二,我们先前就在二楼见过。” 林唯衍皱眉:“是吗?” 宋问捂住自己的眼睛:“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是没睡好还是怎么的?从出来后,右眼就停不下来。” 林唯衍问:“跳,是跳来的意思,还是跳去?” 宋问摇摇头道:“不吉利。” 林唯衍好奇道:“你也信这些?”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心安的问题。”宋问失望道,“唉,李洵不在啊。靠山没有了,感觉好没有底气的。” 林唯衍跟上,指了指自己。 宋问摇头。 林唯衍问:“你还会做生意?” 宋问:“马马虎虎吧。” 林唯衍郑重点头:“你是个高手。” 高手现在手上空着十几家商铺,有点肉疼。 不知道朝廷到底要规划到什么时候。 既然是唐清远上的题案,想来应会施行。 宋问怕的是张炳成因己私怨,暗自压下,非要拼个两败俱伤。 那就是真坑爹了。 宋问回过身道:“放下这俩馒头,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唯衍看她的眼神,带着光。 两人去了春风楼,点了一桌菜。 宋问吃完面,肚子都是饱,林唯衍倒是吃的很痛快。 可待天色开始发暗,酒楼都快打烊了,赵主簿也没来。 “他在骗你。”林唯衍抹抹嘴道,“这都快宵禁了。” 宋问咬着手指摇头。 不。 他没自己那么无耻。 这边话音刚落,赵主簿正从楼梯口上来。搭在扶手上,喘着粗气道:“来晚了,叫宋先生久等。” “哪里哪里。”宋问道,“请坐。” 赵主簿坐到她旁边缓了缓,端起茶猛灌一口,也不讲风度。 宋问:“主簿这般匆忙找宋问来,可是有事?” 赵主簿捶手正色道:“有事,大事啊!” “宋先生!”赵主簿起身对着她躬身行礼,“先前我以为你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并无两样。今日在公堂上,一睹先生风采,才知道先生,是一位真名仕啊。赵某自愧不如。” 宋问虚扶他起来:“这实在当之不起。” “知先生不是凡俗之辈,我也不多客套,赵某便直说了。”赵主簿靠近了她,脸色苍白道:“郑会一案,老爷想强行画押,然后上报刑部。盖棺定论。” “什么!”宋问大惊,而后怒然拍桌道,“荒唐!他以为他是谁?长安城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五品官,来玩弄纲纪国法了!” “赵某也是食人俸禄,身不由己。不瞒先生说,的确帮老爷做过不少亏心事,算不上什么好人。”赵主簿苦笑道,“但,赵某也还记得,自己是梁国子民,也还记得,孔圣先师的教导。这等杀人凶案,无道之事,岂敢再包庇啊!” 那张炳成实在是太过冲动,又丝毫不听劝告。 此案根本不是宋问的问题。 虽然交由县衙审理,但少将军在看,太子在看,太傅和太保也在看。 纵然指使他的是国师,也不见得,出了事,国师会保他。 不过是一颗旗子而已。 他人微命贱,却不想卷进这样的风波里。 “多谢主簿犯险告知。宋某,心里有数了。”宋问义愤填膺道,“这张县令,怕是真糊涂了!” 赵主簿:“好。我便只是想来同你说这件事情。” “天色不早,怕是马上要宵禁了。”宋问道,“我先回去了,这事,容我再多思考思考。” 赵主簿又是点头。 宋问带着林唯衍走了两步。 “宋先生。”赵主簿忍不住又叫住她,“你自己当心。” 宋问回头一笑:“多谢。” 两人出了酒馆。 林唯衍抱胸道:“你方才笑的,很恶心。” 宋问:“” 宋问怒道:“我去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另辟蹊径 林唯衍背着他的长棍, 跟在宋问的后面, 一路沉默。终于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非常糟糕。”宋问道,“张炳成这是困兽犹斗, 最差也就落得鱼死网破。可他若打定主意要做,郑会就完了。” 林唯衍道:“你相信那个人是的?我看你们先前, 分明关系不好。” 宋问:“这和我们的交情怎样没有关系。我只需要知道, 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可以了。” 林唯衍:“我就是说, 你们没有交情, 怎么能随便相信他说的话呢?” “等等。”宋问奇道,“难道你判定真假的方式, 就是你们之间的交情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就是被自己的身边人所背叛的吗?” 林唯衍:“那你看什么?” “自然是看人。”宋问道,“像赵瑞安这样的人,胆小怕事,又贪慕虚荣。当涉及到他利益和安危的时候,他就会说真话。” 宋问道:“不用管他是想利用, 还是想讨好。他既然会过来,说明能改变局势的, 是我们。他不信任我, 我们也没有必要信任他,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宋问负手道:“虽然这话说着很心凉。但这世上, 最牢靠的, 不是情义, 而是利益。情义是看不见的, 辨不出的。但利益,却是切实可以分析出来的。” 林唯衍点点头,问道:“那你信任我吗?” 宋问怒指道:“你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你就是个碰瓷的!” 林唯衍:“” 从赵主簿那里得到的消息看,他们是把张炳成给逼急了。 准确的说,是国师把张炳成给逼急了。 对于张炳成才说,他就是一人得道后,侥幸跟着升天的鸡犬。 他虽然愚笨,却也很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他的一切,不过就是国师一句话而已。 这其中包括他的荣华,他的家人,还有他的生死。 因此张炳成很明白,张兆旭死不得。 最起码,他不能在长安死。 宋问同样也知道,她必须在张炳成动作之前,有所应对。 可这是一桩注定不会再提审的案子,宋问一时也没有头绪。 这两天她一直在外打听。 事实证明,朝廷内部事情,只能问朝廷内部人员。 可惜内部牵线员李洵同志不在。 她也不敢让学生去触这个霉头。 宋问终于明白。 哎呀~果然还是应该去找三殿下啊。 缘分呐缘分。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去祸害唐毅,张炳成已经铤而走险了。 他动作很快。 在众人都还在等待后续的时候,郑会“被”俯首认罪。 也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而已。 冯文述先从家中得了消息,便急着来书院找宋问。 诸位学子听闻,皆是大惊。 毕竟还没见过黑得这么正大光明的官儿。 “你说的当真?这怎么会如此之快?” “是啊!上次提审,是非对错,已是一目了然。那郑会怎可能忽然认罪?” “冯兄,你这消息,确切吗?” “这哪是快不快的问题?这分明是草菅人命,胆大妄为啊!” “他岂敢!” “敢不敢他都做了,你说的不全是废话吗?” 几位吵吵闹闹,宋问坐在一旁,揉了揉额头。 冯文述走过来道:“先生,莫非您已经知道了?” “嗯,有点准备,有人告诉过我了。”宋问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冯文述问:“那您心中有数吗?该怎么办呢?” 宋问摸摸脖子,皱眉道:“让我再想想。” 众生还是第一次见宋问如此烦恼的模样。 心下一凉,说不出的失望。 不是因为张炳成的昏庸,而是面对这种不平之事,他们竟然无能为力。 “郑会若是落到刑部的手里,还能有活命吗?” “罪责一定下,轻则杖一百,重则绞死。我看郑会那身子板,轻重都是死。此番真是在劫难逃了。” “分明在上次提审中,理是站我们这边的。这也未免太蹊跷了。” “蹊跷?谁人不知有蹊跷?恨就恨在,明知有蹊跷,也只是心余力绌,无可奈何啊。” “真是回天乏术了,这刑部与县衙,都是他们的人。还能如何?” “我看事后,他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宋问敲着扇子,面沉如水,静静的看着众人。 众生还沉浸在消息中,愤恨不平的指责,一时没人去注意她。 冯文述看她神色,当她也是心情不好,走过来道:“先生,您也别自责,您已尽力了。是那张炳成太过目无法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宋问摇摇头道:“我很失望。” 几位学生听见,便跟着宽慰道:“先生,这并非您的过错。” “我很失望。不过我不是对张炳成失望。我从来没有期望过他,所以我不会失望。”宋问道,“让我失望的是你们!明不明白!” 诸生微愣。 宋问严肃问道:“你们这是已经接受事实了吗?” 孟为弱弱道:“那还能怎样?先生不也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办法?你们想过办法了吗?你们只是听见了结果,却没有想过怎么改变它。你们在抱怨它如何难以接受,然后又接受了它!”宋问从椅子上站起,怒其不争道:“你们现在仔细想想,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诸生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口,一脸小媳妇的模样。 宋问叹道:“如果你们都是这样一副态度,那不管是什么案子,你们都会办不成。随意来个人挡在你们前面,你们就会自乱阵脚。” 望向宋问道:“先生,您不觉得气愤吗?” “气愤又如何?悲恸又如何?这些情绪,能帮助你们突破困境吗?能帮助你们了解现状吗?混混沌沌的大脑,除了迷惑你们自己,还有什么用?”宋问道,“当事情出现变故的时候,就是最需要你们冷静的时候!你们措手不及,对方也会以为你们措手不及。机遇还是打击,转变就在一念之间。如果你们连向前的念头都没有了,那让你们灭亡的,是你们自己。” “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梁仲彦道,“何况,这不是打击,更不可能是机遇,这分明已经是绝路了啊!他已经是孤注一掷,哪里还给我们留了机会?” “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鸪,而反求诸身。”宋问指道,“冯文述,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冯文述垂下眼:“箭如果没有射中靶子,应当责求的是自己。” “这世间上,路有很多条,但正确的,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只要你走的好,死路也可以走活。但永远不要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宋问厉声道,“当你放弃反抗的时候,一切才是真的失败。哪怕你下一秒就要死亡,前一秒也给我要思考!” 宋问打开扇子摇了摇,补充道:“何况现在要死的又不是你们!” 众生叫她说得热血沸腾,点头道:“是!” 他们确实没法改变一场不提审的案子,但如果能找到关键性证据,倒逼官府重新开审,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互相对视,眼中已满是决心。 就听宋问道:“郑会虽然已经画押,可刑部还未受理,我们还有机会。” 众生略惊,急急问道:“什么机会?” 莫非她已经找到证据了? “在刑部审批之前,将他移交大理寺。”宋问道,“我不信他们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大理寺也奈何不了。” 诸生一齐愣住。 这算什么法子? 冯文述道:“可大理寺只接管重案,此案已经被衙门经手了,也处置了,如何能移交?” “那就把他闹成大案。”宋问道,“给他加两条罪,让他罪孽深重,不得不移交大理寺。” “哪哪有这样的?”冯文述被听懵了,惊道:“先生,您这究竟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宋问道,“只要移交大理寺,下令彻查,还有洗清冤屈的可能。” 梁仲彦:“可随随便便的构陷,无法叫人信服。若是不随便的,郑会真担上那么罪名怎么办?” “这也就是,早死或晚死,臭名昭著的死,或是更臭名昭著的死,的选择。”宋问道,“何况现在,也不知道郑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给你们提个意见,帮你们打开思路。这不也是一种绝境下的选择吗?” 冯文述小心问道:“那,是什么样的案子?” 宋问摸摸额头,很干脆的道:“不知道。” 众生:“” 孟为道:“也就是没有?” “不一定啊。”宋问道,“查查才知道嘛。什么事都知道了,那还需要做什么?” 众生:“”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味? 宋问拍拍手,准备开溜道:“你们加油,我先去了!” 冯文述不可置信的在她背后喊:“先生?” 然而人已经跑了。 课堂里再一次只剩下了学生们。 孟为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冯文述摊手:“你们问我?” 赵恒说:“这,李兄不在,自然问你了嘛。” 冯文述竟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试探道:“找能构陷郑会的案子?”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这什么和什么呀? 宋问在书院里,走到半道,和林唯衍撞上了。 宋问惊道:“你怎么进来了?” 林唯衍:“你怎么出来了?” 宋问理所当然道:“我课上完了就出来了呀。” 林唯衍也很理所当然道:“我翻过墙就进来了呀。” 宋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畅想未来 林唯衍背着他长棍, 跟在宋问的身后, 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宋问:“小五小六呢?” 林唯衍:“在家里。” 宋问道:“你来了之后,你解放了我的两个小厮。” 林唯衍点头:“我会让他们跟我说谢谢的。” “”宋问, “我呸!” 林唯衍坐上车辕:“去哪里?” 宋问道:“去找三殿下。” 三殿下看见他们两人的时候,表情是很丰富的。 唐毅问:“找我何事?” 宋问灿烂笑道:“想找殿下聊聊天?” 唐毅挥手, 对外喊道:“闻乐, 送客!” 宋问道:“不用送不用送, 太客气。我们再坐一会儿。” 唐毅:“” 林唯衍初次来, 免不得要四处打量。 唐毅的府邸,位置不错, 风水也不错。 但搭得起它格局的装潢,能没有的都没有。 林唯衍很实诚的说:“这里感觉像被抢过了一样。” 唐毅心口被戳一箭。 宋问立马道:“人家这叫朴素。” 林唯衍在两人中间巡视了一番,有些惊讶道:“原来皇子也那么穷。” 唐毅再中一箭。 宋问搭上他肩膀:“知道什么叫人艰不拆吗?” 林唯衍:“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谎话,就不要去拆穿了。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彼此留一点余地,这样下次见面的时候, 才能避免尴尬。”宋问语重心长道,“不是凡事都要去争个对错的。你争赢了, 又怎样呢?你能开心多久呢?你这样会失去一个朋友的。” 唐毅老血几欲喷涌。 宋问这样的人, 一定没有朋友! 宋问还扭头道:“殿下,您说是吧?” 唐毅忍无可忍, 拍桌道:“你们要同我谈品味?你们见过那家宅子是镶金镶玉的?闻乐!带他们去看看我的马车!” 宋问差点笑疯了。 马车? 欺负林唯衍不是本地人吗? 宋问拍着林唯衍道:“朋友, 你知道全京城, 谁的家里, 最不怕遭贼吗?” 那就是一出门,就能带走全部财产的人。 唐毅脸色一沉,拿手戳她,喝道:“宋问!” 宋问抬手挡住:“好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和殿下说一说郑会的事情。” 唐毅依旧很不高兴,冷漠道:“我已经听说了。你很威风。” 宋问乐道:“原来你去看了?” 唐毅:“我是听说的!” 宋问顺道:“成成成,您说的都对。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事,我是说郑会已经画押认罪了。” 唐毅惊道:“什么?” 宋问便将来意说明白了。 唐毅一阵沉默。 宋问:“长安城这边的事情嘛,你比我熟。有没有什么悬案,是可以扣到郑会头上的?” 唐毅被她骇住了:“你这想法也太特别了。” 宋问转着扇子道:“特别不特别不重要,你觉得可行吗?” 唐毅低头想了想,道:“从道理上来讲,的确可行。不过施行来说,很难。” 唐毅道:“那郑会,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即无前科,年纪又轻。硬说他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是没有人信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大理寺是不会接管的。” 可如果有了足够的证据,那就等着直接定罪好了。 林唯衍站在一旁道:“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宁惹君子,勿惹小人。” 君子太过正派,就会自己的路给绝了。 宋问:“” 虽然他说的话是对的,但明显内在意思是不对的。 宋问恳求道:“这位朋友,请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当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 林城衍:“为什么?” 宋问悲痛道:“因为我不想接你的话!” 唐毅震惊道:“你竟然也有说不过的人。” 宋问深深叹道:“这货就是个逻辑死。” 宋问就是靠着七弯八拐的逻辑绕晕别人,但林唯衍不认绕。 他根本不在乎你说什么,他只管自己要说什么。 让宋问时时刻刻感受到,人生艰难。 “总之,这主意太过荒诞。”唐毅重归旧题道,“若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办?真的加了一项洗也洗不清罪名怎么办?” “人生不就是各种意外吗?死和死之间的选择,还需要犹豫吗?世间还有比□□更为人不耻的罪名吗?”宋问道,“当然,如果他真的心甘情愿选择俯首认诛,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有一点机会,我也希望他能看见。” 唐毅道:“其实你做这许多事,都不如找到当初那封绝笔信来的有效。” “就是找不到嘛,连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宋问侧过身道,“诶,殿下。不如你去问问你的恩师?或许他知道。就当是去拜访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唐毅摇头道:“他不愿意见我。想来是不想再受到什么牵连了。” 宋问:“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再去一次呗。” 唐毅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这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宋问第二次听见这个问题了,不禁笑道:“没什么好处。只是他们越不让我做,我便越想做。仅此而已。” 唐毅:“” 果然这是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何况。”宋问笑道,“他送我一份大礼,我就忍不住想要还他一份惊喜。” 林唯衍在一旁很是无聊,于是真的跟闻乐看马车去了。 唐毅斟酌片刻,道:“好吧。我可以同你去拜访一下先生,但是他会不会见我,我不做保证。” 宋问点头:“自然。” 于是三人坐上了唐毅那辆昂贵的马车。 林唯衍正襟危坐:“殿下。” 唐毅:“嗯?” 林唯衍道:“您很有钱。” 唐毅:“” 宋问指指自己:“我将来很有钱。” 等她把手上的店铺卖了。 “我也是。”林唯衍点头鼓励,“你加油。” 宋问:“” 宋问道:“少年,我这是基于现实的合理猜测,你那是纯属个人的无端臆想。” 林唯衍不理他,他现在有了个新的目标,继续对着唐毅道:“殿下。将来我会成为像您这样有钱的人。” 唐毅:“” 他此刻心情很复杂。他选择保持沉默。 宋问啧啧摇头。 他的将来一定很美丽。 年纪小的人,就是不懂事。 三人心思各是不同。唐毅颇有些坐立难安。 因为对面的少年,总是在朝他微笑。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终于,马车在楚府偏门停下了。 三人相继跳下车。 唐毅上前叩门。 等了许久,放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请问是何人来访?” 唐毅道:“退文求见先生。” 又是沉默片刻,随后里面道:“主人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殿下请回吧。” 唐毅看向宋问,宋问点点头。 唐毅道:“学生此次前来,无意叨扰。只是有一事,想告诉先生。嫌犯郑会,已画押认罪。不日将交由刑部处置。” 里面人道:“谢殿下。老奴会转告主人的。” 唐毅:“请先生保重身体,学生告辞。” 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却没人出声。 唐毅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便带着宋问等人离开。 宋问问道:“楚博士以前对您很好吗?” “非常好,更甚亲子。他以前对我,颇为照拂。”唐毅说者,很是伤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道:“是我连累他了。” 宋问:“殿下,您这话听着,会让人伤心的。” 唐毅偏头:“为什么?” 宋问抬头,望向远处:“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好意与付出,会被认为是被拖累。” 唐毅半阖者眼,扯起嘴角道:“你说的对。” 唐毅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道:“这里看来是无甚收获了。还是先送你们回去吧。” 宋问朝后一指:“不必了。方才在路上,我看见了我的学生。我去接他们。” 唐毅:“那就此别过吧。” 宋问点头。 宋问回过身,看着后面的少年道:“你能这么安静,真是少见。” 林唯衍道:“人在伤心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所以我保持沉默。” 心倒是挺细的。 宋问好笑道:“那你现在可以解除封印了。” 林唯衍跟上前,憋不住问道:“你之前说的问题,还没告诉我答案。” 宋问疑道:“什么问题?” 林唯衍:“谁的家里,最不怕偷?” 宋问打着扇子,和善道:“你觉得呢?” 林唯衍认真道:“我想了很久,应该是陛下。” 宋问:“为什么?” 林唯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偷东西,对陛下而言,只不是是将自己家里的物件,换个位置而已。” 宋问欣慰点头,拍拍他的脑袋:“你说的特别对。这就是答案。” 林唯衍也很欣慰:“果然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专治不服 进士科乙班学子, 谨遵宋问教诲, 决定着手收集一下,长安城里的一众未决悬案。 只是他们接触不到刑部的档案, 也还没蠢到拿此事去问家中的父母,于是选择了深入基层, 进行群众调查。 这街头巷尾流传的疑案, 那就多了。 而且玄幻到让他们怀疑人生。 这些街头巷尾坐着的群众, 似乎不大懂得, 不要添油加醋这句话的内在涵义。 武举科的学子,放堂也出来闲逛。 来来回回就看见好几个进士科的学子, 凑在茶馆街头,听人在说书般的讲故事。 竟还在一旁,提笔认认真真的记下了。 简直着魔了般。 刻意在他们面前晃了两趟,都没能引起注意。 真是好奇死了。 最终,黄世谦代表众人,走过来搭话道:“你们在做什么?” 冯文述不耐道:“没看见吗?我们在打听事情。” 黄世谦不可置信道:“就打听这些街头传闻?做什么?你们不是疯了吧?” 冯文述随口道:“不疯怎么能救人?” 张炳成都疯了。 黄世谦品味了一下, 然后道:“你们要救郑会?” 冯文述:“不然?” “可这和救郑会有何关系?”黄世谦问完,又品味了一下。 想到什么, 脸色骤变道:“散布谣言, 扰乱民心,可是大罪啊!” 冯文述抬起头, 很是无语的看着他:“你哪里看见我在散布了?我说了我这是打听!” 黄世谦担心他们冲动, 做出些什么, 嘀咕道:“这是郑域的家事, 人家郑域也没让你们管,你们乱插手什么?” 冯文述将纸笔一摔,站起来道:“呵,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武夫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重义气,如今看来,这唯一也没有了。果然还是一无是处。” 黄世谦顿时大怒,自己好心,对面不领情便罢,却还这样不讲道理。 梗者脖子道:“你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冯文述针尖麦芒,毫不相让:“我们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岂容你置喙?” 两人一吵起来,声音放的大,周围的学子见势便都围了过来。 进士科学子:“果然就是想打架的,我看你们是等许久了。” 武举科学子撸袖子:“你们不也是?这次你们先生不在,总算没人拦着。” 进士科:“公平些!你们练的就是打人,我们三对二!” 武举科:“你们还练的就是阴险呢,怕二对三都挡不住你们的阴招!” 两边出口,皆很恶毒。 忽然一人从旁边钻了进来,照着两边的脑袋,各是狠狠敲了一下。 随后一道劲风扫来,一侧的人群开始歪倒。 各个撞在一起,摔了一地。吃痛叫唤。 宋问站在两边人马的中间,骂道:“一群傻逼,竟然当众闹事?” 诸学子仿佛见鬼了一般看她。 怎么每次做坏事,都能让她撞着。 宋问高举着手道:“林唯衍,刚刚谁想动手,跟他们比个痛快!” 握着长棍的林唯衍耍了套花式,然后一棍敲在地上。 那巨大的震声过后,似乎还带着嗡嗡的回响。 林唯衍宛如战神再临,冷冷俯视着众人:“好。谁先来?” 众生:“” 孟为拍拍屁股站起来:“哪有闹事?我们不过是想切磋一下而已。” 林唯衍:“我也挺喜欢切磋的。” 孟为怂道:“不不,我是说学术切磋。” 黄世谦则是被他那一棍惊呆了:“敢问阁下是哪门哪派,师从何人?” 宋问代答道:“专治不服派!” 黄世谦这才看向她,莫名觉着脊背有些发寒。 宋问走近他,拍拍他的背,笑道:“这位小哥。上次我说了那么多,感情都当是放屁是吧?” 黄世谦冷汗涔涔道:“不不不,先生所言,学生句句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宋问:“那你复述一下,我说过什么?” 黄世谦:“额” “静思己过,回去各写一份检讨。”宋问不悦道,“自己给我客观分析一下,你们对书院,对国家,对百姓,都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众生:“” 有有吗? “还有对我!”宋问痛心道,“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宋问哼了一声,扭头即走。 “专治不服派”林唯衍收了长棍,跟在她后面。默默念叨两边这名字。满意点头:“嗯。” 听着还不错。 身为先生,学生总爱打架。宋问是很烦恼的。 打架的学生连检讨都不会写,宋问就更烦恼了。 “我以为你们什么都会,所以才这么嚣张。结果连检讨你们都不会写?”宋问奚落他们几句,抠抠耳朵道:“立足己身,正视过去,展望未来。一个不会审视自我的人,是不会有进步的!都给我好好反思,拒绝敷衍!” 冯文述提着笔叹道:“先生真是良苦用心,我等又叫先生失望了。” 赵恒跟着叹道:“惭愧啊惭愧。” 冯文述道:“其实这次,真是我的错。我焦躁莽撞了,还累及你们。” “哪能单怪你?”梁仲彦抬头道,“君子之益友有三:友直,友谅,友多闻。身为你的朋友,却还陪你一起犯错,显然是我们的过错更大了。” 宋问摸摸下巴。 这群小子挺好的。 宋问道:“以后还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打架吗?” “不会了!”孟为保证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相交甚好的朋友。不会再因为些口舌之争动拳脚。” 众学子附和:“就是就是。先生别生气了。” “对了先生。”冯文述将桌边的一沓纸拿起来,放到宋问跟前道:“这是我们昨日打听到的案子,也不知道有用无用,您看看?” 众生抬起头,两眼希冀的看着她。 宋问随手翻了一遍,被里面稀奇古怪的传闻给震慑住了,心道果然老一辈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点头道:“很好啊,说明你们用心了。” 众生欣喜。 宋问接着道:“既然你们已经找了这么多未明真相的案子,不如自己去试着断一断。” 众生表情凝滞。 “譬如说,这个。”宋问拿起一张纸,“夜半时常闻人低泣,家中偶有丢失财务。看看多有意思。” 冯文述忙丢下笔,起身道:“先生,这里面有不少是他们夸张胡诌的。学生尚未来得及辨明。” “我知道。”宋问道,“又如何?你听着觉得荒诞,对他们来说,却是可怖。这是心中不安的缘故,你们不管吗?任由他们寝食难安的受难吗?往后你们碰到的案情,远有比这些更夸张,更离奇,更不可思议的。总要去找真相的。不如趁现在习惯习惯,多好啊。” 众生:“” 究竟哪里好啊!! “许多事情,看着玄乎,其实真相很简单。冷静一些,细心一些,拔掉它虚假的表皮,就一点都不难了。”宋问又翻了一遍,感慨道:“哎呀,这不查一查,都不知道大家有那么多烦恼。你们说是吧?” “可这也太多了,得查到何年何月啊!”冯文述摊手道,“何况我们不是还要管郑会的案子吗?” 宋问:“太多了?” 众生齐齐点头。 宋问:“那就去找你们的朋友帮忙嘛。武举科的那群人?” 众生懵道:“啊?!” 宋问无辜道:“昂。不是你们说的吗?你们是相交甚好的朋友。借此机会,再多增进一下你们的情谊。” 众生:“” 众生心中一阵悲痛。 真是自讨苦吃。 宋问本意,就是不想让他们再管郑会的事情。 郑会这样的案子,不是一般能遇到的。 就算遇到,也很少会像张炳成这样断案的。 进阶难度实在太高。 在断案之前,首先要学的,还应该是明察。 这一点,他们已经做的不错了。 何况,以如今的形势,她觉得还是有些危险。 众生一阵哀嚎,还在试图补救。 “诶诶诶,都什么态度?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不要眼高手低,明白吗?”宋问拍拍桌子,“快些检讨!” 她正压着一群人“三省吾身”,书院守门的老翁出现道:“宋先生,有人找您。” “找我?”宋问道,“这还上课呢。” 老翁站在门口催促道:“先生,先去看看吧。这边不打紧的。” 宋问见他跑的很是匆忙,都有些失态,料想来的定然是什么大人物。便也赶紧跟了过去。 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宋问走下阶梯,快到的时候,唐清远走了出来。 宋问立马趋步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 唐清远站在车辕上,问道:“郑会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宋问:“是。有所耳闻。” “我心中倒是也有些疑惑,正想去看看他。”唐清远道,“你若有什么话想同他说,我可以代为转告。” 宋问一喜。 正愁见不到那郑会,唐清远愿意出面,真是帮大忙了。 “有。”宋问道,“劳烦殿下替我问问他。在获罪之前,他有没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有没有觉悟。如果有,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请他活下去。” 唐清远答应道:“好。” 唐清远也在赶时间,便不与她多语,先走了。 宋问打开扇子,目送他离去。 从朋友的角度来讲,唐清远不是一个适合结交的人。 但从臣子的角度来讲,他真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夜来东风 夜间, 宋问对着烛火, 坐在床上看书。 忽然前头的帘帐抖动了一下,然后半空出现一个人头。 宋问心头一梗, 险些没被吓厥过去,拿书砸他脑袋, 怒道:“想干啥呢你!” 林唯衍将自己脑袋探进来, 问道:“你这是什么?” 宋问:“桌子啊。” 林唯衍眼红道:“我也想要。” 宋问道:“自己去做呀!不就俩木板吗?” 林唯衍又问:“你在看什么?” “县志。”宋问缓过神来, 答道:“赵主簿给我的。” 林唯衍:“你还没放弃?” 宋问:“放弃什么?” “我以为你听了殿下的话, 放弃了。”林唯衍说,“毕竟听起来, 这事不大能做到。” “我只是不想与他争辩,毕竟这事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是各人考虑不同。”宋问笑道,“他谨慎,我大胆。可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断定, 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林唯衍断定道:“你很任性。” “”宋问真诚道, “没有你任性。下次进来, 给我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而已。”林唯衍道, “我就想来问问你, 饿不饿。” “我不饿。”宋问道, “出去。” 林唯衍很是可惜, 背着自己的长棍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宋问:“” 丫当门是摆设吗? 没看两行字,林唯衍又从窗口翻了进来。 宋问没来得及骂,林唯衍压着声音道:“熄火!” 宋问:“什么?” 林唯衍:“快!” 宋问迅速吹熄蜡烛。 林唯衍靠进来道:“门外有人。” 宋问一惊:“谁要杀我?” 林唯衍摇头:“看着不像。他没带武器。我以为是你的朋友。” 宋问无语道:“谁家朋友会深更半夜来访?不怕街使巡查?” “我会。”林唯衍指着自己道,“所以你家的会。” 宋问:“” 不,他不是朋友。 宋问摸索着下床,小心走到门边,贴着听外面的动静。 林唯衍蹲在她的对面,忽然道:“来了。” 而后朝她挥挥手。 以防意外,宋问朝旁边退了些。 来人很小心,不想发出动静。 只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便走了。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情况? 林唯衍松开握长棍的手,示意她人真的已经走了。 宋问反身重新点了灯,准备出去看看,就见门缝下面,赛了一封信纸进来。 打开看了一遍。 内容叫她有些吃惊,于是又看了一遍。 林唯衍:“是什么?” “一封能送郑会去大理寺的东西。”宋问笑道,“看来树敌多了,总有一个,能让你死的。” 还用说什么?东风已经自己来了。 林唯衍在她身后嚷道:“这就是那封绝笔信吗?快给我看看!” 宋问挤开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林唯衍道:“我看看是怎么写的,或许以后能用得上。” 宋问:“” “少年,你的好学之心完全用错了地方。”宋问斜睨他,“非常遗憾的告诉你,这个不是。” 林唯衍:“那是什么?” 宋问道:“奏状。” 一封死人留下的奏状。 前户部尚书,王粲,弹劾国师张曦云的奏状。 这人很有意思。 在末尾着重点明了,自己近来身体安康,也暂无轻生的意向。如果不幸暴毙,请陛下一定要下旨彻查。 不过如今看来,这封奏状还未到陛下跟前,他已经受害了。 随后宋太傅复任尚书一职,弹劾一事不了了之。 他奏状中提到的证据,也不知去了哪里。 仅凭这封奏状,或许不能将张曦云定罪。 但,王粲一代老臣,忠贞为国,恪尽职守。如今既死因成谜,要大理寺立案审查,是绝对可以的。 宋问捏着手中的薄纸,忽然间觉得有些沉重。 多少的毅然,决绝,愤恨,期盼,遗憾。都只在这几行字上。 林唯衍一听是奏状,顿时没了兴趣。 宋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你猜这是谁给我的。” 林唯衍:“谁?” 宋问:“楚先生。” “你说你今日去的那个地方?”林唯衍不明白道,“他为什么要给你?你认识他吗?他今日明明还不见客。你也给他打暗号了?” “他不是不见客,他是不能见客。我们之前去见他的时候,他就听着呢。张炳成之前去拜访过,定然会派了人继续看守他。他现在不知朝中情况,岂敢轻举妄动。”宋问道,“今日三殿下去找他了,他便能明白,是真有人想插手此事的。只要他开口,会有人替他走动。可他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才只能半夜来访。” 林唯衍:“那他为何来找你?” “此案中,风头最胜的,不就是我吗?”宋问道,“除了我和三殿下,他恐怕也不能确认,还有其他人敢搅这趟浑水。” 林唯衍:“那为什么不去找殿下?那不是他的学生吗?” “殿下那里太危险。我这里偏僻,好避街使啊。”宋问道,“若是因为宵禁被抓了,岂不是滑稽?” 林唯衍不大懂这群人的弯弯绕绕,送个信还那么多讲究。但抓住了重点,叹道:“都是因为他们不好好学武,连几个街使也避不开。” 宋问道:“你说的对。所以你要能者多劳了。” 她将奏状仔细折好,递给林唯衍:“明日,你将它拿去给三殿下。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习武之人渺无影踪的功法。” 林唯衍:“那你呢?” 宋问道:“我自然是去上课啊。” 林唯衍有些不乐意道:“那好吧。” 林唯衍终于真的出去了。 宋问回到床边,看了眼叫她颇为痛苦的县志,随手就丢到地上。 终于可以休息。只是躺下后却越发清醒。 辗转反侧,无法,宋问半夜又重新起来翻县志,一直到了翌日清晨。 宋问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唯衍正在后院晨练。 宋问对他喊了一声:“记得去送信!” 林唯衍应道:“明白!” 于是一路出了门,走到书院外边的长街上。 学子早已按着她的吩咐,等候在此。 “我亲爱的学生们,早上好。”宋问拿着教条指了跟前两人道,“点一点,自己的人都齐了没有。” 武举科学子一脸懵逼的站在旁边。 黄世谦问道:“先生,为何我们也要来?” 冯文述道:“你我皆是朋友,朋友有难,不该相助吗?” 黄世谦的脏话险些脱口而出,念及宋问在此,又生生憋了回去,纠结道:“你我交情,不是很深!” “聊一聊就深了嘛。”宋问道,“昨日我已将原委跟你们先生说了,他说,你们今天都是我的人。” 武举科众生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进士科学子在一旁幸灾乐祸。 “列队!”宋问一手挥下,“武举的站这边,进士的站这边。” 两边人迅速站成整齐的两排,相对而立。互相瞪眼,各不相让。 宋问道:“两两一组,你们对面的人,就是你们今日的搭档。” 众生惊叫:“什么?!” 冯文述与黄世谦异口同声:“能换个位置吗?” “不成。”宋问坚定拒绝道,“好好合作,我看好你们。” 她将冯文述整理出来的案情,拍到黄世谦的手上:“发下去。这就是你们今日的任务了。” 黄世谦看了眼,急道:“你们这写的都什么呀?这怎么查?” “怎么查,自然自己想啊。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嘛。”宋问微笑,“接受场外求助。可一旦求助者,直接零分。” 众生:“” 这也能叫接受? 宋问指向旁边的茶寮:“我就在那儿候着,有事找我。” 宋问分配完了任务,坐到一旁,抖者腿,看他们晕头转向的开始行动。 心中很是满意。 伸手往后一摸,正要将茶碗拖过来,却发现被一股力按住了。 宋问心下一惊。 默默收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后面人出声道:“宋先生,不喝茶吗?” 宋问只能回头。 两位侍卫打扮的人,站在她的身后。 一人按着腰间的佩刀,说道:“宋先生,我家主人想请您一见。” “请?”宋问斜了一眼他的武器,笑道:“你们倒是可以真的请,不用这样提防我。” 侍卫:“先生是明白人,便太好了。请随我二人走一趟吧。” 宋问扭头看了眼被她四散出去的学子,心道真是冤孽。 起身跟在两人的身后,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弯弯绕绕,最后进了一处院子。 刚踏进门槛,身后两人便将门给关了。 院中一位身着道袍的人转过身。 张曦云这人,眉目清明,五官隽秀,白须红颊,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宋问一看见他,右眼皮便开始不住的跳。 伸手拍了一下,嘟囔道:“现在跳有个屁用啊!” 张曦云:“先生在说什么?” 宋问退开一步,躬身行礼道:“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宋问,见过张国师。” 张曦云跟着道:“心有凌云壮志的文人宋先生,久仰大名。” 宋问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张曦云笑道:“常人不敢做的事,先生都做了,一句话而已,何来不敢当啊?” 宋问收起笑容,抬起头。恰对上张曦云的眼神。 两人就那样对视了片刻。 “先生放心。我既正大光明的请你来了,自然会安全的送你离开。不过是想和你说两句话而已。”张曦云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指着对面道:“坐。” 宋问挺直道:“不坐了。坐下便要呆得就一些,我急着回去。” 张曦云收回手:“我即请你坐了,你就坐。” 宋问:“我即说了不坐,我就不坐。” 张曦云看着她,眯起了眼。 身后侍卫,拇指顶住刀柄,脚下朝她迈进一步。 宋问挺直脊背,朝他一笑。 气氛陡然凝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争锋相对 张曦云的眼神告诉她, 他的来意很明确。 事关张兆旭的生死, 无论宋问说好话,还是说坏话, 他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宋问的示弱和回避,对他没有用。 宋问是一个决心要将他儿子送上刑台的人, 那说再多好话又有什么用呢。 张曦云给自己倒了杯茶, 笑道:“我以为宋先生, 还要与我再多假意周旋一会儿。” “既然国师说了, 会让我安然离去。国师都坦荡来请,宋某自然直言不讳了。以免各自耽误时间。”宋问也笑道, “我这人很识相的,尤其是有自知之明。求情不成,只能来硬的了。” “来硬的?”张曦云大笑,对着她身后的侍卫道:“看来他是在小瞧你们。” 张曦云道:“你可知,他们二人是什么来历?” “国师莫要玩笑了。宋某真的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民而已。”宋问道,“只是到了非要硬碰硬的时候, 这世间硬的,除了拳头, 还有骨头。” 张曦云掸掸衣袍:“先生为何要向我展示你的气节, 多虑了吧?我什么也没说呀。” “国师是未说,可宋某心里慌啊。宋某一慌, 就容易犯蠢事。怕一时口快, 答应了您。日后若是做不到, 更要惹国师您不高兴, 所以提前和您说了。”宋问道,“毕竟,除了这些可笑的气节,宋某也没别的好在国师面前说的了。” 张曦云:“怎么会没有?自然是有的。我也是来找先生解惑来了。” 宋问虚行一礼:“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国师不知道的吗?国师不是算尽天机吗?” “算尽天机也算不尽人心。”张曦云道,“我原本也是无意找先生的,只是不知道犬子,究竟如何得罪了先生。” 宋问道:“他并没有得罪我。我们素昧平生,毫无交集。” “我膝下只有一子,他虽有些顽劣,但本性良善,想必其中是有些误会的。宋先生年纪轻轻,可能不懂为父之情。”张曦云道,“为人父者,有时,是不讲道理的。”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宋问道,“我明白。” 张曦云:“先生说的好。” “诶。”宋问打断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人鲁迅大大说的。” 张曦云一噎,举着茶杯的手一顿,摇摇头道:“先生不必与我扯这些,你既然明白,就说明白话。” 宋问:“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见到国师的时候,宋某很是惶恐。” 张曦云:“惶恐什么?” “惶恐今日,有来无回啊。”宋问笑道,“因为宋某和贵公子素昧平生,又甚景仰国师为人。国师该相信,宋某,绝不是要找张公子的麻烦。只是在求真而已。” 宋问转口道:“不过国师向来是言出必行之人,宋某的小人之心,看来是要多虑了。” 张曦云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四溅了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向来自讨苦吃,我不是明白。”张曦云道,“人之生乎地上之无几何也,譬之犹驷驰而过隙也。人生苦短啊,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不知来日愁。看都看不过来,为何偏认死理,叫自己难受?” 宋问盯着他手上的水渍,眼神有些飘忽。 “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宋问朗声道,“宋某愚昧。但也听先师孟子说过。对本该不罢休的事却罢休了,便也没有事会不罢休了。对该厚待的人却刻薄了,就没有人会遭到不刻薄的待遇了。但宋某不急,愿意慢慢来。若是立足现在,做不到问心无愧,那么将来,也没有期待的必要了。” 张曦云:“你的立足现在,还能有将来吗?” 宋问:“孟先师还说了。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却从没有听过,以道殉人的。” 张曦云:“如此说来,宋先生,是要以身殉道了?” 宋问偏过头:“道,从来不会掌握一个臣子的手上。” 张曦云:“但也绝计,不会掌握在你这样的一个先生口中。” 宋问:“可若无道,我这先生的口,还是说得的。” 刀刃出鞘,寒光泠泠。一左一右,架在她的脖子上。 宋问皱眉。 血脉喷张,心跳透过冰冷的刀身,清晰传进她自己的耳朵。 仿佛将她的小命被人捏在手里。 这感觉实在不好。 宋问不敢动作,呼吸渐沉,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笑道:“好刀啊,利的很吧。” 张曦云将水倒了,重新给自己沏茶,头也不抬道:“应当是的。毕竟喂过不少血。” 宋问看向旁边的仁兄:“既然看过了,该收鞘了吧。” 侍卫冷冷道:“我的刀,从来不是拿来看的。” “如果是拿来用的,那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宋问声调一高,怒道:“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把刀给我拿开!” 侍卫眼神一黯,刀刃角度下斜,就要割进宋问的脖子。 宋问扭头,紧盯住他。 眼神中骤然迸发出一股狠戾的杀气,叫那人一惊,手上无意识轻了些。 宋问吼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俱之!” “先生——!” 一阵呼喊声由远及近。脚步声纷沓而来。 宋问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眼神向后一瞥。 张曦云也不乱,依旧平淡说道:“不怕死的人,我的确见过不少。可我从来不会敬佩。连生命不眷恋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礼法仁义?” “我不怕死,但我贪生。该死的时候,万死不辞。不该死的时候,我却最讨厌别人来威胁我。”宋问也是冲道,“偏生得不识时务。叫国师您失望了。” 张曦云走过来,一手捏住了刀刃,笑道:“是吗?” 宋问心中千回百转,却是伸长了脖子,斜睨着他,露出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笑来:“你杀不了我。你不知道我是谁。或者说,你知道我是谁。” 张曦云一时真被她唬住了。又开始打量她。 竟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 “先生——!先生你在哪里!” “宋先生!” “宋——问诶!” “乱喊什么?你想死不成!” “在这样的当口,您真会自惹麻烦吗?”宋问道,“多少人见我进来,多少人在等着我出去。既无心杀我,何必再诸多把戏?莫非国师以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吓,我就会怕死吗?”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张曦云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她道:“活着比死痛苦多了。” 宋问偏头,看向左侧的侍卫,讽道:“既然总有人,背信弃义,苟延残喘也要活着。想必活着,比死了,还是要好一些的。” 庭院的大门,骤然间被人踢开。 剑拔弩张的场景,暴露在众人眼前。 宋问闭上眼,后背都要被冷汗浸湿了。 冯文述脸色刷白,上前道:“国师,这是何意?先生若非冒犯您了?也不必如此兵戈相向。” 张曦云平静道:“宋先生说刀好,所以让她看看刀而已。先生,那这刀究竟如何?” 宋问道:“刀好不好,还得看人怎么样。凶器,还是宝刀,是由后人来定的。” 孟为提起一口气,觉得那刀异常刺眼,心道和他们还说什么屁话。直接便上前来。 一侍卫转向,将刀锋对准了他。 孟为也不畏惧,红着眼激动吼道:“有本事你就割下来,将我在这里杀了!有本事你将我们全部的人都杀了!否则漏掉一个,就要给其他几人报仇!来啊!下刀!你这刀不是好吗?” 那侍卫还真的不敢动手,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孟为两步冲到宋问旁边,一手推开那人的刀,将宋问拉到身后。 宋问呼出一口气,握住自己的手。 纵然大话说得不少,可心中是真的虚啊。 不敢露出一丝弱点。 只要有一点,张曦云这样的人,就会用它威胁一辈子。 钱,权,命,或人。 总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黄世谦等人已是吓懵了。 对面的是谁?是国师,是只言片语,就可以让你死无其所的人。 进士科的这些人,未免太不知死活了。 黄世谦摇摇头。 为心中燃起的这股念头深感惭愧,继而豪情涌起,咬牙,脚下跟着上前了一步。 “不过是想请宋先生喝杯茶。看来宋先生不喜欢喝茶。”张曦云拂袖道,“既然没有机会了,下次再聚吧。” 宋问退开,抬手,行礼。 其余学子让出路来,恭送他离开。 宋问摸摸脖子,大约是破了层皮,有股火辣辣的触感,但只有几道血丝。 能动手不哔哔的道理,忘记跟他们讲了。 孟为关切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孟为。”宋问欣慰握住他的手,“你,真是我的得意门生。这一次,我要给你满分!” 孟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何惧弹劾 孟为试探道:“满分?” “你可以值得骄傲。”宋问道, “因为你可能会保持着这个记录直到结课。” 孟为怀揣着试探道:“当真?” 武举科的学子还在恍惚中。 他们这个班真是太刺激了! 宋问揉揉胸口, 问道:“你们怎么来的?” 冯文述道:“学生见先生不在茶寮,便出来找。好在有人看见了, 我们一路问来的。” 宋问点点头。 这群人倒是很警醒。 梁仲彦问:“先生,他没有将您怎么样吧?” 宋问道:“你们都能找到这里来, 他能将我怎么样?只是想吓唬吓唬我罢了。” “他本意是吓唬。”冯文述纠正到, 还是止不住心惊:“我以为先生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怎么会和国师闹成这样?” “他若有心杀我, 多的是名目,尽可以正大光明。却绝不会在此刻下手。”宋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总之他不会想我活,我又何必与他客气?” 冯文述摇摇头:“先生,就算不杀人,那也是很危险的。” 宋问自然知道。也心有余悸道:“我现在知道,蔺相如将刀, 架在秦王脖子上的时候,是种什么感受。” 孟为提醒道:“先生, 您是被架的那个。” 宋问叹道:“那是因为我, 先将刀架在他儿子的脖子上。” “太危险了。”冯文述道,“先生, 您还是小心些。林少侠不是一直跟着您的吗?人呢?” “命运。”宋问沉痛道, “这就是命运!” 一行人出得庭院, 重新回到外面的茶寮。 林唯衍正坐在桌边, 捧着碗吃面。 “林唯衍!”宋问大喝一声,急急跑过去,见着救世主般的激动喊道:“你终于来了!” 林唯衍懵懵抬起头:“嗯。你们去哪儿了?” 宋问控诉道:“看见我不在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身为护卫的尊严呢?” 林唯衍道:“你年纪比我大。” 宋问:“然后呢?” 林唯衍:“你走丢的可能比我要小。” 宋问:“” 宋问一挥手,觉得这些不重要了。搭着他的肩道:“林唯衍啊,从即日起,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明白吗?” 林唯衍眉毛一挑:“嗯??” 宋问:“别忘了我是付过你银子的。还包了你的食宿。” 林唯衍:“” 人真的是好善变啊。 之前还很是嫌弃他的。 宋问感慨道:“李洵说的果然是对的。” 可李洵到底特娘的去哪儿了?! 宋问坐上椅子,对着一众学子招招手:“给我批个功课,先压压惊。” 梁仲彦道:“先生不回去休息一下吗?” “不。回去也静不下心。”宋问道,“给我看看。” “并未查出什么。”冯文述道,“刚走不久,便发现先生不见了。” 冯文述将手中的几张纸,放到她面前,说道:“只是,问得清楚一些,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案件罢了。只是他们觉着奇怪,衙门也不会受理,所以无人报案,便越传越玄乎了。” 宋问拿起看了一遍。其余几位学子也将手上记录过的纸递过来。 宋问摸摸鼻子,又去看另外一封。 赵恒同旁边人道:“不过百姓有时是真奇怪啊。刚开好的田,说不要便不要了,连句话也没留下,逃命般的带着家人都走了。” 武举科学子道:“这必然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另一武举科学子道:“这寻常人,想得罪什么了不得的权贵,怕也是不容易吧?也得有那个气魄才成。” “说到这个,你们进士科的人,也未免太大胆了。”黄世谦抱拳道,“不得不佩服。先前说你们贪生怕死,是我们浅见了。” 赵恒:“哪里哪里。先前说你们薄情寡义,也是我们浅见了。” 双方终于其乐融融的握手言和了。 宋问觉得赵恒说的略微有些耳熟,去翻了他的那张出来。 “说到人去楼空,前户部尚书也很是奇怪的。老尚书辞世,王家便忙着遣散下人,举家搬迁。后事也办得寥寥草草。”冯文述道,“凭王尚书的交情,留在京中,子辈也是有人照拂的呀。” 赵恒道:“怕是不想再入仕了吧?王家几名子弟,都没有科考之心。” 冯文述:“但不得不说,王家世代忠君爱民,体恤百姓。着实叫人敬佩。尚书去得太突然了。” 宋问抖着纸站起来,抓住赵恒问道:“这人是不是王尚书的仆人?” “可能是吧,学生也不清楚。但他家离王家还挺近的。”赵恒道,“那几间宅子,如今都还空着呢。” 宋问:“叫什么?” “宁丰?还是马丰?”赵恒想了想,“哦哦哦!蒋丰!不错,他姓蒋。” 宋问想起县志上记载的,王粲后人遣散仆人,以田产赠之。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分明是来不及处置,又怕走的太匆忙叫人看出端倪来,才给随意分了。 可他们走归走,那蒋丰又跑什么? 张曦云当年能放王粲的族人走,想必是没搜到什么东西的。 王粲的奏状被老友藏起,那其中所说的证据,是不是有可能转交到蒋丰手中? 宋问拍手“哎呀”了一声,抓了林唯衍道:“跟我走。” 几位学子疑惑道:“先生?” “你们慢慢查啊!”宋问回头道,“我现在去休息一下!” 宋问拖着人来到转角的墙后,离了学子的视线。 “你现在去县衙,找赵主簿,让他查一查蒋丰是搬去了哪里,大约是两年前搬迁的。”宋问郑重叮嘱道,“务必要快!” “又要去?”林唯衍摇头道,“我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宋问急道:“这次就不用了,快去。我先回家。” 林唯衍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红痕,摇头道:“不成。我是收了银子的。还包的食宿。” 宋问道:“顺便再去三殿下哪里,帮我借匹马。” “你要出城?”林唯衍道,“我也要去。” 宋问拍手:“所以你去借马,我去收拾行礼。” 林唯衍斟酌片刻道:“那你等我。” 宋问在他背后提醒:“县衙!县衙不要忘了!” 宋问回到家中,小五小六在打扫院子。 小五抬起头,整个人懵了,喊道:“少爷!您的脖子给人抹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上课的吗?难道同学生打起来了?”小六冲过来道,“少爷,您有时候就是太冲动!” 宋问推开两人:“帮我整理一下东西。随意两件衣服即可,重要的是银子。” 小五道:“这便回去了?那这宅子怎么办呀?这仇怎么报呀?” 宋问拦住他躁动的手:“只收拾我的,你们留这儿看家啊。哦,还有林唯衍的。” 小五:“” 小五万分悲痛道:“少爷!您逃命带着新来的那个不带我们!您怎能这样!” “去去去!”宋问道,“我马上就回来了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林唯衍终于回来。 带回来一个人。 唐毅坐在马上策着缰绳,道:“走,我同你一道去。” 宋问惊道:“你也去?方便吗?” 唐毅这样敏感的身份,无论参与哪件事情,都是不大好的。 偷偷摸摸来点场外帮助也便罢了,亲身上阵,怕是免不了被罚。 “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你的,但是与我见过几面,还能说上两句。”唐毅道,“时间不多了,待人察觉出来,再想出城就难了。” 也是赶时间,怕刑部提前下了文书。 他收到后,便立即让人将奏状上表,此时多半已到了陛下手中。 可唐毅只有两匹马,而宋问只有一匹钱塘带来的老马。 宋问拍拍马屁股,对林唯衍道:“这马就交给你了。你来垫后。如若有人追上来,能拦则拦,不能拦便跑。注意安全。” 林唯衍点头,将记着地址的纸条交予她。 三人便上了马,往城门赶去。 唐清远坐在马车中,从窗口的缝隙中见一熟悉的身影跑了过去。推开小窗,喊道:“宋先” 紧跟着旁边又一匹马跑了过去,上面坐着唐毅。 顿时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又收回了视线,重新放下垂帘。 “初九。”唐清远道,“你去打听一下,他们是要去哪里。” 外面人应了声,而后把缰绳交予旁边人,跳下车辕,跟了过去。 张曦云回到府中,便听闻陛下请他进宫议事。 换上官服,直接往宫中去了。 勤政务本楼。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太子,以及太傅太保。朝中一干重臣,聚于下首。 见他进来,稍往两侧退了些许。 一封有些褶皱的奏状,丢到他的面前。 唐贽沉声道:“自己看看。” 张曦云打开,仔细扫了一遍,又小心合上,道:“陛下。臣问心无愧,何惧弹劾?” “何况,若真是臣所谓。这奏状,怕早已不在了。”张曦云两手呈过头顶,“陛下,这究竟是从何处所得?真假未知,怕是有人要陷害微臣!请陛下明察!” “明察?有问题便去问羽林郎。”唐贽道,“太傅也已作证,这正是王尚书的字迹。” 张曦云扭过头,望向许继行。 许继行旁站着的许贺白,冷冷扫来一个眼神。 父子两人站在一起,偏衬得许继行少了两分霸气,多了一分痞气。 张曦云对着许贺白的眼神,两道人影似有重叠,忽而豁然大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快马加鞭 张曦云看愣了神。 见人没有动静, 难得失态, 宋太傅偏头喊了声:“国师。” 张曦云方回神,问道:“请问少将军, 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云深书院一位名叫郑域的学子,从家中偶然搜得。”许继行道, “几番辗转后, 到了下官手中。” 张曦云:“宋问?” 许继行顿了顿, 道:“不错。” 唐清远听见, 心下一阵失望。 他自认对宋问已经足够客气了,不想对方还是如此不信任他。 他与许继行, 不也只是点头之交吗? 他便这样,叫人生厌吗? 张曦云回过身道:“臣,无话可说。” 上首唐贽道:“无话可说,国师莫非是要认罪了?” “陛下。若是人事代谢,尽要算到臣的头上。那是君要臣死,臣确实无话可说。”张曦云道, “可这奏状上的任何一字,臣尽数不认。全是无凭无据之事, 臣心有不甘, 却无从辩驳啊。” “便知你会这样说。”唐贽,“关卿。” 大理寺卿出列:“臣在。” 唐贽:“此事交由你来督办。严查不怠。” 大理寺卿:“微臣领命。” 唐贽:“劳烦太傅, 御史公, 从旁协助。务必将此案查个清楚。” 宋祈与李伯昭应道:“是。” 张曦云回到府中。 “父亲。”张兆旭迎了出来, 请他入座, 立在他左侧,问道:“陛下急急召您,是有何事?” 张曦云:“郑会,怕是被提审大理寺了。” “大理寺?”张兆旭脸上一喜,“郑会若去了大理寺,那他真是没有翻身之地了。” 张曦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心中俱是失望。摇头道:“危险的人,是你啊!” 还有他自己! 张兆旭:“父亲?” “宋问。好一个宋问,他还真有能耐。”张曦云摩挲着扶手,冷笑道:“他莫非以为,凭他就能够扳倒我?” “宋问。张炳成说的那个宋问?他不是,一个商贾之后吗?”张兆旭也是怒道,“几番坏事。父亲,您为何不杀了他?” 张曦云不愿回他,眼神一沉:“他很像一个人。他还偏偏姓宋。” 张兆旭:“父亲,是谁?” “不管是谁,都先不能动他。”张曦云道,“孤烟,你派人去查查,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侍卫点头道:“是。” “御史台,御史台怎么会没有动静?李伯昭”张曦云问,“御史台的人近日有出过城吗?” 侍卫:“没有。” “等等。”张曦云倏然站起来道,“今日,宋问那一帮学生里,看见李家公子了吗?” 侍卫一愣,而后摇头道:“没有。” 张曦云沉沉呼出两口气,道:“看来是按捺不住了。李伯昭那帮老臣,怕是蓄意已久。” 只是又恰巧凑上了张兆旭的案子,引来宋问从中作梗。 可若非如此,他还真注意不到李伯昭的意图。 张曦云眼珠一转:“天不欲亡我,你奈我何?” “父亲,谁要与你做对?”张兆旭凶狠道,“我去对付他。” 张曦云揉揉额头:“孤云,你速带人,在城门外将人拦住。千万不要伤及性命,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拿回来。” 侍卫:“是。” 张曦云咬牙道:“你须得亲自去,仔细些。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侍卫:“明白。” 张兆旭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道:“父亲。张炳成今日派人来说,宋问与那唐毅,一道出城去了。” “你——!”张曦云猛得看向他,叫他气着了,吼道:“快追!”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正在疾驰的唐毅与宋问。 宋问是不大会骑马的,尤其是这样的快马。 但她的求生意志很强,加上马匹比较温顺,所以颠簸了一路也没被甩下去。 原本起码是不应该说话的,毕竟极其容易咬到舌头。 唐毅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不会骑马?” “我会!”宋问道,“否则你现在面前就是一匹空马了。” 唐毅:“可是你在抖!你别害怕!” “大兄弟,不是我在抖,是你的马在抖!是它在害怕!”宋问弯腰对着那骏马道,“崽啊,你抖没关系,千万记得你阿爸在你背上啊!” 唐毅惊呆了。 如果他是马,他也害怕。 “停停停!”唐毅喊道,“下马休息一下!” 这样骑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宋问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哪受得了这样折腾。 宋问从马上爬下来,两眼发花,有些懵神。 唐毅见她离瘫痪不远,问道:“你没事吗?” 宋问摆手道:“没事倒是没事,只是我方才在马上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唐毅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那样的情形,她还能思考? 宋问道:“你说你都来了,我还来做什么?我来凑热闹?” 唐毅:“” “哎呀!”宋问捶手道,“我傻了!” 唐毅:“” 唐毅一想。是啊,她为什么要跟着过来? “算了。避避难,也是好的。”宋问道,“长安城里有个爱喝茶的国师。” 唐毅还有一个百思不解的问题,于是问道:“你得罪国师,你真就不怕吗?” 宋问点头道:“怕。所以我诈了他一下。” 唐毅一愣:“诈?怎么诈?” 宋问忽然发笑:“我向暗示了一下,我的身份,不一般。” 唐毅:“怎么不一般?” “都说了是诈他的。他怎么想,我怎么知道?”宋问深沉,“不过,总有一些,可以带号入座的人吧?” 宋问点点头道:“如我这般机智神勇的人,越想,越会觉得来历不凡。” 唐毅:“” 宋问哈哈笑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像他这样多疑的人,不查清之前,是一定不会对我动手的。” “若是查清了呢?”唐毅道,“那你就死了。” “所以就看这次了啊殿下!”宋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查清之前,请一定要弄死他!” 唐毅:“” “想一想我的小命,我就有动力了。”宋问重新从地上爬起来,“趁我还有口气之前,快走。” 唐毅由衷感慨道:“我从未见过有人骑个马,像赴死一般。” 宋问道:“我也从未骑过一匹马,像要送我破云霄一般。” 唐毅:“” 所幸蒋丰搬得不远。 两人又不敢耽搁,一路疾驰,两日后便到了地方。 唐毅却比被追杀还心惊胆战,因为旁边那人,就怕自己一眨眼,他就飞出去了。 宋问也是很苦,可是有苦不能言。 蒋丰住的地方,是在乡下。 唐毅与宋问,照着一路打听过去,而后找到了他的家门。 蒋丰开门出来,看见唐毅,大惊,立马跪下请安:“三殿下!” 唐毅扶他起身:“不必多礼。” 宋问从马上滑下来,艰难走到门口。两腿一软,就地先跪下休息。 蒋丰吓得魂飞魄散:“这这这” 重新跪下,头贴着地,也不敢抬,问道:“这这这位究竟是?” 唐毅:“” “你以为我是在拜你吗?不,我是在拜天。皇天后土,让我有命活到今日。”宋问拍拍胸口,眼角泛泪:“人要懂得感恩,人生才会灿烂!” 唐毅:“” 唐毅说:“扶他进去,他快疯了。” 而后架着人,进院子给坐下。 蒋丰:“殿下来此,莫非也是为了主人的事情?” 唐毅点头:“不错。” 蒋丰:“那殿下恐怕来晚了。主人留下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谁!”宋问大惊,弹起来道:“不会是国师的人吧?” 这比她拿命赶路,更叫她痛苦! “小人岂会给他们!”蒋丰道,“是御史公的公子。名叫李洵。” 宋问听见李洵这名字,感觉魂魄回体。又重新坐下,拍腿道:“难怪。这几日都不见踪影。” 唐毅问:“他走了多久了?” 蒋丰:“已有两日了。” “哎呀——”宋问抱头,一阵眩晕:“我的天呐!” 怕是李伯昭叫李洵秘密处理此事,却要叫他们搞砸了。 他快回城的当头,恰巧碰上宋问和唐毅出城,让张曦云有所察觉。 就怕李洵没有戒心,在城门外被人截住,那就真是功亏一篑。 唐毅想到此番,脸色很是不好。 宋问道:“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人多手杂,只会坏事。” 信息不流通,是怎样的大罪过。 “御史公想来如今心中已有数,他行事沉稳全面,就看他能否有所应对。”唐毅道,“也有可能,李洵能碰上林唯衍。” 宋问心道:他们都没碰上,也不知道李洵走的是哪条道,又哪那么容易碰上林唯衍? 何况林唯衍,宋问都摸不清林唯衍的套路。 但这微弱的可能,也只能如此期待了。 宋问叹道:“我以为张兆旭,是一个坑爹货。” 然后她就被实力打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官道相遇 宋问是很想去支援李洵的, 只是她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今当头, 先别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了。要确保李洵的安危。 虽说他们知道,国师还不敢杀御史大夫的儿子。 怕就怕出什么意外, 李洵誓死反抗之类的。 坚持着翻身上马,准备追去看看。 唐毅见她很是痛苦, 跟着眉毛抽了一抽。 宋问:“怎么?干啥?” 唐毅道:“我奉劝你不要勉强, 否则等到了长安, 你恐怕许久都下不来床。” 宋问摇摇头:“你错了。” “你不信?”唐毅道, “初学骑马的人,也不会一次骑那么久。” 宋问道:“不。你现在给我一张床, 我就已经下不来了。” 唐毅:“” 宋问嚎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人接着骑马往长安赶。 这次不敢骑的太快,只是慢悠悠的往回荡。 实在是宋问夹不住马腹了。怕摔下去。 唐毅:“你要不要我带你?” “我说了我会骑马。”宋问道,“痛苦不是我不会骑马,而是我在骑马。你带我,我也还是在马背上, 没有用的。” 宋问恳求道:“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真的快不起来了。” 唐毅:“” 哪知两人磨蹭的骑了一日, 远远的竟看见了熟悉的人。 李洵被横放在马上, 林唯衍骑着他的老马悠悠过来。 四人在官道上相遇。 林唯衍拍着身前人的背,大喊道:“看!快看!快看宋问骑马的样子!” 宋问:“” 李洵闻声, 艰难的抬起头, 面色苍白, 虚弱道:“先生。” 林唯衍没有一点重逢的喜悦。 或者说他很喜悦, 但没有一点是因为重逢。 指着宋问道:“快看快看!她骑马一跳一跳的!” 宋问:“” 他懂个屁! 他懂屁股跟马背碰撞的痛苦吗?没有减震器她当然只能人工的了啊! 都说了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啊! 李洵翻了一个白眼,呕出口气,又趴了回去。 看他那架势,宋问惊道:“怎么了?李洵这是怎么了?真受伤了?” 林唯衍翻身下马,拎小鸡一般将人拎了下来。 “没事。”林唯衍道,“快点站好。让你先生看看。” “”宋问也下马,走过去道:“什么情况?” 林唯衍道:“我在路上,捡到了一个你的学生。” 李洵一脸沧桑,几欲泣血。 宋问:“你” 李洵叹了口气。 林唯衍替他答道:“他被劫了。” 宋问上前拍拍他的衣袍,一时不知该惊该喜还是该懵:“你们竟然真的遇见了,那” “身上东西都被拿走了。马也被他们杀了。”李洵道,“但他们没有将我怎么样,抢了东西便走了。” 宋问心下失望,还是安慰道:“没事,人安全便好了。” 李洵缓了缓。 他主要是被挂在马上,一路被压得太痛苦了。问道:“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宋问:“他没告诉你吗?” 李洵摇摇头。 林唯衍皱眉:“你告诉我什么了?” 宋问仔细想了想:“额我以为你能意会。” 林唯衍转身面向李洵:“我以为你能意会。” 李洵:“” 宋问:“你们是怎么遇上的?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你走的哪条道?” 李洵半是疑惑道:“我走的小道,饶了远路。哪知那条道上,竟也有他们的埋伏。” 宋问看向林唯衍。 林唯衍一指地上:“先坐。” 他要郑重开讲了。 于是三人成排坐在官道旁边,仰头等着他解惑。 林唯衍道:“你不是叫我垫后吗?于是我便在长安城外徘徊了一会儿。躲着看看,有什么人会来。” “的确有人出来,换了衣服,鬼鬼祟祟的。于是我就出去了。一见我,他们就跑了。”林唯衍环胸道,“于是我又追。追到一半我发现,他们走错路了。” 林唯衍道:“所以我就明白,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想去哪里。只是守株待兔而已。”“可若是那样,他们人手不足,想必还有其他的人,堵在其他的岔口。” 宋问赞道:“你太聪明了!” 林唯衍得意一笑:“自然!” “然后呢?”宋问道,“你是怎么失败的?” 林唯衍道:“我就返身回去找了。只是那边岔道太多,我一条一条的过去,都没找到。随后看见一队人马,急匆匆的往长安赶。” 宋问:“你没追吗?” “追了。”林唯衍道,“马太慢,没追上。” 宋问:“” 宋问抹了把脸。 命运。这真的是命运。 林唯衍道:“毕竟追不上,所以我就回去捡你的学生了。” 宋问:“” 林唯衍挑眉:“我做的不对?” 宋问泣泪道:“你做的非常对。都是我不对。” 李洵问:“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走的悄无声息,又有张兆旭的事吸引国师的视线,照理来说,是不应该被发现的。 宋问便将事情经过都说了。 李洵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都别说。”宋问双手合十,“让我们静静的哀悼。” 也非全是宋问的原因。 他一路小心谨慎,遮遮掩掩,走的慢了。 如若不是,此时他应当已经安全抵京。 偏是这一桩桩诡异的凑巧,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叫李洵不由去想,天都在帮国师。 李洵难掩黯然,深感无力,又道:“先生,其实,也没全被抢完。” 几人眼睛一亮,全都盯住了他。 李洵道:“其实,要拿的东西,是一份礼单。可不知为何,王尚书留下了两封,外表看着一模一样的礼单。我觉得很奇怪。又不敢都带在身上,所以快到长安的时候,就藏了一份起来。” “李洵!”宋问大喝道,“你太聪明了!你很有行商的天赋啊!” 李洵叫她吓了一跳:“先生?” 宋问:“另外一份吗?” 李洵道:“被我埋在长安城外,一座破庙的树下。” 林唯衍沉思道:“造份假的,好赚钱吗?” 众人:“” 宋问:“国师的钱你也敢赚?” 林唯衍认真道:“天道的钱他都敢赚,他的钱我为什么不敢赚?” 众人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此人的人格,相当高大啊。 唐毅拉回主题:“言归正传。你知道你丢的那份,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李洵摇头:“不知道。两份做的非常相像。但内容截然不同。不加查证,难以分辨。” 四人陷入沉默。 一阵风吹来,枝叶簌簌作响。 几匹马绕着打转,打了个响鼻,嬉戏在一起。 四人深沉望天。 林唯衍皱眉道:“所以,然后呢?应该想什么?” 宋问:“就是不知道该想,所以才保持沉默。” 林唯衍:“那你们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宋问:“就是不知道应该去想什么,所以才在想,要想什么呀。” 林唯衍被绕了一通,然后道:“那你们和我一样嘛。” 宋问:“” 林唯衍安心道:“原来聪明人也差不多。” “”宋问道,“因为你也是聪明人。” 开心了吗? 林唯衍的确很开心,点头道:“我现在知道了。” 宋问:“” “也不必如此悲观,还是有希望的。”宋问道,“仔细分析一下,也不算什么。如果国师拿到的是真的,那我们这份就没有用了。如果国师手上,拿到的是假的,他现在应当知道,还有一份真的,在你的身上。” 宋问道:“这样,你回京的时候,看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你的是真是假了。起码还有一半一半嘛。” 李洵点头:“那还是先去把礼单挖出来。” 几人想想也是。且看且走。还能更糟糕吗? 宋问站起来道:“现在我们四个人,只有三匹马,谁愿意与我一匹马?” 众人回忆之前的画面,沉默。 没人愿意的。 和她一匹马,那风骚的操作,连马都害怕。 和三殿下一匹是不大好的。那余下的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李洵主动道:“我还是继续与林少侠一匹马吧。我们习惯了。”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 宋问:“” 宋问很是心痛。 想自己窈窕淑女,竟被这般嫌弃。 冥冥之中已经已经决定了,这三人是注孤生的命。 但转念一想。 她一个窈窕淑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骑。 冥冥之中,她可能也被决定了,是注孤生的命。 心情复杂。 宋问道:“既然如此,林唯衍,你骑快马,迅速护送李洵进京,然后回来接应。礼单,位置告诉我,还是我去挖。到时候,都在我家等我。” 宋问转而叮嘱道:“李洵,还有一件事。不管国师手上的是真是假,你一定要让他知道,礼单,是有真假两份的。” 李洵虽有不解,还是点头。 宋问点头:“你们可以去了。” 唐毅后知后觉的开口:“你该不会” 宋问真诚道:“说真的。你忍心,留弱不禁风的我,在荒郊野岭,一个人吗?” 唐毅:“” 他忍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半挂山壁 林唯衍带着李洵直赶京城, 先行一步。 宋问多日来焦灼的心终于安下, 肉身和精神都陷入十级伤残的状态中。 如今郑会已被大理寺提审,她也用不急, 毕竟急不了这两天。 颓废的她,宁愿跑回长安, 也不想再坐上那需要自带减震效果的马。 于是在官道上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溜马之路。 唐毅:“” 他苦。 “不要这幅表情。”宋问安抚道, “你让我先缓缓。” 唐毅并不认为, 连着走几天路, 她能缓得过来。 一个容易全身废,一个是容易腿废, 说到底还是废。 宋问叹道:“如果能多找俩木板子,你的马拉着我走也是可以的。” 疾速滑行,风一般的滋味。 唐毅眼睛一斜,邪魅一笑:“如果你想,我给你安一个。现在就去砍截树桩来。” 宋问瞪眼:“那哪能成啊!我说的是木板的拼接组合形态!” 毕竟这种亲密接触的操作,在不平坦的泥面上滑行, 抖起来的震感比马背还要强烈。 重要的是,会被甩出去。 唐毅:“那你想如何?” 宋问:“做辆简易的拉车再走。” 唐毅青筋一跳:“你干脆搭个房子就住下了。” “那倒不用。”宋问摸摸下巴, 很认真的回答:“等着林少侠, 驾着我们家单色的马车来接我就成。” “哎呀!”宋问忽然想到,懊恼喊道:“忘了和他说驾马车来!” 唐毅:“” 宋问拍额头。 不, 她要相信他。 人生是充满希望的。 唐毅看了眼时辰, 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 正好停在不前不后的位置, 预计今晚是走不出这条道, 要在此露宿。 重要的是,饿了。 宋问悲伤道:“饿了。” 唐毅:“” 宋问看了他一眼,识相道:“殿下,我去给您找点吃的。” 唐毅喊住她,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道:“这路边总有点吃的吧?李子啊,野果啊什么的。” 唐毅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光色已是模模糊糊。 宋问望向路边,眯着眼道:“这树上挂果,可看不清是什么。” 怕天色黑透了危险,于是就停在这边,先生火。 望着四溅的火星,唐毅有些恍惚。 万万没想到,他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宋问拍拍手,举了根火把起来,走到那边的树下查看。 这处官道,修在横穿群山的半腰上。一路过来,底下的路况或平或抖。 若是平削的山壁,还是很高的。 虽不知道这段路的情形,但摔下去,很是危险。 唐毅看她一直往边缘靠,反将他吓得心惊胆战的,道:“罢了。你回来吧。” “好像是李子。好像又没熟。”宋问道,“这树长得也太歪了。” 唐毅走过去,卷起袖子:“我来,你让开些。” 宋问朝旁边踏出一步,给他让个位置。 哪知脚下半踩实的时候,传来一阵石砾滚动的声音。 她没能遏制住自己脚做功的趋势,最后对着唐毅送去一个震惊的眼神。 然后理智让她丢掉了火把,腾出手抱住唐毅的大腿。大喝一声:“快抱!!” 事实证明,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唐毅甚至没来得及错愕,脚已经离地。 反手一勾,直接就抱住了那颗李树的躯干。 两人荡啊荡的,最终半挂在了壁上。 宋问吁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感动到不行。 远目处,略带一抹忧伤。 风肆意的吹。 宋问能感受到手下的人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不由的就想起了马上的自己,顿时一股同病相怜的革命情义破土萌芽。 “不要害怕!”宋问鼓励道,“请一定要抱住它!” 唐毅哑声喊道:“你抱着试试!” 就在前一刻,世界还是正常的。 现在,满是凌乱。 他究竟做了什么?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反思过了。 可是他没能想通。 宋问道:“我刚刚抱一路了!就是凭借着个人的意志力让自己呆在了马背上。无时无刻!殿下,乐观点,起码这树干还不会动是吧?也不必感受波涛汹涌般的起伏。” 唐毅:“我骑马的时候身上不吊个人!” 宋问发现他在动,也有点慌,安慰道:“我掐指一算,我最近是真的时运有些不济。等我过了这几天的坎,一定就没事了。幸福美好的人生,还在等着我们!” 唐毅强忍着没有说话。 “咱也不要害怕。大不了就是掉下去。我刚刚照过了,这边的坡还挺缓的。咱们控制一下自己翻滚的姿势,顺便祷告一下上苍,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宋问呼出两口气,感觉夜风有些呛人,接着道:“翻滚的姿势你懂吗?就是不要那么圆润。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无师自通的。” 斜坡?斜屁! 斜坡他能挂得那么直?! 唐毅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你闭嘴!!” 声音在空旷的夜间格外响亮。 那简直是一声可以冲破灵魂的呐喊。 宋问切实的感受到了。 可是她不敢闭嘴。因为她也害怕。 沉默真的会让人绝望的。 宋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什么,眼界才会开阔嘛。” 唐毅:“那你下去!” “不行。被迫赴死,与主动求死是不一样的。苟活一刻是一刻,人要惜命。”宋问语重心长道,“殿下,也希望您记住。珍爱生命呐!” 珍爱个屁! 珍爱生命远离宋问呐! 唐毅气急,结果胸膛一阵起伏,却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离疯魔不远了。 宋问忙道:“不要动不要动!我错了!您别踹我嘿殿下!” 唐毅:“你快松手!” “松手我就死了!”宋问又紧了紧,道:“放心,我一定坚持住!” 唐毅悲痛说:“你再不松手,我裤子要掉了!” 宋问:“” 宋问:“哎哟?” 这光腚挂壁迎风吹的画面,多么带感。 如果被传出去了,唐毅估计能把自己弄死。 可是如果她放手,现在就要死。 宋问又紧了紧抱住:“我会努力的!” 唐毅一口七窍老血喷薄而出。 宋问道:“殿下您看看,能不能爬上去?岸就在您的眼前啊!” 唐毅现在哪敢动,腿上还挂着个秤砣,他道:“你太沉了!” 宋问听着不乐意:“我这叫沉?我还没林唯衍的一根棍子沉呢!” “起码林少侠不会掉下来,还把我也给拽下来!”唐毅眼神朝下一瞥,怒道:“你闭嘴!让我想想办法!” “既然如此我决定将功折过。”宋问道,“殿下您千万撑住,我要爬了。” 唐毅惊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脚底下蹬着,手上抱着,开始往上行进。 唐毅惊慌道:“等等!且慢!” 宋问手再往上,唐毅嘶吼道:“宋——问!!” 他气到声音变调,声线颤抖:“你你给我滚!” 不如他就此撒手人寰吧,正好能压死这不要脸的。 宋问咳了一声,才发现自己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匆忙换了个地方,改抓向他的腰带。 “不要害怕!”宋问说,“胜利在望。我马上把你拉上去!” 一路吭哧吭哧,踩着唐毅的肉身,成功爬了上去,然后瘫在地上。 唐毅身上重负终于消失,腿部获得自由。 靠着自己的力量,也爬了上来。 一番惊魂过后,感觉生命的质量都变轻了。 宋问原本就腿软,此刻更是站不起来。 唐毅活动自己的手腕,有些没有知觉了。 抹了把脸,也全是冷汗。 这下也不觉得饿了。 大约跟宋问在一起的这两天,他都不会觉得饿了。 宋问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后开始解衣裳。 唐毅跟着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后退一步。 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再次吓到了,很是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看他衣摆在夜风中飘荡的弧度,宋问生怕他纵身一跳就地成仙。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宋问将衣服往火堆旁边一铺,然后坐在另外一旁,躬身请道:“殿下,殿下请坐。” 唐毅:“你究竟想做什么?” “恩人!我在报恩啊!”宋问道,“方才是我的失误,我说了,美好光明的未来在等着我们,现在如愿,我一定照顾好你。这里脏乱不堪,殿下的尊臀岂能落座?” 唐毅真诚摇头。 宋问又殷切的朝他靠近了一点。 唐毅委委屈屈道:“你别碰我!” 宋问愣了一下,然后被他这话笑懵了。 只是烛火昏暗,看不清楚。她又没出声,于是她咧开的大牙,显得特别醒目。 甚是可怖。 “真的,坐吧。”宋问道,“山间风大,这里都是黄沙。您不铺着睡,清晨起来,嘴里,脸上,都得是沙团。” 唐毅将信将疑的过去坐下。 宋问伸出罪恶的小手,摸向他的腿。 唐毅喝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道:“我没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大爷,我给你锤锤腿?” 唐毅一手挥开:“不用!” 宋问不死心的贴过去:“那我揉揉肩。” 唐毅恼怒道:“说了不用!” “我不要!”唐毅再次抖着声线道,“你别过来!” 宋问彻底不行了,瘫在地上捧腹大笑。 唐毅内心一阵绞痛。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真假抉择 唐毅不是委屈也不是害怕, 他是气的。 如果能看清他的脸, 那一定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因为侧对着光,半张脸阴晦, 半张脸愤怒。 他真的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物。 也从未见过如此没自觉的人物。 当然,这两点是可以并在一起的。 为何他总是会忘了这事呢? 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 不是被他坑, 就是见他坑人啊。 “殿下。”宋问说, “历经生死, 许个心愿吧。” 唐毅叹道:“只希望别再有这般多的无妄之灾。” 宋问由衷道:“这对你来说太难了。我觉得还是应该现实一点。” 唐毅:“” 宋问仰头:“我希望,明天额, 明天晚上吧,林唯衍能过来接人。这样我以后,愿意给他改一个称号。” 唐毅:“” 宋问拿起一根烧着了的木棍,指着旁边的林子:“我去里面捡点柴。省得半夜火灭了,会冷。” 唐毅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 宋问:“我去捡柴火。” 唐毅抬起头,疑惑的点点头。 宋问惊道:“你竟然不陪我去?” 唐毅:“” 宋问:“我有点怕黑。” 唐毅默默盯着她。 宋问跺脚:“这次我真的是认真的。殿下, 您不能质疑我啊!” 唐毅站起身道:“我去,你留着。” “那也不必。”宋问道, “我可以给您打光啊。” 唐毅断然拒绝:“不必!” 和她一道, 他害怕! 深更半夜捡柴火,还是得两个人的。 毕竟看不清路, 容易摔跤。 唐毅抱着一摞干柴回来, 丢到地上。衣衫褶皱, 灰头土脸。 身心俱疲, 抱着自己就躺下了。 所幸他们两人还不算太倒霉。起码夜里没有下雨。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野外,先是一惊。 回过神来,发现身旁没有人,又是一惊。 仓惶坐起,才看见宋问,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背诗。 “你怎么不睡?”唐毅看了眼火堆,“我来看火,你睡吧。” 宋问扭头发现他醒了,笑道:“不必不必。我浅眠,瞎讲究,在这样的地方是睡不着的。” 火点着,蚊虫都聚了过来。 唐毅抖抖衣摆,也睡不着了。 两人便一起坐着。等天色转亮。 唐毅和她随便聊聊:“有两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你。” 宋问:“请教说不上,殿下请问吧。” 唐毅:“你究竟师承何处?” “我”宋问斟酌片刻道,“太多了。千古英魂算不算?” 唐毅疑道:“这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宋问跟着疑道:“没有啊。” 唐毅转了个话题:“那诸如嫁接,商业街之类的事情,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宋问觉得他的问题,都不能愉快的回答。摸摸眉毛,特别真诚的看着他道:“千古英魂。” 唐毅:“” 唐毅扭过头道:“你不愿说便罢了。” 宋问叹道:“人类总是对真相特别的刻薄。但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唐毅裹紧衣袍。 还是睡觉吧。 长安城,国师府中。 张曦云翻开礼单,全数扫了一遍。 忽而闷声笑了起来。 旁边侍卫:“主人。可有不对。” “全都不对。这是假的。王粲素来喜欢玩这些小把戏。又有什么用?”张曦云将礼单合住,问道:“李家小子身上,只有这一份吗?” 侍卫:“是。搜的干干净净。” “应当还有一份真的,怕是被他藏起来了。”张曦云摸着自己的指节道,“行事倒是很谨慎。” 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心上一股闷气。 侍卫道:“他尚未回京,属下派人再去城门口截?” 张曦云道:“不必了。一次可以,再去,恐会弄巧成拙,叫人抓住把柄。” 他将礼单压到了书册的下面,笑道:“就这样吧。他手上的那份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反正最后留下的,都会是那份假的。” 侍卫一歪头,不大明白。也没有过问。 翌日。 不知是宋问的愿望太写实,还是她的霉运走到了尽头。 将近正午,两人快走到驿站的时候,林唯衍竟然回来了。 只是他并没有驾着马车,还是骑着唐毅的那匹马。 宋问迫不及待跑上去:“林少侠!!马车呢?” 林唯衍道:“没有。” 宋问:“那你来干嘛?” 林唯衍掉头就走。 “等等且慢!”宋问认错道,“你先下来!” 林唯衍下了马。 宋问:“你怎么回来了?” 林唯衍:“半路你的学生遇到了熟人,就被接回去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宋问搓手:“有吃的吗?” 林唯衍从胸口掏出一张饼。 宋问又期待道:“有水吗?” 林唯衍返身从马背上解下水壶。 宋问:“衣服带了吗?” 林唯衍准备宽衣解带,问道:“你要吗?还我的时候记得帮我洗干净了。” 简直脏的不行。 宋问按住他的手,快感动哭了。 “客气了林大侠!”宋问道,“真是辛苦你了!” 林唯衍看着他们两人:“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也很辛苦。” 宋问稍稍填了些肚子,三人往驿站赶去。 林唯衍这几天来几乎没下过马。两边支援,全程赶路。 唐毅和宋问没受过这份苦。昨晚心惊肉跳的,此刻精神疲惫。 在驿站吃过饭,便昏天暗地的睡了一通。 虚度人生的感觉,真的是很美好的。 翌日,三人赶去李洵说的地方,挖出了另外一份礼单,而后终于回到长安。 李洵早已等候多日。 见他们许久未回,一点消息也没有,生怕几人遭遇不幸。 忐忑不安之际见到她,抑制不住的大喊:“先生!” 看见唐毅,又克制道:“殿下。” 宋问虚弱走进自己的院门,探出手道:“先扶我坐下。” 林唯衍随脚勾了一只小板凳,踢到她屁股后面。 数人朝着她围过来。 小五小六拿着蒲扇,站在她的身后。 李洵见他们这幅狼狈样,惊道:“你们这莫非是遭埋伏了?” 唐毅靠在一旁:“不错。遭了自己人的暗算。” 李洵:“什么?” “一点事情都没有。”宋问道,“就是我又一次得罪了三殿下,让我们之间的情谊,进一步的加深了。” 李洵:“” 李洵便道:“先生,正要和您说。我回长安之后,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宋问:“说明我们也很有缘分啊。” “先生!”李洵急道,“您还开玩笑?” 宋问:“你还有第二份的礼单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吗?” 李洵答道:“放出消息了,必然是传进他们耳朵了的。” 宋问:“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李洵点头。 “这不就奇怪了吗?”宋问道,“若这份是假的,国师也应该弄些动静来掩人耳目,叫你以为你手上的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反显得很可疑啊。” 林唯衍问道:“为何要弄些动静来?让我们以为是假的,我们便不会上呈了。没有证据,不是对他有利吗?” 宋问抢过小五手上的蒲扇,自力更生,说道:“可若上交的是假证据,对他更有利啊。他可以在陛下面前哭可怜呀。” “不错。”李洵道,“两封礼单上面,王尚书都留下了自己的字迹,以作证明。” 小五小六对视一眼:“怎么我们什么都听不懂?” 林唯衍心道他也听不懂,但不妨他骄傲:“因为,我们是聪明人。” “既然能证明礼单,就是王尚书的证据,那便更希望你们上交了。”宋问道,“若是交了假证据,国师便可以说,王尚书手中的证据,是受人欺瞒了,他其实是清白的。如此一来,贪污,连带着杀人的嫌疑,都可以一并洗清了。” 小五小六点头:“哦——” 还是什么都没听懂。 宋问将两人推开:“不关你们的事。别围着,热死你们少爷了。” 小五小六便转头煮饭去了。 李洵:“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手上这份,可能是真的?” 唐毅摇摇头道:“未必吧?现在猜不准国师的念头。或许他是将计就计,引我们防备,叫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洵:“也或许,他手上那份是真的,可保此次无恙,便已经满足了。如何会来自找麻烦呢?” 宋问将礼单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笑道:“其实这份礼单,现在的真假都不重要,只看它最后到大理寺卿手中的时候,是真还是假。” 李洵不解道:“是为何意?” 宋问重新收回怀里:“放我这里。我来上呈大理寺。” “先生不可!”李洵急道道,“先前的奏状,也说是您呈的。如今这份礼单,若还由您上呈,结果核实是假的,国师可能倒打一耙,说您是故意陷害。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若扣下来,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宋问:“不然呢,就让它烂着?” 李洵摇摇牙道:“我去呈。” “你去什么?你傻了吗?你父亲协办此案,你掺和到里面,不也是给张曦云短处,叫他说御史公,是私仇公报吗?”宋问道,“届时,真的都能被他说成是假的。” 唐毅听不过耳:“我说你们都冷静些。未知真假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宋问朝他看去:“别说你要去。” “”唐毅道,“我现在很冷静。” 林唯衍在四面都看了一圈,然后跟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吓吓你们而已。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心。前几个失眠的夜里,我忽然之间灵感爆棚。”宋问站起来,撑着腰,痛苦道:“不过我还是得先去睡一觉。你们自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真真假假 宋问一觉醒来, 发现已是深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就是这样随缘的时机最好了。 宋问坐起来清醒了一下脑子,然后喊:“林唯衍!林唯衍你睡了没有?” 远远从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回应:“睡了。” “睡了?”宋问道, “那现在醒了吗?” 林唯衍:“” 宋问:“你又睡了吗?” 林唯衍:“” 林唯衍披着外衣,披头散发的站在宋问面前, 阴郁道:“你找我?” 宋问洗干净了手, 点了香。 盘坐在床头, 闭目入定。 林唯衍“咦”了一声:“你在干嘛?” 宋问吸气:“壮胆。” 林唯衍道:“你不用壮。造反的胆你都有, 还是你想毁天灭地?” 宋问:“” 宋问拍胸口道:“这是你对我最大的误解!我只是一个平凡又胆小的人!” 林唯衍偏头一想:“我觉得我对你最大的误解应该是你是个好人。” 宋问:“” 宋问放弃和他聊天,铺平床单:“来来来, 你先坐。” 林唯衍便坐下。 宋问:“今日我们说的,你听懂了吗?” 林唯衍想了想,谦虚道:“大部分。” 宋问:“比如说。” 林唯衍措辞道:“礼单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结的非常准确。”宋问拍手赞许道,“你真聪明!” “那是自然。”林唯衍继续道,“说到底,是今上更相信国师的话吧。所以只要有一点疏漏, 他都可以脱罪。” 宋问由衷的发出一声感慨:“喔~” 林唯衍看待事物,不知是误打误撞呢, 还是天赋凛然。 总是能一针见血, 直至关键。 “你说的不错。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劣势的。也所有, 很少有人, 会愿意去得罪国师。”宋问道, “这次大理寺, 御史台,尚书台,皆有参与。错过了这一次,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林唯衍点头:“你是想考我吗?” 宋问道:“我的确想考你。” “嗯?”林唯衍头微微后仰,纠结一阵,道:“你问吧。” 宋问小声道:“你身手好吗?” 林唯衍昂头,不屑一笑:“你觉得呢?” 宋问:“我想你去帮我找一样东西。但是我怕你找不到。” 林城衍继续不屑一笑:“天底下就没有我找不到的宝贝。” 宋问从怀中掏出礼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先去找找,它是不是在。如果它在,就把它偷过来,把这个放回去。” 林唯衍纠正道:“换个位置。” “对,换换换。你说的没错。”宋问伸出手指道,“你现在听我说两点。一,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去过。也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东西被你换了。二,如果真的叫人发现了,你一定要把自己的礼单带回来。” 林唯衍:“你就确定我们手上的是真的?” 宋问笑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一份一样的,那我们手上的肯定是真的。因为他不会让真的礼单留到现在。” 所有人都希望李洵留住的那份礼单是真的,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机会。 可对于张曦云来说,不管真假,他其实都没有坏处。 如果他手上是真的,他可以直接销毁了它,毋须再担忧。 如果他手上是假的,他就没有偷梁换柱的本事了吗? 宋问认为他有。 因为他是张曦云。 连刑部尚书都可以拉拢的张曦云。 纵然事后知道真相,也是无计可施。 王粲啊,上面有王粲的亲笔,谁也否认不了。 谁又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有两份礼单呢? 谁又能敌得过,张曦云的一口诡辩呢? 只要有人上呈礼单,那必然会是假的。 张曦云还可以借此洗脱嫌疑,他求之不得。 所以他才这样的冷静。 宋问隔着时空,几乎已经能看见,他那张表情得意的脸。 林唯衍伸出手,宋问将礼单拍到他手上。 林唯衍忽然抖抖眉毛:“我便宜吗?” 宋问不明所以。 林唯衍骄傲道:“我只要十两哦。” “便宜。性价比特别高。”宋问欣慰的补充道,“不过还有包食宿哦。” 林唯衍得令,回去梳洗了一番。将衣服换了,头发束起。 只是他没有夜行衣。 正要出发,宋问喊住他:“等等,你这样不行啊!” 这样一头飘逸的长发,若是在别人家中留下两根,多不好啊。 宋问冲回房间,随手扯了块布,在他头上绕了一圈,将他的头发固定住,然后遮住他的脸,在脖子后打个结。 林唯衍:“” 亏他一向以为自己穿衣已经够随性了。 宋问比赞:“一定要安全回来,小心为上。” 夜间安静,反倒方便林唯衍行事。 不需要亲眼看,便可知道多远处,有多少人,在往那个方向走动。 顶着夜色,一路潜入国师府。 翻过围墙,落在后院草地上。 落地的声音,甚至没有夜风来的大。 林唯衍在外间打转了好几圈,躲避守夜的仆人,然后慢慢潜入中庭。 他看着对这边轻车熟路。也明白,这里最危险的人,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哪里。 绕开那两名侍卫的房间,撬开窗户,翻进书房。 拿着手中的礼单,比对了一下大小。 然后站在书房正中,开始对着各处角落仔细查看,没去翻动任何东西。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后,终于开始动作。 又是半个时辰,终于从一沓厚重的文书下,翻出了礼单。 林唯衍掂量在手中。确认是一样沉的。 翻开礼单的扉页,也的确有王粲的名字。 便收进怀里,将现场的一切又恢复原样,准备离去。 林唯衍一脚踏上窗台,忽而眼珠一转,将蓄势的力道重新拉回来。 又摸进怀中,借着微弱的月色,看了一眼。没有什么一样。 可摸到上面的痕迹,觉着有些蹊跷。 退回窗内,重新来到桌旁。 抽出替换的那一份,比对了一番。 思考片刻,拿起桌上的镇纸,用坚硬的愣角,一面手指摩挲着,一面在纸面补上划痕。 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再放回去。 总算可以安心离开。 林唯衍回来的时候,启明星已经升起。 他再晚一些,恐怕国师府里的仆役都要起床了。 宋问吁出一口气:“我以为你被抓了。” 林唯衍眼白一翻。 国师府?他都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那边的守卫又不森严。 仗着两名武功马马虎虎的侍卫,张曦云放松了太多的警惕。 被抓?不存在的。 林唯衍将东西丢给她,宋问道:“很好很好。你再帮我做件事情。” 林唯衍皱眉:“又?” 他总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 宋问站在大理寺旁的街头,林唯衍举着一张写着“冤”字的白纸,立在她身后, 宋问抱拳朗声道:“不知诸位乡亲邻里,可还记得前户部尚书王粲?” 宋问:“在下从不敢忘。时刻梦中惊醒,以为使君尤在人世。常为他的浩气坦荡所感动,也为他的艰苦波折所痛惜。” 众人熙熙攘攘,只有少数几人,驻足旁听。 清晨起来的,大多是忙碌着要去摆摊叫卖的。 整条街上,杂音不断。 宋问铿锵有力,更大声的喊道:“当年,宣州大旱,使君被调往宣州查探灾情。与百姓同吃同住,不离不弃。家财尽数捐出,以安民心。贪官恶吏,严惩不贷。在宣州不过两年,便被刺杀过三次!直至户部尚书,在任期间,未收受过一枚铜板,一分贿赂。 路人终于肯停下脚步,听她说道。 “一身常服,补补贴贴,穿了六年。每日早饭,只喝一碗粥,一碟小菜。于己苛刻,于人宽厚。清正廉洁,铁骨铮铮,世人皆知!却忽染重疾,不幸辞世。死因为何,至今不明。” 宋问拍手,煞为心痛道:“一代清官啊,却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如何不叫人唏嘘?” 众人受其感染,情绪有些上扬。 像户部尚书这样的正三品,他们一向是接触不到的。 可一旦想到,这样的父母官,却是这样的结局,心中的悲戚,如何也抑制不住。 宋问:“使君的学生,郑会,饱读诗书,品性贤良。谦恭有礼,不矜不伐。凡认识的,应当都明白!” 围观群众中一个弱弱道:“我的确见过,郑会嘛,原本人看着是不错的。可不是那个什么了吗?” “什么什么?这都什么和什么!” “就是一衣冠禽兽!” “你莫要胡说了。” 宋问道:“这位大哥,其实说的不错,郑会的确被控有罪,且已画押。” 现场一片哗然,闹不懂她要说什么。 宋问继续道:“郑会初次提审当日,在场的人,有眼皆知。此案毫无证据,毫无情理,衙门根本难以定罪。试问,此种情形,他又为何要画押?衙门又为何,连家属探视都不予准许?断案为何要如此匆忙?” 群众一阵骚动。 知情者开始作证,添油加醋,说的夸张至极。 郑会瞬间博得群众同情。 “如今!大理寺竟还要控告郑会谋害使君!在下实在无法从旁视之!” 宋问道:“英魂陨落,我心亦甚痛。可更叫我心痛的,不分黑白,徇私枉法!使君若知道,自己的爱徒,因自己连累而无辜受死,怕是九泉之下,也难得安息!” 宋问从怀中掏出一则信封:“如今,我手上有一证据,能证郑会清白。法不阿贵。请大理寺,勿畏强权,明察秋毫!” 群众振臂附和。 大理寺丞终于忍受不住,出来喝声道:“何人喧哗!” “何人?”宋问道,“都是路见不平的义士。” 她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请将此物,上呈大理寺卿。” 大理寺丞手下:“都且散去!大理寺自会秉公办理。谁若继续,在此扰乱民心,通通严惩!” 宋问抬手朝他一拜。干脆的转身离去。 林唯衍继续举着他的“冤”,跟在后面。 宋问回头道:“快丢了快丢了!” “这便好了?”林唯衍将纸揉成一团,“你是为了郑会来的?” “自然。”宋问道,“大理寺只受命监察王尚书一案,可郑会最大的罪证,却是jiany,与此案无关。大理寺卿纵然想替他翻案,也没有理由。何况为了让郑会提审,奏状的来历推到了他的身上。没有合理的解释,若是有心,硬将王粲的死因往他身上扯,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种可判可不判。有证据却又不够明确。偏偏涉案事件过于重大的情况下,郑会还是比较危险的。 “哦”林唯衍挠挠脖子道,“还有个郑会啊。” 宋问:“” 国师府内,半个时辰前。 侍卫快步进来禀报道:“主人,宋问已经出门,看着是要去大理寺。” “他昨日才回来,今日便去上奏,太心急了些吧。如此迫不及待,自作聪明。”张曦云低头一笑,抽出礼单,“你速速送去,给付少卿。他手上的那份,你要亲眼看着他处置。” 侍卫两手接过。 “等等。” 张曦云又抬起头,看了他手上的礼单一眼。 走过去,在面上轻轻一拂,而后一扬手道:“速去,最好不要叫大理寺卿察觉。” 侍卫:“是。” 宋问带着林唯衍,躲在国师府到大理寺的半途。 就见国师时常带着的一位侍卫,策马疾驰而过。 宋问吐出口气,又提起口气。 不知该是怎么心情,很是复杂。 宋问摸摸胸口,问道:“朋友,你确定,你真的是偷对了吧?” 林唯衍点了碗面,点头道:“我确定。” 宋问:“也一模一样的放回去了?” 林唯衍:“放回去了。” 宋问:“也确定,没有叫任何人发现?” 林唯衍:“我非常确定。” 宋问稍稍安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唯衍继续道:“顺便还在上面划了几痕。” “噗——”宋问将自己的小命也一并喷了出来。 林唯衍道:“因为我偷来的上面也多刻痕。” 宋问顿时紧张道:“你刻的像吗?” 林唯衍:“像。” 宋问继续自我安慰。 林唯衍又道:“我觉得。” 宋问暴走。 大爷,您别您觉得呀! 这种事情好歹打个招呼! 林唯衍道:“临摹,也是做将军需要学习的。想做一个好将军,什么都要学。” 宋问被他带偏了,奇道:“你想做将军?” “不想。”林唯衍转口道,“没事。大不了我带你跑路。” 宋问摇头悲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啊。跑路干啥?” “你不应该怕我,你应该怕你自己的计谋。”林唯衍道,“只要他打开看,就会知道被调换了。你竟然把真的送到他手上,你就确定他一定不会打开吗?” 宋问摇头道:“我不确定啊。我也是赌嘛。我赌聪明人,总是会有一时糊涂。戒备你第一步,第二步,却不大会戒备第三步。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聪明,太过自信。” 林唯衍:“” 宋问:“所以我也没给他时间,赶着就去了大理寺。匆忙之下,他哪会打开礼单,仔细再核对一遍真假?” 林唯衍望天:“你不回家,收拾一下细软吗?顺便去找殿下借匹马。指不定还来得及出城。” “人生嘛,总是充满意外。”宋问笑道,“刺激不刺激?惊喜不惊喜?” 林唯衍同情摇头:“顺便告知你父亲一声?你怕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其实就算他打开发现了,我也不会怎样。”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来:“我只是把外面原装的套给了他,里面的纸在这儿。” 宋问笑道:“李洵说了。两份礼单,字迹排版内容,都极为相似。只是数据截然不同。我是照着李洵记得的数字,和真礼单上的字迹临摹的。所以,那只是我临摹假礼单做出来的假礼单而已。” 林唯衍:“” “我临摹的技巧,也还可以。乍一眼!他决计看不出来。乍两眼。”宋问想了想道,“就看他的书法造诣了。” 林唯衍:“” “等他把带有王粲签字的那一份销毁了,我再让李洵把唯一的这一份,秘密交给大理寺卿。待张曦云回过神的时候,恐怕案子都已经查清了。”宋问笑道,“现在唯一要确认的,就是他究竟有没有上钩。” 林唯衍:“” “所以我说,聪明人会戒备一步两步,却很少会去戒备第三步。”宋问埋在胳膊里发笑,“我惜命。你以为呢?你以为我做了什么?不会吧?你以为我傻?” 林唯衍:“” 林唯衍深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怒斥道:“那你方才慌什么!” 亏他还真觉得宋问正气浩然,视死如归。 “我慌的是怕让他看出来,那就白费了。一切重新回到,再想骗他就难了。可我已经呈了假的证据。”宋问道,“我怕大理寺打我。” 林唯衍:“” 宋问顺了顺头发,用手肘顶朝旁边人:“能说句话吗?我允许你崇拜我。” 林唯衍扭过了头,皱眉道:“你们文人的心,都太脏。” 宋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出乎意料 张曦云的护卫, 孤烟, 进了大理寺,悄悄会见大理寺少卿。 他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礼单, 交到他手中。 付少卿望了眼桌案:“那另外一份” 孤烟干脆道:“烧了。” 付少卿便去旁边点了烛火,然后拿起礼单。 “且慢。” 孤烟上前, 走他手中拿过礼单, 将扉页带王粲亲笔的纸撕下, 再放上烛火。 亲眼看着它燃烧殆尽, 方将那张残纸放入怀中。 朝付少卿略一抱拳,转身离去。 原本应该是一件大事, 但做完之后,宋问觉得有些空虚。 毕竟也没出现什么特效,她还是她,籍籍无名的小辈。 原本是打算去上课的,磨蹭着又犹豫了。 之前走的匆忙,一声招呼也没打, 不知院长和助教会作何处置。 到了书院外,往熟悉的茶寮里先坐下。 摇着折扇开始哼唧。 林唯衍目不忍视。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心情抑郁, 背着身不想理她。 “林少侠, 不,林大侠。不对不对, 林大义!”宋问拍手道, “这次你居功至伟, 我允许你点你身价以内的一餐, 作为给你的犒赏!” 林唯衍转过来,很郑重的与她争辩:“我的身价,其实应该是一百一十两。只是我看你是个好人,所以只收了你个零头。” “我明白啊!”宋问露齿一笑道,“做得不错!” 林唯衍:“所以我的身价?” 宋问坚定道:“是十两。” 林唯衍吸了口气。 贫贱不能移。 转过身去,决定还是和她继续冷战。 “这位朋友,你不过太贪心啊。”宋问伸出手指道,“十两,十两已经够小五小六吃一年的了。这间铺子,你随便吃,能得吃过一两,算我输!” 林唯衍忧伤道:“他们卖力,我卖命。” 宋问叹道:“选你卖命的我,还在自残呢。” 林唯衍看她一眼,觉得受调侃的自己,心都碎了。 两人说着,一辆马车停在茶寮外面。 宋问端着茶杯,扭头看去。 “宋先生。”张曦云走下来道,“为何坐在此处,不进书院呢?” 宋问起身拜礼,笑道:“国师。” 这次底气足了。人形兵器在她的身后。 张曦云道:“宋先生前几日去哪里了?怎么都未曾看见呢?” 宋问道:“宋某即便不去哪里,平日里应该也见不到国师吧。” 张曦云道:“你今日去了大理寺,却是知道的。” 宋问点头,意味不明道:“国师果然算尽天际,无所不知啊。” 张曦云道:“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 宋问道:“大事已了,的确如此。” 张曦云:“你便如此确定。” “确定。”宋问道,“您的反应告诉我的。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您不是会算吗?我也会。” “那你算出你将来的命数了吗?” “我从不算自己的命,但我算过您的命。” “是什么?” “天理昭昭,善恶有报。各自看人咯。” “天底下若真是善恶有报,缘何,还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所以,看人咯。” “呵呵。”张曦云一声低笑,“不打扰先生雅兴了。” 宋问:“恭送。” 张曦云复又坐上马车。 两手交握,手指敲着自己的手背。 后面身影渐渐远离。 他发现他试探不出宋问的态度来。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为何这样肯定?”张曦云想想,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问道:“你确定,已经处置妥当了?” 侍卫从怀中拿出半张残纸:“亲眼看着烧干净的。” 张曦云点头道:“不错,是王粲的字迹。” 侍卫道:“看来他并没有主人想的那样聪明,您是多虑了吧?”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猜得到我的心思。”张曦云仰头笑道,“官场可比他们这些毛娃娃以为的,复杂的多了。” “自然是比不得的。”侍卫问道,“主人方才为何不指出来?” 张曦云闭目笑道:“让他再高兴一会儿,又有何妨?他如今有多得意,届时就该有多窘迫。” 云深书院的学子,听闻她的消息,纷纷冲下院来。 在熟悉的茶寮里,找到了宋问。 宋问方送走张曦云,便迎来一大波学子。 “先生!”李洵快语问道,“您今日真去了大理寺?” 宋问道:“如果我去的那个大理寺是真的,那应该是真去了。” 李洵被她还是不着调的回应给弄急了:“先生!您为何不与我商量一声!” 宋问嘬了口茶,点头道:“既然我意已决,最多就是告知你一下。你看,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冯文述也是急道:“怎么?你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梁仲彦道:“郑会的案子,您是怎么牵扯上大理寺的?您还真的说了就去啊!” “这街头巷里都在传,您到底是做了什么?”赵恒道,“还有先生,这几日您究竟是去哪里了!” 众人: “先生!” “先生!!” 宋问被嚷嚷的脑壳疼。 孟为一拍桌,喊道:“先生,您这也太高调了!” “高调?”宋问摸着脸羞涩道,“低调是什么?我天生不凡!” “诶,大家都别说这些了。”冯文述打断众人道,“先生,您既然来了书院,为何不上去啊?” “就是啊先生,我们可都在等您呢!” 宋问试探道:“傅助教的心情好吗?院长呢?” “哦,您担心这个啊?”冯文述道,“学生已代您请假了。说是身体抱恙,要修养几日。您再不回来,我们也要瞒不下去了。” 宋问感动道:“冯文述,做的好!” 冯文述:“先生也要给我个满分吗?” “这个靠做梦。”宋问脸色一收,道:“满分多了就没有满分的独特性了。是吧孟为?” 孟为挺胸:“不错!” 众生纷纷眼红: “去你的!” “闭嘴!” “得了便宜卖乖!” “行行行了。”宋问道,“你们现在是谁的课?” 孟为:“就是您的课啊先生,只是您不在,傅先生叫我们先背着诗经。” 宋问一挥手道:“那先回书院再说。” 一群人便拥攘着回去。 林唯衍提棍跟上。 躲在孟为的身前,借由身形也顺利混了进去。 久违的学堂生活。宋问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听他们做了一番近日来的总结汇报,然后大力表扬了他们。 再是对他们的案子做了些提点和修正,一课的时间便结束了。 宋问找了个时机,和李洵单独聊聊。 她将纸张赛到李洵手中。 李洵下意识的想打开看,宋问在旁咳了一声。 李洵方反应过来,匆忙塞进怀里。 宋问挤眉弄眼道:“你懂的~” “这”李洵几近崩溃道,“先生,能给学生说个明白吗?学生真是糊涂了。” “这说来,就有点话长,我改日再跟你说。”宋问道,“你拿给大理寺卿后,记得把我的那份给毁尸灭迹了。那是我自己做的。” 李洵道:“明白了。” 御史台和大理寺,如今同是反国师联盟战线。 换一份证据,哪怕张曦云会起疑,他们只要咬死,是宋问当日呈上来的证据,他也是无计可施。 何况他怕是要被这样预想不到的情形给弄懵了吧。 两日后,大理寺着重查证礼单一事,有了些许结果。 大理寺卿雷厉风行,手腕强硬,进展迅速。 原本已经安心下来的付少卿,忽然发觉势头不对。 接二连三,礼单上的名单竟然都是对的。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无力阻止。 只能将传回消息国师府。 告诉他真的礼单如今就在大理寺,请他尽快抉择。 张曦云听闻,摇头道:“不可能,这决计不可能。” 身旁侍卫闻言色变:“属下是亲眼看着它烧毁的。而且纸也是从礼单上撕下来的。真的那一份,理应不在了才对。” 张曦云匆忙去摸胸口。 掏出那张满是褶皱的纸,铺平在桌上。 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这是王粲的字迹没错啊。莫非有人能临摹到,连我也看不出来?” 可能性是不大的。 他还未见过谁有那样的本事。 本该烧掉的礼单如今在大理寺卿手上。 那么本该在大理寺卿手上的假礼单,如今又在哪里了?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侍卫试探道:“莫非是偷梁换柱了?” 张曦云:“如若不然,还能如何?” 问题便是,究竟是在何处被换了。 张曦云扭头,冲回自己的书房。 在中间四处张望。 一切熟悉的摆设,都没有移动的痕迹。 来到自己的桌案前,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 也都维持着原样。 他不相信若是有人来府中偷,能做到这样天¨衣无缝。 重要的是,那封礼单,他在交给孤烟之前,是摸过的。 上面有他做的印记没错。 谁又能这样的心细?连几道细小的划痕也能记住? 张曦云问:“若是有人进来,你能发觉吗?” “自然!”侍卫立马道,“纵是一只猫经过,属下也必然能察觉的出。” 于是张曦云将在府中被盗的可能,从脑海中划除。 唯一剩下的 张曦云咬牙道:“付少卿叛我!” 侍卫在一旁低下头。 不对,应当是没有机会的。 毕竟礼单是经过他的手被烧。 只是他不能说。 张曦云此人素来多疑,他断然不会引火上身。 “宋问,难怪宋问当日是那样的表情与态度。他早已猜到,所以才如此气定神闲。”张曦云直起身,眯着眼沉思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连我的人,也能策反?” 侍卫没有说话。 张曦云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兆旭。 张兆旭结舌道:“父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自作主张 那边大理寺的案情尚在梳理中, 御史公与大理寺卿忙得不可开交。 查出了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却因为时日太久, 无从考究。 要将礼单上的明目都整理清楚,恐怕还要些功夫。 虽然大理寺原本的任务, 应当是调查王粲的死因。 但此刻谁还管这事儿? 两年已过, 是是非非都已说不清楚。 当年的证据, 更是已经无从寻觅。 拿谋害王粲的罪名去套张曦云, 是行不通的。 他在朝三十余年,与朝中百官关系盘根错节。 树倒猢狲散。也只能是拿贪污受贿的名头, 让他先吃一瘪。再步步慢慢来。 可谁知,张兆旭竟投案自首来了。 道收贿之人是他,他顶替了父亲的名义,在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今形迹败露,他不敢隐瞒。求情大理寺将他关押审问,他会坦白一切。 大理寺内众人顿时有些懵逼。 这还怎么搞? 这日, 唐毅穿着便服,站在宋问的院外。 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许久。 坐在树头的望风少年林唯衍看得实在心累, 替他做了决定, 对着下面喊道:“宋问,三殿下找你!” “哎哟?”宋问在后庖中, 放下锅铲, 有些受宠若惊道:“三殿下也会主动来找我?今日的黄历是翻红了吧?” 唐毅扭头就走。 林唯衍打报告:“他跑了。” 宋问随手拿了包东西冲出来, 喊道:“留住他!” 林唯衍在上面大声复述道:“他让我拦住你!殿下您听见了吗?” 唐毅忿忿咬牙, 再转个方向,自己回来了。 尊严。 为了他的尊严。 宋问这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宋问看见唐毅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有些乐呵。转头对着人批评道:“我说的是留住他,不是拦住他!你不要随意更改我的措辞,这其中的含义完全不一样的好吧?不能体现出我对三殿下的尊重。” 林唯衍望天。 宋问举起手里的小包,然后翻开油纸,诱惑他:“请你吃东西,来嘛。” 唐毅将信将疑的走过来。 宋问送到嘴边自己咬了一口:“特别好吃!” 唐毅:“” 真特娘的是够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 “里面还有。”宋问对着院口大喊,“小五,上饼!” 小五便端着一托盘用油纸包好了的东西出来。 林唯衍跟着跳下,拿了一个。 三人各自咬了一口,嚼吧嚼吧。 宋问:“怎么样?” 两人点头:“还不错。” 三人拿着个饼,坐在门口安静的吃喝。 场面一时非常和谐。 唐毅吃完了,回味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手抓饼。”宋问道,“方便不方便?出门可随身携带,不脏手,不耗时。好吃又便宜。” 林唯衍对着她真诚道:“那我可以每天出门。” 宋问:“去你的!” 于是林唯衍又伸手拿了一个。 宋问翻着油纸,欣慰道:“我决定在商铺里卖这个。顺便再卖些其他的。这样大家可以边吃边逛,又老少咸宜嘛。生意一定好。” “是不错。”唐毅才想起来,“你那些铺子都租出去了?” “没嗷!所以才打算自产自销嗷!”宋问捂着心口痛道,“哎呀,这户部尚书怎么还不找我呢?” “户部尚书?”唐毅大惊道,“户部尚书如今是宋太傅兼任,日理万机,如何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来找你?” 宋问:“” 宋问拍额头道:“最近听见的都是什么太子殿下少将军,还有国师和各种尚书各种公,一不小心就弄混了。” 唐毅:“” 宋问:“说到国师,他最近怎么样了?” “说到国师,你到底做了什么?”唐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道:“你是如何把真礼单交到大理寺卿手里的?你又是如何确定自己手里的是真的?” 宋问道:“如果你我手里的不是真的,那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呀。” 唐毅:“你这分明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它须得是真的,与它真的是真的,是两件事。” “这两日已经有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了。”宋问笑道,“可能是天意吧。事实证明,它的确就是真的呀。” 唐毅听她装傻充愣的将话题推搡了回来,不满道:“你不愿说就罢了。何必神神叨叨的唬人呢?” 宋问道:“其实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替人保守秘密,是一件不快乐的事情。” 唐毅听她这样讲,就知道她真的做了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便没有再追问了。 宋问随口问道:“如何?大理寺那边查得怎样了?” “查?”唐毅道,“他自己全供出来了。” 宋问大惊:“你说谁?怎可能?” 唐毅道:“张兆旭,他去自首了。查也不用查,他供认不讳。” 宋问又是大惊:“你说谁!怎可能!” 唐毅看着她,认真道:“真是如此。” 宋问:“然后呢?” “没问。”唐毅道,“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宋问点头:“对。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容易出人命。 林唯衍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沉下脸来,说道:“张曦云让自己的儿子给自己顶罪了?他就这样怕死?” “不会。我觉得不是。”宋问抱着手臂,咬唇思考道:“虎毒不食子。先前我同他谈话,看得出,张曦云对张兆旭还是很疼爱的。甚至不惜动用一切关系去帮助他,如今又怎会让他去顶罪。” 唐毅跟着道:“张曦云只有一个儿子。平日里宠溺非常,否则也养不出他这样娇纵妄为的个性。让他去顶罪,是想绝后吗?” 宋问道:“何况,我觉得,张兆旭如果不去,张曦云的处境,反倒不会这样被动。” 大理寺再如何弹劾,也就是贪污受贿一条。 只有这一条,是有真凭实据的。 贪污这种事若真要判,可以判得很重。 若真要查,也可以查得很清。 譬如朱元璋在位期间,前后六次肃贪,共杀贪官十五万余人。 各个全是死罪,绝无姑息。 但谁人不知,为官也是发财之道呢? 满朝上下,有几个人是真正清白的呢? 就看陛下有没有肃贪的心了。 显然陛下不是朱元璋。他们这里也没有过明朝。 今上对张曦云的态度,是偏袒的。 那份礼单,只是列举了张曦云受贿的一部分。还算不得多触目惊心。 陛下若有心包庇,降职,罚俸,杖责,再或轻或重的处罚一顿即可掀过。 张兆旭自作主张的凑上去了。 冒用他父亲的名义。越职,大罪。 张曦云不查或默许。渎职,也是大罪。 再加上贪污。 好了嘛。 事情更大条了嘛。 林唯衍默默的将魔爪伸向了第三个饼。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宋问叹道:“慈父,真是多出败儿啊。” 溺爱养出来的儿子,容易坑爹。 唐毅:“确是如此。” 宋问满是欣慰道:“这样比起来,我俩上次坑了李洵,也不算什么嘛。” 唐毅:“” “哎呀,不用猜我都知道,张曦云现在在做什么。”宋问道,“他在给他儿子求情。” 被坑的爹,此刻的确在给他儿子求情。 张曦云跪在殿上,唐贽便由他跪着。 就这样跪了一上午。 张曦云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声啜泣。 他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身形也很是削弱。 就那样贴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委实叫人心软。 唐贽忍不下去了,放下奏折道:“你有话要同朕说,你便说,非要在朕眼前找不痛快!” 张曦云开口,满是沙哑:“陛下。臣,于公于私,不知该如何开口。” 唐贽冷笑:“于私,你也会开不了口?” 张曦云:“臣想救亲儿,可也知是在为难陛下。” “你也知是在为难朕?”唐贽勃然大怒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张曦云抬头,重新往下重重一磕,说道:“陛下,臣有罪。罪难可恕。不求陛下法外开恩,但求替我儿一死。” 唐贽狠摔奏折,气得发抖:“张曦云!你这是在威胁朕?” “爱子之心,人之常情。臣真心实意,如何敢威胁陛下?”张曦云老泪纵横道,“老臣就这样一个儿子,自幼娇纵,未多加管教,才酿成今日大祸。确实是臣的罪过。” 唐贽沉默,喘着粗气,侧过了身。不愿听他多言。 张曦云:“陛下,臣当年人微言轻,却有幸得君行道。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唯有忠心。竟不知不觉已三十余载。愿陛下念及旧情,准臣一死。” 唐贽听他所言,如何不心痛? 当年他还不是皇储,当年他也没有如今的魄力。 张曦云却追随于他,护在他左右,替他当下无数明枪暗箭。一路陪他走上皇位。 彼时年幼。三十余年过去,却再也没有第二个,能叫他这样信任的人了。 张曦云啊张曦云,他如何会至于今日的地步? “西明寺下,臣遭人刺杀,陛下亲自探望,握着臣的手说,‘子玉,你定要好起来。朕身边,这有你了。’当年若非陛下,臣怕早已魂归九天。陛下恩情,莫不敢忘。如今路过西明寺,每每想起此事,都不禁泪湿满衫。”张曦云哽咽道,“天底下何人,能得陛下如此看重?老臣今日,却要来为难陛下。心中,何其哀痛?” 唐贽叹了口气。 那也是替他挡的箭。 他如今想起,又何尝不是唏嘘万分? 张曦云提袖抹泪:“臣此一生,历经几番生死,早已看透。世间俗物,何以会放在心上?只是臣有罪,大罪。没能教好逆子,叫他犯下大错,竟连悔过的机会都没有。” 张曦云磕道:“臣最对不住的,有两个人。一是陛下,让陛下失望了。二是犬子,叫他误入歧途。此生无以偿还,唯有一死,以偿其罪。” 殿上再次安静了。 许久后,唐贽沉沉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张曦云抬起头,颤声道:“陛下” “你说朕,能奈你何?”唐贽摇头道,“你说朕能奈你何啊!” 张曦云埋头:“臣有愧陛下。” 唐贽于上首坐下,按着额头,疲惫道:“不必说了。你先回吧。” 张曦云:“臣,告退。” 张曦云站起,跪了太久,脚底不稳,还打了个趔趄。 复又站稳,退出殿门。 唐贽看他模样,又是叹了一声。 抬起头呢喃道:“朕也要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何为蚍蜉 唐清远在宫中, 等到了前进觐见的许贺白, 便喊住他,走过去笑道:“先生。” 许贺白对他致礼:“殿下。” 唐清远从内侍手中拿过一个盒子:“前不久长安来了一位工匠, 手艺精妙。学生去见了,顺便请他打了一支玉簪。只是用不到, 便想着给姑娘, 倒是不错的。” 许贺白后退一步道:“无功不受禄, 这怕是不合适。” 唐清远笑道:“先生对我诸多用心。即不是无功, 又不是赏赐,何来不合适啊?” 许贺白不欲推搡, 犹豫片刻便接过了。 唐清远似是松了口气,眉眼都愉悦起来。与许贺白谈前几日他教的兵法。 正说到没两句,他母亲便寻人来了。 何贵妃道:“子源,原来你在这儿。” 唐清远神色一收,问候道:“母亲。” 何贵妃笑道:“许将军也在。” 许贺白欠身:“臣先行告退。” “将军留步。正也有事,想同将军说。”贵妃道, “这两日,国师舞弊的事情, 闹得沸沸扬扬。本宫看, 都是胡言。国师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在乎那些身外庸俗之物?” 师生俩都侧立着, 没有出声。 贵妃见他们没有回应, 便接着道:“你们不常说, 水至清则无鱼吗?国师哪耐得住人家给他送礼?莫不是叫小人给陷害了?” 唐清远脸色有些难看。 既是无奈, 又是心寒。 贵妃道:“还烦许将军,向陛下求求情。” 唐清远先道:“如何处置,父亲自有定夺,臣子岂敢妄言。” 贵妃:“可谏言,不也是臣子的本份吗?许将军,您说是吧?” 许贺白没有回答,微微欠身表示回应。 唐清远道:“先生不说有事吗?先回吧。耽误了先生的时间。” 何贵妃下巴一点,问道:“许将军手上的是什么?” 许贺白:“殿下送给小女的。” 何贵妃上前一步,伸手打开,看见那个玉簪,顿时喜爱不已。 拿在手上把玩,问道:“子源,你怎么会送将军这种东西?” 唐清远道:“送许姑娘的。” 何贵妃看他一眼,笑道:“母亲倒是很喜欢。” 这说的明白了。 唐清远坚持道:“这是许姑娘的。” 许贺白:“贵妃喜欢,臣不敢夺爱。” 唐清远却是执拗道:“母亲,下次我再让人给您打一个。” 何贵妃有些疑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唐清远倒想说,母亲何时才能有些分寸? “殿下。”许贺白道,“臣想小女对这些也不是很感兴趣。殿下抬爱,臣替小女谢过殿下。既然贵妃喜欢,臣便代小女转赠贵妃了。” 贵妃笑道:“多谢将军。” 唐清远握紧了手,没有出声。 “殿下。”许贺白大声了一些唤道,“殿下!” “哦。”唐清远方回神,低垂了眼道:“母亲喜欢便拿去吧。” 贵妃将盒子交给内侍,拉着唐清远的手道:“莫忘了去向陛下求求请。你是太子,你父亲总是听你话的。” 唐清远有些无力。 母凭子贵。 在她眼中,朝堂根本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陛下,谁敢不看她颜色? 她便以为天下也是如此的了。 李伯昭下朝回到家中,李洵迎出来问道:“父亲,如何?” 李伯昭摇头。 李洵心中一骇:“莫非证据又被换了?” 顷刻间力气也像干了。 李伯昭道:“不,是真的。” 李洵:“那为何审不出来?” “手印都按了,你说审出来没有?”李伯昭叹道,“陛下反悔了。” 李洵大惊:“岂可如此!” “别说了。”李伯昭拍拍他,“吃饭。” 张兆旭的案件,陛下亲判。 罢免官职,不得入仕。鞭笞三十,罚银百两,闭门思过。 对常人来说,这处罚算是很严重了。 对张曦云来说,真是法外开恩。 百姓并不清楚他们究竟犯了何事,也不知道宋问呈的证据所指为何。原本就没多大兴趣。 只知道有贪官被按律处罚,心中已是蛮高兴的。 如此一来,该放的不该放的,全给放了。 郑会被赦免,滥用职权的张炳成也未被追究。 翌日。 李洵照旧去到书院,很是郁郁寡欢。 坐在书院前的长阶上,心中气闷,抬眼眺望远处,手上无意识的动作着。 “怎么?”宋问打了把伞,坐到他旁边:“不是你们最喜欢的骑射课吗?怎么不出去?” 李洵道:“没什么?” “没什么在这里坐着晒太阳?”宋问道,“感受一下汗如雨下的快感?你是不是傻了?” 李洵摸了把额头,才发现是真的热。 低头道:“遍体身汗。” 宋问呵呵一笑,这些小年轻。道:“既然如此,先生给你找个道士驱驱邪,你这种症状,多半是被恶鬼缠身了。” 李洵看着她,半是无奈半是气愤,道:“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张兆旭被放了。” 宋问道:“不然你想呢?想判他一个死罪?如果真这样容易,你父亲行事,还需要如此小心?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李洵摇头。 他只是觉得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他们赴险入死,却敌不过人家三两句话。 李洵道:“先生,您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宋问不甚在意道:“你想我说什么?当年赵高犯下大错,嬴政交由蒙毅处置。死罪都下了,嬴政念及旧情,最终还不是特赦了赵高?” 李洵急道:“先生,您——!” 宋问:“所以说嘛,别问我嘛,我没什么好说的。” “先生,您是将国师比赵高,陛下比秦皇?”李洵急道,“这二者,岂可相比?” “我不是比人,我是在比情。”宋问道,“一个人陪了你三十年,你舍得杀了吗?三十年啊,你杀了他,世界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时间是永远不会倒流的。” 李洵不知该作何回答。 正式因此,他才觉得无奈。 “何况那是陛下啊。有几个人能陪他三十年。辅佐,与陪伴,是不一样的。”宋问道,“从此你的过去,只有你一个人,你忍心吗?” 李洵摇摇头。 宋问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不能叫陛下没有私心。没有私心是很痛苦的。” 宋问拍拍他的肩:“李洵,你素来不需要我多担心。只是历练少了些。我相信你会明白的。” 李洵整理了一下心神,道:“先生,国师既然无恙了,那您岂不是危险?” 宋问:“这你就错了,起码我最近还是很安全的。国师不会来惹我,怕我都来不及呢。” 李洵:“为何先生如此肯定?他哪怕不自己出手,也还有许多人听他话。” 尤其是这一次,原本朝堂闹得这样大,最终还是让他蒙混过去了。 陛下能如此偏袒他,怕是所有人心中,都是有些想法的。 “他能和陛下求情一次,能求三四次吗?人情是会消耗殆尽的,尤其是陛下。陛下对他虽然有旧情,如今也数十年过去了,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会有变化。”宋问道,“国师不是那样争一时意气的人。这次他出马,是因为张兆旭。如今风波难得平息,他岂会自惹麻烦?” 宋问这样的人,闲的蛋疼,也不敢去惹。 来历不明,行事乖张,胆大妄为,叫人琢磨不透。 宋问拍拍他:“走着。快去上课。” 宋问同李洵,一道去了书院的骑射场。 本是骑射课,进士科的学子,却和武举科的学子,一道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沉默无言,看着心情不是很阳光。 宋问走到场上,将伞收了,随手拿了架上一张弓,朝他们的方向射去。 半空无力的落到地上,还没射出几丈远。 众生在一旁嘘声。 孟为道:“先生,您不会射箭啊?” “凡是和武力相关的,我都不会。”宋问道,“所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有做不到的事情嘛。” 冯文述道:“比之不能,不公更叫人难过。” 宋问在他们面前坐下,好笑道:“蚍蜉撼树,没能推倒大树,便说这世间不公平吗?” 梁仲彦道:“我等若是蚍蜉,那御史公,太傅,与大理寺卿,也算蚍蜉吗?那这颗大树,天底下,还有人能晃的动吗?” 众生纷纷应和:“不错!” “不服!” 李洵怕他们冲动:“大家都别胡说。” 宋问对着梁仲彦勾勾手指:“你起来。” 梁仲彦遂起身。 宋问走到他面前:“你打我。” 梁仲彦懵了一阵,举起手道:“我没有!” 宋问:“啧,我让你现在打我!” 梁仲彦匆忙收回手,背到身后:“学生不敢。” 宋问道:“你比我强大,你为何不敢打我?我说了,凡是与武力相关的,我都不会。难道你连我也晃不动吗?” 梁仲彦道:“我无缘无故,为何要打先生?这是大逆不道。” 宋问道:“那我无缘无故,可以罚你吗?” 梁仲彦摊手道:“为何啊!” 宋问:“因为你方才不听我的话。” 梁仲彦急道:“那是因为先生说的话不讲道理!” 众学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宋问道:“是了,你们也知道还有道理。处事讲道理,处刑讲律法。而不能因一己喜恶,擅自定论。” “正是因为有律法,有公正,所谓的蚍蜉与大树,才不是由人的权势和力量决定的。”宋问道,“所以,我说的蚍蜉,不是你们,而是证据。御史公,大理寺卿,太傅又如何?再加几个尚书,没有证据,就是晃不动大树。” 孟为道:“可是明明有证据啊!不还是先生您自己交的吗?” 宋问问道:“假如孟为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一个铜板。而黄世谦家境富裕,家中有一万两白银。两人都出去买饼,孟为要一铜板,黄世谦也要一个铜板。这一天,孟为和黄世谦买的饼都被偷了。两人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两人若自己处置,处置的方式,会一样吗?” 众生沉默片刻。 冯文述道:“自然是不一样的。对孟为来说是倾家荡产,对黄世谦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岂会一样呢?” 宋问点头:“大树用了几十年,才长成了一颗大树。他所付出的时间,心血,以及他与人之间的情谊,都是他的根须。他的根须比别人牢固,那是他自己经营起来。你们不是没有晃动他,你们晃动了,只是还不够有力而已。” “陛下也不是不讲公正,陛下如果真的不讲公正,他不会罚张兆旭,但是他罚了。只是对于他来说,证据还不够有力,比不上陛下心中的情义。”宋问道,“各人所见所想所感,都不一样。人不够绝情,所以的确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事情真临了,你们自己也做不到。” “其实最不平等的,是你们的身份。一个是君王,一个臣子。你们如果认清不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去做官了。”宋问道,“当你手上的筹码不够多的时候,永远不要想着,去逼迫你们的君王。证据,证据才是你们的力量!证据,才应该是你们要去努力的方向!” 众生思索片刻,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我希望你们遇事,不要那么悲观。民间说官场昏暗,是因为他们想的不多。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有什么可怕的?大家都是人嘛。”宋问摊手道,“看,郑会不是就回来了吗?当初多少人以为他已经在劫难逃了?绝处逢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一旁的黄世谦弱弱举手道:“其实我一直没听明白,你们到底在气什么?” 另一武举科的学子道:“是因为楚姑娘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吧。哪怕郑会被人放出来,” “张兆旭不是被罚了吗?” “是因为这事被罚?那惩罚委实轻了些。” “哪听闻过这样判的?大理寺怎么可能管这种案子,肯定不是因为这事。” “郑会被人放出来就不错了,这无证无据的,县令还是张家人,能怎样?” “就是!”黄世谦拍拍旁边人道,“你们还是消消气,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众进士科学子:“” 毕竟大理寺接手之后,消息并没有过多外露。 只有朝堂官员知道些风声。 大梁重文轻武,选武举科的学子,大多都是平民。 冯文述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没意思。说这些太没意思。不如骑马去。” 孟为跟着站起来道:“先生,让您见识一下我的骑术。” 武举科学子起立:“在我们面前说骑术?看来是得露一手才行。” 宋问道:“你们骑术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啊。反正你们的经义课成绩,都很惨烈。” 众生哀嚎:“啊——?!” 宋问摆手:“去吧去吧。痛并快乐的生活着吧!” 教骑射的先生逛了一圈回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又看见宋问,走过去服道:“方才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说是心痛如绞。如今见了你,倒是很听话。宋先生,名不虚传啊。能否传授一下。” “其实我也很心痛,只是没有人会来安慰我。”宋问道,“道理其实大家都懂。但听见有人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骑射先生:“啊?” 宋问拍拍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所以你也来搭个伴吧。独悲悲,不如众悲悲。嗯。” 骑射先生:“” 要说宋问失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很大。毕竟她原本也没抱多少的期许。 可真要说起来,她还是高兴居多。 因为终于有人来找她,谈商铺转租的事情了。 送走来人,宋问高兴道:“小的们,我即将变得很有钱了!” 林唯衍也很高兴:“真的吗?那我也是。” “”宋问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林唯衍微笑。 宋问:“不告而取是为偷!” 林唯衍保持微笑。 宋问:“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林唯衍继续微笑。 宋问:“” 宋问:“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爱咋滴咋滴,别来霍霍我。” 林唯衍点头。 小五小六期盼道:“少——爷!” 宋问:“” 她怎么觉得自己养了一众大爷呢? 商业街的事情虽然才刚刚起步,但朝廷已经将车道改了,两头的路也开放了。 近两日一直在公告,也招了不少的摊贩。 户部也没有经验,就当举办庙会一样,吸引百姓前往。 宋问与家中几位小的,都决定去看一看。 于是一窝蜂的涌到了街上。 商业街的名目独特新颖,许多人是慕名前来体验。 其中不乏商贾,毕竟两边的商铺,还有许多是空着的。 加上朝廷大力鼓吹,此处位置绝佳。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看起来是很成功了。 宋问走的很慢,夹在人群中探查情况,身后几人便有些不耐了。 宋问将他们三人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届时自己回家。 午间,去了旁边的一间酒馆,决定先休息一下。 出手阔绰,一人订了个临窗的包间。 站在窗口,向下张望。 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欢声。 宋问才算见识到长安的繁华。 城池的繁华,都是因为人。 哪怕年年岁岁都是不同的人。 所有的到来与逝去,都不过是历史长流中的一粟而已。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宋问刚念完,就听包厢的隔壁,传来一道声音:“先生为何,忽生感慨?” 这里的包厢,并没有明确的隔开。 店家为了省些空间,两个房间,隔的不是墙,只是一排门而已。 隔壁人又道:“你我既不相识,怕也无缘再见,不如聊聊?” 宋问仔细一听,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不像是不相识的感觉。 带着醉酒的音调,看来喝得不少。 隔壁人自嘲般的笑道:“我亦是行人?他人于我,才都是行人。” 宋问:“” 我勒个去唐清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酩酊大醉 防盗已开~详见文案~ 等她再次睁开眼, 看见的, 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所谓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 低眉可吟赋, 她娘亲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 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 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 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 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 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 可待她到了岸边, 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 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都记得。”牛二说,“等西瓜出来,就先送个到宋府去。” 宋问点头,便也放心。 将篮子留在田埂上,复又打着伞回去。 宋问抬起手扬道:“再见了朋友!” 牛二:“诶!” 翌日清晨,宋问甩着包袱,卷了家中若干现银。 留书一封,北上就任。 要处置这样一件小事,就已经焦头烂额。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怕是宛如泥潭滞足,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严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些许过份 防盗已开~详见文案~ 孟为又站起来, 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 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 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 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 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 转身道:“城门案已了, 三殿下居功至伟, 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 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问又给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问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还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谁来讨钱。 “呀——!”宋问转了个视线,忽然惊呼道:“殿下,我看您,两眼无神,脸色发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听的特别清楚。 唐毅背着张炳成翻了个白眼。 “咦?”宋问关切道,“当真如此不胜酒力?闻乐,还干站着做什么?快扶住你们公子!” 闻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呐。 宋问过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来,我带您下去走两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万个拒绝,揉揉自己的额际,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来,任人扶着下楼。 “失陪了,冯文述,你们先招待着,切莫怠慢了老爷。”宋问装模作样的和几位学生交代,然后扭头冲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壶茶来!” 三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大堂。 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客官这是,喝醉了。” 宋问道:“是啊,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 唐毅硬着头皮点头。 掌柜看了他两眼。 觉着不像啊。 喝醉了,怎么脸一点也不见红? 他赶忙倒了杯茶过去,唐毅两指一挡,推离开去。 宋问抬手指道:“掌柜的。您这木雕不错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柜顺着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我请江南有名的木雕师傅雕的。摆在店中,添些灵气。” “这春风楼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问直接过去,伸手拿了过来,豪气道:“我买了!我出双倍的银子买。结账的时候,记得加进去。” 掌柜震惊道:“这本店不卖雕制品。” 唐毅:“” 对此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竟然连吃带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宋问眼睛一转,又是惊呼道:“哇——!这是核雕吧?简直鬼斧神工!看这凤戏牡丹,刚劲有力,线条分明。堪称人间绝品。” 掌柜快步过去,想抢过来。 宋问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怀里揣,没脸没皮道:“买了!双倍价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尽管开价!” 掌柜捂住眼睛,痛得“哎哟”一声。 谁与她客气? 心肝儿都在泣血。 他的馆藏,又没了一件! 宋问搜刮够了,没再看见喜欢的。也不给那掌柜劝说的机会。 将木雕夹在腋下,然后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额头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从配合她开始就是个错啊! 怎么还不走! 宋问神色张皇的对那掌柜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脸色如此苍白。我得赶紧送他回府就医,快去结账。哦对,你到楼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柜也有点慌了,管不得许多,点头护送他们出去。 宋问走两步,又一个急回头:“记得,千万不要让张县令结账。他是我的贵客,这于礼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柜道:“明白的明白的。” 这样一顿胡点,哪敢叫张炳成结账? 他可不敢开这口。 唐毅几次想挣脱宋问的桎梏,都被紧紧抱住。 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闻乐跟着坐上车辕,抓紧缰绳,迅速逃离。 宋问瘫在一边,几欲笑翻。 唐毅整整衣袍,甚是嫌弃道:“你就把你的学生们丢在这儿了?” 宋问道:“怕什么?难道张炳成还能先走,让其他人去通知御史大夫,来春风楼赎儿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志存高远 防盗已开~详见文案~  气愤还带着羞愧。 因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李洵两手捏成拳, 垂在身侧。 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 他决计不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 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 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 “说我等愚昧不堪,我倒要看看,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 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 犹自疑惑,见学生都要散了, 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先生不在,也得留着念书。” “先生留了一份功课。”李洵回头, 冷漠道:“我现在要去上一堂真正的经义课。” 守在门口的小六, 刚刚坐下, 见人又出来了。 起身迎去,惊道:“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轰出来了?” “这群小子们道行太浅,我随意激了两句,他们就上道了。”宋问叹气道,“终归是阅历尚浅,做事喜欢先入为主,易被蛊惑。” 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暴?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吹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暴民了。 宋问忐忑的伸出一指,试探对方鼻息。 有气,估计就是被震晕了。 头上也只是红了一小片。 毕竟是个藤球嘛,没多么的杀伤力。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他跟着膝行追上,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不如行动 防盗已开~详见文案~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 “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 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 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 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 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 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 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 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 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 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 她娘亲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都不上道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且让让,且让让!各位壮汉,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 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 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 对待读书人, 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 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 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 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 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 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 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书院拿人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 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 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 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 那就同你一样,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 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 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 “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 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 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旁边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们怎会在一起?” 众生朝两人致礼,问好。 前头领路的老汉,看见宋问,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为诧异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先生?” 老汉:“多亏了先生劝导,不然我们这些粗人,怕是要闹出大事。” 宋问摇开折扇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问只是去城门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不应该让年轻力壮的人站在前面,而应该让年老体弱的人挡在前面。” 这就是数代人的智慧。 跨阶级斗争的精髓。 再加上现代人的精练整合——碰瓷。 “有人来,你们就喊冤枉。越惨越好,别急着诉苦。这种时候,表达心情,比表述事实有用多了,明白?” 百姓永远不能和朝廷硬碰硬。你来硬的,你就是暴民,你来软的,你就是难民。 他们的劣势,与他们的优势,是一样的。那就是弱。 “那番说辞,也是先生教我们的。”老汉连连鞠躬告罪,“实情已经照先生吩咐,同你们澄清了。迫不得己,郎君们可千万别计较。” “是了,多求求他们。”宋问沐风悠哉道,“这些人各个来头不小。你们跪死在城门,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们。上告县衙,不如求诉他们来的有用。” 冯文述道:“先生是故意的?骗我们的不是这群农户,是先生?” “哼哼哼。”宋问昂起头道,“一试便试出来了,是你们自己上钩,可不怪我。” 学子回过味来:“先生是先骗我们,叫我们上心,而后再激我们,让我们来查清原委。” 宋问道:“激你们是真。可我骂的也没错啊。” 何况原委,哪是他们查的?他们只不过听一听而已。 想到一切皆是算计,众人顿时有些忿忿。 孟为粗声粗气道:“先生尽可直言,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宋问:“直言,有几人会在意啊?你不还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孟为被噎的无言以对。 宋问道:“他们确实有错,也错该当罚。但是,罚归罚,人却不该不管。若是无人重视,对他们来说,真是绝了生路。” 几人看了眼唐毅,心道:不管不顾的人,正站在你的身后。 “可先生也不该作假。”李洵低下视线道,“此非君子所为。” “那如何才是君子所为?同他们一起,在城门口哭诉陈情吗?”宋问抢先说道,“他们有苦却也有过。你只会说,此事,应当秉公办理,朝廷自有定夺。” 李洵被一番抢白,又发现自己确实会如此作为。 宋问道:“你是如此,别人也会如此。” 宋问转身众人道:“诸位君子们,可有想到破解之法啊?” 众厢沉默。 唐毅见她要开始实地授课了,自己也插不上话,于是准备离开。 “殿下且慢。”宋问叫住他说,“我说的,殿下可以听一听。如能推广,有利无弊。” 众人便沉心听她说。 “早春多雨,而西瓜根细,极易造成大面积的枯萎病。且今年种了西瓜,得了枯萎病,那根须还留在土里,来年一样会传染。这种时候,有种技术,叫做嫁接。”宋问挠挠头道,“具体原理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单西瓜来讲,可以把它的幼苗,和根系粗壮的葫芦接在一起。不仅可以有效防止西瓜的枯萎病,还可以提高西瓜的产量的质量。” 众人面面相觑,如闻天书。 冯文述道:“先生莫不是玩笑?怎么接?这西瓜是西瓜,葫芦是葫芦啊。” “葫芦播种后十五至二十天,西瓜播种后三至五天,在葫芦幼苗上划一刀,然后把西瓜苗□□去。现在开始播种葫芦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找野生的,或者去别处收。”宋问简略说了一遍,道:“总之届时,我会来做指导。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仔细一些,应该还能有所收成。” 李洵怀疑道:“这能行?” 孟为呼道:“闻所未闻啊!” “你除了一句闻所未闻还会说什么?所以我让你多学一些,谁让你那么愚钝。”宋问面上嫌弃,嘴上吹大话道:“在江浙,这技术都已经量产成功!今年入夏,让他们运进来给你们尝尝!” 她相信牛二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嗯。 孟为多次被她痛批,终于学乖了,不再和她抬杠。 唐毅犹自思索。反正他是不相信。 这事若是真的,早该引起轰动。 哪有切一苗接另一苗上还能活的道理? 难道将一个人的手接到另外一人的身上,也能再长出来? 无稽之谈。 唐毅再次深信。 此人,果然有病。 众学生却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未得事实佐证之前,他们不想被骂了。 宋问叮嘱道:“还有,把你们堵着的那孔给通了。” 老汉道:“早便通了。” 众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情况。 “那”孟为试探道,“若是田地一事得解,这事也算是完满了?” 虽然究竟解没解,还是一个迷。 “这便完满了?”宋问恨其不争道,“查缘由查缘由,查出便好了吗?你考试考试,难不成审完题就算答完了?” 唐毅直接离开。 是,他应该忙得很。他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 宋问眼一斜,忙追过去道:“诶,殿下!殿下别走!殿下你得把我顺回去啊!” 宋问走了。 孟为笨头笨脑,还在原地懵道:“题是什么?题不就是这个吗?” 李洵解释道:“先前先生问的是。‘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这分明是以朝廷的立场问的。你我皆是应科考生,来日难免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证明暴民非暴,查清枯苗缘由,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尚未处置,如何算解?” 众人如醍醐灌顶。 随后又一阵疲惫。 连日奔波,该不会还只是一个开始? 李洵敛袖:“走吧。事已分析清楚,各人回去用心写篇文章,明日交予先生。别再让她小觑了。” 众生精神一震,热血重燃。 是,的确该让她明白,他们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是为了什么。 李洵回到府中,就钻进书房。开始查找过往文书,随后参照判案。 几番提笔,多次思量,总算写完一篇。 又拿着细细看了几遍,稍做修改。怕叫宋问找出一丝瑕疵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洵儿。还不用饭?”御史大夫李伯昭推门进来,说道:“听闻你最近对城门一案诸多关注。今日还出城了。” 李洵起身喊道:“父亲。” 李伯昭抬手虚压,走到他桌旁,问道:“有何看法?你觉得谁对谁错?” “村民出手打人是真,县衙不听民诉也是真。各执一词,皆不可全然取信。”李洵垂首道,“双方各有苦衷,然,无一方是对。” “哦?”李伯昭有些高兴,“你既有这样的见解,说明你是的确上心了。” 李洵实诚道:“多亏先生提点。” 李伯昭:“先生?哪位先生?” 李洵道:“书院新从江南请的先生,名宋问。” 李伯昭:“你写的什么?” 李洵两手呈过:“略微见解而已。” 李伯昭拿起,阅览了一遍,颇有意味的笑了笑。 李洵不明所以:“父亲?可有问题?” “写的已是不错。”李伯昭道,“你拿去问问你们先生,让他看看,可有问题。”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先说清楚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封锁官道, 招揽商贾。正式着手商业街。 消息一出来, 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 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 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 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 说要给我介绍一下,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 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人无完人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数百衣衫褴褛, 形容狼狈的之人, 挤在城门前。 守备列作两排, 细细排查。 “且让让, 且让让!各位壮汉, 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 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 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 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 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 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 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 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 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辱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宋问自顾着就开始指示:“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心摔碎了。” 马夫心觉不对,当下喊道:“且慢!” 宋问却是不管他,拍拍马屁股,继续诚心劝道道:“足下可千万小心,我这马呀,如我这般卑贱,不识抬举,怕是听不得您的喝骂抽打。您若好言相劝,它或许还会乖乖听命。” 那马夫张口结舌,面色发黑。 讽得这般明显,怎会听不懂? 他就是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非逼着他也对某人来个好言相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妙手空空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 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 “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 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 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 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 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 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 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 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 左右为难:“少爷, 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 道:“看这三殿下, 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 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与唐毅的经历比起来,这叫什么过分? 全天下都知三殿下碌碌无为,平庸无能。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这原因是非常操蛋的。 陛下膝下两子,皆是早夭。随后便一直无后。 过程为何,原因为何,外间都不知道,但心照不宣。 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男人的毛病。 这是天下人唯一可以同情九五至尊的地方了。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在群臣进谏下,过继了亲侄唐毅,作为皇子。 哪知,翌年,后妃有孕,诞下皇子。 照宋问来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是,人生要想过的去,哪能头上没点绿啊。 就算是顶绿帽子,也得把它想成红的。 陛下甚喜,直接封为太子。 这下唐毅的身份就相当尴尬了。 原本唐毅年幼聪慧,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如今陛下有亲子,他的聪慧便成了威胁。 只是鉴于脸面,他不能做的太明显。 偏偏不巧。 唐毅亲爹,今上亲兄,联合今上的拜把子兄弟,造反了。 满门抄斩,徒留唐毅。 今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厌他。 而无论他如何处置,天下人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只是可怜了唐毅,并无过错,却处处遭人瞧不起。 史上最憋屈的皇子,没有之一。 小六:“可是,外人怎会知那是三殿下的马车?难不成人人都识得三殿下的马车?” “差不多吧。”宋问点头道,“他有两匹良驹,是和人打赌赢的。他的车厢,是太子送的。他的府邸,是陛下赐的。那都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唐毅自己是个穷逼,出门撑面子的装备,都是别人给的。 所有的俸禄,大抵都用来买衣服和养下人了。 宋问一想到,他每次出门,就相当于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 虽然不大厚道,但总觉得莫名好笑。 小六奇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您不才刚来长安吗?” 宋问鼓励道:“每日早起,多逛逛街,多聊聊天,你也可以的。” 八卦,是最没有沟通障碍的一门语言。 宋问喝了口水,点头道:“还是三殿下好。背揽所有骂名。”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偏偏总是受罪。 明知天下人对他颇有误解,却还是来此处查探情况,关切民情。 宋问脑海中全是唐毅各种背锅后,内心委屈咆哮,外表坦荡淡定,擦干眼泪继续上的情形。 宋问:“冷漠,是他最后的倔强。” 她微微偏头,余光内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衣角,顿时又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 小六匆忙倒了杯水过去:“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宋问重新坐正,一本正经道:“三殿下其人,有勇有谋,沉稳冷静,大肚能容。外面那些谣言,通通都只是偏见。他是一名真君子。牛二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六宛如看见了一个疯子:“少爷?” 唐毅走上前来,默默站在她的旁边。 “哟!这不是三殿下吗?竟然又遇见了。”宋问端起茶杯道,“与有荣焉,牛二敬您一杯!” 唐毅道:“残暴,才是我最后的倔强。” 宋问:“” 小六却是直接吓到胆裂,跪到地上请求道:“请殿下赎罪,我家少爷口无遮拦,可并无冒犯之意。” 宋问抖抖衣袍,躬身行礼道:“那便请三殿下责罚,牛二绝无怨言。” 唐毅走近,拿过落在桌上的折扇,对着她小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宋问心道。那扇子,一定值钱。 ——节俭,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嗯。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唐毅就算没有官职,那也是亲王,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朝上的老臣,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许久不见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 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 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 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 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 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 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 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室,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一条龙服务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宋问宽慰道,“你见不到他,心里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哪是自己吓自己!”郑域捶地激动道,“这不正是他们张家人的作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都是朋友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宋问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指着道:“来,李洵, 快给老爷敬杯酒。” 李洵起身,对着他一饮而尽。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 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 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 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 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 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 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 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 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 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 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 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问又给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问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还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谁来讨钱。 “呀——!”宋问转了个视线,忽然惊呼道:“殿下,我看您,两眼无神,脸色发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听的特别清楚。 唐毅背着张炳成翻了个白眼。 “咦?”宋问关切道,“当真如此不胜酒力?闻乐,还干站着做什么?快扶住你们公子!” 闻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呐。 宋问过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来,我带您下去走两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万个拒绝,揉揉自己的额际,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来,任人扶着下楼。 “失陪了,冯文述,你们先招待着,切莫怠慢了老爷。”宋问装模作样的和几位学生交代,然后扭头冲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壶茶来!” 三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大堂。 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客官这是,喝醉了。” 宋问道:“是啊,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 唐毅硬着头皮点头。 掌柜看了他两眼。 觉着不像啊。 喝醉了,怎么脸一点也不见红? 他赶忙倒了杯茶过去,唐毅两指一挡,推离开去。 宋问抬手指道:“掌柜的。您这木雕不错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柜顺着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我请江南有名的木雕师傅雕的。摆在店中,添些灵气。” “这春风楼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问直接过去,伸手拿了过来,豪气道:“我买了!我出双倍的银子买。结账的时候,记得加进去。” 掌柜震惊道:“这本店不卖雕制品。” 唐毅:“” 对此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竟然连吃带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宋问眼睛一转,又是惊呼道:“哇——!这是核雕吧?简直鬼斧神工!看这凤戏牡丹,刚劲有力,线条分明。堪称人间绝品。” 掌柜快步过去,想抢过来。 宋问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怀里揣,没脸没皮道:“买了!双倍价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尽管开价!” 掌柜捂住眼睛,痛得“哎哟”一声。 谁与她客气? 心肝儿都在泣血。 他的馆藏,又没了一件! 宋问搜刮够了,没再看见喜欢的。也不给那掌柜劝说的机会。 将木雕夹在腋下,然后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额头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从配合她开始就是个错啊! 怎么还不走! 宋问神色张皇的对那掌柜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脸色如此苍白。我得赶紧送他回府就医,快去结账。哦对,你到楼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柜也有点慌了,管不得许多,点头护送他们出去。 宋问走两步,又一个急回头:“记得,千万不要让张县令结账。他是我的贵客,这于礼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柜道:“明白的明白的。” 这样一顿胡点,哪敢叫张炳成结账? 他可不敢开这口。 唐毅几次想挣脱宋问的桎梏,都被紧紧抱住。 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好自为之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小六犹自未回过神来, 两人已经走了。 小六爬起来, 惴惴不安道:“他方才生气了吧?” 宋问点头:“是的。”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 “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 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 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 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 他们两人, 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 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 从楼道口上来, 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 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 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 真是可怜。上诉无门, 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 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 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冯文述起身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先生,这些我们都会背,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给我们讲讲其他的。”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问道,“孟为你会?” 孟为抬起头:“我” 众人盯着他。 孟为摸摸后脑,心虚道:“近日不是没有教这些吗?” “唉。”冯文述摇摇头坐下了。 “我没有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会。可是如果你们都不会,那我就教了呀。”宋问鞭策道,“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呐,看看看看,啧啧,一点正形都没有。难不成你还能跟我上一辈子的课?” 孟为掏出书本道:“我今日回去,定把它们都背下来。真的。先生,您讲些别的吧。” 梁仲彦压着孟为道:“先生,我来督促他。” 几人跟道:“我们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问站起来道,“我来给你们讲讲算科?” “算科?”孟为不解道,“算科有什么好讲的?” 宋问瞪眼:“嗯?” 孟为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决很多事情。应用广泛,超乎你们的想象。”宋问道,“我倒是觉得,将算科拘泥于做帐,普通的加减,就是大错。你们这些进士科的学生,更应该学习算科才是。” 冯文述道:“是吗?可先生,平日里,也用不到多难的算术啊。” 宋问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着去用。比如说,密码本。用数字来表示文字。将要信转换成,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码。这个作用,就广泛了啊。军师啊,密报啊,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众生私下探讨,惊道:“闻所未闻。” 不过听着确实可行。 宋问摇扇:“那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多了。” 冯文述:“请先生接着讲。” “嗯”宋问道,“比如说概率学吧。概率学是个大难题啊。但是,非常厉害。” 梁仲彦问:“先生不讲密码本了吗?” 宋问道:“现在讲了你们也用不到啊。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个,错位重排的问题。” 她跳下讲台,背着手给几人:“编号一至六的六个信封,以及编号一至六的六张信纸。现在,要将不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要求是,信封和信纸的编号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 诸学子乍一听,觉得挺容易的,提笔便写。 宋问嘿嘿一笑。 错位重排对他们来说,应当是相当复杂的。哪怕是现代,也是一种较难理解的数学模型。 涉及到排列组合的相关内容。 宋问笑道:“你们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诶!”孟为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算出来了,先生你等等!” 宋问才不信他:“算出来再说嘛。” 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学堂里的学子们开始骚动。 冯文述:“怎么觉着有点不大对?” 梁仲彦挠头道:“这能算的尽吗?” 李洵:“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 孟为朝旁边张望道:“不是就十多种吗?” “孟为。”冯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进士科啊!” “小可爱们小可爱们!” 刚走的宋问又很快冲了回来,靠着门框,猥琐笑了两声:“都别算了!大好时光算这些做什么?” 冯文述抬起头:“先生,您这么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见了春夏之交里,最美丽的景色!”宋问张开双臂道,“小可爱们。要为国效力,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诸学子面面相觑。 宋问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 诸学子:“” “不要总坐在学堂里。”宋问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带你们去征伐云深书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通风报信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冯文述道:“可这皆是我等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俱已问的清清楚楚, 仔仔细细。绝无纰漏。” “你只问了一方的人,他们对完口供, 自然毫无纰漏。”宋问转而面向他, “问过门吏了吗?问过过路百姓了吗?为何他们在城门盘旋数日之久,被称以暴民却无人反驳?打伤官吏的村民是哪几个人?打伤人的理由真的就如他们所说吗?一村之人,全数无辜吗?考虑过了吗?” 冯文述气道:“先生,你先前说他们是对的, 如今又说他们是错的, 那你究竟是为何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 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除了大善大恶,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 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 但, 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 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 对断案官员来说, 只是一念之差,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 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 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 觉得热血满怀, 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与自豪,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幸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左右为难:“少爷,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道:“看这三殿下,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与唐毅的经历比起来,这叫什么过分? 全天下都知三殿下碌碌无为,平庸无能。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这原因是非常操蛋的。 陛下膝下两子,皆是早夭。随后便一直无后。 过程为何,原因为何,外间都不知道,但心照不宣。 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男人的毛病。 这是天下人唯一可以同情九五至尊的地方了。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在群臣进谏下,过继了亲侄唐毅,作为皇子。 哪知,翌年,后妃有孕,诞下皇子。 照宋问来看,哪有那么巧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指条明路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 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 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 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 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 “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 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 “先生到底是, 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 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 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宋问心情甚好的走进学堂。 众学子倾刻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交功课交文章。”宋问敲了敲桌面,申明道:“其实我不看你们的遣词造句,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讨教。只管写自己想写的。” 众生点头,依序将文章呈交上来。 宋问前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如此眨眼间,便将文章都翻阅完了,推到一旁。 众学子屏息凝神,等她评判。 宋问微一抬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和她较劲,何必呢? “我记得我先前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自己觉得,这次怎么样?”宋问不动声色道,“不如都先说说,昨日的感想。” 孟为率先站起来道:“先生,真是太难了!我等磨了许久,那群门吏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还满是戒备,生怕被我套了什么。” 其余学生纷纷附和:“不错啊先生。那营田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门外待到了傍晚,好说歹说,才松了口。” “那农妇说不到两句话就跟我等跪下了,实在是不忍心。” 赵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两壶茶,也未套问出什么有用的。” “该!”宋问失笑道,“你,孟为。先前逼迫他们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时候,也穿着这身衣服。” 宋问站出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衣服呀?” 孟为不明所以道:“这是书院的衣服呀!” “对呀!”宋问道,“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你们在查这事?几人不知你们是想帮那群农户的?还穿着这群衣服去,这不是第一面便告诉人家,你是来者不善吗?想做什么呢?” 孟为拍腿道:“真未想道,还有这等讲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门查探案情,询问证词,最好也是身着便服。微服私访。”宋问道,“否则,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进了人家里去,民风不化的地方,生怕邻里误会,也只会想尽快将你们请出去,问不出什么的。” 众生恍悟。 “与人为便,方是于己为便。多体贴,多担待一些。”宋问道,“此番让你们多长长见识,倒是不错。现在明白,勿论何事,看着容易,也未必做着容易吧?人不知而不愠。往后对待他人,多一分谅解。” 众生受教点头。 宋问终于说向正题。 她随手拿了一张道:“其实,每一份,都写的不错。但是,都写的不对。照我以往来判,零分。” 众生闻言,摇头轻叹。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泄了口气,抿唇,又强打起精神。 恭敬道:“请先生指教。” 宋问:“先前,你们行事,那都是倾巢而出。错。朝廷不会给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样的任务。就像煮饭做菜一样,你们何曾见到后庖里,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说耗时耗力。有时候,人多,反而办不好事。”宋问道:“所以后来,我给你们分了组。可你们有想过,我给你们分组的用意何在吗?” 李洵叫她提点一句,当下了然。惭愧低笑。 孟为急道:“李洵,你便直说了吧。” “先生其实已多番提点。这次叫我等去询问情况,目的,也还是分析朝廷该如何处置。”李洵道,“可我们,只是写了各自的见闻分析出来,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为不信邪道,“我怎的总是忘了呢?” 宋问敲着戒尺,笑道:“不错,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监,是明确各官职责,方便处理政务。但这并非意味着各自为政。也没有一桩案件,会只涉及到一个部门,一类官员的。” 宋问道:“再好比于煮饭做菜一样。盐是盐,糖是糖,鱼是鱼。可你不能端着一碗调料和一叠生鱼就出来了,这是不能吃的。” “往后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知道的,未必别人是知道的。许多误解,往往便是理所当然所致。切不可,独断独行。” 众学子颔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为喃喃道:“怎么全是吃的?” 宋问道:“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宋问一指敲着那叠功课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众生:“” 宋问正色道:“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在书院钟响之前,写出一份完整的文章来。” 宋问补充道:“当然你们本次课业,还会是零分。”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你有关系,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夜访太傅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终于知道, 只要涉及多方, 别说补款,便是退款, 也是阻碍重重,难以施行。 要处置这样一件小事, 就已经焦头烂额。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怕是宛如泥潭滞足, 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 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 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 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 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 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 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 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 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 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严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割!”傅知山决绝道,“若你真是对的,我便割胡,以做赔罪。” 宋问:“”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此意。助教不必放在心上。” “不。若是我见识浅薄,诬陷好人,也是割得。”傅知山逼近一步道,“可若是你,在生事造谣——” 宋问起誓道:“那宋某便自行请辞,绝无二话。” “好!”傅知山甩袖,“那便等着!” 这约便定下了。 宋问忽然头疼。 她其实真无心和这老先生拧巴来着。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他跟着膝行追上,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回首往事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旁边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们怎会在一起?” 众生朝两人致礼, 问好。 前头领路的老汉, 看见宋问,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为诧异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先生?” 老汉:“多亏了先生劝导, 不然我们这些粗人,怕是要闹出大事。” 宋问摇开折扇笑道:“哪里哪里, 我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问只是去城门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不应该让年轻力壮的人站在前面, 而应该让年老体弱的人挡在前面。” 这就是数代人的智慧。 跨阶级斗争的精髓。 再加上现代人的精练整合——碰瓷。 “有人来,你们就喊冤枉。越惨越好,别急着诉苦。这种时候,表达心情, 比表述事实有用多了, 明白?” 百姓永远不能和朝廷硬碰硬。你来硬的, 你就是暴民, 你来软的, 你就是难民。 他们的劣势,与他们的优势,是一样的。那就是弱。 “那番说辞, 也是先生教我们的。”老汉连连鞠躬告罪,“实情已经照先生吩咐, 同你们澄清了。迫不得己, 郎君们可千万别计较。” “是了, 多求求他们。”宋问沐风悠哉道, “这些人各个来头不小。你们跪死在城门,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们。上告县衙,不如求诉他们来的有用。” 冯文述道:“先生是故意的?骗我们的不是这群农户,是先生?” “哼哼哼。”宋问昂起头道,“一试便试出来了,是你们自己上钩,可不怪我。” 学子回过味来:“先生是先骗我们,叫我们上心,而后再激我们,让我们来查清原委。” 宋问道:“激你们是真。可我骂的也没错啊。” 何况原委,哪是他们查的?他们只不过听一听而已。 想到一切皆是算计,众人顿时有些忿忿。 孟为粗声粗气道:“先生尽可直言,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宋问:“直言,有几人会在意啊?你不还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孟为被噎的无言以对。 宋问道:“他们确实有错,也错该当罚。但是,罚归罚,人却不该不管。若是无人重视,对他们来说,真是绝了生路。” 几人看了眼唐毅,心道:不管不顾的人,正站在你的身后。 “可先生也不该作假。”李洵低下视线道,“此非君子所为。” “那如何才是君子所为?同他们一起,在城门口哭诉陈情吗?”宋问抢先说道,“他们有苦却也有过。你只会说,此事,应当秉公办理,朝廷自有定夺。” 李洵被一番抢白,又发现自己确实会如此作为。 宋问道:“你是如此,别人也会如此。” 宋问转身众人道:“诸位君子们,可有想到破解之法啊?” 众厢沉默。 唐毅见她要开始实地授课了,自己也插不上话,于是准备离开。 “殿下且慢。”宋问叫住他说,“我说的,殿下可以听一听。如能推广,有利无弊。” 众人便沉心听她说。 “早春多雨,而西瓜根细,极易造成大面积的枯萎病。且今年种了西瓜,得了枯萎病,那根须还留在土里,来年一样会传染。这种时候,有种技术,叫做嫁接。”宋问挠挠头道,“具体原理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单西瓜来讲,可以把它的幼苗,和根系粗壮的葫芦接在一起。不仅可以有效防止西瓜的枯萎病,还可以提高西瓜的产量的质量。” 众人面面相觑,如闻天书。 冯文述道:“先生莫不是玩笑?怎么接?这西瓜是西瓜,葫芦是葫芦啊。” “葫芦播种后十五至二十天,西瓜播种后三至五天,在葫芦幼苗上划一刀,然后把西瓜苗□□去。现在开始播种葫芦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找野生的,或者去别处收。”宋问简略说了一遍,道:“总之届时,我会来做指导。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仔细一些,应该还能有所收成。” 李洵怀疑道:“这能行?” 孟为呼道:“闻所未闻啊!” “你除了一句闻所未闻还会说什么?所以我让你多学一些,谁让你那么愚钝。”宋问面上嫌弃,嘴上吹大话道:“在江浙,这技术都已经量产成功!今年入夏,让他们运进来给你们尝尝!” 她相信牛二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嗯。 孟为多次被她痛批,终于学乖了,不再和她抬杠。 唐毅犹自思索。反正他是不相信。 这事若是真的,早该引起轰动。 哪有切一苗接另一苗上还能活的道理? 难道将一个人的手接到另外一人的身上,也能再长出来? 无稽之谈。 唐毅再次深信。 此人,果然有病。 众学生却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未得事实佐证之前,他们不想被骂了。 宋问叮嘱道:“还有,把你们堵着的那孔给通了。” 老汉道:“早便通了。” 众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情况。 “那”孟为试探道,“若是田地一事得解,这事也算是完满了?” 虽然究竟解没解,还是一个迷。 “这便完满了?”宋问恨其不争道,“查缘由查缘由,查出便好了吗?你考试考试,难不成审完题就算答完了?” 唐毅直接离开。 是,他应该忙得很。他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 宋问眼一斜,忙追过去道:“诶,殿下!殿下别走!殿下你得把我顺回去啊!” 宋问走了。 孟为笨头笨脑,还在原地懵道:“题是什么?题不就是这个吗?” 李洵解释道:“先前先生问的是。‘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这分明是以朝廷的立场问的。你我皆是应科考生,来日难免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证明暴民非暴,查清枯苗缘由,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尚未处置,如何算解?” 众人如醍醐灌顶。 随后又一阵疲惫。 连日奔波,该不会还只是一个开始? 李洵敛袖:“走吧。事已分析清楚,各人回去用心写篇文章,明日交予先生。别再让她小觑了。” 众生精神一震,热血重燃。 是,的确该让她明白,他们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是为了什么。 李洵回到府中,就钻进书房。开始查找过往文书,随后参照判案。 几番提笔,多次思量,总算写完一篇。 又拿着细细看了几遍,稍做修改。怕叫宋问找出一丝瑕疵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洵儿。还不用饭?”御史大夫李伯昭推门进来,说道:“听闻你最近对城门一案诸多关注。今日还出城了。” 李洵起身喊道:“父亲。” 李伯昭抬手虚压,走到他桌旁,问道:“有何看法?你觉得谁对谁错?” “村民出手打人是真,县衙不听民诉也是真。各执一词,皆不可全然取信。”李洵垂首道,“双方各有苦衷,然,无一方是对。” “哦?”李伯昭有些高兴,“你既有这样的见解,说明你是的确上心了。” 李洵实诚道:“多亏先生提点。” 李伯昭:“先生?哪位先生?” 李洵道:“书院新从江南请的先生,名宋问。” 李伯昭:“你写的什么?” 李洵两手呈过:“略微见解而已。” 李伯昭拿起,阅览了一遍,颇有意味的笑了笑。 李洵不明所以:“父亲?可有问题?” “写的已是不错。”李伯昭道,“你拿去问问你们先生,让他看看,可有问题。” 宋问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指着道:“来,李洵,快给老爷敬杯酒。” 李洵起身,对着他一饮而尽。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深感欣慰。 官方防盗已开~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  他决计不承认, 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 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 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说我等愚昧不堪, 我倒要看看,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 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 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 犹自疑惑, 见学生都要散了,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现在是上课的时候, 先生不在, 也得留着念书。” “先生留了一份功课。”李洵回头,冷漠道:“我现在要去上一堂真正的经义课。” 守在门口的小六, 刚刚坐下, 见人又出来了。 起身迎去, 惊道:“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轰出来了?” “这群小子们道行太浅,我随意激了两句,他们就上道了。”宋问叹气道,“终归是阅历尚浅,做事喜欢先入为主,易被蛊惑。” 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暴?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吹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暴民了。 宋问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指着道:“来,李洵,快给老爷敬杯酒。” 李洵起身,对着他一饮而尽。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趁早改正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抬手挑了下灯芯, 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 展开粗粗一看, 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 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 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 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 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 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 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月上梢头,夜风轻奏。 烛火一闪,而后一个黑影翻进屋来。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温泉之行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 “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 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 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 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 咳了一声道:“其实, 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 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 半截话噎在嘴里, 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 左右为难:“少爷,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 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 道:“看这三殿下, 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 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与唐毅的经历比起来,这叫什么过分? 全天下都知三殿下碌碌无为,平庸无能。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这原因是非常操蛋的。 陛下膝下两子,皆是早夭。随后便一直无后。 过程为何,原因为何,外间都不知道,但心照不宣。 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男人的毛病。 这是天下人唯一可以同情九五至尊的地方了。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在群臣进谏下,过继了亲侄唐毅,作为皇子。 哪知,翌年,后妃有孕,诞下皇子。 照宋问来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是,人生要想过的去,哪能头上没点绿啊。 就算是顶绿帽子,也得把它想成红的。 陛下甚喜,直接封为太子。 这下唐毅的身份就相当尴尬了。 原本唐毅年幼聪慧,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如今陛下有亲子,他的聪慧便成了威胁。 只是鉴于脸面,他不能做的太明显。 偏偏不巧。 唐毅亲爹,今上亲兄,联合今上的拜把子兄弟,造反了。 满门抄斩,徒留唐毅。 今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厌他。 而无论他如何处置,天下人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只是可怜了唐毅,并无过错,却处处遭人瞧不起。 史上最憋屈的皇子,没有之一。 小六:“可是,外人怎会知那是三殿下的马车?难不成人人都识得三殿下的马车?” “差不多吧。”宋问点头道,“他有两匹良驹,是和人打赌赢的。他的车厢,是太子送的。他的府邸,是陛下赐的。那都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唐毅自己是个穷逼,出门撑面子的装备,都是别人给的。 所有的俸禄,大抵都用来买衣服和养下人了。 宋问一想到,他每次出门,就相当于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 虽然不大厚道,但总觉得莫名好笑。 小六奇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您不才刚来长安吗?” 宋问鼓励道:“每日早起,多逛逛街,多聊聊天,你也可以的。” 八卦,是最没有沟通障碍的一门语言。 宋问喝了口水,点头道:“还是三殿下好。背揽所有骂名。”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偏偏总是受罪。 明知天下人对他颇有误解,却还是来此处查探情况,关切民情。 宋问脑海中全是唐毅各种背锅后,内心委屈咆哮,外表坦荡淡定,擦干眼泪继续上的情形。 宋问:“冷漠,是他最后的倔强。” 她微微偏头,余光内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衣角,顿时又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 小六匆忙倒了杯水过去:“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宋问重新坐正,一本正经道:“三殿下其人,有勇有谋,沉稳冷静,大肚能容。外面那些谣言,通通都只是偏见。他是一名真君子。牛二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六宛如看见了一个疯子:“少爷?” 唐毅走上前来,默默站在她的旁边。 “哟!这不是三殿下吗?竟然又遇见了。”宋问端起茶杯道,“与有荣焉,牛二敬您一杯!” 唐毅道:“残暴,才是我最后的倔强。” 宋问:“” 小六却是直接吓到胆裂,跪到地上请求道:“请殿下赎罪,我家少爷口无遮拦,可并无冒犯之意。” 宋问抖抖衣袍,躬身行礼道:“那便请三殿下责罚,牛二绝无怨言。” 唐毅走近,拿过落在桌上的折扇,对着她小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宋问心道。那扇子,一定值钱。 ——节俭,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嗯。 “今日晚间,我在春风楼设宴请客,所有人不得缺席!”宋问扒着门口道,“有朋友的可以带朋友,放堂即可以动身了。我在春风楼等你们。” 随后又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口。 孟为手中的笔掉到了案上,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春风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一家酒馆?”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四字标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自认没什么强健的体魄, 走到半途的时候, 感受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绝望。 车,真是人类社会,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 不管是两个轮子的, 还是三个四个轮子的。 在她即将扑街之前,远远望见了县衙的牌匾。 继续走近, 又看见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 宋问虎躯一震。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 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 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 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 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 唐毅就算没有官职, 那也是亲王, 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朝上的老臣,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唐毅:“那你来找张县令,所为何事?” “我不是来找县令的,我是来找主簿的。”宋问笑道,“我来找他,转几家店铺。”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拍了拍门框,朝外面喊道:“诶,外面的走不走了?我请你家公子吃饭,记得去大点的酒馆!” 闻乐哼了一声,跳上车辕,拍马起步。 宋问抓住衣摆,换位置去了唐毅旁边。 唐毅挪啊挪,远离了她。 宋问:“” 唐毅指着她道:“你就这样说。” 末了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 宋问:“” 宋问给他服了:“我就是想和殿下亲近一点而已。” 唐毅严词拒绝:“不必。” “行行行。”宋问点头顺从他,为了不被轰下去,开始谈正事:“其实殿下不必来找县令,即便找了,你也知道,他不会如你所愿。毕竟进了他腰包的银子,如何能再掏的出来?” 唐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说道:“我知道。其实应该是,我如何能让他在掏的出来。” 宋问说:“殿下,其实凡事,不一定要单刀直入,曲线迂回,效果尤佳。” 唐毅看向她。 宋问忽然很猥琐的笑了起来。 唐毅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家劫舍?” “打家劫舍也有文明的方法嘛。”宋问笑道,“殿下,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段是哪里?” 唐毅想了想道:“庙会?” “错!应该说,没有能称之为最的地方。”宋问两手环胸道,“庙会,一般要等到祭祀的时候才会举行,且各大寺庙,位置分散。纵观长安,没有哪个地方,是平日闲着没事,也想去逛逛的。” 唐毅试探道:“闲着没事,呆在家中不好吗?” 宋问:“” “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出门总是引人关注,不大自在。”宋问强忍住自己的内心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出去游玩,舒缓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很好的。” 唐毅:“你接着说。” “金吾卫清的那条道,就处于长安交通枢纽。平日里往来马车过多,四通八达,所以狭窄的街道,屡次引起马匹受惊。”宋问道,“但这也说明了,这条道上,途径的人流,是很多的。” 唐毅:“你想做什么?” 宋问打了个响指道:“清道,不如改造。索性直接打造一个黄金商业街出来。” 唐毅:“黄金商业街?” 宋问道:“整条街上,全部设置商铺和摊位。可以有酒馆,当铺,金银店,裁缝铺,琴行总之,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通通可以有。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多半几场活动,请几个戏班子来做表演。将人吸引过来。再将道路两旁装潢一下,建几座亭台,就是无事可做,出来走一走,坐一坐,同陌生的人聊一聊,也是好的。” 唐毅沉思片刻,问道:“那,商铺怎么租出去?你说的那些人,又会来吗?”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了。”宋问道,“殿下,商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像这样一个,类似全年无休的庙会,还比庙会更完整,更齐全,更有趣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不来的。只要有人,就会有商。” 唐毅:“那原先的官道呢?” “改道啊!他们乘着车马,从前头就开始改道,也多驶不了多长时间。”宋问道,“我就直说了吧殿下,那条路上,地段绝佳,清了摊位,还有商铺。免不了要有行人途径。何况它是真的窄。除非将两旁的商铺全给拆了,给它清出一条阳光大道来。否则惊马伤人的事件。轰赶摊贩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多大用处。劳民伤财,又无甚起效,徒留名声了。” 唐毅沉默。 太子的谏言。难道在宋问眼里,就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宋问咧着嘴朝他靠来,蛊惑道:“殿下,我敢说,这黄金商业街若是建立起来了,绝对对得起它的黄金二字。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群农户的摊位,就算还有效了。他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做营生。也不必去找县令退钱了。” 唐毅意味深长的闷哼:“嗯” “我打听过了,这边的摊位,短租三年,长租十年。西王村的人,是去年新按的长契,也就是说,理应还有九年的时效。”宋问滔滔不绝,以利诱之:“若这边稳定了,县令看着先前低价租出去的摊位,纵然街市再繁华,却收不到多余的银子,想必他也是很心痛的吧?” 唐毅低下头,扯平自己的衣摆。脸上无比严肃。 宋问再接再厉:“而且,除却摊位,是县衙负责的。经我打听,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原先是县令和主簿的私下财产。这次清道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们便将商铺全部转手卖出了。若是改建商业街,地价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看他们追悔莫及,痛快不痛快?殿下再告诉他们,是您提的建议,就看看他们会是副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牵扯大案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 去看过后, 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 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 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 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 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 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 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 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 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 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 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严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这”宋问摸摸自己的肚子,烦恼道:“恰是不巧。近日肠胃不顺,喝不了酒。” 唐清远:“那便去品茶。春风楼的茶,倒还是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惹是生非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 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 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 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 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 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 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 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 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 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 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敷衍搪塞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 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 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 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 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 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 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 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 殷勤道:“老爷, 这边请。” 人上了楼, 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 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 当他是什么人, 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张炳成哼了一声,侧过脸点道:“清炖蟹粉c红煨鱼翅c香酥闷肉” 一连点了十多道春风楼的招牌菜。 然后轻飘飘的,带着丝挑衅意味的看了眼宋问。 怎样?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张。 哪知宋问不见肉疼,却是眼也不眨道:“老爷点的,各桌都再来一份!” 张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这宋问,真深藏不漏,大有来头? 赵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却也来历成谜,不容小觑。 几位学生皆是惊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们先生,莫非是什么巨贾不成? 春风楼不愧是对得起它的价位。 上菜速度极快。 掌柜也知这几人不可怠慢,催着后庖加紧烹饪。 冯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经点了,大家都吃。别留着浪费。” 宋问赞许道:“冯文述同学,就是聪明。大家不必拘束了。” 张炳成抿了口酒,问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宋问道:“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带着些余钱。” 原来是个地位低下的商贾。 张炳成不屑呵了一声,在众人听来甚是刺耳。 张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义。” 众人都以为她要发火,宋问放下筷子,一脸大为赞同道:“老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行商的确不易!” “这要真说来,该是有两点。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挣扎不了。”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将孩子举了上来,救了人一名,自己却险些被冻死。”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实在是宋问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太过情真意切。 眼中甚至还带着点点泪光,教人不得不信。一时被说得动了心志。 莫非方才真不是在嘲讽他,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意会错了? 赵主簿看他模样,觉得委实丢人。 别过了脸,暗自摇头。却没有开口。 只要张炳成不生气,他就求之不得了。 对方的面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又有哪个给他送钱的人,是真的瞧得起他的? 只是没有哪个,和宋问这般大胆而已。 赵主簿朝宋问白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宋问呵呵笑着端起酒,朝他敬了一杯。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冲动妄为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 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 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 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 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 唐毅就算没有官职,那也是亲王, 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 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 朝上的老臣,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 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 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 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唐毅:“那你来找张县令,所为何事?” “我不是来找县令的,我是来找主簿的。”宋问笑道,“我来找他,转几家店铺。”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拍了拍门框,朝外面喊道:“诶,外面的走不走了?我请你家公子吃饭,记得去大点的酒馆!” 闻乐哼了一声,跳上车辕,拍马起步。 宋问抓住衣摆,换位置去了唐毅旁边。 唐毅挪啊挪,远离了她。 宋问:“” 唐毅指着她道:“你就这样说。” 末了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 宋问:“” 宋问给他服了:“我就是想和殿下亲近一点而已。” 唐毅严词拒绝:“不必。” “行行行。”宋问点头顺从他,为了不被轰下去,开始谈正事:“其实殿下不必来找县令,即便找了,你也知道,他不会如你所愿。毕竟进了他腰包的银子,如何能再掏的出来?” 唐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说道:“我知道。其实应该是,我如何能让他在掏的出来。” 宋问说:“殿下,其实凡事,不一定要单刀直入,曲线迂回,效果尤佳。” 唐毅看向她。 宋问忽然很猥琐的笑了起来。 唐毅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家劫舍?” “打家劫舍也有文明的方法嘛。”宋问笑道,“殿下,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段是哪里?” 唐毅想了想道:“庙会?” “错!应该说,没有能称之为最的地方。”宋问两手环胸道,“庙会,一般要等到祭祀的时候才会举行,且各大寺庙,位置分散。纵观长安,没有哪个地方,是平日闲着没事,也想去逛逛的。” 唐毅试探道:“闲着没事,呆在家中不好吗?” 宋问:“” “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出门总是引人关注,不大自在。”宋问强忍住自己的内心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出去游玩,舒缓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很好的。” 唐毅:“你接着说。” “金吾卫清的那条道,就处于长安交通枢纽。平日里往来马车过多,四通八达,所以狭窄的街道,屡次引起马匹受惊。”宋问道,“但这也说明了,这条道上,途径的人流,是很多的。” 唐毅:“你想做什么?” 宋问打了个响指道:“清道,不如改造。索性直接打造一个黄金商业街出来。” 唐毅:“黄金商业街?” 宋问道:“整条街上,全部设置商铺和摊位。可以有酒馆,当铺,金银店,裁缝铺,琴行总之,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通通可以有。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多半几场活动,请几个戏班子来做表演。将人吸引过来。再将道路两旁装潢一下,建几座亭台,就是无事可做,出来走一走,坐一坐,同陌生的人聊一聊,也是好的。” 唐毅沉思片刻,问道:“那,商铺怎么租出去?你说的那些人,又会来吗?”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了。”宋问道,“殿下,商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像这样一个,类似全年无休的庙会,还比庙会更完整,更齐全,更有趣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不来的。只要有人,就会有商。” 唐毅:“那原先的官道呢?” “改道啊!他们乘着车马,从前头就开始改道,也多驶不了多长时间。”宋问道,“我就直说了吧殿下,那条路上,地段绝佳,清了摊位,还有商铺。免不了要有行人途径。何况它是真的窄。除非将两旁的商铺全给拆了,给它清出一条阳光大道来。否则惊马伤人的事件。轰赶摊贩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多大用处。劳民伤财,又无甚起效,徒留名声了。” 唐毅沉默。 太子的谏言。难道在宋问眼里,就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宋问咧着嘴朝他靠来,蛊惑道:“殿下,我敢说,这黄金商业街若是建立起来了,绝对对得起它的黄金二字。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群农户的摊位,就算还有效了。他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做营生。也不必去找县令退钱了。” 唐毅意味深长的闷哼:“嗯” “我打听过了,这边的摊位,短租三年,长租十年。西王村的人,是去年新按的长契,也就是说,理应还有九年的时效。”宋问滔滔不绝,以利诱之:“若这边稳定了,县令看着先前低价租出去的摊位,纵然街市再繁华,却收不到多余的银子,想必他也是很心痛的吧?” 唐毅低下头,扯平自己的衣摆。脸上无比严肃。 宋问再接再厉:“而且,除却摊位,是县衙负责的。经我打听,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原先是县令和主簿的私下财产。这次清道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们便将商铺全部转手卖出了。若是改建商业街,地价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看他们追悔莫及,痛快不痛快?殿下再告诉他们,是您提的建议,就看看他们会是副什么模样!” 宋问大声道:“爽!” 宋问在他耳边重复道:“殿下,您听我的没错!” 唐毅险些被她洗脑,抬起手道:“你先别说话,容我再想想。” 宋问点头,握拳。 小吃街啊! 月上梢头,夜风轻奏。 烛火一闪,而后一个黑影翻进屋来。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深夜更文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闻乐在外面得意喊道:“宋先生请公子吃饭?春风楼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所谓舍命陪君子, 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 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 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 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 有人认得, 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 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 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 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 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 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 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 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宋问心情甚好的走进学堂。 众学子倾刻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交功课交文章。”宋问敲了敲桌面,申明道:“其实我不看你们的遣词造句,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讨教。只管写自己想写的。” 众生点头,依序将文章呈交上来。 宋问前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如此眨眼间,便将文章都翻阅完了,推到一旁。 众学子屏息凝神,等她评判。 宋问微一抬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和她较劲,何必呢? “我记得我先前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自己觉得,这次怎么样?”宋问不动声色道,“不如都先说说,昨日的感想。” 孟为率先站起来道:“先生,真是太难了!我等磨了许久,那群门吏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还满是戒备,生怕被我套了什么。” 其余学生纷纷附和:“不错啊先生。那营田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门外待到了傍晚,好说歹说,才松了口。” “那农妇说不到两句话就跟我等跪下了,实在是不忍心。” 赵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两壶茶,也未套问出什么有用的。” “该!”宋问失笑道,“你,孟为。先前逼迫他们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时候,也穿着这身衣服。” 宋问站出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衣服呀?” 孟为不明所以道:“这是书院的衣服呀!” “对呀!”宋问道,“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你们在查这事?几人不知你们是想帮那群农户的?还穿着这群衣服去,这不是第一面便告诉人家,你是来者不善吗?想做什么呢?” 孟为拍腿道:“真未想道,还有这等讲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门查探案情,询问证词,最好也是身着便服。微服私访。”宋问道,“否则,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进了人家里去,民风不化的地方,生怕邻里误会,也只会想尽快将你们请出去,问不出什么的。” 众生恍悟。 “与人为便,方是于己为便。多体贴,多担待一些。”宋问道,“此番让你们多长长见识,倒是不错。现在明白,勿论何事,看着容易,也未必做着容易吧?人不知而不愠。往后对待他人,多一分谅解。” 众生受教点头。 宋问终于说向正题。 她随手拿了一张道:“其实,每一份,都写的不错。但是,都写的不对。照我以往来判,零分。” 众生闻言,摇头轻叹。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泄了口气,抿唇,又强打起精神。 恭敬道:“请先生指教。” 宋问:“先前,你们行事,那都是倾巢而出。错。朝廷不会给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样的任务。就像煮饭做菜一样,你们何曾见到后庖里,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说耗时耗力。有时候,人多,反而办不好事。”宋问道:“所以后来,我给你们分了组。可你们有想过,我给你们分组的用意何在吗?” 李洵叫她提点一句,当下了然。惭愧低笑。 孟为急道:“李洵,你便直说了吧。” “先生其实已多番提点。这次叫我等去询问情况,目的,也还是分析朝廷该如何处置。”李洵道,“可我们,只是写了各自的见闻分析出来,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为不信邪道,“我怎的总是忘了呢?” 宋问敲着戒尺,笑道:“不错,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监,是明确各官职责,方便处理政务。但这并非意味着各自为政。也没有一桩案件,会只涉及到一个部门,一类官员的。” 宋问道:“再好比于煮饭做菜一样。盐是盐,糖是糖,鱼是鱼。可你不能端着一碗调料和一叠生鱼就出来了,这是不能吃的。” “往后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知道的,未必别人是知道的。许多误解,往往便是理所当然所致。切不可,独断独行。” 众学子颔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为喃喃道:“怎么全是吃的?” 宋问道:“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宋问一指敲着那叠功课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众生:“” 宋问正色道:“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在书院钟响之前,写出一份完整的文章来。” 宋问补充道:“当然你们本次课业,还会是零分。”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能吃是福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 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 “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 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 开始点名分发:“孟为, 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 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 你有关系, 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 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 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 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 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官场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冯文述道:“可这皆是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俱已问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绝无纰漏。” “你只问了一方的人,他们对完口供,自然毫无纰漏。”宋问转而面向他,“问过门吏了吗?问过过路百姓了吗?为何他们在城门盘旋数日之久,被称以暴民却无人反驳?打伤官吏的村民是哪几个人?打伤人的理由真的就如他们所说吗?一村之人,全数无辜吗?考虑过了吗?” 冯文述气道:“先生,你先前说他们是对的,如今又说他们是错的,那你究竟是为何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除了大善大恶,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夜深更文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怕是宛如泥潭滞足,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 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 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 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 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 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 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 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 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 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 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 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 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失足落水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 除了大善大恶,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但,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 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对断案官员来说, 只是一念之差, 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 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觉得热血满怀,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 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 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与自豪, 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 是受害者, 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辛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数百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之人,挤在城门前。 守备列作两排,细细排查。 “且让让,且让让!各位壮汉,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反将一记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毕竟是个藤球嘛,没多么的杀伤力。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 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 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 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 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室,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一条龙服务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宋问宽慰道,“你见不到他,心里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哪是自己吓自己!”郑域捶地激动道,“这不正是他们张家人的作派吗!!” 宋问看向李洵。 李洵叹了口气。 人人都知道他们作恶,可是他们偏偏还能继续作恶。 难道还真是一颗扳不倒的大树,除不掉的毒瘤吗? “这个案子,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罪证,有意思。”宋问手指敲着桌面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衙门不开堂,一来,是想拖。二来,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安全。” 这说明,没有证据能证明郑会有罪,但却可能有证据,能证明张兆旭有罪。 等他们一切都处理好了,那郑会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宋问自语道:“没有见到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要找疏漏,找突破,也要有郑会的供词。” 李洵:“可如今的问题是,不让我们见,我们也的确见不到。” 郑域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楚姑娘出事那一天,大哥跟我说,他有事要去城南的兴安赌坊一趟。而楚姑娘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北啊!他若是去了兴安赌坊,再赶去楚家,然后重新赶回来。来不及的,都宵禁了。” 宋问:“你大哥还会赌啊?” “他不会!”郑域道,“他说去见一位朋友。是谁,我不知道。” 冯文述附到她耳边轻语道:“我见过张兆旭出入兴安赌坊。那赌坊想必跟他是有关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监狱探监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月上梢头,夜风轻奏。 烛火一闪,而后一个黑影翻进屋来。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 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 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 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 以及宋太傅问一问, 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 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 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 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 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 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 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这是加更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 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 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 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 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 毕课。”宋问合上纸, 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 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 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 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 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 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 在进士科里, 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 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割!”傅知山决绝道,“若你真是对的,我便割胡,以做赔罪。” 宋问:“”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此意。助教不必放在心上。” “不。若是我见识浅薄,诬陷好人,也是割得。”傅知山逼近一步道,“可若是你,在生事造谣——” 宋问起誓道:“那宋某便自行请辞,绝无二话。” “好!”傅知山甩袖,“那便等着!” 这约便定下了。 宋问忽然头疼。 她其实真无心和这老先生拧巴来着。 宋问自认没什么强健的体魄,走到半途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多番探监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 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 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 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亲自盯人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头上也只是红了一小片。 毕竟是个藤球嘛,没多么的杀伤力。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 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 “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 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 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 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 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室,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一条龙服务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万般恳求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 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 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 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 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 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 如今闹大, 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 真是可怜。上诉无门, 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 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 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的才女,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都记得。”牛二说,“等西瓜出来,就先送个到宋府去。” 宋问点头,便也放心。 将篮子留在田埂上,复又打着伞回去。 宋问抬起手扬道:“再见了朋友!” 牛二:“诶!” 翌日清晨,宋问甩着包袱,卷了家中若干现银。 留书一封,北上就任。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此案终结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先生?” “旁边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们怎会在一起?” 众生朝两人致礼,问好。 前头领路的老汉, 看见宋问,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为诧异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先生?” 老汉:“多亏了先生劝导,不然我们这些粗人,怕是要闹出大事。” 宋问摇开折扇笑道:“哪里哪里, 我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问只是去城门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不应该让年轻力壮的人站在前面, 而应该让年老体弱的人挡在前面。” 这就是数代人的智慧。 跨阶级斗争的精髓。 再加上现代人的精练整合——碰瓷。 “有人来, 你们就喊冤枉。越惨越好,别急着诉苦。这种时候,表达心情, 比表述事实有用多了,明白?” 百姓永远不能和朝廷硬碰硬。你来硬的,你就是暴民, 你来软的, 你就是难民。 他们的劣势, 与他们的优势,是一样的。那就是弱。 “那番说辞,也是先生教我们的。”老汉连连鞠躬告罪,“实情已经照先生吩咐,同你们澄清了。迫不得己, 郎君们可千万别计较。” “是了, 多求求他们。”宋问沐风悠哉道, “这些人各个来头不小。你们跪死在城门,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们。上告县衙,不如求诉他们来的有用。” 冯文述道:“先生是故意的?骗我们的不是这群农户,是先生?” “哼哼哼。”宋问昂起头道,“一试便试出来了,是你们自己上钩,可不怪我。” 学子回过味来:“先生是先骗我们,叫我们上心,而后再激我们,让我们来查清原委。” 宋问道:“激你们是真。可我骂的也没错啊。” 何况原委,哪是他们查的?他们只不过听一听而已。 想到一切皆是算计,众人顿时有些忿忿。 孟为粗声粗气道:“先生尽可直言,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宋问:“直言,有几人会在意啊?你不还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孟为被噎的无言以对。 宋问道:“他们确实有错,也错该当罚。但是,罚归罚,人却不该不管。若是无人重视,对他们来说,真是绝了生路。” 几人看了眼唐毅,心道:不管不顾的人,正站在你的身后。 “可先生也不该作假。”李洵低下视线道,“此非君子所为。” “那如何才是君子所为?同他们一起,在城门口哭诉陈情吗?”宋问抢先说道,“他们有苦却也有过。你只会说,此事,应当秉公办理,朝廷自有定夺。” 李洵被一番抢白,又发现自己确实会如此作为。 宋问道:“你是如此,别人也会如此。” 宋问转身众人道:“诸位君子们,可有想到破解之法啊?” 众厢沉默。 唐毅见她要开始实地授课了,自己也插不上话,于是准备离开。 “殿下且慢。”宋问叫住他说,“我说的,殿下可以听一听。如能推广,有利无弊。” 众人便沉心听她说。 “早春多雨,而西瓜根细,极易造成大面积的枯萎病。且今年种了西瓜,得了枯萎病,那根须还留在土里,来年一样会传染。这种时候,有种技术,叫做嫁接。”宋问挠挠头道,“具体原理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单西瓜来讲,可以把它的幼苗,和根系粗壮的葫芦接在一起。不仅可以有效防止西瓜的枯萎病,还可以提高西瓜的产量的质量。” 众人面面相觑,如闻天书。 冯文述道:“先生莫不是玩笑?怎么接?这西瓜是西瓜,葫芦是葫芦啊。” “葫芦播种后十五至二十天,西瓜播种后三至五天,在葫芦幼苗上划一刀,然后把西瓜苗插进去。现在开始播种葫芦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找野生的,或者去别处收。”宋问简略说了一遍,道:“总之届时,我会来做指导。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仔细一些,应该还能有所收成。” 李洵怀疑道:“这能行?” 孟为呼道:“闻所未闻啊!” “你除了一句闻所未闻还会说什么?所以我让你多学一些,谁让你那么愚钝。”宋问面上嫌弃,嘴上吹大话道:“在江浙,这技术都已经量产成功!今年入夏,让他们运进来给你们尝尝!” 她相信牛二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嗯。 孟为多次被她痛批,终于学乖了,不再和她抬杠。 唐毅犹自思索。反正他是不相信。 这事若是真的,早该引起轰动。 哪有切一苗接另一苗上还能活的道理? 难道将一个人的手接到另外一人的身上,也能再长出来? 无稽之谈。 唐毅再次深信。 此人,果然有病。 众学生却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未得事实佐证之前,他们不想被骂了。 宋问叮嘱道:“还有,把你们堵着的那孔给通了。” 老汉道:“早便通了。” 众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情况。 “那”孟为试探道,“若是田地一事得解,这事也算是完满了?” 虽然究竟解没解,还是一个迷。 “这便完满了?”宋问恨其不争道,“查缘由查缘由,查出便好了吗?你考试考试,难不成审完题就算答完了?” 唐毅直接离开。 是,他应该忙得很。他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 宋问眼一斜,忙追过去道:“诶,殿下!殿下别走!殿下你得把我顺回去啊!” 宋问走了。 孟为笨头笨脑,还在原地懵道:“题是什么?题不就是这个吗?” 李洵解释道:“先前先生问的是。‘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这分明是以朝廷的立场问的。你我皆是应科考生,来日难免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证明暴民非暴,查清枯苗缘由,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尚未处置,如何算解?” 众人如醍醐灌顶。 随后又一阵疲惫。 连日奔波,该不会还只是一个开始? 李洵敛袖:“走吧。事已分析清楚,各人回去用心写篇文章,明日交予先生。别再让她小觑了。” 众生精神一震,热血重燃。 是,的确该让她明白,他们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是为了什么。 李洵回到府中,就钻进书房。开始查找过往文书,随后参照判案。 几番提笔,多次思量,总算写完一篇。 又拿着细细看了几遍,稍做修改。怕叫宋问找出一丝瑕疵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洵儿。还不用饭?”御史大夫李伯昭推门进来,说道:“听闻你最近对城门一案诸多关注。今日还出城了。” 李洵起身喊道:“父亲。” 李伯昭抬手虚压,走到他桌旁,问道:“有何看法?你觉得谁对谁错?” “村民出手打人是真,县衙不听民诉也是真。各执一词,皆不可全然取信。”李洵垂首道,“双方各有苦衷,然,无一方是对。” “哦?”李伯昭有些高兴,“你既有这样的见解,说明你是的确上心了。” 李洵实诚道:“多亏先生提点。” 李伯昭:“先生?哪位先生?” 李洵道:“书院新从江南请的先生,名宋问。” 李伯昭:“你写的什么?” 李洵两手呈过:“略微见解而已。” 李伯昭拿起,阅览了一遍,颇有意味的笑了笑。 李洵不明所以:“父亲?可有问题?” “写的已是不错。”李伯昭道,“你拿去问问你们先生,让他看看,可有问题。” 不管是两个轮子的,还是三个四个轮子的。 在她即将扑街之前,远远望见了县衙的牌匾。 继续走近,又看见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 宋问虎躯一震。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唐毅就算没有官职,那也是亲王,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先生别闹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虽然还未开始结果, 但接上的幼苗, 没有枯萎的迹象,切实的在生长。 如此一来, 满城皆惊,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 去看过后, 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 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 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 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 照往年收成来算, 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 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 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 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 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言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这”宋问摸摸自己的肚子,烦恼道:“恰是不巧。近日肠胃不顺,喝不了酒。” 唐清远:“那便去品茶。春风楼的茶,倒还是不错。” 宋问致歉道:“若是品茶,宋某已与人有约。先行告辞。” 唐清远喊她一声,但宋问脚步极快,连走带跑,已经离开老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解释不通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 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 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 衣襟擦泪, 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 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 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 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 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 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辱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去吧标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 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 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 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 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 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 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 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 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 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唐毅听她说了一遍,什么叫商业街,以及商业街的规划。 不知不觉中闻乐停下马车。 闻乐在外面得意喊道:“宋先生请公子吃饭?春风楼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所谓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御史大夫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许继行伸手捞住, 展开粗粗一看, 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 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 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 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 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 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 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 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 我盯着, 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 “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哦?”傅知山疑道,“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难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醍醐灌顶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 展开粗粗一看, 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 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 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 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 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 露出一丝讥笑, 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 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 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 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 我盯着, 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 “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贪污,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宋问可爱的学子们,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须得彻查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 “所谓舍命陪君子, 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 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 “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 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 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 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 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 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 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 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宋问心情甚好的走进学堂。 众学子倾刻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交功课交文章。”宋问敲了敲桌面,申明道:“其实我不看你们的遣词造句,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讨教。只管写自己想写的。” 众生点头,依序将文章呈交上来。 宋问前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如此眨眼间,便将文章都翻阅完了,推到一旁。 众学子屏息凝神,等她评判。 宋问微一抬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和她较劲,何必呢? “我记得我先前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自己觉得,这次怎么样?”宋问不动声色道,“不如都先说说,昨日的感想。” 孟为率先站起来道:“先生,真是太难了!我等磨了许久,那群门吏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还满是戒备,生怕被我套了什么。” 其余学生纷纷附和:“不错啊先生。那营田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门外待到了傍晚,好说歹说,才松了口。” “那农妇说不到两句话就跟我等跪下了,实在是不忍心。” 赵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两壶茶,也未套问出什么有用的。” “该!”宋问失笑道,“你,孟为。先前逼迫他们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时候,也穿着这身衣服。” 宋问站出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衣服呀?” 孟为不明所以道:“这是书院的衣服呀!” “对呀!”宋问道,“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你们在查这事?几人不知你们是想帮那群农户的?还穿着这群衣服去,这不是第一面便告诉人家,你是来者不善吗?想做什么呢?” 孟为拍腿道:“真未想道,还有这等讲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门查探案情,询问证词,最好也是身着便服。微服私访。”宋问道,“否则,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进了人家里去,民风不化的地方,生怕邻里误会,也只会想尽快将你们请出去,问不出什么的。” 众生恍悟。 “与人为便,方是于己为便。多体贴,多担待一些。”宋问道,“此番让你们多长长见识,倒是不错。现在明白,勿论何事,看着容易,也未必做着容易吧?人不知而不愠。往后对待他人,多一分谅解。” 众生受教点头。 宋问终于说向正题。 她随手拿了一张道:“其实,每一份,都写的不错。但是,都写的不对。照我以往来判,零分。” 众生闻言,摇头轻叹。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泄了口气,抿唇,又强打起精神。 恭敬道:“请先生指教。” 宋问:“先前,你们行事,那都是倾巢而出。错。朝廷不会给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样的任务。就像煮饭做菜一样,你们何曾见到后庖里,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说耗时耗力。有时候,人多,反而办不好事。”宋问道:“所以后来,我给你们分了组。可你们有想过,我给你们分组的用意何在吗?” 李洵叫她提点一句,当下了然。惭愧低笑。 孟为急道:“李洵,你便直说了吧。” “先生其实已多番提点。这次叫我等去询问情况,目的,也还是分析朝廷该如何处置。”李洵道,“可我们,只是写了各自的见闻分析出来,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为不信邪道,“我怎的总是忘了呢?” 宋问敲着戒尺,笑道:“不错,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监,是明确各官职责,方便处理政务。但这并非意味着各自为政。也没有一桩案件,会只涉及到一个部门,一类官员的。” 宋问道:“再好比于煮饭做菜一样。盐是盐,糖是糖,鱼是鱼。可你不能端着一碗调料和一叠生鱼就出来了,这是不能吃的。” “往后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知道的,未必别人是知道的。许多误解,往往便是理所当然所致。切不可,独断独行。” 众学子颔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为喃喃道:“怎么全是吃的?” 宋问道:“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宋问一指敲着那叠功课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众生:“” 宋问正色道:“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在书院钟响之前,写出一份完整的文章来。” 宋问补充道:“当然你们本次课业,还会是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一十一两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今日晚间, 我在春风楼设宴请客, 所有人不得缺席!”宋问扒着门口道,“有朋友的可以带朋友,放堂即可以动身了。我在春风楼等你们。” 随后又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口。 孟为手中的笔掉到了案上, 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 春风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一家酒馆?”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 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 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 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 想吃什么点什么, 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 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 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 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 “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张炳成哼了一声,侧过脸点道:“清炖蟹粉c红煨鱼翅c香酥闷肉” 一连点了十多道春风楼的招牌菜。 然后轻飘飘的,带着丝挑衅意味的看了眼宋问。 怎样?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张。 哪知宋问不见肉疼,却是眼也不眨道:“老爷点的,各桌都再来一份!” 张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这宋问,真深藏不漏,大有来头? 赵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却也来历成谜,不容小觑。 几位学生皆是惊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们先生,莫非是什么巨贾不成? 春风楼不愧是对得起它的价位。 上菜速度极快。 掌柜也知这几人不可怠慢,催着后庖加紧烹饪。 冯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经点了,大家都吃。别留着浪费。” 宋问赞许道:“冯文述同学,就是聪明。大家不必拘束了。” 张炳成抿了口酒,问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宋问道:“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带着些余钱。” 原来是个地位低下的商贾。 张炳成不屑呵了一声,在众人听来甚是刺耳。 张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义。” 众人都以为她要发火,宋问放下筷子,一脸大为赞同道:“老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行商的确不易!” “这要真说来,该是有两点。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挣扎不了。”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将孩子举了上来,救了人一名,自己却险些被冻死。”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实在是宋问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太过情真意切。 眼中甚至还带着点点泪光,教人不得不信。一时被说得动了心志。 莫非方才真不是在嘲讽他,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意会错了? 赵主簿看他模样,觉得委实丢人。 别过了脸,暗自摇头。却没有开口。 只要张炳成不生气,他就求之不得了。 对方的面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又有哪个给他送钱的人,是真的瞧得起他的? 只是没有哪个,和宋问这般大胆而已。 赵主簿朝宋问白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宋问呵呵笑着端起酒,朝他敬了一杯。 小六端了小菜过来,放在桌上。 宋问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如今刚刚回来,额头上已经沁了层薄汗。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地方不大,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再买答案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 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 到这儿, 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 “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 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 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 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 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 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 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世,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一条龙服务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宋问宽慰道,“你见不到他,心里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哪是自己吓自己!”郑域捶地激动道,“这不正是他们张家人的作派吗!!” 宋问看向李洵。 李洵叹了口气。 人人都知道他们作恶,可是他们偏偏还能继续作恶。 难道还真是一颗扳不倒的大树,除不掉的毒瘤吗? “这个案子,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罪证,有意思。”宋问手指敲着桌面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衙门不开堂,一来,是想拖。二来,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安全。” 这说明,没有证据能证明郑会有罪,但却可能有证据,能证明张兆旭有罪。 等他们一切都处理好了,那郑会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宋问自语道:“没有见到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要找疏漏,找突破,也要有郑会的供词。” 李洵:“可如今的问题是,不让我们见,我们也的确见不到。” 郑域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楚姑娘出事那一天,大哥跟我说,他有事要去城南的兴安赌坊一趟。而楚姑娘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北啊!他若是去了兴安赌坊,再赶去楚家,然后重新赶回来。来不及的,都宵禁了。” 宋问:“你大哥还会赌啊?” “他不会!”郑域道,“他说去见一位朋友。是谁,我不知道。” 冯文述附到她耳边轻语道:“我见过张兆旭出入兴安赌坊。那赌坊想必跟他是有关系的。” 宋问微微颔首。 “今日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宋问站起来拍拍手,“时辰差不多了,大家散!” 郑域:“那我” “那你想我们做什么?”宋问道,“说了只是问一问嘛。” 郑域吐出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憔悴朝几人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宋问望向武举科的人:“你们留下,是想掺和?” 几人无奈摇摇头,也跟着离开。 宋问收拾了东西,和诸位告别。 李洵数人追上来,问道:“先生,您要去哪里?” 宋问:“我去衙门看看风景。” 孟为大惊:“先生,您还敢去啊?” “我为何不敢去啊?”宋问摊手无辜道,“我与张老爷,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众生:“” 李洵道:“先生,去了也无用的。” 如果真是有心包庇,无论是谁,都不会让见的。 “有用啊。”宋问道,“我可以去膈应一下他嘛。” 众生:“” 宋问说了便做,转道去了。 如今说要求见,必然是不会见的。 宋问就在衙门不远处,来回转悠,碰碰机会。 转啊转的,她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唐毅端着茶杯,坐在对面的茶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 宋问:“” 宋问跑过去,坐到他对面,惊道:“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唐毅:“散步。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宋问嘿嘿笑道:“我记得你说你再也不来这里了的。” 唐毅不理她。 宋问于是猜道:“你有事,找张炳成?” 唐毅沉默。 宋问:“还是不得不找他的事。而且你知道他多半不会答应。” 唐毅继续沉默。 宋问打了个响指:“郑会!” 唐毅眼睛猛得一睁,表情凌厉道:“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猜的。巧了!郑会的弟弟,是我们云深书院的学生。”宋问搭过唐毅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说啊。世界,很小。你我,很有缘。” 唐毅:“” 宋问:“殿下,您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唐毅没回答她,朝那边一指:“人出来了。” 张炳成带着主簿,从县衙大门走了出来。 张炳成没来找她的麻烦,京城也是什么事也没有。 宋问和学生们讲了两堂商业街的课之后,原本就没什么计划性的内容,就卡了。 宋问道:“我如我给你们讲讲经义吧。现在翻出孟子,梁惠王篇。” 赵恒惊道:“先生,您还会讲经义啊?” “呸!我就是经义先生好吧?”宋问怒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 几位学生大笑。 冯文述起身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先生,这些我们都会背,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给我们讲讲其他的。”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询问米铺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爬起来,惴惴不安道:“他方才生气了吧?” 宋问点头:“是的。”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 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 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 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 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 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 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 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 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 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多番劝阻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几位学生大笑。 冯文述起身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 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先生,这些我们都会背, 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给我们讲讲其他的。”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问道,“孟为你会?” 孟为抬起头:“我” 众人盯着他。 孟为摸摸后脑,心虚道:“近日不是没有教这些吗?” “唉。”冯文述摇摇头坐下了。 “我没有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会。可是如果你们都不会, 那我就教了呀。”宋问鞭策道, “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呐,看看看看, 啧啧,一点正形都没有。难不成你还能跟我上一辈子的课?” 孟为掏出书本道:“我今日回去,定把它们都背下来。真的。先生,您讲些别的吧。” 梁仲彦压着孟为道:“先生,我来督促他。” 几人跟道:“我们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问站起来道, “我来给你们讲讲算科?” “算科?”孟为不解道, “算科有什么好讲的?” 宋问瞪眼:“嗯?” 孟为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决很多事情。应用广泛, 超乎你们的想象。”宋问道, “我倒是觉得,将算科拘泥于做帐, 普通的加减, 就是大错。你们这些进士科的学生, 更应该学习算科才是。” 冯文述道:“是吗?可先生, 平日里,也用不到多难的算术啊。” 宋问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着去用。比如说,密码本。用数字来表示文字。将要信转换成,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码。这个作用,就广泛了啊。军师啊,密报啊,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众生私下探讨,惊道:“闻所未闻。” 不过听着确实可行。 宋问摇扇:“那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多了。” 冯文述:“请先生接着讲。” “嗯”宋问道,“比如说概率学吧。概率学是个大难题啊。但是,非常厉害。” 梁仲彦问:“先生不讲密码本了吗?” 宋问道:“现在讲了你们也用不到啊。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个,错位重排的问题。” 她跳下讲台,背着手给几人:“编号一至六的六个信封,以及编号一至六的六张信纸。现在,要将不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要求是,信封和信纸的编号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 诸学子乍一听,觉得挺容易的,提笔便写。 宋问嘿嘿一笑。 错位重排对他们来说,应当是相当复杂的。哪怕是现代,也是一种较难理解的数学模型。 涉及到排列组合的相关内容。 宋问笑道:“你们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诶!”孟为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算出来了,先生你等等!” 宋问才不信他:“算出来再说嘛。” 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学堂里的学子们开始骚动。 冯文述:“怎么觉着有点不大对?” 梁仲彦挠头道:“这能算的尽吗?” 李洵:“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 孟为朝旁边张望道:“不是就十多种吗?” “孟为。”冯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进士科啊!” “小可爱们小可爱们!” 刚走的宋问又很快冲了回来,靠着门框,猥琐笑了两声:“都别算了!大好时光算这些做什么?” 冯文述抬起头:“先生,您这么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见了春夏之交里,最美丽的景色!”宋问张开双臂道,“小可爱们。要为国效力,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诸学子面面相觑。 宋问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 诸学子:“” “不要总坐在学堂里。”宋问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带你们去征伐云深书院!” 要去征伐的小兵们,不明所以的跟在宋问后面,去了云深书院后面的草地上。 那里是一个蹴鞠场,武举班的学生,正在进行蹴鞠比赛。 冯文述惊道:“先生,您总不是让我们和他们比吧?” 孟为撸袖子:“好!上次没找着机会打,这次来个痛快!” “先生!”赵恒发狠道,“我们乙班与他们势不两立!” 宋问道:“啧,做什么就势不两立呢?说话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嘴里呼的气,还有他们吐出来的呢。你们怎么不把自己呕死?” 众生:“” 群众脸色苍白,想想的确有些恶心。 武举班的学生也看见他们了。 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了竹藤球,朝他们走来。 青年道:“这里是我们先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冯文述针锋相对道:“你先来便是你的了?我每日都比你先来书院,这书院便是我的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青年不屑冷笑一声:“看来是打架来的了?” 冯文述:“黄世谦,你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吧?以为我们会怕你不成?有本事比文啊!” “笑话!人都在这里了,还娘们兮兮的比什么文啊!”黄世谦带领着诸同窗扎上袖子,“想来?那来啊!” “且慢。”宋问抬手拦在两人中间,冷冷道:“都当我死的呢?” 黄世谦看她一眼,半生不熟:“你?又是谁?新来的?” 宋问点头:“我的确是新来的。” 黄世谦嚣张道:“我管你新还旧?新来的也得讲规矩!” 宋问补充:“新来的先生。” 黄世谦:“” 众武举班:“” “哈哈哈!叫你们横!”进士科诸学子幸灾乐祸,在一旁大笑:“先生,的确该同他们讲讲规矩!” 宋问回身,一个个脑袋敲过去:“闭嘴闭嘴,通通闭嘴!我该先跟你们讲讲规矩!无赖吗?礼记都学哪儿去了?上来就强词夺理,我看你们才横着呢!” 众学子顿时蔫了。 黄世谦一愣,而后也大笑起来。 宋问扭头,对着他一戒条抽了下去:“还有你们!凭什么就觉得只他们有错,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骂你们?你傻呀?” 黄世谦:“” 进士科学子看见,背着宋问,乐嘻嘻对他们做鬼脸。 黄世谦愤然举报:“先生,你看他们!” 宋问反手一抽。 孟为抱着被打中的手臂弹起,委屈呼道:“先生!为什么打我?” 宋问道:“反正你肯定闹了。” 孟为:“可那也不止我一个呀。” “都站好!”宋问对着自己的一干学生喝道,“我又不是带你们来找茬的,我是带你们来交朋友的。都是同窗,好歹还有相识的缘分。平日里常要见面,往后指不定还会共事。怎么,不想着和解,只管着挑衅?知道错了没有!” 众生点头,乖巧道:“错了。” 孟为还想说话,被冯文述一手肘撞在腹部,给堵了回去。 后面伸出一双手,趁机捂住了他的嘴。 武举班诸位看得津津有味。 一人忽然拍脑袋道:“先生莫非就是,传闻中新来的那位?能让葫芦变成西瓜的道长?” 宋问:“” 道长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大脑。 宋问说:“我不止能让葫芦变成西瓜,我还能让西瓜长出葫芦娃。然后葫芦娃去救爷爷。” 众生皆是一头雾水:“什么?” “我是说!不要轻易听信传言,这样多可笑啊?”宋问扯着自己的衣服道,“哪点看我像道士了?你哪里觉得我像修仙的人了?” 几人噤声。 “听不懂的事你们还信?信了你们还传?你们还有半点读书人的自觉吗?”宋问批道,“不懂便问!亏你们还是同一书院的学子呢,怎么就没想过,来找我求证?” 武举班的人,也乖巧的埋头听训。 孟为:“知道我们先生的厉害了吧?” 黄世谦哼道:“那你是你们先生厉害,与你们有何关系?” 宋问得瑟道:“说的不错!” 黄世谦等人上道,立马朝她拜礼:“见过先生。” 进士科学子纷纷嚎道:“先生——!” 胳膊肘歪了喂! “但是!”宋问转了个语气道,“先生厉不厉害,却不是看先生的水平,而是看学生的水平。既然我是一位好先生,那我的学子们,应当也是好学子。” 众生又满意的哼哼,朝对面掸掸衣角。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武举班集体黑线。 这群臭不要脸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结恶的原因。” 宋问指着武举班的人问道:“这样。你们先说,瞧不起他们什么地方?” 几人立马争先恐后的贬低。 “做作虚伪。” “空讲大话,自命不凡。” “娘们兮兮!” “光知道念些之乎者也,出事了却躲的最快。” 进士科学子咬牙。 终于论到他们。 宋问:“那你们呢?” “他们粗鲁莽撞!” “浑身汗臭,毫无君子之风。” “凡事只想着武力,做事根本不经思考!” “不听人言,自以为是。” “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们太笨了,还偏偏要自作聪明。” 双方都狠狠数落了一顿,骂个痛快。 宋问摸着下巴道:“其实都有些道理。” 众人:“先——生!” “人的确是有缺点的,不管什么人都有。甚至有一些,根本不能算是缺点,只是误会而已。”宋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只要换个人,做同样的事,你们恐怕就不会讨厌了。” 几位学生不服,别过了脸。 宋问道:“你们方才说的,是毛病吗?非也,不过是个模糊印象而已。这种印象,就是文人与武人间的刻板印象。和你们各人己身,未必相同。” 宋问指着黄世谦问:“你洗澡吗?” 黄世谦骄傲道:“一日两次。” 宋问又指着孟为问:“他娘吗?” 黄世谦语塞:“额” 宋问摊开手:“看!” “朝中有文官也有武官,一个安邦,一个治国。看似截然不同,说到底,却是殊途同归。”宋问道,“他们能像你们一样,随性而为?能毫无根据的跟对方挑刺,找对方决斗吗?他们若是只因为不喜欢,闹起来了,你们以为最倒霉的人会是谁?” “你们讨厌读书的,那许大将军还是从文转武呢。你们讨厌学武的,宋太傅年轻时候,剑术也是名满江湖的。”宋问道,“自古英杰追求的是文武双全,你们自己少了一半,不觉得羞愧,还去嘲笑另外一半。什么意思啊?” 几人这么一想,忽然觉着有些好笑。 “何况。一人品行如何,应当从他的言行中观察而出。高贵的人,品格便也高尚了吗?威武的人,意志也坚定了吗?这才叫无稽之谈!我就说风度吧,风度总无关乎文武了吧?”宋问两边,一人一掌,从头上拍下去:“你们两边都是因为没有风度,才闹出这样的事情。彼此彼此,各自给我好好反省!” “你看看人家蒙恬和蒙毅,你再看看人家蔺相如和廉颇。惭愧不?”宋问说,“不过对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廉颇。” 冯文述小声问:“为何?” 宋问道:“因为我欣赏,有勇气道歉的人。” 几位学子悻悻低头。 李洵抱拳道:“抱歉了。” “对不住。” “方才是我们无理。” “我们口出恶言的。” 两边互相作揖。 虽然还是恶声恶气,却客气了不少。 “很好很好。”宋问摸摸眉毛,满意道:“这才叫青春嘛!” 宋问从黄世谦手里拿过藤球:“既然是春天,那就是奔跑的季节。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就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大赛!” “大赛?”武举班的人挺直腰背,秀出自己的胸肌。 黄世谦道:“你们和我们?比蹴鞠?” “我们这里,自然也是有厉害人的。”宋问一扬手,“孟为!叫他们见识一下你的体魄!” 孟为出场,耸动了一下肌肉。 “嘁。”武举班学生不屑扭过头。 “不正经蹴鞠赛。不讲形式,不讲人数。以胜利为目标,以和谐为己任!抛弃规则,意在交流。”宋问举手道,“现在,我来开球!” 那边顿时手忙脚乱。往场中间跑去。 进士科学子:“先生等等,还未站好!” 武举班:“你们选哪边场啊?” 孟为:“进士科都到我身后来!” 黄世谦:“你们全班都上?武举班的学生都进场!” 宋问抬手挡住阳光,见众人如此活跃,欣慰至极。 不给他们反应调整的机会,抽脚,猛踢出去。 蹴鞠远远飞起,场中众人抬眼一看,顾不得站位,拔腿开追。 众人视线皆是盯着那球,就见球滑出一个高高的弧度,径直飞出了场地,终于要落到地上。 只是要落地的地方,冲过来一个人。 众人迎风,齐声呐喊:“啊——!” 宋问:“哇——!” 球稳稳砸了上去。 目标人物扑街。 宋问:“” 春风楼二楼。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最先反应过来,摊开手道:“我这也是,刚放完堂出来,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请客,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您是他的贵客,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老爷爱才惜才,想感谢他,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彦收到他眼神示意,拍着手站起来,拍掉旁边孟为的筷子道:“还吃?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快走!” 其余学子纷纷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谢道:“如此多谢张县令款待。” 其余学子也跟着齐声道:“劳县令破费了。”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群人携手散席,酒桌顷刻便空。 张炳成仍旧呆坐在原地,和赵主簿面面相觑。 款待? 破费? 人已离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不会 赵主簿终于回过神来,拍桌,心道:“着道了!” 好他的宋问! 好大的胆子! 他是万万没想过这种可能的。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敢这样诓骗他们的人。 这宋问不过一介商贾之后,初来京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胆量。 是以他虽然觉着奇怪,却不曾放在心上。 赵主簿偏头看了眼张炳成,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也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 多是他们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还偏偏,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炳成问:“多少银子?” 掌柜:“五百二十一两。这零头免了,五百二十两。” 张炳成:“什么?!”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禄而已。 虽然他不是靠俸禄过活的。 张炳成白眼一翻,几欲晕倒。 赵主簿在后面也是抽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叫御史公知道。 一顿饭吃它个五百多两,陛下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外间传出去,他们是有口难言。 只是 张炳成抖着手道:“你哪来那么贵的菜?你春风楼这是什么?欺客吗?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标题标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可爱的学子们,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 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 “这次, 不让你们写策论, 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 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 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 你有关系, 去找县衙主簿, 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 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 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 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 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官场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唐毅怒道:“此事与我无关!你自己留着!” “拿去送礼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你们的同僚们嘛,没事就喜欢摆摆宴。生孩子要摆,娶妾要摆,百日宴要摆,什么都要摆。你能不送礼吗?”宋问将两个都塞到旁边的小箱子里,大度道:“我的也送你了!” 唐毅:“” 春风楼二楼。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最先反应过来,摊开手道:“我这也是,刚放完堂出来,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请客,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您是他的贵客,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老爷爱才惜才,想感谢他,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狱中解惑 宋问决定去大理寺见见王义廷。 换了个身衣服, 去找大理寺卿。 虽然因三殿下遇刺,这事变得乱七八糟, 最终还是让刑部插上手了,大理寺跟着倒了不少霉。 但关卿先前说了欠她人情,还是破例放她进去。 狱丞将王义廷领到外间便自行退开, 留两人单独说话。 王义廷身穿囚服,虽然形容有些狼狈, 看着倒没被怎么为难。见她来了, 抖擞起精神,抬手行礼问好。 宋问盘腿坐到他对面,示意他也坐下。 两人对视一笑。 宋问道:“没有人有任何证据。其实只要你不说,你还可以安心的做户部侍郎。” “我再不出来, 岂不是要给太傅,给户部添许多麻烦?”王义廷笑道, “其实我原本也想说了。我不是一个习惯说谎的人。如今倒轻松不少。” 宋问没有说话。 王义廷又问:“殿下如何了?” 宋问:“还没去看过他。不过听说是已经没事了。” “你去看看吧。”王义廷道,“我也想知道,如果可以, 希望你能来告诉我。” 宋问低下头, 又没说话。 王义廷道:“我怎么觉得先生在外面, 过得比我还不好?” 宋问摸摸鼻子道:“我这样正直坦荡的人,难免心有不安嘛。” 王义廷:“倒不觉得先生做了什么,该心有不安。” “说不清理由。”宋问歪头道, “你呢?缘何, 要做这样的事?” 王义廷叹道:“缘何?因为不甘啊。” “历来米价与盐价, 他们都喜欢插上一手。做的隐晦,又不易察觉。可贪污就是贪污,哪有少与多的道理?”王义廷扯了扯囚服的褶皱,讽刺笑道,“凭什么他们赚得钵满盆满,农户却要贫穷求生?他们终日劳作,没有休息,却只能混得温饱,而子女连私塾都念不起。他们连这点微末的机会,都要从一开始就被剥夺。” “我梁国想要富强,岂能再任由这群蛀虫,继续侵蚀我大梁的国本?”王义廷道,“纵我身死也无妨,但我定要,拉着一起走。” 王义廷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哪怕他此刻身处大理寺,哪怕他知道将来面对的是无尽囚期,也没有丝毫的不安与退却。 没有人能将他击垮,因为他坚定的在走他的道。 宋问:“所以你就铤而走险,干脆扰乱米价,叫他们也亏一把?而后把他们都引出来?” 王义廷闻言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市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没想到自己弄崩了。”宋问道,“你没想到他们那么蠢,竟然将全部的米都拿出来售卖。这世间总是有许多没想到的事。” 王义廷低下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我的确没想到米价能直接从十八钱降到六钱。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慌张,竟然在京城囤了那么多米。好在有宋先生。” “我知道。其实你已经很聪明了,你已经非常聪明了,你简直是一个鬼才。所以我觉得你很可惜。”宋问道,“如果你是在为朝廷办事,你已经是成功了。”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调控市场的想法,不仅是新颖,更是大胆。 在现代看来很简单的事,无法想象当初第一个走上这条路的人,需要多大的智慧与勇气。 王义廷摇摇头道:“朝廷?不会的。就算是上奏给太傅,太傅上表给陛下,长安的米价还不算高,大理寺不能大刀阔斧的查处。他们这么多人,有的是借口推脱,包庇。温温吞吞的,最后还不是要不了了之?长安米价何时才能降?此事何时才能见天日?” 王义廷道:“只有长安米价切实的降下来,才是真正有用的。” 然而,温吞与激进,谁也不能断言哪种方法才是对的。 但凡激进突变的事情,必然伴随着莫大的风险。它的成就与它的失败,几乎是不可分割的。就像王义廷因此将自己送进了大理寺一样。 宋问打开折扇,感慨道:“王侍郎,你胆子真的很大。” 王义廷笑道:“宋先生的胆子不也很大?” “我胆子是很大,所以我现在自食恶果了呀。”宋问惆怅道,“我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三殿下是现在还躺着呢。” 王义廷问:“宋先生,身体无恙吧?” 宋问抬手,示意此事不要再提,耸耸肩膀重新坐直道:“王侍郎,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今我也不会瞒你的。”王义廷抱拳道,“此前还要多谢先生替我解惑。” “我之前是怀疑过你,可又觉得不对。你哪里来的银子买米,把价格提上去的?”宋问道,“你买这么多的米,怎么会不被发现?就算你是户部侍郎,不应该做不到。” 王义廷道:“不,我没有买米。我只是说服几家米铺,将价格提上去而已。其他人就跟着上调了。” “原来如此。”宋问无奈一笑,继而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王义廷:“我与京城几大米铺的东家,确有私交。我找了六间米铺,让他们先上调价钱,再以户部的米做许诺,请他们代为售卖。等稻米丰收,米价下跌之后,让他们再帮我补进,盈利二八分成。我是户部侍郎,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他们自然深信不疑,便答应了。” 宋问:“可是户部的米仓没有被动过。”否则早就有人发现了。 “我说近几日米仓有人看管,怕被户部同僚发现。所以先借米铺的米,待稻米都清点入仓之后,再还给他们,他们答应了。”王义廷道,“我说未避怀疑,我要尽快售出,价钱稍低些许并无所谓。所以米铺开始调价。” 宋问抱头,沉沉吐出一气。 这是完美的空头操作啊。没有投入任何的本钱,用三个月的时间,完全翻转了京城的米价。 她真是低估了王义廷。 王义廷:“他们互相并不知情,然后我再不断鼓动他们,继续降价。只是他们起头后,其他米铺纷纷效仿。长安城里那么多米铺,都收了不少米,自米价上涨来便有所担忧,见风向有变,就纷纷抛售。” 王义廷低笑一声:“之后事情闹大,就算是知情人,也不敢说出来,而且不确定我是有心还是无意。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宋问觉得血气直冲头顶,不禁唏嘘道:“山蟾斗仰名空在,桂折兰摧恨未休。” 王义廷笑道:“宋先生这话过了吧?我还活着,既没折,也没摧。我倒不觉得我会死。” 宋问道:“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让你把下半生,留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狱里。” 王义廷不置可否:“先生的第二个问题呢?” 宋问抹了把脸,镇定情绪,正色问道:“二,为何有人急着要杀三殿下?” 王义廷顿了顿,放低声音道:“南王要回京了,你让殿下多小心。往后,别带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问蹙眉道:“南王与此事有何关系?” 南王,是陛下兄长的遗孤,算是唐毅的堂兄。 当年皇位之争,他父亲很有远见。在唐贽登基之前将他送出京城,并给他留了十万守军。 他比唐毅安全的多,也比唐毅危险的多。 唐贽刚登基的时候,根基不稳,就暂且放任他在岭南,没去清剿。 可是如今唐贽身体欠安,岭南又很是富庶,南王势力越发壮大。此患不除,他恐难以安心,便下诏命他回京。 南王很识相。他如果不识相,就怕人直接派兵打到岭南去了。 只是这书信来来回回,再准备准备,还可以拖个一年半载。 王义廷道:“具体我也不知,有些不能说的事吧。我只知道,只要提起南王,就要说到三殿下。” 宋问:“可是三殿下,见过南王吗?” 王义廷想了想:“没有吧。” 宋问叹道:“原来如此。的确是我莽撞。连累了你与三殿下。” “其实你不必自责,我原本也就想来自首了。我知道大理寺与御史台难做,如果我不出来,此事无法善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想再等些时日。”王义廷跟着叹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是我心存侥幸。” 宋问皱眉摇手道:“不。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我以为在京城那掌柜不敢这么大胆,光天化日痛下杀手。我以为一切可以商量。说到底,不过都是我以为而已。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正是因为怀疑我,才会放松警惕,决定要去。你赌那个人是我,你赌赢了。你赌对方不敢加害于你们,你赌输了。”王义廷抬起套着沉重锁链的手,搭在她肩上,道:“赌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我。我觉得米价会降,我赌赢了。我觉得米价降了人人都好,我赌输了。” 王义廷:“就像你说的,这世上有许多想不到的事。没有人是本着失败的打算去做事的。有些转机就是靠着冒险得来的。” “我没有自责,我只是在反省。”宋问抱胸道,“你如今这样的情况就不用来安慰我了,我自己清楚的很,这次是我的错。” 王义廷笑道:“宋先生,某一点上来说,你我很像。你我决定了的事情,都不会听从别人的劝诫。我倒是不觉得你莽撞,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因为已经有了足够去做的理由,我也说服不了自己停下。” 王义廷道:“你唯一不该的是,牵扯了三殿下。” 宋问也知道,唐毅这次遭罪,大半是因为她。 是她带着唐毅去了米铺,又是她的糟糕身手连累唐毅受伤。 王义廷看她神色,觉得这话重了些。 宋问这样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自尊心强烈的人,不需要人说,心里肯定是明白的。 恐怕与旁人的谴责相比,她对自己更为严厉。 王义廷转了话题:“你之前急着想找出我的身份,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说也没用了,你都已经进来了。”宋问单手撑着起身道,“安心等着,我一定带你出去。” 王义廷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 “宋先生?”王义廷抬头看她,说道:“此事是我咎由自取,我已做好准备。请不要为我冒险,否则我是于心难安。” 宋问点点头,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民心所向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 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 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 地方不大, 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 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 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 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会随意接受一个, 与你年龄相差无几, 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 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 少爷厉害的很, 他们上过您的课, 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所谓经义,就是讲解文章,诗词的意思。 大致内容翻译一下,就是诸如: 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该处的“某”指的是?作者写此文的意义是? 类似于现代的阅读理解。 总之相当之玄乎。 “那该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难不成去就为了受欺负?” “要让他们肯乖乖听话,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短处。彻底击溃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明白,我们之间,是有决定性差距的。”宋问恶劣笑道,“我会先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严酷。然后再告诉他们,什么叫如春风般的温柔。” 小五:“少爷,您还有春风般的温柔啊?” 宋问哼了一声:“去。” 小六问道:“少爷,那您今日到底要讲什么?您从未执教过,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几次?” 宋问抽出戒条,拍在桌上,听着清脆的声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给他们讲经义。” 两小厮面面相觑:“啊?” 方才不刚说了不讲经义吗? “今日天气好哟。” 宋问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清粥。 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握着戒尺,摇头晃脑的再次出门而去。 小六提了东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则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书院安排宋问任教的,是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经义。 朝廷为了选拔专业人才,科考林林总总共有五十多个科目。 以明经科(简)和进士科(难)为主。 先前宋问说的算科,在云深书院里的地位,类似于现代大学里的垃圾专业。 院长也想先让她旁听两课。 毕竟他们这是名院,进士科的学子大都来头不小。 而宋问年轻,且看着不大靠谱。 纵然得孟先生着力保举,仍旧心中无底。 宋问执意要先去见见自己的学生。 “若在下实在是难司其职,自会退任。学生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可。只请院长先给我这个机会。” 院长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便随她去了。 宋问循着路走到学堂门口。 没有先生在,还有朗朗读书声。 这群小子确实不错嘛。 抬脚进去,略微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我叫宋问。” 众学子起身行礼,拉长了音问候:“先生好。” 宋问跟着弯腰问好:“好。” 众学子就要坐下,宋问一敲桌案:“诶,且慢!都先站着。” 众生微愣,便也站着。等宋问下一步的指示。 宋问已在上首坐下,然后跷起腿看着他们,在手心拍着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课。第一堂课,我来给你们讲讲,土。” 为首一学生问道:“土?先生是要给我们讲五行吗?” 宋问笑道:“五行里的确是有个土,但,今日,我给你们讲的,是农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种类,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不同的结构。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问说,“我大梁国境,就有不下十种土。所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之异也。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土壤” 为首学生打断她道:“先生,学生可否坐下了?” 宋问摇着戒条拒绝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着听课。当然如果你们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也请随意。” 众生一片喧哗。 为首那学生,仪容一丝不苟,身上书卷气浓。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有些愠怒道:“先生,授课是先生的职责,若是先生” “若是课讲得无趣,让你们犯困,那也该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宋问点头道,“所以我正在尽力补救。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补救。” 学子指责道:“先生,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问换了条腿翘着:“那只能说你们理站的不稳,谁让我是先生呢?” 为首那学生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错何事,要受此责罚?” “责罚?这怎么会是责罚呢?”宋问无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样,无关对错。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过让你们站一会儿,怎么能叫罚呢?” 众生皆拂袖冷笑。 求学十多载,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先生。 宋问站起来,接着道:“就像人,会生病,动物会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样。植物会不会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获之后,病灶,又会不会留在土里呢?” 一学生不屑一哼:“闻所未闻!” 宋问指着他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一块地,如果年年种西瓜,它的产量,会越渐减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道:“这些与我等何关啊?” 其余人纷纷迎合。 “不错!这些与我们何关?我们只是来上经义的!” “看先生年纪轻轻,不会就是来教我们种田吧?” “书院为何会请你这样的先生?讲这些无用的东西。教我等农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种田去?” 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宋问接连问道:“可若是探不得缘由呢?” 李洵气结道:“又怎会探不得缘由呢?” 众生应和, 表示先生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那我换个问题。”宋问道,“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 李洵呵出口气:“先生原来是想说城门闹事一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宋问虚礼:“求教。” 李洵偏头,朗声道:“暴民闹事,自当遣散。遣散不得,杀鸡儆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本案了结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 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 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 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 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 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 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书院旧仇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 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 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 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 开始点名分发:“孟为, 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 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 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 你有关系,去找县衙主簿, 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 你去探探, 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 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 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 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 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 将来会接触的事情, 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官场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兄台高姓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 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 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 潇洒一抱拳, 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 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 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 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 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言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文人相轻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虽然还未开始结果, 但接上的幼苗,没有枯萎的迹象, 切实的在生长。 如此一来, 满城皆惊,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 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 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 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 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 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 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 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言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这”宋问摸摸自己的肚子,烦恼道:“恰是不巧。近日肠胃不顺,喝不了酒。” 唐清远:“那便去品茶。春风楼的茶,倒还是不错。” 宋问致歉道:“若是品茶,宋某已与人有约。先行告辞。” 唐清远喊她一声,但宋问脚步极快,连走带跑,已经离开老远。 唐清远对两件事情感兴趣。 一是孟乐山的举荐。二是所谓的嫁接。 所以他才亲自前来。 这宋问初见他时还有亲近之意,得知他是太子后,便避之不及。 唐清远站在原地,蹙眉沉思。 莫非是唐毅和她说了什么? 宋问是很想告诉他的。 不,就是觉得那场面太尴尬了。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你有关系,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文无第一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消息一出来,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 潇洒一抱拳, 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 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 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学生本职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 看见的, 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 只可惜, 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 低眉可吟赋的才女, 带着她, 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 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 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 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 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 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 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 可待她到了岸边, 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都记得。”牛二说,“等西瓜出来,就先送个到宋府去。” 宋问点头,便也放心。 将篮子留在田埂上,复又打着伞回去。 宋问抬起手扬道:“再见了朋友!” 牛二:“诶!” 翌日清晨,宋问甩着包袱,卷了家中若干现银。 留书一封,北上就任。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的才女,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既然如此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消息一出来, 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 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 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 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他们这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场景,也猜得个七七八八。 那人手指敲着窗台,似在思索。 闻言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实属难得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较为沉稳, 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 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 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 “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 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 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 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 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 少爷厉害的很, 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 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 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 “经义的先生, 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所谓经义,就是讲解文章,诗词的意思。 大致内容翻译一下,就是诸如: 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该处的“某”指的是?作者写此文的意义是? 类似于现代的阅读理解。 总之相当之玄乎。 “那该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难不成去就为了受欺负?” “要让他们肯乖乖听话,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短处。彻底击溃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明白,我们之间,是有决定性差距的。”宋问恶劣笑道,“我会先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严酷。然后再告诉他们,什么叫如春风般的温柔。” 小五:“少爷,您还有春风般的温柔啊?” 宋问哼了一声:“去。” 小六问道:“少爷,那您今日到底要讲什么?您从未执教过,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几次?” 宋问抽出戒条,拍在桌上,听着清脆的声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给他们讲经义。” 两小厮面面相觑:“啊?” 方才不刚说了不讲经义吗? “今日天气好哟。” 宋问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清粥。 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握着戒尺,摇头晃脑的再次出门而去。 小六提了东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则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书院安排宋问任教的,是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经义。 朝廷为了选拔专业人才,科考林林总总共有五十多个科目。 以明经科(简)和进士科(难)为主。 先前宋问说的算科,在云深书院里的地位,类似于现代大学里的垃圾专业。 院长也想先让她旁听两课。 毕竟他们这是名院,进士科的学子大都来头不小。 而宋问年轻,且看着不大靠谱。 纵然得孟先生着力保举,仍旧心中无底。 宋问执意要先去见见自己的学生。 “若在下实在是难司其职,自会退任。学生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可。只请院长先给我这个机会。” 院长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便随她去了。 宋问循着路走到学堂门口。 没有先生在,还有朗朗读书声。 这群小子确实不错嘛。 抬脚进去,略微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我叫宋问。” 众学子起身行礼,拉长了音问候:“先生好。” 宋问跟着弯腰问好:“好。” 众学子就要坐下,宋问一敲桌案:“诶,且慢!都先站着。” 众生微愣,便也站着。等宋问下一步的指示。 宋问已在上首坐下,然后跷起腿看着他们,在手心拍着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课。第一堂课,我来给你们讲讲,土。” 为首一学生问道:“土?先生是要给我们讲五行吗?” 宋问笑道:“五行里的确是有个土,但,今日,我给你们讲的,是农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种类,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不同的结构。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问说,“我大梁国境,就有不下十种土。所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之异也。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土壤” 为首学生打断她道:“先生,学生可否坐下了?” 宋问摇着戒条拒绝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着听课。当然如果你们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也请随意。” 众生一片喧哗。 为首那学生,仪容一丝不苟,身上书卷气浓。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有些愠怒道:“先生,授课是先生的职责,若是先生” “若是课讲得无趣,让你们犯困,那也该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宋问点头道,“所以我正在尽力补救。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补救。” 学子指责道:“先生,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问换了条腿翘着:“那只能说你们理站的不稳,谁让我是先生呢?” 为首那学生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错何事,要受此责罚?” “责罚?这怎么会是责罚呢?”宋问无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样,无关对错。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过让你们站一会儿,怎么能叫罚呢?” 众生皆拂袖冷笑。 求学十多载,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先生。 宋问站起来,接着道:“就像人,会生病,动物会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样。植物会不会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获之后,病灶,又会不会留在土里呢?” 一学生不屑一哼:“闻所未闻!” 宋问指着他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一块地,如果年年种西瓜,它的产量,会越渐减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道:“这些与我等何关啊?” 其余人纷纷迎合。 “不错!这些与我们何关?我们只是来上经义的!” “看先生年纪轻轻,不会就是来教我们种田吧?” “书院为何会请你这样的先生?讲这些无用的东西。教我等农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种田去?” 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宋问接连问道:“可若是探不得缘由呢?” 李洵气结道:“又怎会探不得缘由呢?” 众生应和, 表示先生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那我换个问题。”宋问道,“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 李洵呵出口气:“先生原来是想说城门闹事一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宋问虚礼:“求教。” 李洵偏头,朗声道:“暴民闹事,自当遣散。遣散不得,杀鸡儆猴。” 宋问转身,面向众人:“可有异议啊?” 无人出声。脸上皆是怨忿。 “啪!” 宋问一戒尺大力拍下。 巨大声响,将众人都是吓得一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高下已分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气愤还带着羞愧。 因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李洵两手捏成拳, 垂在身侧。 一口气不上不下, 堵在胸口。 他决计不承认, 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 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 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 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 “说我等愚昧不堪,我倒要看看,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 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 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 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犹自疑惑, 见学生都要散了,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现在是上课的时候, 先生不在, 也得留着念书。” “先生留了一份功课。”李洵回头, 冷漠道:“我现在要去上一堂真正的经义课。” 守在门口的小六, 刚刚坐下,见人又出来了。 起身迎去,惊道:“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轰出来了?” “这群小子们道行太浅,我随意激了两句,他们就上道了。”宋问叹气道,“终归是阅历尚浅,做事喜欢先入为主,易被蛊惑。” 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暴?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吹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暴民了。 闻言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左右为难:“少爷,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道:“看这三殿下,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文过饰非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 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 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 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 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 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 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 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 在进士科里, 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 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方写好一篇文章。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割!”傅知山决绝道,“若你真是对的,我便割胡,以做赔罪。” 宋问:“”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此意。助教不必放在心上。” “不。若是我见识浅薄,诬陷好人,也是割得。”傅知山逼近一步道,“可若是你,在生事造谣——” 宋问起誓道:“那宋某便自行请辞,绝无二话。” “好!”傅知山甩袖,“那便等着!” 这约便定下了。 宋问忽然头疼。 她其实真无心和这老先生拧巴来着。 消息一出来,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戛然而止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 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 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 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 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 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 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 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 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 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 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 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 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 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 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前来讨教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近日非常无聊。 张炳成没来找她的麻烦, 京城也是什么事也没有。 宋问和学生们讲了两堂商业街的课之后, 原本就没什么计划性的内容, 就卡了。 宋问道:“我如我给你们讲讲经义吧。现在翻出孟子, 梁惠王篇。” 赵恒惊道:“先生, 您还会讲经义啊?” “呸!我就是经义先生好吧?”宋问怒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 几位学生大笑。 冯文述起身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 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先生,这些我们都会背, 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给我们讲讲其他的。”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问道,“孟为你会?” 孟为抬起头:“我” 众人盯着他。 孟为摸摸后脑,心虚道:“近日不是没有教这些吗?” “唉。”冯文述摇摇头坐下了。 “我没有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会。可是如果你们都不会,那我就教了呀。”宋问鞭策道, “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呐,看看看看,啧啧, 一点正形都没有。难不成你还能跟我上一辈子的课?” 孟为掏出书本道:“我今日回去,定把它们都背下来。真的。先生,您讲些别的吧。” 梁仲彦压着孟为道:“先生,我来督促他。” 几人跟道:“我们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问站起来道, “我来给你们讲讲算科?” “算科?”孟为不解道, “算科有什么好讲的?” 宋问瞪眼:“嗯?” 孟为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决很多事情。应用广泛, 超乎你们的想象。”宋问道,“我倒是觉得,将算科拘泥于做帐,普通的加减,就是大错。你们这些进士科的学生,更应该学习算科才是。” 冯文述道:“是吗?可先生,平日里,也用不到多难的算术啊。” 宋问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着去用。比如说,密码本。用数字来表示文字。将要信转换成,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码。这个作用,就广泛了啊。军师啊,密报啊,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众生私下探讨,惊道:“闻所未闻。” 不过听着确实可行。 宋问摇扇:“那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多了。” 冯文述:“请先生接着讲。” “嗯”宋问道,“比如说概率学吧。概率学是个大难题啊。但是,非常厉害。” 梁仲彦问:“先生不讲密码本了吗?” 宋问道:“现在讲了你们也用不到啊。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个,错位重排的问题。” 她跳下讲台,背着手给几人:“编号一至六的六个信封,以及编号一至六的六张信纸。现在,要将不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要求是,信封和信纸的编号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 诸学子乍一听,觉得挺容易的,提笔便写。 宋问嘿嘿一笑。 错位重排对他们来说,应当是相当复杂的。哪怕是现代,也是一种较难理解的数学模型。 涉及到排列组合的相关内容。 宋问笑道:“你们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诶!”孟为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算出来了,先生你等等!” 宋问才不信他:“算出来再说嘛。” 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学堂里的学子们开始骚动。 冯文述:“怎么觉着有点不大对?” 梁仲彦挠头道:“这能算的尽吗?” 李洵:“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 孟为朝旁边张望道:“不是就十多种吗?” “孟为。”冯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进士科啊!” “小可爱们小可爱们!” 刚走的宋问又很快冲了回来,靠着门框,猥琐笑了两声:“都别算了!大好时光算这些做什么?” 冯文述抬起头:“先生,您这么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见了春夏之交里,最美丽的景色!”宋问张开双臂道,“小可爱们。要为国效力,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诸学子面面相觑。 宋问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 诸学子:“” “不要总坐在学堂里。”宋问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带你们去征伐云深书院!” 要去征伐的小兵们,不明所以的跟在宋问后面,去了云深书院后面的草地上。 那里是一个蹴鞠场,武举班的学生,正在进行蹴鞠比赛。 冯文述惊道:“先生,您总不是让我们和他们比吧?” 孟为撸袖子:“好!上次没找着机会打,这次来个痛快!” “先生!”赵恒发狠道,“我们乙班与他们势不两立!” 宋问道:“啧,做什么就势不两立呢?说话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嘴里呼的气,还有他们吐出来的呢。你们怎么不把自己呕死?” 众生:“” 群众脸色苍白,想想的确有些恶心。 武举班的学生也看见他们了。 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了竹藤球,朝他们走来。 青年道:“这里是我们先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冯文述针锋相对道:“你先来便是你的了?我每日都比你先来书院,这书院便是我的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青年不屑冷笑一声:“看来是打架来的了?” 冯文述:“黄世谦,你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吧?以为我们会怕你不成?有本事比文啊!” “笑话!人都在这里了,还娘们兮兮的比什么文啊!”黄世谦带领着诸同窗扎上袖子,“想来?那来啊!” “且慢。”宋问抬手拦在两人中间,冷冷道:“都当我死的呢?” 黄世谦看她一眼,半生不熟:“你?又是谁?新来的?” 宋问点头:“我的确是新来的。” 黄世谦嚣张道:“我管你新还旧?新来的也得讲规矩!” 宋问补充:“新来的先生。” 黄世谦:“” 众武举班:“” “哈哈哈!叫你们横!”进士科诸学子幸灾乐祸,在一旁大笑:“先生,的确该同他们讲讲规矩!” 宋问回身,一个个脑袋敲过去:“闭嘴闭嘴,通通闭嘴!我该先跟你们讲讲规矩!无赖吗?礼记都学哪儿去了?上来就强词夺理,我看你们才横着呢!” 众学子顿时蔫了。 黄世谦一愣,而后也大笑起来。 宋问扭头,对着他一戒条抽了下去:“还有你们!凭什么就觉得只他们有错,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骂你们?你傻呀?” 黄世谦:“” 进士科学子看见,背着宋问,乐嘻嘻对他们做鬼脸。 黄世谦愤然举报:“先生,你看他们!” 宋问反手一抽。 孟为抱着被打中的手臂弹起,委屈呼道:“先生!为什么打我?” 宋问道:“反正你肯定闹了。” 孟为:“可那也不止我一个呀。” “都站好!”宋问对着自己的一干学生喝道,“我又不是带你们来找茬的,我是带你们来交朋友的。都是同窗,好歹还有相识的缘分。平日里常要见面,往后指不定还会共事。怎么,不想着和解,只管着挑衅?知道错了没有!” 众生点头,乖巧道:“错了。” 孟为还想说话,被冯文述一手肘撞在腹部,给堵了回去。 后面伸出一双手,趁机捂住了他的嘴。 武举班诸位看得津津有味。 一人忽然拍脑袋道:“先生莫非就是,传闻中新来的那位?能让葫芦变成西瓜的道长?” 宋问:“” 道长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大脑。 宋问说:“我不止能让葫芦变成西瓜,我还能让西瓜长出葫芦娃。然后葫芦娃去救爷爷。” 众生皆是一头雾水:“什么?” “我是说!不要轻易听信传言,这样多可笑啊?”宋问扯着自己的衣服道,“哪点看我像道士了?你哪里觉得我像修仙的人了?” 几人噤声。 “听不懂的事你们还信?信了你们还传?你们还有半点读书人的自觉吗?”宋问批道,“不懂便问!亏你们还是同一书院的学子呢,怎么就没想过,来找我求证?” 武举班的人,也乖巧的埋头听训。 孟为:“知道我们先生的厉害了吧?” 黄世谦哼道:“那你是你们先生厉害,与你们有何关系?” 宋问得瑟道:“说的不错!” 黄世谦等人上道,立马朝她拜礼:“见过先生。” 进士科学子纷纷嚎道:“先生——!” 胳膊肘歪了喂! “但是!”宋问转了个语气道,“先生厉不厉害,却不是看先生的水平,而是看学生的水平。既然我是一位好先生,那我的学子们,应当也是好学子。” 众生又满意的哼哼,朝对面掸掸衣角。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武举班集体黑线。 这群臭不要脸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结恶的原因。” 宋问指着武举班的人问道:“这样。你们先说,瞧不起他们什么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再发挑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 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 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 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 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 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 公子。真是不巧, 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先前传唤百般推辞,我公子亲自上门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 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唐毅就算没有官职, 那也是亲王, 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 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 朝上的老臣, 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 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 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 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唐毅:“那你来找张县令,所为何事?” “我不是来找县令的,我是来找主簿的。”宋问笑道,“我来找他,转几家店铺。”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拍了拍门框,朝外面喊道:“诶,外面的走不走了?我请你家公子吃饭,记得去大点的酒馆!” 闻乐哼了一声,跳上车辕,拍马起步。 宋问抓住衣摆,换位置去了唐毅旁边。 唐毅挪啊挪,远离了她。 宋问:“” 唐毅指着她道:“你就这样说。” 末了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 宋问:“” 宋问给他服了:“我就是想和殿下亲近一点而已。” 唐毅严词拒绝:“不必。” “行行行。”宋问点头顺从他,为了不被轰下去,开始谈正事:“其实殿下不必来找县令,即便找了,你也知道,他不会如你所愿。毕竟进了他腰包的银子,如何能再掏的出来?” 唐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说道:“我知道。其实应该是,我如何能让他在掏的出来。” 宋问说:“殿下,其实凡事,不一定要单刀直入,曲线迂回,效果尤佳。” 唐毅看向她。 宋问忽然很猥琐的笑了起来。 唐毅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家劫舍?” “打家劫舍也有文明的方法嘛。”宋问笑道,“殿下,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段是哪里?” 唐毅想了想道:“庙会?” “错!应该说,没有能称之为最的地方。”宋问两手环胸道,“庙会,一般要等到祭祀的时候才会举行,且各大寺庙,位置分散。纵观长安,没有哪个地方,是平日闲着没事,也想去逛逛的。” 唐毅试探道:“闲着没事,呆在家中不好吗?” 宋问:“” “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出门总是引人关注,不大自在。”宋问强忍住自己的内心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出去游玩,舒缓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很好的。” 唐毅:“你接着说。” “金吾卫清的那条道,就处于长安交通枢纽。平日里往来马车过多,四通八达,所以狭窄的街道,屡次引起马匹受惊。”宋问道,“但这也说明了,这条道上,途径的人流,是很多的。” 唐毅:“你想做什么?” 宋问打了个响指道:“清道,不如改造。索性直接打造一个黄金商业街出来。” 唐毅:“黄金商业街?” 宋问道:“整条街上,全部设置商铺和摊位。可以有酒馆,当铺,金银店,裁缝铺,琴行总之,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通通可以有。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多半几场活动,请几个戏班子来做表演。将人吸引过来。再将道路两旁装潢一下,建几座亭台,就是无事可做,出来走一走,坐一坐,同陌生的人聊一聊,也是好的。” 唐毅沉思片刻,问道:“那,商铺怎么租出去?你说的那些人,又会来吗?”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了。”宋问道,“殿下,商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像这样一个,类似全年无休的庙会,还比庙会更完整,更齐全,更有趣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不来的。只要有人,就会有商。” 唐毅:“那原先的官道呢?” “改道啊!他们乘着车马,从前头就开始改道,也多驶不了多长时间。”宋问道,“我就直说了吧殿下,那条路上,地段绝佳,清了摊位,还有商铺。免不了要有行人途径。何况它是真的窄。除非将两旁的商铺全给拆了,给它清出一条阳光大道来。否则惊马伤人的事件。轰赶摊贩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多大用处。劳民伤财,又无甚起效,徒留名声了。” 唐毅沉默。 太子的谏言。难道在宋问眼里,就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宋问咧着嘴朝他靠来,蛊惑道:“殿下,我敢说,这黄金商业街若是建立起来了,绝对对得起它的黄金二字。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群农户的摊位,就算还有效了。他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做营生。也不必去找县令退钱了。” 唐毅意味深长的闷哼:“嗯” “我打听过了,这边的摊位,短租三年,长租十年。西王村的人,是去年新按的长契,也就是说,理应还有九年的时效。”宋问滔滔不绝,以利诱之:“若这边稳定了,县令看着先前低价租出去的摊位,纵然街市再繁华,却收不到多余的银子,想必他也是很心痛的吧?” 唐毅低下头,扯平自己的衣摆。脸上无比严肃。 宋问再接再厉:“而且,除却摊位,是县衙负责的。经我打听,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原先是县令和主簿的私下财产。这次清道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们便将商铺全部转手卖出了。若是改建商业街,地价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看他们追悔莫及,痛快不痛快?殿下再告诉他们,是您提的建议,就看看他们会是副什么模样!” 宋问大声道:“爽!” 宋问在他耳边重复道:“殿下,您听我的没错!” 唐毅险些被她洗脑,抬起手道:“你先别说话,容我再想想。” 宋问点头,握拳。 小吃街啊!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先行来者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怒道:“先前听信官吏的一家之言。如今重蹈覆辙, 见他们可怜,又听信他们的一家之言。莫不是你们以为这世间, 耳听即为实?自己觉得可信便为真?比的是谁人更可怜, 而不是谁人更可信。你说可笑不可笑,荒唐不荒唐!竟还不觉得自己错, 你说你是愚钝还是愚蠢!” 冯文述道:“可这皆是我等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俱已问的清清楚楚, 仔仔细细。绝无纰漏。” “你只问了一方的人,他们对完口供, 自然毫无纰漏。”宋问转而面向他, “问过门吏了吗?问过过路百姓了吗?为何他们在城门盘旋数日之久, 被称以暴民却无人反驳?打伤官吏的村民是哪几个人?打伤人的理由真的就如他们所说吗?一村之人, 全数无辜吗?考虑过了吗?” 冯文述气道:“先生,你先前说他们是对的, 如今又说他们是错的,那你究竟是为何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 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 除了大善大恶, 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但, 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 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 对断案官员来说,只是一念之差,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觉得热血满怀,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与自豪,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辛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天下藏书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见者有份啊。”宋问道,“而且你也劳苦功高嘛。” 唐毅:“” 唐毅怒道:“此事与我无关!你自己留着!” “拿去送礼也是很好的。我知道, 你们的同僚们嘛, 没事就喜欢摆摆宴。生孩子要摆,娶妾要摆,百日宴要摆, 什么都要摆。你能不送礼吗?”宋问将两个都塞到旁边的小箱子里, 大度道:“我的也送你了!” 唐毅:“” 春风楼二楼。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 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 最先反应过来, 摊开手道:“我这也是, 刚放完堂出来, 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请客, 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 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 您是他的贵客, 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老爷爱才惜才,想感谢他,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彦收到他眼神示意,拍着手站起来,拍掉旁边孟为的筷子道:“还吃?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快走!” 其余学子纷纷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谢道:“如此多谢张县令款待。” 其余学子也跟着齐声道:“劳县令破费了。”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群人携手散席,酒桌顷刻便空。 张炳成仍旧呆坐在原地,和赵主簿面面相觑。 款待? 破费? 人已离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不会 赵主簿终于回过神来,拍桌,心道:“着道了!” 好他的宋问! 好大的胆子! 他是万万没想过这种可能的。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敢这样诓骗他们的人。 这宋问不过一介商贾之后,初来京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胆量。 是以他虽然觉着奇怪,却不曾放在心上。 赵主簿偏头看了眼张炳成,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也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 多是他们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还偏偏,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炳成问:“多少银子?” 掌柜:“五百二十一两。这零头免了,五百二十两。” 张炳成:“什么?!”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禄而已。 虽然他不是靠俸禄过活的。 张炳成白眼一翻,几欲晕倒。 赵主簿在后面也是抽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叫御史公知道。 一顿饭吃它个五百多两,陛下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外间传出去,他们是有口难言。 只是 张炳成抖着手道:“你哪来那么贵的菜?你春风楼这是什么?欺客吗?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不敢不敢啊。”掌柜的低下头快速道,“只是,那客官还拿走了我镇风水的两座木雕,他说也算在账上。那雕品,出自名家之手,选材,雕工,那都是上佳。有价无市啊。” “宋问”张炳成咬牙,“好他个宋问!” 走出春风楼的几位,各个眉飞色舞。 孟为摸着肚子大笑道:“早知道是那张县令付银子,我就该多点它几道菜!我还能吃!” 几位学子纷纷附和:“我能再多吃一顿,吃撑了不怕。” 赵恒:“难怪先生总叫我们快吃快吃,多吃多吃。可我还颇为忐忑。” 冯文述见好友有些沉默,靠过去问道:“李兄,怎么?” “为何先生要得罪张县令呢?”李洵蹙眉,不得其解道:“他似乎并不在意,得罪他的后果。” 冯文述也是困惑道:“这长安城之中,谁敢得罪国师?有的是叫人死无其所的法子。怎样说张县令也是国师的远亲,几次三番,倒觉得他是故意的。” 马车内,唐毅也在问宋问这个问题。 “就是我不得罪他,他也讨厌我。何况我就想知道,他能对我做什么。”宋问笑道,“看他是能给我下咒,还是能让恶鬼附我的身了。” 唐毅:“要人死,多的是办法。何况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室,谁给你的这信心?” 宋问:“嗯?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咯。” 唐毅:“你恃什么?” 宋问耸肩道:“我是人啊。” 唐毅翻了个白眼,不欲和她说话。 宋问哈哈笑道:“我是人,自然是恃才咯。没听说过恃才傲物吗?” 唐毅道:“恃才傲物的人大都死的早。三国许攸,西汉杨辉,你想做哪个?” 宋问打开折扇朝他笑道:“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抱殿下大腿的。你总不能踹开我吧?” 唐毅哼道:“我为何要让你抱?” “我有钱呀!”宋问理所当然道,“我非常有钱!” 唐毅挑眉。 宋问嘿嘿笑道:“先前,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之前,我找主簿,以一千两,在未来的商业街上,买了十六间商铺十年的租用期。他还送了我十多个空余的摊铺。等那边建设起来了,我就用五千两一年的价格全数转租出去。转眼间,我就可以赚四千两。明年,我再提个一番价,就能赚到一万两,乃至更多。十年之后,我就有赚了九万四千两!” 宋问搓着手,越想越高兴,仰头大笑道:“我父亲在江浙做一辈子的生意,恐怕也赚不到我这笔钱!” 唐毅看着她,又一次生出此人有病的想法,哼了一声道:“转眼你就想赚个一百番?你觉得会有人买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吗?” 这想赚钱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宋问拍手笑道:“哈哈,殿下,您不知道房地产的魅力。只要是有钱赚的,就一定有人租。这行商嘛,历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唐毅摇摇头道:“别说你父亲。我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 宋问:“这我是知道的。但我父亲,一万两还是有的。” 唐毅朝她一瞪。 宋问赔笑道:“我可以借你嘛,我会赚钱啊。你可以跟着我买买买,我保管你赚钱。” 唐毅断然拒绝:“不必了。” 宋问凑过去道:“殿下啊。根据马太效应。有钱的人,会越来越有钱,而穷人,会越来越穷。譬如说殿下您。我先前去您府中看的时候。啧啧啧,那是真穷呀。一点都没有您身份的尊贵感。” 唐毅怒道:“我不认识什么叫马太的人!我也不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我府中是素朴!素朴!” “成成成,素朴。所以我现在想劝您奢华起来。”宋问安抚道,“殿下啊殿下。你那么素朴,当真不考虑考虑?我又不收您银子。” 唐毅被她气乐了。 前面马车停下,已是到了王府。 唐毅率先下去,将人甩在身后。 “殿下~殿下哟~”宋问笑哈哈的追去,“殿下——!” 唐毅回头,指着她道:“你回去!闻乐,送他回去!” 宋问扬手:“回见!下次见啊殿下!” 唐毅脚底下一个趔趄。 不。 没有下次了。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本篇结束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爬起来, 惴惴不安道:“他方才生气了吧?” 宋问点头:“是的。” 小六迷糊问:“为何生气?”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 “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 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 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 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 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 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 如今闹大, 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 真是可怜。上诉无门, 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 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髁艘槐椋醯米约核圆10掮18愕溃骸澳牵宜荡砹耍俊?br />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嗯。”宋问点头道,“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镇派之宝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烛火一闪, 而后一个黑?堇础?br /> 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动了动, 抬起头来。 黑影道:“别凑的那么近, 伤眼。” 抬手挑了下灯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约我来,是有何好事啊?” 唐毅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了过去。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 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 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 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 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 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 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 那就同你一样, 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 “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判陌桑叶19牛觳涣舜巍!毙砑绦蟹叨淖溃爸皇潜菹乱蝗栈剐は胱懦ど焕希饩┏蔷筒恢烙卸嗌僬判占遗!?br />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宋问与人打下了赌,她倒是气定神闲,李洵等人却皆是忧心忡忡。 整日凑在一起,替她商讨对策。 “先生不会,真是玩笑吧?” “或是权宜之计,安民之策?实则真是骗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为拍桌道:“你们几人,先前不还说相信先生吗?” 梁仲彦:“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但先生若真是无奈之举,也指不定呢?” 赵恒“先生既然夸下海口,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们担心?” 众生沉默片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罪恶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请辞的,故而借此机会” 尾音消散,众生继续沉默。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猜测,但不得不说,它是相当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对比起来。 感觉像是遭到了无言的羞辱和抗议。 诸生捧着自己破碎的心黯然伤神。 误会。 这里面必有天大的误会! 宋问正甩着手晃进来,在门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没有?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李洵起身。 孟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说服先生!” 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尽量。” 宋问马车停在书院院前。 出了学堂,便悄悄问道:“你们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们觉得先生,去意已决。” “哈哈。想太多了!”宋问笑道,“有时候人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没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错了吗?” 宋问:“世道是永远不会错的。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错的永远是人。” 李洵追问道:“那先生信鬼神之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呢?没人能证明他们存在,也就没人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不过。”宋问话头一转道,“没有亲眼所见的鬼神传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两人上了马车,李洵问道:“先生找我去哪里?” “都已经上了车才问?”宋问笑道,“想找你帮我签几份书契。” 李洵:“书契?什么契?” 宋问悄悄道:“我找县衙,租了几家店铺,他们又多送了我几个摊铺。” 李洵有股不详的预感:“哪里的摊铺,该不是” 宋问嘿嘿一笑。 “先生,您怎会不知呢?那边如今清道了,商铺不值钱!”李洵吸了口气道,“您租了几间?” “十几间吧。”宋问摇着扇子道,“主簿说了,如果有,帮我一起找了。顺便再送我几个摊铺。” 李洵拍案道:“先生,您怕是被骗了!” 宋问摇头晃脑道:“谁被骗还指不定呢。” “那么多商铺,莫非都是一条街上的?莫非都是那张县令的?他哪来那么多私产?”李洵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叹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错。你以为,这世间,只有真金白银的交易这一种吗?如今谁还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宋问道,“自然不会全是他的。不过那些商户为了讨好他,‘主动’用极低的价租给了他,让他再用高价转租出去。后来朝廷放话要清道,消息未传出去之前,县令连同主簿,急忙找人重签了个长期的高价书契。” 李洵冷笑道:“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种小人行径你就忘了。莫学。”宋问道,“总之如今事情暴露,地价大跌,那些租户颇有怨言,只是怒不敢言。我一出现,各个乐意之至,巴不得全送到我手上。主簿见了了一桩麻烦,自然也很乐意,帮我转户。” 李洵道:“先生,那些铺子如今就是烫手山芋。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伸手去接?” “县令早些知道金吾卫会清道,所以早些处置了那些商铺。而我觉得他们不会清道,所以我也早些买入,有何错处?”宋问道,“情报,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洵哭笑不得道:“这都清完了,还靠觉得?您觉得可没有用。连我父亲也未曾听说这样的事情。清道已成事实!” “我赌它不会,所以我选择买进。”宋问乐道,“找你来嘛,我是怕将来涨价了,他们要反悔。毕竟初来长安,无根无基。可你不一样。他们难道还有胆子,去找御史大夫毁契吗?” 有背景就是好。再也不怕恶势力了。 李洵摇摇头,指着她道:“先生,您是想银子想疯了!” 宋问抬头,满足微笑:“想想那么一大笔银子,是会容易发疯的。” 李洵:“先生,学生是真不懂你。” 宋问逍遥道:“你不必懂。你尽管按手印便是,只要先生挣了钱,就请你们喝酒。” 李洵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透宋问。 一点也不。 马车没多久便在了县衙的侧门。 宋问同李洵进去,跟着主簿,一次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主簿不管这许多。 她傻也好,另有考量也好。 总归要在她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事情盖章定论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李洵的出现,只是李洵百般不愿,而宋问固执己见。 心中不禁讥讽。 又是一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 将公文放到马车上,宋问心情甚好:“请你吃饭?” “省着吧。”李洵甚是无奈道,“我怕您再过两天就吃不起饭了。还是学生请您吃吧。” 宋问看了眼日头:“这时辰,你也该饿了。那不如去我家。我家小五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近。吃完恰好送你回书院。” 李洵也不推辞:“如此便叨扰了。” 李洵傍晚到家的时候,李伯昭已下朝回来。 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哈哈,我儿啊。你可知,那西区官道,可能不清了。” “不清了?”李洵愣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宋先生的提议?” 她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们那宋先生?”李伯昭也是一惊,“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奏疏呀。” “天子殿下?”李洵道,“那为何今日先生就与我透露了朝廷可能不清官道的事?” 李伯昭上前一步,正色问道:“你们宋先生,难道认识太子?” 李洵想了想道:“他方来京城不久。认不认识太子不知道,但他与三殿下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殿下?”李伯昭蹙眉沉思道,“对了。太子今日说,这起初是少将军给他提的议啊。” 这一串串人名连出来,两人都是有些懵了。 李伯昭道:“许继行?可他与三殿下不是素来不和吗?之前还负气同殿下打赌,输了两匹爱马。怎还会掺和此事?” 父子俩这样私下一核对,立马止了话头,决定不再深究。 李伯昭负手走了两步,叮嘱道:“千万别与外人说道。” 李洵点头:“明白。”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叼着筷子兴奋道:“?嬉庾氤允裁吹闶裁矗虮鹂推 ?br />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学生请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传说江湖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今日晚间, 我在春风楼设宴请客, 所有人不得缺席!”宋问扒着门口道, “有朋友的可以带朋友, 放堂即可以动身了。我在春风楼等你们。” 随后又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口。 孟为手中的笔掉到了案上,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 春风楼, 是长安城里, 最贵的一家酒馆?” 宋问与唐毅, 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 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 未料到,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叼着筷子兴奋道:“?嬉庾? 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 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 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在意不在形,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 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 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 “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张炳成哼了一声,侧过脸点道:“清炖蟹粉c红煨鱼翅c香酥闷肉” 一连点了十多道春风楼的招牌菜。 然后轻飘飘的,带着丝挑衅意味的看了眼宋问。 怎样?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张。 哪知宋问不见肉疼,却是眼也不眨道:“老爷点的,各桌都再来一份!” 张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这宋问,真深藏不漏,大有来头? 赵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却也来历成谜,不容小觑。 几位学生皆是惊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们先生,莫非是什么巨贾不成? 春风楼不愧是对得起它的价位。 上菜速度极快。 掌柜也知这几人不可怠慢,催着后庖加紧烹饪。 冯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经点了,大家都吃。别留着浪费。” 宋问赞许道:?胛氖鐾В褪谴厦鳌4蠹也槐鼐惺恕!?br /> 张炳成抿了口酒,问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宋问道:“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带着些余钱。” 原来是个地位低下的商贾。 张炳成不屑呵了一声,在众人听来甚是刺耳。 张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义。” 众人都以为她要发火,宋问放下筷子,一脸大为赞同道:“老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行商的确不易!” “这要真说来,该是有两点。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ィ黄颂诹肆较拢阏踉涣恕!?br />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ァ齑角嘧系慕19泳倭松侠矗攘巳艘幻约喝聪招┍欢乘馈!?br />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送礼哲学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在被清空的官道上晃了一圈, 准备继续晃到县衙门口去。 宋问自认没什么强健的体魄, 走到半途的时候, 感受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绝望。 车, 真是人类社会,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 不管是两个轮子的,还是三个四个轮子的。 在她即将扑街之前, 远远望见了县衙的牌匾。 继续走近, 又看见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 宋问虎躯一震。 不知道她到底是和唐毅有缘,还是和唐毅的马车有缘。 擦了把汗,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听几人讲话。 闻乐怒斥道:“我不管你们主人在不在,你一奴仆竟敢将我公子拦在外面?于礼何存!” 门役依旧拦住两人:“小人不敢,只是我家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后宅还有女眷,真是不方便进去等候。” 闻乐道:“在不在, 我们要亲自进去找过才算!” 仆役:“对不住,公子。真是不巧,还是抽个时间下次再来吧。” 闻乐气到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先前传唤百般推辞, 我公子亲自竟还拒之门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小小县令, 未免太不识好歹!” 唐毅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 只是站着没有出声。 宋问皱眉。 长安县令是正五品上官职, 唐毅就算没有官职, 那也是亲王,属正一品。 不将唐毅放在眼里,还如此明着羞辱。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唐毅若真要追究,朝上的老臣,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是士族的礼仪,也是朝代的制度。 哪容他一个关系户来挑战? 可也不能指望这草包能识大体。 长安县令,宋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她打开折扇荡过来,插嘴道:“这日正当头的,你们县令不在处理政务,能去哪儿呀?” 闻乐因愤怒而红起的脸上,看见她后,又暴起两股青筋。 怎么又是她?! 仆役打量了她两眼,答道:“这小人也无权知晓。诸位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走?”宋问呵呵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仆役被她气场震住,立马放低了身段:“请问公子是谁?” 宋问指着自己道:“我是,御史大夫” 仆役瞪眼。 宋问:“的儿子” 仆役继续瞪眼。 宋问终于喘完气了:“的先生。” 仆役:“” 宋问教育道:“不要小看我这七里十八弯的关系。说的上话,我就是厉害人。” 仆役多看了两人几眼,躬身道:“我家主人真的不在,二位请下次来吧。” 闻乐犟上了,跺脚:“不成!” 唐毅觉得没趣,先一步退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宋问和闻乐扭头一起跟上。 宋问两步助跑,率先冲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唐毅:“” 闻乐跑来拍门:“快出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问道:“他不见你们,自然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可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过分了?” 外头闻乐听了大概,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宋先生,又无故奚落我家公子,快给我下来!” 宋问淡定的给自己倒茶。那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也不讲究,舒坦道:“殿下,上来吧。正巧我饿了,请你吃饭。” 唐毅已经坐进来了。 宋问拍拍腰包:“我有钱。” 闻乐怒喊:“公子!” “宋问奚落不了殿下。谁谓犬能欺得虎,焉知鱼不化为龙?殿下,根本毋须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因为他即将为自己的愚蠢,开始深深的悔过。”宋问道,“不如去吃顿饱的,何必与自己置气呢?” 唐毅试探问道:“你是何来历?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意图?” 宋问笑道:“殿下,你我多次相遇,真的只是缘分。或者说,也不叫缘分,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唐毅:“那你来找张县令,所为何事?” “我不是来找县令的,我是来找主簿的。”宋问笑道,“我来找他,转几家店铺。”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拍了拍门框,朝外面喊道:“诶,外面的走不走了?我请你家公子吃饭,记得去大点的酒馆!” 闻乐哼了一声,跳上车辕,拍马起步。 宋问抓住衣摆,换位置去了唐毅旁边。 唐毅挪啊挪,远离了她。 宋问:“” 唐毅指着她道:“你就这样说。” 末了又补充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 宋问:“” 宋问给他服了:“我就是想和殿下亲近一点而已。” 唐毅严词拒绝:“不必。” “行行行。”宋问点头顺从他,为了不被轰?ィ继刚拢骸捌涫档钕虏槐乩凑蚁亓睿幢阏伊耍阋仓溃换崛缒闼浮1暇菇怂囊樱绾文茉偬偷某隼矗俊?br /> 唐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说道:“我知道。其实应该是,我如何能让他在掏的出来。” 宋问说:“殿下,其实凡事,不一定要单刀直入,曲线迂回,效果尤佳。” 唐毅看向她。 宋问忽然很猥琐的笑了起来。 唐毅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家劫舍?” “打家劫舍也有文明的方法嘛。”宋问笑道,“殿下,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段是哪里?” 唐毅想了想道:“庙会?” “错!应该说,没有能称之为最的地方。”宋问两手环胸道,“庙会,一般要等到祭祀的时候才会举行,且各大寺庙,位置分散。纵观长安,没有哪个地方,是平日闲着没事,也想去逛逛的。” 唐毅试探道:“闲着没事,呆在家中不好吗?” 宋问:“” “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出门总是引人关注,不大自在。”宋问强忍住自己的内心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出去游玩,舒缓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很好的。” 唐毅:“你接着说。” “金吾卫清的那条道,就处于长安交通枢纽。平日里往来马车过多,四通八达,所以狭窄的街道,屡次引起马匹受惊。”宋问道,“但这也说明了,这条道上,途径的人流,是很多的。” 唐毅:“你想做什么?” 宋问打了个响指道:“清道,不如改造。索性直接打造一个黄金商业街出来。” 唐毅:“黄金商业街?” 宋问道:“整条街上,全部设置商铺和摊位。可以有酒馆,当铺,金银店,裁缝铺,琴行总之,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通通可以有。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多半几场活动,请几个戏班子来做表演。将人吸引过来。再将道路两旁装潢一下,建几座亭台,就是无事可做,出来走一走,坐一坐,同陌生的人聊一聊,也是好的。” 唐毅沉思片刻,问道:“那,商铺怎么租出去?你说的那些人,又会来吗?”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了。”宋问道,“殿下,商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像这样一个,类似全年无休的庙会,还比庙会更完整,更齐全,更有趣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不来的。只要有人,就会有商。” 唐毅:“那原先的官道呢?” “改道啊!他们乘着车马,从前头就开始改道,也多驶不了多长时间。”宋问道,“我就直说了吧殿下,那条路上,地段绝佳,清了摊位,还有商铺。免不了要有行人途径。何况它是真的窄。除非将两旁的商铺全给拆了,给它清出一条阳光大道来。否则惊马伤人的事件。轰赶摊贩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多大用处。劳民伤财,又无甚起效,徒留名声了。” 唐毅沉默。 太子的谏言。难道在宋问眼里,就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宋问咧着嘴朝他靠来,蛊惑道:“殿下,我敢说,这黄金商业街若是建立起来了,绝对对得起它的黄金二字。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群农户的摊位,就算还有效了。他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做营生。也不必去找县令退钱了。” 唐毅意味深长的闷哼:“嗯” “我打听过了,这边的摊位,短租三年,长租十年。西王村的人,是去年新按的长契,也就是说,理应还有九年的时效。”宋问滔滔不绝,以利诱之:“若这边稳定了,县令看着先前低价租出去的摊位,纵然街市再繁华,却收不到多余的银子,想必他也是很心痛的吧?” 唐毅低下头,扯平自己的衣摆。脸上无比严肃。 宋问再接再厉:“而且,除却摊位,是县衙负责的。经我打听,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原先是县令和主簿的私下财产。这次清道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们便将商铺全部转手卖出了。若是改建商业街,地价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看他们追悔莫及,痛快不痛快?殿下再告诉他们,是您提的建议,就看看他们会是副什么模样!” 宋问大声道:“爽!” 宋问在他耳边重复道:“殿下,您听我的没错!” 唐毅险些被她洗脑,抬起手道:“你先别说话,容我再想想。” 宋问点头,握拳。 小吃街啊!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所谓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略微相似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拿去送礼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你们的同僚们嘛, 没事就喜欢摆摆宴。生孩子要摆, 娶妾要摆,百日宴要摆, 什么都要摆。你能不送礼吗?”宋问将两个都塞到旁边的小里, 大度道:“我的也送你了!” 唐毅:“” 春风楼二楼。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 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 最先反应过来, 摊开手道:“我这也是, 刚放完堂出来, 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 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 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 叫御史公子请客,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 您是他的贵客, 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 “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老爷爱才惜才,想感谢他,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彦收到他眼神示意,拍着手站起来,拍掉旁边孟为的筷子道:“还吃?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快走!” 其余学子纷纷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谢道:“如此多谢张县令款待。” 其余学子也跟着齐声道:“劳县令破费了。”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群人携手散席,酒桌顷刻便空。 张炳成仍旧呆坐在原地,和赵主簿面面相觑。 款待? 破费? 人已离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不会 赵主簿终于回过神来,拍桌,心道:“着道了!” 好他的宋问! 好大的胆子! 他是万万没想过这种可能的。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敢这样诓骗他们的人。 这宋问不过一介商贾之后,初来京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胆量。 是以他虽然觉着奇怪,却不曾放在心上。 赵主簿偏头看了眼张炳成,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也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 多是他们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还偏偏,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炳成问:“多少银子?” 掌柜:“五百二十一两。这零头免了,五百二十两。” 张炳成:“什么?!”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禄而已。 虽然他不是靠俸禄过活的。 张炳成白眼一翻,几欲晕倒。 赵主簿在后面也是抽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叫御史公知道。 一顿饭吃它个五百多两,陛下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外间传出去,他们是有口难言。 只是 张炳成抖着手道:“你哪来那么贵的菜?你春风楼这是什么?欺客吗?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不敢不敢啊。”掌柜的低下头快速道,“只是,那客官还拿走了我镇风水的两座木雕,他说也算在账上。那雕品,出自名家之手,选材,雕工,那都是上佳。有价无市啊。” “宋问”张炳成咬牙,“好他个宋问!” 走出春风楼的几位,各个眉飞色舞。 孟为摸着肚子大笑道:“早知道是那张县令付银子,我就该多点它几道菜!我还能吃!” 几位学子纷纷附和:“我能再多吃一顿,吃撑了不怕。” 赵恒:“难怪先生总叫我们快吃快吃,多吃多吃。可我还颇为忐忑。” 冯文述见好友有些沉默,靠过去问道:“李兄,怎么?” “为何先生要得罪张县令呢?”李洵蹙眉,不得其解道:“他似乎并不在意,得罪他的后果。” 冯文述也是困惑道:“这长安城之中,谁敢得罪国师?有的是叫人死无其所的法子。怎样说张县令也是国师的远亲,几次三番,倒觉得他是故意的。” 马车内,唐毅也在问宋问这个问题。 “就是我不得罪他,他也讨厌我。何况我就想知道,他能对我做什么。”宋问笑道,“看他是能给我下咒,还是能让恶鬼附我的身了。” 唐毅:“要人死,多的是办法。何况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室,谁给你的这信心?” 宋问:“嗯?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咯。” 唐毅:“你恃什么?” 宋问耸肩道:“我是人啊。” 唐毅翻了个白眼,不欲和她说话。 宋问哈哈笑道:“我是人,自然是恃才咯。没听说过恃才傲物吗?” 唐毅道:“恃才傲物的人大都死的早。三国许攸,西汉杨辉,你想做哪个?” 宋问打开折扇朝他笑道:“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抱殿下大腿的。你总不能踹开我吧?” 唐毅哼道:“我为何要让你抱?” “我有钱呀!”宋问理所当然道,“我非常有钱!” 唐毅挑眉。 宋问嘿嘿笑道:“先前,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之前,我找主簿,以一千两,在未来的商业街上,买了十六间商铺十年的租用期。他还送了我十多个空余的摊铺。等那边建设起来了,我就用五千两一年的价格全数转租出去。转眼间,我就可以赚四千两。明年,我再提个一番价,就能赚到一万两,乃至更多。十年之后,我就有赚了九万四千两!” 宋问搓着手,越想越高兴,仰头大笑道:“我父亲在江浙做一辈子的生意,恐怕也赚不到我这笔钱!” 唐毅看着她,又一次生出此人有病的想法,哼了一声道:“转眼你就想赚个一百番?你觉得会有人买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吗?” 这想赚钱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宋问拍手笑道:“哈哈,殿下,您不知道房地产的魅力。只要是有钱赚的,就一定有人租。这行商嘛,历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唐毅摇摇头道:“别说你父亲。我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 宋问:“这我是知道的。但我父亲,一万两还是有的。” 唐毅朝她一瞪。 宋问赔笑道:“我可以借你嘛,我会赚钱啊。你可以跟着我买买买,我保管你赚钱。” 唐毅断然拒绝:“不必了。” 宋问凑过去道:“殿下啊。根据马太效应。有钱的人,会越来越有钱,而穷人,会越来越穷。譬如说殿下您。我先前去您府中看的时候。啧啧啧,那是真穷呀。一点都没有您身份的尊贵感。” 唐毅怒道:“我不认识什么叫马太的人!我也不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我府中是素朴!素朴!” “成成成,素朴。所以我现在想劝您奢华起来。”宋问安抚道,“殿下啊殿下。你那么素朴,当真不考虑考虑?我又不收您银子。” 唐毅被她气乐了。 前面马车停下,已是到了王府。 唐毅率先下去,将人甩在身后。 “殿下~殿下哟~”宋问笑哈哈的追去,“殿下——!” 唐毅回头,指着她道:“你回去!闻乐,送他回去!” 宋问扬手:“回见!下次见啊殿下!” 唐毅脚底下一个趔趄。 不。 没有下次了。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略逊于我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 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 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 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 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 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 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 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虽然还未开始结果,但接上的幼苗,没有枯萎的迹象,切实的在生长。 如此一来,满城皆惊,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高侍郎府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这次绕了个弯, 还是被看见。 “宋先生!”傅知山怒道, “因你让学生外出, 其他课业的先生都找不到学生了!这样下去, 如何赶考?届时书院颜面扫地, 谁来负责?” 宋问暗暗叫苦, 谦卑交握着两手, 应声道:“我一定教育他们, 让他们好好上课。这群学生,简直是无法无天, 竟敢跷课!” “哦?”傅知山疑道,“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难呀。” “他们现在根本无心上课,你怎能骂他们呢?”傅知山耳提面命道, “他们都是因为有想法的人,有想法是好的,为人最怕是没有想法。但你要让他们明白,轻重缓急。” 宋问点头:“明白明白。” 李洵在尽头处喊道:“先生, 上课了!” 宋问保持微笑。 傅知山无力摆手:“去吧去吧。” 宋问总算松了口气, 往前跑去。 李洵失笑道:“先生竟然怕傅助教?” “错了。我不是怕他, 我是尊重他。”宋问道, “我不想刚来几天, 就同他争吵。” 宋问走到门口停住,李洵道:“那学生先进去了。” 宋问点头,而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墙角。 里面诸人在紧张讨论。 “李洵,你再帮我看看。” “你是真的好了,还看什么?李兄帮我看看。” “不如我再添一句?” “哎呀,我这顺序,该调一下为好。” “我方才看了李兄的文章,文风大气,真是自愧不如。” 李洵眼皮微抬,想起昨日父亲的话,未有开口。 宋问抬脚向前,出现在门口,里面瞬间安静。 宋问摇着折扇,心中哎哟哎哟直叫。 坐到位上,喝了口茶,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呈上来。 随后一张张开始翻阅。 众生挺直脊背,在下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各文章大同小异。 大致是一通批,深得宋问精髓,将人说的一文不值。 从百姓愚昧莽撞,营田使弄巧成拙,城门守卫的漠然处之,到县衙尸位素餐,再到金吾卫暴力执法,以及主管人三殿下的毫无作为。 概括的倒是很全面。 尤其是孟为c冯文述c李洵三人的文章。 孟为粗狂直接,痛批到底。 冯文述典故喻今,明嘲暗讽。 李洵用词谨慎,较为内敛。 宋问将纸都推到一旁,然后看向她的学生们。 众学子顿感浑身不舒爽,挪动了一下屁股。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宋问提着戒尺站起:“可还有补充?” 众生心猛得一提,四处顾望。 略有犹豫,但实在想不出其他。便答没有。 宋问冷下脸道:“若照你们所写,你们还漏了。” 学子忐忑问道:“还漏了何人?” 宋问字字政地有声:“漏了古今圣人,漏了陛下,漏了他们的父母,漏了这天下苍生,还漏了你们自己!” 不知为何,被这样说后,众学子心中反而舒了一口气。 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没有炸毛? 冯文述起身求教:“请先生直言。” “这篇文章,若让我来判分。全部零分。”宋问提起李洵的卷子,到他面前道:“只有李洵,我会给你六分。” 李洵接过:“学生自认,并无多少出彩之处。” 宋问道:“不是因为你的文章出彩,只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 李洵怒然起身:“先生,慎言!” “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所以来日你前途无量。你只要开口,你说他们错,他们便是错。因为你官大,他们只能受罚。”宋问道,“所以你今日所写这篇文章,倒不全是空谈,尽是放屁。可如果,你和他们一样,那你的分,也会和他们一样。” 李洵直接将纸撕了,丢到一旁:“请先生明示。” “明示?这事不需我去明示。我只要你们,做到‘设身处地’这四字。”宋问回身道,“若今日,你们是守城门吏,现有两条路给你走。一!违抗军令。不忠,不义。二!见死不救。不仁,不孝。现也有一群正义凛然的学生在后面催着你走,你们选哪条?” 众生沉默。 “孟为!”宋问点道,“你选哪个!” 孟为沉默。 宋问却不给他机会:“说!” 孟为道:“学生哪个都不选。” “好!那因你未司其职,百姓硬闯入城,终被你同僚击毙于城门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四个全占!你还累你的同僚也要担上不孝的罪责!”宋问指着他道,“无论作为还是不作为,那群学生都要将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仔细想想,你做错了什么?执军令是错,还是心怀犹豫是错?” 孟为埋头道:“先生,我错了。” 宋问:“认错,认错抵消不了你对他人的中伤。” 学子弱弱道:“莫非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宋问转向他:“他不过一小小门吏,何来第三条路?你说,你倒是给他指条明路!” 那学子别开视线:“暂未想出来。” “那很好啊,暂未想出来,先给他们打了罪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吧?”宋问骂道,“你以为你谁啊?公理,律法,还是圣人,天道!” 班内再次沉默。 他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觉着她不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飞速在脑海中,给自己整理思路。 宋问望着一众黑压压的脑袋,喊道:“都抬起头来!盯着桌子做什么?” 众人不情缘的抬头。 看着她的脸能有做什么? 宋问:“骂的还尽兴吗?你们是否想过,哪怕一个念头,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冯文述终忍不住道:“门吏人微权轻,所以无从选择,进退两难。方能理解。那金吾卫和县令呢?难道他们也没错吗?” 宋问过去:“那我问你,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 冯文述起身,答道:“守卫皇城和京师治安。” “奉谁的命?” “陛下。” “为何要清道拓宽?” “因为道路太窄,马易受惊,踩伤行人。” “该不该做?” “该。” “他们可有收受一金一银?” “未曾。” “可有权利越过县令向户部追讨税赋?” 冯文述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后面已经含糊不清:“没有。” 宋问:“那你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做的最错的事,是将陛下和太子的话,放在心里,处置事件速度太快?还是没能自掏腰包,给那群百姓赔还摊费?” 宋问:“你以为金吾卫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级官员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司其职是为何意?” 众生已经一派萎靡。无人搭腔。 宋问摸摸下巴。 觉得自己这次还没说什么严重的话,怎么这群愤青就偃旗息鼓了? 不至于吧? “像冯文述这样的便很好。有问题,就大胆问出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何况我是你们的先生,问我,是理所当然。”宋问夸赞道,“如有异议,自然可以提出,互相探讨。像冯文述,孟为,李洵这三人,就做的很好。有自我的间接,所以他们的文章,也最为出众。” 众生同情看去。 是了,所以这三人也是被批得最惨的。 想他们先前也配称得上风流才子,作出的诗赋,广受吹捧。 遇到宋问之后,方觉一切皆是飘渺。 作得好诗,却做不好官。 此次已是下了心力,再难找到借口。 治国之道可以侃侃而谈,付之实际却百出。 已不知该如何正视,“所学为何”这个问题了。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 以防有变,他们还是先竭着吧。 没人再给宋问牵引话题,宋问只能自己往下说了。 他们的情绪,严重影响她的发挥。 咳了一声,掩嘴道:“我知道你们还想问什么。还有长安县令嘛。” 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深情凝望着她。 “收缴的款项已列入账目,呈交户部。收支也照常支取,你让他从何处抽出一笔钱来?你让他如何去与户部,把所交的银钱再取回来”宋问顿了顿,说:“县令这人,确实有些无耻。我也不是很想替他推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好言相劝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 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 除了大善大恶, 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 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 但, 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 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 对断案官员来说,只是一念之差, 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觉得热血满怀,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 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 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 与自豪, 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 是受害者, 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辛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啊啊啊啊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不慎中第。 面试体检政审全部审核完毕, 正准备提包上任,又不慎车祸。 终生夙愿,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实现方式。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 看见的, 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 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的才女, 带着她, 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 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 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 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 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 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 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 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 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孺子可教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跑进去, 对着自己的学生宣布。 “今日晚间, 我在春风楼设宴请客,所有人不得缺席!”宋问扒着门口道, “有朋友的可以带朋友,放堂即可以动身了。我在春风楼等你们。” 随后又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口。 孟为手中的笔掉到了案上,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 春风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一家酒馆?” 宋问与唐毅,先去春风楼里占座定位。 两人来的较早,点了几叠小菜。 到了申时三刻,云深书院的学子结伴来此。 众学子到了二楼,未料到, 还真看见了宋问。 而且她竟一口气包了四张大桌。 宋问眼睛一亮, 叼着筷子兴奋道:“都随意坐,想吃什么点什么, 千万别客气!” 诸位学子却站着不动。 他们是知道这春风楼价位的。平日里来喝喝茶, 谈谈风雅倒是可以。 这么一帮人来大吃大喝, 先生怕是吃不起。 冯文述道:“先生。即是请客, 在意不在形, 我们随意吃些便好了, 何必来这春风楼呢?” 孟为跟着委婉道:“先生, 这春风楼的东西学生还真吃不习惯。不如去北街的酒馆, 学生请客。” 诸位学子附议道:“不错不错。” “嘘——!”宋问一指抵着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要坏了我的好意。” 那边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堂领着张炳成上来,殷勤道:“老爷,这边请。” 人上了楼,露出面来,云深书院众学子,皆是脸色一黑。 竟是张炳成! 张炳成也是脸色一黑。 这什么意思? 没有包厢也罢,还带着这么多无关人士,当他是什么人,随意打发? 这宋问也太过不识好歹! 赵主簿有些迟疑。 请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见机行事吧。 宋问指了左侧的位置,笑道:“张老爷来了。老爷请坐这里。” 正首坐着唐毅,眯着朝他瞪了一眼。 赵主簿扯了扯张炳成的衣袖,张炳成不情不愿的扯出笑脸,拜见道:“原来是三殿下,下官见过三殿下。” 唐毅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宋问回身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人来齐了,坐呀!” 几位学子抖抖衣袍,坐到旁边的桌上。 “这儿空着!”宋问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挤在一团,怎么好吃?李洵,冯文述,还有那边,你们几个都过来。” 张炳成五官一扬。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问下位入座。 张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过奖。” 张炳成还想说,宋问打断了他的话,喊道:“吃,随便吃!梁仲彦,你吃过这里的燕窝海参鱼翅吗?” 梁仲彦起身答道:“未曾。” 宋问大手一挥,豪气道:“那就各桌都来上一盘。大盘的,不必吝啬!管饱!听闻这里手艺好,尝尝鲜!” 跑堂被这群人震惊了,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还是提醒道:“客官,这价钱” “啧。”宋问闻言立马不悦道,“瞧瞧我们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堂堂三殿下,唐堂县太爷。说价钱,你这是一种侮辱啊。” 跑堂立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还想点什么?” “还想吃什么海鲜?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宋问扭头道,“张老爷,您想吃什么?” 张炳成哼了一声,侧过脸点道:“清炖蟹粉c红煨鱼翅c香酥闷肉” 一连点了十多道春风楼的招牌菜。 然后轻飘飘的,带着丝挑衅意味的看了眼宋问。 怎样?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张。 哪知宋问不见肉疼,却是眼也不眨道:“老爷点的,各桌都再来一份!” 张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这宋问,真深藏不漏,大有来头? 赵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却也来历成谜,不容小觑。 几位学生皆是惊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们先生,莫非是什么巨贾不成? 春风楼不愧是对得起它的价位。 上菜速度极快。 掌柜也知这几人不可怠慢,催着后庖加紧烹饪。 冯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经点了,大家都吃。别留着浪费。” 宋问赞许道:“冯文述同学,就是聪明。大家不必拘束了。” 张炳成抿了口酒,问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宋问道:“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带着些余钱。” 原来是个地位低下的商贾。 张炳成不屑呵了一声,在众人听来甚是刺耳。 张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义。” 众人都以为她要发火,宋问放下筷子,一脸大为赞同道:“老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行商的确不易!” “这要真说来,该是有两点。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挣扎不了。”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将孩子举了上来,救了人一名,自己却险些被冻死。”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实在是宋问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太过情真意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喂喂喂喂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 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 潇洒一抱拳, 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 说要给我介绍一下,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 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 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合理推测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孟为后怕道:“先生, 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 “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 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 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 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 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 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 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 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 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不是李兄踢得球, 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世,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fu u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调查结果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 “他们这群人, 不乏士族子弟, 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 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 “先不说服不服, 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 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 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 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 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 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 “经义的先生, 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所谓经义,就是讲解文章,诗词的意思。 大致内容翻译一下,就是诸如: 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该处的“某”指的是?作者写此文的意义是? 类似于现代的阅读理解。 总之相当之玄乎。 “那该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难不成去就为了受欺负?” “要让他们肯乖乖听话,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短处。彻底击溃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明白,我们之间,是有决定性差距的。”宋问恶劣笑道,“我会先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严酷。然后再告诉他们,什么叫如春风般的温柔。” 小五:“少爷,您还有春风般的温柔啊?” 宋问哼了一声:“去。” 小六问道:“少爷,那您今日到底要讲什么?您从未执教过,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几次?” 宋问抽出戒条,拍在桌上,听着清脆的声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给他们讲经义。” 两小厮面面相觑:“啊?” 方才不刚说了不讲经义吗? “今日天气好哟。” 宋问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清粥。 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握着戒尺,摇头晃脑的再次出门而去。 小六提了东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则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书院安排宋问任教的,是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经义。 朝廷为了选拔专业人才,科考林林总总共有五十多个科目。 以明经科(简)和进士科(难)为主。 先前宋问说的算科,在云深书院里的地位,类似于现代大学里的垃圾专业。 院长也想先让她旁听两课。 毕竟他们这是名院,进士科的学子大都来头不小。 而宋问年轻,且看着不大靠谱。 纵然得孟先生着力保举,仍旧心中无底。 宋问执意要先去见见自己的学生。 “若在下实在是难司其职,自会退任。学生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可。只请院长先给我这个机会。” 院长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便随她去了。 宋问循着路走到学堂门口。 没有先生在,还有朗朗读书声。 这群小子确实不错嘛。 抬脚进去,略微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我叫宋问。” 众学子起身行礼,拉长了音问候:“先生好。” 宋问跟着弯腰问好:“好。” 众学子就要坐下,宋问一敲桌案:“诶,且慢!都先站着。” 众生微愣,便也站着。等宋问下一步的指示。 宋问已在上首坐下,然后跷起腿看着他们,在手心拍着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课。第一堂课,我来给你们讲讲,土。” 为首一学生问道:“土?先生是要给我们讲五行吗?” 宋问笑道:“五行里的确是有个土,但,今日,我给你们讲的,是农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种类,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不同的结构。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问说,“我大梁国境,就有不下十种土。所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之异也。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土壤” 为首学生打断她道:“先生,学生可否坐下了?” 宋问摇着戒条拒绝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着听课。当然如果你们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也请随意。” 众生一片喧哗。 为首那学生,仪容一丝不苟,身上书卷气浓。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有些愠怒道:“先生,授课是先生的职责,若是先生” “若是课讲得无趣,让你们犯困,那也该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宋问点头道,“所以我正在尽力补救。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补救。” 学子指责道:“先生,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问换了条腿翘着:“那只能说你们理站的不稳,谁让我是先生呢?” 为首那学生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错何事,要受此责罚?” “责罚?这怎么会是责罚呢?”宋问无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样,无关对错。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过让你们站一会儿,怎么能叫罚呢?” 众生皆拂袖冷笑。 求学十多载,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先生。 宋问站起来,接着道:“就像人,会生病,动物会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样。植物会不会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获之后,病灶,又会不会留在土里呢?” 一学生不屑一哼:“闻所未闻!” 宋问指着他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一块地,如果年年种西瓜,它的产量,会越渐减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道:“这些与我等何关啊?” 其余人纷纷迎合。 “不错!这些与我们何关?我们只是来上经义的!” “看先生年纪轻轻,不会就是来教我们种田吧?” “书院为何会请你这样的先生?讲这些无用的东西。教我等农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种田去?” 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法理情理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 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 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 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 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 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 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 摸了摸额头,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 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 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 不是李兄踢得球, 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世,许两人定了亲。 大约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毙。 随后不久,官府直接来家中拿了人。 梁仲彦:“朝廷有什么证据吗?不然如何拿人?” 郑域摇头:“不知。他们不说。” 梁仲彦:“人证也没有?” 郑域:“什么也未跟我说,就将人抓走了。” 李洵问:“那你如何知道,与张兆旭有关?” 郑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从楚府吊唁回来,大醉一场,梦中低泣,不住咒骂张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张兆旭的名字。不是他还有谁!” 李洵:“也就是说,并无证据,仅是猜测?” 郑域急道:“我连我大哥都见不到,我哪里来的证据!” 冯文述:“那你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大哥无罪吧?” 郑域摇头。 冯文述:“你去楚家问过了吗?这凶犯是谁,他们总知道吧?你不是说楚姑娘留了封绝笔吗?” “绝笔在我大哥那里,我未曾看过。大哥被抓后,它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郑域道,“至于楚家,我大哥出事后,他们便避不见客,我根本见不到他们!” 冯文述摊手:“那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如何证明你大哥是无罪的呢?” 郑域指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确有绝笔,能证清白!” 冯文述:“可你拿不出来啊!” “错。”宋问走上台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将位置让出来。 “疑罪从无,宁可放过,不会错杀。刑部备案,若是证据不够充足,一律会被打回。”宋问道,“譬如,若是我要诬陷你偷了东西。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众人点头。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书” 是国师的人呀。 宋问抖眉:“我去!” 这特么犯罪还fu u啊? 宋问端坐,认真问道:“你大哥认识张兆旭?” 郑域低声道:“是。” 宋问:“而且关系应该不错。” 郑域道:“是。张兆旭表面礼贤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确与他交好。” 宋问:“衙门开堂审理了吗?” “没有!”郑域膝行两步上前,“我大哥只是个书生,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衙门故意在牢里用刑,再弄个偶感伤寒。拖个几日,我大哥就一命呜呼了啊!”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宋问宽慰道,“你见不到他,心里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茶楼巧遇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 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 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 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 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 提醒道:“张县令, 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 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 赔笑道:“是心意, 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 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 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问又给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问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还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谁来讨钱。 “呀——!”宋问转了个视线,忽然惊呼道:“殿下,我看您,两眼无神,脸色发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听的特别清楚。 唐毅背着张炳成翻了个白眼。 “咦?”宋问关切道,“当真如此不胜酒力?闻乐,还干站着做什么?快扶住你们公子!” 闻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呐。 宋问过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来,我带您下去走两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万个拒绝,揉揉自己的额际,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来,任人扶着下楼。 “失陪了,冯文述,你们先招待着,切莫怠慢了老爷。”宋问装模作样的和几位学生交代,然后扭头冲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壶茶来!” 三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大堂。 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客官这是,喝醉了。” 宋问道:“是啊,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 唐毅硬着头皮点头。 掌柜看了他两眼。 觉着不像啊。 喝醉了,怎么脸一点也不见红? 他赶忙倒了杯茶过去,唐毅两指一挡,推离开去。 宋问抬手指道:“掌柜的。您这木雕不错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柜顺着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我请江南有名的木雕师傅雕的。摆在店中,添些灵气。” “这春风楼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问直接过去,伸手拿了过来,豪气道:“我买了!我出双倍的银子买。结账的时候,记得加进去。” 掌柜震惊道:“这本店不卖雕制品。” 唐毅:“” 对此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竟然连吃带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宋问眼睛一转,又是惊呼道:“哇——!这是核雕吧?简直鬼斧神工!看这凤戏牡丹,刚劲有力,线条分明。堪称人间绝品。” 掌柜快步过去,想抢过来。 宋问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怀里揣,没脸没皮道:“买了!双倍价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尽管开价!” 掌柜捂住眼睛,痛得“哎哟”一声。 谁与她客气? 心肝儿都在泣血。 他的馆藏,又没了一件! 宋问搜刮够了,没再看见喜欢的。也不给那掌柜劝说的机会。 将木雕夹在腋下,然后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额头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从配合她开始就是个错啊! 怎么还不走! 宋问神色张皇的对那掌柜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脸色如此苍白。我得赶紧送他回府就医,快去结账。哦对,你到楼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柜也有点慌了,管不得许多,点头护送他们出去。 宋问走两步,又一个急回头:“记得,千万不要让张县令结账。他是我的贵客,这于礼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柜道:“明白的明白的。” 这样一顿胡点,哪敢叫张炳成结账? 他可不敢开这口。 唐毅几次想挣脱宋问的桎梏,都被紧紧抱住。 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闻乐跟着坐上车辕,抓紧缰绳,迅速逃离。 宋问瘫在一边,几欲笑翻。 唐毅整整衣袍,甚是嫌弃道:“你就把你的学生们丢在这儿了?” 宋问道:“怕什么?难道张炳成还能先走,让其他人去通知御史大夫,来春风楼赎儿子吗?” 除非是活腻了。 要知道大半的菜可是他点的。 宋问捂着心口,郑重申明道:“那是他心甘情愿要自己付的,与我无关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如此巧合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掌柜的目送的宋问等人离去, 噔噔冲上二楼,立在一旁问道:“请问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转过头。 掌柜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说,麻烦您结账。” 李洵:“” 众学子:“” 众学子瞠目结舌的望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淡定的继续吃道:“没带银子。身上分文没有。”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冯文述心眼灵活,最先反应过来, 摊开手道:“我这也是, 刚放完堂出来, 身上分文没有。” 孟为埋怨道:“先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呢?” 掌柜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 他走的急。只说让一位叫李洵的人结账。这” 李洵继续淡定道:“既然如此。请人去御史府,找我爹来赎我吧。” 张炳成一听, 脸色瞬间白了。 御史大夫是谁?掌监察执法。 李伯昭是谁?出了名的廉洁不阿。 他不来自己的麻烦, 已经是谢天谢天。 哪还有自己凑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华无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请客,不是正是活腻歪了吗? 张炳成立马道:“我来付!谁也不用与我客气。哪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这顿,算是我请。” 掌柜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您是他的贵客, 决计不能让您付钱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来:“还是去我家拿的。这点银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张炳成按住他道,“我请,我请。” 掌柜又道:“不敢不敢。” 张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说了我请!” 赵主簿也知事情严重:“大家不必冲动,不要伤了和气。这顿饭原本就该是老爷请。宋先生为百姓出了良策, 老爷爱才惜才, 想感谢他, 所以才来赴宴。这原本就是老爷的本意嘛。” 张炳成吐出一口气道:“不错不错。” 起码名声先给挣住了。 张炳成朝他套近乎:“贤侄啊” 冯文述这猴精一拍脑袋道:“我险些给忘了!院长说今日要亲自给我们授课的。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别吃了!还要回一趟书院,赶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彦收到他眼神示意,拍着手站起来,拍掉旁边孟为的筷子道:“还吃?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快走!” 其余学子纷纷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谢道:“如此多谢张县令款待。” 其余学子也跟着齐声道:“劳县令破费了。”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群人携手散席,酒桌顷刻便空。 张炳成仍旧呆坐在原地,和赵主簿面面相觑。 款待? 破费? 人已离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不会 赵主簿终于回过神来,拍桌,心道:“着道了!” 好他的宋问! 好大的胆子! 他是万万没想过这种可能的。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敢这样诓骗他们的人。 这宋问不过一介商贾之后,初来京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胆量。 是以他虽然觉着奇怪,却不曾放在心上。 赵主簿偏头看了眼张炳成,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也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 多是他们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还偏偏,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炳成问:“多少银子?” 掌柜:“五百二十一两。这零头免了,五百二十两。” 张炳成:“什么?!”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禄而已。 虽然他不是靠俸禄过活的。 张炳成白眼一翻,几欲晕倒。 赵主簿在后面也是抽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叫御史公知道。 一顿饭吃它个五百多两,陛下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外间传出去,他们是有口难言。 只是 张炳成抖着手道:“你哪来那么贵的菜?你春风楼这是什么?欺客吗?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不敢不敢啊。”掌柜的低下头快速道,“只是,那客官还拿走了我镇风水的两座木雕,他说也算在账上。那雕品,出自名家之手,选材,雕工,那都是上佳。有价无市啊。” “宋问”张炳成咬牙,“好他个宋问!” 走出春风楼的几位,各个眉飞色舞。 孟为摸着肚子大笑道:“早知道是那张县令付银子,我就该多点它几道菜!我还能吃!” 几位学子纷纷附和:“我能再多吃一顿,吃撑了不怕。” 赵恒:“难怪先生总叫我们快吃快吃,多吃多吃。可我还颇为忐忑。” 冯文述见好友有些沉默,靠过去问道:“李兄,怎么?” “为何先生要得罪张县令呢?”李洵蹙眉,不得其解道:“他似乎并不在意,得罪他的后果。” 冯文述也是困惑道:“这长安城之中,谁敢得罪国师?有的是叫人死无其所的法子。怎样说张县令也是国师的远亲,几次三番,倒觉得他是故意的。” 马车内,唐毅也在问宋问这个问题。 “就是我不得罪他,他也讨厌我。何况我就想知道,他能对我做什么。”宋问笑道,“看他是能给我下咒,还是能让恶鬼附我的身了。” 唐毅:“要人死,多的是办法。何况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室,谁给你的这信心?” 宋问:“嗯?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咯。” 唐毅:“你恃什么?” 宋问耸肩道:“我是人啊。” 唐毅翻了个白眼,不欲和她说话。 宋问哈哈笑道:“我是人,自然是恃才咯。没听说过恃才傲物吗?” 唐毅道:“恃才傲物的人大都死的早。三国许攸,西汉杨辉,你想做哪个?” 宋问打开折扇朝他笑道:“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抱殿下大腿的。你总不能踹开我吧?” 唐毅哼道:“我为何要让你抱?” “我有钱呀!”宋问理所当然道,“我非常有钱!” 唐毅挑眉。 宋问嘿嘿笑道:“先前,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之前,我找主簿,以一千两,在未来的商业街上,买了十六间商铺十年的租用期。他还送了我十多个空余的摊铺。等那边建设起来了,我就用五千两一年的价格全数转租出去。转眼间,我就可以赚四千两。明年,我再提个一番价,就能赚到一万两,乃至更多。十年之后,我就有赚了九万四千两!” 宋问搓着手,越想越高兴,仰头大笑道:“我父亲在江浙做一辈子的生意,恐怕也赚不到我这笔钱!” 唐毅看着她,又一次生出此人有病的想法,哼了一声道:“转眼你就想赚个一百番?你觉得会有人买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吗?” 这想赚钱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宋问拍手笑道:“哈哈,殿下,您不知道房地产的魅力。只要是有钱赚的,就一定有人租。这行商嘛,历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唐毅摇摇头道:“别说你父亲。我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 宋问:“这我是知道的。但我父亲,一万两还是有的。” 唐毅朝她一瞪。 宋问赔笑道:“我可以借你嘛,我会赚钱啊。你可以跟着我买买买,我保管你赚钱。” 唐毅断然拒绝:“不必了。” 宋问凑过去道:“殿下啊。根据马太效应。有钱的人,会越来越有钱,而穷人,会越来越穷。譬如说殿下您。我先前去您府中看的时候。啧啧啧,那是真穷呀。一点都没有您身份的尊贵感。” 唐毅怒道:“我不认识什么叫马太的人!我也不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我府中是素朴!素朴!” “成成成,素朴。所以我现在想劝您奢华起来。”宋问安抚道,“殿下啊殿下。你那么素朴,当真不考虑考虑?我又不收您银子。” 唐毅被她气乐了。 前面马车停下,已是到了王府。 唐毅率先下去,将人甩在身后。 “殿下~殿下哟~”宋问笑哈哈的追去,“殿下——!” 唐毅回头,指着她道:“你回去!闻乐,送他回去!” 宋问扬手:“回见!下次见啊殿下!” 唐毅脚底下一个趔趄。 不。 没有下次了。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你有关系,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本卷完结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道:“他气我奚落他。” 小六吁出口气:“这定不是少爷的本意。” “嗯。”宋问点头道, “这三殿下脾气也太好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 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 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 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 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 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 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 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 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di jià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虽然还未开始结果,但接上的幼苗,没有枯萎的迹象,切实的在生长。 如此一来,满城皆惊,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去看过后,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如今还是幼苗,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重回钱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第二日早上没有排课,晚上熬了会儿夜,到晌午的时候,宋问才出发去书院。 她次次来,都能被傅知山给逮着。 这次绕了个弯,还是被看见。 “宋先生!”傅知山怒道,“因你让学生外出, 其他课业的先生都找不到学生了!这样下去,如何赶考?届时书院颜面扫地, 谁来负责?” 宋问暗暗叫苦,谦卑交握着两手, 应声道:“我一定教育他们, 让他们好好上课。这群学生, 简直是无法无天, 竟敢跷课!” “哦?”傅知山疑道, “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 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 难呀。” “他们现在根本无心上课, 你怎能骂他们呢?”傅知山耳提面命道,“他们都是因为有想法的人, 有想法是好的, 为人最怕是没有想法。但你要让他们明白, 轻重缓急。” 宋问点头:“明白明白。” 李洵在尽头处喊道:“先生, 上课了!” 宋问保持微笑。 傅知山无力摆手:“去吧去吧。” 宋问总算松了口气,往前跑去。 李洵失笑道:“先生竟然怕傅助教?” “错了。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宋问道,“我不想刚来几天,就同他争吵。” 宋问走到门口停住,李洵道:“那学生先进去了。” 宋问点头,而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墙角。 里面诸人在紧张讨论。 “李洵,你再帮我看看。” “你是真的好了,还看什么?李兄帮我看看。” “不如我再添一句?” “哎呀,我这顺序,该调一下为好。” “我方才看了李兄的文章,文风大气,真是自愧不如。” 李洵眼皮微抬,想起昨日父亲的话,未有开口。 宋问抬脚向前,出现在门口,里面瞬间安静。 宋问摇着折扇,心中哎哟哎哟直叫。 坐到位上,喝了口茶,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呈上来。 随后一张张开始翻阅。 众生挺直脊背,在下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各文章大同小异。 大致是一通批,深得宋问精髓,将人说的一文不值。 从百姓愚昧莽撞,营田使弄巧成拙,城门守卫的漠然处之,到县衙尸位素餐,再到金吾卫暴力执法,以及主管人三殿下的毫无作为。 概括的倒是很全面。 尤其是孟为c冯文述c李洵三人的文章。 孟为粗狂直接,痛批到底。 冯文述典故喻今,明嘲暗讽。 李洵用词谨慎,较为内敛。 宋问将纸都推到一旁,然后看向她的学生们。 众学子顿感浑身不舒爽,挪动了一下屁股。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宋问提着戒尺站起:“可还有补充?” 众生心猛得一提,四处顾望。 略有犹豫,但实在想不出其他。便答没有。 宋问冷下脸道:“若照你们所写,你们还漏了。” 学子忐忑问道:“还漏了何人?” 宋问字字政地有声:“漏了古今圣人,漏了陛下,漏了他们的父母,漏了这天下苍生,还漏了你们自己!” 不知为何,被这样说后,众学子心中反而舒了一口气。 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没有炸毛? 冯文述起身求教:“请先生直言。” “这篇文章,若让我来判分。全部零分。”宋问提起李洵的卷子,到他面前道:“只有李洵,我会给你六分。” 李洵接过:“学生自认,并无多少出彩之处。” 宋问道:“不是因为你的文章出彩,只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 李洵怒然起身:“先生,慎言!” “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所以来日你前途无量。你只要开口,你说他们错,他们便是错。因为你官大,他们只能受罚。”宋问道,“所以你今日所写这篇文章,倒不全是空谈,尽是放屁。可如果,你和他们一样,那你的分,也会和他们一样。” 李洵直接将纸撕了,丢到一旁:“请先生明示。” “明示?这事不需我去明示。我只要你们,做到‘设身处地’这四字。”宋问回身道,“若今日,你们是守城门吏,现有两条路给你走。一!违抗军令。不忠,不义。二!见死不救。不仁,不孝。现也有一群正义凛然的学生在后面催着你走,你们选哪条?” 众生沉默。 “孟为!”宋问点道,“你选哪个!” 孟为沉默。 宋问却不给他机会:“说!” 孟为道:“学生哪个都不选。” “好!那因你未司其职,百姓硬闯入城,终被你同僚击毙于城门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四个全占!你还累你的同僚也要担上不孝的罪责!”宋问指着他道,“无论作为还是不作为,那群学生都要将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仔细想想,你做错了什么?执军令是错,还是心怀犹豫是错?” 孟为埋头道:“先生,我错了。” 宋问:“认错,认错抵消不了你对他人的中伤。” 学子弱弱道:“莫非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宋问转向他:“他不过一小小门吏,何来第三条路?你说,你倒是给他指条明路!” 那学子别开视线:“暂未想出来。” “那很好啊,暂未想出来,先给他们打了罪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吧?”宋问骂道,“你以为你谁啊?公理,律法,还是圣人,天道!” 班内再次沉默。 他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觉着她不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飞速在脑海中,给自己整理思路。 宋问望着一众黑压压的脑袋,喊道:“都抬起头来!盯着桌子做什么?” 众人不情缘的抬头。 看着她的脸能有做什么? 宋问:“骂的还尽兴吗?你们是否想过,哪怕一个念头,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冯文述终忍不住道:“门吏人微权轻,所以无从选择,进退两难。方能理解。那金吾卫和县令呢?难道他们也没错吗?” 宋问过去:“那我问你,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 冯文述起身,答道:“守卫皇城和京师治安。” “奉谁的命?” “陛下。” “为何要清道拓宽?” “因为道路太窄,马易受惊,踩伤行人。” “该不该做?” “该。” “他们可有收受一金一银?” “未曾。” “可有权利越过县令向户部追讨税赋?” 冯文述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后面已经含糊不清:“没有。” 宋问:“那你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做的最错的事,是将陛下和太子的话,放在心里,处置事件速度太快?还是没能自掏腰包,给那群百姓赔还摊费?” 宋问:“你以为金吾卫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级官员的权责是什么?你以为各司其职是为何意?” 众生已经一派萎靡。无人搭腔。 宋问摸摸下巴。 觉得自己这次还没说什么严重的话,怎么这群愤青就偃旗息鼓了? 不至于吧? “像冯文述这样的便很好。有问题,就大胆问出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何况我是你们的先生,问我,是理所当然。”宋问夸赞道,“如有异议,自然可以提出,互相探讨。像冯文述,孟为,李洵这三人,就做的很好。有自我的间接,所以他们的文章,也最为出众。” 众生同情看去。 是了,所以这三人也是被批得最惨的。 想他们先前也配称得上风流才子,作出的诗赋,广受吹捧。 遇到宋问之后,方觉一切皆是飘渺。 作得好诗,却做不好官。 此次已是下了心力,再难找到借口。 治国之道可以侃侃而谈,付之实际却l一u d一ng百出。 已不知该如何正视,“所学为何”这个问题了。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 以防有变,他们还是先竭着吧。 没人再给宋问牵引话题,宋问只能自己往下说了。 他们的情绪,严重影响她的发挥。 咳了一声,掩嘴道:“我知道你们还想问什么。还有长安县令嘛。” 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深情凝望着她。 “收缴的款项已列入账目,呈交户部。收支也照常支取,你让他从何处抽出一笔钱来?你让他如何去与户部,把所交的银钱再取回来”宋问顿了顿,说:“县令这人,确实有些无耻。我也不是很想替他推脱。” 众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洞天福地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为了实现耳根清静的终生夙愿, 被她亲妈赶去应考公务员。 不慎中第。 面试体检政审全部审核完毕, 正准备提包上任, 又不慎车祸。 终生夙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实现方式。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 看见的, 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的才女, 带着她, 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 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 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 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 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 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都记得。”牛二说,“等西瓜出来,就先送个到宋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客栈争端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 二十四岁,研究生毕业。 为了实现耳根清静的终生夙愿,被她亲妈赶去应考公务员。 不慎中第。 面试体检政审全部审核完毕, 正准备提包上任,又不慎车祸。 终生夙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实现方式。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低眉可吟赋的才女,带着她,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 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 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 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 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宋问道:“没有农耕之人,是可以不靠时令活的。” “哦对了,先前花叶出油,照先生说的法子打药,果真有效。”牛二眨眼道,“先生,您放心。这次我绝技不告诉她。” 宋问:“” 宋问捂着心口,一阵钝痛。 倒是别不告诉她啊! 坏事都算她头上了,好事怎能瞒着不说呢? 宋问别过头。 她不该跟牛二这种人打交道,太特娘的亏了! “先生有大才之能,不应与我等草莽困于田间。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也终还是名佃农。”牛二捧着瓜苗到她面前道,“如先生所说,须得根系粗大,方能茁壮成长。这里地平土薄,焉有屈居之理?” “谁教你说的?”宋问有些好笑。这不伦不类的。 牛二嘿嘿傻笑。 “行吧。”宋问也没追究,“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都记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急急急急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 怕是宛如泥潭滞足,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 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 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 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 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 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 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 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 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 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 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 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 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 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 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 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 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 在进士科里,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穓ià一 chun靡黄恼隆?br />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联盟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真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 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 “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 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 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 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 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 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 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 左右为难:“少爷, 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 道:“看这三殿下, 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 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 小六:“是谁啊?” 宋问说:“明明是三殿下的马车,却肯让别人驭马,说明那人一定比他位高权重。他是皇子,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啊?”小六惊道,“那位殿下,不是人人称道吗?” 宋问:“所以谣言不可尽信啊。如此御下,想必就是知道,外人会当他做三殿下。所以即不出声,也不收敛。” 小六忿忿道:“过分!” 宋问轻笑。 与唐毅的经历比起来,这叫什么过分? 全天下都知三殿下碌碌无为,平庸无能。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这原因是非常操蛋的。 陛下膝下两子,皆是早夭。随后便一直无后。 过程为何,原因为何,外间都不知道,但心照不宣。 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男人的毛病。 这是天下人唯一可以同情九五至尊的地方了。 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在群臣进谏下,过继了亲侄唐毅,作为皇子。 哪知,翌年,后妃有孕,诞下皇子。 照宋问来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是,人生要想过的去,哪能头上没点绿啊。 就算是顶绿帽子,也得把它想成红的。 陛下甚喜,直接封为太子。 这下唐毅的身份就相当尴尬了。 原本唐毅年幼聪慧,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如今陛下有亲子,他的聪慧便成了威胁。 只是鉴于脸面,他不能做的太明显。 偏偏不巧。 唐毅亲爹,今上亲兄,联合今上的拜把子兄弟,造反了。 满门抄斩,徒留唐毅。 今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厌他。 而无论他如何处置,天下人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只是可怜了唐毅,并无过错,却处处遭人瞧不起。 史上最憋屈的皇子,没有之一。 小六:“可是,外人怎会知那是三殿下的马车?难不chéng rén人都识得三殿下的马车?” “差不多吧。”宋问点头道,“他有两匹良驹,是和人打赌赢的。他的车厢,是太子送的。他的府邸,是陛下赐的。那都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唐毅自己是个穷逼,出门撑面子的装备,都是别人给的。 所有的俸禄,大抵都用来买衣服和养下人了。 宋问一想到,他每次出门,就相当于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 虽然不大厚道,但总觉得莫名好笑。 小六奇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您不才刚来长安吗?” 宋问鼓励道:“每日早起,多逛逛街,多聊聊天,你也可以的。” 八卦,是最没有沟通障碍的一门语言。 宋问喝了口水,点头道:“还是三殿下好。背揽所有骂名。”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偏偏总是受罪。 明知天下人对他颇有误解,却还是来此处查探情况,关切民情。 宋问脑海中全是唐毅各种背锅后,内心委屈咆哮,外表坦荡淡定,擦干眼泪继续上的情形。 宋问:“冷漠,是他最后的倔强。” 她微微偏头,余光内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衣角,顿时又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 小六匆忙倒了杯水过去:“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宋问重新坐正,一本正经道:“三殿下其人,有勇有谋,沉稳冷静,大肚能容。外面那些谣言,通通都只是偏见。他是一名真君子。牛二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六宛如看见了一个疯子:“少爷?” 唐毅走上前来,默默站在她的旁边。 “哟!这不是三殿下吗?竟然又遇见了。”宋问端起茶杯道,“与有荣焉,牛二敬您一杯!” 唐毅道:“残暴,才是我最后的倔强。” 宋问:“” 小六却是直接吓到胆裂,跪到地上请求道:“请殿下赎罪,我家少爷口无遮拦,可并无冒犯之意。” 宋问抖抖衣袍,躬身行礼道:“那便请三殿下责罚,牛二绝无怨言。” 唐毅走近,拿过落在桌上的折扇,对着她小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宋问心道。那扇子,一定值钱。 ——节俭,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嗯。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shàng én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戒斋祈福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小六端了小菜过来, 放在桌上。 宋问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 如今刚刚回来,额头上已经沁了层薄汗。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 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地方不大,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 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 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 “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 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 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 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 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 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 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所谓经义,就是讲解文章,诗词的意思。 大致内容翻译一下,就是诸如: 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该处的“某”指的是?作者写此文的意义是? 类似于现代的阅读理解。 总之相当之玄乎。 “那该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难不成去就为了受欺负?” “要让他们肯乖乖听话,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短处。彻底击溃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明白,我们之间,是有决定性差距的。”宋问恶劣笑道,“我会先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严酷。然后再告诉他们,什么叫如春风般的温柔。” 小五:“少爷,您还有春风般的温柔啊?” 宋问哼了一声:“去。” 小六问道:“少爷,那您今日到底要讲什么?您从未执教过,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几次?” 宋问抽出戒条,拍在桌上,听着清脆的声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给他们讲经义。” 两小厮面面相觑:“啊?” 方才不刚说了不讲经义吗? “今日天气好哟。” 宋问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清粥。 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握着戒尺,摇头晃脑的再次出门而去。 小六提了东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则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书院安排宋问任教的,是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经义。 朝廷为了选拔专业人才,科考林林总总共有五十多个科目。 以明经科(简)和进士科(难)为主。 先前宋问说的算科,在云深书院里的地位,类似于现代大学里的垃圾专业。 院长也想先让她旁听两课。 毕竟他们这是名院,进士科的学子大都来头不小。 而宋问年轻,且看着不大靠谱。 纵然得孟先生着力保举,仍旧心中无底。 宋问执意要先去见见自己的学生。 “若在下实在是难司其职,自会退任。学生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可。只请院长先给我这个机会。” 院长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便随她去了。 宋问循着路走到学堂门口。 没有先生在,还有朗朗读书声。 这群小子确实不错嘛。 抬脚进去,略微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先生。我叫宋问。” 众学子起身行礼,拉长了音问候:“先生好。” 宋问跟着弯腰问好:“好。” 众学子就要坐下,宋问一敲桌案:“诶,且慢!都先站着。” 众生微愣,便也站着。等宋问下一步的指示。 宋问已在上首坐下,然后跷起腿看着他们,在手心拍着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课。第一堂课,我来给你们讲讲,土。” 为首一学生问道:“土?先生是要给我们讲五行吗?” 宋问笑道:“五行里的确是有个土,但,今日,我给你们讲的,是农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种类,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不同的结构。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问说,“我大梁国境,就有不下十种土。所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之异也。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土壤” 为首学生打断她道:“先生,学生可否坐下了?” 宋问摇着戒条拒绝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着听课。当然如果你们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也请随意。” 众生一片喧哗。 为首那学生,仪容一丝不苟,身上书卷气浓。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有些愠怒道:“先生,授课是先生的职责,若是先生” “若是课讲得无趣,让你们犯困,那也该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宋问点头道,“所以我正在尽力补救。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补救。” 学子指责道:“先生,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问换了条腿翘着:“那只能说你们理站的不稳,谁让我是先生呢?” 为首那学生深吸一口气,施礼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错何事,要受此责罚?” “责罚?这怎么会是责罚呢?”宋问无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样,无关对错。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过让你们站一会儿,怎么能叫罚呢?” 众生皆拂袖冷笑。 求学十多载,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先生。 宋问站起来,接着道:“就像人,会生病,动物会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样。植物会不会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获之后,病灶,又会不会留在土里呢?” 一学生不屑一哼:“闻所未闻!” 宋问指着他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一块地,如果年年种西瓜,它的产量,会越渐减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道:“这些与我等何关啊?” 其余人纷纷迎合。 “不错!这些与我们何关?我们只是来上经义的!” “看先生年纪轻轻,不会就是来教我们种田吧?” “书院为何会请你这样的先生?讲这些无用的东西。教我等农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种田去?” 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宋问接连问道:“可若是探不得缘由呢?” 李洵气结道:“又怎会探不得缘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落棋无悔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于是小六过去架车,两人赶往城外。 宋问的马车,已经颇为老旧了, 哪怕路面平坦,速度稍稍快些, 也要颠簸震颤。 宋问坐在后面,时不时要来一把离心运动。 晕头晃脑之际,小六忽然道:“少爷, 前面是三殿下的马车诶。看着也是要出城的样子。” 宋问陡然一个激灵,钻出车厢, 仔细一看。 可不就是唐毅的车? 当即在后面挥手呐喊道:“殿下!哟, 三殿下!” 闻乐听见声音,微微扭头:“公子?” 又听后面喊道:“闻乐!闻乐!” 闻乐便放慢了速度, 然后停在路边。 宋问跳下马车,冲了过去, 笑嘻嘻的抱拳道:“有缘有缘,二位,竟然又相逢了。” 闻乐惊道:“怎的是你?” 他想说的是,怎的还有脸会主动过来? 宋问不仅有脸, 还非常热络。合手殷勤问道:“二位吃了吗?吃的什么呀?” 闻乐叫她问懵了。 唐毅沉声问道:“拦车所为何事?” “同殿下一样,是要事!”宋问道,“不如边走边谈吧!” 说完直接蹬上马车, 然后掀开门帘, 钻进车厢。 闻乐和唐毅皆是一愣。 唐毅忽然间与她四目相对, 一脸懵逼。 小六手执马鞭,孤独的站在路旁。 宋问坐到唐毅对面,催促道:“真的,走着呀。我有良策。” 唐毅没有出声,于是闻乐试探性的的抖动缰绳:“驾?” 马蹄抬起,继续缓缓向前。 宋问搓搓手,满意道:“这车,不错。” 唐毅:“” 宋问端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唐毅倒了一杯,推倒他的手边。 唐毅倏然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咦? 宋问挑眉,然后望去。 唐毅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不要这样嘛殿下,人家就是想请你喝杯茶。” 言毕又去抓唐毅的手。 唐毅躲开贴在车壁上,蹙眉厉声道:“你别动!你究竟是何人?” 看他紧张成这样,宋问内心狂笑不止。 宋问恶劣道:“讨厌~人家已经说过了,我是牛二嘛。” 唐毅扭头:“闻乐,停车!” 宋问收敛神情,抬手施礼道:“在下宋问,得孟乐山先生举荐,数日前来云深书院的任教。平素不拘小节,如有冒犯,望请殿下见谅。” 这哪叫不拘小节啊! 唐毅审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有何意图?” “宋问只是想替殿下解惑而已。”宋问身体朝外面探去,喊道,“出城直行,见岔口左拐,遇田停车,我带殿下逛逛。” 唐毅轻呵:“你数日前才来,要带我逛逛?” 宋问道:“所以我要带殿下逛的,自然不会是风景了。” 唐毅听过孟乐山的大名,也觉得宋问不是个寻常人士。但摸不清她的底细。 见她时而正经又时而无状,与疯癫无异。 抬眼间见她咧嘴给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立马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此人,多半有病。 宋问有些悻悻。 他真是一点都不善于观察人类隐藏的真善美啊。 行至目的地,闻乐停下马车,宋问和唐毅相继走出。 宋问走到前面,示意他跟来。 两人站在田埂中间,眼前成片刚刚翻新的泥土。 宋问打了个响指:“第一个问题,为何今年的幼苗会无故干枯。” “西王村的田地,土壤肥沃,年年收丰。”宋问抬手示意他看去,“但,其实这里地势偏低矮,呈抖斜之势。凡缝雨天,上层的水,就会顺势而下。” “这条水渠,原本是建来引流之用。夏季日烈,时常干涸。营田使看着觉得并无用处,便擅自让人把尾端截住,堵积流水,以便耕作。”宋问道,“不过近年来,泥沙淤沉,水面上涨。加之下流,被农户堵塞。凡缝雨天,这里就要涨水。之前多下了几天雨,水反而漫入了田间。土壤太过潮湿,西瓜幼苗,根系脆弱,又透不过气,极易患病。而西瓜苗的枯萎病,是传染性极强的。如此一来,成片干枯。” 唐毅点点头。 “第二个问题,村民究竟为何要殴打营田使。” 宋问说:“因为营田使调查之后发现,此事恐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为防惹祸上身,不想闹大,便想私下处理。” “田间荒芜,眼看要错过春耕之际,村民便等着朝廷的拨款,岂料营田使却百般敷衍推脱。众人得知真相后,怒火难当,加之里正从旁怂恿,几名壮汉,未做思考,便莽撞动了手。”宋问补充道,“不过多数人,还是无辜的。” 唐毅四面扫了一眼田地,只叹真是可惜。 “第三个问题,村民为何聚在城门,是否闹事。” “一是营田使蓄意激怒,二是县衙拒不受理,三是金吾卫作风强横。这田中已经荒废,朝廷补款无望。买的摊位却又被莫名收回,甚至连城门也进不去。家中老少,该如何赡养?”宋问道,“性格冲动,性情急躁。求诉无门。为求生计,想拼死一搏,却不料用了最笨的方法。所以,他们也切实是动手了。” 唐毅问道:“你不是说,你数日前刚到京城吗?” “我刚到京城,却会问,会听啊。”宋问笑道,“不过这些多半,是我猜的。” 唐毅颔首:“也相差无几吧。” 宋问知道他在细查此事,真相为何,应该是最为清楚的。 这事棘手之处,不在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伪上。而是即便知道真相,也难以调停解决。 涉案部门太多。 处理的好,得罪一批官僚。 处理的不好,得罪一批官僚外加一批百姓。 “要真说来,涉案之人,无一人是无辜的。各自鬼话连篇,为己牟利。要说源头嘛”宋问偏头想了想,“果然还是因为太笨。多读书还是好的。” 他们正说着,旁边小道上传来一阵熙攘声。 “我记得先生先前说过的,土有病灶,所以逐年减产。” “不是土有病灶,是植物有病灶。” “这植物有病灶,将病灶留在土里,不就是土也有病灶了吗?” “你若是在长安生了病,这离开长安,长安便是病灶了?” “你强词夺理!” “你还无理取闹呢!” 宋问挡住光线,偏头一看,笑道:“看,一群笨蛋到来了。” 李洵起身,对着他一饮而尽。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后院起火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 去看过后, 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 如今还是幼苗, 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照往年收成来算, 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 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 放过狠话的人,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 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 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 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 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 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 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 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言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这”宋问摸摸自己的肚子,烦恼道:“恰是不巧。近日肠胃不顺,喝不了酒。” 唐清远:“那便去品茶。春风楼的茶,倒还是不错。” 宋问致歉道:“若是品茶,宋某已与人有约。先行告辞。” 唐清远喊她一声,但宋问脚步极快,连走带跑,已经离开老远。 唐清远对两件事情感兴趣。 一是孟乐山的举荐。二是所谓的嫁接。 所以他才亲自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勃然大怒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消息一出来, 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 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 潇洒一抱拳, 笑道:“三殿下,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任性不得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 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 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 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 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 毕课。”宋问合上纸, 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宋问点头道:“好了啊。你们以为, 我要你们做什么?这事朝廷尚未想出万全之策,便要你们想出?我真是这般蓄意为难之人?” 诸生有些恍惚。 “尝闻颜渊闻一知十,子贡闻一知二。聪明人闻一知一也算不错了。而你们,闻五尚不知一。”宋问趴在桌上, 告诫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骄傲哦。” 众人苦笑。 哪里来的骄傲? 如果先前还有一些骄傲, 如今真是连渣也不剩了。 这边说完, 院内钟响。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 回荡在诸人耳边。 这是宋问第一次, 在进士科里, 待完了整堂课。 宋问却没有立马离开, 起身站起,两手按在桌案上,道:“我也要向诸位道歉。” “先前,对你们说的话,夸张严重了些。皆不是我的本意。”宋问抱拳道,“诸位皆是未来栋梁之才,敏学,善行。较之他人,无论才学品识,都高出许多。切勿受我影响,妄自菲薄。” 众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先生言重了!” 几次三番,穓ià一 chun靡黄恼隆?br /> 只是这文章,与先前那空口无凭的论述差之许多。 众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宋问苦心。 “我等先前,自视甚高,对先生无礼。先生若非如此严厉,恐怕我等,也不会听在心上。” “学生未免太过惭愧。说是才学品识,却只知苦读,不知践行。先生所言所语,并无一句差错。” “先生苦心孤诣,若还责怪先生,岂非太不识好歹。” “不必如此了吧先生?见识已经输给您了,如今连风度都输给先生了。” “先生,学生向先生告罪。” 众学子齐齐施礼:“请先生勿要怪罪。” 一派和谐。 宋问微笑。很好很好。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东西,颔首告别。 刚一转身,视线里就映入了半张熟悉的老脸。 傅知山正躲在门后,探出半头,死死盯着她。 眼睛中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宋问一吓:“傅先生?有何事吗?” 学子侧目看来。 “宋先生!”傅知山指着她阴恻恻一笑,“总算是找到你了。同为云深书院的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宋问没脸没皮的打哈哈:“我记得前两日你我刚刚见过。不想助教如此赏识宋问。一日不见” “休得胡言!”傅知山喝道,“宋先生,你来书院不久,却几番翘掉课业,还带着进士科的学生一同逃课。我已多次提醒于你,可你你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 傅知山气急道:“我书院学风,都要教你给带坏了!” 宋问无辜眨眼,指着外头道:“傅助教。方才已经响过钟了。” “我不是指这次!昨日你去哪里了?前日你又去哪里了?”傅知山道,“我云深书院的学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短短几天,你究竟是对他们说了什么?!” “嗯”宋问蹙眉道,“宋某自知与助教相差甚远。于是,在家苦心钻研,静思己过!他们自学!” 傅知山煞为失望:“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着边际。你随我去见院长,我是决计不同意,云深书院里留你这样以为先生的!” “诶!助教且慢!”中学子听闻,匆忙站起道:“想要是误会,先说清楚的好。” 傅知山想来正好,学生指控,总比他有用的多,便道:“好,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傅知山于是揪着宋问与众学子,一路浩浩荡荡朝院长处杀去。 宋问道:“助教,助教。宋问当真没有懈怠。只是该讲的都讲完了。我在或不在,皆是一样啊。” 傅知山回头道:“现在你不必多说!” 李洵:“傅先生” 傅知山打断道:“你们也不必多说!” 众生:“” 几人踏进院长的房间。 傅知山立马拉着院长,开始历数宋问种种罪过。 越讲便越气愤,真是不思进取,颓堕委靡。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年纪轻轻,原本得大儒赏识,该是前途无量。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痛! 宋问摸摸耳朵,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附议。 院长举着书,便在两人之中来回巡视,完全摸不清状况。 等傅知山终于说完,院长便问道:“宋先生,想必是有所隐情吧?” “并无。助教说的皆是实情。”宋问摇头道,“只是不想助教原先对我如此看重。惭愧惭愧。” 傅知山对她道:“傅某比你大几岁,莫怪傅某说句不好听啊,劳思逸淫啊宋问!” 宋问点头道:“您说的不错。可宋某,确确实实,已是非常用心了。” 傅知山:“那我且问你,你为何” “且慢且慢。”院长拦道,“宋先生,请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学生。” 宋问:“是。” 待房门合上,院长便转转身为道:“你们先生,教唆你们逃课了吗?” 孟为道:“不曾,都是学生自己决定的。” 院长:“那你们先生,可有荒度时日,怠于教学?” 梁仲彦上前一步道:“先生用意深远,跟着先生上课,受益匪浅。” 众生附和。 傅知山:“你们先前,不还说宋先生辱骂你们?” “骂得骂得。”孟为拍手称快道,“就是该骂!” 其余人跟腔道:“不错,学生不识趣,险浪费先生一番苦心。” “说来惭愧,多亏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傅知山:“” 不不该如此呀! 傅知山一口气堵着,跺脚道:“你们别怕!该不是他威胁你们了?尽管说,院长自会替你们作主!” 赵恒笑道:“傅先生是觉得,孟为这样的人,是受得了胁迫的吗?我们进士科的人,是那样容易被威慑的吗?” 傅知山点道:“李洵。你来说,你如实说!” 李洵出列道:“宋先生是我见过,最担得起先生二字之人。先生微言大义,学生难以领会。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傅知山:“” 傅知山一时哭笑不得,摇手道:“你们呐,你们。那唬骗西王村瓜苗一事,又有和解?” 众生语塞。 李洵道:“此事学生确实不大了解,不知真假。只是料想先生,不会骗人。” 院长:“先将人叫进行吧。” 于是孟为出来喊人,宋问回到回到房间里。 院长问道:“你方才说的瓜苗一事,是为何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傅知山道,“她竟让村民,将西瓜的幼苗,嫁到葫芦的根茎上,再要他们重进土里。这不是打着云深书院的名号,在行骗吗?这,书院对外,该作何解释?” 宋问不乐意听了。这可是后人智慧的结晶啊。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接受,得阻碍社会少发展多少年呐。 宋问道:“助教,您如何就断定,宋问是在行骗了?可有凭据?” 傅知山拂袖:“闻所未闻之事,你说谁人能信?莫非宋先生也要来神鬼乱事一说?” “闻所未闻,也不能否认它存在的可能啊。”宋问道,“先生饱读诗书,不也正是因为,想去探求那些未知之事吗?若凡事,唯有已知,方是可行,那还需求索些什么?世间又有何意思呢?” 宋问道:“譬如这蒙恬造笔蔡伦造纸。这纸笔出现之前,谁人见过?谁人闻过。可它不就出现了吗?” 傅知山指着她,一时语塞:“你” 孟为在一旁拍手:“先生说的极是!孟为相信先生!” 其余学生跟着无主见道:“学生也相信先生!先生非常人也!” “先生年纪轻轻便得孟先生举荐,必是有所过人之处呐。” “歪理,尽是歪理!”傅知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无意识的下了狠话:“你这若是都能成,我” “你”宋问一时嘴快,将他卡住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能割了自己的胡子?” 傅知山眼睛一瞪:“你——!” “助教,您是宋问的前辈,德高望重,磊落坦荡。宋问确实是取巧了。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也是无可辩驳。但却也证明不了我是错的。”宋问弯腰恭敬道,“玩笑而已,先生切勿认真。纵然是真的,宋问也不能逼您刮胡子。哪能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割!”傅知山决绝道,“若你真是对的,我便割胡,以做赔罪。” 宋问:“”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此意。助教不必放在心上。” “不。若是我见识浅薄,诬陷好人,也是割得。”傅知山逼近一步道,“可若是你,在生事造谣——” 宋问起誓道:“那宋某便自行请辞,绝无二话。” “好!”傅知山甩袖,“那便等着!” 这约便定下了。 宋问忽然头疼。 她其实真无心和这老先生拧巴来着。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躲开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各有体会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消息一出来, 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 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 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 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 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 说要给我介绍一下,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 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 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难兄难弟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可爱的学子们, 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 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 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 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 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 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 你有关系, 去找县衙主簿,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 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 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 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 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guān chǎng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许继行伸手捞住,展开粗粗一看,满脑皆是不解:“商业街?这是何物?这真能成?还规划?这般复杂?你都补全了?” “你去找户部尚书,以及宋太傅问一问,听听他二人的看法。”唐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疲惫道:“或交予太子,让他定夺。” “好吧。”许继行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四处张望:“同你喝两杯。许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教人看见,免得自惹麻烦。” 许继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摆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乐意与你见面,总觉得太过羞耻。” 唐毅也不客气:“那你尽管留着吧。明日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许继行挑挑眉毛,换了话头:“对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责骂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来头了吗?”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个坏人。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 “既然他不是个怪人,那就同你一样,是个笨人咯。”许继行笑着拍拍手道,“国师自然没空与他计较,那长安县令却是闲的荒。初来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权贵,猜猜他还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着手指道:“金吾卫的人近来尤为嚣张。难道也要改姓张了吗?” “放心吧,我盯着,造不了次。”许继行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还肖想着长生不老,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张姓家奴。” 唐毅看了他一眼。 国师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过他父亲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骠骑大将军。 许继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无异议,我便将功劳,送与太子了。” 唐毅点头:“去吧。” 便趁着夜半,又悄然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出谋划策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如此一来, 满城皆惊, 堪称神迹。 谁见过长着胡芦根的西瓜? 那究竟得是葫芦还是西瓜? 多数人不信, 去看过后, 却不得不信。 连朝廷都派了专人, 去查验真伪。 最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西王村不必再怕今年无收, 如今还是幼苗, 成瓜已被人高价定下。 不少权贵迫不及待的就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西瓜, 得是什么模样。 村民掐指一算, 照往年收成来算, 甚至要多赚个十番不止。 因此事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那些个算命的了。 陛下崇尚修仙, 长安城街头就有不少游方术士。 先前不屑漠视的还好,放过狠话的人, 如今只觉得脸颊生疼。 捂着脸, 抱着自己的报牌,开始瞎掰。 宋问这冷不丁的来这一下,真是让不少人措手不及。 消息传的汹涌, 百姓不知道宋问的名字和来历, 却知道云深书院。 此番一来。 云深书院被吹得天花乱坠, 世间无二。 一不小心传得夸张了些, 就说书院里面有一位高人。 已经得道成仙的那种高人。 街头巷口处, 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唯有成仙的宋问, 依旧悠哉。 实在是跟她没多大关系。 村民赚钱了,又不会给分成。 书院出名了,又不会涨薪酬。 宋问依旧是那个低调的宋问。 这天她如往常般到了书院,在门口就被等候许久的傅知山给逮着,抓住后急急往里拽。 “不要冲动!”宋问安抚道,“助教,助教我知错了。往后我一定更早来,不让你发现我逃课的!” 孟为趴在长阶前,看见她的身影,追在后面喊:“先生!先生今日上课吗?!” “上课上课!”宋问喊道,“助教您看,我还得去上课!” 傅知山道:“上课不急,先等等!” 傅知山竟然也会说上课不急? 孟为瞠目结舌。 看他那架势,怕拿自己先生出气。 回身吼一嗓子,喊了自己的兄弟,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知山一路带着人去了书院正厅。院长也在。 诸位学生随后涌了进来。 傅知山将宋问按在椅子上,转身道:“院长,您来做个见证。” 院长不明所以。 “几日前我同宋先生打赌。后来偶然听到城中传言,于是我便去西王村查看,发现确有其事。是我输了。”傅知山别过脸,摇头道:“原来真是我见识浅薄。” 院长说起这事,心情便一阵轻快。在中间打圆场道:“误会解开便好了。你二人既是同僚,往后好好相处。宋先生你年纪尚轻,可多向傅先生讨教讨教。可也所学甚广,怕是知山你也比不过呀。” 宋问点头应和:“不错不错。宋问莽撞,平日里多亏助教提点。” 院长扬手道:“好好好,那上课了。宋先生带着学生们去吧。” “且慢,你还不能走!”傅知山转手递给她一把剃刀,“你来割!” 宋问:“” 竟然是要她动手? “先前宋某是玩笑话,助教竟还当真了。”宋问干笑着问她身后的学子们道,“你们当真的吗?” 众生摇头,表示岂会岂会。 傅知山硬要塞到她手里:“言出必行。我傅知山还不至于如此老不羞。你尽管割。” 宋问:“” 宋问道:“我不会啊。” 傅知山道:“随意割。也不要求你割得好看。” 宋问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眼手中的剃刀。 锋利的刀刃,将她看得眩晕。往旁边一递:“你来?” 李洵仓惶退开一步:“学生不敢。” 宋问道:“先生也不敢呀。动刀动剑的多不好呀。” 他们这边推搡来推搡去,傅知山看不过,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狠心一剪。 那原本打理整齐的胡须,顿时就像割过的韭菜一样,只剩了诡异的半茬。 众人凝固在原地。 “既有错,自当该罚,否则何以服众?宋先生尊我年长,不忍动手。我也不该逼你。”傅知山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够了吗?要不再剪一刀?” 众人摇头,然后又匆忙点头。 宋问道:“够了够了!” 傅知山朝她欠身行礼道:“宋先生,从今往后,您便也是我的老师。” 宋问忙回礼:“不敢当。助教言重了。” 傅知山坚持拜道:“一字便可为师,何况傅某这次,受益匪浅。” 随后掏出个手帕,将手上抓着的一把胡须包住。 宋问两手恭敬的递还剃刀。 傅知山接过,便行告退。 孟为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文述等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宋问在后面踹着他们赶紧回学堂去。 孟为回身道:“先生。院长平日里不在书院的。傅先生都说要尊称您一声先生,在书院里,您是谁也不用怕了。” 宋问还未开口,冯文述先行:“此言差矣。先生就没有在怕的。” 梁仲彦跟着打趣道:“谁敢来抓先生的错,怕是要先小心自己的胡子吧。” 宋问摸着下巴道:“可我这人,偏偏就是喜欢抓别人的错处。尤其是我学生的。” 众学子立马噤声,快步逃开。 宋问的学堂,今日已经被挤满了。 除了原先的座位,走道上,还有后排的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c 这都是其他科的学生,慕名来旁听的。 他们对嫁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又对外面流传的仙道学说不置可否。 所以来听听宋问的讲解。 带他们来的先生先道:“未经商量便来了。请宋先生勿要责怪。” “哪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君子之乐也。”宋问道,“诸学子看得起我,倒是成了我的乐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生行礼道:“先生好。” 狭小的学堂,与拥挤的学子。 这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问望着他们,仰头回忆道:“我来这里的第一课,是讲‘土’,当时我的学子们呐” “咳咳!” 底下一排的夸张的干咳声。 孟为打断她道:“先生,往事已矣!” 众生:“已矣已矣!” 宋问好笑,也不再奚落他们。 和他们讲了一堂课的生物。讲些浅显的。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没听明白,但起码也知道,所谓嫁接,跟佛道玄说是无关的。 早上课业结束,宋问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从书院中央的长阶上下来,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先生?”那人上前,浅笑道:“久仰大名。” 宋问打量他两眼。衣着华贵,气质彬彬。 看着比她小上两岁,十七八的模样。 不是云深书院的学生。 公子道:“方才在外面听了先生半堂课,真是茅塞顿开。” 宋问:“你听懂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道:“怕是我太愚钝。只听懂了个大概。” 宋问转而笑道:“公子有把折扇,我也有。真是有缘。” “哦?”公子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唰”一打开摇了摇,笑道:“朋友送的。” 宋问看清扇面,却是眉毛一挑,推开半步,再行施礼道:“宋问见过太子殿下。” 唐清远动作一滞:“先生见过我吗?” 宋问道:“这把扇子,宋某在三殿下那里见过,看他很是珍惜。如今在您手上,便也应该猜到,您的身份了。” 唐清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折扇:“原来是我夺人所好了。回去便还给三哥。” 宋问继续道:“二位殿下真是兄弟情深。” 唐清远问:“宋先生与我三哥,交情甚好。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说不上交情。不过于城门一案,见过两次而已。”宋问又退开一步,疏远道:“宋某素来喜拘泥小节,上不得台面。” “先生实在过谦了。说到这城门一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好在为时尚晚,已向父亲请奏。”唐清远道,“我想整顿官道,将其改为商铺聚集之处,先生您看,可行吗?” “哦——?”宋问眼睛眨了眨,饶有意味道:“敢问殿下,是想如何整顿?” 唐清远道:“封锁官道,车马不得入内。召集不同各行的商人,来开设商铺。再行举措,吸引百姓来此。” “哦——!这想法实在是超前!”宋问拖长了音,啧啧称奇,抱拳敬佩道:“殿下爱民如子,慧眼独具,实乃万民之幸也。” “过奖了。”唐清远没体会到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小酌两杯,探讨探讨?我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铤而走险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消息一出来, 宋问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着一盆从村民手中买回来的瓜苗,来回翻转观察。 守门仆役进来禀报:“殿下, 一位叫宋问的先生来访。”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 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 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 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先生?” “旁边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们怎会在一起?” 众生朝两人致礼,问好。 前头领路的老汉,看见宋问,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为诧异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先生?” 老汉:“多亏了先生劝导,不然我们这些粗人,怕是要闹出大事。” 宋问摇开折扇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问只是去城门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不应该让年轻力壮的人站在前面,而应该让年老体弱的人挡在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平庸的人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孟为后怕道:“先生, 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 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黄世谦:“那开球也不是这样开的呀。这那儿, 到这儿,一般人还真踢不出来!” “不会开球才开嘛!我哪知道我还有这功力?”宋问道, “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 他的行迹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无规则运动, 躲开呀!” 几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这一点风度都没有!” “先生,哪有这样的蹴鞠赛啊?一个招呼都不打你就开球了。” 宋问挥手道:“都散开散开!给他喘口气!你们这废气都堵着了。” 几人将头朝后远离了一些,留出一个空间。 可怜的娃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群人围着他。 坐起身,摸了摸额头, 懵道:“怎么了?” 宋问吸了口气, 真诚道:“你太饿了, 所以扑街了。” 众生:“” 那鄙视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饰。 宋问:“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哪个班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扑街男子四面转了一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忽然眼睛一瞪, 大声叫了出来。 “李洵!” 他喊着, 然后扑过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众生:“!!” 李洵惊吓,连忙后退:“你做什么!” 几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话好说, 不是李兄踢得球, 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们越用力, 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后退, 他跟着膝行追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现场又是乱作一团。 无数双手抓在李洵和扑街男子身上,要将他们分开。 两边都是痛苦不堪。 宋问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显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众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声是不是?”宋问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终于放开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头,恳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立在原地,纷纷望向宋问。 这脑袋就砸坏了? 武举班一学子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明经科的学生,前几日还听说他阿兄因为犯事被抓了。” 宋问一惊:“真是碰瓷?” “学生名叫郑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郑域痛嚎道,“我愿指天发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洵缓了缓,问:“你大哥现在何处?” 郑域说着又哭道:“人现在衙门。” “人在衙门,你也应该去衙门喊冤啊。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拦着学生喊冤的。”宋问道,“别说李洵只是个学生,纵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监察纠劾,管不了衙门断案啊。” “谁人肯见我!!”郑域疯魔道,“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此事还牵扯到了国师的公子,县令哪肯听我一言?我出现在县衙门口,他们便要将我打出去!” 又是国师。 宋问皱眉。 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郑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纵是无法,也求您让我见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问:“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举班的学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管的较好。徒惹得一身麻烦,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郑域闷声道:“jiany。” 众人倒抽一气。 “真的不会是他!”郑域抬起头激动道,“我大哥素来为人正派,何况他与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约在身,如何会行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此这般,从情理上讲,的确是说不通。 宋问:“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国师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断,留了封绝笔。楚家去衙门报案。衙门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国子博士。气之不过,便奏疏一封,递给了太傅。太傅开口,张炳成才不得不办。却是不加审讯,便差人来拿了我大哥!”郑域捶地,大骂道:“禽兽!畜生!” 宋问:“” 一句话也没提到国师公子啊。 感情根本没听她说话呢是吧? 郑域抹了把脸道:“我父早亡,长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随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无法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黄泉,以报恩情。” 宋问:“你这报恩情的方式,有点独特啊。” 有人小声道:“国师的事,谁人敢管?认命吧。” 宋问拿着戒条指向他们:“这莫非是什么险恶世道?认命二字你们也说得出来?” 黄世谦别过脸:“先生,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大家都不敢管,那谁人管?”郑域仰头绝望道,“说是天子脚下,是天要亡我吗?!” “我知道你们多有顾虑,我也不求别的了,我想见我大哥一面。”郑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让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见一面!” 李洵有些无措,望向宋问。 宋问用竹条敲敲郑域的肩膀:“撒手。” 郑域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希望,瘫软到地上。 宋问蹲到他旁边:“我讲缘分。既然你的头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郑域不解看向她。 宋问站起来,一手指天道:“本次经义课,我们就讲,断案!” 宋问行事,向来迅速。即刻便带领学生回到学堂。 众人将书桌都推到一旁,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武举班的人也留了下来。 冯文述小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问道:“唉,担心什么?我就问问嘛。问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们这边,喊威武。”宋问指挥道,“冯文述,李洵,还有梁仲彦,你们三人问话。其余人拿笔记录。” 梁仲彦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这怎么审啊?” 李洵开口:“堂下何人?” 郑域又要跪下。宋问道:“坐着,不用跪。我们这又不是真大堂。” 黄世谦便从后面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郑域坐下,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也能说的清楚了,便讲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域与他大哥,郑会,出身寒门。 郑会才学甚高,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员国子博士,虽然楚家本辈已无人在朝为官,但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楚家未嫌弃郑会的家世,许两人定了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kǎo shì之道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晕头晃脑之际, 小六忽然道:“少爷, 前面是三殿下的马车诶。看着也是要出城的样子。” 宋问陡然一个激灵,钻出车厢, 仔细一看。 可不就是唐毅的车? 当即在后面挥手呐喊道:“殿下!哟,三殿下!” 闻乐听见声音, 微微扭头:“公子?” 又听后面喊道:“闻乐!闻乐!” 闻乐便放慢了速度, 然后停在路边。 宋问跳下马车, 冲了过去,笑嘻嘻的抱拳道:“有缘有缘,二位, 竟然又相逢了。” 闻乐惊道:“怎的是你?” 他想说的是,怎的还有脸会主动过来? 宋问不仅有脸, 还非常热络。合手殷勤问道:“二位吃了吗?吃的什么呀?” 闻乐叫她问懵了。 唐毅沉声问道:“拦车所为何事?” “同殿下一样,是要事!”宋问道, “不如边走边谈吧!” 说完直接蹬上马车, 然后掀开门帘,钻进车厢。 闻乐和唐毅皆是一愣。 唐毅忽然间与她四目相对, 一脸懵逼。 小六手执马鞭, 孤独的站在路旁。 宋问坐到唐毅对面, 催促道:“真的,走着呀。我有良策。” 唐毅没有出声, 于是闻乐试探性的的抖动缰绳:“驾?” 马蹄抬起, 继续缓缓向前。 宋问搓搓手, 满意道:“这车,不错。” 唐毅:“” 宋问端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唐毅倒了一杯,推倒他的手边。 唐毅倏然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咦? 宋问挑眉,然后望去。 唐毅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不要这样嘛殿下,人家就是想请你喝杯茶。” 言毕又去抓唐毅的手。 唐毅躲开贴在车壁上,蹙眉厉声道:“你别动!你究竟是何人?” 看他紧张成这样,宋问内心狂笑不止。 宋问恶劣道:“讨厌~人家已经说过了,我是牛二嘛。” 唐毅扭头:“闻乐,停车!” 宋问收敛神情,抬手施礼道:“在下宋问,得孟乐山先生举荐,数日前来云深书院的任教。平素不拘小节,如有冒犯,望请殿下见谅。” 这哪叫不拘小节啊! 唐毅审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有何意图?” “宋问只是想替殿下解惑而已。”宋问身体朝外面探去,喊道,“出城直行,见岔口左拐,遇田停车,我带殿下逛逛。” 唐毅轻呵:“你数日前才来,要带我逛逛?” 宋问道:“所以我要带殿下逛的,自然不会是风景了。” 唐毅听过孟乐山的大名,也觉得宋问不是个寻常人士。但摸不清她的底细。 见她时而正经又时而无状,与疯癫无异。 抬眼间见她咧嘴给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立马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此人,多半有病。 宋问有些悻悻。 他真是一点都不善于观察人类隐藏的真善美啊。 行至目的地,闻乐停下马车,宋问和唐毅相继走出。 宋问走到前面,示意他跟来。 两人站在田埂中间,眼前成片刚刚翻新的泥土。 宋问打了个响指:“第一个问题,为何今年的幼苗会无故干枯。” “西王村的田地,土壤肥沃,年年收丰。”宋问抬手示意他看去,“但,其实这里地势偏低矮,呈抖斜之势。凡缝雨天,上层的水,就会顺势而下。” “这条水渠,原本是建来引流之用。夏季日烈,时常干涸。营田使看着觉得并无用处,便擅自让人把尾端截住,堵积流水,以便耕作。”宋问道,“不过近年来,泥沙淤沉,水面上涨。加之下流,被农户堵塞。凡缝雨天,这里就要涨水。之前多下了几天雨,水反而漫入了田间。土壤太过潮湿,西瓜幼苗,根系脆弱,又透不过气,极易患病。而西瓜苗的枯萎病,是传染性极强的。如此一来,成片干枯。” 唐毅点点头。 “第二个问题,村民究竟为何要殴打营田使。” 宋问说:“因为营田使调查之后发现,此事恐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为防惹祸上身,不想闹大,便想私下处理。” “田间荒芜,眼看要错过春耕之际,村民便等着朝廷的拨款,岂料营田使却百般敷衍推脱。众人得知真相后,怒火难当,加之里正从旁怂恿,几名壮汉,未做思考,便莽撞动了手。”宋问补充道,“不过多数人,还是无辜的。” 唐毅四面扫了一眼田地,只叹真是可惜。 “第三个问题,村民为何聚在城门,是否闹事。” “一是营田使蓄意激怒,二是县衙拒不受理,三是金吾卫作风强横。这田中已经荒废,朝廷补款无望。买的摊位却又被莫名收回,甚至连城门也进不去。家中老少,该如何赡养?”宋问道,“性格冲动,性情急躁。求诉无门。为求生计,想拼死一搏,却不料用了最笨的方法。所以,他们也切实是动手了。” 唐毅问道:“你不是说,你数日前刚到京城吗?” “我刚到京城,却会问,会听啊。”宋问笑道,“不过这些多半,是我猜的。” 唐毅颔首:“也相差无几吧。” 宋问知道他在细查此事,真相为何,应该是最为清楚的。 这事棘手之处,不在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伪上。而是即便知道真相,也难以调停解决。 涉案部门太多。 处理的好,得罪一批官僚。 处理的不好,得罪一批官僚外加一批百姓。 “要真说来,涉案之人,无一人是无辜的。各自鬼话连篇,为己牟利。要说源头嘛”宋问偏头想了想,“果然还是因为太笨。多读书还是好的。” 他们正说着,旁边小道上传来一阵熙攘声。 “我记得先生先前说过的,土有病灶,所以逐年减产。” “不是土有病灶,是植物有病灶。” “这植物有病灶,将病灶留在土里,不就是土也有病灶了吗?” “你若是在长安生了病,这离开长安,长安便是病灶了?” “你强词夺理!” “你还无理取闹呢!” 宋问挡住光线,偏头一看,笑道:“看,一群笨蛋到来了。” 宋问的马车,已经颇为老旧了,哪怕路面平坦,速度稍稍快些,也要颠簸震颤。 宋问坐在后面,时不时要来一把离心运动。 晕头晃脑之际,小六忽然道:“少爷,前面是三殿下的马车诶。看着也是要出城的样子。” 宋问陡然一个激灵,钻出车厢,仔细一看。 可不就是唐毅的车? 当即在后面挥手呐喊道:“殿下!哟,三殿下!” 闻乐听见声音,微微扭头:“公子?” 又听后面喊道:“闻乐!闻乐!” 闻乐便放慢了速度,然后停在路边。 宋问跳下马车,冲了过去,笑嘻嘻的抱拳道:“有缘有缘,二位,竟然又相逢了。” 闻乐惊道:“怎的是你?” 他想说的是,怎的还有脸会主动过来? 宋问不仅有脸,还非常热络。合手殷勤问道:“二位吃了吗?吃的什么呀?” 闻乐叫她问懵了。 唐毅沉声问道:“拦车所为何事?” “同殿下一样,是要事!”宋问道,“不如边走边谈吧!” 说完直接蹬上马车,然后掀开门帘,钻进车厢。 闻乐和唐毅皆是一愣。 唐毅忽然间与她四目相对,一脸懵逼。 小六手执马鞭,孤独的站在路旁。 宋问坐到唐毅对面,催促道:“真的,走着呀。我有良策。” 唐毅没有出声,于是闻乐试探性的的抖动缰绳:“驾?” 马蹄抬起,继续缓缓向前。 宋问搓搓手,满意道:“这车,不错。” 唐毅:“” 宋问端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唐毅倒了一杯,推倒他的手边。 唐毅倏然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咦? 宋问挑眉,然后望去。 唐毅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不要这样嘛殿下,人家就是想请你喝杯茶。” 言毕又去抓唐毅的手。 唐毅躲开贴在车壁上,蹙眉厉声道:“你别动!你究竟是何人?” 看他紧张成这样,宋问内心狂笑不止。 宋问恶劣道:“讨厌~人家已经说过了,我是牛二嘛。” 唐毅扭头:“闻乐,停车!” 宋问收敛神情,抬手施礼道:“在下宋问,得孟乐山先生举荐,数日前来云深书院的任教。平素不拘小节,如有冒犯,望请殿下见谅。” 这哪叫不拘小节啊! 唐毅审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有何意图?” “宋问只是想替殿下解惑而已。”宋问身体朝外面探去,喊道,“出城直行,见岔口左拐,遇田停车,我带殿下逛逛。” 唐毅轻呵:“你数日前才来,要带我逛逛?” 宋问道:“所以我要带殿下逛的,自然不会是风景了。” 唐毅听过孟乐山的大名,也觉得宋问不是个寻常人士。但摸不清她的底细。 见她时而正经又时而无状,与疯癫无异。 抬眼间见她咧嘴给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立马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此人,多半有病。 宋问有些悻悻。 他真是一点都不善于观察人类隐藏的真善美啊。 行至目的地,闻乐停下马车,宋问和唐毅相继走出。 宋问走到前面,示意他跟来。 两人站在田埂中间,眼前成片刚刚翻新的泥土。 宋问打了个响指:“第一个问题,为何今年的幼苗会无故干枯。” “西王村的田地,土壤肥沃,年年收丰。”宋问抬手示意他看去,“但,其实这里地势偏低矮,呈抖斜之势。凡缝雨天,上层的水,就会顺势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常科开考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张炳成不能不给李洵面子, 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 亲自给旁边的孟为的满上酒。 孟为又站起来,对着张炳成道:“学生孟为,也敬张县令一杯。先干为敬。” 张炳成吸了口气,又跟着喝了下去。 紧跟着是冯文述。 张炳成手中的酒, 根本停不下来。 喉结一动,这是要合伙来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点到即可, 过犹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劝酒了。” “赶紧吃。”宋问又催促道,然后夹了两筷子虾到唐毅碗里,朝他挤挤眼。 唐毅:“” 唐毅实在是太低调了。 张炳成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主。指着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这里,你们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闻乐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 张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给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问咳了一声,提醒道:“张县令, 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亲国戚,给你个毛面子? 张炳成:“” 赵主簿叹了口气, 继续摇头。 蠢成猪了。 张炳成鼻间重哼出一气,心情煞为烦躁。 看着宋问与唐毅,更是越发不顺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过明显。怕就传到御史大夫和那几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软语气,赔笑道:“是心意, 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 失言了。” 而后喝干了手里的酒, 转身道:“城门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伟,你们此前不是饶有兴趣吗?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张县令教训的是,点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经说了不胜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众生皆道:“是啊是啊。” 张炳成:“” 张炳成改而望向宋问。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问一介草民,他还是可以的。 宋问脊背朝后一靠,无辜的看着他。 “说起城门案。” 张炳成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为,云深书院,身为长安名院。从底蕴与学风来看,学子当都是极为严苛自律的。只是为何,我最近听闻,该在授课的时候,学子却不在书院呢?” 宋问道:“老爷您错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传,是某位先生带着他们玩乐,才败坏了学风。以往这云深书院的先生,都是才名远扬的大家。”张炳成笑着问道,“宋先生,任教几年了?” “韩愈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宋问微笑道,“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先生,只应当与个人能力有关。我能教会他们不会的,那任教过几年,又有何所谓呢?” 张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过宋问。 “说的有理。”冯文述求知道,“先生,韩愈是谁?” “看,这就是师也。”宋问回答他说,“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冯文述:“哦。” 这张炳成不停的找宋问麻烦,只是总也学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却勇了。 那么多吃的,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张炳成道:“宋先生教什么?” 宋问:“经义。” “哦。经义。”张炳成道,“既然是教经义的,怎么又带学生出来喝酒,又带学生出去逃课呢?这是在行哪本经文的义理?” “非也非也。”宋问点着筷子,“冯文述,是以《大学》始教?” 冯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宋问笑道:“不错。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互有联系。任何看似不起眼,无大用的事物,若是细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并非如此。孔圣的论语,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于一些人之常情吗?孝悌仁善,以己度人。这不是只有君子该做的,这应当是人人都该做到的呀。” 众学子点头附议。 宋问面向大家,微笑:“所谓明察秋毫。不正是从微毫之中,从已知之中,去探寻那些未知之里,这才是《大学》的深意呀。此谓知之至也。” 众学子拍手应和。 宋问:“张老爷,您觉得呢?” 张炳成辩不过她,又是哼了一声。 赵主簿看不下去,觉得这宋问今日是存心找茬来了。根本意不在归还商铺。 扭头对张炳成道:“若无其他人,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县衙还有一干公务呢。” 宋问哪能让他走? “且慢且慢!”宋问道,“这方酒过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县令如此关心我等学业,实是惭愧。再敬您一杯。” 张炳成笑着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问端起酒道:“不过,说起这城门案,宋问的确要敬殿下一杯。请请请。” 唐毅不明所以。 宋问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问又给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问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还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谁来讨钱。 “呀——!”宋问转了个视线,忽然惊呼道:“殿下,我看您,两眼无神,脸色发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听的特别清楚。 唐毅背着张炳成翻了个白眼。 “咦?”宋问关切道,“当真如此不胜酒力?闻乐,还干站着做什么?快扶住你们公子!” 闻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呐。 宋问过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来,我带您下去走两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万个拒绝,揉揉自己的额际,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来,任人扶着下楼。 “失陪了,冯文述,你们先招待着,切莫怠慢了老爷。”宋问装模作样的和几位学生交代,然后扭头冲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壶茶来!” 三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大堂。 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客官这是,喝醉了。” 宋问道:“是啊,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 唐毅硬着头皮点头。 掌柜看了他两眼。 觉着不像啊。 喝醉了,怎么脸一点也不见红? 他赶忙倒了杯茶过去,唐毅两指一挡,推离开去。 宋问抬手指道:“掌柜的。您这木雕不错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柜顺着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是我请江南有名的木雕师傅雕的。摆在店中,添些灵气。” “这春风楼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问直接过去,伸手拿了过来,豪气道:“我买了!我出双倍的银子买。结账的时候,记得加进去。” 掌柜震惊道:“这本店不卖雕制品。” 唐毅:“” 对此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竟然连吃带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宋问眼睛一转,又是惊呼道:“哇——!这是核雕吧?简直鬼斧神工!看这凤戏牡丹,刚劲有力,线条分明。堪称人间绝品。” 掌柜快步过去,想抢过来。 宋问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怀里揣,没脸没皮道:“买了!双倍价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尽管开价!” 掌柜捂住眼睛,痛得“哎哟”一声。 谁与她客气? 心肝儿都在泣血。 他的馆藏,又没了一件! 宋问搜刮够了,没再看见喜欢的。也不给那掌柜劝说的机会。 将木雕夹在腋下,然后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额头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从配合她开始就是个错啊! 怎么还不走! 宋问神色张皇的对那掌柜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脸色如此苍白。我得赶紧送他回府就医,快去结账。哦对,你到楼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柜也有点慌了,管不得许多,点头护送他们出去。 宋问走两步,又一个急回头:“记得,千万不要让张县令结账。他是我的贵客,这于礼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柜道:“明白的明白的。” 这样一顿胡点,哪敢叫张炳成结账? 他可不敢开这口。 唐毅几次想挣脱宋问的桎梏,都被紧紧抱住。 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闻乐跟着坐上车辕,抓紧缰绳,迅速逃离。 宋问瘫在一边,几欲笑翻。 唐毅整整衣袍,甚是嫌弃道:“你就把你的学生们丢在这儿了?” 宋问道:“怕什么?难道张炳成还能先走,让其他人去通知御史大夫,来春风楼赎儿子吗?” 除非是活腻了。 要知道大半的菜可是他点的。 宋问捂着心口,郑重申明道:“那是他心甘情愿要自己付的,与我无关啊。” 数百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之人,挤在城门前。 守备列作两排,细细排查。 “且让让,且让让!各位壮汉,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五十万字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冯文述道:“可这皆是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俱已问的清清楚楚, 仔仔细细。绝无纰漏。” “你只问了一方的人,他们对完口供, 自然毫无纰漏。”宋问转而面向他, “问过门吏了吗?问过过路百姓了吗?为何他们在城门盘旋数日之久, 被称以暴民却无人反驳?打伤官吏的村民是哪几个人?打伤人的理由真的就如他们所说吗?一村之人, 全数无辜吗?考虑过了吗?” 冯文述气道:“先生, 你先前说他们是对的,如今又说他们是错的, 那你究竟是为何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dá àn?” 宋问跟着喝道:“我不是在教你们何为对错, 我是在教你们如何明辨是非!” 宋问:“我觉得对错又有何用?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是非难辨之事,除了大善大恶, 也没多少绝对对错之事。如何辨别,是将来交到你们手上决定的!” “观念不同不是错误,但,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 是错!是大错!” 宋问戒尺指向冯文述:“你可知, 对断案官员来说,只是一念之差,便可毁掉他一生仕途。这就成了你的罪过, 你担的起吗?” “你们觉得, 今日是在帮助那群无辜百姓, 觉得热血满怀, 觉得慷慨激昂?”宋问又问所有人,“可若是他们有所欺瞒,不需太多,便只是一点点。而今日,你们就是断案的官员,那涉案的官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蒙受怎样的冤屈?来日他们就是你们的同僚!那你们现在的骄傲,与自豪,不是可笑与荒唐又是什么!” 宋问喝道:“明确你们自己的身份,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亦或者是,公理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可以小觑的。愚蠢的正义,才是罪恶。”宋问冷冷道,“你们自己再想想吧。” 宋问说完,又一次合理早退。 冯文述气之不过,拍桌:“他究竟是为何意!” 其余众生跟腔道: “我看他就是巧言善辩,无论何事都说不过他!” “他又知道多少?他不是与我们一般大吗?” “我打听清楚了,他前两日才刚来的京城。彼时百姓早已聚在城门,他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想必都不会赞同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哈哈,对!” 尴尬笑过两声,重新陷入沉默。 李洵忽然开口道:“你们真要自欺欺人吗?” 孟为喊道:“李洵!” 李洵问道:“有多少人冷静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低头。 “先不说对错,为何前后口供,竟无一言是对上的?又为何,今日城门闹事的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干老弱病残?莫非先前全是旁人杜撰的?那你我之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李洵摇头道,“枉信了他们,竟连自己也不信了。” 冯文述跟着开口道:“昨日与他们闲话,口供出奇一致,竟无一丝出入。现在想想确实奇怪。这分明该是有人指点才对。” 李洵:“即有诸多疑点,为何我们没能发现?她所指所批,又有何错?” 李洵的话,比如今宋问的话,有重量的多了。 身为内部领袖,他一开口,表示信服,众生不得不去查证己身。 李洵道:“再以偏见待人,因人废言。我等才真落为小人。” 门后宋问老怀欣慰。 倒是还有个明白人。 她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吗? 她是啊! 宋问抬脚重新进去。 众生见她,皆是一愣。 宋问哼了一声,从桌上抽走自己的折扇,然后又哼了一声,走出去。 众生:“” 重新留下一干学生,面面相觑。 李洵道:“我去找城门郎要批文,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其余人便道:“我们也要去。” 宋问掂着手里的扇子,向前走着,感慨道:“真是个偷听的好办法。” 前堂傅知山一抬眼,又看见了宋问。 “诶?”傅知山懵道,“宋先生,你不是该在授课吗?” 宋问道:“上完啦!先生辛苦啦!” 傅知山叨叨教诲:“哪有课上完的道理?这才刚开课呀,他们可都是应考生啊。宋先生,这书院有规矩的” 宋问从他手里抽过纸,扫了一眼,正是自己想要的,躬身道:“多谢先生。” 傅知山:“不必客气。” 宋问收进怀里:“先行告辞,来日必当答谢。” “诶?”傅知山空着两手,“诶!” 随后,乙班学生也鱼贯而出。 傅知山摇头跺脚:“不成体统!” 这群学生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毕竟身为官二代,虽然尚未入仕,平日里也潜心念书。 但刷脸,靠谱。 宋问放学放的早,学生徒步赶到城门的时候,天色也还不晚。 随后便跟着几名带路的,一起去西王村查看。 此时宋问还在书院的阶梯旁,对着纸张咬手抖腿,不住惊叹道:“御史大夫,正三品官员啊!李洵这小子可以去国子学了啊。这还有个四品官的,五品官的竟然也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去太学?” 宋问浑身打了个寒颤,沉思道:“这群学生来头好大,为何都要来云深书院?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问偏头看了一眼:“圣光普照?灵山宝地?还是开过光了啊?” 国子监里分六个学院。 国子学面向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太学五品,四门学七品。 国子监的学生和先生,是有严格人数规定的。 小六问道:“少爷,您的学生啊?” “是啊。”宋问拍拍纸道,“搭上一个,即可平步青云。在长安还不能作威作福,但回了江浙,够横行无忌了。” 小六:“” 小六弱弱道:“少爷,那是不是得罪了一个,你也完了?” 宋问:“” 宋问继续咬手指:“哦有道理啊。” 小六:“” 我宋家要完了。 “宋先生!”傅知山怒道,“因你让学生外出,其他课业的先生都找不到学生了!这样下去,如何赶考?届时书院颜面扫地,谁来负责?” 宋问暗暗叫苦,谦卑交握着两手,应声道:“我一定教育他们,让他们好好上课。这群学生,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跷课!” “哦?”傅知山疑道,“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难呀。” “他们现在根本无心上课,你怎能骂他们呢?”傅知山耳提面命道,“他们都是因为有想法的人,有想法是好的,为人最怕是没有想法。但你要让他们明白,轻重缓急。” 宋问点头:“明白明白。” 李洵在尽头处喊道:“先生,上课了!” 宋问保持微笑。 傅知山无力摆手:“去吧去吧。” 宋问总算松了口气,往前跑去。 李洵失笑道:“先生竟然怕傅助教?” “错了。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宋问道,“我不想刚来几天,就同他争吵。” 宋问走到门口停住,李洵道:“那学生先进去了。” 宋问点头,而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墙角。 里面诸人在紧张讨论。 “李洵,你再帮我看看。” “你是真的好了,还看什么?李兄帮我看看。” “不如我再添一句?” “哎呀,我这顺序,该调一下为好。” “我方才看了李兄的文章,文风大气,真是自愧不如。” 李洵眼皮微抬,想起昨日父亲的话,未有开口。 宋问抬脚向前,出现在门口,里面瞬间安静。 宋问摇着折扇,心中哎哟哎哟直叫。 坐到位上,喝了口茶,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呈上来。 随后一张张开始翻阅。 众生挺直脊背,在下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各文章大同小异。 大致是一通批,深得宋问精髓,将人说的一文不值。 从百姓愚昧莽撞,营田使弄巧成拙,城门守卫的漠然处之,到县衙尸位素餐,再到金吾卫暴力执法,以及主管人三殿下的毫无作为。 概括的倒是很全面。 尤其是孟为c冯文述c李洵三人的文章。 孟为粗狂直接,痛批到底。 冯文述典故喻今,明嘲暗讽。 李洵用词谨慎,较为内敛。 宋问将纸都推到一旁,然后看向她的学生们。 众学子顿感浑身不舒爽,挪动了一下屁股。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宋问提着戒尺站起:“可还有补充?” 众生心猛得一提,四处顾望。 略有犹豫,但实在想不出其他。便答没有。 宋问冷下脸道:“若照你们所写,你们还漏了。” 学子忐忑问道:“还漏了何人?” 宋问字字政地有声:“漏了古今圣人,漏了陛下,漏了他们的父母,漏了这天下苍生,还漏了你们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考察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可爱的学子们,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 宋问安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历练如是,你们也不必自惭形秽。”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宋问用教条敲着自己的后背, “这次,不让你们写策论,我让你们写分析。” 众生疑惑道:“分析?” 宋问点头:“分析,才是看清本质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们已经插手此事, 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清楚楚。一状民诉, 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诸人听闻的,又有何不同。”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开始点名分发:“孟为, 你带着这上面的人去找门吏。冯文述, 你带这些人去找营田使。梁仲彦,你们去问问打人的农户。赵恒,你有关系, 去找县衙主簿, 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县令的意思。李洵, 你去探探,上面的官员, 是怎么看的。” 这是她根据各位学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组。 打通关系来说, 是李洵那样的高官子弟比较容易。但梁仲彦这样的平民子弟, 从气场上更容易让人亲近, 更适合做基层慰问工作。 宋问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还不听话,就把最不合适的人分到最不合适的地方去,给他们磨一磨。 可看他们现在这模样,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经碎了。 他们的是不一样的,将来会接触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宋问希望他们一步一步向上。 宋问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顾虑什么,通通都给我问清楚。然后,打报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许抄袭。注意,结合自身。” 众学子齐声道:“是!” 看着终于有精神了,宋问满意点头。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条,微笑朝众人颔首,然后脚步快速往门口挪动。 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无前奏提示。冯文述刚想喊住她,无奈晚了一步。 面面相觑之后,数人开始照着分组集结讨论,互相约定时间。 “哦对了。” 正在火热处,门框边上探出一个头。 宋问折回来道:“好好上课,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课,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课。再会。” 随后又迅速消失在门口。 众生:“” 对于云深书院,进士科乙班的学生来说,和宋问的课比起来,其他先生的课,都有些乏味。 讲大道理,他们也是会的。 他们现在只想动手做事。 于是第二天,他们轻车熟路的集体跷课了。 孟为端着一大锅汤,来到城门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亲自奉给门将:“大哥,大哥来喝碗汤吧。” 门将两指推回去,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孟为哈腰道:“就是觉得大哥辛苦了,来给大哥送碗汤。” 门将退开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为继续施礼道:“先前是我们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来赔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怀。” 门将道:“不介怀。” “既然不介怀,请喝了这碗汤。”孟为又将碗往前推了一点。 门将眼睛一眯。 如此坚持,有毒! 没毒也有巴豆! 好生恶毒! 他遂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喝。” 孟为:“那其他兄弟呢?” 门将扭头问道:“你们谁要喝吗?” 众门吏齐齐摇头。 门将道:“看,大家都不喝,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孟为:“” 冯文述那边的营田使门口。 营田使打开门,扫了眼几人的服饰,又迅速将门合上,愠怒道:“你们究竟还想做什么?走!” 冯文述等人被闭之门外,有些怔神。 门内营田使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无端端去害他们做什么?你们不信便罢,别总来烦我了!” 冯文述拍门道:“我信!劳烦尊驾开个门,我们只是想随意聊两句。” “无话可聊!你们回去!”他说完,甩手进了里屋。 梁仲彦带着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几户家中,准备着挨个询问。 梁仲彦问:“营田使来的时候,你为何要动手?当时想着什么?” 壮汉低着头答了。 梁仲彦又问:“在城门的时候,你动手了吗?当时情形是什么?” 壮汉迟疑片刻,含糊的说了几句。 梁仲彦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 旁边一直听着的农妇两腿颤抖,终于害怕忍不住,扑腾就给他们跪下了。 他娘子抓着梁仲彦的衣角道:“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带去关了?小郎君,我们不告了,也不要银子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几名学子顿时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彦匆忙去扶她起来,解释说:“我们只是随意来问两句,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农妇磕头痛哭道:“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下了牢,坐上个几年,我们这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呀!我们不要朝廷的银子了。打也可,罚银子也可,只求你们别再追究了!” 几位学子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而赵恒和几位同窗,请了县衙主簿出来喝茶。 主簿开口便道:“贤侄啊,听说你近日对城门那些农户的事情很感兴趣,叔叔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赵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请说。” 主簿拍腿道:“衙门难呀!在衙门当差更是难,稍有差错,就要遭人诟病。这无差无错,也要遭人陷害呐!” 随后他甚为悲痛的阐述了一下,衙门穷,县令穷,衙门忙,县令忙。总之大家又穷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诉,而是实在管不了了。 赵恒众人:“” 谁人不知长安县令是当今国师的远亲。因此才无功无绩,从乡头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师。 这样一块油水丰厚之地,可不要赚得太钵满盆满。 众学子忽然发现。 不就套两句话?怎凭的难啊! 宋问呵呵一笑。 叫你们先前做事那么高调。 该。 唯有李洵那边,进度良好。 因为他问的是自己亲爹。 李伯昭听他说完,大笑道:“你们先生这样骂了?” 他点头道:“说的是对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练。四书五经,可以靠读,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李洵道:“那儿子想问,陛下和父亲,于此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日无暇晷,这等小事,只看结果。”李伯昭道,“此事一听,牵扯到了百姓,县衙,金吾卫,司农寺等部。往远了说,还有户部和太子。纵然查清事实很简单,处置起来却一定也不容易。” 李洵:“既然如此,三殿下又无人脉,陛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三殿下?” “我儿啊,就是如你想的那般。若是殿下处置的不好,陛下自会将职责转交于太子。”李伯昭拍着他的肩道,“‘世间多是身不由己,guān chǎng尤胜。’然也。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逆水之中,寻一条前行之路。却也要懂,明哲保身之理。三殿下的事,你管不了。” 李洵道:“父亲是说,三殿下,并非刻意袖手旁观。” “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自顾不暇呀。”李伯昭叹道,“我儿,纵是虎落平阳,切勿做落井下石,跟风之辈。” 李洵追问道:“那父亲认为,三殿下是怎样的人?” 李伯昭斟酌片刻,评判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你该结交的人。” 李洵低下头道:“父亲不必多番重申,儿子明白。” 李伯昭点头。 李洵向来不需他太多担心,是有分寸的人。 转念想到一人,说道:“你们先生照传闻听起来,很奇怪啊。” “他”李洵措辞道,“很随性。” 宋问此刻确实很随性的在街上闲荡。 她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吃街边摊的。 只能梦回千年之后了。 不禁泪眼潸然。 人倒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凝固住了。 然后朝着伤员开始狂奔。 宋问忐忑的伸出一指,试探对方鼻息。 有气,估计就是被震晕了。 头上也只是红了一小片。 毕竟是个藤球嘛,没多么的杀伤力。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孟为后怕道:“先生,您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问:“呸!我要有这技术,一个个先把你们都踢趴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亲自监考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众学子附议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问道, “孟为你会?” 孟为抬起头:“我” 众人盯着他。 孟为摸摸后脑,心虚道:“近日不是没有教这些吗?” “唉。”冯文述摇摇头坐下了。 “我没有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会。可是如果你们都不会,那我就教了呀。”宋问鞭策道, “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呐, 看看看看, 啧啧, 一点正形都没有。难不成你还能跟我上一辈子的课?” 孟为掏出书本道:“我今日回去, 定把它们都背下来。真的。先生,您讲些别的吧。” 梁仲彦压着孟为道:“先生, 我来督促他。” 几人跟道:“我们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问站起来道,“我来给你们讲讲算科?” “算科?”孟为不解道,“算科有什么好讲的?” 宋问瞪眼:“嗯?” 孟为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决很多事情。应用广泛,超乎你们的想象。”宋问道, “我倒是觉得, 将算科拘泥于做帐, 普通的加减,就是大错。你们这些进士科的学生, 更应该学习算科才是。” 冯文述道:“是吗?可先生,平日里, 也用不到多难的算术啊。” 宋问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着去用。比如说, 密码本。用数字来表示文字。将要信转换成, 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码。这个作用, 就广泛了啊。军师啊,密报啊,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众生私下探讨,惊道:“闻所未闻。” 不过听着确实可行。 宋问摇扇:“那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多了。” 冯文述:“请先生接着讲。” “嗯”宋问道,“比如说概率学吧。概率学是个大难题啊。但是,非常厉害。” 梁仲彦问:“先生不讲密码本了吗?” 宋问道:“现在讲了你们也用不到啊。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个,错位重排的问题。” 她跳下讲台,背着手给几人:“编号一至六的六个信封,以及编号一至六的六张信纸。现在,要将不同的信纸塞进信封里。要求是,信封和信纸的编号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 诸学子乍一听,觉得挺容易的,提笔便写。 宋问嘿嘿一笑。 错位重排对他们来说,应当是相当复杂的。哪怕是现代,也是一种较难理解的数学模型。 涉及到排列组合的相关内容。 宋问笑道:“你们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诶!”孟为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算出来了,先生你等等!” 宋问才不信他:“算出来再说嘛。” 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学堂里的学子们开始骚动。 冯文述:“怎么觉着有点不大对?” 梁仲彦挠头道:“这能算的尽吗?” 李洵:“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 孟为朝旁边张望道:“不是就十多种吗?” “孟为。”冯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进士科啊!” “小可爱们小可爱们!” 刚走的宋问又很快冲了回来,靠着门框,猥琐笑了两声:“都别算了!大好时光算这些做什么?” 冯文述抬起头:“先生,您这么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见了春夏之交里,最美丽的景色!”宋问张开双臂道,“小可爱们。要为国效力,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诸学子面面相觑。 宋问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 诸学子:“” “不要总坐在学堂里。”宋问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带你们去征伐云深书院!” 要去征伐的小兵们,不明所以的跟在宋问后面,去了云深书院后面的草地上。 那里是一个蹴鞠场,武举班的学生,正在进行蹴鞠比赛。 冯文述惊道:“先生,您总不是让我们和他们比吧?” 孟为撸袖子:“好!上次没找着机会打,这次来个痛快!” “先生!”赵恒发狠道,“我们乙班与他们势不两立!” 宋问道:“啧,做什么就势不两立呢?说话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嘴里呼的气,还有他们吐出来的呢。你们怎么不把自己呕死?” 众生:“” 群众脸色苍白,想想的确有些恶心。 武举班的学生也看见他们了。 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了竹藤球,朝他们走来。 青年道:“这里是我们先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冯文述针锋相对道:“你先来便是你的了?我每日都比你先来书院,这书院便是我的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青年不屑冷笑一声:“看来是打架来的了?” 冯文述:“黄世谦,你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吧?以为我们会怕你不成?有本事比文啊!” “笑话!人都在这里了,还娘们兮兮的比什么文啊!”黄世谦带领着诸同窗扎上袖子,“想来?那来啊!” “且慢。”宋问抬手拦在两人中间,冷冷道:“都当我死的呢?” 黄世谦看她一眼,半生不熟:“你?又是谁?新来的?” 宋问点头:“我的确是新来的。” 黄世谦嚣张道:“我管你新还旧?新来的也得讲规矩!” 宋问补充:“新来的先生。” 黄世谦:“” 众武举班:“” “哈哈哈!叫你们横!”进士科诸学子幸灾乐祸,在一旁大笑:“先生,的确该同他们讲讲规矩!” 宋问回身,一个个脑袋敲过去:“闭嘴闭嘴,通通闭嘴!我该先跟你们讲讲规矩!无赖吗?礼记都学哪儿去了?上来就强词夺理,我看你们才横着呢!” 众学子顿时蔫了。 黄世谦一愣,而后也大笑起来。 宋问扭头,对着他一戒条抽了下去:“还有你们!凭什么就觉得只他们有错,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骂你们?你傻呀?” 黄世谦:“” 进士科学子看见,背着宋问,乐嘻嘻对他们做鬼脸。 黄世谦愤然举报:“先生,你看他们!” 宋问反手一抽。 孟为抱着被打中的手臂弹起,委屈呼道:“先生!为什么打我?” 宋问道:“反正你肯定闹了。” 孟为:“可那也不止我一个呀。” “都站好!”宋问对着自己的一干学生喝道,“我又不是带你们来找茬的,我是带你们来交朋友的。都是同窗,好歹还有相识的缘分。平日里常要见面,往后指不定还会共事。怎么,不想着和解,只管着挑衅?知道错了没有!” 众生点头,乖巧道:“错了。” 孟为还想说话,被冯文述一手肘撞在腹部,给堵了回去。 后面伸出一双手,趁机捂住了他的嘴。 武举班诸位看得津津有味。 一人忽然拍脑袋道:“先生莫非就是,传闻中新来的那位?能让葫芦变成西瓜的道长?” 宋问:“” 道长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大脑。 宋问说:“我不止能让葫芦变成西瓜,我还能让西瓜长出葫芦娃。然后葫芦娃去救爷爷。” 众生皆是一头雾水:“什么?” “我是说!不要轻易听信传言,这样多可笑啊?”宋问扯着自己的衣服道,“哪点看我像道士了?你哪里觉得我像修仙的人了?” 几人噤声。 “听不懂的事你们还信?信了你们还传?你们还有半点读书人的自觉吗?”宋问批道,“不懂便问!亏你们还是同一书院的学子呢,怎么就没想过,来找我求证?” 武举班的人,也乖巧的埋头听训。 孟为:“知道我们先生的厉害了吧?” 黄世谦哼道:“那你是你们先生厉害,与你们有何关系?” 宋问得瑟道:“说的不错!” 黄世谦等人上道,立马朝她拜礼:“见过先生。” 进士科学子纷纷嚎道:“先生——!” 胳膊肘歪了喂! “但是!”宋问转了个语气道,“先生厉不厉害,却不是看先生的水平,而是看学生的水平。既然我是一位好先生,那我的学子们,应当也是好学子。” 众生又满意的哼哼,朝对面掸掸衣角。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武举班集体黑线。 这群臭不要脸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结恶的原因。” 宋问指着武举班的人问道:“这样。你们先说,瞧不起他们什么地方?” 几人立马争先恐后的贬低。 “做作虚伪。” “空讲大话,自命不凡。” “娘们兮兮!” “光知道念些之乎者也,出事了却躲的最快。” 进士科学子咬牙。 终于论到他们。 宋问:“那你们呢?” “他们粗鲁莽撞!” “浑身汗臭,毫无君子之风。” “凡事只想着武力,做事根本不经思考!” “不听人言,自以为是。” “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们太笨了,还偏偏要自作聪明。” 双方都狠狠数落了一顿,骂个痛快。 宋问摸着下巴道:“其实都有些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进士及第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唐毅手一抖, 险些将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将东西塞给闻乐道:“快,快藏起来!” 闻乐捧着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儿呀?” 唐毅:“别让他看见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闻乐应了一声,埋头直冲向唐毅的寝居。 仆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让他进来。” 仆役躬身道:“是。” 转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 深吸口气。 手指顺着衣摆理了一道, 然后搭在膝上。 门口便已传来宋问荡漾的喊声:“殿——下~~” 唐毅:“” 宋问转着折扇到他面前,潇洒一抱拳,笑道:“三殿下, 别来无恙啊。” 唐毅颔首。 他们应当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脸严肃问道:“何事拜访?” “说来也短。”宋问自顾着坐到他身旁,小声道:“昨日太子殿下来找我了。” 唐毅偏头:“有何事?” 宋问说:“我发现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唐毅:“怎么?” 宋问:“他来找我, 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商业街的事情。然后请我吃饭。” 唐毅:“” 宋问道:“于是我称赞了他的才华, 然后拒绝了他。” 唐毅默默扭过头,眺望远处。 第一次, 有些同情他这位弟弟。 不过,他也同情自己。 宋问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齿微笑:“再然后我就决定, 来找你吃饭了呀!” 唐毅将她的手挥开, 闭着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逻辑。 失败了。 “这跟你要来找我吃饭有何关联?”唐毅绝情拒绝道, “不去。” 宋问一手撑在桌上, 朝他那边靠去:“我来找你吃饭,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 又挺直了一些。嘴里闷哼道:“嗯?” 宋问抖着腿, 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 所以我来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么?” 宋问:“随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里?” 宋问摊手:“自然是去县衙啊。” “去县衙做什么?”唐毅五官一皱,扭过头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问:“诶?不去怎么报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没有。”宋问很有自知之明道,“不过他可能,即将跟我有仇。” “都什么和什么?”唐毅心情烦躁,很坚决的重复:“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这般大的火气?这不是还耿耿于怀吗? “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宋问道,“他将你拒之门外,我也颇为气愤。所以,才来找你组团报仇的呀。” “他将我关在门外,那是我的事。何况!”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并非拒我于门外。” 这么爱面子。 宋问无语,摇摇手道:“成成成,你怎么说都成。我为了君臣纲纪,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成吗?可是商业街那事儿,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如今终于顺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给他堵堵心?” 唐毅偏头一想。 才发现她指的是商业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过有点道理。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啊。”宋问握拳道,“就是这份期待,才让我乐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让我失望吧?” 唐毅松了口风:“那你想怎样?” “他如此贪财,要他难受,自然是要诓他一笔。”宋问往手心里砸了一拳,阴森笑道:“把他喊春风楼里大吃一顿。带上我那一帮吃货学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怕是连见你都不肯。” “我说去请他吃饭就成了。”宋问昂头道,“你不懂,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问挑眉一笑。 唐毅扭头,对外面唤道:“闻乐,去将我那件新制的披风拿来!” 县衙内,县令张炳成看着桌上的一叠公文,怒火中烧。抓起砚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砚,瞬间便裂做两半。 张炳成怒吼道:“这宋问,究竟是谁!!” 宋问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过是一个,曾被他拦在门外,等待着,创造奇迹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叫宋问的人求见。” 来的这般巧合,张炳成倒是很想将人抓了出口气的。 “不见!”张炳成怒道,“他竟然还敢来?叫他赶紧滚!不然就大牢里见!” “且慢!”一旁主簿拦着他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应该尚有转机?” 张炳成吼道:“哪里来的转机!难不成你还真去御史家毁契不成?这少了一大批的商铺,如今如何与户部解释?他们定会怀疑是我中饱私囊!” 主簿腹诽道: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本事。 主簿道:“老爷莫急,或许这宋问,是主动来交还的也说不定。” 张炳成缓出两口气:“哦?” “老爷您看,太子上奏这事,连您也不知道,这宋问一升斗小民,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高价租了那么多的商铺,怕本是想讨好您的。谁能想到朝廷会变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劝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又来找您。还明知您是在气头上?老爷,您还真得去见他。指不定他这次来,就是来向您示好了。” 张炳成回过味来,点点头。心中倒也定下些许。 下侧衙役接着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马车来的,三殿下或许也来了。” 张炳成瞪眼:“他又来做什么?” 赵主簿道:“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无事,怕是跟着宋问一起来的。” “这宋问竟是三殿下的人?”张炳成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并打发了!” 赵主簿道:“老爷,老爷且听我说。这宋问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可能见三殿下出身权贵,便巴巴贴了上去。可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问既然与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与太子交好。更说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业街的事。那我们先前的猜测,应当是对了八¨九不离十。” 张炳成听在耳里,揪着手指,很犹豫啊。 一边,是大把的银子和商铺。 另外一边,是他那倔强的骄傲。 赵主簿再接再厉:“老爷,这宋问来找你,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个人情。您只要见他一面,这些烦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说什么,尽管敷衍两句,不必全然答应。先将这边的事解决了,又有何关系?” 张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极!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讨好讨好,他这么笨的人,讨好了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赵主簿阿谀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 衙役小声问道:“那见还是不见?” 张炳成很是嫌弃道:“见!” 那衙役领命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道:“老爷,人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张炳成不悦道:“什么?”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见他似的。 心中对宋问的印象立马又坏了两分。打算事成以后,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赵主簿拆开信封一看,是张请柬。 请两位今晚,于春风楼一会。 “就这一张破纸,也想请动本官?”张炳成将它丢到地上狠踩一脚,“当本官是谁?半点诚意也没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惯。 赵主簿跟着批判道:“这宋问,怕是个书读傻了的愚人。老爷切勿与他计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设在春风楼,先前出手也阔绰,想是家中有些积蓄。去见他一面,总不会不好。” 张炳成点点手指,勉为其难道:“那就见吧。” 赵主簿哈腰应下,心中却在狠狠唾弃。 蠢钝如此,偏还自命不凡。 去收人银子,也是这幅作派。 若非有国师罩着,哪能过得这般痛快? 宋问窝在马车里,画此刻张炳成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就能气他一气。”宋问哈哈笑道,“因为他是小公举呀。” 唐毅:“” 唐毅:“你确定他真会来?” 那么多的学生,还设在春风楼。要是结账的人不来,他怕宋问会倾家荡产。 “不怕人聪明,也不怕人贪婪。就怕人不够聪明,还偏偏不够贪婪。”宋问说,“人不来我们就先不点菜呗。难不成坐一会儿也得收钱?收钱就收呗,坐坐的钱我还是有的。” 这去人春风楼,占大半个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觉得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但宋问丢得起。 因为她不在乎。 闻乐在门口偷瞄回来道:“衙役出来,将请柬拿进去了。” 宋问拍手道:“看!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唐毅:“” 宋问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将他们的尊严剐得干干净净。 气愤还带着羞愧。 因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李洵两手捏成拳,垂在身侧。 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 他决计不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说我等愚昧不堪,我倒要看看,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犹自疑惑,见学生都要散了,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先生不在,也得留着念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茶馆创收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 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 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 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 再闹事者, 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 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 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 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 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 小六笑道:“谁若是觉得公子好欺负,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而后停了下来。 小六在外面喊道:“少爷!过不去了!” 宋问掀开帘子走出来。发现将将出巷口之际,前面竟然横出一辆马车。 巷口前就是一条大道,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这样两车相遇,横在巷中,也不是初次。 不过,那马车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马车豪华不豪华,看的不是经济地位,而是社会地位。 像宋家这样的商贾之户,就算再有银子,为表低调,只驭一匹马,那车厢也是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两马齐驰,金玉镶顶。 说明不但有钱,还非常有权。 宋问是不想惹对面的,只是扭头朝后面了眼,又觉得不得不惹。 要两车并驰,对面的马车偏宽,看路窄了点。 小六没这样的本事,也怕撞到对面的马车, 而这条巷要长个两百来米,掉头又很不容易,还得先卸马。 掉头绕个一圈再回来,实在太过麻烦。 不如趁着对面还未进来,让他们先出去。 他们在大道上转向,可方便多了。 只是,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好相与的人。 对面马夫见他们没有动作,凶道:“尔等卑贱之人,可知我车上人是谁?难不成还等着给你们让路?” 旁边坐着的另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张口欲言,又止。 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辱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宋问自顾着就开始指示:“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心摔碎了。” 马夫心觉不对,当下喊道:“且慢!” 宋问却是不管他,拍拍马屁股,继续诚心劝道道:“足下可千万小心,我这马呀,如我这般卑贱,不识抬举,怕是听不得您的喝骂抽打。您若好言相劝,它或许还会乖乖听命。” 那马夫张口结舌,面色发黑。 讽得这般明显,怎会听不懂? 他就是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非逼着他也对某人来个好言相劝? 倒是他旁边那名随从,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宋问负手而立,站在街旁。面带微笑,耳听八方。 反正她闲的蛋疼。 比争辩,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忘川河的距离。 非重新投胎不可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又是标题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终生夙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实现方式。 偏偏她的是被动锁定模式。 等她再次睁开眼, 看见的, 是她“娘”。 她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人。 所谓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不常笑。 这样一位出口可成诗, 低眉可吟赋的才女, 带着她, 住在一个画风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小乡村里。 五年后, 宋问成功五岁了。 那日,她娘亲给她换了身衣服, 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出门。 她们路过一片芦苇塘。 宋问偏头望去。 芦苇被风压低了一片, 如浪潮般层层铺去。 芦苇塘的另外一面,是一条小溪流。 宋问扯了她娘的衣袖道:“娘, 我想喝口水。” 美人娘蹲下身, 摸了摸她的额头, 问道:“饿了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当然是饿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远, 无论是当时的感觉还是感情, 她都记得不大清楚。 宋问独自下了芦苇塘。 走到一半的时候, 回首顾望。 那是一副无声的场景,永远刻在她的心口。 她娘亲站在路边, 与她四目相对。 将块玉佩放到地上, 然后转身离去。 宋问急忙回头去追, 可待她到了岸边,已经没人。 她在路边侯了一晚。 等残阳落下,等日出汤谷。 仰头眺望混沌天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名遗弃儿。 翌日晌午,一矮胖的中年男人急急驾着马车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爹。” 宋问答:“我还是你娘呢!” 胖砸眼中翻滚的热泪一滞,差点倒回去。 又在岸边侯了一晚,她娘亲的尸首方被找到。 那老胖商贾,将她娘亲好生安葬,随后带着她去了江南。 宋老爹着实待她很不错,也的确是她娘的旧识。 只不过,宋问始终不能接受那是她亲爹。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 共处多年后,那违和感越发明显。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 智商上。 此刻,她正狼狈跪在宋家祠堂里。 面对一干列祖列宗,她觉得自己跪得颇有些不明不白。 要说原因,得往前倒半个时辰。 彼时她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她闲静的情调。 “宋问给我滚出来!” 宋老爹手执家法,一身狼狈的冲进后院。 一眼扫见,追去,对着她毫不犹豫抽去一鞭:“你又给我出去惹事!” 宋问手里抓着鱼食,来不及跑,迅速跳上一旁假石,占领高地,回道:“弟弟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 宋老爹又探手抽去,骂道:“你弟带把!你带吗?” “我弟带把怎么了?我敢带个带把的回来,我弟敢吗?”宋问吃痛嚎道,“他要是带个带把的回来,我看你怎么活!” “哎哟哎哟我的老命。”宋老爹拍着胸口喘气,“不孝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牛老二,你是想弄死谁啊你?牛二他媳妇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宋老爹掀起自己的衣袖,“你瞧!你自己瞧,我这把老骨头给拧的!” 宋问道:“你连人媳妇你都打不过,你也就打打我了。” 宋老爹回呛道:“你连人媳妇都不敢欺负,也就欺负欺负你爹我和那老实牛二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嫁接。等人西瓜长出来了,三跪九叩都不够谢的。”宋问哼道,“有本事,来日你去找他媳妇,拧回来啊!” “我看是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赔罪的!”宋潜喊道,“那牛二不过一小小佃农,种两亩薄田勉力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越顺的年月,仗着他信你,你就这样戏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科技致富!他是第一个试点,会流芳百世的那种!”宋问郑重声明道,“而且我说了那不叫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宋潜撕心裂肺的恳求:“你管好你自己吧祖宗!!” “爹。”宋毅闻声跑出来,喊道:“爹!” 宋问招手呼唤:“把弟!把弟你爹冥顽不化!” “你还不住嘴!”宋潜匆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等丢人的事无人旁观,跳脚道:“祠堂跪着去!” 于是,她就跪到了宋家祠堂。 宋问灰溜溜的哀叹:“好人难为啊。” 宋毅失笑道:“这话当是我说才对。” 宋问纠正:“你这叫助纣为虐。” “岂会?从心而已。”宋毅道,“我觉得姐姐做事,必有道理。” 宋问仰头,静思己过。 她就是太聪明,太善良,太低调,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宋毅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笺,放在地上,推到她的面前。 “嗯?这什么?”宋问捡起拆开,“请任函。云深书院,宋问?” “这是先前孟先生差人送来的,让爹扣下。好在我看见,就悄悄收了起来。”宋毅道,“只是一直犹疑,究竟该不该给你。” 宋问将帖子一丢,继续跪好道:“罢了,还不如你去。我连爹都讲不过,更何况一群黄毛小子。” “不是黄毛小子们,云深书院,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院。”宋毅朝她解释,“虽说比不上国子监,但也相差不远。里面不乏风流名士,学生也有不少是权贵之后。他们既能请你任课,定是孟先生着力向他们保举。这等机会,实是少有,也是先生一片苦心。” “那我更去不得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宋问摸摸眉毛,不甚在意道:“论诗文经义,你才是孟先生的得意门徒。若是我都能去,那你必然能去。” “我纵是教他们诗书,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背背旧籍而已。可为人官者,擅吟诗,擅作对,又有何用?我却教不了他们,于己于世,当为求何?”宋毅挪了挪膝盖,跪正了,急道:“孟先生乃江浙名儒,却对姐姐多为推崇。他愿收我为徒,也多数是看了姐姐的面子,可见姐姐的才学,非宋毅能比。” 宋问眼睛朝后一瞥。 “看见了吗?”宋问指指后面,扒着门框咬袖口的某人道:“如果我真去了,他会先杀了你,然后追来杀了我。最后,再自杀。” 宋毅:“” 宋潜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于是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一拂袖,昂头哼道:“跪好!不成体统!” 他正要重新离去,却是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那则函令。 当下心头一慌。 宋潜也知道,宋问和他们不一样。 毕竟没有哪个五岁小孩能那么坦然的乱认儿子。 而且。 无人教她识字,她却能读百书。 无人教她农耕,她却能通时令。 无人教她算学,她却能核账目。 这已经不在常理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纵然这闺女儿不大正常,那如今也是他闺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一手一脚,同时伸出。 宋问率先抢过信函,背到身后,瞪眼:“不告而取是为偷!” 宋潜抬起右手,用衣袖挡住面容。忽然悲从心起,呜咽一声夺门而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 宋问:“” 宋问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扉,扭头问她把弟道:“什么情况?” 宋毅点头:“爹同意了!” 宋问:“”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宋问吃了午饭,席间也未见宋潜。 想他是在牛二婆娘的魔掌摧残下提前凋谢了。 提了篮枣子和一把油伞,下田去找人。 牛二正在栽苗。 宋问啃着还带酸涩味的青枣道:“不厚道啊牛二!你我好歹算生死至交,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你竟然转头告诉你媳妇!” 牛二老实巴交道:“不曾啊!都是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也是。”宋问大剌剌蹲在田埂上,继续自恋道:“毕竟这世间,如我这般机智的,再无第二。” 牛二摸摸后脑,歉意道:“对不住啦。我尽力了。” 宋问摇头:“这话听着尤为心酸。” 牛二将放在一旁的幼苗拿过来:“宋先生您看,这是活了吗?” 宋问一点下巴:“栽吧。只要别让它半路被人拔了就成。” 牛二过去继续劳作,扭过头笑道:“尽管放心吧。就是她扒了我的皮,这苗子我也不拔!” 牛二忙活,忽然道:“若是先生能告诉更多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那便更好了。” 宋问:“不怕他们抢你生意?” 牛二嘿嘿笑道:“吃饱喝足,上天垂怜,没有谁抢谁的生意。” 牛二兀自说道:“若是无论大旱大水,都不必忍饥挨饿,那可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