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将军之将在外》 正文 写在前面的话 一直想写一本与《九州·缥缈录》有所关联的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将在外》。 这本书我2015年开始连载,然而现在是2018年的中秋节,没有几个人会看,我也曾因此在这期间断更了很久很久。 昨晚的时候,我想着我一定要将这本书重拾起来继续写完,因为这是我对《九州·缥缈录》的信仰。 所以,谨以此书致敬江南(杨治)先生。 白笙幼年的性格灵感来源于《缥缈录》里的羽然,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一个孩子,所以我希望她的幼年是天真无忧的,而后面随着国破家亡一系列事情,长大之后,她的性格会变得与苏瞬卿一般沉稳狠辣。 我并不喜欢我书里的女主是以情谊为天的人,因为在杀伐面前,这些都是荒诞之言,有的时候,两面三刀,才是真正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就像苏瞬卿一样,所有人的眼里,她恭顺柔弱,可背地里,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实话,简直不要太帅。但她悲情就在于对一个男人的感情,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如果她当初选择了息衍,可能不会又那样的结局。 可白笙不会,即便她爱继元婴,也爱项舜之,可家国情仇面前,她可以谁都不认。 继元婴和项舜之这两位,我也分不清谁是一号谁是二号,一个是白笙的青梅竹马,一个是照顾她十年的良师益友,两个人她都有喜欢过,却最后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的一次次摧残。 继元婴的父亲是杀了白笙一家的罪魁祸首,她对他又爱又恨, 项舜之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却后来为了天下终究抛弃了她,她对他,或许一直除了爱以外,还存着一丝惧怕与敬畏吧,但是这种感情不如她对继元婴的感情来的纯粹,若是真的要分一个胜负,可能从小到大,白笙真正爱过的,就只有继元婴吧。 白翊和白康这两个人物都是悲惨的,一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阴影之下,尤其是白翊,眼看着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却是无能为力,以至于后期夜北重建,他也再无笑颜。 其实在《缥缈录》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息衍,铁汉柔情,本想把这个性格安在白康头上,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哪有什么柔情可言,不存在的! 魏淑尤,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名字,也是仅次于继元婴和项舜之的地位的,这个人物注定也是悲情的,亲情爱情友情,一个都未曾眷顾过他,所以导致他后期性格变化十分明显,参照羽烈王姬野,残暴无道,却是深得我心,所以准备给一个好结局。 梁国英,宴寄道,白音,西月,小五 处在乱世里,没有任何一滴血是干净的,所有人都是可悲的。 希望以此书致敬《缥缈录》,将我对九州的信仰,都化在文字里。 2018。9。24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夜北费城 春秋九国:东西汉,南北楚,中间魏韩赵燕,外加夜北草原。 百年前的一场酣战,夜北大君阿尔斯楞·扎兀锡·白州联合东汉以及西楚国主分割魏韩赵燕四国,自此,春秋九国仅剩五国。 夜北草原位于红谷高原以北,这里民风尚武,武悍彪兵,大多人以游牧为生,当年草原大君占据赵国土地,分割为四大部落,分别是白狼部,靳马部,苍狼部和霍图部。 由于赵国人口巨大,国土占地面积广,所以反倒是汉人多于草原人,除却夜北大君一族之外,几十年下来,草原人的数量不断在减少,汉人的数量反倒是越来越多。 十月初。 草原早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碰”的一声大响在嘈杂的费城赌坊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长袍褂子的孩子单腿立于长凳之上半猫着腰,一手扶着大腿,一手死按着桌上准备开盖的骰子。 孩子腰间围着一长串银亮亮的铃铛,一张脸蛋在闷热的赌坊里有些红扑扑的,眼睛朝着身边光着膀子的大汉们咕噜噜一转。 “开不开!” 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声音稚嫩清脆,十分悦耳,然而却表情老成,那模样看起来像是流连于各大赌坊的老手。 “开!” “起了!” “开了开了!” 身边七八个光膀子的大汉粗声吼着,个个满头大汗,人人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桌上那只小手下面的盅子。 白笙眼睛一瞄,俏丽的眼角网上扬了扬,大喝道:“买大押大,买小押小,买不起的押姑娘,没姑娘的押老娘嘞!” “没娘的咋办?” 白笙哼了一声,一屁股歪坐在桌子上,尖声道:“没娘的一会儿输了把你下面的割了留下!” “开不开?” 孩子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 “大!” “大!” “大!” 一直死按在桌上的手突然掀起,七八个大汉立刻闭了嘴全都凑着脑袋往中间看去,就见一颗红艳艳的圆点白白胖胖的躺在中间。 一点! 小到不能再小。 一时间一片哀叹唏嘘,黄衣服的孩子立刻手脚并用的爬到桌子上乐呵呵的将满桌的金珠往怀里揣。 费城赌坊是整个夜北最大的赌场,这里聚集了全部的贵族公子以及商贾皇亲,有家财万贯的在一夜之间就能倾家荡产,有一贫如洗的一天之内就能腰缠万金,完全凭的就是一个字:运气。 也有的输的连老婆孩子都抵给了人家,更甚者赌完之后只能光着屁股回家,像白笙这种百发百中的还真是不多。 因为和赌坊的老板是熟人,白笙在赌坊里呆了整整两天两夜之后赢了一袋子金珠就准备拍屁股走人。 “站住!” 一声大喝在身后响起,孩子背着装满金珠的行李转过身子,歪着脑袋问道:“你有事吗?” 那大汉是霍图部汗王易秋成底下的第二武士,平时在军队里耀武扬威的,前几日为了凑热闹来了费城赌坊,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欺负的连老婆本都赔了进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 白笙被对面那个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的汉子盯的有些发毛,正准备撒了蹄子开溜,就见那人忽然转身,一把拿起桌上的骰子仔细打量,还没等孩子反应,那大汉猛的大喝道:“这盅子有问题!” 要说赌场上百无一输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两天下来几百场赌,就没见这孩子输过一次,由不得人不怀疑。 那大汉将黑色的盅子摆在手心盯了半晌,其他人也都好奇的上前打量,然而盅子好端端的什么问题也没有,随后,那汉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伸出食指朝盅子底下轻轻一戳,就见盅子里的骰子立刻翻了个滚。 “出老千!你他娘的敢出老千!” 碰的一声大响,还没等那汉子说完,一袋装满金珠的行李猛的朝他后脑砸来。 “什么出老千,是你自己蠢就别怪姑奶奶手下不留情!”孩子便喊边朝后退,还没等周围人反应,刚才还站在门口的孩子一溜烟就看不见人影。 “他娘的,敢出老千,都给我追!” 一片嘈杂,然而还没等几个光膀子的汉子抬腿,就有两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少年,均是身材魁梧高大,一脚就踢翻了身边的桌子,赤手空拳跟七八个大汉开始肉搏。 然而年少轻狂终究是年少轻狂,还没出个两三下手,两个身宽体胖的少年立刻被敌方撂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要说大虎和三胖也算是白笙的二把手,在费城里没几个孩子敢惹他们,然而现在对方可是军队里的将士,还不到一招,就被人家打的直不起腰来。 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三胖准备倒地的瞬间,忽然一把抓起满袋子的金珠一个闪身就扛着大虎朝外面跑去。 一时间,费城的大街上一片鸡飞狗跳。 白笙毕竟人小腿短,跑了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力气,三胖早就拉着大虎追了上来,然而三个人两个身上挂着彩,一个腿上没速度,眼看就要被后面的汉子们追了上来。 “公主,咱们分开,你从这条街跑,我跟大虎把他们几个引过去!” 三胖边跑边穿着粗气哼哧,还不忘把背上满袋子的金珠牢牢抓紧。 “三胖,你跟大虎分开,我去把他们引过去!”孩子说着,右手食指往嘴里一塞,随即一声长哨吹起,清亮尖利,就在这时,原本杂乱的人群更是一片尖叫哀嚎,一阵低沉的吼声从人群中冲了过来。 “李世民,我在这!” 一条两米长的巨型白狼从人群里冲了过来,白狼双眼银亮,浑身的毛发通体雪白,四肢健稳肥硕,身子纹理有致,堪比一个彪形大汉。 随后,只见满身挂着铃铛的孩子身形敏捷,一个跃到白狼的背上。 “大虎,我骑着李世民去赶走他们,你和三胖先回去,记得保管好我那一袋子金珠。”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大虎和三胖两个人听话的继续往回跑,完全不用管身后的女孩子。 李世民今年十三岁,却早早就当上了狼王,三年前被世子白康驯服拿来送给白笙当做礼物,李世民的老婆杨玉环现在身怀有孕,不方便出行,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给白笙当狗腿子的,除了大虎三胖还有李世民。 用白笙的话来说,大虎和三胖是自己的二把手,李世民和杨玉环是自己的一把手,等哪天二把手不好使了,再让一把手出马。 毕竟真正厉害的都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可是没想到大虎和三胖今天这么不经打,早早的就被一群小瘪三给撂翻了。 一阵低沉的嘶吼在大街上穿梭而过,李世民獠牙一张,嘴角银亮的哈喇子滴答答的往外流着,原本热闹沸腾的大街早已经一片冷清,还有刚才追着白笙的几个汉子也只剩下了三个。 “哎,你,你,你!”白笙坐在李世民身上,一双小短腿松垮垮的搭在白狼的腰上,孩子伸出短小的指头指了指前面的三个男人,脸上的表情颇为嚣张。 “你们知道姑奶奶是谁吗都敢来追我,说出来吓得你们尿裤裆!” 那三个大汉倒是不十分惧怕李世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握上了大刀,草原的士兵很少有怕狼的,何况如今只是一只狼和一个孩子,对于厮杀战场的将士来说,根本不足为据。 夜北的天气冷的让人骨头都疼,三个大汉却依然光着身子站在大街上,白笙能够清楚的看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为首的汉子毕竟是跟随了霍图部汗王十几年的老兵,那人裤腰带一扎,朝前大跨一步,粗声道:“你就是大君的种老子都不怕你,奶奶的,敢在老子眼皮子下面出老千,老子砍死你!” 说着一声大喊,举着大刀就朝李世民这边劈来。 白笙还真没见过不怕李世民的,立刻一双手揪住李世民脖子上的毛,李世民瞬间会意,前蹄子忽然高高跃起,一声沉闷的吼声,就朝那大汉小腿啃去。 大汉一瞬间下意识护住小腿,却见那条白狼前蹄子猛朝自己胸口蹄来,李世民力气极大,立刻就将大汉踩到脚下,随即,撒欢了蹄子捻着那人的身子向前窜去。 “姑奶奶是阿尔斯楞·扎兀锡家的人,下次别让我看到你,否则小心你的裤子!” 李世民驮着白笙往回跑去,剩余几个人听到扎兀锡几个字,瞬间都忘了要扶起地上那人。 “大哥,那可是金帐的人。” “大哥,咱们怕是麻烦了,扎兀锡家可只有那么一个女儿。”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不敢说话。 世人都知道夜北草原是阿尔斯楞·扎兀锡家的天下,当年先祖铁尔沁汗王打下夜北这片江山如今已有百年,到现在这一代大君白音依然称霸这片土地,谁都知道白音下面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除却已经被送往西汉做交换质子的世子白康之外就只有白翊和白笙,能自称姑奶奶的除了白笙还能是谁。 那大汉依然躺在地上半天没敢动弹,冷风吼着从大街上穿过,冻的人直想尿尿。 ------题外话------ 谨以此书致敬江南(扬治)先生笔下作品《九州·缥缈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撕了逼了 北都城的大门在冬日里显得十分尖冷和萧索,而来往穿梭的人群更是少的给这寒日里添了一份凄凉。 毕竟过了北都城就是离金帐不远的地方,金帐就相当于汉朝的皇宫,草原皇帝的地盘,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一阵若有若无的低吼从不远处传来,城门口的几个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上的武器。 远远的,就见一头偌大的白狼朝城门口快速奔来,那速度和阵势一看就像是来者不善。 然而守城的卫兵只是在最初的防备之后就赶忙让出一条大道,并且有几个士兵连吩咐都不用就急忙将北都城的大门再开了些许。 李世民在北都城的名声极大,毕竟是有世子白康撑腰的,虽然如今白康到了西汉做质子,但是依旧不会影响李世民如今的风头。 城门两侧的士兵皆是俯身单膝跪拜,坐在李世民背上的白笙眼睛都不斜一下的就从城门口窜了进去。 北都城外的草原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今天的日头很大,晒的雪地上一片金灿灿的,金盏花似乎在这个时候已经露出了头。 “嗷”的一声低吼,李世民在雪地上慢慢停了脚步,只见一身黄色长袍褂子的孩子身形灵巧的一跃而下,腰间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世民走在白笙前面在高山丘上卧了起来,孩子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喜滋滋的蹲下来揉着李世民的脑袋,笑眯眯说道:“李世民你最乖了,改天等杨玉环把你们的孩子生出来,我就给它起个最威武的名字好不好。” 李世民的脑袋被白笙揉的十分舒服,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晒太阳。 “李世民,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杨玉环给你生个儿子,我就给它起名叫李太白,如果是个女儿,就叫李师师,你觉得怎么样?” 李世民从喉咙里呜咽一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白笙想着李世民怕是对这两个名字十分满意,心里更是高兴,一屁股坐在地上往李世民肚皮上靠去,慢悠悠的等着大虎和三胖。 然而过了好长时间,就在白笙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是被一阵男女混杂的声音从梦里吵醒。 高丘下的一片草丛内,不知是被风吹的来回颤抖还是怎么着,一阵女人的娇喘呻—吟混合和男子低沉的闷哼声顺着风吹了过来。 白笙年纪虽小可大道理却是明白,以前给金帐里养马的马夫教训他家老婆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 人家家里出了内部矛盾也不好让一个外人插手。 于是白笙就当没听见继续躺在李世民肚子上睡大觉。 然而那声响却是越来越大,最后就听那女人几乎是挣破喉咙叫了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孩子一个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从高丘上往下跑,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男人,之前那个养马的马夫就是,把他家老婆教训的几天都不敢下床,后来白笙还无意间看到那女人腿中间的淤青,一看就是那马夫下手极恨,一点也没有留情。 之前那件事就算了,毕竟是给金帐看了二十几年马的人了,白笙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哪个胆大的竟敢在大君的地盘上公然教训女人,白笙已经想好了,不管那人是谁,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行。 可是还没等孩子走进,就看到仍在一旁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一股怒气渐渐冲上心头,打人也就算了,还脱了衣服打。 “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 孩子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大干一番,然而当看到两条赤裸的身躯交缠在一起的那一刻,孩子立刻石化一般定在了原地。 一阵惊叫响起,地上的一男一女像是林子里被惊吓的鸟儿一般慌乱起身,胡乱抓了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重点部位遮住。 白笙即便是再不懂事也应该知道俩人刚才在干什么,下意识的赶紧闭上眼睛转过身子不忍直视。 “谁家的孩子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金帐附近随意走动,不要命了么!” 那男的厉喝开口,已经在说话间快速穿好衣服,白笙一瞬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刚才她没敢仔细瞧那两人的脸,这会儿听那男的训斥,当下就转过身来准备还口,却不想吓得三人均是一愣。 这不是靳马部的郡主和白狼部的世子,什么时候这俩人搞在一起了。 孩子傻乎乎的站在地上,比赵齐光整整矮了半个身子,再看看一旁刚刚穿好衣服的林玉珍,白笙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线。 “本公主当是谁呢,原来是北部的世子和南部的郡主,二位不好好在自家帐子里呆着,跑到我家金帐附近来是做什么?哎呦我知道了。”孩子右手往左手上一拍,大声道:“一定是玉珍姐姐你不听话,所以赵世子来给你上课了对不对。” 林玉珍是靳马部汗王林自清唯一的一个女儿,当年赵国的后人,一直跟白狼部汗王赵丙是死对头,不成想两家的孩子居然还这么要好的。 白笙只有七岁,比林玉珍小了整整一半,却比人家矮了不止一半,站着跟人家说话都得仰着脖子累的腰疼。 林玉珍只当白笙是个孩子,然而却不小心被她碰见了这种事,一时间又羞又恼,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齐光一身深绿色的大长褂,头发编了个大辫子,辫子后面还挂了块两寸厚的璞玉,那璞玉可是当年燕国的皇太子才有资格佩戴的,如今却被赵齐光挂在脑袋上,可见这人在白狼部的地位十分不一般,也不怪他是世子。 赵齐光自然是认识白笙的,他爹赵丙看不惯金帐那位很久了,所以赵齐光自然也不怎么待见白笙,当下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这么冷的天,公主不好好呆在自己的王帐里,若是被大君知道你又偷跑出来,想必现在两位王子都不在北都城,到时候被关了黑屋子怕是没人替你求情了。” 孩子仰着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双手一摊,说道:“齐光哥哥说什么呢,什么叫做我又偷跑出来?我父亲已经答应过我了,只要我不乱跑,他可不会怪罪我。” 赵齐光十六岁,年纪不大胆子却是不小,从小被惯坏了,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那照公主的意思,上次被罚关了黑屋子的是另有其人了?我倒是听说,公主一向爱去烟花风月之所,喜欢流连赌坊钱庄之类的地方,与费城里的那些流氓地痞们相交甚好,现在又出现在离金帐这么远的地方,难不成只是来吹冷风的?即便是大君的恩准也该有人陪伴公主身侧,听说一向疼爱公主殿下的世子去了西汉,饶是如此,那二王子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妹妹,这草原上野兽多的很,万一公主一个不小心,被狼叼去了可不太好。” 孩子笑道:“你忘啦,这时候狼都在洞子里睡觉呢,它们没空出来。” 赵齐光见孩子也不生气,倒觉得无趣,冷哼一声,像是不愿意继续跟白笙废话,捡起地上的大衣披在身上,转头就走,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林玉珍可不像赵齐光那般无所谓,她可是女孩子,要脸的很,被白笙撞见了这种事,心里害怕的要死,当下蹲在孩子身边,乞求般的讨好道:“阿苏尔,你跟姐姐说,你刚看见什么了?” 孩子心里冷哼着,脸上却平静道:“玉珍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把那姓赵的欺负你的事儿告诉别人的。” 林玉珍却还有些不放心,柔声道:“阿苏尔,北世子没欺负我,他就是跟我玩儿呢,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让人家知道我俩交好,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白笙看她说的真诚,当下小胸脯一挺,伸手在平展展的胸口拍了拍,说道:“玉珍姐姐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你跟北世子有苟且的。” “你说什么,什么叫有苟且!”林玉珍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把将孩子推倒在地上,忍着声音怒道:“你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大君你去了赌场的事情,我看你还敢不敢乱讲。” 白笙被她猛的一推,一个没站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草地柔软加上衣服厚实,这一下也不怎么疼。 然而孩子却像是被偷了糖一样的委屈,立刻憋出一把眼泪,吓得林玉珍又赶忙上去安慰。 “都说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跟北世子的事情,你怎么还伸手打人。” 林玉珍急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听到了吗?” 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玉珍笑眯眯的摸了摸白笙的脑袋,哄到:“阿苏尔,等到你大哥从西汉回来,我父汗就去找大君结亲,到时候世子当上大君,我就是大君的阏氏了,以后就是你的嫂嫂,你放心,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一定对你比亲妹妹还亲。” 白笙看她笑的灿烂,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认真的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省的大君担心。”林玉珍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转身就走。 一声清厉的哨声从背后传来,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没等林玉珍反应,李世民一个猛子就将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少女扑倒在地上。 “让你再吓唬我,让你再威胁我。” 白笙一脚踢到林玉珍饱满圆润的屁股上,喊道:“李世民,踩着她!” “你,你放肆!” 少女整个四肢都被李世民狠狠的踩在四蹄子下面,分毫不能动弹,稍微一歪脑袋,就会被李世民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滴在脸上。 “我放肆?”孩子蹲在她脑袋旁边,说气话来奶声奶气的,“别以为你成天拿着个手绢装汉民你就真的是大家闺秀,别以为你胸前挺着俩大白圆就真的是白富美,还敢拿我父亲威胁我?” 碰的一声闷响,孩子突然间高高跳起,一脚踢在林玉珍的小腿上。 “还敢妄想嫁给我大哥。” 碰,又是一声闷响。 “说,疼不疼!”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林玉珍,气势颇为高涨。 再怎么说林玉珍也是靳马部的郡主,从小千人追万人捧的,真是林自清放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如今被这一只狼踩在蹄子下面,还被这么小的孩子踢屁股,自尊这种东西早就碎了一地。 “我问你疼不疼!”孩子闷闷的问着,还顺手抓了一把雪细细的洒在少女的脸上。 “不说是吧。”白笙一屁股歪坐在旁边,忽然伸手朝李世民一挥,大声道:“李世民,舔她!” 林玉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脸上一热,眼睛鼻子嘴全被黏糊糊的东西贴上,最要命的是李世民的舌头不停的在她嘴巴上刷来刷去。 一阵诡异的尖叫破口而出,白笙才不管她,这里离金帐还远着呢,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我让你嚣张。”白笙顺手扒开地上的雪揪了一根草伸到李玉珍耳朵里面抖来抖去,痒的少女浑身颤抖,就差嚎啕大哭起来。 “公主,公主我知错了,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白笙手一挥,李世民立刻停了下来,还不时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舔在林玉珍脸上的口水。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片轻微的抽泣声。 “玉珍姐姐,不是我说你。”孩子有模有样的开口:“你刚才把我推到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被李世民给看见了,要不是我挡着它,恐怕它对你也不像现在这么客气,再说了,我怎么说也是草原的公主殿下,我问你疼不疼的时候你也不回答我,我二哥说了,教训不听话的人就该拿出架子,可玉珍姐姐,你说我才七岁哪有架子呀,你不回答我的话,我就只能让李世民给我帮忙啦。” 白笙完全不管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继续自顾自说道:“我大哥怎么说都是草原的世子,未来的大君,你以为就凭你父汗的话也能妄想跟我们家白翊结亲?阿苏尔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你跟北世子赵齐光都做了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万一哪天不小心把你和北世子的事情传出去,你说,你还怎么做人呀?” 孩子将手上的长草叼在嘴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继续认真道:“玉珍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 林玉珍抽泣着问道:“什什么?” “哎呀,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健忘啊。”白笙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霍的一脚踢在少女臀部,说道:“我就问你疼不疼呀。” 林玉珍这次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赶紧回答道:“疼。” 白笙笑嘻嘻道:“知道疼就好,以后就不敢再乱说话了。” 小手拍了拍李世民的脑袋,白狼乖巧的走到一旁站在白笙身后,孩子很和气的上前将躺在地上的林玉珍扶了起来,说道:“玉珍姐姐,你走吧,以后可别随便往金帐附近跑,要不然哪天李世民不高兴把你吃了,我可没办法。” 林玉珍这会儿倒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一心只害怕这孩子真的会把刚才她和北世子的事情说出去,白笙是大君的孩子,这个草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赵齐光是男人也就算了,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跟一个世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来,虽说他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撞见,可这回被看到的这人,她还真的是无可奈何。 林玉珍倒是恨极了赵齐光,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人受了这孩子这么大的委屈还不敢发作,再加上李世民在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诺诺的点点头,擦了擦脸上李世民的哈喇子,急急忙忙的赶紧走开。 白笙站在原地还不忘冲少女的背影挥了挥手,她知道,跟林玉珍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公主,哎呦公主,你咋跑到这儿来了,害的我跟大虎找了你半天。” 白笙转过身子,就见大虎跟三胖两个人哼哧哼哧的跑过来。 “你俩慢死了,对了三胖,我赢的那些金铢呢。” 三胖和大虎都是朝鲁将军麾下将士的孩子,专门挑出他俩身材高大力气威武的给白笙做伴当,两个孩子是表亲,长的有三四分相像,刚开始的时候,白笙老分不清他俩谁是谁。 三胖和大虎今年都十二岁,比白笙大五岁,尤其是三胖,每次在白笙面前都是一副憨憨的模样。 “公主你放心,金铢全都在这儿呢,一个都没少。”三胖说着,拍了拍背后的包袱。 “那就好,走,咱们去朔北。” “公主,去朔北干啥。”三胖不解的抹着脑袋问。 一旁的大虎一掌拍到他背上,说道:“你忘了上回被朔北那金犊子押起来的几乎牧民了,走,咱们去救人。” 三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笙一个人迈着小短腿先走了。 “公主,咱们还带不带李世民?”大虎在后面大声问道。 孩子背对着他们摇了摇手,说道:“李世民都是有家室的人,回家还要照顾它怀孕的老婆,没时间跟咱们出去。” 大虎立刻会意,拽着三胖赶紧跟了上去,留下李世民一个狼继续躺在地上晒太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王子白翊 朔北从前是夜北的都城,几百年前震惊整片大陆的铁尔沁汗王阿尔茨楞·扎兀锡·白州,就是在朔北城下一刀将春九国劈成了五国。而当时也有参与那一场战争的西汉和东楚,若非及时将土地主动献与铁尔沁汗王,恐怕至那之后,五国又会减少为三国。 当年在朔北立国之时,铁尔沁汗王一身黑色裘装大马,腰上七尺长峰,手握黑金大刀,似乎屹立不倒,那时候,魏韩赵燕四国被白州毁灭于马蹄之下,自此以后,九国之内再也没有他们的名字,而当人们谈起当年四国的时候,也只会以夜北的四大部落称呼。 那一刻,跟着铁尔沁汗王一起成名的朔北草原,如今只成了夜北南边的一片普通荒地。 时间掩埋了当年朔北原上千千万万具枯骨,黄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战争是永无止尽的。” 铁尔沁汗王站在苍狼大旗下面说道:“可我夜北草原将永立于这片土地之上。” 已经十二月初,朔北原上一片浩瀚,风贴着地面吹过,有露出雪地的草尖在轻轻摇晃。 “汪汪” 帐篷口的大黑狗朝三个孩子怒叫了两声,白笙站在三胖和大虎身前,一时间有些不太敢往前再走。 “上次来怎么没见他家门口还栓了条狗。”三胖闷着声开口,表情憨憨的,“该不会是那胆小的金犊子怕咱们进去又扒了他的裤子吧。” “金犊子可是这方圆十里最有权有势的人,没想到连个看门的武士都没有,非得找条狗来。” “公主,你别怕,有我跟大虎保护你,遇佛杀佛,遇狗杀狗。” 白笙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就朝金犊子门口的大黑狗身上扔去,奈何孩子力气小,还没砸到狗身上那石头就落地了。 “汪汪汪” 黑狗叫的更凶,引得来往牧民纷纷侧目。 “公主,那金犊子好像不在家。”大虎开口说道,一边朝对面的帐子走去,那黑狗见大虎提着把短剑,吓得呜咽着朝一边躲去。 大虎揭了帐子又放下,白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走,咱们去找他。” “我说家里平时不怎么开口的老黑今天怎么不停的叫,原来是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三个孩子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身棕色羊皮袄子独眼龙的中年男人背着弓弩朝这边走来,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皮肤又糙又黑,满头的棕发看起来发质极差的披在肩上,男人一手提着三只野兔,腰间系着刚刚猎来的狍子,一瘸一拐的将手上的弓箭扔到门口的马槽里。 “金犊子,你放肆,”大虎挺着厚实的胸脯大声说着,“知道是我们公主来了还不快拜见。” 金犊子可是朔北原上地位最高的人,说是地位高,也不过是沾了他祖宗的一点福气。 当年追随铁尔沁汗王在朔北打江山的时候,有个小兵无意间替白州挡了一箭,那士兵死后他儿子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草原流行世袭,所以从那以后他的后代都是不大不小的官,一直到百年之后的现在,当年朔北的皇族全都迁居去了北都,只留下朔北的一些牧民,而金犊子的爷爷不愿意走,一直就留到现在,用汉朝的话来说,也算是这一带的县令了。 大虎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吼更是洪亮如雷,本来周围来来往往的牧民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让大虎这么一吼,牧民都已经稀稀落落的回了自家帐篷。 毕竟像这种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突然来个金帐里的人,人们想着还是躲远一些好,毕竟都说北都城的人不好惹。 金犊子朝白笙装模作样的鞠了个躬,说道:“下臣呼图武拜见公主殿下,长乐无极” “行了。”孩子一挥手臂打断他后面的话,朝前迈了一步,开口道:“金犊子,既然你知道本公主是来找你的,也就不跟你废话,上次那几户被你关起来的牧民,你赶紧给本公主把他们都放了。” 金犊子看着眼前那个只有他大腿一般高的孩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当下眉梢一挑,开口道:“那几户牧民欠了下臣半年的地租,下臣一直宽容他们,奈何这些刁民不同情理,还合起伙来一把火烧了下臣之前的帐篷,下臣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无奈之下才将他们全部都关了起来,不过是为了让那些贱民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至于那张烧毁的帐篷,下臣便不予他们计较了。” “你放屁,明明是你先霸占了人家的牛羊。”三胖厌恶的说着。 “怎么能叫霸占?”金犊子粗声道:“这整片朔北的牛羊都是我呼图武家的,若是没有我这么多的牛羊,那些牧民靠什么吃饭。” 三胖被他说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却抿着嘴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行,金犊子,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孩子转身将背在三胖背上的一袋子金珠提在手上,“上次本公主说了拿金铢换那几户牧民,金珠本公主已经带来了,还有那些人欠你的地租和牛羊,这袋子金珠足以买下你朔北全部的牛羊和草地不止,现在全部给你,你赶紧给本公主放人。” 金犊子接过那袋子沉甸甸的金铢,在半空中抛了抛,立刻眉开眼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前来给下臣要人,下臣哪能不给您一个面子,公主放心,即刻之后,那些牧民自然会完好无损的回到自家帐篷。” 孩子双手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金犊子左手按住胸口鞠躬说道:“下臣不敢。” 白笙朝他哼了一声,带着三胖和大虎就往回走。 半路上,三胖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你给了他那么多的金铢,就不怕他拿了钱还不放人。” “他敢!”孩子眼睛一瞪,腰上的铃铛当当作响,“他若是真的不听话,我就让父亲把他流放到北荒去,不过他也没那个胆子。” “你咋知道那金犊子没那个胆子。”三胖依然有些担忧,愁的一张脸都有些发黑:“你看他嚣张的那个样子,都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谁知道那个坏家伙在朔北一带有多嚣张。” “他当然没那个胆子。”大虎接口道:“他的目的不过是要钱罢了,刚才我们给了他那么多金铢,他自然会息事宁人,若是还扣着人不放,那可就真的不要命了,我看金犊子没那么蠢,那三个孩子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他何必引火上身。” 白笙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朝三胖胸口打了一拳,没好气道:“看你蠢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以后还怎么取老婆。” 三胖憨憨一笑,伸手抹了抹后脑,闷声道:“公主放心,三胖这辈子都不娶老婆,永远给公主当伴当。” 白笙白了他一眼,十分嫌弃的撇嘴道:“谁稀罕你跟一辈子。”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前往金帐的路上,一阵风吹来,震的地面微微颤动。 “公主,这情况不对啊。” 大虎和三胖从小跟随旭日干将军习武,有练武之人的敏捷,只见大虎忽然双手撑地,整个身子贴近地面,侧着耳朵似乎在听着什么。 “好像有马群朝着这边来了。”大虎站起身,连身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拍去,一双眼睛朝着远处眺望。 “马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么大个草原,哪家哪户没有马匹。”三胖说着,一把拉着大虎就要继续赶路。 “不对呀,按理来说普通的马跑起来不该是这种声音。” 大虎的话还没落,不远处的白地上,七八匹黑色的大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领头的那人白笙看清楚了,正是刚才拿了她一袋金铢的金犊子。 三个孩子正疑惑他怎么会追上来,就在这时,为首的那人忽然抽出箭壶里的长矛,手上的弯弓拉到最满,箭尖银亮,直直对准不远处的三个孩子。 “不好,快跑!” 大虎爆喝一声,一把抓住身边七岁的孩子死命的朝前方跑去,就在刚抬脚的瞬间,只听嗖的一声响,随后而来的是箭尾处一阵猛烈的轻颤,正好插在白笙刚刚站立的地方。可见这支箭的力度又稳又狠。 虽然不明白金犊子为什么会突然来追击他们,但是这条路就是离金帐不远的地方,金犊子难道不要命了么,刺杀大君的孩子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风在耳边猛烈的刮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就在金犊子呼图武准备射出第二箭的时候,从反方向而来的一道银光擦破空气,直端端的对准马上的领头人。 碰的一声大响,呼图武被莫名而来的箭矢射中落马,载在雪地里狠狠的翻了几个跟头。 “白翊!”孩子像是受到惊吓的鸟儿,死命的朝前方新来的那队人马大喊着。 马上的少年一身白色大氅,脸如刀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星眼如炬,肩上黑色的大弓如满月透亮,只见那大马还不及站稳,少年身形一跃便已落地,一把抱起还在奔跑中差点摔倒的孩子。 “阿苏尔,你要不要紧。”少年皱着眉头十分生气,赶紧伸手去查看孩子身上有没有伤势,白笙一把打掉他的手,快速道:“我没事,是那个金犊子放的箭,他要杀死我们。” 白翊见孩子没事,暗中松了口气,朝身后的武士们大喊道:“将追击的公主的人全部绑了!” 一众武士得令,马蹄呼啸而过,地上积雪飞扬。 “阿苏尔,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白翊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指了指前方的金犊子等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没等白笙说话,一旁的大虎气喘吁吁,赶忙道:“回二王子的话,他是朔北的呼图武,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用箭射杀公主。” “朔北的人?”白翊蹙眉道,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然而看起来十分沉稳。 “白翊,你一定要把他交给父亲处置,这个金犊子坏的很,刚才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就被他的箭给射死了。” 少年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背,柔声道:“阿苏尔你放心吧,哥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混蛋的。” “你们几个,把他带过来。”白翊朝不远处的武士大喊,金犊子一干人等已经被牢牢的捆了起来,他们被力气极大的武士押着,狠狠的跪在白翊面前。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公然射杀草原的公主,不要命了么!” 金犊子呼图武抬起已经蹭破皮的脸颊看着白翊,也不顾肩头上血流如注,轻笑一声,说道:“你就是金帐的二王子?还以为白音会派你前去西汉做质子,没想到真的让世子去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什么没想到,本王子问你的话,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 呼图武冷笑道:“我不跟你废话,带我去见大君,我有事情找他。” 白翊一张脸冷若冰霜,低声道:“正好,本王子也不想跟你废话。”他手一挥,“带他去见大君!” 一阵响动,金犊子被武士们押着走在前面,白翊怀里抱着白笙走在后面,地上的白雪偶尔可见前面那人身上滴下来的鲜血。 “白翊,你怎么跑这来了?”孩子一手搂着少年的脖子,轻轻的开口。 少年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你几日几夜没回来,害的我一顿好找,母亲说了,要是找不到你,让我也别回去了。” 他说着,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调整了一下,白笙真是越来越重了,害得他现在抱着她都有些吃力。 “阿苏尔,白康已经去西汉了,父亲的孩子里面就剩下哥哥和你了,若非我今日来的凑巧,恐怕唉,反正我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以后不要瞎跑,总是没日没夜的不回来,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 一阵轻微的热气在脖颈上喷来,楞了一下,白翊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扶住孩子的脑袋让她睡得舒服一些,他就知道,刚才教唆的话都白说了。 “还好你没事。” 少年喃喃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草原上金黄一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正时年少 夜晚的草原上一片朦胧,雪粒随着夜风在半空中翻卷着,天空漆黑一片,只有一轮瘦弱的月亮凄婉的挂在远方。 黑幕之下十分冷清,偶尔可见来往巡逻的武士,离金帐不远的一顶帐篷里,有微弱的光亮从帘子缝照了出来,少年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日里的长马褂,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王子,夜风阴冷,您还是回去吧。” 老人佝偻着腰,声音低哑,埋在白发里的那张苍老的面孔显得有些干瘪,她下意识的搓了搓枯瘦的双手,想让已经冻得冰凉的指尖稍暖一些。 白翊站在雪地上停下脚步,一双黑色的鹿皮靴早已经湿了一大截,他越过老人的身体,眼神不住的朝帐子里看去。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帐篷里丝丝的细语渐渐湮了下去,白翊不免有些担心母亲会怎么教训自己的妹妹。 “夫人不必管我,等阿苏尔出来我就走。” 话音刚落,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孩子低垂着脑袋从帐子里走了出来,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白翊一个箭步走上去拉起孩子的手,刚准备开口问什么,眼睛撇到一旁的老人,终于欲言又止。 “夫人去照顾母亲吧,我这就带着阿苏尔回去。” 说罢,不等老人开口,便牵起孩子的手,两个人迈着步子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上渐行渐远,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的十分纤长。 老人站在原地默默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身回了帐子。 而就在刘夫人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原本闷着头的孩子忽然抬起脑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白翊无声叹气,他知道,刚才母亲的那一番教诲又被这个妹妹当做耳边风了。 “白翊,我跟你说,刚才我在里面差点就睡着了。”孩子声音脆脆的,一双黑色的水瞳滴溜溜的转着,“母亲每次都是那几句话,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我知道。” “白翊,母亲她老拿我跟西汉的小姐们比较,你说她现在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汉朝的小姐怎么比得上我草原的姑娘。” “白翊,母亲是他们西汉皇帝的妹妹,为什么他们还不放心我们要让白康过去做质子呢?” “因为他们的欲望和野心。” “白翊,什么是欲望和野心?” “欲望就是他们向往的事情,野心是他们的贪欲。” “你说父亲会杀了那个金犊子吗?” “也许不会。” “为什么?” “因为”白翊停下来看看身边的孩子,说道:“他没有做错什么,父亲不会让他死的。” 白翊想起晚上刚得到的消息,金犊子之所以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白笙,不过是为了能够见大君一面。 朔北地处寒冷,即便是回暖的时候都难以丰收,牧民们每到冬日更是苦不堪言,前几年光景好的时候,金犊子都会将自家的牛羊分给各家的牧民来让他们在朔北那片荒地过完冬日,可是这几年,金犊子的牛羊马群逐渐减少,而金帐这边似乎已经将朔北遗忘了很多年,没有了牛羊的供给,牧民们生活的连畜生都不如,他多次觐见白狼部的汗王赵丙,都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将原本要分给朔北的牛羊扣了去,说是前线驻守的武士们缺粮少衣的,没有了精锐的军队,还怎么跟正在暴乱的西部抗衡。可是这草原人谁不知道,四大部落就数北汗王赵丙最为富裕,手上的牛羊何止千万,何至于去抢朔北的那一杯羹,而且还吩咐朔北的牧民不得靠近金帐半步。 这种现象持续了两年,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也就是今年,金犊子眼看着朔北一片荒芜,大片大片的牧民死于寒冷和饥饿,这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接近大君,让他开恩,能够赐给朔北牧民一条活路,而至于他自己,即便是冒着被腰斩的危险,也在所不辞。 “阿苏尔,你看吧,明日一早金犊子不但没事,还会带着父亲赐给他的牛羊风风光光的回到朔北。” 孩子闭着眼睛恩了一声,像是十分不在意,整个人就埋到白翊的怀里。 见过没心没肺的,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 白翊还以为孩子会继续缠着他问个明白然后要闹到金帐那边去,然而没有,最终只是无奈低笑一声,抱起怀里的女童,慢慢朝帐篷走去。 果然,第二日一大清早,整个金帐都在私下议论着这个昨日才犯了大罪的朔北人赶着一群牛羊大摇大摆的回去。 而当事者却毫不在意的躲在床上蒙头大睡。 晌午时分,沧澜部的汗王莫清河被大君召到帐中议事,白笙骑着小红马到高丘上晒太阳,孩子今天穿着粉红色的马步裙,在一片白地上显得分外夺目。 “起开,挡着我太阳了。”孩子躺在高丘上瞧着二郎腿,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 一旁的三胖诺诺的移开宽大的身躯,继续静默着不说话,风暖暖的吹着,扫过脸庞的时候时分舒服。 “驾!” 不远处的一声大喝打破了此刻的静谧,白笙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人一马正在疾驰狂奔着。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金帐附近肆意骑马。”孩子问着一旁的三胖,风将腰间的铃铛吹的作响。 三胖伸着脑袋看了一眼,粗声道:“听说今天沧澜部的汗王来了,这骑马的应该是沧澜部的世子吧。” “是姓莫的那小子呀。”孩子眉梢一挑,嘴边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三胖心道:完了,每次白笙这么笑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事。 “走,去看看。” 三胖赶紧跟在后面,两个人快速从高丘上跑了下来,白笙忽然将手放在嘴里一吹,一声尖利的长啸在空中划过,只见不远处那匹正撒欢了蹄子疾驰的小马脚下越来越慢,最后哆哆的在原地来回踩着步子。 马上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一身大红色长袍子十分刺眼,他一手扯着马缰,另一只手持着鞭子轻轻的朝小马臀部敲去,一连敲了好几下,小马依旧没有动作。 “哎呦哎呦哎呦喂,我当时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本公主的地盘上骑马,原来是沧澜部的小崽子。” 马上的少年猛的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少年像是十分惧怕白笙,一个没坐稳,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好在小马并不十分高,这一栽他很快的站了起来,一张脸像是火烤了一样,憋的通红。 白笙将手上的马鞭甩给一旁的三胖,背着一双手来回的看着对面的木仁,木仁是莫清河最小的孩子,也是几个儿子里面最胆小的一个,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见了白笙都害怕成这样。 “阿,阿苏尔”木仁低低的开口,一张脸比身上的衣服还要鲜艳,他可没忘了上次白笙将他扔到狼窟里那件事,若不是正好有牧民从那里经过,恐怕他早就让母狼给吃了,现在想起来觉得害怕。 “哎呀,居然还穿了件红衣服,你们沧澜部是没有女人了吗?” “我,我” 白笙一步跨到木仁眼前,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服,说道:“这不是西汉女人穿的织锦么,木仁,你父亲是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才把你当女儿养吗?” 木仁一张脸更红了,头埋的更低了,在白笙面前,木仁似乎永远都不敢仰起头来说话。 白笙最讨厌木仁这股娘性子,上次就是因为想练练他的胆子才把他扔到狼窟去的,谁知道这小子回去之后连续半个月大小便失禁,他父亲莫清河来求大君让白笙饶了他儿子,害的白笙被大君狠狠的教训的一番,还是当着莫清河的面,所以因为这事白笙没少记恨木仁。 “哎,木仁,我听说你之前生病了,现在好了么?”女孩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木仁,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我什么时候生病了。”木仁呆呆的开口,声音小的细如蚊丝。 “哎呀。”白笙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我听说你被狼吓得大小便都失禁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木仁霍的抬起脑袋,一张脸鼓鼓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起那段屈辱的事情,少年不免两眼有些湿润。 “我没有!”他突然大声的喊出来。 然而却见眼前的女孩子两眼一瞪,刚刚高涨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小声道:“我,我没有” “哎呀,你哭什么呀,我就关心关心你的身体,你不至于这么感动吧。”白笙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木仁的背,说道:“好吧好吧,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好吧。” 这么一说,木仁哭的更加厉害了,整个肩膀都颤抖了起来。 “算啦算啦,你走吧,真没劲,都说了以后不欺负你了,还哭,跟个娘们儿似的。” 木仁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敢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笙很好奇的拍了拍胸口,笑道:“那当然,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木仁胆怯道:“你上次就说过再也不欺负我,你还是把我扔到狼窟里了。” 白笙身形一转,歪着脑袋尖声道:“然后你就大小便失禁了?” “哇”的一声,木仁哭的更凶了,这次可是真哭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条腿来回的蹬着,吓的一旁的小马朝后退了几步。 “哎呀,好了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白笙还是第一次见木仁哭的这么厉害,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去将地上的孩子扶起来,然而木仁哭的厉害,死活赖着不起,白笙有点生气了。 “三胖,你去把他拉起来。” 三胖听话的走过去,双手伸到木仁胳膊下面,轻轻一提,就将木仁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要是再哭我就把李世民叫来让它咬你!” 哭声戛然而止! 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顺便还好心的上前将木仁身上的积雪拍了拍,说道:“你快走吧,这里不让骑快马,要是被我父亲的人看见了,肯定要责怪莫清河汗王的。” 木仁也没想白笙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只是一听会连累到自己的父亲,赶忙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人。 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木仁转过头来,小心的问白笙:“你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这次是真的吗?” 白笙大气的点了点头,豪迈说道:“这是自然,我从来不欺骗小孩子。” “那,那你跟我拉钩。” 白笙大方的伸过小指勾到木仁手上。 “好拉好啦,你快走吧。”说罢,朝木仁挥了挥手。 木仁小心翼翼的上了小马,这才不快不慢的朝远处跑去,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一声轻啸从后面传来,碰的一声响,随即小马忽然后蹄子一弯,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到小马腿上,小马哀叫了一声,木仁猝不及防,连人带马全都栽到雪地上,就在这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串欢乐的大笑声。 “我这次真没欺负你,是你的马不经打。” 就这样,木仁又在冬日的太阳下无声的流下眼泪,这次站起身子再不敢骑马,只得牵着小马一步步慢慢走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被欺负了 白笙不再去看木仁灰溜溜的背影,喜滋滋的走到高丘上晒太阳,小红马在坡上欢快的踩着步子,鼻子里喷出薄雾般的热气。 “公主,大事不好了。” 孩子打眼一望,就看到大虎正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跑过来。 “大虎,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三胖开口问道。 大虎停下脚步,有些灰头土脸的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说道:“不,不好了,李世民和人家打起来了。” 白笙一听李世民出事,立刻一脚跳到大虎跟前,着急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就是刚才,我带着李世民去朔方原上晒太阳,来了一帮不知道什么人,他们几乎每人都骑着马,还有几辆车,他们人多,在路边休息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把李世民故意逗醒了,李世民一生气就把那人咬了一口。”大虎难得面色焦急,“可是我看的清楚,李世民只是把他的衣服咬破了,根本没有伤到他,那人一气之下就用刀准备砍李世民,我在旁边阻止,可是他们人多,硬是把我推开不让我靠近。”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碰本公主的狗腿子,他们是什么人?”孩子问道。 “我,我不知道,只是他们穿的衣服和我们都不一样,还有他们的马车,我从来没有见过。” 孩子眉头微蹙,急道:“那李世民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多少人,都有什么武器?” “我跑来给公主报信这会儿李世民又咬伤了他们几个人自己跑了,现在我也不清楚李世民在哪,不过他们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把刀。” 白笙一听李世民跑了,稍稍有些安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李世民肯定知道,孩子快速朝身边的两个少年说道:“大虎,你现在回去把杨玉环带出来,只有他才能找到李世民,大虎你去找匹马,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们一会儿过来跟我汇合。” 孩子说着已经翻身上了小红马,“敢欺负本公主的人,一会儿打的他找妈妈。” 说罢,手上长鞭一甩,胯下的马儿四蹄一扬,整个人已经奔了出去。 没跑出几步,就看到还在路上牵着马慢慢悠悠晃荡的木仁,孩子举着手上的鞭子一下甩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吓的一旁还在发呆的木仁一个冷战。 “木仁,本公主现在命令你骑上你的马跟我走一趟。”孩子气势汹汹的开口。 木仁呆呆的抬着脑袋看着马上的女孩子,轻声道:“去,去哪里?” 白笙冷着一张脸,完全不似往日的狡黠,大声道:“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揍一顿!”说着,手上的小鞭子已经高高举起,木仁赶忙缩了缩脑袋。 “阿苏尔,刚才不是你让我走的吗,现在,现在怎么又要” “唰”的一声响,黑色的马鞭在白地上甩出一道狠狠的印记,孩子一张脸红扑扑的,说道:“李世民被外人欺负了,这次你帮公主把那几个外人教训一番,以后本公主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木仁一听李世民被人欺负,当下心中划过阵阵喜悦,要知道,整个北都城的孩子几乎没有一个不怕李世民的,再加上有白笙这么厉害的主子,那简直是要嚣张到天上去了,如今有人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木仁当下肯定心情愉悦。 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 “哦哦,那,那我跟你去。”木仁慢悠悠的爬上马背,刚一坐稳,小马的臀部就被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小马吃痛悲鸣一声,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差点将木仁从马背上扔了下来。 白笙赶忙打马跟了上去。 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隐约能看到远方地平线上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两个孩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马仍在原地,踩着地上的积雪一跳一跳的朝前方快速靠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给你一箭 “我跟你说,待会儿咱俩就躲在那个山丘后面,先探探敌人的虚实,不准轻举妄动,一切听我指挥,知道了吗?”白笙命令着身边的木仁,说话声音压的极低,其实离的这么远,对方根本发现不了他们,更别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只是孩子入戏太深,总怕会惊扰到对面的敌人。 木仁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笙喜滋滋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表示满意。 晌午的太阳十分热烈,却怎么也晒不化北都城内厚厚的积雪。 少年盘腿坐在铺在雪地上的羊皮毯内,慢悠悠的将婢女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棉袍,袍子上满是用银线勾出的金盏花图案,袍子外面是黑色的大氅,脖子上一圈狐狸毛领,将本来就白皙的脸映的有些尖冷。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一旁的婢女接过那只空茶杯,小声问道。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急什么。”这位少爷看起来明明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十分冰冷,一张脸长的倒是凤眼流波唇红齿白的,却表情老成,似乎一个眼神就能将身边的人杀死。 婢女诺诺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退下,她知道,这一路上这位少爷的心情都十分差劲,谁愿意放着京都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这荒漠上给人家当人质。 “暗香姐,现在连你都被少爷训斥,咱们以后在这的日子可怎么过。”另一位婢女噘着嘴小声嘟囔,将手边的东西重重的拨来弄去。 “荷香,你可小心着点,那是少爷最喜欢的簪子,别一不小心给摔碎了,我可就不了你。” 荷香有些委屈道:“你说咱们这大老远的从京都来到这破地方,一路上受了多少苦多少累,这还不知道要在这边呆几年,如今少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暗香姐,我,我听说草原到处都是狼,我就怕少爷哪天不高兴把咱们真的把咱们扔了喂狼可怎么办。” 少女说着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的掉了下来:“我,我家里还有弟弟和母亲指望着我养活,这倒好,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怎么说哭就哭上了。”暗香赶忙抽出手帕递给荷香,柔声安慰道:“少爷不会是那样的人,你看,咱们来之前,老爷不是给了每个随行家里的人一笔不少的钱吗,再说了,少爷虽然性子比较冷,但是从来没体罚过咱们不是?你别看现在咱们在这边吃苦,要不了两三年,等咱们回去了,少爷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荷香抽噎着鼻子,说道:“真,真的吗?” 暗香点头,将车内的被褥完全整理完毕,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吧,总之少不了咱们的好。” 车外已经有武士陆陆续续正好衣着准备出发,洁白的地上偶尔可见点点鲜血,两三个武士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彩,那是被狼王李世民所咬伤的。 “二少爷,金帐那边已经准备好,咱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步步走到少年身旁,将腰间的一枚黑色令牌递给他,说道:“这是刚才去拜见大君是所赐的。” 少年摩挲着那枚雕刻着古老滕文的令牌,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说道:“这个大君真有意思,还没见面就已经先把礼物送上,也不枉本少爷千里跋涉一个月的路程。”他说着,将令牌塞进怀里。 身边的男人立刻会意,即刻吩咐一行人继续启程,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马车捻着白地咕噜噜的朝着金帐方向驶去。 “嗖”的一声轻响从半空划过,紧接而来的是利箭穿透马车的声音。 “有刺客,保护少爷!” 武士们纷纷举起手上的长剑立刻将那辆看起来十分豪华的马车紧紧围住,年轻的婢女一把掀起车帘,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场战争似乎一触即发,而就在所有武士都神色紧张的准备迎接下一场偷袭的时候,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白笙躲在离那队人马最近的一处高丘下,手臂上卡着的弩弦还在微微颤抖,木仁呆在她身边,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木仁,你先出去迷惑他们,就说那支箭是你射的,把车里那个人给我诱出来,我看他像是这个队伍里面带头的。” “阿苏尔,他看起来比咱俩大不了几岁,你怎么知道他是带头的。”某孩子傻乎乎的低声问道。 “哎呀,你笨死了,你没看到刚才那几个婢女对他巴结那样,还有后来那个男人,居然把阿爸赐下来的神符都给他了,这人肯定不一般。”孩子供着身子,腰间的铃铛被卸了下来放在一旁的雪地上,她说道:“而且,没有他的允许,他下面的人怎么敢随意欺负我的李世民,肯定是他指使的,他现在在车里我看不见,你出去把他引下车,然后我给李世民报仇。” “可是阿苏尔,我,我不敢,他们那么多人,我要是说了那是我放的箭,万一他们把我杀了怎么办。” 白笙一掌打到木仁头上,生气道:“你笨死啦,你就说你是东汗王莫清河的儿子,出来打猎不小心才射到那边的,再说了,你年纪这么小,别人不会把你当回事的。” 木仁听完,突然伸手数了数手指,闷闷道:“阿苏尔你才七岁啊,你还比我小三岁呢,你要是出去了,他们更不会把你当一回事的。” 木仁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这个计划十分满意。 白笙蹲在一旁,心里窝了一团火,当初怎么就带着这么个蠢货过来,连三胖都不如。 “你去不去!”孩子一张脸冷冷的,忽然就将挂在手臂上的弓弩对准了木仁,“你要是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对着你放箭。” 木仁立即伸出两只手捂住脑袋,急忙道:“阿苏尔你快拿开啊,万一那东西跑偏了怎么办。” 白笙呵斥道:“那你去不去。” 木仁撅了撅嘴,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那么说就真的没事吗?” 孩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我这么聪明的人什么时候失算过。” “谁说,上次你还说费城那个财主的小妾会跟他儿子偷腥呢” 咚的一声闷响,木仁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笙一脚提上屁股从高丘后面踹了出去。 十几个武士带着长剑举了过来,木仁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手高高的举过头顶。 “刚才可是你朝车内放箭?”为首的武士大喝一声,面若寒星,吓得木仁双腿抖的更加厉害。 在满目的刀光和目光下,木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带过来!” 有武士一把将地上的孩子提起来甩在马车旁边,“说,何种原因刺杀我们少主,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草原来的贵客么?” “我,我”孩子被吓的眼泪差点都流下来了,然而一想到白笙那张可怕的脸,硬是把眼泪吞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颤声道:“我,我是东部落沧澜部莫清河汗王的七儿子,我,我叫木仁,我父亲莫清河被大君唤到金帐议事,我出来打猎,刚才弓弩不小心跑偏,这才,才” 他说着,摸了摸脑袋,小心的问道:“那,那贵主人有没有被我射中?” “多亏我家少爷反应快,要是真的射中了,恐怕你们大君都没法给我们交代!”马车上的婢女跳了下来,语气十分冲。 木仁这下放下心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证明你是汗王的儿子,如果真是,怎么附近就只有你一个人。”那武士依旧不依不饶。 “他确实是汗王的儿子。”男人坐在马上开口道:“刚才我去金帐拜见大君的时候正好东汗王也在,他跟东汗王的模样像了七八分,是他的儿子不会错。” 说罢,男人右手一挥,那些围在马车周围的武士纷纷散开,男人弯着腰对地上的木仁说道:“您请回吧,我家少主还要赶着去拜见草原的大君。” 说罢,他调转马头,整个队伍似乎都要开始继续前行。 木仁心里焦急,眼看着这队人马就要重新出发,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笙暗骂木仁这头比猪还蠢的蠢货,心里正着急着,只听木仁一声大喊。 “等等!” 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木仁似乎欲言又止,顿了一下,说道:“弓弩的力气十分大,那一箭下去连马车都穿透了,我想看看你们少主有没有事,就看一眼,只要我亲眼确认他没事,我才能放心。” “原来您还是个有心的主。”马上的男人低笑一声,朝车内的人说道:“少爷,您以为如何。” “你觉得如何?”说话间,那贵公子突然揭起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张脸冷冰冰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不止的木仁,神色间全是不耐烦。 “哦哦。”木仁抬起头假装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憨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孩子刚转过身子,一直利箭从身边划过,直射向身后那人的手臂。 一声惊呼响起。 “阿苏尔救我!”木仁突然大喊一声,撒欢了蹄子朝白笙这边跑来,那少年被突如其来的一支箭射中小臂,顿时鲜血直流,然而随之而来的更是一股极大的怒意,一张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只见少年一把拔起手臂上的箭矢,狠狠摔在地上。 “给我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初次相逢 一阵杂乱,白笙立刻从高丘后面跳了出来,一把抓住木仁差点没稳住的身子,将他塞到自己身子后面,孩子个子小小的,却一点也不惧怕对面那些提着剑朝自己冲过来的武士。 只见孩子冷静的拿出怀里的黑色令牌,一把举过头顶,高声道:“我是阿尔茨楞·扎兀锡·白氏家族的孩子,我看你们谁敢轻举妄动!” 阿尔茨楞·扎兀锡这几个字放在草原随便哪处被人听了都会吓的发怵,然而对面的武士只是在呆愣一瞬间之后继续冲了过来。 白笙有点慌神了,赶紧朝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我是大君的女儿,是草原的公主,欺负白氏的孩子,你们都不要命了么!” “住手!”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武士们纷纷停下动作,只见少年一把甩开正给他伤口上药的婢女,穿过人群缓缓朝这边走来。 “你说你是谁?” “你是聋还是傻?都说了一遍你记不住么?”孩子趾高气扬道:“你又是谁?敢在朔方原上欺负我和东汗王的儿子,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少年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开口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今日有西汉的贵客前来么?” 西汉两个字对白笙来说并不陌生,她母亲明珠阏氏就是西汉皇帝的妹妹,作为二十年前西汉和草原的和亲公主,白笙身上也流着一部分西汉人的血,况且不久前白康刚刚被送去西汉做质子,如今又从西汉来了个无名小卒,白笙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质子啊,你是皇帝老子的第几个儿子,他怎么舍得让你到我们草原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来?哎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不然也不会跑过来给我们做人质是不是?”白笙伸手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开口:“说说吧,你是几皇子?” 那少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白笙继续道:“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比我傲娇,我告诉你,到了我们北都城,就得乖乖遵守我们的规矩,其他的我以后再跟你讨论,咱们先来算一下你欺负我们白狼那件事。” 少年眉心一簇,哼了一声,说道:“原来那是你的狼,难怪如此刁蛮,咬了我的马也就算了,还咬伤了我的部下,医治的费用我就不要了,只要你跟我好好认个错,我便原谅你,如何?” 哎呦喂,好厉害的一张嘴。 白笙被他几句话说的差点长不了嘴,然而脸皮厚就是脸皮厚,孩子笑眯眯说道:“这咬也咬了,跑也跑了,刚才那一箭算是对你的道歉,你不必谢我,我这人总是这么大气,这是北都城的孩子都知道的,你说是吧,木仁!” 白笙朝身后的木仁使了个眼色,那孩子听话的赶紧点头,生怕迟一点白笙会打他一顿。 少年双眼一眯,抿着嘴不说话,白笙等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这时候,几声低吼从身后传来,是三胖和大虎带着李世民赶了过来。 “你赶紧给我的狼道歉,不然我让它把你吃了你信不!” “你敢!” 孩子突然将手放在嘴里狠狠一吹,这瞬间,李世民突然对天嘶吼一声,还没等其他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雪地之上,十几头灰色的狼朝人群冲了过来。 那些狼浑身灰的发亮,眼睛泛着蓝色的光,武士们纷纷上前持剑保护少主,白笙早已经退开站在李世民身边,时不时低头看看它到底有没有手上,似乎被狼群围住的那群人跟他毫无关系。 马惊吓的悲鸣声,几个婢女的惊呼声,瞬间乱作了一团,一群黑衣武士被狼群围在中间,诺诺的不敢上前。 灰狼们嘴角流着银亮的哈喇子,一串串抵在洁白的雪地上,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哎,南蛮子,快给李世民道歉,不然我让这群狼把你们都吃了!” “你敢!”少年被一群武士围在中间,显然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狼,一只手握成拳狠狠的颤抖,“本少爷可是西汉大司马的儿子,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西汉会放过你们大君么!” 白笙白了他一眼,大声道:“原来只是臣子的儿子,又不是皇子,那就更没关系了。” 大虎忽然低头在白笙耳边说了句什么,孩子接着道:“继元婴,你道不道歉!” 继元婴一张脸铁青,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哪肯屈服,然而打眼一看这么多狼,瞬间也有些胆战心惊,他只是站在人群里,不发一言。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巨响在雪地上炸开,震的周围人全部一惊。 “公主殿下这般冲动,找来这些狼威胁我们少主,既然不将我等放在眼里,那老夫也就不必再委屈我们少主。”男人从烟雾中走了出来,长身而立,面无表情。 “火药的威力公主这也算见识了,如果公主执意不肯放我们离去,老夫同我们少主只好跟公主一起在这里与这群狼陪葬了!” 白笙第一次见到火药这种东西,能将三尺厚的积雪炸的漫天飞扬,若刚才那东西炸在人身上,后果不敢想象。 孩子还被火药的威力吓的呆愣的原地,李世民在她身边嗷了一声,像是征求着什么。 “你,你怎么不早说!”孩子有些结巴的开口。 晏寄道轻笑一声,说道:“只要公主殿下肯放我们离去,老夫感激不尽。” 白笙知道那是人家给她面子,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大家都得在这陪葬,当下却不好收回面子,只得硬撑道:“好,既然是你开口了,那我就给继元婴一个面子放你们一马,以后若是再敢嚣张,我肯定不饶你。” 晏寄道躬身道:“多谢公主殿下。” 李世民低吼了一声,原本围在周围的狼群纷纷退了开去,继元婴默默的送了口气,等到白笙带着其他人都走远了,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哪里来的火药?” 晏寄道尴尬一笑,说道:“不过是把点柴火的引子放一起全点着了而已,吓唬吓唬那孩子,也不至于再耽搁时间误了和大君见面。” 继元婴想起刚才白笙那副嘚瑟的样子就忍不住来气,开口道:“这么刁蛮的孩子若是放在我大司马府,定让她知道厉害!” 车轮又开始缓缓前进,队伍渐渐朝着金帐逼近,九七七年,这是白笙第一次见到继元婴,这一天天气极好,就好似草原的冬季已经快要过去了一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西汉贵族 作为西汉跟夜北的和平枢纽,继元婴的到来并没有为这片寒冷的高原添上一份温暖,只是在中午简单的拜见之后,随行而来的婢女们就开始为质子整理帐篷,武士们也纷纷退去,安置远道而来的马车以及西汉皇帝送给大君白音的礼物。 汉朝的服饰跟草原上大不相同,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换了草原世子的西汉人到底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所以当继元婴走出金帐的时候,已经有牧民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人们低头交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随着一行人走动着,堵在路上的牧民缓缓的为这些人让出了一条路来,有不少的孩子想跑上前去摸一摸那些奇怪的衣服,却都被自己的父母狠狠的拉了回来。 “这就是从汉朝来的贵族,你看,可比咱们草原人娇弱多了。” “瞧他那模样,就是咱们草原随便来个女子,都能将他撂翻了。” “哎,你说,这汉朝的宗亲是不是糊涂了,挑了个这么文文弱弱的过来,也不怕咱们北方的冬天把他给冻死在这。” “你瞎操什么心,你别看他白白嫩嫩的,我听说在汉朝那边可是个名气不小的将军呢,说不定还真有两下子。” “呸!”那牧民嘲讽似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就这样的都能当上将军,那我夜北人到了西汉,岂不是人人都能挂上元帅?”说罢,朝继元婴的背影白了一眼,继续道:“我倒是不信了,听说西汉的国主素来狡诈,当年远嫁明珠阏氏的时候就没少从我们大君手里夺走不少东西,这次更阴,把我们世子送过去当质子,他倒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送来这么个文弱宗亲,怕是瞧不起我们草原呢。” 说着就朝继元婴踩过的地方吐口水,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到继元婴的耳朵里,惹得身后的婢女一阵生气,然而主子都无动于衷,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委屈这一张脸紧紧的跟在后面。 “草原人素来瞧不起东陆人民,这从百年前铁尔沁汗王在世时就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觉得我们汉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从来都是单凭一副嘴皮子得来的天下,可蛮人终究是蛮人,空有一身蛮力,却智慧不足,少主想必是不会跟这些人计较了。”晏寄道走在一旁低声开口,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饱经风霜,历尽沧桑,说起话来常以老夫自称,让别人还以为他都快年过花甲。 继元婴走在厚厚的雪地上,一双鞋子早已经湿透了,少年的腰杆挺的笔直,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忽然一把扯下肩上的大氅随手扔给身后的婢女,开口道:“扔了!” 身后的暗香一愣,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继元婴忽然转过头来大喝一声:“扔了!” 暗香赶忙点了点头,素白的手轻轻一松,那张用上等狐狸皮制成的大氅就掉在地上,等到一行人刚刚走远,就有不少孩子纷纷上前开始抢那件被继元婴丢掉的大氅。 就在这时,白笙带着几个不知道哪家的来的孩子悄悄躲在继元婴的帐篷外,一群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小一点的也就四五岁,全都半猫着腰,流着晶莹的鼻涕埋伏在一旁的隐蔽处。 将装满蚯蚓的盒子塞进怀里,孩子原本平展展的胸口立刻鼓出一个包来。 “小五,下午我让你把你家里给马泻肚子的药拿来,你带着没?”白笙瞅着一旁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问道。 那孩子穿着深蓝色的布棉袄,因为穿的太厚的缘故,整个身子缩在一起显得十分臃肿,小五一张脸因为没涂大宝d蜜显得十分干燥,有些地方都皴的结痂,他朝白笙眯着眼一笑,鼻子里面刚准备流出来的鼻涕瞬间吹了个泡泡。 “阿苏尔,你交代的事情我当然记着呢。”小五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我爹的房里偷出来的,这几天家里的马吃多了,我爹正指着这药医马呢,我全都给你带来了。” 白笙喜滋滋的摸了摸小五的脑袋,一番夸赞,接着有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问道:“小八,你的东西带了没?” 小八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小的一个,只有四岁,是个女孩子,可是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没发育好,总让人觉得她看起来雌雄难辨。 小八稚嫩的脸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白笙,随后缓缓的伸出手从腰间的袋子里面取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递给她,吞吞吐吐道:“真,真的要这样吗?” 白笙一把夺过小八手里的东西,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孩子两只手摩挲着圆润无比的石头,脸上闪着奇异的光。 “阿苏尔,还,还是算了吧。” 小八为难的开口,一双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嘴巴撅的高高的。 白笙抬起头来,朝小八狠狠的瞪了一眼,孩子忍不住吓得一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白笙却是不管,只厉害道:“你别忘了他是什么身份,中午的时候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忍心看着姐姐被他欺负吗?” 说着,看了周围一圈的孩子,问道:“你们忍心吗?” 孩子们乖巧的摇了摇头,还有几个随声附和,表示十分不能忍。 白笙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拍了拍裙子下摆的积雪,身边几个孩子也都陆陆续续跟着站直了腰板,下午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孩子们的头发都变的乱糟糟的。 “你们全都在这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阿苏尔,我跟你一起去!”小五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却被白笙一脚踹开。 “你少跟着我,我嫌你麻烦,给我在这等着。” 小五闷着脑袋点了点头,听话的回到刚才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和其他孩子一起守候,可是还没等白笙走一会儿,因为害怕的缘故,小八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哭了起来。 “小八,你好端端的哭什么?”白笙一走,小五自然成了其他孩子的老大,不解的盯着小八稚嫩的脸庞。 小女孩抽着鼻涕抹着泪水说道:“小五哥,我害怕。” “怕什么,有阿苏尔给咱们撑腰了,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阿苏尔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你别怕。” “可是小五哥,上次,上次咱们把那个木仁扔到狼窟里的时候,你也说没事,最后那个世子让他父汗把我父亲在军中打了一顿,我父亲回家又打了我一顿。” 小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止是上一次,上上一次在费城偷看人家财主跟小妾偷情那事,上上上一次跑到人家卖鸡的他家偷鸡蛋那事,还有上上上上一次 太多了,每次他们都是义愤填膺视死如归的跟着白笙做事,可是每次遭殃的都是他们下面这些孩子,小八一句话立刻勾起了上次的伤心往事,几个孩子也都不由的害怕了起来。 “没事的,我相信这次咱们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小五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 可是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保证了。 继元婴的帐篷里,有两个婢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白笙知道现在里面已经没人了,等到婢女走远了,这才揭起帘子,一溜烟的窜了进去。 帐篷里真豪华,白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夜明珠。 雪白的羊皮地毯铺满了整个帐篷,黑色的金翅木雕花桌子摆在右边的角落,一踏踏书整整齐齐的摞在上面,烧着铜碳的火盆一点烟也没有,帐篷里暖和极了,孩子原本已经冻的发青的脸上瞬间一片绯红。 夜明珠的光很亮却不刺眼,孩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摆在木质架子上的金色鹦鹉,那鹦鹉雕琢的十分小巧,只有巴掌大小,却仿佛活了一般,就连眼神都十分生动。 白笙从没见过汉人的东西,一时间竟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 小心翼翼的将鹦鹉放回原处,伸手从琉璃盏中摘了一颗红彤彤的樱桃塞进嘴里,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樱桃,比汗王们每年进贡的还要甜,继元婴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像樱桃这么珍惜的东西都能当做随意消遣的玩意儿,这架势简直比草原的世子还要足。 睡觉的床铺全是羊皮铺成的,雪白雪白的毛皮显得十分干净整洁,白笙忍不住张开双臂直直的朝后倒去,这个西汉来的贵公子哪里是过来做质子,日子比她这个公主的还要好。 白笙闷闷的想着,身子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滚,却被怀里的东西生生铬到了胸口。 将怀里的盒子取出来,白笙低着脑袋看了看里面脏兮兮的蚯蚓正在慢慢的蠕动着,再看看屁股下面雪白雪白的床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忍心下手。 火盆里的铜碳噼啪一声轻响,在半空中窜出一丝细细的火苗,孩子牙齿一咬,狠狠的站起身子,一股脑将满盒子数百条蚯蚓全都倒在床上,原本洁白的羊皮垫子上立刻变得脏兮兮的,孩子眼疾手快,一把抱起一旁的被子盖在上面,将床铺的四边紧紧捂住,生怕蚯蚓一个不听话就从床上漏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白笙还没打算离开,伸手从腰间取出黄色的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白色的粉末一点点捏在手上往茶杯的边缘和茶壶的壶嘴上涂去,随后,就把从小八那里要来的黑色石头隐蔽的藏在火盆下面。 搞定一切,孩子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手,再看了看继元婴奢华高贵的帐篷,这才小心翼翼的溜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惹下祸啦 六七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白笙进了帐子,心里都揪的紧紧的,孩子们像是扎堆的聚在一起偷偷的放风,等看到那个小小的红色人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阿苏尔,吓死我了,你没有被发现吧。” 孩子们蜂拥般的朝白笙围了过去,开始在耳边叽叽喳喳,为首的小五拉扯着女孩子腰间的铃铛,被她啪的一下打掉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本公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事。”白笙尖着嗓子说道,“再敢随便碰我,小心我以后不理你。” 小五憨憨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把已经快流到嘴边的鼻涕,说道:“阿苏尔,你把那些泻药全部用完了吗?” 白笙不满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你给的那点药,还不够继元婴拿去塞牙缝。” 小五有些委屈的看着和他一般高的孩子,开口道:“我爹总共就买了那么多,他说那点药够五匹马的量,我就全给你拿来了。” 白笙不服气道:“五匹马?对付继元婴至少得拿医十匹马的药来。” “那,那怎么办啊?” 白笙无奈的朝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算啦,反正这些泻药也够折腾他的,要是再多了,恐怕这小子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那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干的怎么办?”旁边的孩子突然问道。 白笙咦了一声,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下蹦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孩子跟前,居高临下道:“什么叫做是我干的?蚯蚓是我的吗?泻药是我的吗?还有那个,那个火药,火药是我的吗?” 孩子说着,食指一下下点着周围其余孩子的脑袋,“再说了,合起伙来要整他的注意是我提的吗?” 其余孩子被她说的都纷纷垂下脑袋,白笙忽然双手叉腰,身子朝后一跳,不满道:“平时真是白养你们这些人了,姑奶奶冒着生命危险的从继元婴的帐子里走了一圈,你们不但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敢说是我干的!” 女孩子短小的手指朝其中一人一指,高声道:“小五,你说这是是谁干的?小六,小七,你们说这事是谁的主意?” 被点名道姓的几个孩子都不敢说话,就在这时,最小的小八忽然抬起脑袋闷声道:“明明就是你要我们来的啊。” 哎呦喂。 白笙牙齿咬住下唇,抡起掌心朝小八脑袋上拍去,吓得小八朝后猛的一闪。 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只有四岁的孩子,还没断奶呢,白笙不准备跟他计较,只得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生闷气。 正在这时,小六忽然抬起头尖叫起来,“呀,快看,那南蛮子就要进帐子了。” 其余的孩子一时间也都忘了害怕,白笙早就被拉回神顾不得继续生气,七八个孩子又挤在一起半猫着腰躲在一旁开始观察。 婢女小心翼翼的为继元婴揭起羊皮帘子,暗香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退了开去。 “少爷,这北方天干地燥,十分寒冷,泡泡脚吧。” 继元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端起已经沏好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随意从桌子上拿了本书翻起来,暗香小心翼翼的将他已经湿透的鞋袜脱掉,将那双已经冻的有些发紫的脚放进热气蒸腾的木盆里。 “少爷,这北方的天气又冷又干,若是身子不好的人,出去走上一遭,怕是半条命都回不来了,咱们随行的几个侍女,从过了天都海峡就一直风寒不起,奴婢虽知道北方寒冷,却不想这般刺骨,就连少爷身子骨这么好的人,这一向白嫩的脚,这会儿都是冻得一片紫一片红的。” 暗香自顾自的说着,手上却也不停,上好的精油仔细的在继元婴脚底推拿着,继续道:“要奴婢看啊,也难怪人家都说夜北的人蛮,这般冰天雪地的,也就只有这种蛮人才能呆的下去。” “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头顶上冷不丁传来一阵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这么冷的天,给他们多送些取暖的物件送过去便是,不够的直接找金帐的要。” 暗香咧了咧嘴,嘟囔道:“是,奴婢一会儿给少爷泡完脚就吩咐他们多添些被褥和过冬的衣裳去。” 继元婴不再说话,好半晌,房间内无比安静,火盆里的碳偶尔噼啪作响,暗香正小心翼翼的给继元婴擦脚,一抬头,就见少年仰着头,脸上盖着本书,已经睡了过去。 将鞋袜重新穿好,婢女将洗脚水端给外面等候的侍女,一转头就见床上那张草绿色的被子歪歪扭扭的铺在床上而不是整齐的叠在一旁。 暗香一时间有些生气,平日里少爷的床只要是不睡觉的情况下,被子从来都是不沾床的,这倒好,才刚一到夜北,这边的人就这么不懂规矩,连少爷平日里的生活习惯都不问个清楚就随意乱来。 婢女蹙着眉头弯下腰就准备将被子收起来,然而刚一触到被角,就发觉手上黏黏的,竟然是沾了水的泥土,更是让暗香火冒三丈。 “北蛮子就是北蛮子!” 暗香心里狠狠的骂着,手上也不自觉使了劲,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就看到满床黑漆漆的蚯蚓正在雪白的羊皮摊子上一点点的蠕动着。 婢女本来就白嫩的脸瞬间更加苍白。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顿时响起,将本来就浅眠的继元婴猛的从椅子上惊醒,同时也将传到还在外面偷窥的一群孩子们的耳朵里。 暗香被满床的蚯蚓惊吓的朝后猛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就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身子还不小心撞翻了一旁的椅子,椅子倒地,一下砸在了继元婴脚边的火盆上。 少年猛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顾不得扶起已经倒地的暗香,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就看到那副让人无比恶心的场面。 一时间,继元婴一张脸瞬间铁青一片,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毕竟这么大的草原,敢这么对他这个质子的,除了这夜北的公主,在没有第二个人。 帐篷外的武士和侍女们此时纷纷冲了进来,就看到帐子里一片混乱,茶水撒了一地,椅子砸在火盆上,将里面的炭灰全部震了出来,桌子上的书本凌乱了一地,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恶心的就是那满床的蚯蚓正欢快的慢悠悠蠕动。 侍女是大君白音派来照顾继元婴的,草原的女子见到那些都有些忍不住犯恶心,却不忘赶紧上前将地上的暗香扶了起来,此时,就听到婢女撕心裂肺的哭声。 “少爷,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继元婴站在床边,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武士们纷纷站在一旁跨刀而立,心里都无比愤恨,这个时候,只要继元婴一声令下,他们就带齐人马杀到金帐去。 “今天的房间是谁整理的?”少年沉着一张脸,声音低哑的下人。 年轻的侍女松开搀扶着暗香的手,朝前跨了一步,面色如常,声音洪亮道:“是我。” 草原的女子可不像汉朝的女人一般矫情柔弱,再加上大家本就不喜欢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所以在继元婴面前,侍女完全没有低声下气的样子。 “很好!”继元婴突然冷笑一声,喝道:“把她给我绑了!” 他充分怀疑是这个女人跟那个孩子里应外合来整蛊自己,心里一团火烧的正旺。 “你凭什么无故抓我!”那侍女朝前一步高声说着,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然而武士们却蜂拥上前,两个人将那侍女死命的扣住胳膊,另外一个人上去两三下的就将那侍女捆了起来,三男一女,侍女挣脱不开,嘴里还硬邦邦的不服气,只是很快就被人押了出去。 白笙和一众小伙伴无声的看着,就见自己人被人家押了出来,心道情况不对,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房间内静默的瞬间,一阵‘滋滋’的微响从火盆下面传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武士上前用举刀随意拨了一下,这不拨还好,刚将刀锋插到碳缝里,只见嗖的一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武士被吓的赶紧向后退去,就见足有十几尺高的火焰猛的朝帐篷的顶部窜去。 “不好,是火药!” 那武士大喝一声,所有人在瞬间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往外跑,刚才被吓得不轻的暗香此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继元婴的手臂跨了出去,刚跑了没几步,只听“碰”的一声大响,随后一道红光在白地上炸开,浓烟像是蘑菇一样从平地窜了上去,炸的周围十几米都狠狠一震。 七八个孩子被这场景吓懵了,一个个半开这嘴巴吓的说不出话来,小八知道那是自己拿来的炸药,现在眼看着炸药开花了,吓的瞬间嚎啕大哭。 白笙也是第一次见到威力这么大的火药,小八这个骗子,她说那石头里面的只是引子,根本不会爆炸,所以她才敢那么随便扔到继元婴房间的,没想到居然这么猛! 四周来往的牧民都被震的停下脚步,白笙站起身子就朝下面跑去,却被身后的小五一把拉住。 “阿苏尔,别去!” 白笙一把甩掉他的手,人命关天,继元婴可千万不能有事,一边想着,脚下也不停,飞快的朝前方平地上一摊废墟的方向跑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有口难辩 还没跑到跟前,就被前来封锁现场的武士们挡在外面,牧民们将周围的土地围的水泄不通,白笙只能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从缝隙里往里面看去,可是除了那些黑色的背影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七八个孩子这时候也陆陆续续的从后面跑了过来,加入了这场围观,一时间,继元婴的帐篷周围热闹非凡,嘈杂一片。 周围全是议论的声音,基本上都是在说继元婴是个不祥之人,才来草原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遇到这个西汉的质子可得绕着道走,生怕惹祸上身。 “谁是不祥之人!” 孩子一张脸一时间变得冷若寒霜,她本来个头就小,站在人群后面不容易被发现,这一出声,前面的人下意识扭头一看,就看到这个穿着粉色马步裙的孩子抿着一张嘴,眼睛里面水水的,越发显得又黑又亮。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公主殿下,周围人齐齐扭身拜了下去,白笙不耐烦的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走到人群中间,就见朝鲁将军穿着他那件深灰色的软甲正仔细的寻找着什么。 “将军不必找了!”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着,突然蹲下来一把拨开压在废墟里的一块已经炸开的黑色残片,说道:“这火药是我放在继元婴房间里的,他的手下砍伤了我的白狼,所以我就要炸了他的帐篷。”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不到八岁的孩子居然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语,牙都还没长齐呢,口气倒是不小,竟惹的人群中一阵低笑。 朝鲁将军是夜北草原的三大武士之一,素来有‘夜北神弓’的称号,平日里都是尾随大君进出金帐的,今日恰巧带兵从这里路过,就被刚才那一声巨响引了过来,才发现是质子的帐篷被人给炸了。 男人年过而立,身材魁梧高大,头方脸圆,十分粗狂,一身深灰色的鳄鱼铠甲勾勒着满身的肌肉,一直从肩头引到手背上的皮甲随着提刀的力度一颤一颤,他对身前的孩子行了礼,开口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殿下年幼不经世事,偶尔玩闹也是应该,如今有人在质子的帐篷里埋下火药,这分明是想挑拨我夜北与西汉之间的盟约,下臣一定会派人彻查此事,投放火药的侍女已经被押了下去,殿下尽可放心。” 白笙给他解释了一番居然白费唇舌,当下有些着急的跳脚,将手上炸开的残壳死命的在男人面前摇晃,快速道:“哎呀,真的是我放的,我就是看那个南蛮子不顺眼才想逗逗他,没想到这火药居然这么猛,不过好在那些南蛮子没事,这事儿就算了吧。” 饶是平时白笙的臭名如何昭彰,可投放火药这样的大事谁会相信是出自一个八岁孩子之手,朝鲁都当时白笙又有什么其他的鬼点子,一时间倒来了兴趣。 男人面色一正,握着长刀的手狠狠一紧,肃声道:“殿下将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推脱,那么下臣敢问殿下,殿下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火药?” “这”孩子底下脑袋,思绪飞转的极快,可是火药这玩意儿多稀罕啊,都是一些散民用来开山的,小八的父亲就是火药队的队长,可是她保证不能把小八给供出来,所以白笙一时间也说不出个头。 “据下臣所知,这种填在石头里的火药只有北部才有,而刚才被我们抓起来的婢女正是北部进献上来的,公主还是不要再争辩了。” 这话中的寓意十分明显,北部是赵丙的地盘,作为四大汗王里唯一一个可以与大君实力想抗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北都城不得不防却又不能动的人物,赵丙身上挂着赫赫军功,威名在整片夜北甚至东陆一带都十分响亮,说着是依附夜北的部落实则与大君白音势力均衡,之前克扣朔北牛羊钱粮致使朔北死伤大片牧民这一事都没能让大君拿他奈何,那么可见赵丙的地位绝非一般,他要是想在西汉和草原的结盟上使出点什么手段,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哎呀,你这个死人!”白笙气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孩子转身突然从人群中跑了出去,一把将人群后面的小八拉了出来,小八早就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加上这大冷天的空气一吹,脸颊上还挂着几条冰溜子。 “小八,你说,这炸药是不是我埋得?” 孩子小小的,站在人群中间像是只受了惊的麋鹿,一时间竟然有些吓的止住了哭声,一双水汽汪汪的眼睛看了看朝鲁,又看了看白笙,一时间不敢吱声。 “小八,姐姐问你话呢,你听到了没?”白笙一把揪住小八的胳膊,不小心有些使劲,疼的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白笙有些恼了,又把小五小六他们喊了过来,几个孩子因为刚才在后面被白笙训斥了一顿,这个时候只当是白笙考验他们呢,一个个脑袋挺的平平的,大声道:“将军,这火药真的不是阿苏尔放的,我们可以担保,她刚才是跟我们在一起的。” 白笙心骂他们几个一声蠢货,狠狠朝小五瞪了一眼,男孩子一时间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不知所以然。 明明是你不让我们说的啊,小五等人在心里闷闷的想着。 “将军,真的是我,不怪别人,真的是我呀!”白笙极力的辩解着,小手一把抓住朝鲁的袖子,死命的拽着,生怕这个男人听不到自己说话。 朝鲁面无表情的看了下面的孩子一眼,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凭大君的一句话,当下吩咐一旁的武士将这几个孩子遣走,又开始继续搜寻这什么。 白笙满腹的怒气烧的眉心都快黑了,其余几个孩子跟在后面默默的走着,谁都不敢喘一下大气。 突然,就见前面粉红色的人影一闪,小五几个人齐齐哎呦了一声,忍不住单脚跳地弯腰揉着另外一只被白笙踩了一脚的蹄子。 “蠢死了蠢死了!”孩子朝几个同伴吼了一声,近乎歇斯底里。 “阿,阿苏尔,不是你让我们不要说的吗?”几个孩子委屈的开口,一时间还是不明白到底错在哪了。 草原上一片浩瀚的雪白,只有偶尔几片高丘下的土地上有一小块的翠色,七八个孩子像是木桩一样敦敦的站在原地,显得一片憨厚。 “我都说了是我是我是我,你们是蠢死的还是笨死的,就不知道顺着我的话说吗?” “可是,你刚才才吩咐过的” “人呐,要懂得随机应变知道不?一味的认死理会出麻烦的知道不?” 孩子们骚骚脑袋,似乎有些明白了。 “哦哦,我知道了,阿苏尔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诉朝鲁将军,那南蛮子的帐篷是你炸的对不?” 白笙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着眼看了身边的孩子一眼,生气道:“你现在才知道了顶个屁用啊。” “那,那我们现在再去找朝鲁将军,就说那炸药是你放的,是你想整那个南蛮子的。” “行了!”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无力道:“现在再去说有毛用处?”她站起身子,随意拨了两下腰上的铃铛,脆生生道:“算啦算啦,反正北部的人也没一个好东西,那侍女被抓也就被抓了,就当本公主为继元婴除了一害罢。” 说罢,就扭着屁股准备走人,身后的孩子忍不住大声问道:“阿苏尔,你去哪?” 白笙头也不转的迈着一双小短腿,风吹的铃铛声声作响。 “去看看继元婴那小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措手不及 在雪地上找了好久都不见继元婴的身影,就连和他一起前来的一些下人都说没有见到过质子,孩子不免心里纳闷,这西汉质子难不成是被吓跑了? 正想着,整个人突然栽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白笙揉了揉脑袋抬起头来,就看到白翊那张莫名其妙的脸。 “白翊,你干嘛挡着我的路?”孩子面无表情的说着,心里十分不爽。 少年听她这么一问,当下眉梢忍不住一挑,嘴角拉起一丝笑意,说道:“这么宽的路不走非要往我帐篷里冲。”白翊顿了下来,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阿苏尔,你找哥哥什么事?” 孩子抬头一望,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白翊的帐篷门口,叹了口气,有些闷闷的开口:“白翊,我不小心拿炸药把质子的帐篷给炸了,现在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人,我怕他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朝鲁将军说质子关系到咱们和西汉的那个什么盟约,你说他会不会一生气直接跑回去到西汉皇帝那告状了?” 孩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嘟囔着出声的。 白翊一张脸因为几句话有些微变,顿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是你炸的?” 孩子诚恳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却十分明亮,像是草原夜晚的月亮一般。 其实对于白笙炸了质子帐篷这件事,白翊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去年冬天的时候,白笙还把白狼部汗王最喜爱的一匹汗血马给阉了,那可是跟狼交配出来的马种,放眼整个春秋九国都没有几匹,赵丙正指望着那匹狼马再生出几个马崽子来,可是就这么生生的被一个才七岁的孩子绝了后。而且那孩子当时说了:“你以后要是再敢在北都城这么嚣张,我下次阉的可就不是你的马了。” 当时就气得北汗王一阵七窍生烟,就差抡起鞭子甩在白笙脸上,可是奈何当时白康在场,又有大君给撑腰着,赵丙再怎么猖狂也毕竟只是个汗王的身份,大君的孩子,他还真不敢发作,只得请命带兵前往行褚山脉镇压叛乱,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回过北都城。 质子跟赵丙的汗血马相比算个毛线啊。 对于白笙来说还不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的,只要别把人家弄死了就行,毕竟继元婴可是西汉的和平使者,就跟那天上扑闪扑闪扇这翅膀的和平鸽似的,傲娇着呢。 白翊噗嗤一笑,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说道:“继元婴可没那个能耐赶往回跑,他这会啊。”白翊指了指不远处那座最大的帐篷,开口道:“他这会儿正在金帐里和阿爸谈话呢。” 一听继元婴没跑回西汉,孩子的心里立刻送了口气,从白翊怀里一下跳在地上,白笙抬起头笑眯眯说道:“白翊,多亏你告诉我了,不然我还要内疚死了。” “你炸了他的帐篷,你让他今晚住哪?” 白笙眼睛咕噜噜一转,露出一口白牙,说道:“我才不管他要住哪呢!”说罢,一提裙子,哧溜一下就没了人影。 白翊耸了耸肩,无声的转身进了帐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原的夜晚比白天长,半空的月亮显得十分可怜,又瘦又尖,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来往的牧民已经变的稀稀拉拉,灯火点亮了每个帐篷,在漆黑的大地上,像是一颗颗美丽的星星。 继元婴从金帐出来的时候已经很冷了,暗香赶忙拿起手上的裘皮大衣朝少年身上披去,少女自己的手早已经冻的一片通红,脸颊也被冻的发紫,摸起来十分僵硬。 “少爷,新的帐篷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今晚就能住下。”婢女哆嗦着身子,说起话来都有些颤抖,前面的人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害的她只能小跑的跟在后面。 “少爷,往左边走!” 暗香忍不住喊道,却看到继元婴像是没听到一般,越走越快,快的他几乎都快跟不上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继元婴站在已经变成一片废物的帐篷前,少年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就抬起脚狠狠的朝地上猛踩了几下,嘴里狠狠的骂了一句:“死丫头!” “少爷,要奴婢说,这草原的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大君说的倒好,他孩子年幼不懂事,让我们多包涵包涵,奴婢看他就是包庇,专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外来的,要是放在咱们大司马府上,看奴婢不拿棍子打死她。” “暗香,那个公主叫什么名字!”良久,暗夜下的少年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看不清神色。 婢女站在一旁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听养马的那些下人说是叫什么苏什么尔的,他们的名字生的奇怪,奴婢也没记住。” “不是姓白么?”继元婴复又问道。 “哦,对了,是叫白笙。”婢女恍然大悟,“那个养马的说,是因为他们阏氏喜欢吹笙,所以给那个公主起名叫白笙。” “白笙白笙”继元婴嘴里不住的呢喃着这两个字,垂在腰上的双拳握的咯咯作响,而后他忽然一脚踢翻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哐当’一声。 “白笙你给我等着!”继元婴在心里狠狠的叫嚣着,一张脸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气的,已经紫了一片。 “少爷,这外面实在是冷,咱们快些回去吧。” 婢女催促着,继元婴这才抬了脚往新的住处赶,然而刚一进帐篷,肚子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似乎把远处正在欢腾的腐鹰都震了醒来。 夜晚还很漫长,这是继元婴来到夜北草原的第一个夜晚,终究是在不太安宁的宁静之下慢慢度过,白笙在床上闷闷的打了个呼噜,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她并不知道,有个人已经在她帐篷附近来来回回跑了近几十个来回,那些能够医好五匹马的药终于在继元婴的肚子里起了莫大的效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又将一军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直到墨色的天际泛出一丝鱼白的时候,才渐渐止息,风在半空中婉转的呻吟,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费城阁子里唱曲的花旦。 厚重的雪掩埋了草原上为数不多的翠色,天空泛着一丝怪异的青灰色,寒冷的湿气拉扯着金帐顶上的苍狼大旗,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寒霜,冰面下的河水似乎翻涌着流淌,一点一点的,在人们看不见的肉眼之下。 今日的天气差的让人心里十分不爽,亦如继元婴此刻的心情。 几乎一宿没睡的门阀少爷这会儿正躺在帐篷里的狐皮椅子上,房间里暖和的可以蒸出汗水,然而少年身上此刻却盖着厚厚的羊皮毯子,露在外面的一张脸苍白而憔悴,一双有些丹凤的眼窝下面黑了一片,少年紧抿着看不出血色的双唇,闭着眼蹙着眉有些无力的喘息着。 身旁的婢女心疼的将桌上的药碗收走,有意无意的朝榻上那人轻轻一撇,嘴里低声着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刚出了房间,暗香就一脸怒意的往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帐篷冲了过去,少女带着一丝被风吹过的寒冷,眼神里闪着两团烧的正旺的火焰。 “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公主的地盘,还不快退下!” 被守在门外的武士一把挡住,暗香哼道:“我是从西汉来的使者,叫你们公主出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那守门的武士手中的长枪翻了个滚,开口道:“西汉的使者昨日才来北都,今日你就来找公主殿下,莫不是你闲的没事逗我玩儿呢,走开走开,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暗香气的怒目而视,然而武士却不再理她,继续守在门口默默站岗。 磨蹭了好一会儿,暗香有些不耐烦了,站在帐篷外面突然就大喊道:“白笙,公主,白笙,你给我出来!” 那守门的武士一看这人居然敢直呼公主大名,当下就将手上的长枪横在腰间,准备上前,然而这时候,帐篷的帘子一把被人掀起,一个满身翠绿的小孩子就从里面懒洋洋的走了出来。 “谁在喊姑奶奶的名字啊,还叫的这么大声,不知道今天风大不适合出门!” 孩子披头散发的站在帐篷口,风将她的头发吹起,白笙半掀着眼皮揉着眼睛,说话间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那武士赶紧上前躬身答道:“公主,就是那个西汉来的女人一直在外面喊着要见公主,属下拦不住她。” 孩子抬头掀了掀眼皮,就看到暗香今天换成了草原的服饰满面怒意的站在雪地里,挤着眼睛朝武士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白笙迈着小步子慢慢朝雪地里的少女走去。 “原来是你呀,你来找我干什么?”孩子歪着脑袋问道,一双眼皮有些微微的浮肿,一看就知道是睡多了的缘故,然而白笙却一再的认为是她还没睡好才这样的。 少女努力的按捺住心里的怒气,毕竟是继元婴身边的贴身女婢,从小家教严格,知道尊卑有别,还是不服气的先朝眼前的孩子拜了拜,这才说道:“公主殿下,虽说我家少爷不是你们草原人,可好歹也是你们大君眼里的贵客,我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被人捧着,除了这些年在武殿练武之外,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我们这一路跋涉千里,从那么远的西汉走了近两个月的路程才来到这,其他的奴婢就不说了,昨儿中午您就莫名其妙的给了我们少爷一箭,昨儿下午差点又拿火药炸了我们的帐篷,这些少爷都没跟大君提起过,还是下面那些武士说漏了嘴才传到大君耳朵的,我们少爷脾气虽然不好,可也没什么坏心眼儿,你,你也不至于一次次的为难他吧。” 暗香说着说着,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白笙站在她面前抬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巴巴的看着她,一时间也不说话。 暗香继续道:“我们少爷性子本就阴沉不爱说话,可,可说什么也不能往他喝的水里下药吧,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儿连说话的劲儿都使不上来。” 她说着,忽然一下跪在雪地上,近乎哀求道:“公主,奴婢求您了,放过我家少爷吧。” 白笙算是听明白了,敢情继元婴还真喝了那壶放了泻药的茶水了,也难怪能拉好几个时辰,五匹马都保你拉的畅快,何况是继元婴一个人呢! 一丝莫名的喜悦悄悄爬上心头,然而白笙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看着婢女颤抖的背影,孩子伸出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开口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欺负他了么?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呀!你看吧,他手下的人欺负了我的白狼,我送他一箭算是扯平,炸了你们帐篷的火药是小八拿的,跟我可没关系,还有那个泻药,泻药是小五带来的,再就是那些蚯蚓,蚯蚓是小六从雪地里捉出来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孩子摊着一双手,表情无辜,语气娇憨,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惹人怜。 暗香一听这话,当下十分生气,却憋着不敢发作,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的嘴巴都快撅到天上了。 孩子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十分同情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本公主也觉得继元婴十分可怜,要不我过去看看他吧。” 说着,眼睛朝前面咕噜噜一转,问道:“你们住在哪个帐篷里啊?” 白笙万万没有想到继元婴的新帐篷居然只离自己不到五十步的距离,果然是冤家路窄生不逢时天公做丑。 才一进去,就被一股热浪打的直流鼻涕,孩子伸手擦了擦快要流出的鼻涕,就看到不远处那盏软榻上,继元婴正闭着眼睛休息,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一起一伏缓缓的呼吸声。 孩子小步的朝那人缓缓逼近,仔细瞧了瞧,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一跳,昨天还容光满面英俊无匹的少年这会儿跟丢了血色似的,面色苍白唇色发干。 “哎,醒醒!”孩子伸出脚朝榻上的人踢了踢,然而对方像是睡死了一样根本没反应。 “哎,醒醒,快醒醒,该起来搬砖了!”又是轻轻两脚,还是没有动静。 白笙有些害怕了,赶忙伸出手指朝继元婴鼻子下面探了探,直到感受到少年呼出温热的气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刚准备收回手,只觉手腕一紧,悬在半空中的手被人紧紧抓住。 “哎呀!”孩子惊呼一声,就看到继元婴缓缓睁开有些暗淡的眼睛,他的力气十分大,哪里像是虚弱的样子。 “你放开!”白笙使劲儿的挣扎着,却怎么也甩不开,稍一用力,那只握紧自己手腕的手突然一松,孩子一下没稳住身形,重重的栽在脚下的羊皮毯子上。 “滚!” 继元婴淡淡的怒喝一声,眼睛脸瞅都不瞅一眼地上的白笙,又开始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继元婴你是不是想死啊,你敢让姑奶奶滚,你” “是不是又想找人打我?”榻上的少年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总是让别人帮你,你们草原的人都是懦夫吗?” 白笙刚才被他一骂,本来有点生气,这会儿又被他说成是懦夫,心里十分不爽,孩子白眼一翻,说道:“是啊,姑奶奶就是懦夫,你不照样被我整成这副傻样么?” 继元婴哼了一声,完全不为所动,说道:“本少爷现在没力气跟你废话,要么就出去,要么就乖乖的呆在一边别出声,别影响我休息。” 白笙有些生气他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孩子双手叉腰,大声的开口道:“继元婴,本姑娘好心过来看看你,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是欺负我们草原没人了吗?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家啊,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我阿爸的地盘,我就不出去了,你能怎么着!” 少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闭着一张嘴不说话,白笙觉得有些伤脸了,好心来看他,他居然这么不识趣,一时间,满肚子的火,一脚就朝继元婴身下的软榻踹去,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只听‘咚’的一声大响,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桌子椅子倒地的声音,继元婴闭着眼睛下意识惊呼出声,整个人瞬间就从榻上飞了出去,然而还没等落地,刚才和他共处一室的孩子嗖的一下就出了帐子,瞬间看不见人影。 继元婴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抹去洒在脸上的茶水,暗骂一声‘死丫头’,就朝外面高声道:“来人,给爷备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你是蛮子 白笙一双小短腿在雪地里跑的飞快,缠在腰间的铃铛在寒风中叮叮作响,洁白的积雪上满是孩子留下的脚印,一长串的,一直延伸到帐篷的百米开外。 冷风铺面而来,吹起地上的白雪在半空中纷纷扬扬,原本孩子是准备往白翊帐篷的方向跑的,这时候,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白笙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少年一身青黑色大褂,暗纹用银线勾出的如意祥云图在白地的返照下显得十分明显,继元婴一张脸蜡黄且苍白,眼神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冷凝几分。 少年随着马奔出的节奏一起一伏,手上的长鞭在半空中狠狠甩下,马儿臀部吃痛,死命的嘶吼的一声,就朝白笙停住的位置快速奔来。 孩子一时间被他这么快的马速吓的有些发傻,因为是大清早的缘故,所以周围并没有来往太多的牧民,方圆几里以内,只有七八个年轻的武士在巡逻走动,被马蹄声惊觉,刚准备赶过来,一看穿着是西汉的质子,一时间并没有上前阻拦。 眼看着大马越来越近,一时间,孩子的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内满是继元婴和他胯下的大马。 五米,四米,三米 尽在咫尺的劲风扑面而来,白笙觉得自己似乎吓得半个魂儿都没了。 突然马儿嘶叫一声,马上的人猛然牵动握紧马缰的右臂,大马在快速疾驰中忽然人立而起,只一瞬间,就调转了方向,想着左方的白地快速跑去。 白笙真的是被继元婴吓着了,以至于额上已经渗出细细的冷汗,然而白笙是谁,敢吓唬她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短暂的恢复冷静之后,孩子突然脸色一变,站在原地吹了一道清厉的长哨,不过即刻,一只枣红色的马立刻奔了出来。 那马站在地上比白笙还高出不少,然而却见孩子的身子敏捷轻巧,双手一抓马儿的大腿,使劲朝上一带,整个身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随后轻轻一跃,翻身上马,身形矫健,犹如雪山之上的豹子一般敏捷。 “继元婴,让你吓唬姑奶奶!”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手上缰绳使劲一扯,连马鞭都不用了,枣红马似乎知道孩子的意思,整个身在在一瞬间的弓住之后,断如离弦之箭一般快速朝前窜去。 马蹄声踏碎了刚才的那份宁静,孩子个头十分小巧,身下的马却十分高大健硕,整个人坐上去看起来十分危险,然而孩子却像是驾驭马的高手一般,一点也不见生涩。 顺着继元婴的马走过的脚印,白笙很快的就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刚才那个深黑色的身影又出现在前方不远的地平线上。 清晨的阳光将草原照的一片金灿灿的,然而早晨的温度极低,寒气像是利刃一般,割的人肌肤生疼。 白笙的枣红马明显要快过继元婴的马,很快的,两匹马几乎并肩而行,然而马上的少年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已经追上来的孩子,一扯马头,调转方向,继续奔跑。 就在这时,坐在马上的孩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条镀金的长鞭,那鞭子至少有成人拇指粗细,鞭柄被孩子随意的握在手里,唰的一下就朝前方少年的背后甩去。 一阵厉声从背后传来,继元婴头也不回的侧身一躲,金鞭擦着身体堪堪甩过,一下子抽在马背上,立刻皮开肉绽。 马儿吃痛悲鸣一声,四蹄突然一顿,整个身子猛的朝下跪倒,继元婴也是反应极快,身子猛的一跃,一脚踩在马背上跳起,在落地的瞬间翻了几个滚儿,留下大马侧身栽倒在地呜咽了一声,随后又恢恢的起身,朝远处快速跑去。 “有本事你再跑啊。”孩子趾高气扬的坐在枣红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雪地上的继元婴,手上的金鞭随意的甩了甩,说道:“敢吓唬本姑娘,打的你满地找牙!” 少年站在雪地上,一双手负后而立,面若刀削,表情无波,一双眼睛有些无光的瞥了眼马上的孩子,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果然传闻不如一见,蛮子就是蛮子。” 白笙看他说的轻蔑,当下十分不爽,一手指着马下的继元婴,孩子眉头紧紧一拧,大声道:“你说谁是蛮子?” 少年转头,声音更加低哑阴冷:“谁搭话我就说谁。” ‘唰’的一声轻啸,手上的金鞭几乎想都没想就狠狠甩下,继元婴反应极快,身子在瞬间一个翻转,刚一移开,就见放开站立的那片雪地上,积雪整个在四方炸开,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可见白笙这一鞭力气十分大。 “姓继的,别以为你会点武功姑奶奶就奈何不得你,你这个汉朝来的蛮子,略略略!” 继元婴伸手拍了拍衣袍下角的积雪,看着孩子那模样,一时间不自觉的轻轻蹙起眉头,眼神里有一丝无语,抿着一张嘴不说话。 “哎,南蛮子!”孩子坐在马上喊了一声,下面的人还是不理她,只是静静的眺望着远方,眼神像是迷离了一般。 白笙见她不搭理自己,一下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走到继元婴背后,忽然伸出手猛的将少年一推,继元婴这次倒是猝不及防,猛的一个趔趄。 “你找死!”继元婴回头怒瞪一眼,就看到孩子仰着下巴,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看吧,还敢说我们是蛮子,你才是大蛮子,你带来那些人都是南蛮子。”还是越说声音越大,伸手在鼻子上比划着做了个鬼脸,讽刺般的朝继元婴吐了吐舌头。 继元婴从没有见过比白笙还野蛮的女孩子,当下只怒着一张脸,眼神底处名分可见翻涌着波浪,若是他面前站着的是个男的,继元婴早就上前对那人毫不客气,然而此刻站在他跟前的却只是个只有七岁的女童,一时间,继元婴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怒着一张脸。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而来的波澜不惊,似乎从踏进北都城那一刻开始,就时刻被这个孩子所牵引着。 冷风里,继元婴看着孩子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忽然想起自己十岁时驯服的一匹烈马,那马刚开始也是像白笙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一副的桀骜不驯的样子,当时在武殿里面,没有一个少年将军敢将它奈何,最后十岁的继元婴出马,将那匹野马训的服服帖帖,只可惜,那马跟了自己还没两年,就被当时京都的瘟疫感染而死,现在想来,实在是可惜。 白笙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也不见继元婴张嘴,一个人骂人没意思,对方半天不接话,实在没劲。 孩子叹了口气,忽然一转话锋,近乎哀求的朝对面的人说道:“继元婴,你倒是骂我呀。” 见过挨骂的,还真没见过找骂的。 少年奇怪的看了孩子一眼,只见她耷拉着肩膀,挎着一张脸,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神色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孩子一张嘴微微撅起,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少年忽然牵起嘴角脱口而出,眼角微微挑起,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哎呦!”白笙突然举起手来,重重的拍在继元婴的肩膀上,一张脸又恢复了刚才的神采奕奕,说道:“南蛮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被她这么一说,继元婴瞬间一愣,随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语气便的生冷僵硬:“你看错了。” 说罢,转头就走,眼神里闪着什么,白笙看不清楚,然而就在少年转身的那一刹那,女孩子一双眼睛咕噜噜一转,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甩出手上的鞭子打在继元婴脚下,少年被突如其来的一鞭打的猝不及防,两只脚踝像是绊到了硬物,一个趔趄,直直的朝雪地里栽了下去。 伴随而来的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白笙猛的一跳,就跑到离继元婴十米开外的地上。 “姓继的,姑奶奶可从来都不随便夸奖别人!” 正说着,孩子已经重新跳上马背,得意洋洋的跑了回去,留下继元婴还傻傻的趴在雪地上,重重的出拳朝地上三尺厚的积雪砸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分析局势 半个月后,一直在行褚征战的北汗王赵丙带兵回朝,这个在夜北地位仅次于大君的汗王,这一次的战功,无疑再给他多了一份恩宠和荣耀。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已经十二月中旬的天气,似乎才是草原最冷的季节,而行褚高原的牧民们,已经看不到明年的星辰起落。 晨起的钟声在寒冬里响起,带着一份冰冷的湿气,悠远绵长,古老而庄严。 白笙打着哈欠带着大虎和三胖从帐篷里出来,然而刚一揭起帘子,就被外面的冷风吹的一阵哆嗦。 “鬼天气,真是渗人!”孩子嘟囔着嘴埋怨,却还是忍不住弯腰伸手抓了一把雪往三胖脖子里塞去。 三胖虽说长得有些木讷,身手却还是很灵活的,一个灵巧的转身,就躲过了白笙的魔爪。 “没意思!”孩子有些生气了,一把将手里的雪扔在地上,低着一颗脑袋闷闷的,就不说话了。 三胖小心翼翼的看了孩子一眼,讨好道:“公主,要不你再来一次,我这次不躲了。” 孩子没理他,依旧垂着脑袋踩着小步子朝前走着。 “公主,哎呦我的公主,你再来啊,我真的不躲了。” 孩子抬起脑袋,眼神奇怪的看着三胖,开口道:“没出息死了,你还有点追求吗?” 三胖憨憨一笑,一张黑脸是被冻的有些发红,说道:“当然了,我的追求就是一辈子跟着公主,直到山蹦地裂海枯石烂不死不休鱼死网破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你恶心死我得了,闭上你那张没文化的破嘴!” “公主,咱们现在去哪?”大虎在一旁开口,说话明显要比三胖沉稳许多。 孩子耷拉着脑袋,闷闷道:“我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除了去原上捉狍子,就没什么可玩儿的了。”说着,眼睛盯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问道:“你们有什么好地方吗?” 大虎想了想,说道:“费城是去不了了,不过听说今天苍狼部的大汗王回来,这会儿应该已经进了北都城,咱们可以去看看。” “赵齐光他爹回来了?”白笙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她今天穿了汉朝送来的丝绸褂子,一身鹅黄色的小短褂显得十分细腻精致,孩子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有些恶狠狠的说道:“那个臭不要脸的老秃子,竟然还敢往这跑。” “公主,人家这次可是立了战功,据说大君还要给他赏几块封地呢。” 白笙一听,一下子就想到去年那个老秃驴没走的时候恶狠狠的对自己说:“你看着吧,你阿爸的地位迟早会被本王代替,他脚下的土地会一片片落在本王的脚下,以后这片草原的主人不会再是你们白氏,而是姓赵!” 而后她还把这话给白音说过,可是白音不以为然,只当是小孩子故意捣蛋才赖上赵丙的,后来又跟白康说了,白康更是一笑,只让她好好呆在自己帐篷里,没事不要随处乱跑,后来,这事白笙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现在听大虎这么一说,白笙顿时觉得有些害怕了。 “那岂不是他的势力又大了一分?”孩子问道,一双眉毛拧的紧紧的,看起来十分担忧。 大虎点了点头,“原本各大汗王当中,只有北汗王势力最大,牧民们私下里都把他当做是第二大君,可见他的势头足以比拼咱们金帐那位,如今再给他封地,恐怕,北汗王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大虎的话刚落,身前的孩子就急急转身准备往前跑,却被身后的大虎一把挡着,疑惑道:“公主,你不会这就要去找北汗王算账吧!” 白笙一把打掉他的手,大声道:“哎呀,怎么会,这会儿他们都在金帐说话,我当然进不去,我找白翊去,我要让白翊把那个老秃驴私底下的事告诉阿爸。” 大虎毕竟年纪小,被白笙这么一说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对,直接找二王子比较稳妥。” 说罢,三个人就急急朝白翊帐子里赶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冷喝。 “站住!” 三人回头,就看到继元婴一身青色棉袍站在不到十米的雪地上,他今天难得打扮的如此简朴,连一向不离脖子的狐狸毛领都没戴。 “你干什么!”孩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天少招惹我,不然我让李世民咬死你!” 继元婴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的瞥了一眼白笙身边的大虎和三胖,嘲讽道:“我说你一天怎么全是坏心眼,原来周围全是一群没脑子的废物!” “你说谁废物!”大虎握着腰间的木刀朝前一跨,怒气冲冲的看着继元婴。 少年却不理他,径直走到白笙面前冷声道:“我虽不知这北汗王到底是什么人物,但依你们刚才所说,这人在夜北的势力当是不可小觑,大君既然能够放任他在草原的权利,说明那北汗王私下的事情,大君定当一清二楚,如今你们去告诉大君这些,不觉得幼稚又可笑么!” “大君既然放任不管,说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物极必反,你父亲既然敢给他这么大的恩宠,自然也能够掌握他的命脉,否则,这片草原,也不配跟着你们姓白。现如今要你们你个孩子去参奏一个部落的首领?你当是过家家么!” 白笙听完他说这一番,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问道:“那万一阿爸掌控不了呢?” 继元婴冷哼一声,说道:“那就活该你白家的天下被易主!” 刚一说完,继元婴还想着白笙会出言顶他几句,然而孩子却只是站在地上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半晌一张皱巴巴的脸才突然眉开眼笑,她高举双手,猛地拍了一下少年,笑眯眯开口:“南蛮子,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这么难懂的道理你都知道,看来我以前还是小看你了。” 继元婴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 白笙突然伸出脚踢向大虎和三胖,说道:“你们俩真是笨死了,什么都不懂,还不如跟着李世民去原上逮肉吃,回来正好能给杨玉环下饭。” 这么说着,太阳已经渐渐从云里出来,清晨的阳光十分柔和,一丝暖意都感觉不到。 “哎,听说了吗,刚才北汗王在金帐前顶撞了大君,这会儿已经准备回北部了!” 过往的牧民低声说了一句,正巧传到几个孩子的耳朵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北风呼啸 北部距离金帐并不十分遥远,靠近朔北一带,虽然土地贫瘠,牛羊缺少,但是确实四个部落里最强大的一个。 白狼部是当年的燕国,赵丙是燕国的后裔,五百年前,若不是先祖铁尔沁王一刀生生劈开了燕韩魏赵,恐怕今日的赵丙早已经是燕国的君主。 然而历史终究是历史,曾经最为弱小的燕国如今已经成为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的第一部落,赵丙也成为四大汗王里唯一一个可以跟大君平起平坐的人,所以行褚高原一战,让赵丙在夜北的名声和地位又长进一份。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浩瀚无垠看不到边际,一行由百人组成的小队正缓缓的在地上行走着,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装,整张脸埋在风帽里,看不清面容,他身后的斥候高举着黑色的北字大旗,在空中迎风招展,看起来十分威严。 白笙带着大虎和三胖还有继元婴悄悄藏在距离队伍不远的一处帐篷后面,三个孩子脑袋挤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只有继元婴一个人不耐烦的站在一侧,看起来十分不悦。 “公主,你看他那架势,进了北都城还敢骑马持刀的,真是不将咱们的规矩放在眼里。”大虎凑着脑袋低声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那队缓缓前进的人马。 “他这么嚣张,大君都不管管,还任由他这么放肆!” 最小的女孩子只露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在外面,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猫着腰低声道:“你不是都说了吗,赵丙跟我阿爸两个人现在都快平起平坐了,我阿爸要是不放话,谁敢管他。” 孩子说着,头也不回的用手推了推挤在自己身边的高大身躯,然而使劲了两下,硬是没推开。 “哎呀!”白笙皱着眉猛的回头瞪了一眼看的正认真的三胖,厉害道:“三胖你这么肥一会儿压死我了!” 三胖看的认真,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白笙整个人挤的夹在一起,当下赶紧挪了挪身子,黑着一张脸摸了摸脑袋。 “哎,你们猜,他后面带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几个人都往队伍后面的几车箱子看去,那些拉着箱子的马车少说有十几辆,应该是大君赏给赵丙。 “是不是大君赏赐给他的?”大虎喃喃的说着。 “应该不会,就算是赏赐也不可能给这么多东西。”说罢,又摇了摇头。 三个孩子都好奇的想知道,却谁也说不上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白笙猛的直起腰来,一把拉过站在身后一直没出声的继元婴,指了指队伍后面的马车,问道:“南蛮子,你说,那些箱子里面拉的什么东西?” 继元婴有些不悦的低头看了看孩子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一时间想挣脱,却没甩开,冷着声道:“不知道!” 白笙清嗤了一声,立刻朝继元婴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说话跟放屁似的。”就转身继续凑到大虎和三胖跟前,接着观察。 继元婴本来想发怒,一看白笙正撅着屁股根本不搭理自己,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太阳高高的照了下来,洒在孩子的背上,将黄色的小褂子照的十分显眼。 就在这时,前进的队伍突然被几十个人团团围住,那些突如其来的人像是朔北一带的牧民,每个人都穿的十分破旧,脸又黑又黄,看起来十分瘦弱。 队伍在雪地里停下,牧民们突然俯身朝为首的男人跪了下去,白笙从这里看的十分清楚,他们像是在哀求着什么,不住的朝马上的男人磕着头。 身后举着大旗的斥候突然打马上前,一把甩出手上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脸上。 “啊”的一声惊呼,那妇女立刻捂着鲜血横流的脸颊栽倒在地,身边的几个人又是不住的哀求,然而紧接而来的是更多的鞭子。 一片嘈杂之声,几个胆大的牧民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朝队伍后面的马车奔去,武士们立刻纷纷打马上前,有几个力气大的,用手上的鞭子卷起如狼似虎的牧民,一把甩了出去。 “大汗王,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的牛羊被你克扣了三年,再没有牛羊的话,我们真的是活不成了!” 一个年纪大的老人跪在马前死命的磕头,满脸老泪纵横,脸上两颊的肉已经深深的凹了进去,只有一张黑色发黄的皮包骨头,一双濯目在深陷的眼眶里显得十分突兀,他身上只穿了一层破旧的秋装,在寒风里打着哆嗦,无比可怜。 马上的男人默不作声,任由武士们肆意鞭打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牧民,那老人见赵丙不吭声,大着胆子朝前挪了一步,又继续哀求着。 场面一片混乱,太阳躲进了云层,风越吹越大,将来往飞翔的鹰隼吹的失去平衡,狠狠的栽到雪地上。 一声巨大的马嘶声响起,只见男人胯下的马突然高高人立而起扬起前蹄,原本跪在雪地上的老人惊恐的抬起脑袋,就看到坚硬的铁蹄狠狠的朝着自己头顶落下。 “碰”! 一声巨响,血水混着白色的脑浆瞬间在炸开在马蹄之下,刚才还有直挺的脊背在瞬间倒落。 “不——” 年级不大的女人嘶喊了一声,猛地扑倒老人的尸体边,开始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然而马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反应。 鞭子甩过空气的声音,马蹄踏在雪地杂乱的脚步,以及牧民们哀求的叫喊声,瞬间被偌大的风声所淹没,白笙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微微张开,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一双偌大的说狠狠的攒着,她感觉自己此刻连呼吸都不会了。 有钻了空子的牧民一把扑在载着箱子的马车上,狠狠一推,满车的圆滚滚的头颅顺着箱子的倒塌滚落在雪地,瞬间将白地染成一片嫣红。 那些头颅像是被砍下来许久的样子,脖间断裂的血脉早已经干涸,或多或少的头颅都睁大着双目,满是惊恐的神色,他们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早已经被血水混合着黏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怖狼狈。 从那些头颅的面向看去,大到七老八十,小到只有襁褓中的婴儿,孩子紧紧的闭着双目,似乎还没睁眼看过这个世界,就已经过早的离去。 寒风四起,将雪上的头颅吹的满地打滚,周围满是女人们惊恐的叫声,这时候,为首的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持在腰上的长刀突然出鞘,弯下腰来不顾一切的朝地上的牧民砍去。 “这个禽兽,这个魔鬼!”孩子嘴里低低的呢喃着,浑身使劲儿的打着哆嗦,猛的站起身子,就朝前面跑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你疯了!”继元婴低喝一声,看着孩子一张苍白的面孔和满是泪水的眼睛,厉声道:“你现在过去无疑会被乱刀砍死,不要命了么!” 孩子颤抖着一双手,像是怕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被砍下的头颅,刚才那只是一个箱子里的,少说也有上百颗带血的脑袋,其他十几个车上还不知装了多少个,她亲眼看着那些可怜的牧民一个个死在刀下,她忘不了刚才那个男人用马蹄将老人的头硬生生踩碎。 “我,我要告诉阿爸,我要告诉阿爸啊,这个魔鬼,这个夜北的魔鬼,我要让阿爸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孩子死命的喊着,近乎歇斯底里,继元婴一把将孩子按在怀里,狠狠的用手按住她的嘴巴,然而饶是如此,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孩子因为害怕而剧烈抖动的双肩。 大虎和三胖早已经吓的歪坐在地上,两人均是面如土色,一双眼睛呆滞着不知看向哪里。 远处的嘈杂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继元婴抱着白笙小心的朝前看去,就见黑衣的武士们坐在马上用鞭子卷起地上的尸体,使劲一带,就扔进后面车上的箱子里。 很快的,满地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温热的鲜血融化了冰冷的白地,北风呼啸,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一队人马继续前进,落下的白雪将刚才满地的狼藉又重新盖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夜北大君 孩子颤抖的站起身子,任由冷风铺面打来,腰间的铃铛被吹的欢快作响,然而却被风声在瞬间卷走。 天空中泛起一片诡异的青灰色,明明是早晨的上空,看起来却无比的苍老,腐鹰在天际盘旋,围绕着刚才那片战场缓缓在天际中旋转,随即,一个猛子嘴角朝下,一把将头埋进藏着血气的雪地之内,然而却在重新飞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叼到,然而腐鹰却又不甘放弃,继续围绕着那片雪地继续旋转。 灰青色的云笼罩在金帐宫的上方,云层压的极低,饶是偌大的风都不能将其吹散。 王帐之内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不但草原的三大武士齐齐上座,就连一向不太聚首的三个汗王此刻也都围坐在火炉边上,大君坐在人群的最里面,只穿着一身金褐色的内衫,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张由于常年风吹日晒的脸已经有些黄的发黑,然而那双眼睛看起来却比天空中的苍鹰还要亮了几分,此刻王帐内的气氛压的极低,白音将散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朝后拨了拨,端起手边银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身边其余的六个人此刻都不敢轻易开口,帐子里的光线很弱,然而王帐最深处那颗由青铜灌注的狮子头颅却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大君!”莫清河看了男人半晌,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开口,然而在白音抬眼的那一刹那,这个整片草原最忠心于白音的男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君顿了半晌,将手里的银碗轻轻搁在一旁,带着青铜扳指的那只手指轻轻的扣子着桌面,在寂静的王帐内发出微微的轻响。 “诸位一定觉得我很无用吧。”大君低低开口,他的声音沉稳低哑却十分古老而有力,让下坐的几个人都忍不住轻轻一颤。 良久,就在大家以为上面的人不再讲话,坐在右侧的年轻将军一把从羊皮毯子上站了起来,却在下一刻被大君挥手制止。 “不必再说什么了。”白音低声道,他的声音里总带着些淡淡的无力,“都下去吧,没什么事不要再进来!” 汗王和将军们无法摸透大君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想说的话却不敢再开口,只得依次起身,躬身告退,很快的,偌大的王帐之内,只有白音一人坐在上面,灯火在烛台上轻轻跳跃,将男人的身影照应的十分寂寥。 白笙几乎是飞奔到王帐内的,门口的武士没敢阻拦,羊皮帘子揭开的那刹那,有光透了过来,坐在上首的大君抬头,就看到女孩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短褂,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般狠狠的扑倒自己的怀里。 腰间铃铛的余音在寂静的王帐内久久才散去,孩子一颗脑袋深深的埋在男人的怀里,小小的背影无声的颤抖着,白音并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瘦小的肩膀,一下一下的,像是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父女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过了良久。 “阿爸,他杀了好多的人,我亲眼看到那些被他砍下来的脑袋装在马车上。”孩子闷在男人怀里,喉咙里像是哽着什么东西,声音低低的,“他还把朔北的人给杀了,那些人都是可怜的牧民啊。” 白音感觉到怀里那个人挣脱开来,他低头,就看到孩子扬起一张小脸,原本黑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又红又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巴颤抖着。 “不,那些都是行褚的乱民。”大君轻声却有力的开口,他伸手,将孩子脸上的泪水抹去,轻轻道:“阿苏尔,阿爸要让你知道,那些只是行褚高原的乱民,北汗王替我们草原斩杀了叛民,他没有错。” 男人的眼神无比深邃,看在白笙的眼里,她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父亲眼底的漩涡吸进去了一般,一时间,孩子愣住了,无声的看着白音静静的开口。 “阿苏尔,你要知道,人的眼睛是可以欺骗自己的,即使你骗不了自己的心,你也要告诉自己,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白笙傻傻的抽着鼻涕,她并不明白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本心里所有的害怕与恐惧,在看到白音眼睛的那一刹那,似乎立刻都消失云散了,然而那些漫天的红光和那些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最后的眼神,依旧绕在心尖。 “北汗王赵丙是平定行褚高原叛乱的英雄,既然是英雄,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大君继续说着。 孩子缓了过来,擦了擦流出的鼻涕,奶声奶气的开口:“父亲,我害怕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我亲眼看见北汗王用马蹄踩碎了那个老人的脑袋,还有那些武士举刀刺穿了那些牧民的身体,有个女人求他不要杀他们,可是他们根本不听,他们根本不听” 孩子说着说着,眼泪又无声的流了出来。 白音伸手,将孩子抱在腿上,一下下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开口道:“这个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草那样坚韧的东西会被麋鹿所食,麋鹿那样跳跃的东西会被狼所捕杀,而狼,终究是会败在猎人的弓箭之下,狼吃麋鹿,麋鹿吃草,草依附着土地,最终都会被人所征服,所以,这个世上永远都是强大的人才能站着说话,因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是,人为什么要杀人啊” “当年我们的先祖铁尔沁王若不是征服了春秋四国,哪里会有阿爸的存在,没有了阿爸,哪里还会有阿苏尔呢。”男人将下巴搁在孩子的脑袋上,说道:“先祖征服了四国,成了夜北的英雄,所以不管当初那场战争中死了多少人,人们只会记得他是个英雄,至于埋在朔北的那几十万尸骨,不过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陪葬罢了。” “那些死去的人也有父母兄弟,也有妻子儿女,可是他们的亲人即便是悲痛难过也不能改变铁尔沁王是个英雄这件事,他们多么可怜,没有人会想知道,人们只会记住英雄的伟大,而英雄刀下的亡魂,不过是些无辜的陪葬而已。” “阿爸虽然身为大君,可是不能轻易将赵丙如何,不是阿爸无能为力,而是时机未到,阿苏尔,你要相信父亲,一定不会让那些无辜的人惨死。” 孩子静静的躺在男人的怀里,似乎想了许多,良久,她才点了点头,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低声道:“我知道,父亲才是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女儿永远都相信您。”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大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王帐内十分温暖,一对父女静静的依偎在王座之上,十分祥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狼王得子 寒风凄凄哀哀的刮了好几日,大雪停停落落,直到第五日,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太阳缓缓从云层里露了出来,照应了碧蓝的天空,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 满地都是白色,就连北都城里仅存的几片草地都被雪淹没,白色亮的刺眼,所以当人们清晨出门的时候,都不太敢睁大眼睛往远处看,生怕这满地的积雪太过明亮以致于刺伤眼睛。 天气难得晴了好几日,金帐里的奴隶白天会将整个帐子的顶全部掀起,让阳光照射进来,白色的羊皮毯子会在晌午最热的时候拿去原上晒一晒,除去湿气,夜北地处偏北,很少有夏天和秋天,几乎都是春天才过不久,天气又开始冷了,然而最近的太阳难得热烈,一点也不似往日的腊月中旬。 天气好的时候白笙的心情就好,没事就牵着小红马到高丘上晒太阳,这一日,白笙起了个大早,原本想去费城逛逛,却没想一个惊天的好消息突然降临。 杨玉环生了! 在家待产两个月的杨玉环今天终于生出小狼崽了! 这让一大早就听到这个消息的白笙十分开心,所以,当孩子喜滋滋的跑到给杨玉环它家看到那堆刚刚出生没多久身上连毛都没长出的狼崽子之后,孩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懵了。 仆人原本想将前几天刚做好的垫子给杨玉环和它几个孩子铺在身下,然而刚刚生了孩子的少妇恐怕是有产后忧郁症什么的,一见到有人要碰狼崽,立刻眼神一变,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跟人撕咬一般,所以仆人每一个敢去靠近这个少妇和她那一堆孩子,只得小心翼翼的将新鲜的袍子肉隔着好远扔到狼窝里。 然而让白笙不明白的倒不是这些,而是看到至少七八个小狼崽在杨玉环胸部上贪婪的吸着奶水的时候,孩子是这么想的:明明说好只生一个的啊。 草原上的牛羊生孩子白笙都是见过的,明明人家每次都只生一个的啊,怎么到了杨玉环这里一次就能生出七八个来,而且白笙之前都已经给狼崽子把名字取好了,她跟李世民商量过,如果生了儿子,就叫李太白,如果是女儿,就叫李师师。 可是这一次性面对七八个小家伙,孩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因为初为人父,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跑去安慰刚刚生产完的老婆再看看它刚出世的几个孩子,谁知道杨玉环产后抑郁症,除了孩子谁都不认,一口咬在正伸着舌头舔着孩子身上的李世民后腿上,疼的白狼王一阵哀吼,又不敢发作,只得屁颠颠的走到一边,表情凄惨的望着正合家欢乐的老婆。 白笙小心翼翼的蹲在远处,一双大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正在半眯着眼小憩的杨玉环,身后的几个仆人各自手上拿着生肉和皮毯,几个人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着杨玉环。 白笙打眼看了一下窝在一旁的李世民,表情戚戚怨怨的,在看看已经快要睡熟的杨玉环,孩子提起腿边的裙子,小心翼翼的抬脚上前准备看看那群还没睁开眼的狼崽子。 身后的仆人刚准备张嘴阻拦,却又怕声音惊扰了杨玉环,只得干着急的看着白笙一点点挪着小步子朝前面的狼窝走去。 还没走几步,本来还睡的正香的杨玉环忽然从地上抬起脑袋,一双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只脚还悬在半空的白笙,大约过了片刻,复又哼唧了一声,继续埋下头开始睡觉。 孩子见杨玉环没什么反应,当下十分高兴,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正在吃奶的一群小狼崽身边,孩子伸手,轻轻的拿起还软绵绵的狼崽,喜滋滋的看了起来。 这时候,身后的仆人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才放下,胆子大一点的开始靠近杨玉环准备给她把刚剁好的肉递过去,毕竟是公主殿下的狗腿子,总是这么朝杨玉环扔食物,总归是不太好的。 可是还没走进几步,杨玉环立刻像是警觉的豹子一样,明明是头狼,獠牙一张,吓的那个送肉的女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盛肉的盆子咣当一下摔倒了地上,惊得几个还在吃奶的小狼崽齐齐浑身一颤。 白笙将手上的狼崽从新放了回去,朝几个女仆摆了摆手,孩子声音脆脆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杨玉环现在只认本公主一个人,以后没事你们就不要靠近了,不然她生气起来把你们吃了,本公主也无能为力。” 有个女仆上前说道:“公主,那这几天还怎么给杨玉环喂食?” 白笙用手托起下巴,想了想,开口道:“算啦,这几天我会天天过来的,你们只要好好看着杨玉环的孩子,别让它们被狗叼去了。” 几个女仆应了一声,这才下去开始各忙各的。 白笙迈着小短腿走到李世民身边,孩子蹲下来摸了摸狼王的脑袋,一张脸笑眯眯的,说道:“李世民你别伤心,杨玉环如果不要你了,本公主就重新给你娶个老婆,我听说那些都城里的皇帝们,每个人都有成百上千个老婆,看都看不完,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世民整个脑袋闷闷的搁在前蹄上,心情似乎差极了,一丝声音都不愿意发出。 然而白笙却不管它,心里满满的充斥了喜悦,大把大把的袍子肉一股脑放在杨玉环身边,眼睁睁的看着满满一盆肉被吃干舔净,这才喜滋滋的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杨玉环生了孩子连李世民都不让靠近却让白笙亲近,这让孩子心里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就跑回去准备找大虎和三胖陪她去费城,然而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帐篷外面,一身湖蓝色织锦长袍的继元婴正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晒太阳,少年闭着双眼仰着脑袋,太阳直直照下,将榻上那人的脸照的有些透白。 白笙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远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继元婴不愧是汉朝贵族出来的门阀子弟,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享受生活,晒太阳都跟别人不一样,草原上的孩子都会跑去原上或者高丘上晒,有些男孩子甚至躺在马背上晒太阳,像继元婴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当初继元婴初来夜北,光是起居所用之物,就拉了整整十几车,还不算平日里玩乐的东西。 又重又沉的贵妃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出来的,反正白笙出门的时候还没见到继元婴的影子。 没一会儿,就有侍女拿着一把有伞撑在少年头顶,正好遮住了打在脸上的阳光,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一般。 那侍女穿着夜北的服饰,不用说都是继元婴身边那个叫做暗香的婢女吩咐她这么做的,白笙轻轻走了过去,那侍女原本一脸不耐烦的撑着伞,一见到白笙,刚想跪拜,就被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敢动弹。 侍女比白笙高出不少,孩子示意她将伞递过来,随后挥手让她下去,那侍女巴不得赶紧走人,当下干脆的将手里的伞递给白笙,脚步极轻的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将胳膊举到最高,才勉强到达刚才那个高度,低头看了眼睡得舒服的继元婴,白笙眼睛瞬间闪过一丝狡黠。 “打高些。” 榻上那人突然开口说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白笙听话的将手里的伞举高了一些,不一会儿,就见继元婴突然皱起眉头,说道:“你手是断了么!” 孩子一只手指小心的支在贵妃榻边缘,双脚微微踮起,另一只手上的伞又高了几分。 然而继元婴似乎十分不满意打伞那人的高度,没一会儿,又不耐烦道:“滚下去,把暗香叫过来。” 孩子收了伞,却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隔了好半晌,继元婴没听到有脚步声,已经有些不悦的说道:“你没听到我的吩咐吗?” “什么吩咐啊少爷!”孩子奶声奶气的开口,榻上的人已经在瞬间睁开了眼睛,刚坐起身子,就看到一旁小小的孩子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张脸圆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娇憨可爱。 “是你!”继元婴轻轻蹙眉,双手搁在两旁的扶手上,白笙能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今天这位少爷的心情十分不好。 白笙才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背在身后的一双手不可察觉的动了动,孩子有模有样的走到继元婴身前,开口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这是我家的土地,我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倒是你,居然摆了个床榻在外面,都不怕被人笑话!” 白笙说完,一颗脑袋歪着看向继元婴,榻上那人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整个人从榻上走了下来,头也不回的朝帐篷里走去。 白笙觉得今天的继元婴有些奇怪,孩子伸手,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雪球一把砸向继元婴背后,然而少年只是顿了一顿,随即便掀起帘子不见人影。 “真没劲!”白笙站在原地瘪了瘪嘴,本来因为杨玉环生孩子而喜滋滋的心情瞬间就被继元婴的冷淡搞得无比失落。 不搭理就不搭理呗,谁稀罕啊。 白笙闷闷的想着,就跑去找大虎和三胖了,帐篷里,继元婴将手上那封刚刚从家里传来的书信放在烛台上,很快就落成灰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没事找事 西汉,帝都。 夜幕已经降临,藏蓝色的天幕笼罩着大地,将灯火阑珊的街头照应的十分繁华。 大司马府坐落在帝都右街的中心,偌大的府院在整片石灰地上直立而起,两扇镀金黑漆木门边侧,几个身着银甲持刀而立的武士守卫在侧,门口的两只石狮张着獠牙,看起来十分狰狞,御赐的牌匾高高的挂在门头之上,让整个府邸都显得十分威武庄严。 马蹄声在寂静的大街上响起,黑衣的斥候跳下马来,几乎连通报都不用,直直跑入府中,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儿,随后在一处院落停下,斥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被火漆的信函,小心翼翼的交到门口的下人手里。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轻轻推开,管家看了一眼埋头在桌上正奋笔疾书的男人,低声道:“老爷,二少爷来信了。” 李宗尧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男人看起来不过五十岁,一身深蓝色里衣,整张脸在夜明珠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十分严肃,他冲管家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暖清阁那边有什么消息?” 管家弓着一张腰,头轻轻垂着,答道:“世子最近似乎与十四皇子交好,今日两人还去了琼花楼听曲子。” 李宗尧眉头轻轻一簇,将手上的信快速看完,随后放在烛心上,说道:“两人年纪似乎差不多,今天还干什么了?” 管家继续道:“十四皇子晚上还带着世子去莲湖上赏河灯,赏完河灯又去了水云楼看戏。” 男人顿了一瞬,淡淡道:“这大冬天的,莲湖上哪来的河灯?” 管家说道:“回老爷,据说今晚这河灯是十四皇子专门找人凿了冰面,还从温泉池里引来了水,听说还请了凤鸢阁的戏子来给世子作陪,一群人在湖边闹腾了两个多时辰才离开。” “还请了戏子?”李宗尧低声道,随即,男人坚硬的嘴边忽然牵起一丝笑意,像是自言自语道:“魏淑尤这种秉性居然能和草原的世子也好。”他朝管家说道:“你派人密切关注暖清阁那边的一举一动,将世子每日的行踪包括饮食都要找人一一记录下来,另外。” 李宗尧想了想,才沉吟道:“从明天开始,派人盯着魏淑尤,不过要仔细些,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心眼多得很,找些仔细的人去。” 管家点头,问道:“那三皇子那边老爷准备如何?” 李宗尧冷笑一声,开口道:“魏榭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榆木,暂且先跟他保持联络,毕竟我们还需要他。” 说着,手上那封被放在烛心上的信笺已化为灰烬,“晏寄道什么时候能到?” 管家低着头默默掐了掐手指,才说道:“大概还要十天的路程。” 桌旁的男人点了点头,房间内又恢复一片可怖的静默。 白天的费城本来就热闹,再加上新年将至,街上更是人群拥挤,鱼龙混杂。 到处都是新年的气息,满街都挂着一片红彤彤的色彩,来往人群的脸上都是喜滋滋的,白笙最喜欢除夕之日,因为只有那一天,从各部进贡来的烟火可以铺面整片天空,草原的孩子最喜欢在街头巷尾捡拾还未炸开的炮仗,各家孩子会将捡来的炮仗放在一起,然后一块跑到杂货铺用炮仗换麦糖吃,白笙从前也经常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只是后来每年春节的时候白康都会抱着她专门去买麦糖,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可惜今年白康去了西汉,白翊平日里又很忙,所以白笙压根没指望白翊这个不靠谱的哥哥。 耍杂的已经在街头上搭起了台子,据说今年这些上台的全都是费城的贵族从东汉那边请过来的,锣鼓声在热闹的长街上响起,人群开始朝着声音处快速涌去。 白笙一手拿着小糖人,一手捏着一张刚出锅的油酥饼,喜滋滋的带着大虎和三胖就跟着人群跑,街上真的非常拥挤,以至于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胳膊甩在孩子手上,那张才咬了一口的油酥饼就直直的掉在地上,还被后面的人无情的踩上几脚。 “算了算了,公主,待会儿咱们再去买一张,耍杂的马上就要开始了。”三胖喜滋滋的拽了拽白笙的胳膊,和大虎将孩子护在中间,使劲的朝人前挤去。 一串热闹声此起彼伏,白笙人小腿短,被夹在中间一点也看不到台面,一把拉住大虎,大虎瞬间会意,将孩子轻轻一提,整个人就坐在少年的肩上。 整片人群突然冒出一个粉嘟嘟的女孩子,看起来有些突兀,孩子双脚掉在大虎的肩头,俏皮的摇啊摇啊摇。 草原上难得有这种热闹的玩儿法,平时快到新年的时候,街上的表演除了摔跤就是拼酒,草原人民风尚武,男人大多是粗狂的汉子,常年四季在草原放牧习惯了,都是在和动物打交道,不懂汉朝和楚国男人的细腻,所以自从去年费城兴起耍杂的时候,那些摔跤拼酒什么的,全都被牧民们纷纷扔到一边去了。 表演越来越精彩,人群也越来越拥挤,白笙因为坐的很高,放眼看去全是一片黑漆漆的脑袋,孩子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不耐烦了,吩咐大虎将自己放下来,孩子脆生生的开口道:“咱们走,不看了。” 大虎和三胖正看得高兴,不知道这位姑奶奶又犯了什么毛病,赶忙道:“公主,今年可是专门请的东汉师傅,几年才能有这一次,要是不看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就是啊公主,你没看刚才那个小孩多厉害,一个人能登上十几米高的竹竿,还能在杆上跳舞,太厉害了,我还是头一次见。” 孩子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大虎和三胖哀求的眼神,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马步裙,头发两侧编着无数个小辫子,每个辫子上都用银线缠着,银线下面坠着一颗颗乳白色的月光石,看起来十分高贵傲娇。 “那好吧,你俩在这看着,我去前面的街头转转,待会儿一个时辰后来跟我在城门口汇合。” 大虎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白笙知道他想什么,当下摆了摆手,保证道:“放心吧,本公主今天心情好的很,不会随便惹麻烦的。” 两个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然而又舍不得台子上的表演,但是看着白笙今天心情确实不错的样子,才说道:“那一个时辰后,我和三胖在城门口等你。” 白笙使劲的点了点头,这才一点一点从人堆里慢慢往出挤,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孩子摸了摸头发上坠的月光石,还好这些银线够结实,否则丢上一两颗,那得多少金珠才能换来。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白笙将最后一口糖人咬在嘴里,这才大摇大摆的开始在街上游走。 今天的天气灰蒙蒙的,因为才下过雪的缘故,周围还是一片湿漉漉的,脚上新穿的鹿皮靴子早就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孩子却并不十分在意,才走到一家成衣店的门口,就见七八个持刀的武士齐齐在门口站开,每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短打劲装,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士兵。 这些士兵分两排在门口站好,人人脸上均是一片肃穆,这让白笙十分奇怪,不过一家寻常的成衣店而已,怎么好端端的被士兵围住了。 孩子提起裙子准备上前看看,本以为进不去,却不想门口的武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里面的掌柜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女人,一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人往进走,当下只以为是哪家的熊孩子走丢了,上去就准备将孩子赶走,就在这时,铺子深处的帘子被人揭开。 那女人甚至都来不及跟白笙搭话,一听到后面的响动,立刻挂上一张笑眯眯的脸转了过去,稀罕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衣服,郡主年轻貌美,穿上这件红色的,那简直要比池塘里的荷花还要娇艳。” 被夸奖的少女正侧身站在一旁的铜镜前,女子身材高挑,即便是穿着冬日的衣服,依旧能够看到玲珑的曲线,那掌柜的一张脸笑成了菊花,不住的夸赞,“郡主真是有眼光,这匹料子可是今年刚从汉朝那边流传过来的,听说就连东汉宫里的娘娘们都穿的是这种花样的衣裳,公主您皮肤白皙,这种红色再适合不过了,若是穿了这件衣裳过年,恐怕连咱们草原最美的明珠阏氏都要逊了三分。” 少女站在铜镜前比划了两下,头也不回的开口道:“那种年老色衰的女人也配拿来跟本郡主做比较?” 少女的语气十分轻蔑,那掌柜的当下一愣,赶紧改口:“是是是,郡主芳华正茂,阏氏当然是比不得的。” “谁说比不得了?” 一道尖声突然在偌大空旷的店铺响起,惹的两人纷纷转头,就看到门口背光处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穿着一身白色马步裙,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粉嘟嘟的脸上挂着一抹娇憨的笑意,孩子抬着脑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途遇救星 那掌柜的一看说话的是刚才那孩子,赶忙上前一把拉起白笙的胳膊就往外拽,可是奈何孩子人小力气却挺大,猛的一甩,倒是差点将那老女人摔得一个趔趄。 孩子笑眯眯的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铃铛在寂静的房间里叮叮的响着,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笑道:“玉珍姐姐,你看你,怎么穿的跟耍猴的似的?” 林玉珍刚才见到白笙的那一刹那心里猛的一惊,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一见到这个孩子她就想起上次在北都城被白笙欺负的事情,别看这孩子个头不大,脚上的力气却是大的很,上次踢在她屁股那几下疼了好几天,还害的她没法张口跟父汗诉苦,硬是受了白笙一顿闷气。 孩子一边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少女腰间那根绿色的丝带,甩了甩,开口道:“哎呀,这红配绿,赛狗屁,玉珍姐姐,你原来不是耍猴,而是跟狗比赛呢?” 这话一出,没等林玉珍发火,那掌柜的突然一把从背后揪住孩子的领子猛的朝后一拉,厉害道:“哪家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也不看看你跟前站的是谁,靳马部的郡主你都敢得罪,赶紧滚回家去。” 白笙被她拽的有点趔趄,一屁股坐到地上,震的身上的铃铛一阵脆响。 “放肆!”少女突然大喝出声,吓的老女人一颤,“滚下去!” 那掌柜的抬眼,看着少女一张脸怒着明显是朝自己发火,当下还有些费解,诺诺道:“郡主,这孩子不懂事,我这就把她轰出去!” “我让你滚出去!”林玉珍厉喝一声,本来白若凝脂的脸已经有些隐隐的发红,她眼睛一扫,淡淡的瞥了掌柜的一眼,那掌柜的被少女的眼神一惊,也不敢再开口,赶紧灰溜溜的揭起帘子跑到后院。 此刻,偌大的铺子里,只有林玉珍和坐在地上的白笙。 “你怎么还不起来!”林玉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孩子,表情十分不耐烦。 白笙摔了一下倒也不怎么生气,叹了口气,说道:“玉珍姐姐,我还以为你会扶我呢。” 林玉珍差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弯下腰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说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笙抬眼看着她,开口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呀?是你这身衣服真的丑,别听那个胖女人瞎说,现在的人,为了赚钱,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 林玉珍冷笑一声,开口道:“公主,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白笙眨了眨眼,装作迷糊的说道:“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说的意思就是我说这个意思,原来咱俩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孩子忽然两手一拍,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哎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让我评一评你和我阿妈两个人谁最美是不是?” 林玉珍一惊,赶紧开口道:“明珠阏氏的美貌无人能及,公主可不要乱说话。” 白笙咦了一下,说道:“可是你刚刚明明说我阿妈年老色衰比不上你的。” “你!”林玉珍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点,当下急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乱讲!” 白笙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玉珍姐姐,你看你,每次说的话都不承认,那要不我把刚才那个胖女人叫出来问问,看看你说没说我阿妈年老色衰不如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玉珍急了,一张脸憋的通红。 “我没想怎么样啊。”孩子耸了耸肩,看着少女紧蹙的眉心,心里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我不过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穿这件衣服挺丑的。” 孩子说的认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林玉珍半信半疑,转头在镜子里又看了看自己,嘟囔了一句:“明明很好看啊。” 孩子突然朝前跨了一步,伸手就朝少女腰间摸去,林玉珍警惕的朝后一退,皱着眉头开口道:“你干什么?” 白笙无奈的叹了口气,懒懒开口:“玉珍姐姐,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我今天可就一个人,就算是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孩子说着,已经出两只手抓住她腰间那根绿色的丝带,林玉珍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就看到孩子手腕灵活的一翻,三两下的,本来看起来就有些突兀的丝带立刻被孩子缕在一侧,打了个很小巧的结,只是这一个动作,让原本就好看的衣服更加好看了。 “你看吧,这样就好看多了。”孩子满意的朝自己的劳动成果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林玉珍,笑眯眯说道:“玉珍姐姐,你这样穿真好看。” 林玉珍到底也只有十三岁,比白笙大不了多少,此刻被这孩子哄的有点忘了俩人之前的恩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一片开心。 “阿苏尔,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林玉珍侧着头笑眯眯瞥了白笙一眼,孩子高兴道:“这是玉珍姐姐你长的漂亮,要是别人像你这么穿,肯定不会好看的。” 林玉珍一颗心乐开了花,立刻喊了掌柜的过来将这身衣服给她包好,这是她准备新年时候穿的,到时候一定会惊艳整个靳马部的。 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孩子还喜滋滋的冲少女的背影傻笑,帘子刚放下的那一刻,原本好端端的孩子不知怎么回事立刻撒腿就朝门外跑,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帘子里面一声刺耳的尖叫。 门口的武士突然拔刀冲了进来,然而郡主在里面换衣服谁都不敢进去,那掌柜的赶紧揭了帘子进去看,就见少女正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坐在角落,刚刚脱下来的新衣服上,两只足有鹌鹑蛋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在上面跑来跑去。 “来人,来人呐!”林玉珍抖着声音朝外面的武士大喊一声,“给本郡主把刚才那孩子捉起来,不要死的,活捉!” 门口的武士虽然不明白郡主要抓那孩子做什么,当下只大喝一声,赶紧就朝门外追去,此刻那掌柜的也是愣愣的站在帘子内,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快把这两只脏东西给本郡主拿开!” 林玉珍大吼一声,那老女人却为难的不敢上前。 林玉珍真的是火了,一脚踢翻放着衣服的椅子,那两只黑色的蜘蛛一下子随着衣服掉在了地上,蜘蛛行动非常迅速,一下子顺着老女人的鞋爬了上去,就在这时,林玉珍已经抓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跑了出去,留下里面一声杀猪般的惊叫。 白笙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给林玉珍系腰带的时候就偷偷把袖子里面藏起来的东西悄悄塞到她腰上,没想到能把林玉珍吓成那个样子,还叫的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又去调戏良家妇女了。 此刻,已经有些空旷的大街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撒欢了蹄子在前面跑,后面七八个带刀的武士齐齐追,这场面颇为稀罕,惹的周围来往牧民纷纷转头往过看。 孩子的身影十分灵巧,一路上尽挑狭窄偏僻的小道,周围能推到的东西都被孩子推到了,倒是显得后面的武士一阵手忙脚乱。 拐了好几条街,白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然而后面追上来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孩子人小腿短,很快就跟武士们拉近了距离,白笙回头朝后面看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赶紧拐到城门口看看大虎他们来了没有,却没想一个不小心,眼前一道暗绿色的影子一闪,孩子来不及躲,整个人就直直撞了上去。 因为在奔跑中速度很快,以至于被撞的那人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几步,身边有女人惊呼一声,白笙的胳膊一把被人抓住,才一抬头,就看到继元婴那张满是雾霾的脸。 然而白笙此刻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赶紧喊道:“继元婴,快救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又结梁子 继元婴倒并不十分惊讶,一手紧紧捏着孩子纤细小巧的手腕,冷着一张脸看着后面追上来的黑衣武士越靠越近,白笙右手被他提着,转头朝后一看,当下急道:“哎,南蛮子,你别见死不救!” 说话间,少年低头仔细打量了孩子一番,一张圆圆的脸蛋上红扑扑的,孩子胸口喘着粗气,倒是十分俏皮可爱。 当下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凝声开口:“我凭什么帮你?” 孩子一愣,她知道继元婴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的阴晴不定,前些日子他们还在一起在背后说着赵丙的坏话,今天这小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至少白笙心里从那之后就对这个外来客的质子少了几分反感,可是如今眼看着有人要欺上门来,继元婴居然反问她凭什么要帮。 孩子一把甩开被继元婴用两根指头捏紧的手腕,仰着脑袋吼道:“南蛮子你可别后悔。” 说罢,孩子一把将前面的婢女推开,继续撒欢了蹄子朝城门口跑去。 就在这时,后面的黑衣武士已经追了上来,少年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暗绿色的长袍显得继元婴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十分妖艳,随后,眼神突然一沉,右手一挥,只瞬间,十来个身穿夜北服饰的武士突然从暗处涌了过来,直直扑向正朝这边本来的黑衣士兵。 那群黑衣士兵似乎没想到这些潜伏在暗处的武士,在瞬间大惊之后手上长刀即刻出鞘,双方人马迅速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这些随行的武士都是大君派来保护这位西汉质子的,不过是为了防止某些部落用于破坏草原与西汉的结盟来暗杀质子,然而这些武功高强的夜北勇士,第一次的出手就是为了保护白笙和别人打群架。 可不就是打群架么! 你干他,他干你,你俩干不起来就一群人一起干! 这些都是李宗尧秘密培训出来的死士,武功十分高强,不出三两下的,那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黑衣人瞬间倒地一片,不住呻吟,继元婴站在远处一看也差不多了,就示意那些武士们都下去,少年转身,就在这时,一声大喝突然从背后传来。 “站住!” 继元婴转身,就看到对面一个穿着火红色大氅的少女正迎风而立,脸上的表情就跟此刻的天气一样灰蒙蒙的。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动手打了本郡主的部下,不要命了么!” 林玉珍的声音本就尖细,刚才被白笙一气,这会儿又看到这种情况,更是火冒三丈,原本尖利的声音更是高了几分。 继元婴浅浅的瞥了她一眼,并不准备搭理,身后的暗香看不惯她对主子说话那语气,当下朝前跨了一步,高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少主如此无礼,打你们都是轻的。” 林玉珍看了一眼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女说起话来十分趾高气扬,再加上她们身上的服饰跟自己大不相同,联想到之前夜北与西汉的交换质子,林玉珍瞬间明白了继元婴的身份。 既然是质子,林玉珍当然不敢轻易得罪,当下瞥了一眼那几个已经从地上缓缓起身的黑衣士兵,朝对面的人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挡了我的路打了我的人就是对我无礼,本郡主暂且不跟你们计较,只是我现在在找一个人,若是你们没事,就请让开!” 暗香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宽的大路你不走,偏偏要走我们少主走过的路,你这不是找事么!” “你!”林玉珍气的一指指向暗香,奈何女婢仗着主子的势在郡主面前十分嚣张,还害的郡主不敢轻易发怒,当下朝身后的士兵们使了个眼色,脱口道:“继续追!” “等等!” 一直没有说话的继元婴突然开口,少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如古井般深邃看不见波澜,只听他开口道:“夜北的公主殿下都敢随便欺辱,郡主是当这草原不再姓白了么!”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却让对面的几个人面上一惊,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既然这夜北是大君的天下,公主是大君的孩子,郡主不过一个汗王之女,敢在大街上公然欺辱大君的孩子,难不成这汗王也要欺负到大君头上了么!” 林玉珍一张脸此刻已经有些微微的苍白,少女一排齿贝狠狠的咬着下唇,半晌不敢接话。 “郡主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林玉珍这会儿心里十分委屈,每次碰到这孩子都没好事,当下闷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本郡主忍气吞声么?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让郡主受了委屈,郡主自然得受着。”继元婴说罢,头也不回的走远了,留下林玉珍一行人站在原地吹着冷风。 “郡主,那,那咱们还追么!”有士兵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女硬是憋着眼眶里快要流出来的泪水,一把转过身子狠狠朝那人身上踹去,大吼一声:“那可是咱们夜北的公主,你敢追么!” 武士捂着肚子不明就里的看着前面那个已经远去的红色背影,不明白好好的上街来买东西居然弄出这么多事情来,还把金帐的人牵扯进去了,当下郁闷的收了手上的长刀,一队人赶忙追随林玉珍而去。 此刻的白笙已经到了城门口,却左右等不来大虎和三胖,孩子确认林玉珍的人不会追过来了,当下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滚雪球玩儿。 刚才继元婴的那句话她算是记住了,本来还想着以后和这位少爷和平共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以前就听人说过,西汉的男子是手裂虎豹杀人越货的恶汉,女子都是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毒妇,以前白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算是知道了,像继元婴这种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气的人,其实肚子里的坏水儿比谁都多,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行动灵巧,将那些人甩开,恐怕这会儿早就被林玉珍当场羞辱了。 林玉珍可是林自清心里的祖奶奶,从小顽劣没人敢欺负,自从遇到白笙以后就没少被这孩子整蛊,所以从来也不顾尊卑,一点都不将白笙放在眼里,孩子心里暗暗想过了,以后绝对不会让林玉珍和继元婴这对狗男女好过的。 啪的一声轻响,孩子一把将手上的雪球甩了出去,狠狠的砸到地面上,雪球在瞬间炸开,正好溅在一双崭新的黑色靴子上。 孩子正托着下巴低着脑袋想事情,余光瞥见那双黑色的脚半晌不动弹,一抬头,就见继元婴正站在那,那张长的十分好看的脸此时真是怎么看怎么恶心。 白笙猛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伸手朝继元婴推去,然而少年更快,微微一闪,就让孩子扑了个空。 “继元婴,你给我等着,姑奶奶跟你没完!” “那是你的事。”少年静静的开口,眼睛瞥都不瞥她一眼,直直从白笙身边走过。 孩子心里十分不服气,正准备破口大骂,一看周围来往人群太多,只得一口气憋回去死盯着那道墨绿色的背影跺脚。 “少爷,这公主真是不知好歹,咱们帮了她,她倒好,反过来要跟少爷没完,真是没见过这么刁蛮的公主。”年轻的婢女埋怨的开口,脸上十分不悦。 继元婴冷声道:“暗香,管好你自己的嘴,这里不是帝都,有些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婢女一听继元婴语气不对,当下知道这位少爷话中的意思,刚才她确实是过火了,一个下人居然敢羞辱北部的郡主,若那郡主真记仇的话,恐怕她就得跟着遭殃了。 心里突然有些担忧,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恭声道:“是,少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继元婴并没有理她,径直朝着北都城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来人备马 大虎和三胖看完耍杂回到城门口的时候,白笙早早就已经不在了,两个少年以为是孩子年幼贪玩,还没过来,却不想在城门口等到天黑都不见白笙的影子。 天色黑的极致,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原本闹市的费城此刻已经变得一片冷清,三胖哈着气开口道:“说不定公主已经回去了,要不咱们去金帐看看。” 大虎点头,已经这个时候,城门都快下锁了,白笙还看不到踪影,说不定早就回去了。 两个人赶紧牵了马往金帐赶,然而还没靠近白笙的帐篷,里面的佣人见大虎和三胖一高一矮的走过来,当下问道:“公主呢,公主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两人心中一惊,原本还以为白笙在费城等的不耐烦自己先跑回来,然而此刻佣人的语气分明表示孩子根本没有回来过。 三胖着急一步跨了上去,刚想说什么,就被大虎一把抓住袖子,笑道:“公主去了二王子的帐篷,晚一点我和大虎去接她。” 那佣人端着已经熄了火的火盆,点了点头,毫不怀疑的就走开了,三胖有些着急了,赶忙说道:“怎么办,公主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不会在费城出了什么事吧。” 大虎皱着眉头,看上去明显要比三胖稳重很多,然而他此刻心里也十分害怕,作为公主的伴当,跟着她一起进了费城,结果他和三胖回来了,公主不见人影了。 正焦急着,一旁的马嘶声突然响起,两人看了过去,就见喂马的马夫正牵着一头青灰色的大马朝这边走来,这个马夫大虎认识,是朝鲁将军马棚里最好的马手,是个老实人,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没娶过老婆,自然也没有孩子,一辈子都跟马生活在一起。 晚上草原的雪下的十分大,大虎原本不想和马夫打招呼的,却被男人叫住:“小崽子们,这个时候才从费城回来。” 大虎一笑,心里想着白笙的事情,当下也没心情和他接话,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去。 “我听说今天那个西汉的质子也去了费城,还带着人在街上打架,一个西汉来的小兔崽子,敢在咱们草原这么张狂哎,你们不知道瞧见了没有。” 马夫边说着,扯着手上的马缰狠狠朝前一拽,风在半空中猛的一吼,吓的大青马不停的朝后退,马夫嘴里喊着口令,可是奈何大马十分倔强就是不肯朝前走。 “你奶奶的!”马夫有些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就会骂人,骂人的话就只会说一句“你奶奶的”,这几个字还是跟着白笙学的,至于白笙是怎么会说这句话的,就连白笙自己也忘记了。 大虎一听继元婴今日也去了费城,还在大街上打架,当下觉得这件事多少跟白笙有点关系,立刻拽了三胖就往继元婴帐篷跑,后面的马夫背对着两个人,手里的马缰死命的拉扯不动。 “哎,小崽子们,过来帮我一把。”他穿着粗气说着,奈何风声偌大,将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好半晌,见没人过来,马夫这一转头,才发现两个少年早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他奶奶的!”马夫咧着嘴又骂了一句,这次倒不是骂手里不听话的马,而是骂那两个没眼色逃走的少年。 继元婴的帐篷距离白笙的十分近,差不多百米的距离,然而两人却很少碰面,原因是继元婴这个人比较内向,平时没事就只钻在帐篷里不出来,就算出门的话,也是有事去了金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要是让继元婴像白笙那样天天没事就往外跑,这位少爷可是十分不愿意的。 一来是在夜北人生地不熟,二来这边没有认识的人,每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很少跟别人打交道,用白笙的话来说就是:“别看南蛮子长的人模狗样,其实心里的坏水儿比谁都多,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一般不喜欢说话的,才是最厉害的。” 所以即便是在西汉的时候,继元婴除了武殿和大司马府之外,很少跟人交道,几乎也没什么朋友,即便是有,估计也是那些贵族之间的酒肉关系罢了。 大虎和三胖急急的准备往继元婴帐篷里冲,却被门口正好往出走的婢女一把拦下,暗香是继元婴的大丫鬟,平时在府里地位就跟别的丫鬟不一样,高高在上惯了,所以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挺傲娇的。 “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干什么!” 两个少年一看婢女面色不善,也不敢轻易得罪,当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这位姐姐,我想问问质子今日是不是去过费城?” 暗香自打一开始就十分不喜欢白笙,自然也不待见她下面的人,当下只是淡淡的瞥了大虎一眼,说道:“我们少主去了哪里还需要跟你汇报么?” 大虎心里着急,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夜北晚上的风十分大,将脊背上的汗渍吹干,让人冷的忍不住打颤。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哎,我,我就是想问问质子今天有没有在费城见过我们公主。” 暗香一听他说公主,更是白了大虎一眼,冷声道:“见没见过跟你有关系吗?怎么,难不成我们少主每日的行踪还得跟你们两个汇报一下?你算老几啊,这么晚不明不白的来找我们少爷,是不是又是你们那个坏心眼的公主出了什么馊主意让你俩来欺负我们这些外来人!” “你!”三胖有些生气了,一张脸被风吹的黑黑的,大声道:“你说我们可以,不准你乱说公主!” 暗香得意一笑,声音更大了,“我偏要说她,不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么,整天尾巴翘的那么高,也不怕掉下来摔死!” 蹭的一声大响,婢女话音刚落,一把乌黑大刀瞬间出鞘,直直逼上脖颈,暗香一时间脸色煞白,嘴巴立刻顿住。 “敢侮辱我们公主,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三胖难得生气,一双眼睛就跟发火的小豹子似的,看起来还挺凶残。 一旁的大虎扯了扯三胖的衣袖,无奈道:“算了,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的,都这么晚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大虎说着,三胖已经收了刀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帐子里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你们两个进来。” 门口的暗香这会儿还处在震惊当中,也顾不得和两个男孩较劲,大虎一把掀开羊皮帘子,就见到继元婴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站在地毯上,手上还拿着一本西汉的书籍。 “这么晚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继元婴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平淡,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神色。 大虎进了帐子还不忘朝继元婴行礼,正准备开口,站在一边的三胖直接粗声道:“我们深夜过来,就是想问问质子今日有没有见过公主,在什么地方见过,公主还和什么人在一起了?” 继元婴看着眼前这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即便是从寒风中赶来,额上的汗水依旧十分醒目,当下轻轻蹙眉,继元婴说道:“我是有见过她,南街中道上,不过只是匆匆一面而已。” “坏了坏了!”三胖突然焦急道:“南街离城门口是最远的,公主跑到南街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不会是让狼给叼去了吧!” “放屁!”大虎大喝一声,一掌拍到三胖头上,“不准瞎说。” 大虎这么说着,当下心里也是十分害怕的,由于南街在费城的边界,靠近荒丘一带,晚上经常有狼群在那边出没,虽然从来不接近人居住的地方,可是按照白笙的性格,自己跑去荒丘也说不定,都这个时辰了,难不成真是 大虎有些不敢往下想了,立刻朝继元婴说道:“多谢质子,我和三胖这就去找公主。” 说罢,拉着三胖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继元婴站在原地,任由外面的风透过帘子吹起衣角,少年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地面,脑子里回想着白天的事情,良久,他突然一把扔掉手上的书卷,开口道:“来人,备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寻找未果 夜色苍茫,寂月皎皎,马蹄声将黑色的天际撕裂,白雪纷飞,飓风在半空中怪异的哀嚎,像是只发了疯的怪兽。 暗云在天幕上漂浮不定,瘦月在云层之中躲躲藏藏,照的整片草原忽明忽暗,远处的平原之上,高山耸立,藏在黑处的绿光在来回的浮动,‘嗷呜’一声长啸,被大风吹的七零八落,随即,那数十点绿光静止不动,就在这时,几支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浓墨的夜晚,在整片平原上显得十分醒目。 马镫的敲击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而高山上的绿光在看到火把的瞬间猛的窜了下来,瞬间消失不见,少年拉扯着身下的大马,任由夜晚的冷风铺面打来,火把只能照亮周围两丈的范围,雪深及膝,马儿在地上艰难的迈着步子。 随行的几名武士将手上的火把聚拢在一起,他们身下的大马全都是从王帐里挑选出最精良的战马,这些战马都是上过战场且不畏狼群的马种,它们鼻间喷出的白色热浪,几乎将要把空气融化。 “你们几个去南边寻找,你们几个去北面,剩下的两个跟着我继续往前走。”少年高坐在马上低声吩咐,他穿着黑色的大氅,里面那身月白色的长袍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明亮,少年一张脸冷峻无比,深黑色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一片熊熊烈火。 跟随的武士们应声而去,继元婴调转马头,铁蹄声在雪地里踩出坚硬的声响。 “质子,再往前方走就是狼群出没的地方了。”大虎跟在继元婴身旁低声开口,“我和三胖过去看看,还请您留在这里。” 身旁的这位少爷并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大虎一眼,继续拉扯着马缰朝前走去。 “少爷!”大虎低喝一声,这是这些时日以来身为草原的孩子第一次尊称这位世家公子,他说道:“我们草原人从小就跟狼打交道,懂得如何应对这些猛兽,少爷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的汉朝,没有应付过这些东西,所以还请您留在这里!” 大虎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着,从刚才那一刻继元婴上马和他们一起来寻找白笙的时候,这位少年似乎已经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汉朝来的公子哥,从前那些抵触以及排斥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继元婴抬头,就见两点绿色的光在远处若隐若现,他知道那是狼的眼睛,对于他来说,从小在武殿长大,被士卒们称为少年将军,跟着梁国英将军上过几次战场,面对上万刀锋战马的时候都不曾畏惧,区区几头狼更是不在话下。 “再大的狼也是畜生。” 少年公子仰着头平静的开口,这时候,高山上又传来一阵长啸,随即,绿色的光湮没在黑暗之中。 “质子,前方十五里处发现血迹!” 有武士打马上前高声禀报,大虎和三胖两个人面上齐齐一惊,再也顾不上继元婴,赶紧调转马头就朝前跑去,继元婴跟在后面,很快的,白地上的一抹嫣红被火光照的十分刺眼,鲜亮夺目。 两个伴当几乎是从马上栽下来的,亦步亦趋的跪在雪地里傻傻的瞪眼,血迹沿着白地撒了一长串,却在中间生生被掐断,夜晚风大,早就将地上的雪沙吹的漫天飞扬,能够看见血迹的地方,说明这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 大虎一张黑脸早已经湿了一片,身形魁梧的少年们瘫坐在地上,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继元婴翻身下马,黑色的靴子缓缓朝地上的血迹走近,他伸手拿过武士手里的火把,弯腰,仔细的看着白地上那一串醒目的红色。 “还有别的发现吗?”继元婴低着头问道,身后的武士顿了一下,这才诺诺的上前,抿着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沉声道:“刚才在前面发现了这个铃铛,被雪埋住了,要不是马蹄踩上去发出声响,我们也不知道” 武士的话还没说完,地上瘫坐的少年猛的跳了起来,一把将武士手里的铃铛夺下。 “这是公主的铃铛”大虎的声音刚落,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武士们似乎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跟随质子找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夜北的公主殿下。 “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三胖双唇颤抖着,唇瓣已经冻的发紫,他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像是随时就要爆发出某种力量一般。 “不过是个铃铛,在没找到人之前,不要妄下结论!”继元婴冷冷的说了一句,“刚才往北去的人马有没有什么发现?” 武士恭声道:“那几个还没回来,想必也没找到什么。” 继元婴点头,说道:“既然北边也没有,看来只能往前走了。” “质子,前面是狼群的洞穴,我们这几人过去的话,恐怕” 继元婴手臂一挥,打断武士的话,说道:“狼群畏火,一会儿我们不必靠近,只需站在远处观察便可。” “可是” “你可是个屁啊,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三胖忽然跳起来咆哮一声,少年一双眼睛红的像是火烧,他倒不是怕死,只是真的害怕孩子出事,若是那孩子真有个什么意外,即便是大君赐他不死,他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武士低下头去不敢言语,一行人按照继元婴的话翻身上马,朝着前方走去。 雪越发的大了,风也是越吹越猛,云层遮蔽了天空中唯一的光亮,整片草原都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下,七八对人马举着火把缓缓朝着雪地的深处逼近,就在这时,原本高处仅有的两点绿光,刹那间变得密密麻麻,它们聚拢着,像是地狱之中的冥火一般,点亮着前来人马的道路。 胯下的马儿开始躁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鼻间一下接着一下的喷着白色的雾气,踏在雪地里的马蹄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能再往前了,狼若是感受到危险,会全部下来攻击我们的。”一名武士开口说道:“那道山上少说有几十头狼,我们这几个人,就算加上这些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继元婴坐在马上,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上的马缰,他从小生活在安乐的盛平之中,除了极少的围猎之时打狼以外,第一次见到狼群的时候,还是初次遇见白笙的时候,然而那一刻虽然有些畏惧,却也并不害怕,然而此刻漆黑的夜,偌大的风,只有五人五马的情况下,一向不动如山的继元婴,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攒着一般,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大虎和三胖虽然担心白笙的安危,可是在面对高山上几十头狼的情况下,两个少年不由的握紧了腰上的大刀,紧张之色占据了整片神色。 双方在静默中僵持了一会儿,为首的质子突然开口:“也罢,打马往回撤。” 身后的武士仿佛在瞬间松了口气,赶紧调转马头,这时候,只听三胖大喊道:“公主还没找到,我看你们谁敢往回走。” 已经牵动马缰的武士一顿,看了看三胖,又看了看一旁的继元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现在在哪我们谁都不知道,万一她没有被狼叼走,我们一群人上去跟狼较劲,除了自寻死路没有别的后果。”继元婴缓缓开口,“再者,我不信她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明知道这边有狼群出没还往这里跑,那除非她真的是胆大包天。” “你这个汉朝来的流客,你不是我们草原人,当然不会管我们公主的安危若,若是你现在往回走,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还能活吗?”三胖对着继元婴怒吼,然而刚一出声,就被湮没在空中。 继元婴不耐烦的看了三胖一眼,开口道:“她是死是活当然与我无关,我能带着你们出来寻找已经是对她最大的赏赐,找的到最好,找不到于我来说也无关痛痒,我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姓名,你若不服,自己去跟那几十头狼斗吧。” 他说着,手上缰绳一扯,整个身子连人带马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胖狠狠的朝雪地上甩了一鞭,痛骂道:“狗日的南蛮子!”说罢,拉着马头就准备往前冲,却被大虎一把拉住。 “怎么?难不成你也不管公主的死活了?”三胖冷着声问道。 大虎说道:“我觉得质子说的对,公主不可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明知道北边狼多还独自过来,你现在冲过去只有给狼填肚子的份儿,说不定到时候公主还没找到,就得先给你哭丧的份!” “那你说怎么办!”三胖恨声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往回撤,等禀报了大君再想办法。” “禀报大君?”三胖忽然猛的一个寒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半路恩公 夜真的已经很黑了,此刻的王帐附近已经隐隐约约有人群骚动了起来,白翊正一脸冷峻的吩咐着身后的武士开始大面积搜寻,仆人们紧张的在帐篷外来回的踱着脚步,火光照亮了半个北都城的夜晚,似乎所有人都活跃了起来,一向早睡的明珠阏氏此刻只穿着一身里衣坐在房内,从前白笙几日几夜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家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然而刚才有佣人上来禀报,跟随公主的两个伴当都回来了,一直没有见到公主的人影,仔细询问之下,那佣人只诺诺的回答。 说道:“刚才两个伴当说公主在二王子那里,我看都快深夜了也不见公主回来,就去二王子那里找公主,结果王子说他今天根本就没看到公主,两个伴当也不见了,质子的那个女婢说伴当刚才还去找过质子询问公主的下落,质子说没有见过,后来几个人就一起骑着马出去了,还带着七八个武士们一起。” 草原多猛兽,那孩子一个人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一听到这样的话,一向不喜言语不动如山的明珠阏氏差点晕了过去,身边的仆人赶紧上前扶住,低声劝道:“阏氏,公主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然而女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小椅上,一双杏眼直直的看着地面,面色微微苍白,一言不发。 白翊此刻已经带着一队百人的小队从王帐离开,夜风吹的帐篷呼啦啦作响,黑色的豹旗在天空中翻涌着,月光隐蔽在云层之后,天色黑的可怕。 就在众人奋力寻找白笙的时候,此刻漆黑的夜幕之下,孩子正艰难拖着手里被她射死的狍子一步一步奋力的在雪里迈着步子。 白笙还穿着早上那身粉嫩嫩的马步裙,晚上十分冻人,冷的孩子不住的在雪地里打颤,头发上坠着的月光石被风吹的叮叮作响,伴随着腰间铃铛的清脆声,显得十分悦耳好听。 一身衣服早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孩子拉着手上的猎物,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金帐,伸手搓了搓已经冻的发青的脸颊,叹息一声:“李世民呀,为了你能阖家幸福,本公主可是拼了这张老命了。” 原本下午在城门口等大虎和三胖的时候太过无聊,白笙就绕到出了南街,她知道南街狼多,可是猎物也多,最近杨玉环刚刚生完孩子,正是身体最弱的时候,平时下人们给杨玉环喂的食物都是秋天的储物不新鲜,所以白笙准备自己猎一只狍子回去给杨玉环吃。 在雪地里埋伏了好久也不见有猎物出来,本来都准备放弃了,正巧这狍子从雪坑里钻出来去高山上吃草,然后白笙就拿出她的小弓弩,一箭刺穿了狍子的喉咙,喜滋滋的上前去捡拾猎物,一群灰色长毛的狼群却突然朝着自己逼近。 孩子害怕极了,她从来没有一个人面对过这么多的狼,一时间,狼将孩子和狍子团团围住,一双眼睛散着凶狠的光,嘴角的哈喇子一串串的往下流。 狼是从来不轻易攻击人的,肯定是因为自己抢了它们的食物惹怒了狼群,然而被狼围住的时候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张脸瞬间连血色都没有了,就那样静静的跟狼群僵持了片刻,孩子灵机一动,忽然一把卸下腰间的铃铛死命的在半空中摇晃着,那铃铛是一长串的,响起来会发出很大的声音,狼群一听到声音,不知怎么的就全部退开,整体朝着远处跑去。 笑话,狼王都在白笙手下当狗腿子,就这些小杂种,白笙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当然,这只是孩子后来的想法,她似乎已经忘了刚开始被狼群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狼很聪明,能够辨别出同伴的声音,李世民跟了白笙那么久,孩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腰间的铃铛,所以当铃铛响起的时候,狼群就知道她是狼王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了。 前方的光亮似乎还很遥远,白笙一双手早已经冻的通红,狍子太大,拖起来十分费力,害的孩子只能走一段歇一段,身上早已经汗湿一片,冷风一吹,更是冷的直打哆嗦。 有马蹄声从后面传来,白笙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隔着老远,孩子能看到那一人一马从黑暗中缓缓跑来。 “哎,等一下!”白笙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使劲的朝那一人一马挥手,大声喊道:“这有个孩子,快过来。” 那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原本疾驰的脚步缓缓放慢,继元婴高坐在马上,清楚的看到暗处那道小小的身影正在雪地上跳着,一只手举得高高的朝自己打招呼。 “哎,骑马的,说你呢,快过来,这有个孩子!”白笙使劲的喊着,一张脸笑眯眯的看着一人一马越走越近。 “你快来载我一段路,天太黑了,又是风又是雪的,我都快回不去了。” 继元婴在白笙前方十丈处停下,马上的少年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双黑色的眸子显得十分冷峻明亮,他看着孩子娇小的身影,才发现在离白笙不远的地方,还躺着一只已经死去的狍子,孩子用绳子绑着狍子的四蹄在雪地上拖着,身上满是已经冻成冰块的血迹。 一时间,忽然满腹的怒气,就在大家都以为孩子被狼叼走的时候,这孩子正拖着自己的猎物笑的开心。 “哎,你快过来呀!”白笙见那一人一马半晌伫立不动,赶紧伸手招呼,这时候,就听对面那人低低开口,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声音十分熟悉,仿佛刚刚才从耳边划过一样,站在地上的孩子一愣,突然大叫一声:“继元婴,怎么是你!” 继元婴拉扯着手上的缰绳朝前走了几步,然而夜色漆黑,白笙依旧看不到他的脸,他说道:“怎么,你希望是谁。” 白笙一时间高兴极了,能在这种时候遇见认识的人,先不管这人之前跟她有过什么过节,至少现在能顺利回家了,这一点让孩子十分开心。 喜滋滋的朝前走了几步,孩子仰着头说道:“当然希望是你了,你快点带我回去,要不然一会儿帐篷里的人找不到我,会惊动我父亲和哥哥的。” 继元婴沉默了一瞬,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金帐,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孩子,喃喃道:“已经惊动了。” “哎,你快点,还愣着干什么!”孩子催促道,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水汪汪的十分可爱。 继元婴眼神一沉,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带白笙回去,否则,恐怕整个金帐今晚都不得安宁。 看了一眼只会惹事的孩子,继元婴忍着心里那团怒火,忽然手上一扯,马蹄高高扬起,孩子愣愣的站在地上,随后,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继元婴手上的长鞭往回一收,孩子正巧稳稳的横爬在马背上。 “继元婴,你干什么!”孩子整片肚子都贴在马背上,头和脚吊在马腹两侧,继元婴坐在她身后,不理背上孩子的挣扎,两腿一夹,胯下的马儿直直窜了出去。 “哎,南蛮子,我的狍子还没拿!”孩子爬在马背上大喊着,然而另外一人却理都不理她。 “你放我下来!”孩子挣扎着,却被鞭柄狠狠的敲在屁股上。 “继元婴你是不是想死啊,快点放我下来。” 耳边的风声将头发吹的凌乱,继元婴开口道:“你再喊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白笙闷闷的倒挂在马背上,她能听出继元婴语气里的不耐烦,当下也不敢再动弹,生怕这小子真的会把她从这扔下去。 马在雪地里跑的极快,以至于孩子整个身子都被颠的差点散架,前面的火光越来越明亮,人群嘈杂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质子带着公主回来了”,这瞬间,孩子只觉得背后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随后继元婴手臂一甩,正巧将白笙稳稳的扔到伫立在一旁的武士怀里,再也不管其他,少年一扯马头,就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少女怀春 都没来得急站稳就被送到王帐开始接受训斥,已经有武士带马前去通知在半路上的白翊等人,大虎和三胖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被押往奴隶棚里等候发落,一场惊动半个金帐的‘公主失踪案’终于水落石出。 明珠阏氏几乎是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闯进王帐去看女儿,快黎明时分的时候,对孩子的思想工作才做完,然而刚出了王帐等不及回去的孩子突然垮了一张脸,身旁的仆人还以为公主是因为被训斥所以闷闷不乐,然而孩子却难过的开口说道:“我辛苦一晚上的狍子还没带回来呢!” 都怪那个继元婴。 白笙闷闷的想着,仆人也是十分有眼色的,听孩子这么一说,立刻吩咐了武士去找那只被公主猎到的狍子。 天气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远处一片青灰色的云层笼罩着赫连山脉的长峰,在冬日里显得十分冷峻。 都来不及找继元婴算账,白笙进了帐篷直接扑到在床上,一闭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整片雪地都被照的一片金灿灿的,像是开满了金盏花的土地。 白笙这次真的是被禁足了,北都城的大门就是以后出行的界限,而且从今日起,每天都会有四五个武士跟在身后,至于大虎和三胖,目前还在听后发落,暂时是出不来了。 傍晚的风拂过雪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孩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束装,衬得整个脸十分白皙可爱,然而明明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脸上却挂着十分忧愁的神色,白笙歪坐在小红马身上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天际的尽头,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又想起从前白康带着她骑马从朔北一直跑到邙山,那里有鲜艳的紫荆花开满了大地,像是怎么采都采不完似的。 若有若无间,似乎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着两人,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康正一人端坐在冷清的暖清阁里,房间硕大而又空旷,暗沉沉的光线布满了每个角落,即便是烛台上点满了蜡烛,可依旧照不亮偌大的宫殿。 少年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草原服侍,腰间挂着一禀黑色的鳄鱼皮佩刀,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满头成串的辫子被高高束在头顶,面色白皙,眉眼之间满是清秀之色,尤其是一张薄薄的唇,在整张脸上显得分外嫣红。 他手里握着纤细的毛笔,那握笔的姿势显得十分笨拙,然而少年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昏暗的大殿内显得十分好看。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有婢女上前将午膳端了进来,少年轻轻抬了眉眼:翡翠芹香虾饺皇c招积鲍鱼盏c水晶冬瓜饺,竹韵露,合莲盅,每一样都是与皇子无二的待遇,然而看在眼里,却觉得十分陌生。 “世子,午膳时间到了。”一身浅粉色宫衣的婢女轻轻开口,将手上的食盘放在桌上,无意间一撇,就见那人手下的纸上画着连绵的山脉和齐飞的鸿雁以及成群的牛羊。 “世子,世子画的可真好看,都能比的上宫里的画师了。”女婢斜着脑袋脱口说道,一张脸笑眯眯的,十分可爱。 白康握着笔的手顿住,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轻轻一笑,说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怎么敢跟皇帝陛下的画师相比。” 那婢女看了一眼少年的笑脸,登时脸上一红,低头羞道:“世子真是谦虚,若是不信,大可拿出去跟那些腐朽们比一比,他们肯定不敢说世子画的不好。” 白康嘴角牵起一丝淡笑,不再言语,伸手接过女婢递上来的食物,却在指尖相碰的一瞬间,就见那少女头低的更厉害,说道:“世子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奴婢就告退了。” 说罢,赶紧拿了食盒匆匆走了出去,然而刚一关上门,突然跳出来三四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宫女,几乎都是十四五六岁的样子。 “哎,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了吗?是不是和外面传闻的一眼?有没有说话?都说了什么呀?那个,有没有问你的名字?有没有” 周围涌上来的几个七嘴八舌凑在一起不停的问,刚出来的小宫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把几个人拉到离门口较远的地方,只见那小宫女半天咬着下唇也不说话。 “哎呀,快说快说,长夏你进去都干什么了!”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宫女们个个都像是怀春少女一般,眼睛全都盯着中间小宫女长夏,眼神里闪着其妙的光。 长夏低着咬了咬嘴唇,半晌,才红着一张脸开口道:“我我觉得世子比外面传的还要帅。” 周围已经有人小声惊呼出来,长夏赶紧说道:“而且他一点也不像蛮族的人,看起来倒是比那些贵族的公子哥还要温柔,他还会画画,画的比宫里的画师还要好。” 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另外一位看起来比长夏大不了几岁的少女瞪着一双小眼睛满脸羡慕的说道:“真的吗真的吗,他真的不像书里说的那样,一口獠牙,双目大的像铜铃,凶巴巴的” “哎呦!你抓疼我了!”长夏一把甩掉掐着自己手臂的手,刚想皱眉,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突然一红,脑袋狠狠的垂下,吞吐道:“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而且”长夏抬眼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周围的几个小宫女,含羞道:“刚才我还一不小心碰到了世子的手。” 猛的一阵惊呼声突然响起,四五个女孩子在走廊上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一般,赶紧有人上前问道:“哪只手哪只手?你哪只手碰到了世子?” 长夏不好意思的抬了抬右手,只一瞬间,周围几个小宫女忽然一拥而上,似乎长夏的右手在这一刻成了抢手货。 “那,那他的手是什么感觉?热的还是凉的?软的还是硬的?细腻还是粗糙?你碰到他手的时候他什么反应啊?” “哎呦,锦瑟你个坏东西,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了,就那么一小下下,吓都快吓死了,哪里还知道是什么感觉啊。” “那他的手是凉的还是热的,这你总该感觉到了吧。” 长夏噘着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凉凉的,又好像很温暖,哎呀,总之我当时太害怕了,直接就跑出来了。” 长夏说着,身边就有人唏嘘一声道:“真没用,刚才还不如让红叶姐姐进去,凭红叶姐姐那两下,这会儿说不定正和世子你侬我侬呢!” “怎么就没人跟本皇子你侬我侬!”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吓的四五个聚在一起的宫女齐齐一震,转过头来,就见前面不远处那人正坐在长廊之上,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软甲,腰间悬着一禀七尺的长剑,少年眉眼开阔,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手里把玩的夜明珠忽然高高朝半空一抛,随后稳稳的落在掌心,随意的转动起来。 “拜,拜见十四殿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老牛嫩草 魏淑尤将手里的明珠揣进怀里,猛的右手一撑就从长廊上跳了起来,他的身材十分欣长纤瘦,一身漆黑的皮甲让整个人看起来都丰俊无匹,潇洒自如。 几个小宫女诺诺的跪在一堆不敢抬头,长夏跪在最中间,脑袋压得低低的,良久,一双黑色的靴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登时吓得几个少女朝后缩了一下。 “本皇子再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京都四美男之一,怎么到了你们几个跟前,就跟见着鬼了似的。” 魏淑尤忽然弯腰,手上一动,就听到有女子忍不住惊呼一声。 “拔你一根头发,算是惩罚你眼里没把本皇子当回事。” “奴,奴婢不敢” “不敢?”年轻的皇子突然瞪了一下眼睛,语调变得高高的,“本皇子刚才分明听得清楚,你们都在议论白康那小子对不对!” “没,没有” 魏淑尤低低叹息了一声,一张不算成熟的脸表示伤心道:“也罢,虽然继元婴走了之后本皇子自诩第一美男子,但是现在来了个白康,这第二其实也还不错。” 有胆大的宫女赶忙接口道:“十四殿下永远惊才风逸,世子怎么能比得上殿下。” 魏淑尤眼睛一转,朝说话那宫人看去,当下问道:“你说真的吗?” 宫女小心翼翼的点头,答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虚假。” 年轻的皇子朗然一笑,震得腰间的配件当当作响,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让本皇子看看。” 宫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张脸,精致小巧,五官倒是整齐,不过拼凑在一起却是一般,当下看了魏淑尤一眼,媚眼一斜,笑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名叫红叶。” 唯一站着的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红叶半晌,就在某宫女以为自己是被皇子看上的时候,只听魏淑尤忽然开口道:“以后你就叫红薯吧!” “啊?”红叶下意识脱口而出,然而一意识到自己的事态,立刻垮了一张脸,说道:“殿下,我” “哎,你觉得红薯不好听吗?”魏淑尤说话声音十分响亮,“你们说说,到底是红叶好听还是红薯好听?红薯不但实用,还能吃,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芝兰殿的嬷嬷们一起学着蒸红薯,说不定哪天有幸让父皇吃了你的红薯,一高兴赏你个金山银山都有可能。” 红叶一听到芝兰殿,一张脸登时苍白血色尽褪,那可是关押那些犯了重罪妃嫔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冷宫,跟着被扔到冷宫的嬷嬷手里,那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早就听说这个十四皇子从小被皇帝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如今看来还真是传闻不虚,红叶赶紧扑上去准备求饶,却看到眼前黑影一闪,魏淑尤已经快步朝前面走去,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暖清阁里。 几个少女围在一起连忙安慰已经哭得像是泪人儿的红叶,一时间,惹得周围来往宫人一阵议论。 暖清阁里静悄悄的,门被一阵大力猛的推开,坐在最里的白康抬起头来,就见背对着光的黑甲人影大大咧咧的朝自己走来。 “你怎么一张脸苦的跟黄连似的?”白康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笑道。 一旁的少年一把解下腰间的配件,碰的一声仍在手边的桌子上,大声道:“果然是不成体统,居然敢说你比本皇子长的帅,我说白康,你在草原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才来宫里两个多月,就把从前暗恋我的那些小姑娘迷的神魂颠倒!” 白康被他说的一愣,然而还没等开口,就见魏淑尤突然伸出两条腿搭在对面的桌子上,整个身子斜斜朝后靠去,十分慵懒道:“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好不容易走了个继元婴,现在又来了个你,这简直是对本皇子不公平!” 白康端坐在一旁,与姿态懒散魏淑尤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他忽然缓缓笑开,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殿宇内显得十分迷离,他说道:“你若是有几分体统,恐怕再多一个继元婴也比不得你。” “你的意思是本皇子不成体统?” “你说呢!”白康眉梢轻轻挑起,眼睛来回的打量着跟前的人,开口道:“不过也就是因为你的不成体统,才显得我们这些人比你好,若是你再规矩些,那我好不容易才能在这汉朝立足的优势被你压了下去,岂不麻烦!” 魏淑尤大笑一声,猛的从椅子上坐起来,伸手一把拍向白康的肩膀,说道:“那看来我以后还是继续保持原样比较好,否则你在这宫里还怎么混的下去。”他说着,眼睛忽然撇到桌上那张已经被画满画的宣纸上,问道:“这是什么?” 白康将手下的画递了过去,淡笑道:“今早上课的夫子请了假,我闲来无事,随手画的。” “想家了?”魏淑尤头也不抬的问道。 白康淡淡说道:“要不你问问继元婴,看他想不想家。” 魏淑尤清嗤一声,脱口道:“他有什么可想的,不过是挂着大司马家二少爷的称号,当谁不知道他是李宗尧的养子,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派他当质子送去夜北了。” 见白康半天没反应,魏淑尤伸手指了指画上那道娇小的人影,孩子梳着长长的辫子,身上穿着好看的马步裙,在满地的花丛里显得十分可爱,他问道:“这个是谁?” 白康顺势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起暖暖的笑意,轻轻道:“我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我只当大君只有两个儿子,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儿。” 白康说道:“我妹妹叫白笙,只有七岁,你可不要想打她的主意。” 魏淑尤一愣,忽然一肘顶上旁边那人,打趣道:“好歹也是姑姑的女儿,近亲成亲生下的孩子都是一堆蠢货,再说,本皇子今年一十有六,差点大她十岁,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白康轻笑,身子灵巧一躲,堪堪躲过魏淑尤袭来的一肘,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准哪天你见到我妹妹,被她的美貌惊倒,从此一颗心再也有去无回,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真有那么漂亮?”魏淑尤一把凑上脑袋仔细的观详着画上的白笙,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白康眼角闪着光彩,调侃道:“这是自然,好歹他的哥哥也不是俗物。” “好,那我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妹妹,好让我这颗浪子之心从此有去无回,今后就踏上那条不归路” 一阵响亮的大笑在空旷的暖清阁响起,汉朝晌午的太阳高高挂起,暖洋洋的撒了一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真有福气 白笙去了王帐央求大君将大虎和三胖还给她,然而一向疼爱女儿的白音这次说什么也不同意,直接将孩子的狗腿子们扔给旭日干将军管教,本来那一晚上的事情大君没有惩罚他们已是万幸,如今若是再不让这孩子知道收敛,恐怕以后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结果,所以当白笙被大君拒绝了之后,孩子并没有十分失望,反而觉得庆幸,毕竟旭日干将军可是夜北三大武士之一,更是和东汉的冯唐以及西汉的梁国英并称的红川三杰,跟着这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在一起,总好过成天跟着她出息多了。 大雪轻飘飘的从天上落了下来,虽然很冷,却没有太大的风,牧民们将一些地方的积雪用盐化开,露出土地上嫩油油的草尖,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横行而过,有苍鹰在高空中翱翔。 小红马在雪地上轻快的踏着步子,孩子高坐在马上,一张脸被雪映衬的又白又嫩,跟个面团似的。 羊群正欢快的啃着地上的嫩草,孩子从马上跳了下来,拔起一撮就往羊嘴巴里塞,身后随行的一堆武士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白笙觉得没意思,撅着一张嘴半天不说话。 前方的羊群‘咩’了一声,孩子正想着今后要怎么从北都城溜出去,突然一堆雪白的羊堆里冒出一颗黑黑的脑袋,男孩子忽然从中间站了起来,一身鲜绿色的长袍子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十分耀眼。 白笙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穿着十分咋眼的孩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脸傻了吧唧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欠揍。 “木仁,你过来!” 孩子蹲在羊堆里出声,个头本来就小,这么一蹲,整个人都不见了,木仁听到有人叫他,转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孩子身上的铃铛猛的一阵响动,木仁看着那个从地上冒出来的女孩子,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阿苏尔,你怎么也在这!”木仁腆着脸开口,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就像他一身鲜绿色的长袍子一样,怎么瞧都是个小娘炮。 白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从羊群中穿了过去,站在木仁眼前,脆生生道:“我还想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啊。”木仁摸了摸脑袋,憨憨道:“我父亲今天过来给我二哥提亲,就带着我一起来了。” “提亲!”白笙心里跳了一下,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就是给你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哥吗?哪家的姑娘这么惨被他看上了!” 好歹说的也是木仁的亲哥哥,白笙这么说话多少会让孩子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被白笙欺压惯了,木仁并不敢反驳,只回答道:“是林自清汗王的女儿,靳马部的郡主。”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林自清应该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林玉珍,莫清河来替儿子给靳马部的人提亲,这话的可信度多少有点假。 毕竟当初白音是想让林玉珍嫁给白康的,但是白笙却知道李玉珍和赵齐光有苟且,而且还碰见俩人早草地上打野战了,现在又要嫁给莫明,难不成林自清还有个私生女不成? “林自清哪个女儿?”白笙不由开口问道,再怎么说也不会是林玉珍呀。 木仁奇怪的看了孩子一眼,闷声道:“还有哪个,靳马部只有一个郡主。” 木仁说罢,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所有所思的孩子,他想走,可是又不敢,只得慢慢的跟眼前的女孩子耗着,白笙心里这会儿正惊讶着,怎么好端端的,林玉珍就要嫁给莫明了呢。 莫明在北都城的名声那是人尽皆知的,七岁的时候就跟自己父亲帐子里的婢女偷腥了,大一点的时候更是拿着家里的钱去费城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喝花酒,几乎所有馆子里的姑娘们都跟莫明有过一段风流过往,每每当那些妓子们提起莫明的时候,那可都是一个个被伤透了心,却仍旧是念念不忘。 莫明今年才十七岁,跟白翊差不多年纪,可是一个汗王的儿子,名声都比大君的儿子更躁,只要在费城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莫王子床上的功夫有多了得,而且整天不学无术,不是在酒馆里打架,就是上阁子里听曲,如今这一眨眼居然给靳马部的人提了亲,这多少让白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林自清可只有林玉珍一个宝贝女儿,应该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嫁给那样一个人。 “那,靳马部那位同意你父亲了吗?”白笙问道,此时周围的羊群已经挪了地方,光秃秃的一片草地上,两个孩子正比肩站着。 没想到木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道:“答应了啊,不然也不会来金帐这边拜见大君。” 奇了怪,白笙心里默默想着,让她惊讶的是,像林玉珍那么傲娇顽劣的人怎么就肯嫁给莫明那样的家伙。 “木仁,你真是好福气呀。” 好半晌,白笙忽然抬起脑袋,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伸手拍了拍木仁的肩膀,说的十分语重心长。 “阿苏尔,我有什么福气啊?” 白笙歪着脑袋,露出一口白牙,“以后你就知道了。” 等林玉珍成了你嫂子,你们沧澜部的帐子今后不就炸了锅了。 没等木仁反应,白笙转过身子就朝小红马走去,一众武士看到公主过来,赶紧纷纷上前跟着,似乎寸步也不能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一番羞辱 回去经过王帐的路上看到一队人马整齐有序的从白地上走过,为首的人高坐白马,穿着一身深黑色的鲨皮软甲,青铜色的长剑悬挂在腰间,倒是白笙没有见过的模样。 继元婴从马上跨了下来,身后的武士们也纷纷落马跟上,少年一张脸阴阳怪气的没有表情,身材矫健步伐稳练的就钻进了大君的金帐。 继元婴刚进去,白翊就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铠甲走了出来,他的个子很高,站在一堆武士里面看起来十分显眼。 白笙站在不远处静静的不说话,孩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神清澈透亮,像极了初生的麋鹿,她看着刚才跟随继元婴的一众武士此刻又跟在白翊身后朝着南方走去,孩子一时间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可是她又不能问什么。 实在觉得无聊的叹口气,准备去找李世民的几个孩子玩儿,正巧碰到一脸梨花带雨的林玉珍从某个地方奔了出来,她跑的时候低着头抹着眼泪,一时间没注意站在地上的白笙,猛的一下冲了上去,两个人齐齐栽倒在地上。 “哎呦!” 孩子一屁股坐到雪上,忍不住惊呼出声,林玉珍整个身子直接侧躺在地上,倒是把她身后撵上来的仆人吓坏了,赶紧上前去扶。 “你找死啊,看到我们郡主过来还不赶紧让路,若是摔出个好歹,十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走上来的武士将孩子扶了起来,正揉着有些摔疼的屁股,就听对面那人忽然破口而出,孩子一抬脑袋,就看到林玉珍那双已经肿成核桃又红彤彤的眼睛。 南部的仆人没有见过草原的公主,还以为好似哪个牧民家不懂事的孩子不小心冲撞了林玉珍,这才厉害说道:“你看,郡主的衣服都被你这个小丫头给弄脏了,还不快给我们郡主道歉!” 白笙歪着一颗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孩子的眼睫毛又黑又浓,咋眼的时候十分俏皮可爱,这时候林玉珍正哽咽的厉害,平日里威风的气息全都烟消云散了,连看都不看白笙一眼,就举着手绢继续抹眼泪。 还真以为自己是汉朝闺阁里的小姐呢,还拿手绢,真是恶心死算了。 白笙心里忍不住说着,那仆人见孩子站在地上半天没反应,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肩膀往前一拽,大声道:“快给我们郡主道歉!” 白笙看那仆人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表情却是十分嚣张,真不愧是林玉珍的下人,这时候,突然唰的一声大响,像是刀锋出鞘的声音,孩子身后的武士全都举着大刀朝着林玉珍那方,吓的对面几个女婢猛的一抖。 “你们放肆,这可是靳马部的郡主,敢对郡主不敬,你们不要命了么!”那仆人大着胆子高声说道。 白笙每次都感叹林玉珍这个会惹事的是非精,不但自己能惹事,就连自己的下人都这么横行霸道,当下一把甩开那女婢的手,孩子往前跨了一步,说道:“玉珍姐姐,你没跟你的下人说过我吗?怎么她们好像都不认识我似的。” 林玉珍今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气焰低落的完全不似往日,她当下一把拉住白笙的手,使劲哽咽道:“阿苏尔,公主,你,你去跟大君说说,我不要嫁给莫明,我,我不能嫁给他!” 公主两个字一出来,刚才气焰嚣张的女婢登时脸色一白,白笙抽出那只被林玉珍握紧的手,也不理她,只是径直走到那女婢身边,孩子仰着头,高声道:“你听见了吗?还要本公主道歉吗?” 扑通一声,那女婢猛的一下跪倒地上,匍匐着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低声道:“公主殿下,女婢不知是公主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公主饶恕。” 孩子一双手背在身后,瞥了一眼林玉珍,问道:“玉珍姐姐,你的下人刚才对我不敬,你说该怎么办呀?” 林玉珍手里绞着帕子,使劲的吸着鼻子里的鼻涕,颤声道:“敢对公主不敬,你们几个,把她拉下去脊仗七十,狠狠的打” “公主饶命啊公主,公主饶命。” “哎,你求我有什么用,要打你的又不是我!” “郡主,郡主,您饶了我吧,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位是公主殿下,奴婢知道错了” 林玉珍也瞥了一眼孩子无所谓的表情,当下牙一咬,对其他几个婢女喝道:“还不快拉她下去。” “等等!”白笙右手一挥,开口道:“就凭她们几个弱女子也能使出劲儿来,你们几个过来。”她转头招呼了身后的武士,“去把这个女婢带下去,刚才郡主已经说了,脊仗七十,少一下都不行,而且要狠狠的打,手上不能放松,听到了吗?” 几个武士领命,一把拖着嘴里乱叫的婢女就下去了,直到求饶的声音从远处消失,林玉珍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白笙,如今,或许只有白笙能够帮她了。 “阿苏尔,姐姐求求你,你去跟大君说说,不要将我嫁给莫明那个小子好不好。” 自从林自清跟林玉珍说了要将她嫁给莫明的时候,林玉珍刚开始是各种摔盘子砸碗,这招不灵之后又是绝食上吊,这招又不灵,紧接着就是哭着求着,林自清还是无动于衷,林玉珍无法想象这个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父亲这次为什么这么铁了心,今天带着她来金帐正式请大君下诏,她要嫁给莫明的事情几乎是木已成舟,已经成为定局了。 可是林玉珍哪里能甘心,她的心只在夜北阏氏的位置上,除了白康之外谁也不嫁,莫明那种浪子从来都不能入了林玉珍的眼,可是现在她偏偏就要嫁给那样一个人,怎么能不痛心。 刚才她哭着从金帐跑出来就是不愿意再面对那些人的嘴脸,正巧在这碰到白笙,她知道白音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现在能够帮她的,也只有这个孩子了。 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此刻在孩子面前,林玉珍显得十分乖巧卑微,这让白笙怎么看都觉得不适应。 “玉珍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动动脑子想想,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左右的了这件事情,再说了,你要嫁给莫明,那是你父亲和莫清河汗王一致同意的,我阿爸不过就是顺手牵个羊而已,他就算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也管不了!” 白笙说这话倒是真的,本来两家汗王一致点头的事情,大君不过顺势牵了线而已,其实要不要大君同意都是一样的,只是作为汗王来说,还是要以大君为首,但是这事白音真的管不了,只能顺着两位汗王的意思来,如今林玉珍是十万分的不情愿,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听白笙这么一说,少女一双眼睛更红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抽泣道:“公主,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莫明,我要是嫁给她,我这辈子就完了。” 她哭的可怜,白笙一时间还有点不忍心,当下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我也没办法,其实莫明挺好的,除了好色一点之外,上得了战场下得了闺房,而且长的又好看,你想开点,自然也就没关系了。” 林玉珍说道:“莫明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上得了战场又如何,现在又无仗可打,长得好又如何,又不能靠脸吃饭,难不成,难不成我这一辈子就要跟那种成天只知道听曲玩儿姑娘的人生活在一起,那,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哎,这个主意好!”白笙忽然一拍手掌,说道:“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林玉珍突然一恼,随后就见孩子瞪了她一眼,立刻明白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赶忙脑袋一歪,神色谦卑,气势瞬间就没了。 “要我说啊,你到底心里还是想嫁给白康是不是,玉珍姐,这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即便是你没嫁给别人,我们家白康也不可能娶你的,你瞧瞧你那样!”孩子忽然冷哼一声,嘲讽道:“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又没文化,我大哥好歹也是这草原第一美男子,饱读诗书政法,你觉得他会娶你么?再说说我二哥,我二哥能文能武,除了没白康长的好看之外,其他都好,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嫁不了白康就嫁给白翊?别说你没这么想过,草原上的那些女孩子哪个不惦记着我的两个哥哥,你不这么想我才觉得奇怪,所以呐,人最重要的是要看清自己,我觉得你跟那个莫明般配的很,所以你嫁给他,我绝对同意!” 林玉珍一张脸早就由白变红,由红便绿,这会儿已经成了紫色,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孩子嘴里听出这么刻薄伤人的话来,从前两个人再怎么不对眼,她也没被这么损过,如今这孩子将她说的一无是处,真是气的林玉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嫁了人可就不要再觉得有你父亲会护着你,凡事多动动脑子,别没事就使出你那副刁蛮的性子,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孩子有模有样的说完,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才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一阵惊呼,孩子转过头来,就看到刚才还好端端的林玉珍这会儿已经直直倒在几个婢女怀里昏了过去。 果然是娇生惯养,白笙瘪了瘪嘴摇摇头,其实林玉珍也挺可怜的,到底都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已。 毕竟除了这一点之外,白笙实在想不出林自清会把自己这么宝贝的女儿嫁给莫明那样的浪子。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真是说的一点也没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年少之时 新年很快就到来了,伴随着常雪没日没夜的落下,草原的春天似乎比冬日更加寒冷。 灰蒙蒙的天空将整片大地笼罩的一片死沉,云层在半空中压的极低,仿佛下一秒就会塌下来一般,一月中旬的季节,沧澜江的江面被冻的硬邦邦的,江水顺着黑色的冰面缓缓流过,邙山上的积雪,越发厚了几分。 继元婴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站在马棚外的雪地上,整个人像是嵌在了雪里,显得整张脸十分苍白,或许是年纪不大的缘故,刚过了个新年,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肩头上一直翠绿色的鸟儿清脆的叫了两声,继元婴将手上的竹枝小心翼翼的系了上去,随后轻轻一拍,那鸟儿便扑闪了翅膀飞了出去。 东边是个看不清的地方。 “质子真是个恋家的人,最近跟帝都来往倒很是频繁。”一道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继元婴眉梢一挑转过身子,就看到白翊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眼底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继元婴轻轻牵起唇角,沉声道:“毕竟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的时日,总还是有些不习惯。” 白翊一双金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双手负后,一身深黑色的铠甲在冬日里看起来十分冰冷,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少年的眼睛,似乎想将那人看穿,然而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 良久,白翊忽然爽朗一笑,朝前跨了一步,高声道:“看来质子倒跟我听说的那些世家公子不太一样。” 继元婴眼角微微闪烁,浅笑不语。 “难道质子不想听我说说我所知道的那些汉朝的世家公子么?” “王子但说无妨。” 白翊转头,看向刚刚那只鸟儿飞过的天空,他微微仰头,侧脸的棱角无比分明,说道:“无非是花前月下,酒池肉林,纨绔不化,朽木不雕”他忽然转过头来,原本略带笑容的一张脸忽然冷了下来,白翊朝前微微一倾,一张有些青紫的唇沉声道:“像质子这么聪明又老练的,本王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该当做这是王子对我的夸奖么?”继元婴淡淡说道,此刻白地之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一道无形的火光在两道眼神中来回穿梭。 白翊若有似无的轻哼一声,“你觉得呢!”说罢,他忽然抬手,就朝继元婴肩膀拍去,然而却被少年轻轻避开,一只手半悬在半空。 “质子好自为之!”白翊也不尴尬的收了手,冷笑般的看了继元婴一眼,随后转头走开。 马棚里的大黑马恢恢的打了几声响鼻,继元婴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似乎石化了一般,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原上,嗖的一声轻响从半空中划过,正扑闪着翅膀的鸟儿猛的就被一箭穿胸狠狠的栽了下来,那鸟儿浑身翠绿无比,混着血迹掉在白地上,十分刺眼。 腿上用红绳系着的竹枝被武士小心翼翼的取下,一身黑色铠甲的少年展开手里的字条,原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多了几分嘲讽。 “父亲安康。” 四个黑色有力的蝇头小楷整齐的躺在一排,白翊一把将手上的字条握在手里,转头吩咐道:“去跟质子说说,本王子不小心用箭伤了他送去京都请安的信鸟,让他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武士领命,齐齐拉马跟上,留下雪地里那只被刺穿身体的鸟儿。 白笙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刚刚准备回去的继元婴,孩子站在外面大声喊道:“哎,继元婴,你去哪了?” 被叫住的少年抬头,就看到一个大红色的身影歪着脑袋冲自己说话,原来新年一过,不但是继元婴长了个头,就连白笙也高了不少,孩子的腿又细又长,现在越发显得高挑纤细,只是一张脸圆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娇憨,根本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继元婴轻轻蹙眉,淡淡的瞥了对面的孩子一眼,随后揭了帘子就钻进帐篷,完全不搭理那个还等他回话的人。 白笙有点生气了,这个人成天阴阳怪气的,性格时好时坏,阴晴不定,过年的时候还和她一块去朔方原上骑马,今天见了面就连陌生人都不如,招呼都不打一声。 孩子迈着小步子气冲冲的闯进继元婴的帐篷,刚一进去,就见少年正和衣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十分寒冷,屋内却是明珠璀璨十分温暖。 一脚踹到贵妃榻的一角,孩子大声道:“姓继的,你没听到刚才我在叫你吗?” 榻上的人一言不发,继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哎!”白笙有喊了一声,见继元婴还是不理她,孩子眼睛一转,就看到旁边桌子上那本被搁置在一旁的书卷,眼疾手快的,一把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准备朝榻上的人甩出去,然而就在孩子手指刚刚触碰到书卷的一瞬间,手腕猛然一紧,抬头,就看到榻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右手两根指头正紧紧的捏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找死啊南蛮子,放开我!”白笙甩了两下,奈何继元婴一身武艺在身,力气十分大,硬是没甩开。 “你再这么抓着我,我可就喊人了!” 继元婴冷声道:“我允许你碰我东西了吗!” 白笙一愣,当下气道:“那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少年的声音十分冷淡,一张脸更是面无表情,“我有本事让你从这里出去,你有本事让我不碰你么?” “继元婴,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笙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个南蛮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啊这么嚣张。 “什么意思?”继元婴冷哼一声,捏着白笙手腕的两指忽然一抖,手上一个灵巧的翻转,立刻就将孩子抓着那本书卷的手移开,他力气不大,劲道却十分灵活,下一秒,刚才还被白笙抢在手里的东西此刻已经被稳稳的揣进少年的怀里。 “你这样的性子若是进了西汉的皇宫,定是要被那群嬷嬷打的满地乱转。” 白笙不服气的瞪着一双眼睛,红着一张脸高声道:“你少拿你们西汉的那些东西来压我,可惜本公主不是你们皇帝的女儿,若是的话,一定把你们继家整个抄家灭门” 她说话的时候一颗脑袋伸的长长的,孩子的两个脸颊红彤彤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傻气。 继元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淡淡道:“注意姿态。” 白笙立刻装作斜斜倚在青石墙的姿态长发一甩媚眼一飞,“这样美吗?” 即刻之后,坐在榻上的人终于忍不住闷笑一声,随后又觉得丢面,立刻装作干咳,尴尬的掩饰着。 孩子看在眼里,站直了身子,满不在乎的嘲讽道:“只有你们那些汉家小姐才会做出那种姿态,若是放在我们夜北,没人会瞧得上,也没人会稀罕瞧上。” 继元婴将对面站着的小人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稚嫩的孩子如今越发眉眼清秀身材纤长,尤其是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一片,经常让他想起那些刚刚睁开眼睛的小马驹,那么清澈。 “各有千秋罢了!” 继元婴半晌才开口,他余光扫了一眼那一摞被压在书下厚厚的信函,再抬头打量了一下孩子,心底一片复杂缓缓而过。 “继元婴,你带我去费城吧,你知道的,现在要是身边没人陪我,我父亲是不会放我出北都城的。” 孩子可怜巴巴的开口,像是只求着母亲喂奶的小羊羔。 继元婴刚一触到孩子的眼睛,下意识一躲,随即挑眉道:“正好,本少爷听说今天阁子里来了个楚国的花旦。” 他起身,将黑色的大氅穿在身上,喃喃道:“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青梅竹马 白笙对听曲看戏这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草原人性格豪爽,不像东陆的汉朝人跟楚国人那般柔情似水,有钱人没事会窝在阁子里看看戏子,听听笙箫,这些都是那些文人雅士才会干的事情,对于彪悍爽朗的北陆来讲,越是野蛮粗鲁的事情,做起来才越爽快。 阁子里今天来的是南楚最有名的花旦,叫什么名字白笙当然不知道,至于长什么样子那就更是不清楚了,继元婴一心想去阁子里看看,可是奈何被孩子倔强的拉着,硬是没去成。 这是继元婴第二次来夜北的费城,看起来自然是没有汉朝帝都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格。 白笙一路上像是只脱了缰的小马驹,一会儿这里看看,一会儿又摸摸那,孩子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心情似乎好极了。 北方天气寒冷,对于一向娇生惯养的继元婴来说十分不习惯,每次出门前必须披着厚厚的大氅才行,就像此刻一样,少年一张脸露在外面,被脖颈上一圈白色的狐皮托在上面,显得十分妖魅。 大街上人来人外十分热闹,可能是因为长的好看的缘故,即便是什么也不做,继元婴依旧能引来周围人群的频频侧目,少年一双深邃冷静的眸子看着前面不远处那道小小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继元婴,你看这个,这个好不好看。”孩子突然跳了回来,一把抓住继元婴的袖子,少年下意识一躲,却没躲开,袖口处明显一紧,他蹙眉,低头就见白笙手里捧着一支粉红色的簪子,孩子粉妆玉琢的,笑起来十分好看。 “庸俗!”继元婴淡淡的瞥了一眼脱口而出,那簪子一看就是集市上的小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便宜货,放在西汉的大街上真的是随处可见,不过此刻在费城里,却是是挺稀罕的玩意儿,不过这对于继元婴来说,真的是那种连看一眼就会觉得伤视力的东西。 白笙松开那只抓着继元婴的手,仔细的瞧着手里那支簪子,草原的孩子从小只会把铃铛或者那些长串的织物挂在头上做装饰,想簪子这么稀罕的东西,都是很少见到的。 “我觉得很好看啊。”孩子闷着声开口,一张嘴微微撅着,手来回的把弄着,就是舍不得放下。 那小贩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继元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要不要买?” 白笙说道:“我真的觉得很好看啊,可是你又说它庸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要了。” 继元婴冷哼一声,开口道:“就算是本少爷府里最低等丫鬟戴的簪子也比这个好。” “那又没见你送给我一支,你倒是说个屁呀!” 孩子眼睛突然一瞪,翻了个白眼,“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继元婴想发怒,却奈何身份面子不好出口,只得堵着气将手里的钱扔给那小贩,孩子喜滋滋的将那只粉色簪子插在头上,自己还当是十分好看,看在继元婴眼里,怎么瞧怎么土。 风轻轻的擦着地面吹过,将白笙腰间的铃铛吹的十分清脆悦耳,两个少年一大一小的走在费城的大街上,看起来似乎十分的和谐。 继元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跟这个孩子这么和平共处了,本来之前白笙老厚着脸皮和他作对,瞧着孩子年纪小,继元婴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倒好,鬼使神差的就这么上街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连着血脉的兄妹。 想到着,继元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又刁又皮的女孩子,放在西汉早就被乱棍打八百回了。 白笙一蹦一跳的走进一家布衣店,那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胖女人,一见门口跳进来一个孩子,立刻就准备往出赶,再仔细一瞧,竟发现这孩子有几分眼熟。 上次被那两只蜘蛛钻进裤子的情形此刻又浮上了脑海,那女人在瞬间的呆愣之后突然一把撸起两只袖子就去抓门后面的木棍子,嘴里嚷嚷道:“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敢来,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白笙当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赶忙大声道:“本姑娘今天可是给你送钱来了,你敢动手!” 那店老板一条胳膊举着棍子都悬在半空了,一听孩子说钱,赶紧顿住,低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孩子,厉声道:“死丫头,上次要不是因为你,老娘何至于给那个郡主赔了那么多上等的好布料,你今天要是不把上次老娘亏出去的补回来,信不信老娘打死你!” 孩子双手往后一背,叹了口气,奶声奶气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呀,不就赔了点钱嘛,这次本姑娘要做几件好衣服,把你店里最好的料子都给我拿出来。” 店老板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说话口气比口臭还大的孩子,看着一身装扮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是要说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能有多少钱,还是让人不放心。 正说话间,继元婴已经走了进来,白笙转过头准备给他要钱,没想到这小子却冷着声道:“这是我的钱,为什么要给你。” 白笙一张脸顿时垮了,一时间觉得很没面子,突然一把凑近继元婴耳边,悄声道:“算是我借你的还不行!” 继元婴淡淡道:“不借!” 白笙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声道:“南蛮子你要死啊,你的钱都是我阿爸的,我阿爸的钱那就是我的钱,你拿着我的钱还这么嚣张,你信不信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继元婴眉毛一挑,嘴角扯出一丝笑,说道:“那是你的事。” 他说罢,转头就往出走,白笙这会儿觉得十分下不来台,刚才还跟人家吹牛皮说要送钱,这会儿钱都跟着继元婴跑了,她有个屁钱啊。 在店老板追上来之前赶紧去撵继元婴要钱,就不信了,这个死蛮子还逆了天了。 继元婴脚下的步伐很大速度很快,白笙跟在后面几乎是小跑着,少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任由孩子在周围叽叽喳喳的喊着骂着。 追了一会儿白笙有些走不动了,费城越往里走东西就越稀罕,才没一会儿,就将刚才要做衣服的事情抛到脑后,孩子站在一家卖胭脂的小摊旁,眼睛眨巴眨巴的扫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继元婴有些不耐烦的跟在后面,突然十分后悔跟着这个孩子往费城跑,完全不像是自己往日的风格。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起先是轻微的叫喊,随后一串马蹄声传来,踢里哐啷的一阵杂乱,惊呼声由远及近,继元婴转头,就见一匹黑色的大马正发了疯似的朝这里逼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半条小命 马上的人一身黑色劲装打扮,腰间倒插这乌黑泛金的大刀,分明是武士的装扮,大马浑身黑的发亮,身体处看起来单薄瘦弱,四肢却分外粗壮,尤其是踩在路面上的几只铁蹄,比平常的大马大了足足一倍有余,大马两眼中间被一串突兀的白色毛皮隔开,鼻尖喷薄着浓雾版的热浪,两眼看起来野性十足,根本不是一般牧民家看养的马匹。 一路从人群深处急速奔来,速度之快以至于走过的长街一阵鸡飞狗跳,马上的人分明轻易的掌控者胯下大马的速度,不像是那些发了疯不受控制的野马。 继元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远处一人一马快速逼近,少年眼中的倒映越来越清晰,对方行动迅猛,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不知道哪家的孩子不小心将手里的炮仗丢在马路中央,正当大马经过的时候,碰的一声大响,炮仗瞬间在平地上炸开,惊的正在急速中的马儿一声嘶鸣,当即乱了脚步朝着两侧冲了过来。 白笙正站在卖胭脂水粉的小摊旁低头看着,孩子一听到动静就转过头来看,还不及反应,就觉得身边一身风而来,紧接着就见一头乌黑大马忽然人立而起,一双前蹄比碗口还大,直直的就要压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一片尖叫,孩子一张脸登时白了一片,连惊呼声都忘了喊,一双眼睛死命的盯着上方,那一瞬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白笙的心狠狠攒住,她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碰的一声大响,一旁卖胭脂的商贩早就撒欢了蹄子溜开,跑走之前不小心一把勾住了摊位的一脚,猛的一使劲,满摊子的胭脂瞬间撒了一地,红彤彤的一片,在青灰色的石路上显得格外刺眼。 马上的武士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大马的身形,整个人被从马背上扔了出去,眼见那匹马就要照着孩子的脑袋踩下去,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突然从原地跳了起来,只见继元婴一把将身前的白笙推了出去,随后在孩子差点倒地的瞬间,少年猛的出拳朝马肚子打去,他的力道又准又大,马儿吃痛悲鸣一声,整个身子在半空弓成一道弧形,继元婴借力顺势而上,右脚朝马腿猛的一踢,随即整个人从马背上翻到另外一侧,双手一拉,正巧拉住差点被他推得摔倒在地的白笙。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被马甩出去的武士才刚起身,就看刚才那个少年正带着一个孩子站在一旁,大黑马在地上翻了个滚,下意识的准备继续朝前跑去,随即一声长啸,那武士身形矫健的重新翻上马背,恢恢的跑走了。 临了前,马上的武士别有深意的转头看去,正对上继元婴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四目相对,一股深深的杀气从马上那人的眼里传来,少年半眯着眼睛,眼底闪烁着冷凝的光。 周围来往的人该干嘛的干嘛,只是时不时会有人朝两个孩子投来好奇的目光,商贩们将到底的摊子小心翼翼的扶起来,不一会儿,费城 的大街上又是一片热闹,看起来十分祥和。 刚才不小心往街上扔炮仗的孩子被母亲带了过来给白笙道歉,孩子此刻一张脸还白着没缓过来,继元婴只是朝那女人淡淡的点头,随即就拉着孩子准备往回走。 傍晚的天气十分寒冷,白笙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双唇,终于开口道:“继元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继元婴脑子里正想着事情,被身边那孩子这么一说,当下瞥了她一眼,说道:“略施小计而已。” 白笙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在城里骑这么快的马,差点要了姑奶奶的命。” 继元婴想起刚才那武士临走时的眼神,当下问道:“你们这里哪些地方有狼母马?” 狼母马就是指马和狼交配生出来的后代,这个白笙知道,回答说:“狼母马是一种很稀罕的东西,除了我们金帐之外,就只有北部有了,不过赵丙也只有几匹,之前有一匹刚成年的还被我阉了” 后面的话继元婴压根就没听到,若是说除了大君之外就只有白狼部有这种马的话,那刚才的武士也就是赵丙的手下,这大白天的,敢在费城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若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恐怕也不至于跑的这么着急。 赵丙可是整个夜北唯一一个可以跟大君平起平坐的人,前不久刚平定了行褚叛乱,如今的势头正如日中天,此刻还不知收敛的敢在费城闹成这样,还差点把夜北公主的小命夺了去,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想到这,继元婴忽然想起之前父亲从帝都的来信,信上隐约有透漏出北部最近骚动的迹象,但是却没有明说,继元婴也在私下里推测过,但是大司马府那边一直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所以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似乎一切已经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白笙跟着继元婴慢慢的往回走着,一串矛隼哀叫的声音忽然响起,孩子抬头,就见半空中一道黑色的影子缓缓的坠落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环环紧扣 没过多久,沧澜部二王子莫明迎娶靳马部郡主的事情瞬间在整个草原传的沸沸扬扬,两大汗王结亲,这样盛大的事情在夜北是很少见的,不但四大汗王全部到场,就连一向不太露面的大君白音也亲临沧澜部,可见当时的场面足够壮大到什么程度。 然而就在整个沧澜部沸腾一片的时候,正如继元婴所料的那样,白狼部的汗王赵丙被手下的将领出卖私通楚国,就连人证和物证都已经准备好,也许真的是凑巧,就在赵丙被供出的第二天,远在朔北的金犊子带着一种牧民前来找大君伸冤,当初朔北的流民在赵丙刀下死不过近百人,还有前三年被白狼部克扣的牛羊马匹,一时间,似乎所有的坏事全都压在了这个势头正盛的汗王头上。 由于是被在婚宴上揭穿的,莫明好好的一场嫁娶还没举行完毕就赶紧散场,因为大君和众汗王都在的缘故,只是暂时命人将所有相关人全部关押起来再做定夺。 闹出人命和克扣牛羊都是小事,最致命的还是私通楚国这件事情,赵丙也不解释,只是长跪以示清白,大君念及他多年功名,一时间在众人面前也明确的站在赵丙这边,然而奇怪的事,就在被举报的第三个夜晚,原本好好关押起来的人证全都莫明的被毒死。 这件事刚通报上去的时候,原本一直偏向赵丙的大君也动摇了,严明一定要彻查此事,此话一出,除了霍图部汗王易秋成之外,其余两个汗王均开始着手于此,因为这个时候,人证都没了,大家都在怀疑是白狼部的人暗地里毁掉人证,更加证实他私通楚国的事实,一时间,赵丙即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说来也怪,即便是全部的屎盆子都扣到白狼部的头上,依旧不动如山,仿佛真的是清者自清,不过五天的时间,两大汗王受命彻查此事,真的就从此牵出了一连串的事情。 与西汉私下买卖交易马匹,和东汉交易兵器,还将以北地区卖给西汉,收纳金珠三百万两,用夜北的长矛弓箭换取南楚的铠甲石机等等一系列的账目。 当这本帐刚传到大君手上的时候,原本一直不吭声的赵丙终于按捺不住,一时间解释的话写了上百张羊皮卷飞往王帐,而后大君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全都吩咐下人扔到火盆里取暖。 这些都不算最致命的,就在所有人都怀疑赵丙私通楚国的时候,沧澜部汗王莫清河就真的从白狼部的大帐里找出了赵丙私通楚国的证据。 莫清河对夜北的忠心那可是人尽皆知的,这位元老级别的汗王在夜北有着足够高的威望,他说话的准确度简直堪比腾格里天神,所以当赵丙私通楚国的消息一经他嘴里说出,一时间,漫天的骂语差点将白狼部的大帐湮灭,再加上对朔北那些牧民的残害,又有人将赵丙屠杀行褚山脉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当初在平定行褚叛乱的时候,赵丙手中的刀上砍八十岁老农,下砍襁褓中新生的幼儿,那些被一夜之间诛族的无辜百姓,此刻在夜北人看来,都是这个恶魔一手造成的。 果然是成者王败者贼,似乎人们已经将当初那个平定叛乱的英雄遗忘,能够记住的,不过是他手中一次次杀人浴血的大刀而已。 就在夜北整顿白狼部的时候,此刻远在西汉帝都的元老院也不闲着,由李宗尧为首的元老带着其余几位纷纷向朝廷奏表立储之事,大成宫的折子一时间如雪花飞扬,差点没将老皇帝一口气读死。 四大元老纷纷举荐三皇子魏榭,一来魏榭是皇长子,上面只有两个公主,二来三皇子如今已三十而立,从小就在皇帝身边长大,这些年来没少替皇帝分忧国家之事,三来就是魏榭的母族地位高贵,舅舅是朝中重臣,母亲是已故的文皇后,再加上魏榭又为皇室添了两个皇孙,所以对照其余皇子来说,三皇子魏榭是最有资格也是最有能力当储君的。 然而就在这件事情被皇宫上下争论的沸沸扬扬的时候,一向身体不太好的老皇帝突然下令严谨再论立储之事,这命令一出,无非是断了魏榭的后路,可是皇帝也没说不立他,也没说立他,众位元老一时间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赶紧私下召开元老大会,商议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李宗尧命人私下传信到继元婴手里,让他密切注意着夜北的一举一动,然而这位少爷却满不在乎的将信一把扔进火力,只按照往常一样让下人传话大司马府回复一切如常,他此刻还没有感觉到,一团灰蒙蒙的阴霾正渐渐的聚拢在夜北的上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荒原大雪 果然是说什么来什么,原本已经放晴了好几日的草原忽然又开始飘起了大雪,这场雪足足下了三日之久,白笙每天都披着狐皮大衣带着小红马去朔方原上遛弯,如今大虎和三胖不在身边,孩子每天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着。 从杨玉环生了孩子到现在已经差不过快一月之久,李世民的孩子长的很快,白翊跟她说过,这种刚出生的小狼崽若是长期被养在人的身边,久而久之就会失去狼的天性,变得软弱无能,时间长了根本没有办法在草原独立生存。 可是白笙知道李世民和杨玉环舍不得他们的孩子,而且白笙又舍不得李世民,但是又不像那些狼崽们以后完全依附人来生存,所以在内心斗争了长达五日之久,孩子终于还是决定将李世民一家都放回山里。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白笙披着厚厚的白色大氅,手里提着一大篮刚刚切好的生肉准备给李世民一家送行,像是感知到孩子的想法,李世民整个狼一整天都闷闷的不出声,也没吃多少东西,临近傍晚的时候,白笙骑着小红马带着李世民一家往北部走去,孩子朝一群狼使劲的挥着小手,一双眼睛渐渐的也模糊了起来。 “哎!” 孩子站在雪地上沉重的叹息一声,伴随着冷风呼啸而过,白笙一张脸被吹的有些发紫,不自觉得,只要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就能牵动眼眶里的泪水喷洒而出。 洁白的草原上一望无际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李世民一家顶着洁白的狼皮在前方的大地上渐行渐远。 “这个没良心的死狼崽说走就走,姑奶奶真的是白养你一场了。” 话刚说完,像是被感知了一般,原本已经走了很远的李世民忽然掉头朝着孩子飞奔而来,速度之快,竟是把白笙吓了一跳。 一把扑倒地上那个小小人影,温热的舌头一时间使劲的往孩子脸上舔,白笙一时间有点懵了,鼻子尖满是李世民的口臭味,一把将怀里的白狼推开,孩子抹了一把脸,无力道:“李世民,你真是臭死了!” 白狼王低着脑袋在孩子脚边呜咽了两声,孩子抬头,就见远处的杨玉环正带着几个孩子静静的等着李世民。 白笙蹲下来用手摸了摸李世民的脑袋,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默了片刻,脚边的白狼忽然一声长啸,随即猛的转身,这次真的是头也不回的带着一家人慢慢的往山里走去。 耳边的风戚戚呜呜的吹着,将漫天的雪花吹的七零八落,矛隼在半空中凄厉的哀嚎,像是孤注者无助的惨叫,直到脸颊被冻僵,站在雪地上的孩子这才缓缓的牵起小红马,一步一步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虎和三胖不在了,李世民和杨玉环也走了,这些陪伴了她度过所有美好时光的狗腿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全部的都离开了,从此以后,身边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了。 白笙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一片雪轻轻的落在孩子的脸上,转瞬被融化成水滴,她抬手轻轻将脸上的雪水抹去,竟触及到一片温热。 “哎,不就走了个畜生嘛,有什么可难过的。” 孩子默默的念着,眼里的泪水却突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成串的滴落,一滴滴落在脚下的白地上,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 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冷喝,白笙抬头,就见到继元婴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棉袄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少年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神里万年不变的衔着一丝冷凝,他薄唇微抿,脸颊两侧棱角分明,此刻只身一人站在前方,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是白笙在抬头看到他的那一眼,嘴巴撅的更高,眼泪流的更凶。 还是没忍住,孩子丢了手中的马缰,猛的抬腿朝前跑去,一把扑向继元婴的怀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征伐之心 感受到怀中一片温暖,继元婴愣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近乎嫌弃般的伸出手想将这个莫名而来的孩子拽开,然而腰上被一道偌大的力气紧紧环抱着,手上一扯,竟没有扯开。 少年一双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他感受到身前孩子剧烈抖动的双肩,一时间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周围有风猛烈的吹着,白笙把头埋在继元婴怀里使劲的哭着,少年一张脸渐渐的由嫌弃变作平静,最后,他伸手,轻轻的拍着孩子颤抖的脊背,似有若无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色暗沉的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轻纱,还不到申时,就有牧民将放出来吃草的羊群急急的往回赶,三刻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吹起满地的雪花,半空中呜呜的嚎叫着,像是从远处游吟若现的笛声,戚戚怨怨。 两日前白狼部被证实与楚国私下通信,并且莫清河从赵丙手下的三位大将口中得知,赵丙却有借助楚国之力扳倒大君白音的想法,而且当林自清将那些往来的书信全部摊到王帐那位眼前的时候,白音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淡淡的应了一句:“你们看的办!” 这话一出,无疑是将赵丙的生杀大权全部交到了莫清河跟林自清的手里,先不说之前克扣朔北部牛羊和贪污行褚的事情,光是通敌这一项,就足够将赵丙一家七十二口满门处死。 果然,今日一大清早的,由两百名铁浮屠看押着这位曾经夜北权利最大的汗王赶赴楼台的时候,才刚刚晴了一日的天气突然暗沉了起来。 整整七十二条人命齐齐被砍断了头颅,鲜血泼洒在黑色的苍狼大旗之下,就连一向自负猖狂的赵齐光也是被咔嚓一下,说死就死了。 好在当初与赵齐光暗地里有苟且的林玉珍还会在背后偷偷的为他抹一把眼泪,感叹人世无常之余当然是极力撇清自己与他的关系,毕竟成亲之后的第二天,莫明还问过她与赵齐光的关系,林玉珍只不过是含糊这搪塞了一下,见莫明没起什么疑心,才暗地里舒了口气。 不过这次赵齐光就这么走了,林玉珍伤心的也不过是看在当初自己与他那几次的情分上,若说感情,那自然还是有一点的,不过那时候的林玉珍心高气傲,虽然贪恋赵齐光的才华,不过心中更加仰慕的还是白康,可是世事无常,如今阴差阳错的嫁给了莫明,除却一开始的十二万分不愿到如今的坦然将就,其实慢慢的发现,莫明这个人,并不如外界所说的那般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酒池肉林,相反的,倒是有些像汉朝的书生,温文尔雅,对林玉珍也算是十分的宠爱。 时间能够淡化一切,一向刁蛮任性又自持孤傲的林玉珍,若是此刻往白笙面前一站,孩子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气渐渐回暖,夜北却还是十分的干冷,即便是春天即将到来,极北地区依旧如往年这个时候一样寸草不生,作为和西汉有过结盟的国家,往年这个时候不用开口,汉朝那边都会赞助大批的粮食和牛羊送往夜北,然而如今已经快三月份的天气,却迟迟不见西汉使臣的到来。 璨若明珠的大成殿上,年老的皇帝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端坐最上方,他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却是满鬓斑白,眼角的皱纹菊花一样的堆了满脸,颧骨高耸,脸颊两侧瘦的整张皮都已经全部陷了进去,皮肤粗糙的又黑又黄,一双濯目努力的睁着,看着下面那个一手遮天的中年男人说的正欢。 “陛下,所以臣等商议尽快讨伐夜北,刻不容缓!” 李宗尧朝前迈了一步,双手揖起,对着上面的人缓缓拜了下去。 魏承谟突然猛的咳了起来,吓得一旁的太监赶忙递上桌上的热茶,一口饮罢,年老的皇帝抬起头来,他的声音由于干燥而沙哑,“爱卿作为元老院四大元老之一,更是四位之首,给朕有何理由去征讨夜北,近十年来我东陆与北陆各自相安无事,况且去年冬日还与夜北定下了和平之约,卿是想让朕当着这天下的面毁约不成!” 李宗尧叩首道:“陛下明鉴,五百年前的北陆正是我汉朝的西北地区,若非当年的铁尔沁汗王率领五千铁浮屠逼迫我朝先祖于长生门下,哪里还有他夜北的存在,所以臣以为,征伐夜北不过是为了收回我汉朝丢失了五百年的西北一带罢了!” 话音刚落,站在后方的另一位元老紧接着上前一把跪倒,接着道:“禀陛下,北陆原属我汉朝异族居住的土地,铁尔沁王五百年前擅作主张将西北生生与我朝割离,如今我们不过是要收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臣与大司马的想法一致,请陛下下令派兵征伐夜北,归还属于我朝的土地!” “请陛下下旨征伐夜北!” 一连串的呼声瞬间响起,像是事先预演好的一般,大殿上稀稀拉拉跪倒一多半的大臣,李宗尧匍匐在最前方朝着身后的姚秉德深深一笑,姚秉德会意,紧接着大声道:“请陛下下旨!” 高堂上的人静默了一瞬,一双手紧紧的扣住两侧的乌金色扶手,苍老枯黄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目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陛下!”红色官府的老人大喊一声,“北陆自古以来安分守己,当年还多次协助我朝平定青海之乱,如今在位的大君白音更是年年进贡比以往君王更多,二十年前与我西汉的竟宁公主有过和亲之约,再加之前不久从夜北千里跋涉而来的世子,足以可见夜北是真心想与我朝和平共处,如若陛下听信谗言发兵征伐北陆,恐怕会天哉人怨,陷百姓与水火,万劫不复!” “王大人!” 李宗尧忽然抬起身子大喝一声,“莫不要忘了生养自己的土地现在还陷于外人之手,换句话来讲,难道王大人能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被他们挟制于手而不管不顾么!” “你休得用这些话来误导本相,大司马不要忘了,你的二儿子,咱们武殿的红缨将军继元婴如今还在夜北大君的手里,如今大司马极力主张发兵征讨草原,难不成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么!” 李宗尧阴涔涔的牵起一丝笑容,眼神里寒霜如刀,高声道:“我儿继元婴既然长在大司马府,自当有责任担得起我朝的荣辱兴衰,必要的时候,即便是牺牲了自己,那也是死得其所。” “你!”被李宗尧气的满脸通红的左相忽然捂住胸口,甩袖嘶吼道:“不亏是大司马养在身边的刀刃,不是亲生的儿子,自然不知道心疼!” “是不是亲生的儿子自然不必劳烦左相大人费心,我大司马府一向忠于汉朝,即便是全都死光了,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左相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大司马今日把话在这朝堂之上放下,那老夫就恳请陛下派遣大司马领兵出征,毕竟如你所说,即便是葬了你的司马府,那也是死得其所” “你!” “够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从殿上传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低沉和重量,一时间,下面争论的人瞬间闭上嘴不敢再开口,魏承谟静静的盯着底下跪着的一行人看了半晌,像是长久坐着疲惫至极,年迈的皇帝深深的喘了口气,良久才淡淡道:“立储之事还没暖热乎现在又要逼着朕出兵征讨夜北!朝堂之上不是尔等议论家事的地方,朕没兴趣知道继元婴是谁的儿子,更没兴趣讨论你们所谓的忠心,夜北的事” 皇帝垂了垂眼睑,遮去一丝失望,他说道:“过后再议!” “退朝罢。” 随着太监极细的嗓门响起,重臣陆陆续续跪下去恭送皇帝离去,直到上首再也没有动静传来,一众大臣们这才站起身子。 方才两个争了半天的臣子终究只是冷冷的对望一眼,头也不会的从石阶上缓缓走下。 “大人,二少爷那边怎么办?” 李宗尧朝身后的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这次终于能够派的上用场了。” 晏寄道静默了一瞬,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一起骑马 三月初,草原已经渐渐褪去了寒霜,厚厚的积雪慢慢消融下去,露出了满地金灿灿的野菊花,大金一样铺地,十分炫目好看。 苍鹰在云下发出一声长啸,天蓝的像是一汪湖水,将整片夜北照的一片明亮。 帐篷里,暗香将织锦的床褥铺好在继元婴的床上,烧了一冬天的火盆刚刚撤下,原本在贵妃榻上看书的少年突然开口道:“慢着!” 继元婴穿了青色的外衫,映的一张脸十分暖和,将手里的书搁在桌上,等到身后的婢女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少爷?” “其他该换了的都换了,把火盆留着。” “可是少爷,现在天气已经暖了,要是继续在帐子里点暖,很容易上火的。” 继元婴眼神微沉,轻轻瞥了婢女一眼,也不说话,却让暗香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讲,只得重新将手中的炭炉放下,继续清理其他准备撤换的物品。 虽然初春已至,可是草原的夜晚依旧很冷,在帝都生活了十五年,直到现在继元婴也不能适应草原多变的气候。 房间里安静的恰到好处,少年继续拿起桌上的书重新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武士在外面禀报,暗香放下手里的活钻出帐篷,进来的时候递给继元婴一支小小的信筏。 “老爷半个月前从府里传过来的,说是让少爷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回信。” 继元婴蹙着眉将竹枝里面的信条取了出来,才看了一眼,原本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遽变! 碰的一声大响,暗香吓的回过头去,就见继元婴一只手狠狠的朝着桌上砸去,刚准备上前询问,少年已经俯首开始奋笔疾书,女婢不敢开口也不敢上前,只等差不多一盏茶功夫过去之后,继元婴抬头,脸上的凝重之色依旧挥之不去。 “这次派个人回去,务必要将这封信交到晏先生手里。”说着,继元婴又拿起另外一封,继续道:“这封派人回给老爷,然后告诉他,以后不必再传信于我。” “少爷,这” “还不快去!”继元婴忽然冷声大喝,身边的女婢瞥了一眼他的眼神,没来由一个哆嗦,赶紧下去照办。 寂静的房间里,少年盘腿端坐在地上的羊皮毯子上,反复的看着手里的那封书信,眉心的疙瘩久久挥散不开。 李宗尧已经开始对夜北起了杀心,他是元老院的四大元老之首,在汉朝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继元婴最是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个养了他十三年的男人有着一颗比天还大的野心,他想做着比皇帝权利更大的事情。 作为五国之内最小的国家,夜北却是最彪悍的民族,就像当年的铁尔沁汗王一样,草原的武士们身上都流着狮子的血,李宗尧虽为文官,可手中却掌握着西汉的五十万兵马大权,就连第一将军的梁国英也曾是李宗尧门下的学生,三年前李宗尧上表皇帝征战西番,鞑伐北川,均以大捷而归,为汉朝扩充了土地,李宗尧的势头和权利一时间风生水起,几乎成了第二个夜北的赵丙。 一年前私下里与草原白狼部勾结,交易买卖马匹冷器,表面上只是做着生意,实则私下里早就暗通款曲,当初李宗尧为赵丙担保,只要肯进贡金珠八千万金,就同意借兵三十万给白狼,可是还没等赵丙行动,就被人揭发了私通敌国的事情,楚国不过是掩饰西汉的幌子,这样一来,不但让夜北和楚国结了仇怨,更是将夜北最大的汗王顺手除掉,实在是一举两得,正巧如了心愿。 殊不知大君白音早就有杀了赵丙的心思,沧澜部与靳马部的结亲也不过是联合起来消除白狼部的一个手段而已,为何恰巧就是在那样一个盛大的日子被举报通敌的罪行,为何大君那么轻巧的就把这么大的罪名加在赵丙的头上,这些不过都是想让那些归附与赵丙的百姓们摒弃这个手握大刀的英雄,至于与楚国的事情,可以慢慢再查。 然而还没等到大君动手,李宗尧就已经按捺不住要动夜北的心思,在他看来,除掉赵丙,就等于除了一个心头大患,再加上霍图部的支持,想要灭掉夜北,实在时间很容易的事情。 权利越高的人越喜欢享受征服的快感,李宗尧就是想看着自己手下的武士将其余国家一个个毁在其手,马蹄踏平整个春秋,直到西汉独立存在,匡扶魏榭上位,这片天下何愁不是自己的? 当继元婴将手中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李宗尧确实是有征伐夜北的心思之后,一向不动如山的少年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里好似火烧一般,紧紧的握住了双拳。 羊皮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把揭了起来,脆耳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传来,不用抬头,继元婴一把将手里的信放进怀疑,转头就看到孩子一蹦一蹦的跳了进来。 “今天莫明带着林玉珍来拜见我父亲,我哥哥和将军们都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继元婴瞥了一眼插在白笙头发里那支粉红色的簪子,原本挂在脸上的凝重之色立刻褪去,换做一脸轻松的眉毛轻佻,说道:“我为什么要去?大君并没有吩咐人过来传话。” 白笙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咕噜噜转着,只见她伸手,小心的拿起放在一旁架子上的金色鹦鹉,低着头说道:“我还当他们的身份多重呢,连你都没去的话,看来也就那么回事了。” “他们怎么突然来了?” 白笙说道:“不知道,估计是想来就来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继元婴轻笑,说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那个靳马部的郡主么,怎么,这次看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孩子用指尖小心的抹着那只鹦鹉的嘴巴,回答说:“我是不喜欢林玉珍,可是又不代表她对很重要,我可没必要见她一次恨她一次,再说了,她都嫁人,以后也没机会跟打我两个哥哥的主意,我倒是没以前那么讨厌她了。” “喔。”继元婴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然倒下身子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 “哎,你这么久没有回家,有没有想你的家人?” 家人继元婴忽然顿了一下,一双眼睛抬高看向顶上,轻轻道:“没有。” 白笙清嗤了一声,暗骂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嘴巴一瘪,闷声说:“白康都走了快半年了,我就很想他啊,他也一定很想我,还有父亲母亲和白翊,还有我们草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继元婴转头看着孩子粉嫩嫩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很浓,眨起眼来十分扑朔迷离,少年一时间看的有些愣神。 “阿苏尔,如果有一天,白康再也回不来的话怎么办?”他轻轻开口,问的十分小心仔细,却又那样轻快,好似开玩笑一般。 孩子转过头来,瞪了继元婴一眼,随即嘴巴一咧,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清脆道:“他要是嫁给你们汉朝的公主做了驸马,那我就嘲笑他一辈子。” 继元婴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孩子回作出这样的回答,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继元婴,你为什么不想你的家人?难道他们也不想你吗?”孩子问道。 少年懒懒开口,“别人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大姐早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嫁了人,于我没有多少感情,下面三个妹妹,最小的一个也不过才两岁,都是父亲的姬妾们生的,并没有多少往来,所以她们应该不会想起我。” “哎呀,你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啊。”孩子忽然跳了起来,高声道:“那你父亲一定很疼你吧。” 李宗尧会心疼他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继元婴没回答,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顶上。 “你看吧,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我父亲和哥哥们都喜欢我,林玉珍是她们家唯一的女儿,在靳马部几乎是呼风唤雨,还有就是小五,小五可是他爹生了二十年才生出的一个儿子,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骂一句,更别提动手了,你这样的,在家里岂不是一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被白笙一连串的话逗笑,继元婴从榻上直起身子,瞅了瞅地上小巧可爱的孩子,不明白这个只有八岁的女童为何总是能将他的心绪勾起,平时沉默寡言的自己为何跟这个孩子在一起就总是有很多话要讲似的。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跟前讲这些?” 白笙一张脸一垮,闷着脑袋说道:“还不是我父亲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我又找不到别人,只好来找你了。” 她说着,忽然一把扯住继元婴的袖子,笑眯眯道:“不如咱们出去骑马吧。” 继元婴蹙眉,脸上已经表现出不情愿,还没等开口拒绝,地上的孩子就一把将他扯了起来,高声道:“去骑马吧,春天的朔方原上可好看了,全是开满的金盏花。” 帘子一揭,两匹又高又壮的大马已经早早在帐篷外等候多时,继元婴无奈一瞬,最终还是顺着孩子的意愿一下翻上了马背。 春风轻轻的吹过,黄灿灿的金盏花满地的摇曳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孩子之王 天气好的不得了。 远处羊群如雪般在草原上涌动着。 白笙坐在黑色的大马上轻轻的摇晃着两只挂在马肚旁的脚丫,孩子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随着歌声的起伏,身子有规律的摇动着,震得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 继元婴一手扯着马缰,另外一只静静的垂在腰间,少年一双眼眸静静的望向远方,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朔方原是整个北都城最大的平原,经常有牧民家的孩子来这边骑马射箭,尤其是初春的时候,很多奴隶都会将主人家的牛羊赶到这里来放养,继元婴很少出门,从来不知道春天的朔方原竟然这么美。 嗖的一声轻响从远处传来,白笙停住嘴里正哼着的歌谣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平地上,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围在一起比赛射箭,刚刚那支出弓的长矛正好定在离那个射箭孩子不远三丈的地上,引来周围一阵嘲笑。 “羞羞羞,力气这么小,以后还敢在我们面前炫耀你的箭术吗?”围在那个射箭孩子周围的一群全都起哄着笑了起来,一时间,那孩子满脸涨红。 “这,这是个意外!”说话的孩子伸手抹了把鼻涕,他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沾着不少泥土,一身灰色的小袍子被穿的有些发黑,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小五小五,你就别解释拉,自己技不如人就算啦,还整天跟我们吹牛皮,这下好了吧,露馅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 白笙看了好半晌才看出来那是小五,只见小五被嘲笑的十分生气,两个脸颊一时间有些气鼓鼓的,他突然上前,一下蹦了起来,一脚踩到旁边那个笑的最欢的孩子脚上,大声道:“我没吹牛皮,上次我跟阿苏尔在一起的时候,阿苏尔还夸我箭术了得呢!” 那个最踩的孩子哎呦痛呼了一声,反过来一把推上小五的肩头,厉害道:“阿苏尔怎么了,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自己连射箭都不会,还夸你?我看她是觉得只要比她射的好的,都会夸人家箭术了得吧!” 小五被推的往后一个趔趄,鼻涕没忍住,一下子就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可是孩子一点也不觉得难看,一双小眉毛紧紧的拧了起来,朝对面的孩子大喊道:“我不许你这么说阿苏尔!” 那孩子穿着金黄色的大袍子,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的年纪,可是个头却十分高大,站在小五面前足足超出了一个头,一听小五这么说,那孩子立刻将脑袋扬的高高的,十分趾高气扬道:“我就要说她怎么了,她就是不会射箭,她就是不行!” “你!” 小五气急了,二话不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那孩子胸口的衣服就开始拉扯,狠狠的朝地上退去,可是奈何力气比对方小,又加上个头比对方矮,肩上的衣服被人家一把提了起来,就在这时,周围想起了一阵偌大的欢呼声,只有几个跟着小五一起的孩子们闭着嘴巴也不敢说话。 “打,打,打” 周围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小五被对面的孩子一脚踢在脚跟,身子不稳,狠狠的朝后倒去,小五不服,赶紧跳了起来,继续跟那孩子摔跤,可是还是一样的结局。 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好多下,最终还是两人气喘吁吁的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都累的说不出话来。 “射箭你不行,就连摔跤也输给我,以后别跟着那位公主混了,跟着我,保证让你比跟着她舒心。” “我就不!”小五躺在地上穿着粗气大声说着。 “你怎么就这么倔强,我还能带着你去喝花酒看美女,那个公主呢,她成天就只把你当小狗崽使唤,你跟着她有什么好。” 小五摇头,周围已经有跟他一起的孩子将他扶起来,他说道:“就算阿苏尔再对我不好,也比你强。” “哼,她有什么好的!” 小五不服气的将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孩子拉过来,说道:“小七,你去告诉河泽,到底是他好还是阿苏尔好。” 小七站在中间,抬眼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一旁的河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小五哥,我,我也不知道!” 周围爆出一阵狂笑的声音。 小五一巴掌拍到小七脑袋上,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忘了上次你母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要不是阿苏尔从她哥哥那要了五十个金珠,你母亲这会儿恐怕早就死了。” “我,我”小七看了小五一眼,说道:“小五哥,那金珠是阿苏尔偷来的,我母亲说了,偷东西的孩子都是坏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本姑娘是坏孩子?”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大家转过头来,就见一匹又大又黑的马上,穿着金色马步裙的女孩子正歪着脑袋端坐着,她手里摇晃着马鞭,看起来十分悠然自得,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个青色长衫的少年正静静的不说话,可是没人去看那个长的英俊的少年,所有孩子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八岁的女孩子身上。 “阿苏尔。” 小五和其他一起的几个孩子见到白笙,立马开开心心的跑到孩子马前,有几个还伸手拉着孩子的脚腕,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 河泽一看马上那孩子闪闪的目光,刚才颇高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小七更是站在地上不敢说话,一颗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抬头去看。 白笙一个翻身,灵巧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众孩子都跟在身后,拨开人群,孩子站在中间,用马鞭柄轻轻的敲了敲小七的脑袋,厉害道:“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转过头来看向河泽,女孩子一张脸上满是高高在上之色,先是围着这个个头最高的男孩子转了一圈,手上的马鞭若有若无在他耳边一甩,白笙道:“河泽你最近的胆子倒是挺肥的啊,赶跑来抢本姑娘的人,是不是最近个头长高了,心气也高了?” 河泽家里根本算不上有权有势,充其量是有点小钱而已,父亲是费城里做生意的,比起其他这些孩子来说,算的上是富裕之家,平日里在一堆孩子群里趾高气扬惯了,所以大家觉得他老子有钱,也都事事随着他。 本来今天跑来朔方原玩耍,看到小五带着一堆孩子练习弓箭,知道小五家里贫穷,平日里不过是仗着白笙才在一众孩子里有权有势,当下就准备杀杀他们的锐气,就跟小五比起弓箭来。 没想到小五的箭术真的是臭到一定境界,河泽就忍不住想将他羞辱一番,没想到这么不巧,正好碰到白笙这个倒霉的过来了。 他知道,只要白笙一来,不管是再厉害的男孩女孩,都会被这个孩子之王的气势压的不敢再继续嚣张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比赛射箭 “阿苏尔,我,我不敢。”河泽垂着脑袋吞吞吐吐的开口,他虽然年纪比白笙大,个子又比白笙高,力气更是不用说,可是只要这个孩子往他面前一站,就算是不讲话,他也觉得十分害怕。 “你还不敢?”朝河泽翻了个白眼,白笙忽然举起小鞭子在周围孩子一圈指了一遍,说道:“你们说,刚才是不是他要让小五以后跟他混的?” 周围的孩子全都乖巧的点了点头,刚刚嘻嘻哈哈的表情此刻全都变得一脸紧张。 “哎,我说呢,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白笙伸手抚摸着细细的马鞭,有模有样的叹息着。 “阿苏尔,刚才我跟他摔跤,他还把我摔疼了!”年幼的小五突然跑过来插话,听那语气分明是想让白笙帮他出气。 然而没想到孩子忽然一掌拍到他脑袋上,厉害道:“你还有脸说自己被人打了?活该,真是丢了我的人!” “他,他那么高那么壮,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小五十分委屈,本来就是啊,河泽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体型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五经常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本来就瘦小,再跟河泽一比,那简直就只有挨打的份。 “你”白笙眼睛一瞪,手上的马鞭高高举起,正准备朝小五头上打去,一看对面的孩子立刻反射性的缩了脑袋,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当下清嗤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转头看向河泽,孩子大声道:“哎,你刚才为什么要跟小五摔跤?” 没等河泽讲话,周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高声道:“是小五跟河泽比赛射箭输掉,小五不服气,动手先打了河泽。” “我问你了吗!”白笙冲那孩子一声厉喝,吓得那孩子又闷着脑袋缩回去,“河泽,我问你呢,你为什么跟小五摔跤?” 河泽诺诺道:“是,是我让小五以后不要跟你在一起,小五一生气,就动手打了我,然后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哦。” 孩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觉得是你的错还是小五的错。” 白笙问的轻巧,可在河泽心里不这么认为,这个时候,就算是小五的错也不能说是小五的错,当下赶紧道:“是我不对。” “算你识相!” 白笙趾高气扬的哼了一声,小五一听这话心里十分得意,伸着脖子仰着脑袋站在白笙后面朝河泽做鬼脸。 “我听你刚才说我不会射箭?” “我,我瞎说的” 白笙叹息般的摇了摇头,在周围孩子面前转了一圈,高声道:“那些说我不会射箭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从不轻易出手的,比如我” 某孩子十分不要脸的说着,“这样吧,我前几个月收了一个徒弟,他的箭法和马术都是我教的,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吹的,就让我徒弟先露几手给你们,等你们见识完我徒弟的本事,我这个做师傅的实力,你们就清楚了。” “阿苏尔,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我咋不知道?”小五搔着脑袋低声问道,却被白笙一个瞪眼吓了回去。 孩子转身渐渐走出人群,一群小朋友站在原地等着,就见白笙站在那少年马下说着什么,那少年先是一脸的不耐,皱着眉头,随后头一撇不予搭理,白笙突然跳了起来,不知道又哼唧了几句,那少年才终于翻身下马,可是从脸上明显感觉的到,那少年十分拽,白笙倒像是他的跟屁虫一样。 磨叽了好半天,继元婴才渐渐走到人堆里,眼睛一扫周围七八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孩子,突然一丝厌烦从心里冒了出来,却被身边的孩子一把拉住袖子。 “你们看吧,这个就是我的小徒弟,你们别看他是个汉人,文绉绉的,其实天赋异禀,射箭的技术已经有我七八成的功力了。” 继元婴看着身边那面团一样的孩子对着大家吹牛逼,说起话来表情也是十分丰富,突然一声闷笑憋在嗓子里,随后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这不是西汉的质子么!” 不知道谁小声的咕哝了一声,白笙正想开口,却被继元婴抢先:“我是汉人,从小只知歌词书卷,不懂骑马拉弓,若非来草原这些时日有公主私授射箭之术,恐怕这辈子也无法亲自体会,公主的箭术十分好,我只怕自己连她三分也不能及。” 话落,白笙惊讶的抬头看向一旁比她还能吹的继元婴,少年朝孩子轻轻挑眉,那眼里的神色似乎是在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很能编很给足你面子?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白笙喜滋滋的朝继元婴眨了个眼,默默回答道:吹逼撂嘴子你比我更在行,你简直就是我男神。 小孩子真的很好骗,大家都对继元婴的话信以为真,就在所有小伙伴好奇的目光下,继元婴真的就拿起一旁的弯弓对准前方一直正在草堆里啃草的兔子射去。 刚瞄准目标,弯弓搭弦。 啪! 一声脆响,手里的鹰角弓硬生生被继元婴从中间折断,弦却还没拉出去几分。 “换把弓给我。” 小五赶紧再递上一张弓给他。 啪! 又是一声脆响,角弓从中间生生折断。 “哇,他力气好大啊,这么硬的弓才刚开了两尺就被他拉断啦。” 下面有孩子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继元婴抛了抛手上折断的角弓,挑眉道:“韧度这么小的弓居然也能上的了台面?” “你毁了我两张好弓算你厉害,我这还有一张鲨贝弓,这可是我父亲花了重金从北部买来了,能拉开算你的本事!” 河泽说着,突然从原地跑开,再回来的时候,只见他十分吃力的拖着那张被隐藏在草从后面的巨大弯弓。 “给你!”一把将鲨贝弓递给继元婴,那弓浑身漆黑发亮,弓背上用金色的线勾勒出古老的滕文,一只黑色的苍鹰正在弓背的正中央翱翔着。 少年伸手接住,只觉的这弓分量十足,况且弓弦十分粗圆紧绷,试着拉了拉,果然是不使劲都不行。 “继元婴,你可别掉链子!”白笙低声悄悄的说着,继元婴不理他,将银色的箭搭在弦上,双臂直直举着,对准前方的猎物。 咯—— 一串缓缓的拉弦声响起,所有的小朋友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盯着人群中的少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风停止了吹动,羊群停止了啃草,就连被作为目标的兔子似乎也愣住了。 熟悉的感觉渐渐浮上继元婴的心头,三年前陪着梁国英上战场杀敌,瞄准敌人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有些刺激,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是兴奋。 嗖! 一声大响突然响起,继元婴力气之大,以至于那离弦的箭在半空中擦出点点火花,随着嘣的一声弓弦弹跳,长矛准准的穿过猎物的头颅,随后随着长箭一块被定在前方很远的地上。 能拉开鲨贝弓已经让河泽十分惊讶,速度和准头又是如此到位,一瞬间,周围简直炸翻了天的呐喊。 “怎么样,我徒弟是不是很厉害?”白笙十分得意的往河泽跟前一站,脑袋仰的高高的,无比傲娇。 “阿苏尔,你徒弟都这么厉害了,那你岂不是更厉害?” “就是阿苏尔,你太厉害了。” “真的很厉害啊,怪不得小五他们成天跟着你,我以后也想跟着你。” “我也想我也想,阿苏尔,你这么厉害,也收我为徒吧。” “收我收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跑了过来将白笙围住,继元婴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中间的白笙一脸得意和高高在上,那么天真,可爱,霸道却也让人十分喜爱。 河泽抿着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了继元婴一眼,说道:“我服你了,也服阿苏尔,不是因为你是她的徒弟,而是因为你这么厉害的人愿意屈就在她身边,说明她确实有我们这些孩子比不得的地方,我以后也不会在背后偷偷讲她坏话了。” 继元婴淡淡一笑,说道:“你明白就好。” 河泽点头:“这张弓送给你,你是我第一个亲眼看见能拉开这张弓的人。” 继元婴凝神了片刻,眉梢一动,然后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河泽想开口叫他,然而看着少年冷峻清傲的背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拿着那张硕大的弓静静的站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婢女被打 等白笙应付完了那一群孩子,牵了马跟着继元婴走上高丘上晒太阳,春日的风十分温暖,像是有一双柔软的大掌轻轻拂过脸庞,无比惬意。 继元婴负着一双手长身而立,少年穿着青色的外衫,看起来十分朗逸俊秀,高丘上生满了嫩绿的草尖,白笙一屁股歪坐在地上,头枕着双手半眯着眼。 远处是看不到边际的荒原,偶尔有点点帐篷零散的坐落着,周围很静,静的继元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一双眸子半阖着,眼睫微颤,背对着白笙而立,将唯一一点柔和的太阳挡在了身前。 “你靠前点站,我脸都晒不到太阳了。”孩子扭着头看着那道高高的身影说道。 然而继元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站着不动,白笙还以为他是故意的,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即悄悄走到少年身后,突然嘴巴一咧,一伸手,猛的朝眼前那人的肩膀拍去。 啪的一声闷响,预期而来的惊吓并没有从继元婴脸上穿来,少年转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孩子一眼,眼神深不见底,好似一口万年的古井。 白笙一脸失望的垂下双眉,闷声道:“没意思,跟你在一起还不如我一个人自己玩儿!” 继元婴低着头顿了半晌,才慢慢抬眼,他淡淡开口:“阿苏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不能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该怎么办?” 孩子抬眼,难得看到继元婴一脸愁容的望向自己,毕竟年纪幼小,还当是少年有什么烦心事要让自己替他解答,当下眉毛一抬,眼睛邪邪一飞,调皮道:“以后要是嫁给汉人就不在这里生活啦。” 继元婴一呆,孩子接着道:“不过我以前听母亲跟刘夫人说过,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概就是嫁了人那也就得认命了,若是我以后嫁的不是草原人,还不就得离开这里,就跟我母亲一样,嫁给我父亲,就要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年的西汉,从此后半生都在草原度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孩子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继元婴缄默不语,也没有再接话,白笙还当是他想家了,赶忙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孩子个子矮小,必须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对面的人,她说道:“哎呀,没关系啦,你看你,虽然远离家乡,可是我们夜北人也能和你家的人对你一样好,虽然我以前老看不惯你,不过那也是因为无聊嘛,后来我想了想,如果白康过去西汉也被人欺负,那我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我后来决定跟你和平共处,因为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家人啊。” 继元婴抿着一张薄唇不言语,静静的看着孩子粉妆玉琢般的脸蛋,白笙眉眼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狡黠灵动,这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眼神,即便是在家里最小的妹妹身上,也看不到像孩子这般清澈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继元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深深的吸进了对方眸中的漩涡,突然,身上整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直连接到身体内,胸口某个地方不自觉微微动了一下,一丝红晕悄悄的爬上了耳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响起,将难得的静谧瞬间打碎。 抬眼望去,就见一匹小小的青色马驹正朝两人快速跑来,马上的少女穿着紫色的汉服,她好像根本不会骑马,以至于歪歪扭扭的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死死的揪住马缰,另外一只紧紧的搂着马脖子,整个头都在马上被震的花枝乱颤,白笙看的清楚,那是继元婴的另外一个婢女,叫荷香。 “少爷,少爷!” 女婢喘着粗气好不容易靠近高丘,还没等马停下,荷香几乎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本来就不会骑马,这一跳直接扭到了脚脖子,然而像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一般,一时间也顾不得疼,满头大汗的朝继元婴开口道:“少爷,不,不好了!” 继元婴眉头一拧,也不去管摔伤的女婢,当下不悦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跑过来说,回去候着!” 女婢一时间没缓过气,一张脸有些煞白,也顾不得规矩的赶忙摇了摇手,刚想说什么,就被继元婴堵住,沉声喝道:“越发的没规矩,是不是该扔给暗香好好管教一下!” 荷香吞了口口水,赶紧跪在地上,朝继元婴磕了个头,急道:“少爷,是暗香,暗香出事了,她快被那个郡主打死了,少爷你快去看看。” “哪个郡主?”白笙忽然一下跳到继元婴身旁开口问道。 荷香说道:“就是那个今天和沧澜部王子一起来的郡主,奴婢忘记她是哪个部落的,只不过临走之前不知怎么的就被暗香得罪了,刚才叫了四个侍女把暗香吊在马竿上用鞭子打,暗香虽说不是什么金贵之人,可是咱们大司马府的丫鬟,尤其是二少爷身边的女婢,哪个都不是粗实丫鬟,现在被吊着打,恐怕没几下就快断气了。” 白笙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暗香就把林玉珍给得罪了,况且这里是在金帐,暗香是质子身边的婢女,林玉珍敢在这里动手打质子的人,真的是胆大包天。 孩子抬眼看了看继元婴,只见他只是蹙着一双眉头不说话,当下朝荷香道:“那你去找我哥哥说说,林玉珍敢在这打人,我父亲肯定知道,既然我父亲不愿意管,那你就去求求白翊。” 荷香忙到:“刚才奴婢找人去求了二王子,可是人家说二王子忙着跟几位将军商议事情,没空管,而且他们还说了,暗香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死了就死了,能死在郡主手里,算是她的福气。” “暗香怎么就把人得罪了?”继元婴突然开口问道,一脸深沉,完全看不到焦急。 荷香回答:“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继元婴冷冷朝下面的女婢看去,荷香被看的有些害怕,当下小声道:“说,说是暗香捡了大君送给郡主的夜明珠,偷偷藏了起来” 继元婴身子一侧,冷哼一声,开口道:“本少爷身边的人做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过暗香倒是该打,要怪只怪自己不懂规矩言语上得罪了郡主,几鞭子下去死不了人,正好让她长长教训!” “可是少爷”荷香正想说什么,却被继元婴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开口,只得诺诺的低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去。” “等等。”继元婴突然开口,挪动脚步缓缓从高丘上下来,沉声道:“我跟你去看看。” 说罢,身子一闪翻身上马,荷香一张脸破泣为笑,赶紧快速的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原上走开了。 白笙站在原地,直到两个人走了很远,孩子才忍不住开口道:“那种没规矩的女婢,被打死也不算冤枉。” 头一次,白笙觉得林玉珍还是挺可爱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被遣离开 等继元婴赶回去的时候,林玉珍早就跟着莫明带着一众随从离开的王帐,傍晚的夕阳金灿灿的,将马杆上捆绑着的少女照的十分可怜。 暗香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浑身被紧紧的绑在杆子上,脑袋垂的低低的,引得周围来往牧民频频侧目,有几个看不下去的侍女赶紧上前将被打的婢女从杆子上救了下来,暗香闭着双眼,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的,嘴角处还有淡淡的淤血残留着。 林玉珍下手倒不算太重,至少等到暗香睁眼看到继元婴的时候还有力气哭出声来,荷香跛着一只脚抽噎着将侍女手里的水往暗香嘴里送,继元婴就站在一旁绷着脸也不说话。 质子的人被打,这对继元婴来说多少有些没面子,毕竟是西汉来的人,在王帐被一个部落的公主给欺负了,而且大君也是不闻不问,这说明继元婴对于夜北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一群来往经过的牧民和奴隶们小声的一轮着,暗香躺在侍女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见继元婴站在一旁冷着个脸,当下轻轻推开荷香端水的手,挣扎着起身一把扑倒继元婴脚下。 “少爷,是奴婢不好,奴婢让少爷丢了面子,奴婢对不起少爷。” 继元婴低头看着婢女瘦弱单薄的背影,不发一言。 暗香大着胆子用手抱住继元婴的脚踝,哭道:“少爷,奴婢就算有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少爷手下的人,那个郡主冤枉奴婢偷她的珠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就连那颗珠子的模样也没见过,少爷你要信暗香,暗香做不出那种事来。” “我当然信你。”继元婴缓缓开口,暗香抬头,就看到少年整个身子慢慢的蹲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李玉珍非要打你不可?”继元婴静静的盯着对面少女的双眸,突然,一双眸子眯成一道危险的信号,他抬手,忽然捏起婢女的下巴,轻声道:“暗香,你跟了少爷多少年了。” 暗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的盯着继元婴的脸,她知道通常这种情况下就是继元婴准备发飙的时候,少女慢慢出现惊愕的神色,一张嘴微微张着,好半晌才说道:“十年。” “十年。” 继元婴渐冷的侧脸勾勒出明显的紧绷,“你跟了我十年,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我对你如何?” 暗香说道:“少爷待暗香有大恩,若是当年没有少爷赏赐的一碗饭,恐怕暗香六岁的时候都已经随着父亲去了娼妓坊了。” “那这十年来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暗香一顿,突然眼神有些躲闪,可是逃避不了继元婴紧盯的双眸,半晌才说道:“少爷说过,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乱的规矩不要乱,不该得罪的人不要得罪。” 继元婴挑眉问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林玉珍偏偏打了你,偏偏冤枉了你么?” 暗香抖着双唇低下头去,眼泪忽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往下落。 继元婴忽然站起身子,开口道:“从前以为你是个寡言少语的孩子,直到把你带来夜北我才明白,你跟那些市井上的女人差不多,尖嘴利舌,不怪你今天被人打。”他说罢,忽然一脚甩开被暗香抱住的脚踝,“今日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带些金珠,回家好好孝敬父母,以后大司马府也不必再去。” “荷香。”继元婴叫了一声,“你陪她一起走,两个时辰之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两个还出现在北都城里。” 充耳不闻身后的哭声和求饶声,继元婴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暗香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知道,继元婴是真的生气了,之前顶撞白笙,后来当街辱骂林玉珍,仗着自己是继元婴身边的人,不把一众仆人放在眼里,今日被林玉珍打是她活该倒霉碰上,可是无论怎样,毕竟跟了继元婴十年,现在说走就走,还不是回大司马府,而是直接卷铺盖走人,这对暗香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继元婴明明知道她没有家还要让她回家,从小就知道这个少爷性子绝情,可是从来只是听过没见过,这次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暗香姐,怎么办,咱们这次都得走了。” 荷香轻轻拉扯着暗香的衣袖,她知道,继元婴让她送暗香一程,言下之意也是准备让她卷铺盖走人,虽说初来夜北她心里十二万分不情愿,但是这几个月已经习惯了,况且,她也算是跟了少爷三四年的人,这一走,她当然十分难过。 暗香哭的厉害,顾不上跟她说话的荷香,她本着一心给继元婴做妾的,毕竟这些年来没人能比她了解这位少爷的生活习性和脾气,而且老爷也有意让把她指给少爷,虽说她年纪上比继元婴大了两岁,可是懂得体贴照顾人,十分得院子里一众仆人的尊重,没想到好端端的说走就走,这让一个在大司马府生活了十多年的婢女如何接受的了。 可是心里还是明白继元婴的秉性,他说了给她们两个时辰,多一刻也不行,当下只得红着眼睛吸着鼻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回去收拾行李。 说不定少爷一会儿一时心软又让她留下了呢。 暗香心里默默的想着,一个多时辰之后,带着荷香和其他几个武士默默的准备上路,可是直到马车滚起的那一刻都没看到继元婴的身影,暗香知道,这次一走,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继元婴了。 帐篷里,继元婴盘腿坐在毯子上发呆,他是个恋旧的人,暗香跟了他十年,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走了,与他来说,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至少这些年暗香像是亲人一般在他左右,现在亲人离去,继元婴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苦闷。 然而一想到清晨从帝都传来的那封信,少年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厄运连连 大荒历九七七年三月初五,是夜,有巨门照于上空,乌压压的云层隐现,贪狼在瞬间熄灭光辉。 大司命言:其兆不祥,必折大将! 一令而下,刹那间,夜北所有有头有脸的将军们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号称“夜北三大武士”的旭日干将军,朝鲁将军以及乌日达赖将军更是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这个可怕的噩耗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即便是在战场上杀敌数万,面对无数鲜血长刀的时候都不曾恐惧,一旦预知死亡即将来临并且要在等到死亡的过程中煎熬时,才是最让人觉得害怕。 果然,不出十日,就真的有一员大将死在那个平淡的夜晚。 当乌日达赖将军的死讯传遍整片草原的时候,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这个号称‘夜北神刀’三十年屹立不倒的男人终于没能躲过命运的安排。 英雄只可死于刀下。 这是当初乌日达赖曾在王帐内对大君说过的话,他曾言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死时能被当世良将用斩马刀劈斩于铁马之下,而放眼整片东陆与北陆,能够入得乌日达赖之眼的,除却其他二位夜北武士之外,便只有西汉的梁国英与东汉的冯唐,然而生得五十余年,未曾与他二人有过一次交手,如今人入黄土,更是心中悲凉,白音说道:“我夜北的神刀,终究还是完好无损的直插我夜北大地!” 英雄最终还是死于床榻,与他而言,是悲,于大君而言,是悲,于草原而言,是悲,然,与外人而言,不知私下里又该用多少丝竹酒肉悄悄的庆祝。 白笙与乌日达赖并没有什么感情,他是她两个哥哥的老师,更是在草原有着极高的威望,所以乌日达赖的葬礼可谓隆重之极,几乎是由白音一手操办,三大汗王主持葬礼,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一刻露面。 可怜乌日达赖一生无儿无女,这个时候却是白翊为其戴孝,足以可见大君对这个已经死去的将军极为重视。 是人终有一输,乌日达赖的一生从未输在战场,却在最后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岁月,输给了不得不屈就的生老病死。 “哎!” 白笙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短褂坐在灵柩一旁的小椅上,孩子低着头沉沉叹息,心中感叹着岁月这个无情的杀手,白翊穿着一身孝服跪在灵柩前,眼神木然的望着前方的土地,眼眶内一片通红。 窜天的声乐没日没夜的吹打着,整整三日三夜,等到乌日达赖好不容易下葬之后,白笙就顶着两只黑眼圈准备回去睡觉,可是还没走进帐篷,却被一道惊天的消息打在了原地。 “哎,你们听说了没,世子半个月前在西汉的皇宫里,殁了!” “是啊,这消息还是早上刚传到金帐去的,西汉那边派人传话过来的,大君刚一听完,当场就昏死了,连给乌将军送灵都没去成。” “难怪,我就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看到大君,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也真是可怜,咱们世子才十七岁,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去了汉朝半年,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哎,我听说,世子是染上了宫里的什么怪病,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走的,要说那也是他们汉朝皇帝的责任,我看他这次怎么跟大君交代。” “哎,不是说世子是突然殁了的吗?” “你听谁说的?” “今早那一群来帐子传话的汉人在私下里偷偷议论来着,说是汉朝宫里的哪个宫女本来是去给十四皇子送午膳的,谁知道阴差阳错的被世子给吃了,当时世子整个人就不行了,等太医过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那些人都是宫里的侍卫,消息应该很灵通的,而且他们也是偷偷说的,我当时从他们身边过去的时候他们立马就住嘴了,肯定是怕被人知道,应该错不了。” “哎,哎,哎,你俩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唰的一声呼啸打断了一群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个围在一起嚼舌头的女仆顿时被吓得惊呼一声,转过身子,才看到离她们不远处,孩子一身白花花的裙子,双眼通红的站在原地,白笙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死命的盯着面前的那几个仆人。 “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突然一丝哽咽爬上喉咙,几乎是颤抖着开口,孩子的声音很轻很小,然而在几个婢女听起来,却是让人十分心寒。 “公,公主。”一名女仆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没等反应,又是唰的一声,随即那仆人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一片温热在瞬间顺着眼睛和右脸流了下来。 “公主息怒。” 仆人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那个被鞭子抽到脸上的女人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得诺诺的跪着,一双肩膀微微的抖动着。 “你们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孩子突然大声的喝令出口,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凌厉,然而饶是声音如此镇定,却只有白笙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心,早已经颤抖的让她快要无法继续站立。 “公主息怒,贱婢也是道听途说,世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 然而女仆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孩子忽然转身拔腿就跑,留下几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女人们瑟瑟发抖。 还没跑进王帐就能感受到一股沉闷的气息压了过来,孩子眼眶通红,衔着眼泪颤抖的揭开帐外的帘子,一道昏黄的光线照进了双眸,王帐此刻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白笙看的清楚,这里面全都是草原上有头有脸的尊贵人物。 而这些人此刻全都围绕在榻上那人身边,似乎没人注意到一个孩子就这么进来,白笙脚步极轻的朝前走了几步,就看到白音正半阖着双眼仰头靠在身后的羊皮塌上,身边的几个老人正安静的抹着眼泪,所有人都紧闭着嘴不发一言,帐子里的气氛此刻已被压到了最低。 “父亲,这是真的吗?” 孩子细若蚊丝的声音在王帐内忽然响起,周围站立的人群齐齐一惊,这瞬间,白音睁开疲惫的眼,孩子看的清楚,那双已经不太清晰的眸子中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 “父亲,白康真的没了吗?”孩子说着,大颗的眼泪像是珠子一般成串的从眼眶里滑落,她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却又被自己努力的克制着,孩子死死的咬着下唇,尽量控制自己即将嚎啕而出的哭声。 白音从榻上混混起身,他伸手,冲站在不远处的孩子招了招,淡淡道:“阿苏尔,你过来。” 可是白笙却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公主殿下,大君唤您过去。” 身边的臣子小声的提醒了一声,孩子却依然没有动作,只是张口继续问道:“白康真的死了吗?” 白音喉咙处猛烈的抖动了一下,他有些无力的跟最小的女孩子对视着,良久,才放下抬在半空的手,说道:“那只是个意外。” “白康真的死了吗?”孩子反复问着,垂在腰旁的两只手明显的抖了起来。 “公主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你闭嘴!”八岁的孩子朝一旁年过六旬的老臣厉喝一声,她朝前跨了一步,继续道:“父亲,白康真的死了吗?” 白音将头轻轻撇了过去,轻轻的点了点头,那瞬间,有一行清泪顺着男人沧老的脸颊瞬间滑落。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突然,孩子死命一般的咆哮了起来,没等众人反应,就见白色的一道身影突然从原地窜开,白笙一把揭起帘子,拼命的朝着南边跑去。 “大君,要不要找人拦着公主,那毕竟是,毕竟是质子” “不必了。”白音无力的摆了摆手,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朝下面的一众人轻声道:“她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更何况,那是质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阴谋背后 世子亡故的消息此刻只有白音以及一些重臣知晓,就连白翊和明珠阏氏此刻还未得到这个惊天的消息,刚才若不是有仆人私下里说漏了嘴,恐怕白笙今后再也无法得知。 世子是草原的储君,相当于东陆的太子,储君亡故,等于夜北下一任继承人的亡故,况且白康死于西汉的皇宫,无论如何,西汉这次也逃脱不了干系。 半个月前的事情如今才派人将消息送往夜北,况且据前来的使者说,世子的尸体要在一月之后才能送往北都城,因为是误食剧毒而亡,西汉皇帝大惊之下更是十分震怒,要求彻查此次相关人群和物品,一时间,不消说是夜北的王帐,就连西汉的皇宫也是人心惶惶,一片沸腾。 这个时候,稳定夜北人心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当初草原与西汉结盟,大君白音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诚意,专门将草原的储君送往汉朝做质子,而汉朝的皇帝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们前往夜北,故此换做了大司马的儿子继元婴,饶是如此,白音却并不计较什么,毕竟交换质子只不过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的一个条件,真正的结盟,源自于两家霸主的内心。 然而如今不过半年之久,年纪轻轻的夜北世子突然在西汉皇宫暴毙,理由却是误食了十四皇子魏淑尤的午膳,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的时候,魏承谟的心里除了一丝恐惧之外还夹杂着莫明的喜悦。 恐惧的是白康的死会给西汉带来怎样的灾难,喜悦的是自己的儿子幸免于难,若不是白康的‘不小心’,恐怕死去的人将会是魏淑尤,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 一时间,整个鸿胪寺的寺卿全部紧张开始着手查案,就连元老院的四大元老这次也都全部动员了起来,然而不出五日,得到的结果却是让皇帝大怒,原来只是因为一个后勤的太监不小心将喷花的农药沾到手上,又去摸了那一日呈给魏淑尤的午膳,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悲剧发生。 皇帝不是蠢人,他知道,不管这个答案是真是假,都不能上报给夜北大君,这般唐突的理由就能将一个世子的死掩盖过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拖延消息,魏承谟故意让使者晚半个月前去夜北通知大君,并且告诉白音,世子的尸体到了一个月之后才能运回,原因无他,只因如今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但是赞请大君放心,西汉不会让世子枉死,一定会给夜北一个交代。 西汉使者刚刚到达北都城的时候,晏寄道也正巧赶到夜北,半个多月前收到继元婴的回信,让这位号称李宗尧门下的第一智者惶恐不安,必须要见到继元婴本人才能答复,所以一大清早的,就连乌将军送灵的仪仗队都没赶得过去,继元婴早早的就到了北都城外迎接晏寄道,直到晌午的时候还没回来。 所以当白笙红着一双眼睛冲向继元婴帐篷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满屋的整洁,却空无一人。 唰的一声大响,孩子一把甩起手上的鞭子就朝周围的摆设打去,一时间,只听一阵杂乱接连响起,孩子像是发了疯的小牛犊一般,一脚将搁在羊皮毯上的贵妃榻踢翻,将继元婴桌子上那堆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全部撕烂揉碎,破碎的纸屑满屋飞扬。 帐外的侍女听到动静刚准备进来查看,却见满屋的狼藉以及孩子正发疯般的动作,她不敢上前去制止,直到过了好久,孩子突然转过头来,冷声问道:“继元婴呢?” 侍女不敢怠慢,赶忙回答道:“质子早晨就出了北都城,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瞬间,像是有种莫明的情绪浮上心头,孩子喉咙巨震,白康的死一直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继元婴走了,他是不是觉得如今东窗事发所以跑了?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白笙一双拳头攒的紧紧的,孩子拼命押着这抖动的双肩,朝侍女大喝道:“备马!” 只片刻功夫,乌黑的大马就牵至帐篷外,孩子一个灵巧的翻身利落上马,两腿猛的一夹马肚,手上的鞭子狠狠抽下,马儿吃痛猛嘶了一声,随即嗖的一下快速朝着远处窜去。 本来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变的有些阴沉沉的,乌云从东方缓缓压了过来,将整片草原照的一片朦胧,不一会儿,就有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半空落下,越下越大。 继元婴站在一望无尽的草地上,眼前站着远道而来的晏寄道,在两人身后,数十人的队伍在静静的等着。 “所以老身这次前来,就是想劝少主一句,切勿轻举妄动,更不要这次的事情漏出半点风声。” 晏寄道穿着藏青色的袍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丝难得的凝重与严肃,眼神里闪着精亮的光。 继元婴侧着身子而立,一身暗绿色织锦长衫显得整个人十分妖魅,然而此刻却是一脸紧绷,冷峻的眸子下面似是卷起着狂澜万丈。 “我写信给先生,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这样的答复!”继元婴冷冷开口,脸上显得十分不悦。 晏寄道蹙眉,开口道:“如今汉室倾颓,贵族老腐,门阀势力远不如往日,再加之这些年三皇子监国,昏庸无道,暴政暴敛,早已经民怨载道,陛下皇子虽多,可皆是无能之辈,改朝换代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趋势,老爷就是想借这次的机会彻底削弱汉室的力量,到时候只待梁将军战功归来,我们举旗反叛,推翻王室,到时候拥护老爷为新帝,李氏的天下指日可待!” “简直是妄想!”继元婴忽然大喝一声,一双眼睛像是利箭一般紧紧盯住眼前的男人,高声道:“举起反叛乃是有违天道,即便真的坐上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头来只会死的更惨,再者,本少爷无心知晓他的死活和荣辱,我今日只要先生一句话,可否停了征伐夜北的念头。” 二十年前晏寄道前往云山深处求学帝王之术,夫子曾经预言,汉室将倾,真正的帝王当属西汉帝都权力最大的官员,而当时的李宗尧还不过是官居九卿,十年前,晏寄道下山寻找夫子所说的那人,当时位居高官的只有汤臣一人,可是还没等晏寄道前去求见,没过多久,汤臣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晏寄道就一直在等待,果不其然,不出两年,李宗尧忽然送九卿之位直升三公,而后不到半年,又从三公跃于大司马一职。 就在这时,晏寄道终于露面,前往李宗尧府,拜于其门下,一呆就是七年之久。 西汉的根基深渊而坚固,想要推翻可谓难上加难,但若是从内部慢慢腐烂,则再强大的王朝也终究抵不过一毁。 “不是老身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是老爷不肯还是皇帝不肯?”继元婴抿嘴,一张脸冷到了极致。 “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阻止,很多时候,一件事情的必然,都是经过无数次暗中的促使而成,况且少主也该明白,这次不论是否是老爷的意思,夜北与西汉一战,也在所难免。” 继元婴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晏寄道顿了一瞬,一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轻声道:“半个月前,世子白康在宫里,薨了!” “你说什么?” 像是不可置信般的突然眯起眼睛,继元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猛烈的跳了一瞬,那一刻一道纤细娇憨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 “就是半个月前,老身动身的前一日,世子因为误食了十四皇子的午膳,突然暴毙。” 也不去看继元婴此刻的眼神,晏寄道几不可察的侧了侧身子,说道:“所以即便是皇帝这次有千百个理由搪塞大君,夜北与西汉的一站也是在所难免,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继元婴忽然冷笑一声,说道:“难道父亲忘了么,他的儿子此刻还被押在草原上做质子!” 晏寄道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转头说道:“老身明白,所以来之前老身就已经打点好一切,只要少主愿意,现在就可以跟随我们偷偷离开。” “离开?先生是当这夜北为大司马府么!” 晏寄道一顿,忽然伸手击掌,三声过后,突然从暗处越出十来个武士,均是清一色黑色短打劲装打扮,继元婴冷冷的朝男人身后瞧了一眼,冷笑道:“先生聪明一世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招数来,若是我现在离开,今晚大君就会集齐人马发兵西汉,到时候,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晏寄道摇头,说了一句让继元婴彻底心灰意冷的话。 他道:“不会,世子白康的尸体如今还留在汉朝的土地上,草原不会轻举妄动,并且,梁国英将军已经整顿十万大军出了京都,不出十日,这片土地将会血流成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黑云压城 有那么一瞬间,继元婴似乎忘记自己是西汉的臣子,是大司马府的二少爷,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这片红光遍野的大地上,有一个孩子,无助的睁着双眸似乎在求助着活下去的希望。 雨丝渐渐大了起来,打在少年翻飞的衣袍之上,一点一点的,淅淅沥沥。 继元婴明白,晏寄道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似乎吻合正常的发展趋势,如今汉朝皇帝体弱多病,已经将国事交由三皇子魏榭掌管三年,魏榭一直由李宗尧在背后默默的扶持着,与其说是扶持,不如说是被操控。 魏榭刚过而立之年,可是从小却因头脑不甚聪明而受尽了众位皇子们的嘲笑,然而由于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再加上母系地位尊贵,所以在朝中倒是有着很高的威望,然而此人昏庸无能,若非有着李宗尧在背后大力支撑,恐怕连一丝掌权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几年宗室和元老院的大臣们都商议着立储之事,宗室举荐十四皇子魏淑尤,而元老院以李宗尧为首的一派倾力支持魏榭,两方人马如今斗了已经有两年之久都没个高下,皇帝到现在也没说要立谁为太子,所以这件事就先这么搁着。 然而搁着搁着就搁到夜北这边来了。 统一五国一直是各大皇帝心中的梦想,然而谁也没有准备实施这项计划,却不想前不久元老院一派终于将此事提起,而且首先准备拿夜北开刀,可是作为刚刚与夜北结盟的西汉皇帝来说当然不愿意,于是正好,阴差阳错的,夜北的世子偏偏就死在汉朝皇宫里,世子一死,就算魏承谟无心北上也无可奈何。 若是现在不先发制人,等到夜北备好兵马,死的就会是汉朝了。 所以,当晏寄道十万火急赶到草原来秘密会见继元婴之前,西汉大将军梁国英早已经准备好十万大军开始北上,并且,不出半个月,大军即可到达,夜北与西汉的战争一触即发。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因为世子白康之死,实则也不过是为了各国自己的野心罢了。只不过正巧通过这件事情收复夜北,与西汉来说,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也不去管脸上飘落的雨丝,继元婴最后一次冷冷的看了晏寄道一眼,开口道:“如若李宗尧执意如此,那也不必再管我的死活。” 晏寄道赶忙道:“少主为何还不明白,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老爷所能左右的了的,现在是陛下一心想要北上,不管老爷是否同意,夜北和西汉的这一战,都在所难免。” 继元婴冷笑,说道:“先生还当元婴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不经人事的孩童么!若是没有元老院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即便是有十个魏承谟,也不会下令征讨夜北,而是除了夜北之外的其余三国!” 晏寄道一愣,深深的看了继元婴一眼,的确,如今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站在李宗尧身后任他随意指挥的孩童,当初那三年的战争生涯早已经将少年昔日的稚气磨平,两年的武殿生涯,更是让眼前的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丝冷辣狠厉的气息。 那一刻,晏寄道仿佛从继元婴身上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影子。 “少主!”晏寄道低低叹息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切正如他所料,那个在背后全盘操纵的手,正是出自李宗尧。 继元婴嘴角紧绷着,突然转过身子翻身上马,临了前喝道:“元婴是不会随先生回归汉朝,还劳烦先生回去禀告大司马,若是十日后梁国英大军压境,那元婴自当与夜北共存亡!” 说罢,马蹄声悠然响起,继元婴伸手轻抚腰间的佩剑,马鞭一甩,整个人瞬间消失在苍茫的雨幕之中。 晏寄道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良久,直到雨落模糊了视线,男人这才转身上马,很快的,一众黑色的队伍朝着远处快速奔行。 等回到帐子的时候,发现侍女正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满地的狼藉,继元婴当下不悦道:“怎么回事!” 那侍女赶忙转过来,低头惊恐道:“回质子的话,刚才公主殿下来过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奴婢马上将这里收拾整齐。” “公主来做什么?” 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爬上心头,继元婴一双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侍女低声道:“公主前来寻找质子,见质子不在帐内,就离开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看公主的样子像是刚刚哭过的,而且十分生气,好似,好似想要杀了质子一般也,也兴许是奴婢看错了。” 话还没说完,侍女只觉得眼前一道绿影一闪,再一看,继元婴已经消失在帐中不见人影。 雨越发的大了,哗啦啦的,像是翻了天倒了海一般从云层中倾注而下。 一声闷雷接着平地而起,震得四处的山脉似乎都在微微的颤抖。 继元婴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马缰急速奔跑,任由大雨泼洒在脸上也浑然不知,马儿脚下急速,就像少年此刻的心跳一样。 咚咚咚 大雨之下,他似乎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紧张和呼吸的急促,他知道,白笙已经恨极了他,恨他是个汉人,恨他的同族害死了白康,继元婴明白,即便晏寄道嘴上极力的辩解着什么,他都不由得不信,白康的死,确实跟李宗尧有着莫大的联系。 为什么偏偏就误食了魏淑尤的午膳,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若是在得知李宗尧想要征伐夜北之前白康故去,继元婴或许还不会怀疑这件事与李宗尧或者元老院的关系,然而不偏不倚,就在李宗尧一心想伐北的时候,白康偏偏就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汉朝的皇宫里,死在了皇子魏淑尤的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不可谓不巧合,不可谓不是李宗尧的一手策划,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亲的秉性,为了权利和欲望,即便是千军万马,也在所不惜。 一阵比他更加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来,没等停下就将继元婴紧紧的包围起来,数十匹高大俊辉的马匹上,武士们直身而坐,均是一身黑色的软甲,手上的青铜大刀透着森冷的寒意,为首的男人一身漆黑色大氅,里面罩着泛着金光的铠甲在雨中显得分外刺目闪亮。 “质子欲将前往何处?” 马上的将军缓缓开口,半个脸都被淹没在黑色的风貌之中,他的下颌凌厉分明,嘴上一片暗青之色。 “这于将军有何关系。”继元婴的语气更冷,面色已经十分不悦。 旭日干缓缓用手摘下风帽,露出那双鹰隼般犀利的双眼,看着马上的少年,静静道:“与我自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本将奉大君之命前来请质子入王帐,质子不会不从吧。” 继元婴心中一紧,似乎已经预见可知了某些事情,然而当下心中却只是焦急,说道:“大君乃是元婴的上客,元婴自然不敢不从,不过请将军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元婴自当亲自前往王帐面见大君。” 只见旭日干忽然牵起一丝冷笑,说道:“质子没有资格跟大君讨价还价,大君给本将军的命令是即刻将质子带去,质子却要求我宽限两个时辰,不知质子有什么要紧的事非现在做不可。” 继元婴本想将寻找白笙的事情说出来,然而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道:“将军不必知道。” 旭日干少有的耐心也用尽了,当下右手一挥,就见身后的武士突然齐齐上前逼近马上的继元婴。 “质子最好即刻动身,否则就不要怪旭日干用强。” 继元婴突然半眯双眼,一张嘴绷的很紧,胯下的马儿此刻不安的踱着步子,似乎能够感应到主人内心的动荡。 “看来质子是不愿意跟本将军走这一趟了。”男人说着,忽然脑袋轻轻一咧,随即就见周围的武士们纷纷拔刀而出,直逼中间的青衫少年。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电光火石间,马上的少年已经于十来个武士快速交起手来。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草原上一片泥泞,白笙坐在马背上,任由胯下的马儿毫无方向的朝前奔跑着,直到疲惫至极,一人一马才停了下来。 雨水打湿了满身,顺着额上的碎发缓缓滴在脸上,孩子努力掀起眼皮朝前望去,却不知身在何处,抬头看了眼暗沉沉的天,只觉得今夜的草原上空,十分诡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雨夜瓢泼 老天似乎发了疯一般的朝着整片大地浇灌着大雨,将原本青翠的草原打的一片荒芜,草尖在泥地上无力的吹着脑袋,满地的金盏花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这是有史以来夜北最大的一场雨。 空旷无人的荒原上,孩子一身白色的短褂早已经被雨水和泥水溅的一片狼藉,孩子唇色发青脸色苍白的坐在马上焦急的寻找前进的方向,然而远处只是越来越黑的天际,毕竟是八岁的孩子,面对只身在外尤其这样的雨夜之下,白笙此刻只觉得害怕极了。 晌午的愤怒之下前去寻找继元婴,当时只顾着死命的朝前跑着,却浑然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方圆百米之内连一处落脚的帐篷也没有,白笙抬头看了看天,本想接着月亮的位置分辨方向,然而天空一片乌黑,什么也没有。 她害怕极了,白康的死无时无刻不再脑子里纵横穿过,孩子一双手冰凉紧紧握着,双肩忍不住在半空中剧烈颤抖。 然而现在却不是分心的时候,只有赶紧找回来时的路回去才是最重要的,草原多猛兽,若是这个时候有狼群出没在此,那就糟了。 轰隆一声大响,伴随着银色的电蛇在头顶上劈开,孩子清楚的看见前方有一人骑着快马朝这边急速奔来。 冷静和理智迅速占据了大脑,孩子一时间并没有朝来人大喊出声,直到那人马急速逼近到眼前,孩子抬头看去,就见对面那人于雨夜之下,左手半垂在腰间,驻足立马,急促的喘着粗气。 有那么一刻,白笙似乎能看到继元婴脸上鲜红的血缓缓流下,一时间,白康的死又浮上心头,孩子压根一紧,突然打马上前,还没等逼近那人,手上的鞭子猛的甩出,唰的一声轻啸,却被对面那人紧紧抓住。 “你疯了!”继元婴坐在马上大喝出声,一双眸子在雨夜中漆黑如墨,两个人均是被大雨淋的湿透,额上的发贴着脸颊显得十分狼狈。 白笙人小又不会武功,力气更是比不上继元婴,她管不了此刻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孩子使劲的控制住眼里的泪水不往下流,当下厉喝道:“放开!” 继元婴不松手,胯下的马儿不安的在原地打转,他说道:“先跟我回去。” 语气突然松软,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听不出是喜是怒。 白笙冷笑一声,然而刚一牵动嘴角,温热的泪水伴着雨水瞬间从眼角落下,孩子哑着声开口道:“跟你回去?继元婴,你到现在为止还有脸来跟我说出这句话?” 马上的少年顿了一下,随即猛的翻身下马,他抓着鞭子的一只手猛的一使劲,就带动着孩子瞬间从马上落下,一声惊呼声突然响起,孩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即整个人就跌落到一个冰凉的怀抱。 “放开我!”孩子剧烈的挣扎着,嘶吼道:“继元婴你他妈的放手!” 然而少年却抿着一张嘴不说话,一双手紧紧的扣住孩子的腰身,就准备将她扔到自己的马上。 孩子死命的扭动着身子,嘴里把能说的脏话都说了,一双手发了疯似的在继元婴脸上抽打,少年一时间也没了耐心,突然将怀里的孩子一把扔在地上,随即整个人突然压了上去,沉声喝道:“你给我安静点!” “你算个王八,放开我!” 继元婴嘴上也不反驳,复又拉起孩子重新上马,然而白笙却突然伸出一脚,狠狠的朝继元婴小腹上踹去。 突如其来的一脚使得继元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分神的片刻,就见泥地上的孩子矫捷的翻起身子,青光乍现,随着漫天的大雨照亮了两人的双眼,噗嗤一声轻响,白笙只觉得手里的匕首狠狠的插进了一个柔软的物体,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右手快速滑落。 黑夜下,孩子一双眼睛比雨夜还要暗上几分。 继元婴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直到看到那双素白的手紧捏着青铜柄的匕首才感觉到右侧的胸膛一片剧痛,几乎是下意识的,少年突然出手一把捏住孩子举起的手腕猛的朝外一甩,随即一把拔出那道青铜匕首,扔到地上,冷声道:“现在就想杀我,你还没那么本事。” 白笙被他甩出栽倒在地,孩子挣扎着起身,喘着粗气站在继元婴面前,回望着那双冷冷的眸子,一时间,心里的无限痛苦与委屈瞬间化为泪水狂流而下。 “为什么?” 孩子闷着声问道,对面那人沉默不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孩子复又一次的扑了上去出手朝少年胸口猛的打去,继元婴直直的站在原地任由胸口处鲜血横流,像是石化了一般丝毫不动。 “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呢。” “白康命那么大的人怎么就能死在你们那个该死的皇宫里面,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 直到哭的说不出话来,孩子手下的力气也渐渐的小了,继元婴低下头来,看着那张稚嫩清秀的脸此刻已经模糊了一片,突然,他伸手,猛地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感受到白笙的顺从,继元婴才用手轻轻的拍上孩子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像是无声的安慰。 白笙整张脸都埋在继元婴冰冷的怀里,嘴上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剧烈的抽泣着,她两只手紧紧的捏着少年腰两侧的衣服,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鼻尖充斥着,然而此刻,白笙再也不想去问继元婴刚才被刺的那一剑严不严重,直到心里剧烈的起伏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啊” 良久,孩子才在他怀里喃喃出声,像是无比的疲惫,继元婴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不该怪你的啊,可是。”白笙伸手,紧紧环住少年的腰,绝望道:“可是我以后再也不能看见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暴雪残卷 冷雨如刀,关山似铁,整个夜北的大地上,有看不见的黑雾在缓缓的聚集。 古沁河的河水卷着巨浪拍打在岩石上,山脉上的白花在一夜只之间迅速凋零,狼群从此刻开始也钻进了洞子,只有腐鹰在天空中凄厉的哀嚎,像是婴孩一声声尖利的叫喊,使之听到的人都头皮发麻。 当旭日干向白音报告跟丢了继元婴之后不到两个时辰,金帐的武士们就见一匹马上驮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少年朝这边缓缓驶来,坐在马前的人武士们看的清楚,一时间不敢阻拦,然而再看到质子的那一刻,为首的百夫长忽然一声令下,二十多个持刀的武士将纯黑色的大马团团围住。 “放下公主!” 百夫长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在火把下显得格外狰狞。 继元婴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他从容下马,原本青紫的脸上十分苍白,就连一向绯红的唇此刻也是没有半点血色,他转首,静静的看了百夫长一眼,平静道:“带我去见大君。” 那百夫长是旭日干手下的将士,在此驻守就是为了等候继元婴,没想到此刻居然真的就送上门来了,吩咐了几个武士先将马上的孩子送回去,这才派了几个人上前一把将继元婴按倒在地。 白笙木然的看了少年一眼,四目相对,两人皆没有反应,最后从继元婴胸口的大片血迹扫过,孩子顺着武士牵动的马儿,渐渐的消失在看不清的雨夜之下。 半个时辰后,质子被捉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金帐,随之而来的,世子白康的死也即刻轰动了整个北都城。 诡异可怕的气氛瞬间笼罩在整个王帐的上空,犹如一支紧绷的弦,随时可能在下一秒放箭而出。 接下来的三日,均是大雨滂沱,一时间,地处低谷的朔北突然被雨水淹没,牧民们的帐篷被雨水浸泡的再也无法居住,牛羊因为没有充足的草吃奄奄一息了大片,就连金犊子门口的那条大狼狗这两天也都萎靡了起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大自然的侵袭,朔北的牧民在金犊子的带领下,缓缓朝王帐迁徙而来。 有暗潮涌动在其余的三个部落,斥候的战报一刻不停的飞往王帐的深处,靳马部和沧澜部的汗王没日没夜的在王帐进进出出,只剩下霍图部的汗王易秋成此刻还不及赶来。 西汉的十万大军在梁国英的带领下已经越过凌云山脉朝着北陆急速而来,似乎所有的事情在顷刻间都紧绷了起来,天色阴沉的看不见日月,分不清白昼,王帐深处的男人似乎在顷刻间老去了十岁,两鬓微霜,眼角的皱纹密集了起来,双目似乎不再像是以前那般清明犀利。 自从收到白康故去的消息之后,大君白音再也没有出过王帐,每天前来议事的人都是匆匆忙忙赶进赶出,每个进出王帐的人脸上均是挂着分外凝重的神色。 第四天的一个傍晚,接连的大雨忽然停了下来,沉重的湿气贴服这草原的土地,显得到处都是荒凉,忽然,大风狂狷,将十几个马棚全部吹倒,马儿受惊嘶吼挣脱了缰绳,朝着四面八方急速逃走。 羊圈被大风席卷,成百上千的白羊惊慌的挪动着身子四处分散,牧民们死命的挥着鞭子想要聚拢羊群,然而那些受惊的畜生像是发了疯一般的仓皇逃窜。 咚的一声巨响在头顶响起,刚刚停了雨的天空忽然下起雪来,扑簌簌的向着大地急速降落。 “天现异象,恐有大灾将临!” 大司命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片草原,到处都是一片人心惶惶,四月飞雪,必有天灾! 王子白翊穿着一身黑色软甲带领千人小队朝着北都城外急速奔去,大风将他的大氅在背后拉开,青年的脸冷峻而深沉,一双幽深的眸子处卷着万丈狂澜。 西汉十万大军即将压境,所有将士们从此刻起已经枕戈待旦。 昏暗的王帐内,燃着温暖的火盆,白音端坐在最深处,腿上盖着厚厚的羊皮毯子,一双眸子紧闭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首密密麻麻坐了一群人,皆是面色沉重的低着头不发一言,王帐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在此刻都分外清晰。 青铜的狮子头面首在最深处的墙壁里张着獠牙,看起来分外狰狞,四处幽然的烛光静静的燃烧着,偶尔有噼啪的火苗在寂静中炸开。 “大君,不能再等了!” 莫清河猛的站起身子,他抬起右手按住胸口,高声道:“西汉于我们不仁在先,先是世子亡故之事拖延不报,又是将世子的尸体拖延不归,世子乃我夜北之储王,死后亡魂不能归属故里,怎能安息!而后破坏与我草原之盟,发兵十万北上,如今梁国英已带兵翻过凌云山脉,不出七八日,便会兵临我境,如若此刻我们还在此坐以待毙,我夜北危矣!” “请大君收兵集马,与西汉决一死战!” 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齐声开口,一时间,帐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端。 良久,最深处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一来多日浑浊的目光在此刻格外清晰,白音犀利的目光横扫四周,将手中正缓缓转动的银质雄狮轻轻搁置一旁,沉声开口道:“决一死战?” 莫清河抬眼,突然手按胸口单膝跪下,垂首道:“决一死战!” 白音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汗王觉得胜券在谁?” 莫清河谨慎道:“梁国英此次率军十万而来,于我草原确然是场浩劫,然而十万之军又能如何,我夜北雄狮也是数目庞大,武士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只是这些年来少战事,军队几乎分崩离开,每位将军和汗王手下均有一大批用武之才,如今只需大君一声令下将所有将士集结起来,抵挡西汉十万大军,自然不在话下。” 林自清也朝前一步跪下,大声道:“臣下手中将士两万余人,愿全部献与大君救我夜北于此为难之时!” 话一出,后面跟随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跪倒。 “臣下愿献兵八千。” “臣下愿献战马五千。” “臣下愿为夜北领军出战,在所不惜!” 哗啦啦的一阵响动,莫清河说道:“当初白狼部在时,赵丙手下精兵良马共计五万之余,后来全部收编于臣下与霍图部汗王门下,臣下手中如今将士共计五万余人,恳请全部归于大君。” “愿大君速速集结兵马,早日迎战!” 中年男人坐在最深处良久不发一言,昏暗的光线挡不住他脸上深深的疲惫,他抬眼,轻轻瞥了那个地位颇高却自始至终没有发一眼的男人,低声问道:“霍图部意下如何?” 易秋成心里猛的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当下垂首,缓缓拜下,高声道:“臣下与其他两位汗王一样,愿意献出手中全部兵力助我夜北对抗西汉大军,蒙大君垂爱,我霍图部愿意替北都守住城门,抗击汉军!” 白音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完全看不到易秋成垂首的面上,一双眼睛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惊恐。 像是沉思了良久,等到帐外的暴雪在若吟出声之时,那道最深处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高大,仿佛一筑屹立不倒的城墙,白音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青铜狮头面首,沉声开口:“集齐所有兵力,明日午后,于红川河岸,枕戈待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四目相对 沉重庄严的大司马府内,管家正吩咐着下人扫着满地的落叶,不禁奇了怪了,怎么好端端的春天,别院的枝叶就黄了几分。 年轻的斥候穿着一身黑色的战袍快速将手中的火漆信函传了上来,管家半眯着眼瞅了一下,右手一挥,正弯着腰打扫的下人赶忙退下,李勤开口道:“这次倒是来的够快。” 天色已经很黑了,斥候低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只是哑着声说道:“晏先生才这次用的是隼,比一般的鸽子快七八日。” 李勤挑眉,伸手接来红色的信封,转身上了台阶轻叩正屋的门:“老爷,晏先生的信到了。” 里面人顿了一瞬,显然是有点惊讶,开口道:“拿进来。” 李勤轻推门进去,就见大厅内,李宗尧刚穿好一身黑色的朝服似乎准备出门。 “老爷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李宗尧点头,将玉扣的腰带系好,沉声道:“陛下那边正为世子亡故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我若是再不去看看,恐怕整个长生殿都要翻了天了。” 李勤垂首笑道:“梁将军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怎的还为了这是闹腾?” 李宗尧冷哼一声,说道:“和夜北开战已经在所难免,白康死了也就死了,可如今宗室那边的人不松口,非要彻查世子的死因,我看长生殿的那位也是力不从心了。” 李勤垂首,没有接话,这个时候再接,无非就是用元老院来压宗室,李宗尧是元老院的元老之首,打压宗室可是诛族的大罪,所以即便真的如此也不能讲出来,李勤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 李宗尧将脖子上的领子整好,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子朝李勤道:“不是说晏寄道有信送过来吗?” 李勤赶忙上前,将手里的火漆递上,然而还没等李宗尧看上几眼,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突然大怒。 “畜生!”李宗尧大喝,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一旁的鸡翅木桌上,厉声道:“无知小儿,一心只知道意气用事,迟早得成了别人刀下的鱼肉!” 李勤多少明白李宗尧话中的意思,晏寄道半个月前离开就是为了去夜北偷偷接二少爷回来,如今用隼传信肯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现在李宗尧生这么大的气,说出这般话来,想必是那位性子一向琢磨不来的二少爷又逆了老爷的意了。 “老爷。”李勤低低的叫了一声,也不抬头,说道:“莫非是二少爷他不肯回来?” 此刻的李宗尧一张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房间内的夜明珠一时间还有些刺眼,李宗尧不说话,继续喘着粗气将信看完,当下说道:“去让人传信给马玉庚,不管他用多少暗卫,也要把那逆子给我绑回来。” 李勤眉心一簇,马玉庚是大司马府暗中培养的武士,下面养着暗卫三千余人,凡事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宗尧都不会轻易动用马玉庚,如今看来二少爷这件事确实比较着手,连晏先生都没能将他请回来。 “派人传话给梁国英,就说是老夫亲口说的,若是那小子还不肯离开,夜北和西汉一旦开战,无论牺牲多少人,一定要保证他活着。”男人面色阴沉沉的,眼神里闪着几不可察的风暴,“毕竟老夫亲手培养了十三年,没用到他的时候,岂能就这么死了!” 后面的话几乎是喃喃出声,李勤听的清楚,却不敢多嘴说话,只得悄悄退下按照吩咐去办事,良久,正屋的门被打开,李宗尧缓步而出,别院的下人们早就备好了车桥,载着李宗尧快速朝着皇宫驶去。 夜色深沉,苍劲的古道两旁大雪纷飞,浩浩荡十万人马的大军正在路途上艰难跋涉,四月艳阳,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会下起这么大的雪来,北部地区气候多变寒冷,可是唯有亲身体会才知道居然是这么的多变。 一小队黑衣人马正悄悄潜伏在两旁高山之间,黑夜下,只能看到有几十双黑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俯视着大地,雪沿着风帽飘下,将首领的整个头都埋在白花花的雪下。 “王子快看,他们分队了。” 武士在一旁小声的禀报这,白翊微微眯起双眼,就见下面数万火把涌动,不一会儿,原本偌大的队伍就像是被切割了一般,小块小块的重新排列。 少年绷着一张脸,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冷哼道:“这么大的雪,就连咱们的人也冻的耐受不住,更何况是一群只知道锦衣玉食的汉人,再不分队前行,恐怕又得冻死一大片。” 来的路上斥候已经查探过了,因为没有准备御寒的冬衣,很多士兵都或多或少的被冻的有些问题,死伤更是达到千人之余,梁国英也算是胆子大的,这么晚了还要吩咐队伍继续前行,想来也是上面催的紧,要不然这极北的地区,白日里行进都难,更何况是夜晚。 武士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随后,只见下方的队伍前面,一个身穿火红色大氅的男人突然涌入视线,那人高坐大马,一双眼睛来回的转着,像是一只警惕的豹子,一手扣住腰间的长剑,似乎随时都能一跃而起与对方厮杀开来。 “那就是梁国英?”白翊蹙眉问道,即便相隔很远,他依旧能够感受到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力。 武士点头,开口道:“前几天我们有探子报过,就说那人穿着火色的衣服,腰上还别着一把黑金斩马刀,想来就是他了。” 白翊抿着一张嘴不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下面的那个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正打马前行的男人忽然一挥手,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白翊一顿,就见那人忽然转首,眼睛直直的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众武士均是一惊,却丝毫不敢乱动,白翊年轻气盛,知道下面那人应该是发现了他,却还是瞪着双目与梁国英无声的对持着。 虽然只片刻的目光相遇,却是让白翊出了满身的汗,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 直到下面那人嘴角牵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继续开始前进,白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惜了乌将军再也没福气与这人交手战场。” 正想着,前去打探的斥候过来回信,在白翊耳边低语了几句,少年这才吩咐众人起身,赶忙朝着王帐赶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北都大牢 回到王帐的时候,正巧碰见霍图部的人马在北都城外分兵驻守,白翊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氅,整个脑袋蒙在风帽里看不清面容,朝盘查的武士递了牌子,漆黑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这才进去,无意间一撇,正巧碰到霍图部的汗王易秋成站在城楼上朝士兵吩咐着什么,白翊也没在意,当下就往金帐方向赶去。 墨色的天空一片阴沉,大风低低的在空中哀嚎着,卷起漫天的雪花,十分诡异阴冷。 身手敏捷的翻身下马,白翊转身,就见旭日干和朝鲁以及莫清河从金帐内出来,随口打了声招呼,少年一揭帘子,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夜晚的气温冻的渗人,不少奴隶这个时候还继续修建着前几日被大风卷走的马棚和羊圈,一片荒芜的草场上,除了来回巡逻的武士之外,就只有一些马夫在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白色的帐篷里,孩子穿好鲜绿色的马步裙就往外走,女婢跟在后面想要阻止,却诺诺的不敢开口,她知道,公主这几日因为世子的死心情十分不好,整天郁郁沉沉,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虽然也是按时吃饭睡觉,可是整个人都已经瘦了一圈,不过这还算好的,相比起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的明珠阏氏,白笙还算是很坚强的。 “公主,都这么晚了” 就算是不敢说也得说,毕竟大君吩咐过,晚上不准公主外出,这会儿已经快子时了,若是这孩子出去被发现的话,那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没关系,我就出去一小会儿,不会乱跑的。”白笙转过脑袋小声的说着,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女婢看的清楚,那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可是,大君吩咐了不让您出去,这天这么冷,而且又是刮风下雪的,也没地可去啊。” 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去看看母亲,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睡下。” 那女婢一听是要去看明珠阏氏,当下赶紧道:“那,那奴婢陪您一起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也不管女婢乞求的眼神,孩子头也不回的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耳边有阴冷割面的风猛烈的吹着,不知是因为风进了眼睛的缘故还是怎的,白笙只觉得走着走着,脸上竟然一片湿热。 孩子并没有去明珠阏氏的帐篷,而是饶了远道从黑暗的空隙里钻了过去,像是走了很久,又仿佛只片刻,孩子站在北都大牢的铁门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守门的武士穿着黄色的棉袄,手上拿着不同于其余武士的长戟,这么晚了,挂着这么大的风,看到一个孩子眼巴巴的站在牢房外面,不免有些奇怪。 一个武士上前打量了一眼,看到是公主殿下,赶忙行礼,恭声道:“此乃禁地,不知殿下深夜降临有何贵干?” 孩子一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整个脑袋都埋在毛茸茸的貂绒领子里,眼睑下有挥之不去的淡青色,咬了咬下唇,白笙吩咐道:“把门打开。” 武士愣了一瞬,虽然惊讶白笙这么金贵的人为何会来这种地方,然而却也不敢违背,掏了钥匙就开始下锁,冰冷的铁器在寒风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刺眼的光亮从大牢里投了出来,一时间,孩子忍不住眯了眯被光刺的有些发疼的眼睛。 一股阴湿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腐臭发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险些干呕,细微若丝的呻吟声从身边的一个牢房内传来,显然是才刚用了重刑这会儿正半死不活的痛苦着。 长长的通道里一片灯火通明,两排火把密密麻麻将地牢照的比白天还要亮上几分,来回巡逻的武士分十几个小队昼夜不停的穿梭着,这是白笙第一次来到草原的北都大牢,威严森森,果然,一进来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轻易的逃出去。 虽然不明白这么晚了公主殿下要干嘛,武士依旧乖巧的跟在身后陪着殿下参观牢房,越往深处的犯人罪行就越大,北都大牢十分深,也不顾脚下踩着谁的血水,直到走了很久,就在快至尽头的时候,明亮的灯火下,少年穿着黑色囚服端坐在草席上,孩子转首,恰巧看到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一支簪子 三四日没见,继元婴看起来似乎也瘦了不少。 孩子腆着脸朝武士轻轻一笑,说了句:“你先下去,一会儿我自己出去。” “这,公主,质子现在可是咱们这里的一级重犯,上面的人吩咐过,是不准任何人来探望的。” 白笙挑眉,轻轻道:“上面的人是谁?” 那武士顿了一下,回答道:“是朝鲁将军。” 白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问道:“朝鲁将军和本公主比,谁的面子比较大?” 武士一时间有点红了脸,恭声道:“自然是公主殿下。” “那不就行了。”孩子两手一摊,说道:“既然我比朝鲁的面子大,那我说话自然比他管用是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武士哈腰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 那武士本想说朝鲁的吩咐就是大君的意思,可是又觉得再跟这个公主犯嘴的话,说不定待会儿公主一个不高兴也就让他不高兴,毕竟公主殿下的刁蛮任性在草原里是出了名的。 “没什么,那属下这就告退。” 直到前面的走廊处再也看不到那道黄色的身影,孩子转过头来,就看到继元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子走了过来。 这里确实是死牢,周围四面除了一扇只能塞进拳头的窗口之外再无可以透光的地方,牢房四周布满了各色各样的刑具,因为处在最深处,再加上是死牢的原因,所以并不像刚进来那般恶臭漫天,时不时还会有老鼠在地上乱窜着,反正就快要死了,动不动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可是继元婴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此刻就站在破旧森冷的铁门里,不免让人看了心生悲凉。 牢房内没有昼夜,满是火把的光亮,继元婴穿着黑色囚衣,站在干草上,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不清在想着什么,白笙瞥了一眼正好看到离他脚边不远处一只破旧的黑瓷碗,瓷碗里还有没吃完的糙米剩饭,几片烂菜叶子混着黄色的垢油水,唯一的一片肉已经黑的发紫,淡淡的馊味传到鼻尖让人忍不住作呕。 “他们就给你吃这些吗?”良久,白笙终于开口打破了此刻难得的平静,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继元婴挑眉,斜斜瞅了一眼,点头道:“还不错,荤素搭配,倒也算的上是这里面最好的伙食。” 少年的语气无比轻快自在,可是听在孩子耳朵里却是十分心酸,他知道继元婴多少有些洁癖,如今被关在大牢里,每日不能沐浴倒罢了,睡觉靠柴薪,吃饭拌糙米,这种发霉发臭的东西就连牧民家的马也不愿意多闻一下,曾经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少爷现在活得连匹马都不如,满腔的悲怜一时间慢慢占据了埋怨和愤怒,孩子一时间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白笙半天咬着嘴巴不说话,继元婴淡淡一笑,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这一动,牵扯着脚下的铁链发出沉重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大牢内显得十分突兀。 “他们居然还给你带脚铐!”孩子伸手,一把扒住冰凉的铁栏杆,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语气十分不悦。 然而少年却并不在意,他朝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孩子面前,打趣道:“牢狱生活大多就是这样,习惯便好了。” 白笙摇了摇头,说道:“你等着,我现在就让人过来给你把脚铐解开。”说罢,孩子转头就准备开口喊人,却被继元婴一把抓住伏在栏杆上的手。 “阿苏尔。”少年低低叫了一声,说道:“我如今是夜北的重犯,是汉朝而来的质子,我的身上有着不可饶恕的罪行,大君没有吩咐人对我动刑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白笙顿了一瞬,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把甩开继元婴的手,孩子一颗脑袋微微垂下,眼睛盯着地上的鞋尖,说道:“继元婴,你后悔了吗?” 继元婴蹙眉,没明白孩子话中的意思。 “当时你们西汉的先生要接你回去,你没走,现在被我们夜北关了起来,你后悔了吗?” 虽然不知道白笙是如何得知晏寄道来过夜北的事情,但是她能这么说,想必大君对这件事也是知情的,当下说道:“有什么可后悔的。” 白笙道:“若是当时你走了,回到西汉就能过上你原来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安心的做着你的二少爷,身边围着一群以你为天的仆人,你们汉家的皇帝说不定还会为了你这次做质子而奖励你,你从此以后就风光无限出人头地,可是你没走,被我父亲的部下抓了起来关在这里,过不久就会被当众车裂,你会死的啊。” 继元婴淡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后悔当初没随着晏先生偷跑回去。” 孩子猛的一下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正好落入少年的眼神里,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几乎气息相闻,一阵风从全口大小的窗口吹了进来,晃的火把忽明忽暗。 白笙尴尬的歪了歪脑袋,一张脸粉嘟嘟的,头上编着无数条小辫子,却插着一支十分不和谐的粉色簪子。 继元婴将她打量了一番,挑眉道:“这么丑的东西,我还以为你玩儿个两三天就会扔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还把它挂在脑袋上。” 白笙下意识往头上摸了摸,当下道:“我觉得很好看的,那天木仁来了,还说林玉珍也有一支和我差不多的簪子。” 林玉珍是出了名的眼光好,会穿衣,虽然白笙打心眼里不喜欢林玉珍,可是一听说林玉珍也有一支和自己一眼的簪子,当下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说明自己的眼光没错。 继元婴嫌弃的皱了皱眉,忽然,他伸手一把将那簪子从孩子头上拔了下来,随后又将手里的一支玉色发钗别了上去。 “你做什么!”白笙说话间,头上的饰物已经换了样,怒瞪着继元婴,却见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次便好多了。” 白笙有些恼怒,一把将玉钗从头上取下来,连看都不看的往旁边一丢,啪的一声脆响,原本好端端的玉钗硬生生被摔成了两截,一时间,继元婴本来挂着一丝笑意的脸逐渐越来越冷,可孩子却好似没注意到一样。 “我不要你的东西,把我的还给我。”女孩子伸手,像是讨着糖果一样的对继元婴喊道。 少年此刻一张脸越发难看,淡淡道:“把它捡起来。” 白笙倔强道:“不捡,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捡起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白笙恼了,突然伸出一只脚狠狠的踢在牢门上,大喊道:“我好心过来看你,你干嘛乱动我的东西,我就是不想戴你那支破簪子,我就是不想把他捡起来。”她说着,忽然喉咙里多了一丝哭腔,“你现在只是个阶下囚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哥已经死了,我让你把他救活,你能救活吗?你不能!既然不能,你凭什么要求我再去捡你那只断掉的簪子!” “一只破簪子就让你发了脾气,我哥人都没了,就是死在你们西汉的皇宫里,我父亲至今都没有对你如何,若不是我哭着在白翊面前让他不要为难你,你以为以你的身份还能活到现在吗?继元婴,你凭什么这么自私,难道你一只簪子就能比白康的命更值钱吗?”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引来了周围巡逻的士兵,一时间,整个走廊内全是整齐不一的脚步声齐刷刷朝这边涌来,白笙最后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继元婴,抽噎道:“继元婴,你等着,你以后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你,那都是你活该自找的!” 说罢,孩子伸手抹了把眼泪和鼻子,大步朝长廊外处跑去,武士们瞧见是公主的身影,一时间也没敢上前询问,继元婴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垂了垂眼,他俯身,将手伸出门外,有些费力的将远处已经断成两截的玉钗捡了起来,良久,才喃喃道:“母亲,对不起。” 夜色苍苍,白雪翻飞着,夜北的上空,越来越骚动不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蒹葭苍苍 白笙前脚刚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带着三四个武士朝大牢飞快奔去,孩子个子很小,夜晚的天空很黑,以至于躲在暗处并没有被发现,大牢口的灯火十分明亮,照的白翊一张侧脸分外清晰。 白笙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么晚了,白翊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都大牢门口,而且看样子似乎是受命前来,手上还拿着大君的手信。 “把门打开。”少年低声吩咐道,风声在此处湮没,白翊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黯哑低沉。 守门的武士得令赶忙将门打开,没等询问,白翊就已经率先带着身后的武士冲了进去,那守门的黄衣武士正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同伴一把拉住。 “你没看到么,王子手上拿着大君的令牌,肯定是大君下令让过来的,甭管王子要干什么,你我只能安静的在门口守着,不该问的话,不要问。” “我就奇了怪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好端端的,公主前脚一走,王子后面就跟着来了。” “你知道为啥不?” “还能为啥,不就是为了质子的事情么。” “算你还聪明现在局势这么紧张,西汉的大军马上就要压过来了,如今质子可是咱们对抗汉军最有利的武器,这么重要的人,据说又是跟咱们公主青梅竹马,能不招人眼么?” “哎,可是我听说这个质子不是汉朝皇帝的儿子,而是一个大臣的儿子,大臣的儿子到了咱们草原,那命就跟咱们一样低贱,是死是活对汉朝来说都无关痛痒,咱们凭什么那人家威胁汉军。”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位质子虽说不是皇帝的儿子,可是这身份在那汉朝的宫里,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这是为啥?” “为啥?还不是因为人家有个像样的老子,据说又是武殿的红缨将军,当年还跟梁国英上过战场,啧啧啧,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长大了还得了?” “嘿,真看不出来,整日里瞅着着质子不阴不阳的,我还当他是公子病犯了,看着倒是文文弱弱,没想到还上过战场。”那人说着,忽然两手往袖子里一桶,眼睛一挑,得意道:“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被我们捉起来沦为阶下囚,犯到老子手里,老子让他怎么着他就怎么着!” “呦呵,瞧你那德行,你敢把人家怎么着?骂人都不敢明着骂,装什么孙子!” “我怎么装孙子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拿鞭子把他抽一顿,那可是敌国的人,我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咱们草原着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白笙站在不远处,风声太大,两人的声音零零碎碎,几乎听不到什么,孩子一张脸被风吹的有些青紫,一双眼睛水水的,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过了好久,白翊带来的一名武士突然出来喊那黄衣门卫进去,两人这才停了讲话,乖乖的跟了进去,白笙一瞅门口没人,适才准备溜进去看看,白翊都进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出来,八成是去看继元婴了。 因为是深夜的缘故,北都大牢的巡卫兵比白日里少了两倍不止,此刻悠长的走廊内,只有两小队的武士来回的走动着,白笙也不避讳,大摇大摆的朝前走着,不过自然有武士开口阻拦,却有认识孩子的人在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一行人便不再敢问,乖乖的让出一条道来。 此刻的大牢里静极了,刚刚受过重刑的犯人此刻也已经因为经受不住疲劳和疼痛沉沉睡去,白笙一路寻找着,却并没有发现白翊的身影。 若是这里没有的话,肯定就在最里面了,最里面关押着重犯,能让白翊这么晚还来探望的,除了继元婴不会再有别人。 果然,当幽深的长廊尽在咫尺,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打声从寂静的深处传来,一下接着一下,随着每一道鞭子抽过空气的呼啸,紧跟而来的是一声极尽控制的闷哼声,那声音白笙再熟悉不过。 孩子面色一白,拔腿就跑,里面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没等跑近,那穿着黄衣的门卫听到动静看了过来,顿时失声道:“公主” 就在这时,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白翊下意识转过头来,就看到孩子红着一张脸喘着粗气朝这边跑来。 “住手!”白笙大喝一声,看着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的少年,突然上前朝握着鞭子的武士上前就是一脚。 武士手上的鞭子正欲往继元婴身上落下,却没来由被白笙踹了一脚,手上的力道失控,那一鞭滑落,看看打在孩子纤细的左臂上。 嗤啦一声大响。 “阿苏尔!” “阿苏尔!” 继元婴忍痛咬牙期间随着白翊同时大喝出声,那打了人的武士当场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说道:“属下失手,还望公主责罚。” 碰的一声大响,没等孩子反应,白翊突然一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子,随后拾起地上落下的鞭子,狠狠的抽在那黑衣武士背上,厉声道:“你找死!” 那武士吃痛闷哼出声却也脊背挺直不住的开口谢罪,白翊已经跑过去一把将白笙揽在怀里仔细检查伤口。 从小到大只有打别人的份,今天头一次挨打,才知道有多疼,一时间,白笙两眼通红,却是强忍着,白翊低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孩子穿的很厚,却还是被抽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着,很快手臂上的衣服就红了一大片。 身后的武士和门卫都急了,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翊恼了,当下大喝道:“蠢货,还不快去把金疮药拿过来!” 三四个武士一时间都抢着去拿药,倒是显得两个黄衣门卫有些局促,那个跪在地上的武士依旧跪着,没有白翊的命令也不准起来,任由背上刚被抽的血流如注,低着头不发一言。 白笙从白翊怀里睁开,径直跑到继元婴身边抬手就开始解少年被绑在木桩上的手臂,白翊生气道:“阿苏尔,你干什么!” 白笙头也不回,只是哭道:“你明明答应我不来找继元婴的麻烦,你为什么还要让人打他!” 白翊一步跨了上去,将孩子整个人扯了回来,说道:“这是父亲的命令,哥哥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说话间,武士已经将金疮药拿了过来,白翊强行将孩子按在怀里,小心的将白色的药粉洒在鲜红的伤口上,孩子疼的浑身发抖,嘴里忍不住抽着冷气。 白翊低头,小心翼翼的朝孩子伤口上吹了吹,一双眉紧紧的锁在一起,十分不爽。 白笙却突然一把将白翊推开,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孩子摇了摇头,说道:“白翊,你放了继元婴吧,就算真的要处死他,也不要再这样对他,我知道这些鞭子打下去有多疼,你放了他好不好。” 白翊一张脸冷到了极致,握着药瓶的手紧紧攒起,直到指尖发白。 “公主殿下,质子身上有跟汉朝往来的密保,王子让他交出来,质子偏偏否认,王子这也是没办法,才对他用刑的。” 孩子背对着继元婴站着,一双肩膀微微的抖动着,说道:“白翊,你饶了继元婴吧。” 白翊依旧一言不发。 “阿苏尔,你走吧,这都是我该得的,是我们汉朝对不起你们夜北,毁约在先,又亡了世子,二王子只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而已。” 继元婴淡淡说着,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抬眼,紧紧注视着白翊的双眸,眼底冷若寒霜。 白笙摇了摇头,一旁的黄衣门卫又道:“公主殿下,你,你这不是难为二王子吗?” 白翊突然朝越过白笙朝身后的继元婴瞪了回去,然而被绑在架子上的少年丝毫没有畏惧,嘴角忽然牵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阿苏尔,你想让哥哥饶了继元婴是么?”白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白笙看着他慢慢走进,忽然,少年伸手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随后朝身后的武士厉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直到他说出来为止!” 也不顾孩子死命的挣扎,白翊大步流星般的朝着大牢外快速走去,白笙知道,白翊是真的生气了,他气的是为什么明知道白康死了还要护着继元婴,为什么汉朝的大军都快逼来还护着继元婴。 可是她就是不忍心看着继元婴这幅模样,毕竟很多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啊。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渐渐的有些麻木,孩子一张小脸糊满了泪水,任由白翊抱着翻身上马,朝着牢门外快速奔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大风起兮 大荒历九七八年,注定是非同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雪里的苍狼终于露出了他藏匿的爪牙,于高山之上张狂的仰脖长啸。 这一年,无情的暴雪终于撩拨起狮子的毛发,在长河决堤之下屈就起他尊贵的头颅。 英雄比肩着拔起了长剑,美人们争相着哭花了妆奁。 阴郁激荡着草原的天空,似低沉婉转的歌声悲鸣的吟唱。 古尔沁河的河水在四月暴雪之下凝结了厚达三寸的坚冰,天空中泛起阴郁的铁灰色,矛隼凄厉的长啸,声音跟随着大风一起湮灭。 十二日,梁国英率领的十万汉军首次抵达古尔沁河岸,初春才嫩绿的草尖此刻被白雪完全掩埋,天气冷的要命,整衣肃甲的汉朝军士们枪击如林,面色肃然。 北都城来往的斥候在暴雪中马不停蹄的将手里的战报飞一般的传往王帐的深处,此刻,莫清河与林自清早已经坐镇九嶷高台之上等候消息,旭日干与朝鲁分别率领五万大军于古尔沁河岸边枕戈待旦。 战争一触即发! 霍图部的汗王带领足足五千人马助阵北都大门,将这个古老民族最弱的一丝防线死守到底。 劲风狂啸,一阵闷雷在头顶轰然响起,天空中的苍色突然一片暗黑,鹰隼死命的扑闪着巨大的翅膀,河里的鱼儿瞬间沉入海底,马棚里的大马挣扎着晃动着牵绊的束缚,羊群像是一群马蜂一般在原地来回不安的攒动。 四月暴雪连绵不绝,然而如此寒冷的季节却出现蝗虫肆虐,鼠疫暴涨,各地的流民一时间纷纷朝着费城涌来,朔北的牧民也很快聚集到了王帐附近,一时间,草原上的人们似乎全部都聚拢在一起,所到之处,只有强者,弱者和死者,所见之处,只有兵戈,流血和坟茔。 不出三日,流民冻死的不下八千,饿死的更多,男女长者更有食人甚者,到处一片哀嚎呻吟,到处都是死亡和流血。 内忧加外患,让这个本来强大的民族此刻命悬一线。 原本在前线驻守的白翊被朝鲁调遣回来安置灾民,然而费城太小,灾民足有不下万人,一时间,满城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到处都充斥着暗黑的腥臭味。 北都城的大门死死的紧闭,易秋成此刻更加担忧,当初他驻守城门,不过就是为了防止梁国英一路势如破竹攻击到最后一丝屏障之下,如今流民众多,倘若在增加一些,恐怕这大门不开不行。 果然,仿佛是为了应验什么,不出四个时辰,又有近三千的流民快速涌来,易秋成无奈之下只得请命而去,然而没等得令回来,白翊立刻命人开启城门放进灾民,一时间,原本地广人稀的北都城内连通着费城瞬间人满为患,白音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立马命坐镇九嶷高台的莫清河迅速赶回准备给流民开仓放粮。 然而这些粮食是用来留给那十万兵马的储粮,如今若是肆意浪费在这些灾民身上,前线的将士们没有饭吃,仗该如何继续? 然而白音完全不去理会元老们的劝谏,命白翊火速将粮食分发下去,一万两千多的灾民,一瞬间就将国库的兵粮吃掉了三分之一。 “大君,兵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动,若是按照这个速度发放下去,等到了前线的将士手里,还怎么交代!”年老的汗王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高面肃语气十分不善,此刻再也顾不上君臣之分,对着上首的人厉声呵斥。 “兵马是捍卫我草原生命的根源,没有了兵马,这些流民早晚还是一死,与其让他们被汉军屠于刀枪之下,倒不如现在饿死冻死!” 然而白音一双眼睛紧闭,整个人扶额瘫坐在地毯之上,不去理会下面的说辞,只是静静的闭嘴一言不发。 莫清河一时间气不过,甩袖就走,吓得其余众臣纷纷垂首皆是不敢言语。 古尔沁河已经一片血红,温热的血洒满了洁白的地,融化了积雪,渗透了坚冰,而此刻城内的流民之群依旧仓皇无助的等待着王帐下一顿的饭食,浑然无关此刻的夜北边界死亡一片。 白笙不安的坐在床沿边上,帐外冷风肆虐着,喧哗声隐隐传来,孩子一双拳头紧紧的攒着,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就在这时,有光从外面传了进来,风声在响起的一刹那又瞬间熄灭,孩子看到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仆红着脸走进来,突然一把跳起来上前将对方手抓住,焦急道:“阿鲁,怎么样了。” 阿鲁是白笙帐子里的仆人,两年前被明珠阏氏从她帐子里拨过来的人,很得孩子的信任,被白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阿鲁有些吞吐道:“打听到了,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 白笙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到底如何?” 阿鲁说道:“听王帐的人说,是大君亲口下的命令,今夜寅时一刻,让二王子亲自押着质子去九嶷高台,据说,据说要车裂。” 车裂就是用五条绳子分别系在四肢和脖子上,再由五匹马分别朝五个不同的地方拉扯奔跑,直到把人活活撕扯断掉为止。 见白笙没反应,阿鲁继续道:“二王子对质子动了五天的重刑都没得到咱们想要的东西,如今汉朝那边打过来了,大君说留了质子也没什么意义,毕竟是西汉的人,就赐了车裂之刑。” 话刚说完,白笙立刻撒腿准备往外跑,却被阿鲁一把抓住,焦急道:“公主你可千万不能去,大君吩咐奴婢必须看着您,这个节骨眼了,质子的生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汉人残暴无道,就算是车裂也是死了活该。” “你懂什么。”孩子忽然大喝道:“继元婴他是无辜的,他也是受害者,他比我们更可怜,至少我还是夜北的公主,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片土地,可是他呢,他被自己的国家抛弃,被自己的亲人抛弃,如今又要被我们手刃而死,凭什么!” “可是即便质子可怜那也是他该得的,公主,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这是改变不了的。” 孩子挣扎着想要甩开被阿鲁拽着的手臂,奈何这个婢女一身好武艺,力气十分大,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 白笙忽然停止了挣扎,一双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女仆,突然变的很安静,说道:“好,阿鲁,既然你说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那本公主现在就赐你一死!” 阿鲁倒不惊慌,当即单膝跪下,垂首道:“公主若是赐阿鲁一死,阿鲁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现在不行,大君吩咐奴婢好生看着公主,若是公主出了什么闪失,即便是死了十个阿鲁,也不足以弥补。” 白笙有些着急了,之前从来没发现这个婢女这么难缠,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倒是显出她一身本事了,当下静了一静,若是现在再跟阿鲁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先乖乖的等着,到了晚上再做行动。 这么一想,孩子当下叹了口气,伸手将地上的婢女扶了起来,说道:“阿鲁,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父亲这般忠诚,我不怪你,不过你也知道,我在这帐子里呆了五天,即便是你不让我踏出一步,我也没有埋怨过你,只是如今汉军压境,北都城里又到处都是流民,你偶尔会出去办事,帐子里总留我一人,我害怕,所以我想让你去帮我把大虎和三胖找来,毕竟现在的北都城内,只有他们两人还闲在帐里,朝鲁将军又在前线,不如你派他们两人过来负责我的安全,晚上城里这么乱,万一有不长眼的流民跑了进来,正好你又不在,那岂不是” 阿鲁蹙眉,她当然知道那两个跟了公主好几年的伴当,现在要让她出去找大虎和三胖?阿鲁看了白笙一眼,孩子瞬间明白她的顾虑。 当下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跑出去,你若是不信,只管吩咐其他武士去办,你还留在这。” 阿鲁当下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奴婢这就吩咐武士去办。” 白笙一愣,没想到阿鲁这么老实,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不过也罢,她真的不是想往外跑。 不一会儿,阿鲁重新进来,说是已经命人去找大虎三胖,白笙这才安心,转头问道:“外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鲁说道:“流民已经被二王子聚集在朔方原一带,不过他们人数太多,需要时间。” 孩子点了点头,外面北风呼啸着,衣衫褴褛的牧民们扎堆般的挤在一起御寒,整片草原黑压压的一片,这边从里面流着血,那边在外面流着血。 时代,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了悄然的转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走出牢门 时已近夜,狂风拉扯着路边白骨悲鸣吟唱,漫天的雪花肆虐,飘散在幽深的小路之上。 天空中一片藏青之色,月亮瘦瘦的一轮被湮没在漆黑的云幕里,好似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在草原的上空。 整片雪地上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由于流民的大量涌进,使得这个原本就安静的北都城此刻陷入了一片嘈杂的恐慌,几乎一半驻城的武士都被分拨到安置流民的任务上,就连一向不能轻易调遣的王帐卫兵此刻也都纷纷派上了用场。 因为是被朝鲁将军从前线调过来的,白翊已经有近三日没有合过眼,此刻跟随着莫清河一起安置这一批近万人的流民,夜真的很黑了,冰冷的空气拍打在裸露的肌肤上,宛如刀割。 “王子,七队九队和十三队又死了五个人!”武士在黑暗中高声禀报着,白翊正顶着风雪指挥者下属,当下听到禀报,只是大声回应道:“把死人全部挪到乱葬岗,以后也照例这样做,不必再来禀报。” 武士得令下去,周围已经有流民听到两人的对话,恐慌着抓紧了同伴的衣袖,嘴上随不敢说什么,然而内心却是无比的恐惧,生怕下一个被冻死的人就是自己。 朔方原上来回响起指挥长们的大喝声和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流民们个个垂着脑袋眼神呆滞的任由这里的最高长官将他们随意安置。 相比此刻城内的杂乱,古尔沁河岸边却是一片安静 由梁国英率领的十万将士此刻都有些萎靡不振的瘫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下午与旭日干那一战,汉军死伤人数多达两万有余,这算是有史以来梁国英手下死的最多的人数,由于夜北偏北,气候寒冷,使得很多的汉人一时间无法适应,所以打起仗来远远没有从前的勇猛,反倒是冻死的更多。 而反观夜北的武士,虽然气势占足了优势,然而面对对方的实力,却也是死伤不在少数。 名将与名将的对决,最终花落谁手,还犹未可知。 暖融融的帐篷里,白笙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短褂静静的坐着,大虎和三胖分别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下午武士找来他们两人的时候,因为几个月不见,两个少年似乎异常的兴奋,然而白笙却不顾上喜悦,当即遣散了其余人只留大虎和三胖在帐内悄悄开始谋划。 此刻,三个孩子的脸上均是一片沉重,就连一向没轻没重的三胖此刻也是分外的安静。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三个孩子迅速交换了眼神,大虎和三胖会意,分别躲在门边的两侧,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帐子揭开的那一刻,阿鲁走了进来,下一秒,原本躲在右侧的大虎突然出手,朝着阿鲁背后就是一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婢女的身手十分迅速,没等大虎的手落下,转身一把扣住了少年的手腕,死死的压了下去。 那一瞬间,白笙坐在一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阿鲁面色不悦,正准备开口讲话,躲在另一旁的大虎忽然抄起手边桶炭盆的木棍朝着阿鲁肩头狠狠一击。 碰的一声大响,刚才还矫健如豹的婢女瞬间一翻白眼倒地昏死过去。 “喝,没想到阿鲁的反应这么快,差点就失败了。”大虎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白笙当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吩咐三胖赶紧将阿鲁安置到床上,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孩子低声道:“大虎三胖,成功与否就看待会儿了,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救出继元婴。” 三胖憨憨一笑,当即拍了拍胸脯,沉声道:“公主放心,就按咱们下午说好的计划来,保证能将质子救出。” 白笙点头,当下十分感动,三个人都知道,现在外面整跟汉军交战着,他们却要救出汉朝的质子,国难当头,却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恩仇,这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恐怕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然而此刻也世顾不了那么多了,白笙一心想要救出继元婴,不为别的,只为孩子心里那份小小的情谊。 揭了帐子准备出去,外面看守的武士却一把将三人挡住,大声道:“大君有令,公主不得离开帐子半步!”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两旁的少年忽然一动,武士猝不及防,手上的刀还没来得急拔出,就立刻被两个少年拧了脖子,直接挂了。 呜呜的风声狂吹着,掀起孩子背后的大氅,通明的火把照亮三个不大的人影,朝着北都大牢快速走去。 一路上到处可见来往穿梭的武士以及跟随的流民,大虎和三胖将孩子护在中间,因为太过杂乱,所以并没有因为周围人们的怀疑,很快就来到大牢的门口,由于大牢三分之二的武士都被调遣去安置灾民,所以此刻的北都大牢里,卫兵少之又少,除了看门的两人,里面估计总数不到十人而已。 看到有三个人影过来,守门的武士立刻伸手拦下,白笙一把掀起头上的风帽,孩子高声道:“我是阿苏尔公主,现在吩咐你们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因为这两个是新换上来的卫兵,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要他们守门而已,所以此刻公主殿下发了话,他们也不好阻拦,当下开了门放人进去。 白笙完全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进来,大虎和三胖也有些奇怪,然而现在却不是多想的时候,三个人当下快速朝大牢的最深处走着。 此刻的北都大牢一片安静,火把通明十分温暖,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巡逻的卫兵此刻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这更加有利于待会儿救出继元婴。 很快的,当最后那一扇门出现在视线的时候,白笙一把凑了上去,刚好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闭着眼躺在地上。 “继元婴!”孩子极其小心的叫了一声,没想到刚一开口,里面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白笙看的清楚,继元婴眼里此刻一片血色。 顾不得太多废话,一旁的大虎赶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开锁,清脆的铁器碰撞声在安静的大牢内显得有些突兀,三两下的,只听咔嚓一声,坚固的铁锁瞬间被撬开。 两个少年跟着孩子赶忙跨了进去,继元婴此刻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受了五日的重刑此刻还能有此精神,由不得几人不心颤。 “他居然对你动了这么重的刑。”孩子蹲在一边低声说着,眼泪一时间居然控制不住的往下落,眼睛将继元婴浑身上下扫了一边,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一向英俊无匹的脸上,也被一道血色从下颌出延伸至脖颈。 继元婴怎么说也是武殿的红缨将军,当年在大柳营里没少受苦,此刻一张脸虽然看起来十分惨白,然而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却忍不住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继元婴,你别害怕,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孩子说着,一旁的大虎立刻弯腰,就准备将继元婴扶起来,然而少年忽然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笙小声道:“我让大虎在这假扮你,等会儿你跟着我和三胖出去,马匹和干粮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出了大牢,往西走就有人在那边接应你,三胖会将你送到西汉,你就可以回去了。” 即便此刻满身是伤,继元婴一张脸也是冷若寒霜,然而心里的某一处却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盯着孩子稚嫩的脸庞,一时间也不说话。 冷风从拳头般大小的窗口吹了进来,像是狼嚎一般的低鸣,时间缓缓流过,丑时已经来临。 白笙见他们不动作,当下焦急道:“你们两个快点啊,不然来不及了。” 说罢,大虎赶紧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随后就准备交换继元婴的,然而却被少年伸手止住,说道:“不必了,你们走吧。” 白笙一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寅时白翊就会带着你去九嶷高台问斩吗?” 继元婴道:“我知道,不过我不能走。” “为什么?” 少年冷静的反问道:“放我走,你是想成为夜北的罪人吗?” 孩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决道:“我不怕,只要你能活着就好,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说罢,朝大虎使了个眼神,大虎会意,立刻动手开始解继元婴的衣服,奈何伤势遍身,继元婴想要阻止却全完无能为力,衣服随着干涸的血渍被扯下,少年一时间痛的闷哼出声。 “哎呀,你轻着点。” 继元婴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盯着孩子千变万化的表情,任由大虎三两下的将自己一身囚衣脱下,又将另外一身衣服套在身上。 “怎么样,你能走路吗?”孩子问道,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腿。 继元婴点头,此刻心里一片复杂,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必须活着,不然这个孩子会很难过。 艰难的站起身子,即便是轻轻挪动一下步伐就会疼的出一身冷汗,然而继元婴终究还是咬牙强忍,缓慢的随着三胖和白笙出了牢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你要活着 一路走出去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然而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队巡逻的武士,白笙心里猛的一跳,却也不敢停下脚步。 “站住!”为首的队长大喝一声,三个人赶紧停住,武士们走进,一看是公主殿下,当下开口道:“不知这么晚了公主殿下降临大牢,所谓何事而来?” 白笙挺直着腰板,一张脸仰的高高的,十分坦然高声道:“怎么,本公主去哪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那武士垂首,说道:“属下不敢,不过大牢乃是禁地,不该是公主来的地方。” “该不该来不是你说了算,这片土地都是我白氏的,何况区区一个北都大牢。” 武士一顿,只得道:“公主说的是,只是这牢里关押的都是些阴晦之人,属下恐沾污了公主的眼睛,既然公主这就要走,属下自然不敢阻拦。” 说罢,立刻让出一条道来,武士低着头,任由几个人从眼前走过,继元婴一张脸隐藏在风帽之内,走过去的时候大氅看看擦着那武士的头顶而过,一时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那武士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然而却又不敢再说什么,任由几个人径直出了大牢。 外面狂风大作,十分寒冷,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片阴郁,这是继元婴半个多月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感觉到一片混乱。 直到走出去好久,白笙才松了口气,黑暗的夜色之下,两匹黑色的大马停在前方躁动不安的等待着,风将少年头上的风帽掀了下来,露出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马在前面等着,三胖,你一定要把继元婴安全送回西汉,粮食和盘缠我都给你们带足了,寅时之前一定要过了祁连山脉。” 三胖重重的点头,说道:“公主你放心,我一定将质子安全送回去。” 白笙又看向继元婴,开口道:“你快走吧,不然待会儿他们要是发现了,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继元婴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隐藏在黑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孩子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袖,就往马上推去,一边说道:“快点吧,就算是身上的伤再严重也要忍着,我带着药给你,等一过祁连山脉你们再下马休息,那里还有接应的马车,只要上了马车就安全了,到时候再疗伤也不迟。” 继元婴被白笙推着,身上多处的伤口再次裂开,然而少年却也不觉得疼,忽然,他转身,一把将身后的孩子抱在怀里,白笙一愣,两只手还呆呆的架在半空,鼻尖若有若无传来一丝血腥味,继元婴将头埋在她脖子里,良久,才沉声道:“我一定会活着,你也不准死!” 说罢,像是脚下生风,少年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完全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三胖朝白笙告别一声,一阵马鸣响起,两匹大马迅速甩起四蹄,飞快的朝着黑夜的深处跑去,继元婴回过头来,就见那道娇小的人影静静的站在冷风之中,如此单薄,如此的瘦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串嘈杂的马蹄声在孩子的背后响起,白笙转头,就看到五六人的马队朝这边急速奔来,孩子一惊,她知道,一切都被发现了。 “质子,再加快点马速,牢里的人八成是已经发现了,咱们得快点走。” 继元婴依旧转头看着,三胖焦急道:“不能再耽搁了,公主是大君的女儿,他们肯定不敢将她如何,若是你再被捉住,公主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黑夜之下,继元婴双拳紧握,他知道三胖说的对,当下再不留恋,当即一甩马鞭,忍着满身的重伤朝着祁连山脉飞奔而去。 夜色苍苍,有多少人客死他乡,有多少的白骨被掩埋风声,又有多少亡魂至此飘零,很多年后,当少年们渐渐成长,再相遇那一刻,是欢喜是悲伤,是仇恨是悔过,都会随着时间蔓延或淡忘。 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被深深的掩盖,再见时,可否还会说一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一片混乱 眼看追来的队伍越来越近,孩子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十分冷清,为首的人正是刚才那个在牢里阻拦他们的武士,见到白笙一个人站着,武士也不下马,只坐在马上大声道:“公主可有见过质子从这里经过?” 大家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却不由得不做足表面功夫,白笙当下装作面上一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质子不是在牢里关着吗?怎么会从这里经过,大人这么晚了不好好在牢里巡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武士面上十分不悦,却也不敢乱发脾气,只得说道:“属下刚才去牢里查探发现有人冒充质子被关在牢里,质子已经跑了,属下正带人前去追赶。” 孩子说道:“是吗?不过大人怎么知道质子是从这里跑过去的,我一直呆在这,不曾看到有人马过来。” 那武士说道:“既然公主没有看见便罢了,不过夜深风大,现在的北都城不比以前,到处都是流民,公主的两个随从都不在身边,望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的时候,武士几乎是冷着脸的,白笙挑眉点点头,就见对面的人当下一扯马缰不再停留,直直的朝着前方快速追去。 孩子转头看了看远去的黑影,夜风迷糊了双眼,暴雪打在脸上,是福是祸,是死是活,继元婴的命就全靠天意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忽然从遥远的城头上传来,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破之音,震的整片大地都微微的颤抖,刹那间,火光四起,呼喊声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苍狼的大旗在黑夜下翻着巨浪,露出嘴里尖利的獠牙。 “前方战报,三刻之前,旭日干将军战死古尔沁河岸,汉军此刻突破天井关,五万军马,正由梁国英率领,朝北都城而来!” 斥候高举手中的战报禀报九嶷高台的林自清,一时间,旭日干的死令整片大军全部哗然,此刻夜黑如墨,梁国英居然选在这个时刻与草原交战,可谓急功近利,势如破竹。 恐惧笼罩了整片草原的上空,北都城内的流民尚且还没有安置完毕,梁国英就已经率兵攻了进来,白音快马赶至九嶷高台,接替了林自清手中的权利,大君亲临,一时间令五万武士士气大涨,夜下作战,这对于草原武士来说是绝无仅有的,然而敌人已经逼上门来,却不由得不加紧防御。 整片夜北的上空仿若弓上之弦紧紧的绷着,梁国英与旭日干都是当年的红川三杰,然而最终旭日干还是死在梁国英的刀下,倒不是梁国英强于旭日干,只是有些时候,上天更眷顾这个汉朝的将军,而并非夜北的武士。 夜间突袭本就让旭日干的整个大军措手不及,加之梁国英一向擒贼擒王的策略率先包围了旭日干的帐篷,近千人的队伍对抗旭日干一人,即便是被砍杀也会精疲力尽,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这个夜北的三大武士之一,红川三杰之一从此湮灭在这片土地之上。 群龙无首的夜北武士没有了旭日干瞬间犹如一片散沙,任由汉军予以欲求,不一会儿,大军的步伐就逼近了天井关,朝着草原的心脏直奔冲来。 而此刻的白笙又重新准备返回大牢救出大虎,然而却终究迟了一步,据守门的卫兵传话,就在刚才,二王子已经带着大虎前往九嶷高台。 继元婴已经走了,为什么白翊要带着大虎前往九嶷高台?只有一个可能,当初腰斩质子的命令已经下达,如今所有的草原百姓都痛恨这个汉朝的质子,若是白翊没能按照约定在规定的时间里杀了质子已泄愤很,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所以即便知道那不是真的质子,也要做给世人看看,就算质子的死微不足道,可是他是西汉的人,是西汉皇帝派来的人,杀了质子,至少能够激起一点人们心中的热血。 然而没有人会知道,梁国英之所以会在今晚势如破竹攻城略池,也是为了在寅时之前救出继元婴,因为李宗尧发出的死令,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红缨将军的安全。 巨大的恐惧占满了孩子的整颗心,白笙发了疯一般的朝着火光通明的帐篷处跑去,她想要借匹马来,可是此刻的大地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来往奔走的人群,武士们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灾民的惶恐,纷纷被召集前往城门外镇守北都城,人群拥挤着,黑暗之下也看不清谁是谁,许多贵族的帐篷一时间被流民冲破,女人们惊恐的尖叫着,嘶喊着,但凡有人的地方,无一不是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白笙想回去,可是很快就被灾民冲散,黑暗之下,不知有多少人被踩在脚下成了尸体,汉军逼近的消息在人群中炸开,引得整个北都城到处都是一片恐慌。 婴孩的哭闹声,男人的大骂声,更有肢体扭打的声音,到处都是臭烘烘的一片,白笙被夹杂在人群里,和其他的灾民们一样,孩子十分无助和惊恐。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孩子个头太矮,又在黑暗下看不清面容,她知道那是阿鲁的声音,孩子从地上跳起,努力的招着手,大声的回应着。 然而周围太乱,很快就湮灭了孩子的声音,阿鲁喊了半天见没人回应,又跑到另外一处地方开始寻找,此刻,人群的步子开始朝着南边的地界有规律的移动着,白笙被挤的无法回去,只能跟着大群人的脚步离王帐越走越远。 孩子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不知是害怕还是恐惧亦或是无助。 寅时渐渐来临,原本漆黑的天幕慢慢淡出一片青灰色,汉朝仅剩的五万大军已经一路势如破竹攻入了费城,血战了一夜的士兵似乎越杀越勇,完全不知疲倦,所到之处,皆是火光四起,一片血色。 刚刚在九嶷高台上被腰斩的质子此刻还一张脸蒙在黑布里,即便看不到面容,也令所有围观的武士们热血高涨,费城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年轻的将领已经出城迎敌,此刻的九嶷高台,满是悲怆之色。 朝鲁将军颤抖着一双手将躺在地上断成两截的少年尸体抬入一旁的车里,在坐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死去的人并不是继元婴,而是公主的伴当,叫做大虎。 当年大虎和三胖跟随朝鲁将军学武三年,大虎为人忠厚老实,十分得朝鲁喜爱,如今眼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拦腰斩断,即便是浴血奋战的将领,也不由得心中悲痛。 “将军不必太过忧伤,这孩子死的冤枉,大君会好好安葬他的。”林自清在一旁安慰道,武士们用车推着大虎的尸体下了九嶷高台,缓缓消失在黑夜里。 城外的交战声此起彼伏,白音从高台上撤了下来返回王帐,如今汉军勇猛,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做最后的保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明珠阏氏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用在此刻的夜北分毫不差。 怪力乱神般的北风像是冲破牢笼的野兽,铺卷了整片夜北的土地,所到之处,无疑不是一片血色苍茫。 寂静的帐篷里,红衣女人奋力的想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仆人死死扣住,一把扑倒女人脚下,竭力喊道:“阏氏不能去啊,汉军如今已经快攻到费城了,若是这个时候再跑出去,会死的啊。” 女人快要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一般,十分年轻妩媚,肤若凝脂,一双杏眼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十分动人,明珠阏氏一双眉紧紧的拧着,低头看着脚下的陈夫人,颤声道:“夫人若是再不放我出去,不出三个时辰,北都城危矣!” 陈夫人是当年从西汉跟随明珠阏氏来的草原,她的丈夫死得早,又没有孩子,几乎是伺候了明珠阏氏半辈子,如今已经五十岁的年纪,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比的苍老。 脚下轻轻的抬了抬,却奈何陈夫人抓的太紧,一时间竟没有甩开,明珠阏氏不悦道:“夫人这个时候难道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整个夜北都要跟着陪葬!” 陈夫人抬起头,一张老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哑着声说道:“即便是梁将军真的攻进了城里,阏氏也不能出去。” “你!”女人气急,脚下一使劲,碰的一声,狠狠的将陈夫人一把踹开,眼看着陈夫人被踹了个人仰马翻,阏氏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没去将地上的人扶起,作势就往外跑。 然而还没等走到门口,帐篷的帘子却被人一把揭开,男人风尘仆仆的钻进了帐篷,一身白色的大衣显得十分寒冷。 “他还没打进来,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走?” 白音一张脸比这天气还要寒冷几分,一向柔和的眸子在此刻显得分外凌厉,他看着眼前一身大红衣裳的女人,眼里燃气一团极怒的火苗。 明珠皱了皱眉,一双眸子浅浅垂下,轻声道:“大君这么晚还来做什么?” 白音冷哼一声,沉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该来么!” 明珠说道:“此刻外面正在跟汉军交战,我只是觉得大君此刻应该在费城才对。” 白音冷笑一声,说道:“费城自然应该操心,不过你放心,他一时三刻还攻不下来。” 明珠顿了一瞬,抿着一张嘴不说话,只是低着脑袋看着脚下洁白的羊皮地毯。 “怎么,你是否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了?或者是,想要看着他一点一点打下我夜北的城池,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建立他的丰功伟绩,一点一点的报复当年我从他手里将你抢了过来?” 他的话十分尖锐刺耳,女人霍的一下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涌出了满眶的泪水。 “哭什么?十八年了,即便是一条狗也知道谁是真的对她好,我在你身边十八年了,除了你的身体和那三个孩子之外,我还得到过你的什么?”男人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那道瘦弱的肩膀,颤声道:“告诉我,你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为他,还是为我?” 明珠一张脸倔强的抬着,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知道,这些年来白音为她所做的一切,以他大君的身份,他也可以像汉朝的皇帝一样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可是他只有她一个阏氏,他也可以像汉朝的皇帝一样在不听话的妃子面前随便赐一道口令将她打进冷宫,可是他没有,十八年前,他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愿意用夜北的半边江山来换她,只因为她是她,她是汉朝的竟宁公主。 一直在一旁的陈夫人突然匍匐在白音脚下,凄声道:“大君这是何必,阏氏早已经将夜北当做自己的家,将大君当做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梁将军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阏氏的心只在咱们草原和大君身上,她会与夜北荣辱共存的啊!” 然而白音并没有理会脚下的陈夫人,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眼前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沙哑道:“你今夜穿成这样出去,是否为了跟随他而走?” 对面的人依旧不说话,此刻帐子里静到极致,静到白音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紧握那道肩膀的手发出咯咯的声音,陈夫人哭道:“阏氏,你快说啊,你心里是有大君的,你快说啊,两年前你亲口给老身说过,你爱的人只有大君啊!” 白音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情绪,手心几不可察的轻微一颤,然而眼前那张美丽的脸静默良久,才淡淡道:“大君觉得是怎样,便是怎样。” 陈夫人喊道:“阏氏,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您就不要再跟大君斗脾气了,老身知道您这么晚出去是想见梁将军一面,可是老身知道,阏氏你不是因为自己才去见梁将军的,你快告诉大君吧。” 明珠阏氏苦笑一声,她看着白音,这个原本英俊的男人在短短几日之内瞬间老去了不少,白康的死加上夜北的内忧外患,早已经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此时此刻,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轻轻的将他抱在怀里低低的安慰。 然而,她不能那么做,她不能让她觉得她是在祈求他。 “请大君允许我见敌军的将领一面。” 良久,她缓缓开口,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神里却闪过丝丝的悲恸。 下一秒,男人一张脸迅速龟裂,明显的怒火爬上了双眸,感觉整个人像是快要乍起一般,他本想来找她做最后的安抚,如今汉军势头猛烈,说不定下一刻就能攻进北都城,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要将竟宁和白笙安顿离开,可是没想到刚准备进来就听到她在里面说要出城去见梁国英,二十年来所有的怒意和不甘在此刻全都被生生撕裂,几乎下一秒,他就要拔起腰间的长剑将这个女人砍的灰飞烟灭。 好,既然她那么想去见她的老情人,那他不妨亲自送她一程。 “来人!”白音大喝一声,立刻有五六个武士持刀进来。 “备好马匹,送阏氏出费城!” 一丝恐惧从明珠阏氏的眼里闪过,她太明白他想要干什么,若是真的由他亲自送她走,那么这一辈子,她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草原,不能回到他身边。 “等等!”她大喝一声,然而男人只留下一道宽阔的背影随即出了帐子,她想要去追,可是脚下像是锁着脚铐一般不能动弹,陈夫人从地上站起来,赶紧屏退刚才的武士,然而那些武士却不听命令,作势要将明珠阏氏往外请。 “阏氏,你不能再违背他了,都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明珠阏氏缓缓闭上眼睛,她想到了二十年前白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她娶回草原的时候,她是如此的憎恨,她恨兄长的妥协,恨梁国英的无奈,恨白音对她的喜爱,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有那个她嘴里叫着三哥的人,后来,却由三哥亲手将她送给了白音。 为了报复梁国英,她负气给白音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她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国英一直没有忽略她的一切消息,所以她要告诉那个人,他和草原的大君有了孩子,她成了草原真正的女主人,他的孩子将会是草原未来的君主。 可是这么多年了,再多的仇恨和爱恋都会随着时间一起消散,就像是掩埋在冬日里的风,一点一点的从记忆里轻轻擦去,等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忘的一干二净,一转头,她只能看到那个站在广阔草原上,一身黑色绒衣,腰悬七尺青峰,于马头山给她吹笙的男人。 自此以后,她一直喜欢笙发出的声音,不知是因为太过动听,亦或是吹笙人的身影留在了她的心尖,所以她给他得来不易的女儿取名叫白笙。 天色接近黎明,却仍旧是一片黑暗,流民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没有再吵闹,似乎一切都变的十分安静。 女人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十分清亮,她看着那几个还在等她的武士,眼睛轻轻一扫,神色凌厉道:“回去禀告大君,就说我哪也不去,不必再劳烦大驾。” 帐外那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男人刚才凌厉的唇角此刻几不可察的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黑夜下,他朝着另一处帐子快速走去,武士们跟在身后犹如紧绷的长弦。 “吩咐下去,将公主带到阏氏的帐篷,命人秘密备好马车,一个时辰后命朝鲁将军过来送她们离开。” 武士无声的跟随着,好半晌,才吞吐道:“大君,三刻之前,公主帐里的人过来禀报,说是公主从丑时开始就不见人影了。” “什么!”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爆喝一声,额上青筋泛起,一双眼里满是恐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命运之手 晨雾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一大批黑压压的人头正朝着南边的地域缓缓移动。 黑暗的天幕下,无数双看不清楚的脸庞肆意的被冷风刮过,飓风卷着暴雪凌乱的打在头上,流民们垂着脑袋无声的动着脚下的步子,他们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只知跟着大部队不停的前进,尽快躲避后面那一场灭顶般的杀戮。 安置流民的大部分武士都去了前线,汉军的攻势太猛,以至于夜北不得不倾出大部分的兵力,几个时辰前,旭日干战死在古尔沁河岸,这个消息让不少牧民已经丧失了对这个国家最后的信心,天灾人祸,他们不再乞求吃饱喝暖,只想活着,只要活着就好,然而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又有不少年老年幼的流民已经亡去。 似乎所有的恐惧都笼罩在这片苍茫的草原之上,孩子被夹在人群中不断的往前推动,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回家的路。 身边传来婴儿的哭喊,那母亲不断的低声去哄怀里的孩子,然而不论怎么安慰,那婴儿依旧啼哭不断,身边跟随的男人一时间不耐烦,喝道:“再哭就放在锅子里面煮掉!” 女人吓得一双眼里满是泪水,干满伸手轻轻捂住孩子的嘴,然而那哭声却是更加的撕心裂肺。 男人更恼,突然伸出手一把拽出婴儿,随后在女人的尖叫声中猛的举起手臂,碰的一声闷响,手里青褐色的襁褓落地,哭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啊——” 母亲尖叫一声,顺势扑倒在地去捡地上的孩子,然而男人却是一脚踹到她背上,大喝道:“大人都没得吃,养他有个球用,捡起来带着,一会儿到了前面休息的时候煮了吃肉。” 地上的母亲忽然转身,一把扑倒男人身上,一张脸已经十分扭曲,嘴上大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作势就往男人身上砍去,然而那男人嘴里呸了一声,喝了一句:“不知好歹的臭婊子!” 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匕首,反手赐进了女人的胸口。 噗的一声轻响,血花瞬间从单薄的衣裳下面爆开,女人睁着惊恐的大眼,抽动了两下,随即倒了下去。 那男人刚杀了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当下将手上的血在身上抹了抹,不满的弯下腰将死去的婴儿捡了起来绑在背上,随后又将绳子捆在女人身上,一只手一拉,就拖着女人的尸体顺雪地朝前移动。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娶个媳妇儿还娶个麻烦,待会儿老子就把你俩给煮了吃。” 正说着,突然从一旁凑近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低声道:“七哥,一会儿也分我点肉成不?” 男人不耐烦的推了推他,说道:“滚滚滚,滚一边去,这是老子十天的饭,分给你老子吃啥。” 说罢再不理那人继续朝前走着,另外一个被拒绝,瘪了瘪嘴,悻悻的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吃自己老婆和孩子的肉,不都不怕遭报应!” 说罢,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两只手蹿进袖子,赶忙跟了上去。 而刚才周围一同的流民仿若未闻般的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路来的同样场面,对这些人来讲,弱者死在强者的手上,弱肉强食,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孩子站在人群里,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整个背影都在剧烈的颤抖,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有朝前继续前进的流民不小心撞上了地上的孩子,白笙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面的人紧接而来,也许是因为天黑的原因,大家并没有看清楚脚下的孩子,一时间有好几双脚从她身上踩过,白笙想要站起来,然而却又被下一个上来的人撞到。 “呀!” 一声细微的惊呼响起,刚刚觉得脚下踩到异物的男孩忍不住脱口而出,脚在慌乱中赶忙挪动了步子,也就在这一瞬间,才得以让白笙赶忙翻身站了起来。 “哎呦,原来是个孩子,我还以为踩到狼崽子了,吓死我了。” 白笙正欲骂人,一听到这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前一跳,大声道:“小五,是小五吗?” 被叫的人明显也是一愣,小五被他爷爷抓着立在一旁,听到有人叫他,赶忙挣脱老人的手往孩子跟前走去,这一走进才看清对方的脸,男孩子忍不住脱口道:“阿苏尔!” 白笙一见到小五那张脸,瞬间觉得眼眶都湿了,可是也顾不得抹眼泪,赶忙开口:“是我是我,小五,我是阿苏尔。” 小五突然上前一把拉住孩子的手,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王帐吗?” 孩子哽咽道:“我是被流民挤过来的,我又走不出去,就跟着他们一直走到这里了。” 小五看着孩子满是委屈的脸,当即说道:“那你父亲都没有让人来找你吗?” 白笙摇头,说道:“我父亲到现在估计都以为我在帐子里睡觉呢,我是偷溜出来的。” 小五一愣,说道:“那怎么办啊,这里离金帐这么远,想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白笙道:“我知道,刚才我想往回走,后面的人太多了,我挤都挤不出去,只能等到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再走。” 小五说道:“我们现在都是往邙山那边赶,还得还好几个时辰才休息。” 白笙点头道:“等到队伍一停下我立刻就走,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帐子里的人就会发现我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来找我的。”说罢,又问道:“你怎么也跟着这些人过来了,我记得你家在费城啊。” 小五闻言有点伤心,闷道:“前几日我父亲在费城混不下去了就带着我回了老家,没想到才回去几天就闹灾荒了,我父亲跟我大伯他们被我们那里的将军抓去给古尔沁河充壮丁,家里只剩下我跟我爷爷,实在没吃的了,大家就聚在一块,往这边来了,本来还想靠着王帐分些粮食,没想到汉军逼的这么紧,我们都没来得急落脚,就得赶紧往南边走,反正那些安置我们的人现在也管不了我们了,他们全部去前线跟汉军交战了。” 白笙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阿爸一定能把汉人打败的。” 小五抽着鼻子,狠狠地点了点头,看着孩子说道:“阿苏尔,要不你先跟着我和我爷爷一起,等到了前面休息的时候,我再送你回王帐吧。” 漆黑的夜幕下,命运的双手将他已经钦定好的未来轻轻的玩转,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不幸,其实才是幸运的开始,然而那些所谓的幸运,不过是满怀着无数的鲜血与生命在交织着,侵蚀了灵魂,雕刻于骨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攻入北都 卯时的费城一片狼烟,暴雪渐渐停止了席卷,而狂风还依旧大作。 汉军的五万人马已经破开费城的大门直逼北都城而来,抵达这个古老民族最后的一道防线。 到处都是鲜血流淌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冲的人睁不开眼,为首的将军坐在马上,一身火红色的大氅在冰冷的天空下显得十分刺眼。 所有的武力都拼在这最后一刻,虽然梁国英一路从古尔沁河势如破竹而来,然而想要攻进北都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得到质子已经被斩于九嶷高台之上的时候,中年将军并没表现出一丝异样的动容,而是吩咐士兵不准停歇,继续朝北都的大门缓缓而来。 所有人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寄托在此刻,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家以为北都城的城墙还能够拼死抵抗三日的时候,这扇威严厚重的古老铜门被人在背后悄悄的推开。 那一刻,五万汉军齐齐涌进,草原等待着它最后一刻的生死存亡。 寂静悠长的古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的前行着,马车简朴素雅看起来十分普通,然而马车的两侧跟随了十来名武士在侧,让原本不起眼的车马看起来十分神秘。 “少爷,前面风雪太大,咱们就在这停下来休整吧。”少年穿着黑色的皮袄打马上前禀报,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清晨厚重的霜雪。 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揭开,露出一张同样不算成熟的脸庞,项舜之眯了眯双眼,有些苍白的脸瞬间被突入而来的飓风吹的有些发紫,说道:“还有多久才能过了北川?” 项玔朝后看了一眼,大声道:“估计还得半天的路程呢!” 项舜之顿了一瞬,一双清秀的眉几不可察的蹙了蹙,淡淡道:“就在这休息吧。” 项玔一笑,一张嘴咧的大大的,手下的马绳一拉,就准备开始传话全队休息。 一队人找了个僻静的山谷里停下,这里还算是夜北的地界,不过已经到了边缘地带,随处可见一小坐山丘坐落,一堆人马十来个人很快就安顿下来,项玔拿了武士递来的热水爬上马车钻了进去。 “少爷,热水来了,您先把今儿的药敷上。” 安静温暖的马车内十分宽敞豪华,桌椅板凳床铺一应俱全,项舜之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坐在软榻上,一张十三岁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合年龄的成熟与沧桑,眉眼之间满是清秀,抬手将身前的香炉拨了拨,项玔已经利索的将手里的黑色药碗端了过来,连问都没问,小心翼翼的揭起床上的锦被,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来。 然而那一双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项玔低头就开始将黑色的药汁涂了上去,一瞬间,淡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车厢。 “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用早膳了。” 项舜之整个上身都靠在后面,闻言睁开眼睛,说道:“不用了,这么早我暂时还吃不下。” “哪里早了,这会儿都已经卯时了,平时咱们都是这会儿吃早饭的。” 项舜之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后面的车里把我的大氅拿过来,一会儿擦了药,我想下去看看。” “这可不行。”项玔一口回绝,“大夫说过,每次涂完药得过一个时辰才能动弹,要不然就算是白涂了。” 他说着,忽然眼睛一抬,正好撞进项舜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项玔一时间眼睛乱闪,撇嘴道:“啊,这个,恩,我觉得少爷还是应该听大夫的话。”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哦,那我下去吩咐人把少爷要的东西拿过来。” 项舜之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点头道:“一会儿咱们直接从邙山穿过去,这中间就不要再停了。” 项玔赶忙道:“从邙山穿过去?这北边正打仗着,万一咱们时运不济正好碰到西汉或者夜北的兵马,岂不是要挂了?” “哦,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要不你来给我当少爷,我都听你的,如何?” 项玔低着头嘟囔道:“人家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安危着想么。” 项舜之眉毛一挑,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车厢里十分安静,项玔吃了瘪也不敢再出声,只得再重新检查一下涂满药汁的两条腿,这才悻悻的下了马车。 山谷里已经有武士架起了灶台开始煮饭,北川湿气太重,以至于柴火点了好多次都没燃起来,项玔屁颠颠的跑去给项舜之把大氅拿了过来,却也不敢上去,生怕吵了里面那位少爷休息,此刻的天色终于露出一丝光来,却是铁青色的一片,而项玔抬眼朝远处望去,却见一片红光缭绕,狼烟充斥了半空。 “哎,夜北这下算是要完了。”少年惋惜的低叹了一声,随即转身跑到生火的武士身边嘻嘻哈哈的开始说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山洞里。 好不容易前进的队伍终于停下来休息,白笙赶忙就掉头往回跑,小五一把拉住她开口道:“阿苏尔,你等等,我跟我爷爷说一声,然后我送你回去。” 孩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小五,你跟着你爷爷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可是男孩子死活不情愿,非得跟白笙一起去,还说道:“有这么多人都跟我爷爷一起,你一个人回去,我才不放心,走吧。” 说罢,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从巨大的人群里穿了出来,一步步朝远处的王帐跑去。 走了大概快一个时辰,还剩有些走不动了,小五也有些气喘吁吁,毕竟这一路以来两个孩子都没有听过一次脚步,然而小五毕竟是男孩子,看着白笙累的满脸通红,当下忽然蹲了下来,手朝背后挥了挥手,说道:“来,阿苏尔,你上来吧,我背你一会儿。” 他看起来比白笙还要瘦弱,却十分像男子汉,孩子当下鼻子一酸,赶忙道:“不用了,你要是背我的话一会儿走累了,我可背不动你,咱们快走把,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呢。” 小五觉得孩子说的对,也不勉强,赶忙站了起来,又继续走着。 广阔的草原上一望无际,除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没有,两个孩子迈着步子一深一浅的走着,直到一个时辰后,好不容易翻上了高坡,忽然,一阵狂乱嘈杂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白笙站在上面朝下看去,就见很远的地方,无数的人头在雪地上攒动这,他们胯下骑着快马,风声将千军万马的交接声传了过来,那一瞬间,她清楚的看到那张黑色的苍狼大旗缓缓从高空落下。 孩子一双眼睛猛的聚了起来,心脏处突然碰的一声大响,差点站立不稳就从坡上栽了下来。 汉朝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北都,攻进了王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黄金之血 昏暗的黎明之际一片阴郁,北风夹杂着红色的血雾在地上游荡,到处都是晨霭中的薄纱迷蒙的道路,武士们顶着最后的力气在阵前奋起冲杀,所到之处,睁目如盲,尸体沿着苍狼旗台下的阶梯缓缓倒下。 兵戈乱力之下,少年赤膊红眼挥舞着手中巨大的斩马刀,胯下的马儿在最后一刻终于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火红色大氅的将军高举手中的长剑,狠狠一拉,破空之声盖过了所有刀剑相击之音,随后碰的一声大响,狠狠的定在三人合抱的木桩之上。 咯咯的声音在寒风中缓缓响起,刺伤了每个夜北奋血的武士,苍狼的大旗随着飓风一起湮灭,青色的狼头在最后一刻还不忘张着森然的獠牙。 “杀!” 西汉的将军爆喝一声,声音之大犹如九天之上云雷滚滚,刹那间能够撕裂整片天空。 “轰隆”一声巨响从北边的云层之下响起,闷雷滚滚夹杂着死亡的阴郁缓缓逼近北都城战场的上空,白翊脸上划过一丝狰狞的血迹,手中的斩马刀狠狠的劈进对方坚硬的头颅,少年红着双目,浑身肌肉蟠扎,撕裂大氅,额上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出里面青色的血液。 飓风卷着青丝漫天飞扬,往日儒雅的少年在此刻像是发了疯的猛兽一般怒吼向前,放眼望去,整片战场都是倒地的夜北武士,黑色的尸体遮盖了白地上的血迹,遮住了往日夜北的雄风浩气,狮子的尸体此刻倒在不远处的苍狼旗台之下,热血湿透了白衣,往日叱咤北陆的王者此刻终于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被斩马刀砍于自己的国度。 梁国英高坐在这一片狼藉之外,中年将军一张面色比此刻的空气更冷几分,一双眼睛犀利的扫过被围在汉军中央的少年,他似乎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从山丘上投来的那道如炬般的目光。 周围维护的数十名武士再次倒下,白翊拄着手里的大刀半弯着腰大口的喘息,四周围满了至少两百名银甲的汉军,人人手中长刀直指中央唯一的少年,却一时间都不敢再冲上前去。 “白音与其他两位汗王都已被伏杀,本将军劝你不必再做最后的抵抗,现在投降,我会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垂首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中满是血色弥漫,白翊一张脸苍白中泛着铁青,他看着远处高马上的中年将军,那一刻,似乎是想将对方深深的吸入眼底。 “你做梦!” 冷风中,少年低低呢喃出声,却清楚的传到帝国将军的耳朵之中。 梁国英眉头一簇,沉声喝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白翊冷笑,他直腰起身,上身蟠扎的肌肉已经挣破肌肤上最后一层遮掩的薄衣,冷气凝结着寒霜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肉上,瞬间化成水滴缓缓流下。 “祖先铁尔沁王杀出的江山,只有畜生才会将它送给吃人的野兽!” 碰的一声大响,那一刻,原本淤积在头顶的云层突然在空中爆开,雨水夹杂着雪花瞬间倾斜而下,浇灌在这片血色的修罗战场,少年在下一刻暴喝一声,伦出手中的长刀,几乎是冲向前方的战场,他结实的背部在此刻泛着淡淡的金色,与大雨之下看起来十分狰狞。 周围的汉军们无疑不被这一举动吓到,一时间竟不敢抬起手里的长剑挥出上前,白翊满头黑色乍起,整个人面孔几乎扭曲仿若不似世间生物,手上的斩马刀一挥一落,只片刻之间,就已斩杀数十名汉军。 梁国英坐在大马上凝神注目,一双眸子在最初的平静之后突然掀起万丈狂澜! 已经有汉军反应过来,撩起手里的长剑狠狠刺入少年的背后,嗤啦一声响,白翊猝不及防,再转过头来,面色已经一片鲜红,刚才偷袭的汉军顿时一惊,然而下一秒,却被少年空着一只手高高举起,随后生生撕裂,力气之大,使得周遭皆为愤然。 “黄金之血!” 马上的将军怒喝一声,一张脸瞬间转为青紫之色,一时间,恐惧席卷着双眸,握着长剑的手剧烈的颤动。 围堵白翊的两百汉军在顷刻之间被斩杀的只剩不到十人,如此惊人的耐力和杀意似乎将其余将士纷纷震慑,满目疮痍的战场之上,徒留一片凄凉的冷意。 “二十三团再上两百人,务必将此子斩杀!” 周围有人大喝一声,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复又将白翊团团围住,无数把长刀在同一时刻压了下来,将中央暴动的少年狠狠压住,然而在挣扎了片刻之后,白翊肩顶着长刀突然暴起,手中的斩马刀猛然一轮,一片血色连珠,汉军的尸体又倒下了数十人。 所有人都不曾见过这般惊人的力量,这些汉军都是帝国最年轻的勇士,他们都是跟随梁国英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帝国精英,如今被一个少年在顷刻之间斩杀两百多人,不可谓不让人心惊胆寒。 下一轮准备上前的汉军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围在四周静静的与中间的人对峙。 一阵马蹄声忽然想起,梁国英忽然牵动胯下的大马朝前走去,汉军们让开了道路,任由帝国的最高将领亲自动手,将这个凶杀的少年一举歼灭。 梁国英翻身下马,身后火色的大氅迎风招展,雨水浸湿了他的面庞,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缓缓流下,男人薄唇如削,静静的回望着对面那双赤红色的双眸,冷然开口道:“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白翊手上紧握着滴血的斩马刀,一张脸亦是一片血红,只是上身裸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金黄,少年一双眸子比夜晚的狼王更加尖锐,深深的回望着对面的中年将军,抿着嘴不发一言。 蹭的一声厉啸,梁国英突然拔起腰间的青铜长剑,剑尖直指脚下的土地,冷意森然。 雨声盖过了风声在草原上瓢泼而下,红色的蔷薇旗在大雨之下显得分外嫣红,周遭的汉军纷纷屏退向后,偌大的空地之上,男人和少年纷纷持刀对望,两人之间似乎绷着一根极其细微的琴弦,只要轻轻一挑,就会铮然断裂。 寒冷的湿意拍打在身上,然而白翊此刻却浑然感觉不到,他只能觉得身上流淌着燥热的血液,那血液流淌的又急又快,似乎想要撑破血管爆破而出,他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他要一个个全部斩杀掉。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还存留这黄金之血的后裔,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中年将军低声的开口,忽然伸手抚摸那柄青铜长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白翊诉说。 “世人只道铁尔沁王天生勇猛,凭借几千铁浮屠就能打下北陆这片大地,殊不知,他体内流淌的黄金之血,才是决定那场战争胜败的帝王之血,然帝王之血,怎可轻易覆灭。”他忽然抬头,猛的看向对面的少年,大喝一声:“今日有幸得见铁尔沁王重生,又怎能轻易错过。”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地上的中年将军突然暴跳而起,火色的大氅在半空中拉出一个巨大的弧形,那一瞬间,头顶三千青丝凌乱张狂,手中的青铜长剑仿若银蛇吐信,剑气炳然,直直逼向对面的少年。 碰的一声大响,白翊在瞬间举刀相对,刀剑相击的瞬间在半空爆出一朵巨大的火花,两人在同一时间都纷纷被对方的力气逼的朝后猛退一步,然而又在下一刻重新弹起。 没有人能看清两人到底是如何交战的,原本阴郁的天空突然破除一丝曙光而来,云层被生生分离开来,一般下雨一般下雪,这样诡异的天空,一时间使得整个战场都变得人心惶惶。 矛隼在暴雪的云层下凄厉的哀嚎,狼群在高山上仰空长啸,血泥喷洒的战场宛若修罗地狱,一时间,所有人仿佛静止了一般。 当所有人都得以喘息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还满目狰狞的少年此刻像是一摊软泥一般栽倒在地,面色恢复了平静,瘦弱的肩背上满是鲜血淋漓,白翊喘息着躺在雪地之上,嘴里不断的呕出大片黑红的鲜血。 然而刚才与他交手的中年将军此刻驻剑而立,身上多处都是被打倒斩开的伤口,红色的大氅已经落地,梁国英的嘴角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擦去的血迹。 所有汉朝的军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帝国不败的将军受如此重伤,颤抖着手努力的扶着直插入地的青铜长剑,似乎只要一个不稳,就有可能像旁边的少年一样栽倒在地。 “果然是铁尔沁王的后裔,名不虚传。” 中年将军颤抖的开口,说话间,喉咙中猛的一抖,一股血气上涌,却被他生生的压制下去。 “我说过,我祖先留下的土地,岂容你们这些畜生肆意糟践!” 白翊倾倒在地,梗着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少年一张脸苍白如纸,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紫之色。 “畜生又当如何?”梁国英面无表情的开口,“最终还是将狮子的头斩于苍狼旗下。” 提到白音的死,白翊一时间神情激愤,他努力的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然而终究是无可奈何。 “我刚才给过你一次保留全尸的机会,现在,你已经没机会了。” 中年将军说罢,忽然抬脚,缓缓朝白翊走进,下一刻,长剑混着血水和雨水被高高举起,随后伴随着一片破空之音狠狠落下。 那一瞬间,白翊睁着眼清楚的看着长剑滑落,他已经忘了惊恐,忘了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像是石化了一般,他知道,下一刻,他就能见到死去的白康和父亲,以及数十万为夜北捐躯的武士们。 少年缓缓闭上双眼,遮盖了一片光明。 “住手!” 一声清亮的爆喝突然传来,仿若无尽的黑暗中一支尖利的长剑,深深刺入行刑之人的心口,顿然一阵剧烈震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天人两隔 白翊在一瞬间睁开双眼,梁国英在下一刻猛的转头,就见白色战马上的女人一身大红色长袍朝着这边飞边而来。 汉军刚刚准备阻挡,却见女人忽然高举右手,手中一块漆黑色的令牌雕刻着金鹰展翅欲飞。 “我是西汉竟宁公主,现持陛下钦赐手令在此,谁人敢拦我!” 所有人顿时一惊,然而在看到皇帝那块令牌和听到竟宁公主几个字之后,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匍匐跪拜,女人身轻如燕的下了战马,一步步朝着场中的两人缓缓走去。 那一瞬间,中年将军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悲恸,持剑的手猛烈的颤抖,他看着女人要渐渐缓步驶来,一身红色汉朝长衣鲜艳如血,映衬的那张素面一片苍白。 十八年了,再相见已经隔了十八个春夏秋冬,他想起十八年前由他亲手送别和亲的队伍,将她的一声葬送在北陆的冬季之中。 “阿宁。” 中年将军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穿着当年和亲的衣服,在此刻夜北的战场上,与他再续十八年未见的机缘。 “三哥,好久不见。” 女人站在不远处的白地之上与他遥遥对望,脸上勾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双杏眼在消瘦的脸庞之内越发显得又黑又大,一时间,梁国英只觉自己一双眸子渐渐湿润,红色的身影似乎模糊不清。 雪花落了满身,却依旧遮盖不住那道鲜丽夺目的色彩,白翊半睁着血色的双眸,低喃一声:“母亲。” 明珠阏氏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她复又抬步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擦去少年嘴边的血迹,淡笑道:“白翊,我的好儿子,你永远都是你父亲和我草原的骄傲。” “母亲。”少年哽咽着开口,原本坚硬的脸庞上挂满了两行清泪。 “不要哭,白翊,收起你的泪水,即使是面对母亲,也要收起你的泪水。”女人轻柔的擦去他眼角两旁的温热,随后从衣服上撕下一道布条,轻轻的扎在他流血最猛烈的肩头之上。 “阿宁,为何而来。”中年人站在女人背后沉声开口,似无奈,似叹息。 明珠阏氏缓缓站起身子,转首,看着眼前的男人,淡淡道:“为何而来?自然是为了我的丈夫,为了我的儿子,还有这些数以万计死在你手中的草原武士。” 梁国英眉头一动,低声说道:“战争已成定局,如此你该当如何?” 女人轻笑一声,开口道:“我可否再见我丈夫一面?” 男人一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苍狼旗台,明珠阏氏放眼望去,就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正半依着被懒腰斩断的旗杆睁目而坐,他的身上插满了数十支黑色的长矛,红色的血浆几乎遮盖了整个脸庞。 那一瞬间,明珠阏氏再忍不住浑身一颤,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栽倒在地,随即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扶住。 “阿宁!” 女人浅笑,伸手轻轻推开那双占满他儿子和丈夫鲜血的手,力道虽然很小,却带着十分笃定的坚决与愤怒。 “狮子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啊。”女人低低叹息了一声,随即,她忽然仰头大笑,小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此刻宁静的草原上,十分悲凉。 中年将军垂下眼睑,遮去满目的辛酸和痛苦,身上被白翊刺开的伤口还在杳杳的淌血,然而他却浑然未觉。 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再垂首,已是满面泪水。 忽然,女人高举起手中那枚黑色的令牌,大声道:“西汉更始大将军,武殿洪都都尉,大柳营天支队第一指挥官梁国英听令!” 那一瞬间,男人猛的一惊,一双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女人手里那块御赐的令牌,沉声道:“阿宁,你做什么!” “梁国英,陛下手令在此,还不快速速跪下!”女人气势如虹,一身红衣在风中剧烈翻飞随风而动,十分明艳。 “臣,梁国英听令!”男人咬牙单膝跪下,手中长剑搁地,垂首听令。 “本公主现命你收编汉军部队班师回朝,不得带走北陆一人一物,自此之后,永世不得踏入夜北之地!” “不可!”地上的人突然一声爆喝,猛的抬起头来,大声道:“陛下有令要将狮子的头颅带回帝都,臣梁国英不敢违抗。” 女人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公主就命你不得再行杀戮,狮子的头,随你处置!” “不可!”男人再次拒绝,继续道:“帝都不能给北陆留下活口,王子的命,不能留!” “哦?”明珠眉毛一挑,朗声道:“梁国英,你不要忘了,本公主手中有陛下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你敢违抗!” 梁国英无奈开口:“阿宁,你不要闹了,这令牌乃是十八年前你偷偷从陛下寝宫偷来的,如今战事虽定,然而此令牌又有何意义,再者,你觉得即便是我能放了王子,我的这些部下,我汉朝的大军,哪个敢将他放虎归山!” 女人低低叹息一声,缓缓放下手,问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男人不忍再看她,偏了偏脑袋,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明珠阏氏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拿起落在地上的斩马刀,开口道:“将军可否卖给我一个面子?” 梁国英看着女人手中的长刀,似乎明白她的意图,静默了片刻,才说道:“既然是你的儿子,那便由你亲手送他上路罢。” 女人转身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抚上白翊的脸庞,眼里晃动着泪水,柔声道:“白翊,我的孩子,母亲注定是要对不起你的,你记住,来世,千万不要在再投胎帝王之家,你能答应母亲吗?” 少年涣散着双眸浅浅抬动下颌,喃喃道:“我知道,母亲,儿子永远不会怨你。” 雪越发的大了,红衣女人抬起头来闭目朝天,深深吸气,手中大刀在风中发出清厉的轰鸣,那一刻,红色的袖口飞速在半空中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银光一闪,照应的半空似乎都一片透亮,噗的一声闷响,地上的少年猛的一抖,随即,血珠顺着刀尖缓缓滴在雪地之上,开出万朵艳丽的红花。 来世,不要再投身帝王之家。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队伍中传来,随后伴随着一小阵细微的声音渐渐扩大,将士们忍不住留下了悲怆的泪水,颤抖着坚硬的躯体,于狂风暴雪之下为少年送行。 女人伸手拂去面上的泪珠,不再看地上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的少年,红色的身影朝着苍狼旗台缓缓移去,直到站定在那道白色的身躯之前,一阵清晰柔和的歌谣在旗台上缓缓响起。 风雨凄凄。 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 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 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 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一曲唱罢,已是满目通红,她缓缓蹲下,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抚上白音的眉梢,最后在他睁开的双目上停住,再抬手,男人已经阖起了眸子,女人忽然俯身上前,轻轻的亲吻在他冰冷的唇上,那一瞬间,似乎浑身一颤,她起身,最后朝不远处的将军看了一眼,大声道:“三哥,曾经不是你,现在不是你,将来也不会是你。” 说罢,她提起裙角,缓缓朝后退了几步,男人一时间睁大双目,满是恐惧与狰狞。 “阿宁,不!”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喝,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拔腿冲了过去,然而已经太迟,女人鲜红色的身影在高台上猛的一闪,随即只听碰的一声大响,脑浆混着血水迸溅而出,泼洒在断枝的旗杆之上,红色的身影缓缓倒下,堪堪落入白音的怀中,那一瞬间,奔跑中的将军猛然止住步伐,嘴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再也支撑不住,狠狠的栽倒在地。 风雨凄凄。 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 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 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 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清丽婉转的歌声在风中悠悠的响起,却不再是为他而唱,自此以后,天南地北,阴阳两隔,生死不再相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生死之间 雪地之上,斥候打马上前朝着副将禀报道:“回将军,除了王帐内的一些奴仆,并没有发现夜北公主的踪迹。” “仔细搜过了没有?” “属下带领的千人队伍已将城内所有帐子搜索完毕,据说公主从丑时就不见踪迹。” “不见踪迹?”年轻的将领低声喃喃,朝斥候道:“确定全部搜索完毕?” 斥候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开口道:“据说草原发生了蝗灾,有大批流民涌进城里,在我军攻破费城之时就已经全部朝着南边的邙山逃窜,不知道公主是不是跟那些流民一起” 副将一愣,忽然抬脚猛的朝斥候踹去,大喝道:“知道还不快去追!” “将军,目前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 副将怒喝道:“上头有令,不得放过任何一个白氏的活口,万一让人知道白音的小女儿不见踪迹,回去怎么跟长生殿那位交代!”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流民大概有多少人?” 斥候道:“大概一万有余。” 副将沉吟了一瞬,说道:“带三千人马过去,不得放过任何一个五岁到十五岁的女童,只要见到,就地斩杀!” “是!” 天色已经大亮,战场之上满目疮痍,不顾将士们的阻拦,梁国英拄着青铜剑一步步步上尽在咫尺的苍狼旗台,他弯腰,轻轻的将躺在地上的红衣女人缓缓抱起,低头看了看,开口道:“阿宁,十八年了,你终于可以在我怀里静静的躺上一会儿。” 他说罢,忽然俯身坐了下来,将女人轻轻揽在身前,低声哼着苍劲的曲子,那一瞬间,满头的青丝在瞬间雪白一片,大风一吹,银丝飘荡,十分悲凉。 所有的将士们都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发一言,似乎都在无声的为这位故去的西汉公主默哀。 不一会儿,地上的尸体都被大雪渐渐覆盖,草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静的让人心慌。 远处的长坡之下,两个幼小的孩子正死命的奔跑着,他们周围没有可以隐藏的山丘或是帐篷,整片草原一望无际的白,越发显得两个孩子十分突兀。 汉军的斥候正骑马在后面猛烈的追击,小五拉着白笙的手,两个孩子攒的紧紧的,脚下丝毫不敢松懈。 刚才战场上的一切还在孩子的脑海里回荡着,她想冲下去,可是她不能,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不能回来了,可是她不能,她要活着,她必须得活着。 孩子忍着眼眶里几欲流下的泪水,脚下发足狂奔,血水已经湿透了鞋子和裤腿,一片冰冷,冷风一吹,更是十分寒冷,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然而两个孩子却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阿苏尔,你先跑,我回去挡住他们!”小五边跑边说,嘴里使劲的喘着粗气。 风声从耳边划过割着肌肤像是利刃一般疼痛,白笙摇了摇头却并不开口,她不想将仅有的一丝力气留在说话之间。 小五忽然挣脱那只两人紧握的双手,说道:“阿苏尔,他们要抓的是你不是我,你若是被抓肯定必死无疑,但是我若是被抓就不一定了,你快跑吧,我留下来。” “不行!”孩子大喝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跑过去就能阻止他们么?他们身上都有武器,而且人数不下十个,就算他们只来一个人就能将咱们俩抓走,更何况这么多人,你跑过去也不能拦着他们要来抓我。” “那,那怎么办啊。” “不知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音刚落,数十骑人马已经冲了上来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他们穿着银色的软甲,腰上悬着黑色的长剑,人人均是墨发高束,分明一身汉朝军人的装扮。 为首的斥候看了一眼穿着黑色衣服的女童,开口道:“草原公主白笙,可是你?” 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一片潮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抬头看了看马上的男人,点头说道:“是我,我是白笙,草原的公主,阿尔茨楞·扎兀锡白氏家族的孩子。” 斥候突然牵起嘴角一笑,开口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孩子又点头:“我知道,你是汉人,帝国将军梁国英手下的武士。” 马上的男人眉梢一挑,问道:“那你可知我们要做什么?” 孩子第三次点头,开口道:“我是白音的女儿,是草原的公主,汉朝征伐了我的家,我自然要沦为你们汉军的俘虏,你来,自然是抓我回去。” “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啊。”斥候低低呢喃出声,“可惜,再也看不到你的机灵了。” 他说罢,朝身边的一名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立刻牵了马头朝前迈了一步。 白笙下意识的拉着小五的手朝后退去,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盯着马上渐渐逼近的男人,一张脸逐渐变得苍白。 “等一下!” 原本站在白笙身后的人小五突然朝前跨了一步,只见他张开双臂将黑衣服的女孩子护在身后,丝毫不惧怕前来的武士,大声道:“你们放了他,我愿意跟着你们走。” “小五,你疯了!”白笙拉着小五的衣服往后一拽,却没拽动。 “哦?”为首的人眼角一挑,问道:“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阿苏尔的朋友。” “是朋友啊。”斥候低低笑出了声,“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愿意为朋友献出生命,你们草原的孩子都这般仗义么?” 小五木然的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当下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看着阿苏尔被你们抓走,不然,不然她就没命了。” “那要是抓走你,你也会没命的。”斥候继续说道。 “啊?”小五一愣,忽然转身对白笙道:“阿苏尔,咱们真的会死吗?” 孩子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小五,你走吧,他们要抓的是我,只要我跟他们走了,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爷爷了。” “公主殿下似乎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处境。”那武士突然开口,语气十分凌厉可怕。 白笙仰头看着他,奶声奶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斥候道:“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抓公主回去的意思。” 白笙一愣,没等反应,就听那人接着道:“而是就地诛杀!” 轰隆一下,像是无边的恐惧在心口猛的炸开,孩子一张脸瞬间一片惨白,小五更是在一旁吓的流出了眼泪。 “还不快动手送白氏的孩子上路!” 斥候怒声开口,一旁的武士一时有些不忍对一个孩子下手,当下说道:“首领,要不咱们还是把她带走再做定论如何?” “你是想回去被军法处置么!不要忘了上头的命令!” 武士无奈,当下打马上前,渐渐逼近雪地上伫立着的女童,一手抽出腰间的长剑,缓缓举过头顶,随即猛的落下。 眼看着头顶长剑滑落,小五吓的尖叫出声,孩子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因为恐惧有些微微的张开,一双圆滚滚的黑瞳内倒映着银色的亮光,越来越近。 面上一阵劲风铺面而来,带着森然的冷意,那一刻,白笙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朔北部红色的圣光,听到那首柔和的牧羊曲动人的歌唱。 一切都将化为灰尘随着夜北的大雪跟风而去,自此,白氏再将无活口,永远湮灭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 “嗖!” 一阵破空之音从远处传来,黑色的长矛带着火花直直将银色的剑锋穿透,碰的一下定在不远处的雪地之上,可见射箭之人力气之大,十分惊人。 所有人在一瞬间下意识朝来路看去,就见少年穿着黑色的大氅,正持剑由远及近快速狂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乱世离人 当继元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这片土地的时候,不仅是白笙,就连周遭十数位武士都十分惊讶。 少年披着墨色的大氅,整个身子几乎是有些不稳的坐在黑马之上,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漆黑的大弓,显然刚才那一支十分有穿透力的箭就是出自马上那人之手。 少年一张脸十分惨白,往日嫣红的唇色也是一片青紫,整张脸消瘦的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越发显得一双凤眼十分冷然。 “红缨将军。” 为首的斥候哑然出声,分明十分惊讶看到少年出现在此,马上的人越来越近,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 “探子来报说将军昨晚寅时已被斩于九嶷高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继元婴牵手勒马,也不看下面的孩子,只对斥候开口道:“现在你看到我了,我还没死。” 斥候只觉对面那人的语气十分冰冷,一时间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垂首答道:“是属下逾越了,不过敢问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继元婴冷笑一声,开口道:“我来是找你要个人。” 话音一落,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斥候却还是明知故问道:“不知将军所要何人?” 继元婴眼睛一转,这才第一次将目光投在地上那个娇小的身影上,伸手指了指,说道:“夜北的公主,扎兀锡白氏的孩子,白笙。” 斥候身形一顿,他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反驳继元婴,当下道:“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这个孩子属于夜北王室的后裔,应当交由梁将军处置。” “哦?”继元婴眉梢一挑,语气随意道:“既然是要交给梁国英处置,那刚才本将军射出的那一箭,不知定在了谁的剑上?” 斥候垂着的脑袋眉头一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马上的少年继续道:“若非我稍迟片刻,恐怕这孩子此刻已经成了你剑下的亡魂,你要如何跟梁将军交代,亦或是,你根本不用向梁国英交代?” 斥候双肩几不可察的抖了一瞬,却清楚的落在少年的眼里,当下说道:“红缨将军有所不知,诛杀夜北公主的命令乃是副将的吩咐,副将既然吩咐,那必定就是梁将军的意思,属下不敢违抗。” “哦。”继元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忽然眯了起来,轻声说道:“梁国英的命令你不敢违抗,那么李宗尧的命令呢?” 那斥候一听李宗尧三个字,立刻从马上翻身下来,单膝跪地,拱手道:“大司马的命令属下当然更不敢不遵从。” 继元婴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喉咙处轻轻的动了动,生生将即要咳出的声音压了下去,顿了顿,少年开口道:“这位公主曾经有恩于我,若没有她的帮助,恐怕本将军此刻已经成了九嶷高台上的亡魂,所以在此,不知道斥候可否卖个面子,将这个孩子交给我。” 斥候十分为难,他知道继元婴是李宗尧的儿子,在西汉的地位不是什么人就敢轻易得罪的,就连梁国英本人,见了继元婴也要礼让三分,况且他早就听说过,就连长生殿那位,见了李宗尧父子都会有些忌惮。 然而诛杀白氏一族面上说起来是梁国英的意思,可是斥候知道,没有皇帝的命令,梁国英也不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所以现在轮到皇帝和继元婴孰轻孰重的时候了。 冷风狂做着,将孩子一张脸吹的有些青紫,少年坐在马上,一双眼睛锁在孩子单薄的身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白笙却一手紧紧拉着小五,一双眸子似是火烧一般怒视着对面的少年,眼底处闪着深深的恨意,她忘不了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在这些汉人的刀下,忘不了自己的家园是怎么被这些汉人所践踏,更忘不了夜北这片土地是怎么被这些汉人肆意的凌辱。她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救出这个汉人的孩子,为了他让大虎白白死在九嶷高台,为了他让梁国英提早的攻破了费城的大门。 仇恨似是火烧,瞬间可以燎原,燃烧整颗心脏。 继元婴苍白这一张脸,由于身受重刑没来的及休息,加上路上被夜北武士追杀之后又重新返回北都城救白笙,这一路,若不是靠着心里那份执念,恐怕他早已经死在来时的路上,他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恨他,可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时他不能看着白笙像她的家人一样就这般死去。 眼神移回跪在雪中的斥候身上,黑衣的武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大声说道:“恕属下难以从命!” 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所以继元婴一时间并没有失望,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么?” 斥候答道:“将军恕罪,白氏一族注定是要灭亡,还请将军体谅。” 继元婴蹙了蹙眉心,忽然打马缓缓走到斥候跟前,喃喃道:“我便体谅你一次罢!” “蹭”的一声大响,雪地上的斥候猛的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后只觉脖子上突然一凉,整个脑袋已经被长剑快速切下落在地上,溅起无数血水,未能闭上的眼睛里一片惊恐。 周围有孩子被吓得脱口尖叫,小五一把躲在白笙背后,整个头狠狠的埋在孩子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双肩,十分害怕,而站在一旁的白笙更是一张嘴微微张开,眼底满是惊惧。 她从来没见过继元婴这般狠辣的模样,杀人不过一瞬间,然而马上的少年却做的十分如鱼得水。 周围跟随的其余武士一时间都十分惊恐,然而毕竟都是跟随梁国英的将士,看到自己的首领死去,一时间纷纷操刀而出,就和刚才杀了人的少年决斗了起来。 数十个大老爷们群殴继元婴一个人,若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就是真的厉害,只见马上的少年身形灵活矫健,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肆意翻飞,随着每一次挥动,都会连带着一大串血珠飞溅而出。 马儿不安的嘶鸣着,继元婴不愧是武殿的少年将军,身手了得十分霸气,即便是身受重伤也能以一对十,白笙站在不远处一时间有些愣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拉起小五的手就往远处跑去。 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两个孩子脚下发足狂奔,生怕继元婴搞不定被杀之后又有武士追过来将他们抓走交给汉军的首领。 眼前的雪花越来越大,风沙吹着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白笙不敢回头去看,只是脚下发疯般的狂奔着。 “阿苏尔!”身后的传来一声大喝,白笙清楚的听到那是继元婴的生意,然而饶是如此,恐惧与仇恨充斥了孩子的整个脑海,她不能再看到那张脸,否则她会响起死在九嶷高台上的大虎。 “站住!”少年猛的爆喝一声,忽然一甩手上的马鞭狠狠的卷起孩子的腰,奔跑间猝不及防,白笙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后就被人狠狠的带到了马背之上。 “放开我!”白笙尖叫一声,然而后面的人只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道:“骑着这匹马往北川跑,一直跑,不准停!” 说罢,他整个人忽然从马上跃下,随即狠狠的在雪地上翻了个滚,白笙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身后已经有两名武士追了上来,继元婴艰难的从雪地里起身,深深的朝马上的孩子看了一眼,嘴里无声的说着什么,却被风声湮没,孩子努力的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伸手一把拉起地上的小五,白马驮着两个孩子快速的朝着北川地带奔跑而去。 半路上,眼见马儿的速度越来越慢,小五抖着声音说道:“阿苏尔,你就在这放我下来,我要去邙山找我爷爷。” “不行!”孩子在他身前大喝,声音被耳边的风吹的七零八落,“我要是现在丢下你,你会死的。” “可是马儿已经没了力气,我一走,它正好可以把你带到北川。” “那也不行,小五,要死咱们也死在一起,要活着咱们就一起活。” 小五摇头说道:“阿苏尔,追兵已经赶不上来了,说不定质子已经把那些人解决了,我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也不想去北川,我想去找我爷爷。” “可是你现在一个人走我怎么放心。” 小五笑了笑,憨憨道:“这你放心好了,咱们刚才经历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会有事的。” 男孩子说着,突然一把扯住马缰,奔跑中的大马缓缓停了下来,他猛地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仰头看着马上的孩子,笑道:“阿苏尔,你快去北川吧,到了北川你就能活下来,我是贱民的孩子,那些汉人不认识我,所以不会把我怎样的,我若是跟你一起,说不定还会被你连累呢。” 白笙抽着鼻子看着小五,她知道这是小五故意这么说的,明明是想让自己一个人逃生的,“小五,对不起。” 小五露出正在换牙的牙床,伸手摇了摇孩子挂在马肚旁的脚丫,说道:“阿苏尔,你没有对不起我啊,跟你在一起都是我自愿的,可是我现在不能和你一起了,不然我爷爷一个人会活不下去的,你走吧,只要过了北川,你就去别的国家,没钱的时候把你身上的东西随便当一件都能换不少钱,不过可千万不要人贩子给拐跑了,我听说那些东陆人很坏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脸,男孩子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兔子。 白笙憋着胸口的起伏,喉咙处一片哽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说不定我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呢。”小五说着,冲马上的孩子摆了摆手,脑袋一歪,转身就抬脚离去。 白笙坐在马上看着那道离去的瘦小背影,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白雪皑皑的草原上,小五浅浅的脚印越来越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四月九日 良久之后,当白地上再也看不到小五的背影,白笙这才吸着鼻子拉了马继续开始赶路,周围一片空旷的死寂,这是孩子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从此以后,天南地北,不再回头。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杂乱突然在身后响起,马上的孩子警觉的转头看去,就见两匹又高又黑的大马上,武士们高高甩起手上的长鞭。 一时间,紧绷感占据了全身,脑海中闪过无限的恐惧,早就知道,继元婴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怎么可能会干掉全部的武士。 青紫的下唇被狠狠的咬破,血腥味充斥了满嘴都是,孩子双腿一夹马肚,猛的一声大喝,胯下的马儿像是感知到主人的恐惧,一时间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前方急速奔去。 狂风倒卷着,被丝带松垮系着的青丝在瞬间挣脱了舒服,满头乌黑发亮的头发随着马儿奔跑的速度剧烈的飘着,身后的武士大声的呼喝着,企图能够吓到这个才八岁的孩子,然而这马不知是何方神圣,不消一会儿,就将身后追赶而来的两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精致简朴的马车里一片安静,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充斥着整个车厢都十分好闻,少年拉着手里的火钳在炭盆里轻轻一勾,随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向上窜动的瞬间,少年眼疾手快,赶忙用铜盖将那丝火苗压了下去。 整个马车里一片温暖。 将手里的大氅不情愿的递给榻上的人,项玔说道:“少爷,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再下去?” 项舜之一边扣着领口处的最后一粒扣子一边道:“不必了,我先下去透透气。” “可是这不吃早饭哪来的力气出去?” 项舜之眉头一挑,说道:“本少爷在你眼里就是个整天不能出入大门的病秧子?” 项玔赶忙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你没听人家说啊,这早饭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不吃的话容易死得快。” 项舜之打趣道:“这会儿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今儿没吃早饭,下午是不是就要死了?” 说罢,干笑了两声揭开帘子就出去了,留着项玔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刚准备下马车,周围正忙碌的武士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搬来轮椅就将少年扶了坐好,其他人齐齐上前准备行礼,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打手止了止,“不必管我,去忙你们的吧。”他说罢,两只手扶上轮椅的两侧就往洞外走去,一阵冷风铺面而来,瞬间将身后的大氅拉扯开来,大雪眯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少爷,外面风大。” 项舜之头也不回的道:“无事,我就在这洞口停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就准备开始赶路。” 武士恭敬的点了点头,即便是面对这个少年的背影,这些中年的武士也都没来由的恐惧和敬畏。 眼前一片渺茫的大雪似乎看不到尽头,无限黑色的气压缓缓的在天空中流动着,极地处的天际泛着微微的红光,项舜之知道,那是西汉大军攻入夜北王帐留下的弥烟。 远处的战场不知何时才能停歇,西汉的野心足以大到想要吞并整片草原,若是用这个最古老的民族初试牛刀,那么下一个的目标,又将对准哪座国家? 东汉道济院的院首匡子楚十年前隐退山林,此次项舜之前去九嶷山就是为了拜见当年那个掌握天下命脉的老夫子,然而却有人告诉他夫子已于一年前仙逝于此山,肉体随着九嶷的风升上了天去得道成仙。 这么狗血的话放在别人的身上项舜之当然是不会相信的,然而匡子楚能够升天得道成仙却是让他十分笃信,原本是带着一丝失落准备离去,临走之前却有学生交过一封信来。 “夫子说有位腿疾的少爷会在今年冬日过来,临走之前务必让我将这封信交在他手里,想必夫子所说的那位少爷,就是您了。” 拆开信件,却是一片空白,带着满腹的疑惑下山,项舜之一路上一直试图想从那封空白的信件里看出些什么,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远方的白地上突然有一簇黑色的影子在剧烈的晃动,起初只是一个很小的黑点,随着那个黑点的移动,高大的骏马拖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剧朝着这边奔来,项舜之原本呆望着远处的目光渐渐收了回来,他眯了眯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由远及近而来的身影。 一片寂静之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马蹄之声,马上的孩子真的还很小,一张脸上挂着被冷风吹过留下的青紫,她的眼神清晰透亮却又十分迷离,孩子像是看到了对面山洞里的人影,努力的朝着这边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嘴里还不住的喊着什么。 然而风声太大,很快就将孩子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项舜之扶着轮椅两侧的扶手,一张脸平静的看不出究竟。 “有人吗?快,快救救我。” 当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近,细微的声音才传到了洞内,已经有武士站起身来跨到洞口持刀以待,然而在看到方圆几里以内只有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顿时放松了警惕。 “少爷,要不要过去。” 武士低声问道,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心中不敢松懈。 项舜之坐着一时间并没有开口,等到孩子和马距离他们只剩不到十丈距离的时候,黑色的人影突然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孩子猛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几乎连滚带爬的跑到一众人跟前,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后面有人要追杀我。” 七八个武士纷纷站在项舜之两侧,孩子一时间并不敢轻易靠近,只停在离他们差不多五步的距离,那些武士看起来十分警惕,若是贸然闯的话,肯定会被这些人当做贼人乱刀砍死的。 孩子一张脸青紫的有些近乎苍白,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落满了大雪,眼睛圆滚滚的,像是随时都能滴出水来,她看了一眼中央坐着的少年,知道这少年是这些人的首领,孩子想都没想,碰的一声跪了下去,溅起地上的雪花,先是急忙磕了个头,随即喘着胸口奶声奶气道:“这位少爷,求求你救救我,我父母被贼人杀死了,他们现在正在追杀我,求少爷救我一命。” 没有项舜之的吩咐,周围的武士也不敢轻易动作,只见中间的少年静静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孩子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何要救你?” 白笙两条裤腿已经完全湿透,她抽着鼻子,尽量不让眼里的眼泪掉下来,腰板挺的直直的,开口道:“回这位少爷,我是费城商户的孩子,汉人带兵打到了我们草原,昨日攻进了费城,我父母和兄长们全都被汉人乱刀砍死了,是我出去贪玩儿捡了条命,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汉军在奸污街头的女人,我被吓坏了,就往北都城跑,可是汉军太厉害了,昨晚上就破了北都的大门,王帐都死了很多人,我趁乱骑了匹马准备逃跑,却被那些汉人误以为是大君的女儿来追杀我,请少爷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孩子说着,又朝着雪地磕了个头,再抬首时,眼睛里已经一片通红。 项舜之端坐在轮椅上,缄默了半晌,嘴角牵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我叫阿笙。” “没有姓氏么?” 孩子摇头,眼神里一片真诚,说道:“没有,我们这里很多人的名字都是没有姓氏的。” “哦。”少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远处的白地上又出现了两个黑点,项舜之放眼望去,一时间竟没有答话。 白笙看到他的表情,下意识一扭头,当下带着哭腔焦急道:“少爷,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被他们抓起来。” 少年回过头来,眼神快速的在孩子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上,问道:“这么怕死么?” 白笙点头,说道:“是,我怕死,而且很怕,求您救我一命,今后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做牛做马?”项舜之挑眉,趣味的看着地上的孩子,此时,那两个武士已经追赶的越来越近,白笙心里十分焦急,她真的害怕这个陌生的少爷会漠然的将他丢给那两个武士,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真的就完了。 就在绝望渐渐占据心底的时候,轮椅上的少年忽然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瞬间会意,立刻大步迈了出去牵起孩子的马,随即一个翻身利落上马,整个人随着马蹄快速窜了出去。 那两名追击的武士见到黑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线之内,便急急追了上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过来。” 那一瞬间,少年缓缓伸出右手,将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递给地上的孩子,白笙想都没想便浮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抓上那只冰凉的手,这一触碰,似乎将两个人的命运此后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牛做马罢。” 白笙呆呆的望着项舜之那张清秀的脸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大荒历九九八年,这注定是充满罪恶的一年。 这一年,夜北近万的流民在逃往邙山的途中被近三千的汉朝军马追杀,五至十五岁的孩童全部被血洗砍掉了头颅,所有灾民们一时间都暴动了起来,然而却被这些手刃鲜血的恶魔一个个再次斩于刀下。 这一年,屹立北陆五百年之久的夜北草原竟在两日之内被西汉大军瞬间吞噬,曾身为铁尔沁王后裔的北陆雄狮最终死于西汉第一将军梁国英的刀下,夜北就此灭亡,千里之外的帝京之内,一片欢腾。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夜北彻底覆灭的时候,曾经的霍图部汗王易秋成却带领着他的部族在悄悄地庆祝着,没有人知道这次惨败的杀戮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那些不敢在白日里抛头露面的罪恶种子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被渐渐的遗忘,有些仇恨,即便是被封存了百年,也依旧能够在它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昏暗的灯火之下,中年男人用手紧紧的遮住了那片仅存的光亮,黑暗之中,李宗尧终于露出嘴角处那一丝莫明的笑意。 离开夜北的马车开始缓缓的向前奔走,碾压着厚厚的积雪,留下两条深深的沟壑,随着下一轮风沙的涌起,又将重新被掩埋在土地里,越来越远,直到远处的天际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她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寒风终于停止了怒吼,雪花也渐渐止住,草原的天际终于露出一丝暖和的阳光,静静的照着大地,融化了积雪,冲洗着满地的血水。 武士们的尸体永远长埋于这片土地,就像仇恨的种子,终有一天,发芽成长,成为曾经那些敌人的灾难。 七七九年,四月,九日,天晴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贵妃娘娘 已是隆冬的汴京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遮住了密密麻麻的商铺,盖过了青灰色的石灰路面,天气冷的要命,冰溜子从屋檐垂下来足足有手臂那么粗壮,树枝满是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十分萧条凄凉,然而饶是如此,街道还似往常一般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杂铺叫卖,煮酒烟丝,馄饨圆子隔上几个小摊就能见到,厚达三尺的积雪硬是被这些人踩下去两尺五,可谓鱼龙混杂,好不热闹。 大雪将皇宫琉璃瓦墙的光辉全部湮灭在一片苍白之下,年轻的太监宫女提着扫把死命的清扫这那一条长长的甬道,手下动作又快有狠,生怕一个停顿就会被管事的拉下去受刑。 “都快点都快点,慢吞吞的像什么样子,若是一会儿贵妃娘娘的銮驾来了,不扫出条像样的路来,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部拉下去乱棍打死!” 清亮尖细的声音在此时寂静的甬道内显得十分刺耳,半猫着腰的太监们头也不敢抬的挥舞着手上的扫帚,管事的穿着一身酱红色棉袍立在一旁的青灰色路上,面皮苍白的有些诡异。 甬道两旁的红墙在冬日大雪洗刷下看起来有些苍老,很多地方已经推褪掉了色彩,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样子,那管事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太冷,不自觉的双手兜了起来,快速的踱着双脚。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车辇声渐渐传来,管事的是个有心眼的人,一看那十多人的大队伍正朝着这边缓缓而来,赶忙吩咐一众太监,高声道:“停了停了,贵妃娘娘的銮驾马上就过来了,赶紧行礼。” 话音刚落,一辆八只金凤展翅的鸾车缓缓逼了过来,女人高坐在车内,一身深粉色华服上绣着大朵银色牡丹,外面月白色的披风上有祥云暗纹随着光线看起来十分流动,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珠宝琉璃璀璨夺目,更衬得一张脸十分华贵妖魅。 长长的甬道残留着大雪融化后的雪水,鸾车碾过的时候,雪水恰巧溅到了跪在一旁的宫女身上,因为甬道有些狭窄,所以大家俯首的时候都离鸾车很紧,那宫女猝不及防,正好吃了一嘴的泥水。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长乐无极。” 管事的猫着腰谄媚的开口,即便看不见脸也依旧能够想到他此刻的神色,原本正闭着眼假寐的女人忽然缓缓抬手,整个队伍在路上停下,女人半睁了眼,转头看了看下面的管事,淡淡道:“林公公这个时候不该在金銮殿伺候着陛下午膳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牵动着满头首饰轻轻摇晃,女子的声线十分柔和,然而语气却无比高高在上。 管事的小心的抬眼看了看车上的贵妃娘娘,一脸谄媚道:“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还是咱们陛下心疼娘娘,知道您从王府探亲回来会路过这里,所以特命奴才带着这些下人给您把路上的雪扫开,省的这积雪深厚的,娘娘坐在车上不舒服。” 车上的女子闻言顿时牵起一丝笑意,眼角翻飞,看起来十分高兴,当下轻启朱唇,开口道:“还是林公公知道会哄本宫开心,待本宫谢谢陛下。拿着吧,回头喝点小酒,省的这天太冷,公公不自在。” 她说着,身边的婢女已经从怀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珠递到管事的手上,管事的一脸喜滋滋,嘴上说道:“为娘娘效劳本就是奴才的福气,再说了,这也是陛下宠爱娘娘的一番心意,娘娘太客气了。” 手上却还是干脆的将那袋子金珠藏在袖子里,眼里闪着悚人的笑意。 女人捂着嘴低低笑了几声,开口道:“林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老练圆滑,宠辱不惊,不但得到陛下的宠爱,就连本宫也十分喜欢公公,所以公公若是没事的话,多来本宫那里走动走动,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林正德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身为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内总管,平时不论皇帝去哪都得让他跟着,项贵妃嘴上说着是让他没事多多走动,实际上让他来就等于让皇帝来,这个林正德自然清楚不过,当下赶忙笑道:“多谢娘娘疼爱,奴才一定照办。” 女子吟吟的笑了几声,随即朝林正德邪邪一撇,那林正德聪明的都快成精了,当下报以回笑,待到一行人缓缓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周围的一众太监宫女才得以起身,此时他们的下身早已经湿了一大片,冬天的空气阴冷,风一吹,冻的人直打哆嗦。 林正德喜滋滋的摸着袖子里的金珠就准备离去,然而后面有个宫女正好嘟囔了一声恰巧传进中年太监的耳朵里,酱红色的身影猛的一转,脸上早已经挂上了凌厉凶狠的表情,当下伸手指了指那位说话的宫女,“你过来。” 那宫女是新来的,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被林正德一凶,虽然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却没来由心里一阵害怕。 “林公公。”小宫女弱弱的叫了一声,脸上一阵迷茫,显然还不知道除了什么什么事,眼睛不小心触到对面老太监的神色,赶忙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林正德双眼一眯,脸上的白肉紧绷着,完全没有刚才那份柔和。 “奴,奴婢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林正德冷哼一声,声音尖细,说道:“贵妃娘娘赏你一口泥巴吃,那是你的福气,敢在背后议论和埋怨贵妃娘娘,你是不想活了!” 宫女被他凌厉的语气吓得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当下哭道:“林公公,求求您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埋怨贵妃娘娘。” 林正德继续哼道:“一个品级底下的宫女跟本公公说话居然敢用‘我’来自称,是不是掌事的嬷嬷没教过你那些规矩,让你这张没遮拦的嘴在宫里肆意张口!” “奴,奴婢知错了,求林公公原谅奴婢,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公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林正德手上的拂尘在半空化出一道弧形,眼睛斜斜的撇着地上那张瑟瑟发抖的背影,说道:“你对本公公的不敬暂可饶恕,不过私下里议论贵妃娘娘却是不行,来人呐!” 林正德尖喝一声,已经有三四个小太监走了上来,“去把她拉下去扔进慎行司好好管教,没规矩的东西,敢诋毁贵妃娘娘,打烂她那张嘴。” 宫女一听慎行司三个字已经被吓的半死,后来一听要打烂她的嘴,顿时尖叫一声晕过去不省人事,三个小太监抓住她瘦弱的手臂往外拖着,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生怕这个时候一出声就是罪过,此刻甬道上一片寂静,林正德摇晃着微胖的身子越走越远,毕竟这个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哪怕得罪了皇帝也不能得罪那位贵妃娘娘。 就连有些最低等级的宫人在无意间说了一句诋毁娘娘的话,也会被人通报上去从而给那个口无遮拦的人处以极刑,明明是有二十五岁的年纪,手里的权利和地位比皇后还要大,然而项珏依附的大多是自己的智慧,家族的实力以及皇帝的宠爱。 也不亏城里的百姓都用‘妖妃’二字冠到她头上,能在皇宫里屹立十年不倒的,项珏还真是东汉皇室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琼华公主 项王府坐落在东汉汴梁正街的最里处,这里十分偏僻寂静,若不是因为王府的院落是整条街建筑的最高点,恐怕要想找到这个极为豪华的院落,还是要颇费一些力气的。 冬日的下午有些阴涔涔的,整个王府都处在一种极为紧绷的状态,下人们全都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做事,一路上来往穿梭的时候均是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燕子坞内的下人算的上是整个王府最多的,然而此刻却也是整个王府最安静的院落。 安置在长廊两侧的织锦地毯还没来的及撤下,像是刚刚招待过身份极高的人一般。 一声轻响,燕子坞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所有院子里的下人都转过头来,却在看到来人的下一秒赶忙跪了下来垂首不语。 男子披着黑色的大氅,里面湖蓝色长衫的衣角已经被来时路上的积雪浸湿,一张脸紧绷着却没有任何表情,墨发高束,一双眉轻轻的蹙着,眼神里满是阴郁的神色。 “三少爷。” 周围的下人诺诺的开口请安,男子也不讲话,抿着一张嘴,两只手卖力的拄着拐杖快速进了屋子,身后的随从小心的跟着,不住的朝周围的人使着眼色,丫鬟奴才们会意,很快就从院子里退了出去,燕子坞此刻一片沉闷,只因为院子的主人十分不爽。 项玔十分有眼色的递上去一杯茶,低着头也不敢说话,房间里此刻安静极了,只有他努力克制喘气的声音。 “少,少爷,您还生气呢?”项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轻声探寻的问道,对于这个他服侍了十几年的少爷,他依旧摸不清他的脾性。 项舜之愣了一瞬,一把解开身上的大氅,将手上的杯子轻轻搁下,淡淡道:“这么明显?” 项玔哎呦了一声,赶紧说道:“刚才,刚才大小姐在饭桌上不就说了句要把四小姐嫁给太子那事吗?您当场就翻了脸不认人了,人家现在可是贵妃娘娘呢,这要是给得罪了” “嗯?”项舜之挑眉,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随意。 项玔大着胆子道:“怎么着您还不知道么?老爷都不敢得罪那位主,您倒好,直接张口就把贵妃娘娘给羞辱了,不过也就只有您敢这么做,大小姐也不敢说什么。” 项舜之冷哼一声,突然转了身子面向右侧的项玔,他的唇色有些微微的发紫,开口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体面话了,跟谁学的?” 项玔没来由一抖,闷声道:“哪有,我说的事实而已。” 项舜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复又转了过来,低头开始处理桌上的文卷,再不开口,项玔站在一旁有些尴尬,进退不得,见主子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也不敢讲,硬生生将已经冒到嗓子眼的话吞了回去,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直到院子的大门被人又一次猛的推开。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公主您不能进去,三少爷现在不在院子。” 随着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开口,一阵嘈杂的响动渐渐传来,女孩子披着鲜红色的大氅直直的闯了进来,一张脸十分清秀可人。 “什么人不在,本公主刚才亲眼看到项舜之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在。” 女孩子尖着声大声的嚷着,让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热闹了起来。 “项舜之,你给我出来!” 红衣服的女孩子被几个丫鬟挡着不能再往前走,只得站在原地使劲的跳起来,一边喊道:“项舜之,你出来啊,我是琼华,你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琼华公主乃是当今东汉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年芳十六,性子十分顽劣,以为三年前在项贵妃的寝宫内见过项舜之一次,从此一颗心就此沦落,缠了项舜之整整三年,还亲口立下非项王府三少爷不嫁的话来,搞得整个贵族门阀想要攀上这个高枝的大臣们都特别闹心,可是什么招数都用尽了,硬是没换来项舜之一次正眼。 这事早就成了整个汴京不为人知的秘密,皇帝倍感丢人之余也对这位小女儿十分无奈,只得任由她胡来,所以琼华公主大闹项王府已经成了所有人眼睛里的家常便饭,若是哪日这个公主没来,才叫人觉得奇怪。 然而项舜之的燕子坞却是琼华公主第二次来,上一次还是三年前跟着贵妃娘娘来过一次,因为当时琼华公主表现的太过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拿下项舜之,被识破之后,院子里的下人们就同时接到了从此不得再让琼华公主接近燕子坞的命令。 要不是刚才看门的下人有点内急出去方便一下,恐怕琼华公主至今也没有再来第二次的机会。 几个丫鬟多少都是有点身手的,挡着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还是绰绰有余,却也不敢硬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位祖宗伤着,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琼华使劲推了推两个女婢的身子,硬是没推开,女孩子有些恼了,当下气的跺脚,大声道:“你们俩要是再不让开,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进来砍了你们的脑袋。” 然而婢女依旧无动于衷的站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 琼华一见这招没用,知道燕子坞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不吃这一套,当下眼睛咕噜噜一转,一张脸变得十分可怜,语气柔弱道:“两位姐姐,我就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行不行,只要确认他人不在,我立刻就走。” 然而两个婢女还是没有反应,琼华公主倒也没有多失望,早就知道这些人软硬不吃,看来只能学着以前死缠烂打,把里面的人逼出来。 项玔站在一旁早就不安分起来,一双眼睛不时的朝外瞅着,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门外又想起一声声偌大的叫喊,吵的人有些心烦。 “少爷,您还是出去看看吧,再让那个公主喊下去,谁都别想安生。”项玔终于忍不住开口埋怨,语气十分不满。 项舜之头也不抬的批着手上的文卷,淡淡道:“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不如你出去替我打发了。” “那可不行,哪个不知道最难缠的就是那位公主,我可不敢去,上次就是因为打发她,被缠了四个时辰,害得我差点死在她手里。” “那不挺好的吗,能死在公主手里,也算是你的福分了。” 项玔不满道:“那也不能容她再这么闹啊。” 项舜之轻笑,外面女孩子的叫喊声越来越大,震的树枝上的冬鸟都扇着翅膀飞走了。 “等着吧,一会儿她自己就乖乖的走了。” 项玔一双手扒在门缝上朝外看去,那道红衣服的身影跳的正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匆匆十载 “我当是哪个院的奴才敢在燕子坞大喊大叫,原来是公主殿下驾临。” 一道轻柔的声音淡淡的从身后传来,琼华当即闭了嘴,转身就看到那个身穿鹅黄色长袍的少女捧着一盆白色的盆栽站在雪地上,少女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脸只有巴掌大小,满头黑亮亮的头发被编成一根大辫子垂在肩上,虽然朴素,却十分耀眼,就连她这个公主,在少女面前,那容貌也不由逊了三分。 “姑娘。” 两个婢女恭敬的朝来人屈了屈膝,接过少女手上的盆栽,无声的退下,琼华认识眼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知道这人在燕子坞的身份极高,当下也不敢轻易得罪,便开口道:“你怎么在这?” 少女轻笑一声,一排洁白如贝的牙齿十分整齐,当下朝对面的公主行了礼,开口道:“公主问的倒是有意思,我是燕子坞的人,不在这该是去哪?倒是公主殿下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不在宫里呆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眼前这个人琼华一向是打心底里讨厌的,整天跟在项舜之身边就算了,还长的这么好看,虽说只是个丫鬟,但是也保不准项舜之对她日久生情,哪天收了她做侍妾,尤其那一双眼睛,连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别说是男人了。 总之,燕子坞这个婢女绝对是个不小的威胁。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她有尊贵的身份,可是这个女婢有什么?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丫鬟,这种贱民怎么能搬出来跟她公主的身份相对比? 琼华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忽然一张脸扬的高高的,大声道:“本公主想去哪还用得着跟你汇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一个下贱的奴才,也配问本公主的行踪!” 少女被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倒是一点也不怵,微微低着下颌,躬身道:“公主说的对,是奴婢逾矩了。” 一听这小奴才开始低声下气了,琼华公主的气焰也渐渐涨了上来,她朝前跨了一步,正好站定在少女跟前,却因为个头生生要比人家矮半个头,没来由又有点后悔朝前跨了这么一步,当下却又不好意思再撤回去,只得努力掩饰着尴尬,说道:“知道自己逾越了就好,做为奴才就要有奴才该有的本分,这些话,项舜之应该是教过你的吧!” 少女垂了垂脑袋,恭声道:“三少爷一向不管院子里的事,所有奴才的规矩都是前院管事的婆婆教的。” 琼华公主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也对,像你们这种身份低贱的人怎么配他亲自来教,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受过正规教法的,没规矩的人,不配再在这里呆着,你回头告诉你们管事的一声,就说是本公主吩咐的,让他重新安排个院子给你,燕子坞这地方,你以后不必再来了。” 女孩子说着,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气,少女站在对面忽然抬起头来,也不言语,就静静的看着她。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你放心,我和你们三少爷都不会怪罪你的。” “我是谁?” 对面的少女突然开口,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威严,原本一脸得意的琼华公主瞬间肃容了起来,当下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怎么能回答一个下人的话,立刻一转口,努力的装作高高在上说道:“你一个奴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找死吗?” 少女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挂着嘲讽的意味,说道:“找死我自然是不敢,不过奴才怎么了?据我所知,东汉高祖当年在位的前四十年,也不过是给人家看马的马夫罢了,公主身为高祖的后人,连先祖都不放在眼里,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您说别人是背后骂的是我这个当奴才的,还是公主你呢?” “你!” 琼华被对面那人噎的一时语塞,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当下道:“尖牙利嘴,你等着!” 说罢,还不忘自己的本来目的,转身准备朝里面那件紧闭的房屋奔去,然而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一只手臂横着截断,琼华看了一眼那个胆子大敢挡她的人,恰好是刚才那个没规矩的奴才。 “你做什么!” 女孩子眉头一皱,眼神里满是不愉,少女倒是也不惧怕,歪着脑袋笑道:“公主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有些道理不必奴婢明说想必公主也是明白,您身份贵重,才天子之女,成天往一个男人院子跑,这事要是传出去,丢的不仅仅是公主的面子,就连咱们陛下恐怕以后都不好抬头,再说了,我们少爷今天是真的不在,就算是在,忙了一天,这会儿也休息了,您这样冲过去,定会惹得少爷不满,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少女一边说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琼华早就已经气的面皮发红泪眼婆娑,想她身份何等尊贵,却被一个奴婢羞辱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完全不像自己平日的作风。 眼看着红衣服的女孩子就准备发飙,少女当下打住,她也知道尊卑有别,有些事情做的要是过火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缓缓收回挡住琼华身子的手臂,微微屈膝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省的回头公主的嬷嬷来闹咱们院子,若是让三少爷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琼华毕竟年纪小,虽说在婢女面前吃了委屈却也还心心念念想着项舜之,知道这个小奴才最是得项舜之的欢心,也不好轻易得罪,当下抽着鼻子闷声问道:“他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愿意出来见我?” 少女一双眼珠子一转,笑道:“三少爷当真不在,下午那会儿贵妃娘娘回了王府,少爷半个时辰前送娘娘回去到现在也没见回来,若是我们少爷回来了,哪有将您晾在外面的道理。” “那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明明就是说他不想见我。” 少女当下赶忙否认道:“公主多心了,奴婢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公主天真烂漫,又身份尊贵,少爷怎么会不愿意见到您。” 琼华半信半疑的皱了皱眉,问道:“真的吗?” 少女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诚恳。 琼华瘪了瘪嘴,闷声道:“那既然项舜之不在,本公主呆在这还有什么意思,你等他回来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过了,改日再来看他。”说罢,她拿出一只青花小瓶递过来,继续道:“这是我托人找的能治他腿的药,本想亲自交给他,既然不在,喏,你去代我转交吧。” 少女接过那小药瓶子,道了声谢,笑眯眯的看着那道大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白地的尽头,原本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翻了个白眼,清嗤一声道:“果然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两句话就骗的你打哈哈。” 说罢,转过身子,踩着积雪一步步往里面的屋子走去,还没等伸手叩门,里面的人就贼兮兮的钻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笑道:“还是咱们姑娘有本事,终于把那个公主打发走了。” 少女白了项玔一眼,径直走进屋子,正巧看到项舜之埋头写着什么,房间里有些昏暗,沉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少女当下从盒子里取出夜明珠放在琉璃盏上,瞬间满室通亮。 “暗一些有什么不好,这光晃的人刺眼。” 伏在岸上的男人头也不抬的开口,项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出去,偌大的房内只有一站一坐的两人。 “太暗容易伤眼睛,到时候百丈之外看不清人影,岂不是麻烦。” 项舜之轻笑,忽然直起身子将手中的笔放下,当下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少女,开口道:“阿笙,你还是这么喜欢操心。” 风从窗子里吹了进来,原本暖融融的屋子里透出一丝凉意,昔日的孩童们如今都已长大,十年的光阴,足够让人流连和难忘。 白笙用手拨了一下挂在手腕上的铃铛,当下说道:“我若是不操心,谁能给你把那个公主摆平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物极必反 傍晚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王府里的下人们用铲子清理着路面上落下的一层积雪,汴梁的雪不算大,可是成天没日没夜的下着,所以院子里每隔三四个时辰都得清扫一次,否则被管事的看到哪条路上没露出青石路面,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因为半个月前,项王爷坐着八宝琉璃车正从王府的石桥上经过,桥上的冰溜子让路过的马车打滑,害的项王爷连人带车整个翻到了桥下的湖面上,好在湖面的冰够厚实,没能让项王爷那副臃肿的身材给砸穿,不过摔那一下也是够狠的,让一向养尊处优的老王爷到现在连走路都不太利索。 这事不是一般的严重,是非常的严重,以至于管事的不得不乱棍将那几个清扫石桥的下人给活活打死,最后还扒光了扔进了太湖里喂鱼,就是为了能抚慰老王爷受创的心灵,一时间都闹得满城皆知,连贵妃娘娘都惊动了,所以今天一大早的整个王府都忙碌了起来,就是为了迎接嫁入皇室的项家大小姐。 项珏嫁进皇宫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升为贵妃也只是前两年的事情,可是即便是曾经只作为一介五品宫妃的女子,依旧能够仪态颇高的往其他妃嫔头上踩,宫里的昭仪昭容贤良淑德四妃几乎被她得罪遍了,可是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那些当年踩在项珏头上的娘娘们如今死的死,贬的贬,进冷宫的进冷宫,反观项珏,一路从五品爬到三品,再爬到二品,直到如今贵妃的位置,这背后的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沧桑和肮脏,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再加上项王府的日益壮大,就连皇后也不敢轻易得罪。 所谓树大招风,项珏这些年的名声十分差劲,那些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妃嫔们背地里不知道有多恨她,皇帝一个月三十天,起码有一多半的时间都留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害的其他小妾们只能干巴巴的等着盼着,只求能为陛下生个皇子从此安享一生。 可是后宫的皇子少的可怜,项珏却偏偏生不出孩子,这让那些一直被压制着的妃嫔失落之余又偷偷窃喜,毕竟单凭皇帝的宠爱是靠不住的,有了孩子才能长久的在宫里立足下去,所以项珏也是表面风光背后经常偷偷抹着眼泪,眼看着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她不得不为自己今后找个坚实的依靠。 项王府二小姐项玘五年前就远嫁邕州,这些年几乎就没回来过,所以压根指望不上,只有项环还没出嫁,项珏早就瞅准当今的太子还没娶亲,一心要将自己最小的妹妹嫁给太子刘安,项王府位高权重,除了太子,恐怕也没人能配的上,所以这次回来就打着看望老王爷的名义前来探探口风,可是没成想在饭桌上装作随意一提,就立刻遭到项舜之的坚决反对,还将项珏狠狠的数落的一番,吓的整个王府的人今天一下午都紧张兮兮的。 要知道,项珏可是出了的不敢得罪,却在饭桌上被项舜之的三言两语数落的不敢再开口,毕竟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的三少爷才是真正的掌权人,从小就心思深沉城府极深,虽然瘸了一条腿,可是一点不妨碍他在王府的地位,项珏连皇帝都不怕,却在面对项舜之的时候,平时嚣张的气焰一点也无,虽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说话做事明显低调了很多,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大家也都习惯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倒是项舜之在饭桌上大怒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要知道,这位三爷平时可是从来不发脾气的,能如此生气,都是因为贵妃娘娘的一句话。 太子刘安是什么人?说难听些,就跟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样,只不过生在皇室安了一副太子的皮就让人家觉得他高高在上了。 十三岁那年私通皇帝的妃子,连人家肚子都搞大了,这顶绿帽子差点没把皇帝压死,被软禁了两年之后,没多久,又强奸宫里的丫鬟,害的那丫鬟跳井自杀,十六岁那年,看上了一位将军的夫人,硬是要抢过来当侍妾,那将军一怒之下挥刀差点砍了刘安的脑袋,最后却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害的皇帝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在群臣的施压下,只得废了刘安的太子之位,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可是奈何皇帝子嗣太少,这些年都无所处,除了刘安之外,其余几位皇子的母族地位都太过低下,所以三年之后,皇帝又重新将刘安立为太子,虽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然而最终刘安还是能够安分守己了起来,低调了好几年也没再生什么事端,皇帝这次算是十分满意,一心认为太子迷途知返,孺子可教了。 可是刘安表面上再怎么诳皇帝,背地里照样是死性不改,只不过再也不敢像从前那么张扬了,跟刘安交好的一些门阀公子心里都清楚不过,这当然包括项舜之,所以当项珏提出要将项环嫁给刘安的时候,一向面容不改的项舜之这才大怒,当场将项珏怒叱了一番,楞是震的一桌人都没敢讲话。 又是一路风风光光的从王府回到宫里,刚一进香妃殿,周围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都被项珏摔了个稀巴烂,整个殿的下人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开口,整个香妃殿都是一片静悄悄的,十分的诡异可怕。 偌大的寝宫内,渺渺的薄烟从正厅的香炉内飘了出来,味道淡淡的十分好闻,项珏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薄纱裙坐在榻上,满头黑的发亮的青丝全部垂在脑后,更衬得一张脸十分白皙,她望着桌上燃的正旺的烛心一点点的跳着,一双眸子突然微微眯起,散着十分危险的光,将刚刚转过头来禀报的宫女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更是让周围的空气冷凝了三分,宫女碰的一声跪了下去,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当下诺诺道:“娘娘,水已经兑好了,请,请娘娘沐浴更衣。” 项珏瞥了地上的人影一眼,倒也不说什么,当下站起身子展开双臂,那宫女赶忙站起身子替她解扣宽衣,白的近乎透明的身体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动人,曲线玲珑皮肤紧致,项珏光着脚就准备踏入水中,然而就在一只脚刚刚触入水里,一声尖利的惊呼声瞬间响起,那婢女还没来得急反应,就见眼前一道赤裸的身影猛的一晃,随后只听碰的一声大响,整个人就从温泉台上栽了下去,水花四溅,落的满地都是。 声音一时间传到了外面,陆陆续续的跑进来五六个宫女,就看到池子里的女人正挥舞着两条藕臂使劲儿的扑腾着,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看起来十分狼狈。 然而这个时候没有人敢犹豫半刻,只听嘭嘭嘭几声响,随着几个宫女入水的声音,刚才差点被淹的项珏立刻被人拉了上来,此刻一张脸惨白着,嘴唇也是一片青紫,白皙的胸口剧烈的咳着,鼻子处不断的往外流着水。 周围跪倒了一片,只有两个宫女安抚着刚刚上来的贵妃娘娘,早有太监跑出去通知皇帝和太医,不一会儿,原本空旷偌大的香妃殿瞬间一片吵闹杂乱,刚才给项珏更衣换水的女婢此刻正跪在不远处的地上,整个背影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像是十分恐惧的样子。 “刚才是谁侍候娘娘沐浴的?”香妃殿管事的嬷嬷尖着嗓子大声说道,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凌厉的扫过下面一群跪倒的奴婢。 “回,回嬷嬷的话,是奴婢。”细若蚊丝的声音响起,十分颤抖,像是害怕极了,嬷嬷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朝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淡淡道:“杖毙!” 几个太监会意,伸手就将宫女往外拖,那奴婢正要开口求饶,外面就有人通报皇上驾到,一时间,所有忙里忙外的宫人和太医都赶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跪了下来,项珏慢悠悠的从榻上坐了起来,刚要下来,就被人一把扶住。 “爱妃不必行礼了,身体要紧。” 项珏一抬头,正好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皇帝一张脸略显沧桑,两鬓微微斑白,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出头的样子,却神色坚毅,身材健壮高大。 “陛下,臣妾”项珏刚想说什么,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着,神色十分萎靡惨淡,看的皇帝一阵心疼,赶忙将身边的女人揽入怀里轻抚后背,还不忘问一旁的太医道:“贵妃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垂首道:“回陛下,娘娘受到大惊,再加上鼻腔进水导致咽喉有异,若是不赶紧下药,恐怕就会引起风寒发作。” “那你还站在这里等什么!”皇帝一时间有些恼了,声音一时间也不自觉的大了几分。 太医站在原地,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扑通一声,太医突然跪了下来,没等其他人明白,就听那太医大声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已身怀有孕,一月之久。” 一声呼叫瞬间在周围炸开,皇帝还愣着一张脸没来得及反应,怀里刚刚已经有气无力的项珏突然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顿时精光乍现,失声道:“果真如此?” “回娘娘的话,微臣不敢妄言。” 原本苍白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红润了起来,项珏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臂,喜极而泣道:“陛下,臣妾,臣妾终于有孩子了。” 然而皇帝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色,虽然也是笑着,眼神里却闪着不可深测的冷意,项珏一时太过高兴,竟没有察觉出来,一瞬间,原本还紧张惶惶的香妃殿一片热闹,刚才差点被拉出去杖毙的宫女此刻也保住了性命。 香妃殿有喜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已经传遍了整片后宫,就连项王府也收到了消息,老王爷高兴之余腿脚也利索了,竟然能不用拐杖自己下床了。 唯一平静的或许只有燕子坞了,白笙刚刚进了屋子,就被几个小丫鬟喜滋滋的拉着胳膊说着这件事,然而少女依旧只是淡淡的点着头,却也不答话。 “姑娘,怎么看你还有些不高兴?”青芽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声音低低的问道。 白笙看了她一眼,伸手将火盆里的碳掏了掏,说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绿芽蹲在白笙身边,开口道:“大小姐这些年好不容易身怀有孕,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咱们王府来说都是好事,咱们作为王府的下人,当然应该替大小姐感到高兴了。” 白笙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王府越是势大,这些丫鬟们的地位也就越高,当然值得她们高兴,可是白笙并不这样想,树大招风,项珏在后宫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再加上如今怀有身孕,皇帝还不知该如何忌惮项王府,这个时候,越是招摇,只会死的越快,项府的地位达到了一个顶峰,项珏安分点倒没什么,可是如今居然怀孕了,恐怕皇帝是不会让王府好过的。 就像当年的白狼部一样 白笙拍了拍身上的炭灰,说道:“绿芽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物极必反。” 说罢,将手里勾碳的铜丝靠在墙上,阖上屋子走了出去,才走没几步,就看到原本已经熄了灯的那间屋子又亮了起来,项舜之披着衣服站在一动不动,灯光勾勒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打在窗户上,白笙踩着脚下的积雪,一步步的走回了房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放狗咬你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祝贺贵妃娘娘喜得龙子的人几乎将王府的门槛踩烂,全是汴京有头有脸的人物,白笙早早的起来去管事的婆婆那取燕子坞下人的月例,却硬是没见着管事的人,据说今天天还没亮就被吩咐了去招呼客人,没时间管燕子坞的事情,白笙无奈,只得从小路返回,之所以不走大路,全是因为大路上来往的人太多。 清晨稀薄的雾气带着十分沉重的凉意扑面而来,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袖口,她今天穿着灰蓝色的衣服,看起来十分老土,然而白笙并不十分在意,破了就破了呗,反正这衣服是她借青芽的,大不了回头还青芽一身新衣服就好了。 从石阶上猛的跳了下来,少女身形矫健宛若狸猫,白笙顺手折了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猛的朝后一甩,只听嗖的一声轻啸,随即而来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白笙吓了一跳,正想看看是哪个倒霉的不长眼堪堪撞到她甩出去的树枝上,就见一道鲜绿色的影子猛的跳了出来。 “哎呦,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偷袭小爷,找死么!” 绿色的身影无比鲜亮,在这个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十分突兀,脑袋上还顶着几片枯萎的树叶,十分狼狈狡黠,白笙才一看清那张脸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即开口道:“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燕子坞的地盘乱跑,原来是刘四爷。” 刘景云今年二十四岁,是正宗的皇亲国戚,父亲昭武王刘显荣是东汉皇帝的兄长,刘景云是刘显荣的四儿子,地位自然不同凡响,比较起项王府的老王爷项太阿这个异性藩王来说,实在是尊贵太多。 刘景云正歪着头揉着脑袋哼唧,一听对方的声音,原本眯着的眼睛猛的睁开,一张脸立刻笑的像朵菊花一般跑了过去,顺手就拉起白笙的胳膊摇晃哼唧道:“笙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听你们院子里的下人说你去了前院,害我找你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你。” 白笙已经习惯对面那人阴阳怪气的语调,当下翻了翻眼睛,斜睨着刘景云,厉害道:“你没事老找我干什么!” 刘景云笑眯眯道:“喜欢你才会找你,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大清早的没事往这跑?” 白笙懒得理他,当下甩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开口道:“没事别来烦我,我跟你又不熟。” 眼看少女就准备走人,刘景云当下一把伸出手拦在白笙胸前,开口道:“你别走啊。”说罢,整个人忽然一下跳到白笙面前,继续道:“怎么能不熟呢?你忘了上次是谁帮你摆平鸿胪寺那几个流氓的,要是没有本少爷,那几个流氓指不定要把你拖到什么地方蹂躏去,你说,这份恩情是不是很大?” 白笙仰头看着那张白兮兮的脸,刘景云真是长的跟女孩子一样阴柔,尤其是一张嘴巴,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每次见到白笙的时候都出露出那副嬉皮笑脸的神色,趁的满口牙十分雪白。 听他这么一说,白笙当即忍不住清嗤一声,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每次都会被刘景云搬出来说一遍,况且,就算没有刘景云出面,那几个臭流氓照样会被她收拾的满地找牙。 懒得再理这个人,白笙脑袋一低,身子猛的一窜,就从他胳膊下面溜了过去,刘景云反应倒是也快,猛的一个转身,又将少女的胳膊抓住,大声哼道:“笙儿,你怎么老这么没良心,我千辛万苦从我爹的监视下跑出来找你,你也不问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白笙被他抓的死紧,却又不好挣脱,当下无奈道:“刘四爷,小王爷,你找你的爹,我过我的奴才日子,咱俩不是一路人,你没事别找我。” “不行,我就要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给你当暖床丫鬟?我可不行,我不孕不育。” 刘景云当即飞舞两道眉毛,说道:“笙儿,我怎么舍得让你给我当丫鬟呢,只有项舜之那小子才能做出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你看吧,咱俩都快十天没见过了,你都不想我。” 白笙说道:“你后院都妻妾成群了,轮得到我来想你?你放开我,我还急着回去呢。” 刘景云嘴巴一瘪,腆着一张脸,手上的力度更紧了,当下道:“就不放,除非你自己能把我甩开。” “这可是你说的!” 刘景云吃准了白笙挣脱不了,正得意洋洋的望着对面的少女,却不想下一秒女子脸色忽然一变,十分狡黠诡异,随后被抓的手臂猛的一抖,力道之大,刘景云猝不及防瞬间脱手,白笙一个利落的扣腕就将对方的手腕捏在手里,随后翻转,碰的一声轻响,就将对方的整条手臂狠狠的按在背上,疼的刘景云忍不住大声惊呼。 “小王爷,你可别怪我,是你让我动手的。”白笙站在刘景云身后眉飞色舞的说着,少女身材纤细瘦弱,此刻却像是抓鸡一样将身材高大的男人捏在手里,看起来十分滑稽。 刘景云只觉得此刻手臂一阵酸麻,却动弹不得,当下哼唧道:“你,你还真动手啊。” 白笙笑道:“你让我动手我哪敢不听,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连我都打不过,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 刘景云半猫着腰脑袋朝地,说道:“笙儿,你怎么会对我如此狠心?” 白笙翻着白眼,说道:“只要你以后别来找我,我就对你温柔,如何?” 刘景云果断摇头,速度之快,跟拨浪鼓似的。 白笙见他不情愿,当下手上力气加大,痛的刘景云又是一声尖叫,“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刘景云这个时候倒是挺男人的,还是继续摇头,说道:“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白笙觉得有趣,当下开口道:“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有骨气的货色。” 刘景云豪气云干道:“那当然,爷的那些美姬哪个不夸爷生龙活虎威猛如牛,不过,一到你手里我就不行了,笙儿,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喜欢了吧,赶紧放开我。” 白笙忍不住笑出声,说道:“那我问你,我和你那些女人们比,哪个重要?” 刘景云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你,那些女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人在我心里的地位。” “原来如此。”白笙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忽然手一松,刘景云整条胳膊垂了下来,艰难的站起身子揉着手臂,一脸委屈,表情十分不满,刚想说话,就看到少女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先一步开口道:“那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件事?” 刘景云一听这话,当下大喜,也不顾上手臂上的疼痛,当即道:“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愿意,笙儿,你是不是都被我感动了?” 白笙脑袋一歪,将刘景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挑眉道:“你真的愿意?” 刘景云继续点头,开口道:“爷向来说话算话。” “那好。”少女忽然打了个响指,随即忽然将手放在嘴里狠狠一吹,没等刘景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远处的白地上,一条足有两米长的巨型狼犬突然朝这边狂奔而来,瞅了一眼正笑的诡异的少女,再看那一排滴着哈喇子的獠牙,刘景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双眼睛徒然睁大。 “老黑,上他!” 老黑像是能听懂白笙的意思,当下阴着嗓子低吼了一声,随即四蹄子一蹬,猛地朝那道鲜绿色的影子扑去。 “笙儿快救我!”刘景云惨叫一声,脚下发足狂奔,大狼狗在他身后飞快的追赶着,不断的叫喊,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传来了刘四爷杀猪般的尖叫。 白笙站在原地大声笑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回燕子坞去。 刚一进门,就见项舜之坐在轮椅上处在院子中间,一道大红色的背影正巧挡住了他个身影,那红衣服的女孩子不知在说着什么,项舜之仰着头时不时露出一丝笑意,看起来十分惬意洽淡。 不用猜都知道那红衣服的人是谁,琼华公主果然是信守承诺的女子,说了今天来,就今天来,真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白笙半倚在门槛上等着,等到那边嬉笑的声音停了,琼华公主这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去,经过白笙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一双眼睛里只有里面那道身影一般。 “真是难得有公主这样痴情的女子,少爷真是大福气。”白笙一边说着,一边将搭在一旁的大氅盖在项舜之腿上,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露在外面的手有些发红。 项舜之打趣道:“琼华还是个孩子,总是拒之不见,也不太好。” 白笙知道,项舜之一向是不喜欢琼华的,这个公主又刁蛮又任性还总是没脑子,而且还挺心狠手辣,惩罚宫人就跟惩罚一只兔子似的,说弄死就弄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说到底也是公主,项舜之作为臣子,自然不能轻易得罪,所以有些时候还是应该适可而止的接见一下。 白笙当下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毕竟说再多没什么意义,项舜之见她半晌不语,还以为是不高兴,开口问道:“我刚听到前院有人大喊大叫的,是出了什么事么?” 白笙这才想起刘景云来,忍不住轻笑出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从哪冒出一条狗来非追着刘四爷不放,撵着他满院子跑。” 项舜之自然知道刘景云对白笙的心思,也清楚刘景云这个人,当下忽然轻轻蹙眉,开口道:“阿笙,你可别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这个刘景云以后尽量跟他少接近。” 白笙点头,说道:“这个我自然清楚,你放心吧,有些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项舜之抬眼静静的看着院外白茫茫的一片,良久,才道:“耍滑拌嘴可以,阿笙,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过火。” 白笙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看了一眼项舜之,就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满是捉摸不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各怀心思 昭武王府的小王爷被项王府家的狗咬了,这件事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但凡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出点事情,总是能够成为人们饭后闲谈的热门话题。 即便很多下人都证明了那是条野狗,可毕竟是在王府内出的事情,项家还是要负很大责任的,所以晚上的时候,项舜之就吩咐了项玔准备很多好东西送到昭武王府,然而却悉数被退了回来,因为小王爷吩咐了,送礼是不能弥补他心里的创伤的,除非把燕子坞的大丫鬟送过去才能消气,这让项玔十分生气,却又不得不重新拿着东西跑了回来禀报。 白笙正准备换了衣服睡觉,外面就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才发现青芽正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开口道:“姑娘,下午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白笙没明白她要说什么,当下摇了摇头,青芽也不废话,说道:“那个小王爷不给咱们少爷面子,把送过去的东西全都挡回来了,还说,还说。” “说什么?”见青芽欲言又止,白笙有点不耐烦的皱眉问道。 “说是不领咱们王府的情,除非把姑娘送过去。” 青芽说起话来一双眉头皱的紧紧的,一脸苦情,白笙顿了一瞬,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姑娘,你还有心思笑,那小王爷摆明了是对你图谋不轨,这要是真去了,咱们女孩子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白笙拉着青芽站在屋子里,风从没关住的门缝里顶了进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吹的火盆忽明忽暗的,房间里十分暖和,各种摆设一应俱全,本应是春天才开的兰花被摆在靠墙的位置开的正旺,房子虽然不是很大,却十分精致素雅,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丫鬟应有的待遇,铜碳被火烧的噼里啪啦的炸开,这算是整个王府里下人中最好的待遇,项舜之待白笙真的不薄,很多东西都是只有小姐们才可以用的。 “有这么严重么?”白笙背过身子给青芽倒了被热茶,满不在乎的问道。 青芽一把夺过杯子,却也不喝,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小王爷是什么人,家里的老婆小妾都能开个娼妓坊了,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啊,只要是踏进他院子的女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白笙对这一点倒是不反驳,刘景云本来就喜欢美女,稍微有点姿色的都会被他纳入后院,一晚上连御八女那都是常事,据说睡过的女人都不带重样的,比起太子刘安来说,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这也只是听说,白笙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能被人传的这么邪乎,想必真实情况也差个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认识刘景云是五年前的事情,但是白笙一直不怎么喜欢他,所以并不清楚。 “那三少爷那边怎么说的?”白笙正了正神色,十分认真的问道。 青芽说道:“少爷当然是不会同意了,刚才还让项玔去给小王爷捎话,至于捎的什么话,咱们做下人的当然不知道了。” 白笙挑眉,点头道:“既然少爷都不同意,那我自然就不用去了,青芽姐你何必那么着急再跑过来。” 项舜之不会同意自然是在白笙的意料之中,毕竟很久之前他就说过,刘景云不能接触,这个人表面上成天嬉皮笑脸的,实际上一肚子的心机和坏水,只不过隐藏的太好,又没人真的愿意去猜罢了。 白笙记得十分清楚,就在项舜之跟她说完刘景云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和刘景云哪个城府更深一点?” 项舜之当时的反应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就说道:“你觉得他跟我有可比性?” 青芽见白笙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点恼了,赶紧道:“我还不是怕那个小王爷难缠,万一连少爷都对付不了他,你可不就完了。” 白笙正想的出神,当下忍不住问道:“青芽姐,你觉得咱们少爷和小王爷比,哪个心机比较深?” 青芽没想到白笙居然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在愣了一瞬之后赶忙伸手捂住少女的嘴巴,十分轻声道:“姑娘,这话可不敢乱说,不然被少爷听到了,可是要死的。” 白笙知道,这整座王府除了自己之外,几乎没有人不害怕项舜之,就连老王爷项太阿见了这个三儿子气势也瞬间矮了三分,不为别的,只因为整座王府的大权全都掌握在项舜之手里,别看他年纪轻轻的还瘸了一条腿,本事大着呢,才二十三岁就掌握了东汉三分之一的兵权,前几年东汉对抗匈奴的那几战都是因为项舜之坐镇才让一直败在匈奴手里的中央军大获全胜,更是将匈奴从此扫出边境再也不敢过来冒犯,不过武官即便有再大的丰功伟绩也会被文官所看不起,朝堂里没少有弹劾的奏章飞到大殿上,全是指责项舜之那一年消耗东汉举国三分之二的钱财和粮食,即便是在与匈奴一战中大获全胜,可却也同时掏空了东汉整个国库,如今没有战事便罢,一旦其他国家发起攻击,东汉将危矣。 对项舜之的弹劾足足持续了三个月之久,基本上都是以文官司徒司空等为首的,搞得皇帝也是头痛不已,毕竟项舜之有功于国,可是那些上奏的人说的也句句在理,所以就在皇帝都准备称病不早朝的时候,原本弹劾的那些人忽然又反了过来,开始表彰项将军为东汉立下的汗马功劳,一时间,满朝文武似乎都要往项舜之的脸上开始贴金了,皇帝这才因此将原来的项府封为异姓藩王,承世袭制,一直达百年之后。 这算的上是皇帝对臣子最大的奖励,没有人知道那些原本持相反意见的人为何会忽然转变心思,也没有人知道为何皇帝会给予当初只是一介丞相的项太阿王爷的身份,项昭仪也成了项贵妃,项府在一瞬间成了整个汴京炙手可热的话题,出尽了风头,然而白笙知道,这一切自然离不开项舜之。 至于项舜之到底做了什么,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白笙没问,项舜之也从来不提,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可是白笙心里明白,终有一天,她会清楚这其中的一切,以及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白笙将青芽捂在嘴上的手打了下去,说道:“怕什么,少爷又不会吃人,再说了,没发生的事情现在操心有什么用,就算真的去了昭武王府,刘景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至少他打不过我。” 青芽还想说什么,就被白笙不耐烦的止住,道:“好了青芽姐,这么晚了赶紧回去睡吧,要不然我明天去领月例没你的份。” 一听这话,青芽这才打住,悻悻道:“你就一天什么事都不操心,迟早要吃大亏的。” 白笙笑道:“我若是不操心,那明天就不去领月例了,到时候没钱花,可不要再找我。” 青芽翻了翻白眼,作势推搡了白笙一下,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那我走了,你记得晚上把火盆封了。” 白笙频频点头,嘴里含糊着应着声,青芽走的时候顺手将屋子的门带上,风声止住的那一瞬间,原本一脸嬉笑的少女瞬间止了下来。 好你个刘景云,都让狗咬了还这么不安分,等着瞧吧,下次再收拾你。 白笙打着哈欠这才往床上爬,刚一合眼,就立刻睡了过去。 黑夜下的冷风呜呜的吹着,将燕子坞院里的梅花吹落了满地,等到白笙这头的油灯无声无息的燃尽了,项舜之这才将最后一颗夜明珠遮住了光,一瞬间,屋内一片黑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奸情被窥 到底不知道项玔传了什么话过去,总之那夜之后刘景云再也没有嚷着要见白笙。 虽说确实是狗在项王府撒了泼,可是说到底压根就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最多就是咬破了衣服什么的,若说真的是伤了人,按照刘景云的身份,还不得把那条黑狗杀了炖肉吃。 白笙一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刘景云虽然表面上成天吊儿郎当的,其实脑子精着呢,他能任由一只畜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闹成这样无非是想要做给自己看罢了,若是白笙真的接了这个岔,那她就算是倒霉上钩了,若是没接,刘景云只能自己吃瘪,怨不得别人。 一大清早的就赶紧去管事的婆婆那领回燕子坞下人这个月的月例,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珠儿低着头慌里慌张的往前院跑,白笙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裙子,头发全部梳起来扎在脑后,趁的一张小脸更是十分精致可人,眼见着珠儿头也不抬的脚下飞快,正巧踩在一道冰溜子上,一个不稳,小丫鬟惊呼一声,作势就往下倒。 白笙眼疾手快,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一把拉住珠儿甩起来的手臂,稳稳的就将她拉了回来。 “珠儿,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白笙皱着眉头不满道,这个冷的天气,地面冻的结实,若是这么摔伤一跤,倒霉的不止珠儿自己。 珠儿是六少爷院子里的丫鬟,今年已经快二十了,也许是因为个子矮的缘故,看起来倒比白笙小不少,同样是十年前来的项王府,跟白笙十分熟悉,只是七年前被拨到了沉香院,渐渐少了来往,不过见了面总还是要比跟一般下人亲切。 珠儿被刚才那一滑吓的脸色有点白,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白笙,神色焦急说道:“姑娘,六少爷半个时辰以后就要进王府了,之前管事的吩咐我要把液池水引到沉香院给六少爷做温泉,可是这两天你也知道府上忙,我把这事儿就给忘了,刚才还是管事的过来问我把水引好了没,我这才想起来,可是现在已经迟了,六少爷马上就回来了。” 前几日府里忙白笙也是知道的,可是这项定逸倒是会挑时辰,两年了都没回过王府,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其他院子的下人倒无所谓,就是着急了沉香院的,本来人就不多,前几日为了张罗项珏回府的事就忙的没空歇,还没等项珏走利索,昨日又有一堆人过来庆贺贵妃娘娘喜得龙子的事,再加上小王爷刘景云被狗咬了这茬,项王府成天都是紧张兮兮的,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没想到项定逸就要从点将堂回来了。 “六少爷不是在点将堂待着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白笙问道,因为之前没听到关于项定逸要回来的消息。 珠儿回答道:“是上面的说北方那边有暴乱了,因为都是一些百姓组成的军队,所以朝廷这次不准备派中央军过去镇压,专门让点将堂的子弟兵过去,少爷这次回来就是跟王府交代一声,待不了几天就得跟着大队伍出发。” 北方聊城民乱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因为一年前朝廷提出归纳番地统一整片土地政治,不再将番地一带作为独立体系,这样有利于东汉皇室的壮大,然而北方一带至少有一半百姓从前都是属于番地,番地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享受汉人没有的待遇,比如不收取苛捐杂税,每年官府还会给番地人每户每人补贴一至两个金珠。可是如今皇室的一道政策打破了番地人的美梦,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而恰巧聊城一带是番地人的聚集地,所以政策一出,暴乱也就从聊城开始蔓延,一直从秋天闹到现在,连当地的官服都制止不了就直接上报朝廷,可是若是出动正规军却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所以皇帝就决定将这些还在点将堂历练的门阀公子们扔去聊城,毕竟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早一些总比晚一些好。 白笙看珠儿神色紧张,于是问道:“六少爷还有半个时辰回来,那你现在急急忙忙的去做什么?” 珠儿道:“我得去前院找几个人过来到沉香院帮忙啊,要不然就凭我们院子里那几个小丫鬟,等把温泉水引过来,恐怕六少爷都已经跟着去出征了。” 白笙点头,说道:“这样吧,你先去前院找人,我回去让三少爷院子的奴才过来几个给你帮忙,这样不是更快一点。” 听她这么一说,珠儿原本焦急的脸立刻露出一丝笑意,当下高兴道:“那就谢谢姑娘了,我先走了。” 说罢,提着裙角飞快的从白笙身边跑了过去,继续往燕子坞走着,白笙心里不免想着,项定逸要回来了,怎么项舜之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一回到院子,都没来得急将月例交到账房,白笙立刻叫了几个小丫鬟让他们吩咐四五个奴才去沉香院找珠儿姑娘,几个小丫鬟十分聪明伶俐,不一会儿就将这事儿办妥,白笙揣着银子往账房走去,却发现大白天的,账房的门居然紧紧的闭着。 因为燕子坞的账房地处偏僻,一般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日期白笙会来交月例之外,几乎再没有什么人过来,本来是准备昨天交过来的,不过因为管事的婆婆不在所以换做今天,然而都这个点了,若说是账房的项钱没起来,那似乎也不太可能。 燕子坞的后院一片白茫茫的,到处都载满了白色的梅花,十分清净雅致,白笙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刚准备上台阶去敲项钱的房门,然而还没等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那声音十分柔弱如骨,一听就知道是女人发出的呢喃,任谁听了都不由得面红耳赤,一阵心跳。 项钱今年少说也有四十出头,老婆孩子都在乡下,平日里看上去倒是本本分分的,没想到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在燕子坞做出这种事儿来,白笙不免有些好奇,当即轻手轻脚的往前走了几步,整个脑袋都贴在门缝上,本想看看那女人究竟是谁,然而里面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突然,一阵快意的闷哼声遽然响起,伴随着女子一声被压制住的尖叫,白笙听的清楚,可不就是老王爷那位半年前才纳入后院的舞姬么,项钱真是一颗狗胆,连老王爷的女人也敢上,真是不要命。 小心翼翼的从台阶上走下来,白笙继续揣着月例走出后院,她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项钱最好要懂得识趣,有些事情可一可二却不可三四,若是被项舜之知道了,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半个时辰后,屋子的门被悄悄的从里面开了一条缝,一颗黑漆漆圆滚滚的脑袋从屋内冒了出来,项钱一张脸倒是长得十分斯文儒雅,倒像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此时一双眼睛谨慎的向四周打量着,生怕被发现什么一般。 瞅了一会儿,一看外面什么人都没有,项钱这才朝里面的人招了招手,女人会意悄悄的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像是被风吹过的样子,脸颊两侧泛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嘴巴也是红的有些发肿,一看外面十分安静,这才大着胆子准备下台阶,然而还没迈出步子,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项钱吓了一跳,赶忙伸手从后面捂住女人的嘴,小声厉喝道:“喊什么,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那女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的盯着下面白茫茫的雪地,项钱会意看去,一瞬间,原本一张脸瞬间爬满惊恐,整个人瞬间瘫了下来。 白地上,一串长长的脚印看起来十分刺眼,一直蔓延到屋门的台阶下。 “怎,怎么办?”女人声音十分颤抖,一把抓住项钱的衣袖,死死的拽着。 项钱十分害怕,他们都知道已经有人发现了什么,然而那人却不当场拆穿,反而悄悄的走了,不知道这会儿会不会是已经去到三少爷那里告状。 一想到项舜之那张发怒的脸,项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被一旁的女人拽着袖子,当下一把甩开,厉害道:“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完了,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女人说着,突然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睛里满是恐惧。 项钱见她哭闹,更是害怕了起来,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就往屋子里拖,呵斥道:“你疯了,再乱喊咱俩就真的死定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房门被紧紧的从里面拴上锁,女人脸上挂着泪水,声音哽咽,却不敢再哭。 项钱却慢慢冷静下来,说道:“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去三少爷那告状,咱们等一会儿,若是前院那边没动静就说明没事,若是三少爷真的知道了” “知道了会怎么办?” 项钱咬咬牙,颤抖道:“你我都得死” 女人猛的打了个冷战,房间里黑漆漆的,还弥留这欢愉过后的靡靡之气,两个人一时间都不敢出声,生怕会惊动什么一般。 良久之后,外面一片平静,项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突然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低声道:“三少爷还不知道,你现在就走。” 女人抬起头来,颤声道:“现,现在走?万一碰上了” “不可能!”项钱立刻打断女人的话,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刚才来过?” 女人摇了摇头,黑暗中,男人忽然牵起一丝冷笑,说道:“除了她还能是谁?每个月来账房找我的只有阿笙,这个丫头心思多着呢,现在能放过咱们,说不定有更大的苦头还在后面。” 女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拍去裙子上落下的灰尘,问道:“阿笙,是不是三少爷身边那个丫头?” 项钱点头,女人低声道:“这个丫头我见过几次,连昭武王府上那个小王爷都怕他,要真是被她发现了,那,那咱俩不就死定了。” “怕什么!反正她现在还没告诉三少爷,在三少爷不知道之前,别做贼心虚!” “可,可难保她一直不会说出去。” 项钱眯了眯眼睛,说道:“你想不想死?” 女人一愣,突然一拳打在项钱胸口,喝道:“你才想死呢!” 项钱冷笑,说道:“既然不想死,那就要找个不用死的方法。” “你什么意思?”女人说着,就见对面的男人忽然缓缓抬起右手,竖手为刀,一张脸渐渐变得狰狞起来,手刀作势朝下轻轻挥了一下。 “你不会是”女人一把捂住嘴巴,双眸一片惊恐。 “记住,她要是不死,咱俩就得死,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她一条命换我们两条,值了!” 房门外安静的可怕,雪花大朵大朵的飘着,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心思诡异 项玔跌跌撞撞的从外面破门而入,身上残留着屋外冰冷的湿气,一张脸不知道被风吹了多久,一片紫红,眼睛里也含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冷风一下子从外面钻了进来,项玔一双手扒在门槛上大口喘息道:“少,少爷,六少爷的马已经出了皇宫了。” 白笙正坐在火炉旁拿着扇子扇着炭盆里的火,一只手拖着腮帮子想事情,倒是吓了一跳,却一时间忍住没开口训斥项玔两句,项舜之坐在窗边的轮椅上摆弄那盆入冬刚值好的蔷薇,转头看到项玔没大没小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训斥道:“还没到府门口就这般大呼小叫,越发的没规矩。” 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墨发高束起来,一张脸显得十分平和,项舜之的手十分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火红蔷薇的映衬下,十分好看,听到项舜之开口呵斥,忍不住看了坐在里面的白笙一眼,悄悄的吐了吐舌头,这才稳稳的说道:“少爷,咱们王爷带着一众人都开始在府门口迎接了,特意让我跑回来知会您一声,六少爷马上就进府。” 项舜之转过头继续摆弄盆里的花,开口道:“急什么,两年都没见了,迟一点有什么关系。” 项舜之这么一说,项玔就不敢再劝,可是老王爷已经吩咐了,他又不敢不从,只得悄悄的朝白笙使着眼色,一脸的哀求,少女瞪了他一眼,朝项舜之道:“少爷,六少爷难得回来一次,还不知道能呆几天,那些跟六少爷一同在点将堂的公子哥们的家属这会儿肯定也是跟老王爷一样的心情,毕竟都两年没见了,更应该热热闹闹的,咱们是王府,自然不能被其他门阀给比了下去,况且,六少爷从小就喜欢跟着少爷,若是待会儿回来见不着少爷的人,恐怕心里也不太高兴。” 项舜之静了片刻,手中修建枝叶的剪刀咔嚓咔嚓的响着,外面飘着大片的雪花,整个窗外都是一片白色,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项舜之这才将手里的剪刀放下,拿起一旁的白布仔细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上的泥土,开口道:“项玔,去把拐杖备着,阿笙,把那件褐色的大氅拿过来。” 白笙早就站在一旁候着,开口道:“少爷,已经都带好了。” 项舜之笑了笑,点头道:“还是阿笙最能懂我。”说罢,双手就开始移动轮椅,白笙上前将大氅给他披在身后,跟着项玔一起搀扶着项舜之就出了屋子。 王府的大门口全部涌上了人影,排在后面的都是项王府的一众下人,一瞧三少爷来了,一群人识相的让出了一条道来,项玔推着项舜之一直出了大门,就看到老王爷带着一众家眷全部背对着站着,毕竟是两年未归的六少爷,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想念的,项太阿站在人群正中间,身材又胖又矮,十分好认,几个人听到了后面的动静,都纷纷转头看来,就看到项舜之不急不慢了过来。 虽然身为项王府的正牌王爷,可是项太阿见了项舜之倒是有点谄媚的意思,赶紧让身边的人过去接着,自己挪了步子把空地留给这个二十来岁的儿子,开口道:“舜之啊,其实你不用自己出来的,天气这么冷,你的腿又不好,我和你四妹等在这就可以了。” 项舜之头也不太的看着前方的地面,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天再冷也冻不死人不是,再说了,我是为了接六弟才来的,跟你没多大关系。” 项太阿吃了个瘪,却也不觉得太尴尬,毕竟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这个儿子的冷言冷语,他是打心眼里有些怕自己这个儿子的,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就是怕,人面前风风光光的王爷派头,到了项舜之面前,竟然一丝全无。 悻悻的住了嘴,低着脑袋干咳了一声就继续站在原地候着,白笙站在项舜之身后低着头,突然感觉袖子一紧,转头就瞧见项环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白笙小声道:“四小姐,怎么了?” 项环今年二十一岁,长的十分可爱,可是脑子却有点不太好使,就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单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十分喜欢白笙,因为白笙对她跟其他人不一样,比如院子里的下人都怕她却也不耐烦她,只有白笙不一样,这恐怕是所有人里除了项舜之之外第二个对她这样好的人,所以项环每次见了白笙都莫明的高兴。 “阿笙,我不想在这等了,太冷了,我想回去睡觉。” 项环小声嘟囔着,一张嘴高高的噘起,眼睛里满是不耐烦。 白笙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四小姐,六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六少爷一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不,我就想回去。” 白笙摇了摇头,低声道:“四小姐可别喊出声,要不然待会儿被三少爷听到了会不高兴的。”说罢,她伸手将项环一双手握住,一片冰凉,说道:“我给你捂着,这样就不冷了,你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项环怕被项舜之听到,也不敢出声,任由白笙握着自己的手,脸上一片委屈,却也是闷着头不再说话,白笙无声的笑了笑,将项环的手抓的更紧。 不一会儿,不远处一片热闹,众人朝长街望去,就看到三匹高大的黑马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快看,那个穿铠甲的是不是六少爷!” 底下的下人大喊了一声,王府门口也沸腾了起来,项定逸坐在大马上越来越近,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腰间悬着黑色的长剑,脸庞如刀削,长眉入鬓,鼻梁高挺,面皮微微有些古铜之色,一时间英俊无匹,十分养眼。 青年男子翻身下马,长身而立,两年不见,竟长高了不止一头,身上带着微微的寒气,却随着脸上爽朗的笑容一起消散。 “父亲,三哥,我回来了!” 项太阿突然上前一把抱着项定逸开始大哭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倒是项舜之相当淡定,看着对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了半天,等到项太阿终于止住了眼泪这才开口道:“六弟,一别两年,倒是长大了不少。” 项定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颇有一股兵营子弟的意味,开口道:“两年不见,三哥也变了不少。”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白笙很少看到项舜之这般放声大笑,王府门口寒暄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结束,白笙没再停留,拉着项环就往府里走,直到把她送了回去,这才准备去前院找项舜之。 走在路上正巧碰到项钱正往燕子坞走,白笙突然响起早晨看到的那一幕,不免愣了一瞬,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将项钱叫住,项钱抬头一看,原本一张脸几不可察的有些发白。 “阿笙姑娘。” 项钱垂着脑袋喊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白笙却没发现,当下说道:“正巧在这碰到你,也省的我往你屋子里跑一趟。”说着,取出一带蓝色的布袋子,继续道:“这个月的月例我已经领来了,回头你结算一下发给各屋的下人。” 项钱伸手拿过那个布袋,他想开口试探一下到底清晨那人是不是白笙,可是一时间太害怕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等到白笙转头准备离开,这才叫住,说道:“阿笙姑娘,你等一下。” 白笙回头,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项钱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姑娘,这月例本应该是昨天送过来的,怎么现在才拿来?” 白笙一听这话,想着也是明白项钱话中的意思分明有着试探的意味,当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道:“昨儿管事婆婆那太忙,我昨晚上才领了月例,不过晚上我过去你那你屋子闭着,想着你应该是睡了,就等着今天再给你,刚才三少爷又让我忙着接六少爷的事情,忙了一早上了,饭都没来得及吃,若不是在这碰见你,恐怕又得到晚上才能将月例给你送过去。” 项钱一双眼睛盯着白笙,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可是少女一张脸十分平和,没有一丝异样。 “怎么,你还嫌我送迟了不成?”白笙突然咧嘴一笑,笑容十分温暖明朗,看的项钱眼神一晃。 “不不不。”项钱赶忙道:“姑娘忙着事情我自然不敢怪罪,只不过这月例是发给大家的,就怕那些下人私底下不满意,不过想着他们也能理解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迟了。” 白笙一笑,说道:“先生说的对,以后一定按时将月例交上去。” 说罢,项钱朝她点了点头,十分礼貌的笑着从身边走过,刚一转头,白笙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做贼心虚! 反观项钱,垂着的眼睛闪过一丝狰狞,他知道白笙这丫头古灵精怪,撒起慌来从来都不脸红不眨眼,所以他还是很确定今早那人就是白笙没错,毕竟那个时间那个点,除了白笙,再不可能有人去院子里找他。 揣着一袋子钱慢慢走回燕子坞,项钱心里的恐惧占据了一切,生怕白笙一个不高兴就将那事儿说出去,所以,得要赶紧除掉那丫头才行。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往事重提 向来这个时候,项舜之都是坐在燕子坞里下棋的,今天项定逸自点将堂回来,项府一众家丁全部都聚集到了前院。 白笙穿过前院大厅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项舜之。 “看到三少爷了吗?”女孩子拉着旁边正急急忙忙往外跑的家丁问道。 那下人一看是燕子坞的大丫鬟,立马停下里恭声道:“是阿笙姑娘啊,三少爷跟六少爷两人去别院了,不让我们跟着,三少爷吩咐了,若是姑娘来找他,直接去别院就好。” 白笙道了声谢,七拐八拐的走到别院,说是别院,其实不过是项太阿前院的一处角落,十分寂静。 厚厚的雪白茫茫的铺了一地,院子虽然不偏,却没有下人时长过来清扫,光秃秃的枝丫在一片白地上显得十分萧条。 “上次北边的那场战役多亏了三哥坐镇才让我东汉国库免遭危机之苦,这次弟弟倘若能够平掉这场暴乱,那我项府的威望在朝中会更加安稳,看哪个还敢在背后议论我们不跟东汉姓刘。”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安静的角落传来,听得白笙心头一跳,项定逸到底是年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倘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即便不会出什么事情,也会为以后埋下祸根。 抬着脑袋四处看了一圈,好在别院是单独分出来的,倒没有什么人在这边走动,吱呀一声关了院门,白笙急急往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双臂交叉笔直的站在门槛上,少年意气风发,古铜色的面皮上露出一口白牙,朗声道:“刚才都没好好看阿笙,两年不见,小毛丫头倒是越来越水灵了。” 白笙走到他面前,足足矮了一头,少女抬起素白的面庞,细细的脖颈在冬日太阳的照耀下显色十分精致,热热的暖气从项定逸的身体散发出来,淡淡的萧索将少年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倒是英俊无匹,十分潇洒。 “阿笙见过六少爷,谢少爷夸奖,两年未见,您别来无恙。”少女甜甜的笑道。 “哎呦”,面前的少年突然弯腰嗤笑了一声,十分自然的抬起食指朝女孩子的鼻尖轻轻挂了一下,咧嘴道:“说你长得水灵,这嘴巴也是越发的会说话,看来还是三哥调教的好,小丫头现在倒是有模有样起来了。” 白笙被他说的有趣,当下接话道:“这是自然,六少爷现在是点将堂的子弟兵,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挂着鼻涕跟着阿笙后面跑的小子,你如今身份尊贵,我一个小丫鬟可是不敢轻易得罪。” 项定逸一听到白笙说他挂着鼻涕这事儿顿时就住了口,两年前自己十六岁,那个时候冬天经常风寒反反复复,整天擦鼻涕擦得鼻子痛,最后不耐烦了就任由那两道鼻涕留着,随便袖子一抹,正好还省事,没想到白笙到现在还记着,说起来真是有些丢脸。 “刚夸你两句就尾巴翘上天,果然还是改不了爱顶嘴的毛病。”项定逸咧着嘴白了少女一眼,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外面冷,快进来坐会儿,你这小身子骨,万一给冻坏了,我可是赔不起的。”说吧,一把拉住白笙的手就往屋子走,“手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白笙任由他拉着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些昏暗,炭火在盆里烧的轻轻炸响,项舜之坐在火盆旁边的轮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他腿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白笙看见了,正想把手从项定逸手中抽出来,却被对方示意做了个嘘的动作,轻声道:“三哥这半晌也不说话,八成是睡着了,不用管他。”说着,拉着白笙就准备往另一边走去,道:“来,让爷好好看看我们阿笙,这一别两年,想死爷了。” 白笙没好气轻嗤他一声,轻声道:“点将堂的水这两年还是没把你喝规矩,越来越贫。” 两人毕竟从八九岁开始玩儿了八年,早就没有男女之分,项定逸从来不把白笙当丫鬟看,白笙也从来不在他跟前拘束,相处起来倒是比项舜之自在许多。 正想问问项定逸这几年在点将堂的生活,一阵轻响隐隐传来,白笙一转头,就看到项舜之靠在轮椅上缓缓睁开眼睛。 “少爷醒了。”白笙把手从项定逸手里抽出来,房间里一片温暖,想来只盖个薄毯也不会冷,“前院已经差不多准备好晚宴给六少爷接风了,咱们看看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就过去吧,待会儿晚些时候会有几家门阀过来探望老六,我没那么多精力管那些个人,早些结束,早些回去休息。” 他的声音在温暖的屋子里显得有点冷淡,与平时的清冷倒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白笙没发现项舜之脸上的一丝不悦,走过去蹲下身子给他穿好靴子,说道:“那我待会儿去跟前院的管事说一声,让他晚些时候不必给少爷准备茶几。” “哎,明明是接应本少爷回家,怎么你们两个人话里话外倒把三哥当成了今天主角,简直是没有将我放在眼里。”项定逸不爽的翻着白眼,依旧双手环臂,脑袋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十分吊儿郎当。 项舜之抬眼冲他挑了挑眉,开口道:“六少爷如今都是要保家卫国的人了,这点便宜都不肯让我占了去,以后我都不敢跟人家说我是你哥哥。”他说罢,轻轻一笑,十分随意。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耸了耸肩,也是毫不在意:“罢了,总说不过三哥。”扯了扯衣服就准备往出走,“我先去父亲那边,省的待会儿找不到我人,老爷子脾气上来又得骂人。” 将火盆封好,白笙这才准备推项舜之出去,然而手刚伸出来,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他轻声道:“怎么在屋子呆了这么久手还是这样凉。” 他说话时眉头几不可察的轻轻皱起,不等白笙反应,两只手一同抬起将女孩子的手握在中间,继续道:“回头让人多做些过冬的衣裳送过来,穿的这样少,身体迟早会扛不住。” 白笙被他没来由的话语说的愣了一下,手上传来淡淡的温热让她不由自主的面皮发红,有些不自在的答道:“这有什么关系,从前夜北的冬天不知道要比现在冷多少也不觉得。” 话音刚落,女孩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是她这十年以来第一次提到那个曾经美好却又如地狱一般的地方,这些年来,项舜之从来没有问过她从前的一切,她也从来没有提及过,即便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但至少她从来没有说起过,如今说来,却依旧如当初那日一般,让她心如刀割。 像是感受到身边人的颤抖,男子手上的力度紧了紧,眼睛里闪过一丝沉重,说道:“再不怕冷也不能这么冻着,不然回头又得老六那小子过来占你便宜,我燕子坞的人,其他人休想沾染分毫。” 白笙被他的话拉回神来,没等她回答,项舜之便松了手。 “走罢。” 男子轻轻开口,白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推着轮椅便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冷气瞬间扑面而来,白地上一阵刺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汴京夜市 冬日的夜晚来的很早,漆黑如墨的夜空今晚难得零零散散撒着几颗星子,月亮瘦瘦的挂在上面,倒也没那么孤寂。 酉时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了,项府的下人不停地要忙着清扫前院的大路,一场家宴才刚刚结束,戌时之后还有不少门阀要过来拜访,若是哪个不小心在项府被滑栽了跟头,那一众下人就只能等着吃瘪的份。 丝竹之声不绝,悠悠的飘荡在项府的上空,项舜之坐在轮椅上任由白笙推着慢慢朝燕子坞走着,身后跟着一众下人,均是默不作声的低着脑袋。 越往前走就越是安静,项府的几乎是没有夜晚的,大片大片的灯火通明,恍如白日,还没走几步,项舜之就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一刻了。”少女在后面回答道。 静默了片刻,两人都没有再讲话,来往穿梭的下人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匆匆跑过,项府基本每天都能看到这样忙碌的情形,盛极之时门庭若市,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想不想去看看汴京的夜市?” 白笙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项舜之在跟他讲话,下意识问道:“少爷是说现在么?”语气里突然多了些许的开心。 项舜之轻笑一声,说道:“夜市当然得是这个时候才看,难不成你想要白天再去?” 白笙停下脚步,到底还是年纪不大,平时又出府不多,更别说是晚上,当下脸上一阵笑意,说道:“少爷要去我便去。” “我自然是想去的,不过,”项舜之还想说什么,却被白笙一口接到:“少爷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府了,若是再晚一点,恐怕街上也没什么好东西。” 项舜之轻笑:“瞧你高兴的,再着急也得先回去拿件衣服再出去,你穿的这样薄,夜里风大,现在又下着雪,明日非得受了风寒不可。” 白笙心里迫不及待,嘴上赶忙说道:“少爷可不要小瞧了阿笙,我身子骨没那么较弱,倒是少爷身子不好,我让下人给你带了大氅,待会儿若是冷起来,也好御寒。” “今日就不必带这么些人了,”项舜之说道:“就你我两个人可好?” 白笙心里开心,当下道:“少爷要单独带阿笙出去,阿笙开心还来不及,那咱们现在就走。”说罢,推着轮椅就要走。 “今天不必要这碍事的椅子,你去把我的拐杖拿过来。” 白笙皱眉道:“外面指不定要走多少路,少爷腿不好,没有轮椅待会儿若是累了,阿笙可背不动你。” 项舜之轻轻牵起嘴角,并不理会,朝身后的下人轻轻抬手示意,那下人立刻将拐杖递了过去。 项舜之双手娴熟的撑起轮椅站了起来,他的个头很高,人也很瘦,紧握着拐杖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虽然白皙,却看起来十分有劲。 “怕什么,若是待会儿走不回来,便随便找家客栈住下便是。”他说笑着,却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开去。 白笙向来不反驳项舜之,当下也不再讲话,从下人手里拿了大氅就跟了上去,虽然项舜之一条腿不方便,但两人倒是很快就出了项府的大门。 汴梁的大街一向都是没有宵禁的,这里民风开放,一到夜晚,不少男男女女都会相约出来逛到很晚才回去,白笙来了项府十年,像今天这么晚出来还真没有几次,平日里项舜之性子好静,不是钻在屋子里下棋就是坐在树底下修剪他养的那几盆蔷薇和兰花,即便是出去,一般也是过节才会象征性的意思一下,但是也不会出来太久。 然而白笙毕竟是草原上的孩子,生性好动,所以每次只要一出来就宛如一匹不受束缚的小羊羔,东看西看,开心得不得了。 虽然不如过节之时的热闹,汴京的大街却也是两道灯火通明,街景花灯,火树银花,商贩们煮酒烟丝,衣物器皿,瓜果时蔬,闲物杂耍应有尽有,因为项舜之平时很少在街上露面,不像其他门阀家的公子哥,基本上没人认出这就是项王府里的三少爷,白笙本来是扶着项舜之慢慢的走着,到最后被一旁耍猴的小贩吆喝着吸引了过去,一时间竟忘了要照顾项舜之。 项舜之无奈浅笑,一双眼睛也不离那到纤细的身影,生怕待会儿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白笙人了,他拄着拐杖慢慢跟了上来,还没等走进,就见少女翻着白眼掉头回来,说道:“这耍猴的真是有意思,我瞧着他那猴子有趣,给他钱想买过来玩耍,他却不肯,还赶我走,姑奶奶可不稀罕。” 周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项舜之笑道:“那猴子是商贩养家糊口的东西,若是卖给了你,他没了生计,还怎么赚钱?” “我说给他一个金珠他也不肯,要我看啊,那猴子也就值一两碎银子罢了。” 项舜之道:“穷苦人家的心思你自然是不会理解,如今天寒地冻,猴子又远在深山老林,想去捉一只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那一个金珠恐怕也是维持不了他一家老小的生计,他自然不待见你。” 白笙撅了噘嘴,便不再说什么,她也不是非要拿猴子不可,也是看着好玩罢了。 旁边卖馄饨的小贩吆喝声十分洪亮,白笙瞧了一眼那口热气腾腾的锅子,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项舜之嗤笑一声,“府中的山珍海味不晓得比外面好多少倍,你倒好,平日里不好好吃饭,今日却看你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他说罢,突然牵着白笙的手走了过去。 “两碗馄饨。”项舜之朝商贩淡淡说道,随后用衣袖轻轻佛了佛椅子坐了下来。 少女咬唇一笑,也跟了过来,朗声道:“是少爷自己想吃馄饨了罢,阿笙可没说自己想吃。” 项舜之摇头:“外面的东西我向来不碰,这点还不知道。” 白笙挑眉:“那少爷怎么喊了两碗?” 项舜之道:“自然都是给你吃的,一次吃腻了,下次也就不想了。” 白笙坐了下来,腰间的铃铛不小心碰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吐了吐舌头,等到小贩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女孩子喜滋滋的抽出一双筷子埋头开吃。 项舜之在旁边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在这时,又过来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往旁边桌子坐下,那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主仆的身份,主人的年纪大约与项舜之一般无二,仆人看起来略小一点,也是喊了两碗馄饨,那主人细细的用衣袖将筷子擦干净,也才细细的吃了起来。 项舜之也就抬眼扫了一瞬,并没有太在意那主仆二人,没一会儿,白笙就将两碗馄饨全部吃光,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项舜之看她嘴角一片绿色,当下觉得好笑,从怀里取出帕子自然而然的替白笙轻轻擦了擦嘴角,说道:“可吃饱了?” 女孩子挑了挑眉:“饱是没饱,等着下次再来吃,一次吃得太多,下回反倒没了兴趣。” “看你平日吃的甚少,向来是府里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白笙是项舜之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吃饭都是跟项舜之一个桌子用餐,伙食好的不得了早就吃腻了,而且白笙也并不习惯汉朝的山珍海味。 “山珍海味自然是好东西,少爷是娇贵的人,自然有娇贵的胃,阿笙不过是个小丫鬟,这胃自然也粗糙一些,还是适合粗茶淡饭些。” “就你嘴贫。”项舜之斜睨了一眼,起身将钱付好,“往前走走,还有更多好玩好吃的东西,你现下吃了这么许多,待会儿遇到好吃的可别怪我刚才没拦着你。” 白笙笑嘻嘻道:“吃不完带回府里,留着明日后日再吃,好吃的东西总是吃不完的。” 两人边说边笑渐渐走远,却没注意到刚才旁边桌上那主人的眼神。 男子身上裹着黑色的大氅,脖子上围着一簇白色的狐狸毛,显得整张脸十分妖冶,墨发高数,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那到纤细的身影良久,两道剑眉突然紧紧拧在一起,忽然又松开,他埋下眼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牵起一起嘲讽。 “少主。”身边的仆人小心的喊了一声。 主人回过神来,再抬眼,眼里已是一片冷清,说道:“走罢,今晚的夜市还没逛完。” 仆人看了不看的从钱袋子里扔了个金珠到小贩手里,那小贩不知道哪来的这位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当即连声道谢,直到两道身影消失在大街上。 摊主见女孩子停了下来,当即拿了讨好的拿了个娥皇的面具递了上来,满嘴喜庆的话语。 白笙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娥皇是谁,当下只觉得好玩,便准备上手接过来,突然被项舜之轻轻挡住,面无波澜,恍若未闻,指了指另外一个东西,说道:“尼将那个拿过来。” 摊主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竟是蔷薇皇后模样面具,心中一喜,嘴上更是大声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咱们开国皇后的模子做出来的,据说能跟蔷薇皇后沾上边的女子,将来夫家都是大富大贵,看公子的模样向来也是大户人家,您的夫人若是戴着蔷薇皇后的面具,想来更会给公子家里锦上添花。” 白笙听完一愣,正想反驳摊主的话,却见项舜之忽然轻轻一笑,说道:“兆头倒是好的,只是蔷薇皇后乃高祖心爱之人,世人倒只是敬畏和仰慕罢了。”说完便将手里的面具放了回去,“前面还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我们再去看看。” 白笙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摊主有些失望的表情,本来想走,却无意间一撇,瞬间愣住。 “姑娘可是看上了这支簪子?”摊主见来了转机,十分有眼色的将那支不太起眼的簪子拿了起来递过去,“这簪子虽说成色一般,做工却是一流的,姑娘若是喜欢,便宜给你拿了去。” 往日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白笙摇了摇头,清道一声:“算了。” 项舜之瞧着她突然脸色一变,当即到:“若是喜欢买了便是,虽不及府里的东西,倒也不算太差。” 说着,没等白笙回绝,便付了钱过去,拿起簪子,轻轻插在少女的发间,微微点头,“也不算太丑。” 白笙想告诉项舜之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簪子,然而眼前的男子再不看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先走了过去。 白笙低叹一声,正准备跟上去,却莫名觉得身后总有人跟着她,然而一转头,却什么都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十年之久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繁闹的夜市里,男子这才带着随从,从一旁走了出来。 “去查一下刚才那两人的身份。”男子低声吩咐道,一双眸子暗的仿佛没有任何生气。 “少主可是觉得那姑娘像您要找的人么?”阿成将信将疑问道,“我看那位公子身份不像是一般人家,那姑娘好像与他关系匪浅。” 话落,男子眼底的神色明显一跳,却面不改色,说道:“你先去查探一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阿成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夜市渐渐开始撤了下去,像是走了很多的路,项舜之有些微喘,一张脸上泛起浅浅的潮红,当下朝白笙轻声道:“今晚怕是回不去了,你去看看附近可有干净的客栈,咱们住一晚,明日再回府里。” 白笙一双手小心的扶着他,当下心疼道:“住外面到底是不方便,少爷晚上的药都没用,我去找个人去府里递个信,让项玔来接我们。” 项舜之抬眼看了看少女轻蹙的眉,似乎欲言又止,好半晌,便道:“也好,你且快去快回,我便在这等你。” 此刻道路上的热闹已经渐渐散去,她和项舜之坐在一旁的炊饼摊上,这边离项府还是有些距离的,项舜之腿不好,根本走不回去,此时白笙有些内疚,若不是她刚才因为一时贪玩,两个人也不会走这么远。 白笙抿了抿嘴,说道:“那少爷就在这等我,我即刻就回。” 她记得刚才路过前面的时候,有一家打铁的铺子,白笙一路快步过去,正好那铁铺还没关门,拿了几个金珠过去,托掌柜的派人给项王府传个话,那掌柜的当即便答应了,放心不下项舜之,她停也不停的就往回走。 然而没走几步,便觉得有一丝怪异,这感觉从今夜一开始便一直伴随着她,白笙警惕的转头看看,却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很快的,项玔带着几个仆人赶着马车便来接两人,小心的扶着项舜之上了车,天色已经黑透,回到燕子坞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白笙服侍项舜之睡下,自己才不紧不慢的回房安置,可饶是累极了,沾了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竟都是那支簪子的模样。 原本熄了的灯复又重新燃了起来,黑夜下,只见一道黑影匆匆穿过燕子坞的大门,悄悄的摸进了项舜之的房内。 “可查到今晚跟踪的人了?”原本已经安置的项舜之此刻正披着外衣半依在床榻上,地上跪着的那人,一张脸被黑色的面具遮住看不见面容。 “回主上,查到了,那人乃是西汉的红缨将军,三日前来到汴京,从昨夜开始便一直跟踪少爷,还让人去查了少爷和姑娘的身份。” 项舜之不由的眉头轻蹙,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一丝疑惑,道:“是他?他来汴京做什么?” 那人道:“据说是为了寻人,且好像与姑娘有关,但是具体的,恕属下无能,未曾打探得到。” 项舜之点头,淡淡道:“继元婴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能探得这些已经不错了,你且记着,若是他还想查什么,只管放给他消息便是,不必藏着,我倒要看看,他有何目的。” 那人抱了抱拳,转身便消失在黑暗里。 良久,项舜之紧了紧外衣下了床,用一旁的金丝勾了勾灯盏内的烛心,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一时间有些忽明忽暗的,看了眼挂在屏风边缘的银铃铛,那铃铛似乎已经很多年了,颜色已有些发黑,有时候被风吹起会发出黯哑的声音,项舜之不由的想起第一次在邙山见到白笙时的模样,弱小,可怜,又无助,可眼神却是十分倔强和坚强,明明才那么小的年纪,便懂得生存的道理,所以即便至今为止,他都未能从她口中得知到她真正的身份。 夜北白氏家族的孩子,可能天生便有一种和狼一样的警惕与防备罢。 他将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瞬间冷风袭来,将烛火吹的一阵跳动,项舜之静静的看着对面那间黑漆漆的屋子,不知过了多久。 此时京城最大的客栈内,阿成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说道:“已经查明那人便是项王府的三公子项舜之,那个与她一起的姑娘名叫阿笙,据说是十年前,项舜之从九嶷山穿越邙山的时候路上捡来的孩子,一直养在身边做丫鬟,少主,邙山从前归属夜北,当年梁国英将军大战夜北的时候,听说那孩子就往邙山一带逃走了,只是后来未曾找到,属下有预感,这位阿笙姑娘,便是这十年以来,少主一直在找的人。” 坐在灯下的男子一时间看不出喜怒,然后那只轻搁在桌上的手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一身明紫色的衣袍泛着微微的光亮,映的整个人都妖冶了三分,良久,就在夜风将窗户吹得微微作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当下问道:“还有其他消息来源吗?” 阿成摇头,说道:“那项舜之暗卫众多,且平日里行事极为低调,属下等实在无法探得更多消息,还请少主见谅。” 继元婴眼底当即闪过一丝狠辣,说道:“我原听闻过项舜之此人,幼时曾在马背上摔下折了一条腿,后来参拜九嶷山匡子楚学习帝王之道,可去迟了一年,那人早已仙逝,而后返归东汉之后,背地里以项王府的名义替王庭做了不少事情,才有了今日异姓王的存在,这个人做事向来不亲自出面,据说城府颇深,倘若”说到此处,不由自主的顿了顿,才道:“倘若她真是那孩子,如今呆在项王府内,恐怕往后,也不得安生。” 阿成一惊,当即道:“那少主要不要告诉那姑娘,您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到时我们带她一起回西汉岂不很好。” 继元婴当下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她恐怕这辈子都不愿再见我。” 阿成问道:“这是为何?少主为了找她,这十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地方,当年灭了夜北原是咱们皇帝的主意,与您何干?况且,您当年为了救她不也差点死在那冰天雪地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少主怎的这般” 阿成不敢指责继元婴的胆怯,说道最后,默默的闭上了嘴,还好此时的继元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太在意他语气中的冲撞。 “你且先退下吧,想来若是要探得更多的消息,也是不易的,你吩咐下去,让暗卫多注意她那边的动静,过几日,我便向项王府下帖,亲自去会一会项舜之。” 阿成当下十分惊讶,不知道继元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是西汉的将军,一个是东汉的异姓藩王之子,按理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即便继元婴真的要拜见,名义上也应该下帖给项府的老王爷,这般明目张胆,阿成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也是习惯了继元婴一向的作风,阿成当下也不敢多问,直到他退下,继元婴这才将怀里一直放着的那只簪子拿了出来在灯火下静静的看着。 那是一支做工十分粗糙的簪子,好像年份久了,连颜色都消退了不少,这是他这十年以来第一次这般仔细的去瞧,原来,有些东西,即便是过了很多年,照样还觉得很丑。 继元婴一时间忍不住微微牵起一丝笑意,耳边忽然想起那阵顽皮的笑声,缓缓不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设计陷害 将浆洗好的衣裳拿了回来,白笙路过沉香院的时候正巧碰见一大早就起来练武的项定逸,天气寒冷,所有的事物都落着一层厚厚的霜雪,饶是如此,他却穿的十分单薄,身上隐约可见热气腾腾的汗水。 将手中的长剑扔给下面的奴才,男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好半晌,才注意到一旁静静而立的白笙,立刻挂上一脸笑意,说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爷竟是没瞧见我们阿笙,过来,爷这里有上好的牛乳,正准备独自享用,既然你来了,便便宜你喝了。” 说着,将丫鬟手里那盏琉璃杯递了过来。 项定逸是点将堂出来的子弟兵,每日清晨早起练剑已经是这些年来改不掉的习惯,白笙看他有些微微喘息面皮发红,当下忍不住笑道:“我可不要喝你那东西,一股膻味儿。” 项定逸眉毛一挑,说道:“你可真是个不识好货的丫头,这牛乳是圣上特赏的,你以为哪个都能随随便便喝到,不要便罢,省的爷我还舍不得。” 不等白笙反驳,便一仰头,一股脑赶忙喝完,还不忘舔了舔舌头,美滋滋的回味了一番。 白笙笑道:“怎的两年不见,谁还以为咱们六少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一盏牛乳硬是让你喝出琼浆玉液的滋味。” 项定逸翻了翻白眼,瞅着今日白笙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夹撷小短褂,衬得整个人十分好看,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爷看你这脸竟是比那牛乳还要白嫩,不如我去找三哥说说,让他疼我,将你拨来我院子照顾可好。” 白笙笑着伸手将他不安分的手打掉,说道:“你可是马上要上战场的人,我才不要自讨没趣。”说罢,指了指前方的梅花,道:“我适才从你这路过,发现你院子里种着黄梅,我甚是喜欢,不知咱们六少爷可否大方一些容我折上几支回去养着?” 项定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当下一笑,说道:“这黄梅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项环院子里多得是,我爹那几个舞姬也爱,你怎的不从别处讨要,单单看上我这几株光秃秃的。” 白笙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狡黠道:“我这不是见你过几日就要离开么,想着折你几支黄梅,也算是对你的念想,你若是不愿,我不要便是了。” 说着,竟是转身便要离去,项定逸赶忙伸手一把拉住白笙的胳膊,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如此,爷将这满院的黄梅赏你都成,没来由让人家觉得我项定逸是个抠门的人。” 白笙爱跟他玩闹,赶忙道了声谢,说道:“我就折几支便好,多了也不行,让人家没来由觉得我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 项定逸仰头哈哈大笑,一把将白笙狠狠搂住,说道:“我们阿笙还真是长大了,倒是越来越知趣了。” 白笙用手肘狠狠的顶了他一下,便走过去折了两枝开的不撮的下来,低头轻轻将梅花上的霜雪吹落,朝项定逸说道:“多谢六少爷了,阿笙一定好好养着这几支黄梅。” 项定逸还以为她折梅花回去真是为了睹物思人,没想到刚进了燕子坞,白笙便让青芽将这几朵开的极好的黄梅摘下来入茶,青芽忍不住道:“开的这么好的花,一定是从沉香院那边得来的吧。” 白笙想到项定逸便忍不住嗤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六少爷院子里的黄梅开的最好,少爷喜欢用黄梅混着小种茶的味道,你待会儿将那梅花好好洗净,我将这些衣裳收拾好了便去给少爷煮茶。” 青芽点头走开,白笙捧着那一盆衣服进了房间,然而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一丝诡异从房内袭来,瞬间提高警惕,轻手轻脚的继续走着,随后,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迎面而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白笙手中的盆儿瞬间掉落,碰的一声响,女子身形一晃,下一秒,一条两尺长的黑蛇便被紧紧的捏在手里。 那蛇通体黑亮,头呈三角形,嘴巴里不时的吐着红信子,看起来十分可怕,白笙一时间不敢松懈,下一秒,又是一条黑影扑来。 白笙大惊,此刻两手各捏一条蛇,她不知道这屋子里怎么好端端的会有蛇进来,当下赶忙转身朝外面跑去,一边呼救,很快的,燕子坞的奴才们都过来了。 “阿笙姑娘,这蛇怎么回事。”打扫后院的奴才赶忙询问,却是谁都不敢去碰白笙那两只手里的蛇。 “去拿把刀给我。”少女沉声吩咐,她刚才几乎可以确定,这蛇是被人故意放进她房里的,这个季节,正是蛇冬眠的时候,况且燕子坞一向戒备极严,别说是蛇,就是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她刚才之所以往外跑,是不知道屋子里还有没有蛇,喊来这帮奴才看,是想让那放蛇的人知道,以后若是还想搞死她,恐怕不那么容易。 很快就有下人将砍柴的刀递了上来,白笙将两只手上的蛇往空中一抛,随即右手提刀,手起刀落,动作十分麻利,便将两条蛇轻易的砍成了四截。 此时项舜之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当即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笙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少爷,有人想要了阿笙的命,请少爷为阿笙做主。” 没等项舜之说话,便听有人开口道:“阿笙姑娘,咱们院子偏僻,进蛇也不是什么怪事,姑娘是不是想多了。” 白笙抬头看去,便见那说话的人正是账房的项钱,当即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燕子坞是什么地方,平日里就连只苍蝇也没有,这大冬天好端端的进了两条蛇,且都是毒蛇,阿笙想问一句,这个季节蛇正是冬眠的时候,好端端的往我房里跑什么!” 项钱一时间被问的张不了口,只得讪讪的闭上嘴不说话,白笙继续朝项舜之道:“请少爷派人去我屋子里看看是否还有蛇,阿笙胆子小,不敢再进去了。” 朝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当下便进去白笙房里查探,项舜之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安慰道:“你且别怕,这事我自当为你做主,敢在我燕子坞乱来,怕不是吃肥了胆子。” 白笙点头,说道:“谢谢少爷。”随即看向一旁的项钱,便见那人眼神有些忽闪,白笙当即明白,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回少爷,再未发现有蛇。”下人出来回禀,项钱说道:“阿笙姑娘看来真是多虑了,想来是咱们院子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旁边也有下人跟着应声,毕竟燕子坞靠近树林,夏日里多是蛇虫鼠疫,只是一直未敢靠近过项舜之这个院落,如今有一两个胆大的畜生过来没被注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白笙的屋子在最边缘,蛇当先钻进她屋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白笙当下装作舒了口气,对项舜之道:“少爷,若真是咱们院子的疏忽,阿笙是万万不敢再住在那间屋子了,万一那蛇再出没,阿笙保不准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就没了,还望少爷允我重新安置个屋子。” 青芽却道:“姑娘,如今其他屋子都是住满了人的,你若是不嫌弃,跟我挤一挤也是可以的,就是怕委屈了姑娘。” 白笙一笑,说道:“委屈倒不觉得,跟你住一起,好歹倒不会再担惊受怕。” 青芽十分开心,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屋子,姑娘待会儿把东西拿过来住下便是。” 正准备离开,却听项舜之开口道:“不必了,你去将暖阁收拾出来,阿笙往后便住在那里。”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惊,暖阁是项舜之房间的内阁,相当于是一间屋子里的两间房,即便是项舜之以后娶了亲,少夫人也没有资格住进他的房间,如今白笙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却是住进了少爷的房间,一时间,下人们都不知这位少爷是何想法。 白笙同样一惊,却是故意装出来的,说道:“多谢少爷,只是阿笙自知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坏了规矩,还是让青芽将她房间收拾好,我同她挤一挤,没关系的。” 项舜之似是不愿再多说,朝青芽淡淡一撇,说道:“还不快去。” 随后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拄着拐杖就要回房,白笙赶忙上前将他扶着,随即低声道:“少爷实在不必为了阿笙如此,若是今后少爷娶亲被少夫人知道,实在不好。” 项舜之挑眉冷声道:“你倒是会替少爷操心。” 白笙点头,说道:“替少爷操心本就是阿笙的本分,只是这样实在”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没等说完,便被项舜之冷冷打断,白笙再不敢多言,扶着项舜之一深一浅的走回房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巧赠荷包 一听白笙遇蛇,项定逸是来的最快的那一个,再看到她没事儿人似的还哼着小曲在烧着火炉煮茶水,便瞬间放下心来。 “爷就知道你铁定没事,真是白操心一场。”项定逸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脯,忍不住伸手朝白笙后脑勺弹去,却是被她灵巧的避开,笑道:“谢六少爷关心,要是没事的话,阿笙就去给我们少爷送茶了。” 她说着,手下倒也不停,待经过项定逸身边的时候,一股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男子瞬间惊奇,忍不住道:“三哥这喝的什么茶,味道倒是新奇。” 白笙有些心虚的看了项定逸一眼,说道:“不过是正山小种罢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对!”项定逸一把拦住白笙,双眉一挑,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说道:“若真是正山小种,爷怎么会不知道,让我看看。” 白笙怕他知道刚才摘梅花那事骗了他,赶忙将手里的茶盅藏在背后,说道:“这天气冷,六爷若是揭了盖,这茶凉的快,我们少爷待会儿可是要骂我的。” 项定逸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嘲笑道:“我还当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还是怕我三哥。” 白笙笑道:“三爷自有一番威严,阿笙向来敬,你且让开,我待会儿送迟了,想来又得被絮叨。” 项定逸将拦路的手撤了回来,说道:“爷明日变要走了,你也不与我多待些时候,竟一心想着我三哥。” 白笙这才想起来明日项定逸要与点将堂的一众子弟兵一起去北方平定暴乱的事,当下赶忙道:“哎呀,我竟是忘记了。” 项定逸没好气道:“你心里除了我三哥,可还有谁。”他说罢,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道:“要说最不懂怜香惜玉的当属我三哥,以你这样的美人儿,留在身边这么多年,竟是还让你做个丫头,若是换了爷,铁定将你纳入房中。” 白笙知道他一向喜欢玩笑,便道:“六爷风流,自然讨女孩子喜欢,三少爷虽不爱言语,却一向让阿笙敬重。” 项定逸走动间,腰间的荷包来回晃着,白笙看他那荷包已经很旧了,说道:“不如六爷先回沉香院等着,待会儿我再去看你。” 随即不等项定逸反应,便端着茶盅一溜烟不见人影。 将手中的茶水递了上去,项舜之正好背对着门口在修剪花草,白笙道:“少爷,茶来了。” 项舜之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是头也不抬,白笙继续道:“少爷,明日六少爷便要虽队伍去北方了,少爷要去送送吗?” 项舜之停下手中动作,低声道:“只是去平定暴乱而已,他已经不小了,也该去历练历练,不必搞得如此隆重。” 白笙知道项舜之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道:“可这毕竟是六少爷第一次上战场,若是少爷不去送送的话,恐怕六爷心里也不爽。” 项舜之忍不住低笑,说道:“你何时这般向着他,不必理他,省的他总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白笙抿了抿嘴,却是不好再说什么,这时,青芽已经将暖阁收拾好了,项舜之道:“你且先去将东西收拾好搬过来,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白笙道:“少爷也相信这事是人有意为之吗?” 项舜之冷笑,沉声道:“我燕子坞何等地方,岂是什么东西都能进的。” 白笙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少爷,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白笙响起项定逸那只退了色的荷包,当下从柜子最深处将今年夏天新绣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原本是要送给项舜之当做明年的生日礼物,那明黄色上绣祥云的图案,寓意事事如意,如今既然项定逸要去打仗,还是先送给他比较好。 白笙想着,随即将一直贴身戴着的平安符仔细的塞进荷包里,这才开始收拾行李,她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毕,白笙将行李安置在柜子上,便朝沉香院走去。 一路上风吹的凌冽,等来到沉香院的时候,一众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十分忙碌,白笙一进屋子便见到项定逸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眼前是一桌酒菜。 听到动静,项定逸睁眼,当下笑道:“你倒是来得快,过来跟爷喝一杯。” 白笙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向来是滴酒不沾的,你倒清闲,你院子里的人倒是比前院的还忙。” 项定逸笑道:“爷明天是要去干大事的人,这帮小崽子们肯定要好生伺候着。” 白笙想起正事,当下将荷包拿了出来,递给项定逸,道:“这是送给你的礼物,里面有我放进去的平安符,你且记着,一定要回来还给我。” 项定逸霍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把结了过来,大笑道:“还是阿笙有心,那些个没良心的东西,都不知道来看我一眼,还是我们阿笙最好,爷没白疼你。” 说罢,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平安符有些年头了,项定逸记着,那是白笙十岁入王府之前就带着的,如今这般贵重的东西转增给他,当下十分感动,说道:“你且放心,有了你这平安符,也一定将那些暴民打的落花流水,不过这荷包倒是新奇,阿笙,你这对鸭子绣的倒还不错。” 白笙一听,当即瞪着眼睛,骂道:“这是祥云,怎么会看成鸭子!” 项定逸楞了一下,好半晌,仰头大笑,说道:“你这蹩脚的针线,还好是拿给少爷我,若是换作旁人,肯定嫌弃死不可。” 白笙心中嘀咕,就这还是跟着青芽学了一天一夜才绣出来的,真是打击了她一番心意,不过还好没送给项舜之,否则肯定要被嘲笑死。 伸手冲项定逸打了一拳,白笙没好气道:“好了,我这礼物也送到了,我先走乐,你自个儿喝酒吧。” “别急啊!”项定逸赶忙伸手将她拉住,说道:“你且坐下来陪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这么多,有什么意思。” 白笙一把甩开他的手,说:“我还忙着干活儿呢,你自己好好享用吧。” 身子一跳,一下便出了屋子,完全不理身后一直叫唤的项定逸。 等回到燕子坞的时候,白笙就准备将行李挪去暖阁,然而下一秒却发现,这行李,像是被人翻过一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刘家恶少 因为身份不同,她是唯一一个自己单独住一间屋子的丫鬟,平日里也有小丫头为她打扫房间,可不会乱动她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出入她的房间。 白笙赶忙将东西悉数翻了一遍,发现没多也没少。想到刚才那两条蛇的事情,白笙忍不住想到项钱说的那一番话语,再联想到前几日去账房窥探到的那事,一时间,白笙心里已隐隐有了着落。 将房门关好,白笙抱着行李来到暖阁,这会儿项玔已经服侍项舜之午睡下了,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突然一时间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这十年以来,虽说日日都在服侍项舜之的起居,可如今自己的住所就与那人同在一间房内,不过隔了扇屏风而已,多少会有些暧昧了起来。 房内种着的蔷薇和白兰散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十分舒心,好半晌,白笙将衣物安置妥当,这才准备出去忙事情。 房间里安静极了,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外面那道浅浅的呼吸声。 深吸了口气,脚步轻盈的往外走,然而还没几步,只听碰的一声大响,白笙当即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小腿处一阵剧痛,竟是一时间没注意碰在了暖阁门口的屏风上。 外面那人像是被惊到,轻轻的翻了个身,白笙不敢再做停留,赶忙从房间溜了出去,然而刚出了门,项舜之原本睡意正浓的脸上,忽然牵起一丝笑意。 项玔正在院子里吩咐下人将角落处的白梅清理干净,见白笙出来,当即挂上一丝十分不明所以的笑容,说道:“阿笙可真是好福气,居然得少爷吩咐住进了暖阁,我看啊,少爷这是准备打算收你入房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一时间竟引得周围下人纷纷朝两人这边望了过来。 白笙努着嘴打了项玔一拳,清嗤道:“没大没小,若是再敢胡说,我让少爷打烂你的嘴。” 项玔嬉笑道:“这还没进门呢,倒是一副女主子的架势了,得嘞,我不瞎说便是。”突然身子凑了上来,在白笙耳边低声道:“不过我们都觉得少爷有这个意思,阿笙,你自己可要好好把握。” 没等白笙动手,哧溜一下竟跑的不见了人影。 白笙站在原地有些生气,她一向敬重项舜之,从来对他只有感恩之情,除此之外,便是藏在心里的那份亲情,十年前,若不是得他所救,她恐怕早已成为西汉士兵刀下的鬼魂,所以,关于其他的想法,她从来都未曾有过,只要能将项舜之的腿疾治好,才算是完成了她这十年以来最大的愿望。 想到这个,忽然记起前几日琼华公主拿来的药,这几天忙着其他事,竟是给忘了,晚上可要拿出来用上才是,这公主给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差的。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项定逸便随着子弟兵的军队出发去北方,白笙本想去送送他,可因为昨晚换了地方睡觉,竟失眠了一宿,直到寅时才半迷糊的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一看天色,赶紧急急忙忙出来,连头发都未曾理好, 然而刚一绕过屏风,便看到项舜之正好以整暇的躺在榻上看着文卷。 “少爷?”白笙被眼前的事物惊的愣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换了地方,当即一张脸顿时热了起来。 项舜之转头看她,一脸似醒未醒的表情,头发也是散着披在肩上,脚上的一只鞋都没有穿好。 男人也是一愣,当即蹙起眉头,轻声道:“去将鞋子穿好。”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清淡,却带这些不可察觉的不自在。 白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模样,竟是羞的想立刻找个被子钻了进去,闷闷的应了一声,赶紧回去重新收拾,等再出来的时候,项玔已经将早饭端了进来。 “你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起来,少爷都该用早膳了。”项玔一边忙碌着一便嬉笑说道,项舜之只垂着眼睑静静的吃着早膳。 白笙才知道此刻已经巳时,项定逸早走了,不免有些内疚,闷声道:“想来是换了地方有些认床,少爷也不喊我一声,让别人知道,还以为阿笙现在越发的没规矩了。” 项玔贼兮兮的看了白笙一眼,道:“平日里也没见你有多少规矩。” 白笙不理她,当即出去厨房替项舜之煎药,没一会儿,便听到燕子坞外面一阵吵闹,白笙甩了甩手上未干的水渍出去查看,便见刘景云被一帮下人堵在门口,不住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白笙当即火冒三丈,大步走了过去,大声道:“你喊什么喊!” 刘景云一看是白笙,当即收了嗓子,一张脸立刻挂起贼赃的表情,说道:“笙儿,你终于来了,我听说你昨儿遇着蛇了,怎么着,你没事吧。” 他说罢,一把将白笙拉了过来,左右端详,十分夸张。 遣散了一帮下人,白笙没好气的瞪了刘景云一眼,说道:“多谢刘四爷关心,阿笙命大,没被那蛇咬着,倒是刘四爷,不是被狗咬了么,怎么还出来晃荡。” 刘景云穿着一身明蓝色的大袍子,腰间那颗鸽子蛋大的玉坠十分奢华鲜艳,一双狐狸眼使劲的眨着,当即道:“笙儿,你怎的这般心狠,我有伤在身,你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让我好生想念。”他一边说着,一边整个身子就朝白笙身上依去。 “我看四爷好端端的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没事儿您就回去吧,阿笙还有活儿没做完。”白笙说着,便不再理他。 刘景云赶忙道:“谁说我没事,你看。” 立刻有七八个下人过来,没人手上均是捧着一摞比脑袋还高的礼物。 “我听说你遇蛇这事儿,立马吩咐人准备了这些补品,你且拿着回去补补,好笙儿。” 白笙皱眉,嫌弃道:“四爷的好意阿笙心领了,不过阿笙没有被那蛇伤到,倒是让四爷费心了。” “那可不行!”刘景云说什么也不罢休,继续道:“就算没被伤者,肯定也是受了惊吓的,这些里面有好多安神的药,你带着吃吧,不然我心里会难过的。” 白笙忍不住低笑一声,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一个下人,实在不敢用这些贵重的东西,还请刘四爷不要为难阿笙。” 刘景云当即眉毛一挑,说道:“谁说你是下人了!在我心里,你可从来都不是小丫鬟,你要是怕三瘸子骂你,你去喊他出去,我来教训教训他!” 白笙心道:还不知道你碰见项舜之的时候,谁教训谁呢! 笑道:“请四爷别为难阿笙了,我真的要走了,您请便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再次错过 项舜之一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却是懒得理会,不想刘景云还真的闯了进来。 上一次刘景云为了白笙闯燕子坞的事仿佛还在昨日,一向布满暗卫的院子,不管他什么身份,上来先狠揍一通,随即便扔了出去,但是这次,刘景云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要防着那帮暗卫,却不想十分顺畅的便进了项舜之的房门。 “三瘸子,你怎的也不欢迎欢迎我。”刘景云大大咧咧往门沿上一靠,双臂环胸,一脸不爽的看着里面那个头也不抬人。 项舜之道:“我若是不欢迎,你可还进的了我这院子。” 刘景云当即一笑,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顺手将案几上的茶水就往嘴里送,说道:“反正我来也不是看望你的,我是来请笙儿吃酒的,她说你不放人,我只好亲自来与你说说。” 刘景云是皇上的亲侄子,按理来说,身份地位不知比项舜之这个异性藩王的儿子尊贵了多少,然而每每在他面前,刘景云总觉得像是低他一等似的。 项舜之这才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是你自己没本事请不到姑娘,与我说了又能如何?我可没心思管你的事。”说罢,他伸手将挂在墙壁上那把深青色雕刻古老图腾的匕首拿了下来,噌的一声轻响,像是动作极其自然的抽出刀刃,一时间,明亮亮的刀光瞬间闪了刘景云的眼睛。 抿了抿嘴,刘景云心道:就知道跟这个三瘸子说话相当于是放屁,当下却照样还是挂着嬉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同意笙儿与我一同出去了?” 项舜之道:“我说过不管你那档子事,至于笙儿愿不愿与你出去,那自是你与她的事,与我说这些何干。” “她是你的丫鬟,我不与你说与谁说!”刘景云一时间有些没耐心了,声音也提了不少,却是再见到项舜之手里那把匕首的时候,下一秒又蔫儿了下去,道:“反正我不管,我今日就得带笙儿一起去。” 项舜之遂不再理他,刘景云等了半晌,见他不语,觉得好没意思,正好这时候,白笙走了进来,说道:“刘四爷,您今日来看望的好意阿笙心领了,只是阿笙是燕子坞的下人,不便与四爷一同,还望四爷体谅。” 刘景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白笙的手,央求道:“好笙儿,你怎的老是拒绝我,你看看,我今日为了你连这面子都不要了,还专门跑来求了这三瘸子,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白笙垂了垂眼睑,毕竟在项舜之面前,不敢太过放肆,轻声道:“还请四爷体谅阿笙。” 刘景云看着这两个闷葫芦,一时间气的脸都红了,使劲儿一甩袖子,说道:“那我今儿送来的礼你可要全部收下,不然,我今儿就不走了!” 白笙一愣,便听项舜之忽然道:“这是自然,四爷的一番心意,我便替小丫鬟谢谢四爷了。” 刘景云怒瞪了项舜之一眼,随即看向白笙,向她抛了个哀求的媚眼儿,白笙低笑道:“那便多谢四爷了。” 一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刘景云觉得无趣,便不准备再死缠烂打了,当下抓起白笙的衣袖,摇晃着说道:“那你也要好好吃我送来的东西,那些全都是上等的好货,我自个儿都舍不得吃。” “是,多谢四爷。” 刘景云的一帮下人们将拿来的东西全部堆到了项舜之的房内,一时间,将屋子的客厅挤得满满的,临走之时,刘景云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望着白笙,直到确定白笙真的不搭理他,这才死了心要回家。 看着满屋子的东西,白笙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项舜之道:“多谢少爷刚才替阿笙解围。” 项舜之笑道:“没想到他对你倒是如此的上心,只是可惜了那一院子的姬妾了。” 白笙咧嘴,说道:“少爷莫要与我打趣,我是向来不待见他的。” 项舜之道:“这我自是知道的,下次他若是再来缠着你,你且让他来找我喝茶便是。” 白笙一时间不明所以,本还想问,却见项舜之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喊了几个下人过来将这些礼物悉数拿到了库房,白笙无意间翻了几样,确实都是一些极品的补药,想她年纪轻轻哪里需要这么多好东西,怕是没吃几天便补过火一命呜呼了去。 正从库房出来,恰巧碰见项钱从外面回来,白笙当下心思一动,便朝那人道:“刚才刘四爷送来了好些药材,还请先生回头清点了登记一下。” 项钱一愣,深深的看了白笙一眼,见少女笑容明朗,当下点头道:“这是自然,姑娘且放心交给我便是。” 白笙道了谢,转头瞬间眼里划过一丝冷笑。 过了几日,继元婴一大早的才准备吩咐阿成向项王府的三少爷下帖,却不想话还没出口,便见阿成急急忙忙进来房间,沉声道:“少主,老爷传来消息,大成殿的那位,像是快不行了。” 继元婴眉头紧锁,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阿成道:“就是三日之前,太医也说可能挨不过年底,老爷吩咐少主赶紧回去,现在元老院的已经开始商议,要将魏榭扶上皇位了。” 继元婴大惊,欲言又止,忽的一下急急便往外走去,一边吩咐道:“召集所有人手全部赶回西汉,放话给宴先生,务必要等我回去再商议,在此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是!” 一纵人马疾驰在汴京的大道之上,渐行渐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风起云涌 今晨的雾气十分沉重,三丈之外几乎是看不清人影的,白笙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捧着白甜釉壶去老王爷的前院采集露水,准备回来给项舜之泡茶喝。 冷风中夹带着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白笙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小短褂,头发编了个大辫子垂在肩上,一走一动间,系在发梢的铃铛在清晨中轻轻作响,十分悦耳好听。 前院一直是项太阿带着几位小妾和舞姬一起住的,王府里没有夫人,原先的正牌太太,也就是项珏和项舜之的母亲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薨逝,后来的继室在生下项定逸之后,也早早的就撒手人寰,所以这些年来,项太阿一直都没有再纳夫人,可这院里的小妾们,是一个接一个的没有断过。 前院的花园池塘内种着白莲,据说是项舜之母亲最喜欢的花,项太阿与夫人恩爱情深,所以这些年来,饶是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也命人从百里以外的武夷山上引来温泉水栽种满池子的花,所以不管春夏秋冬,这前院总是被一股淡淡的莲香充斥着。 看门的下人见到白笙,习以为常的点头见礼,每月的初十左右,白笙都会过来,今天正巧赶上项太阿刚下朝回来,白笙先去屋子里见了个礼,便准备去忙自己的事情。 路过长亭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身穿浅紫色轻纱长袍的女人半倚在贵妃榻上,那女人面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十分显眼,嘴巴小巧殷红,跟一旁的下人说话之时,露出一排整洁的齿贝,十分好看。 想必又是老王爷新纳的宠姬吧,白笙心里想着,脚步也不停的走了过去。 并非她刻意想去打招呼,只是这长亭就建在道路和池塘的中央,若要去采露,必要经过这里。 “给夫人请安。”白笙轻声开口,有风忽然吹来,将这女子鬓边长发轻轻荡起。 “你是?”那女人疑惑问道,身子却一动不动继续躺着,只是那双细眉微微一挑,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警惕之意。 “夫人,这是燕子坞三少爷身边的丫鬟阿笙。”女子身边的丫鬟解释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问道:“既是三少爷的人,大清早的跑来老爷院子做什么?” 白笙道:“回夫人话,奴婢是来替三少爷采露的,每月初十左右都会过来。” 女子这才从踏上缓缓坐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飘了起来,白笙一时间只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既是采露,为何偏偏来这里采?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白笙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露水不难采集,难的是花种,所有花种,以莲花上的露水最为清澈,入茶最香。” 女子半仰着头,露出脖颈处一大片雪白肌肤,她似是不像汉人,眉眼之间竟是英气,再加上肌肤雪白,十分耐看,当下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笙抿了抿嘴,道:“夫人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些都是下人们才懂得的,夫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女子忽然自嘲一笑,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随即道:“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白笙朝女子福了一福,转身便朝池塘走去。 王府里的主子们都是讲究的人,项太阿专门造了两条小船以便平日里能坐船赏莲,白笙让下人将小船滑了进去,不一会儿,满池繁茂的花朵便遮住了太阳。 很快的便采好了一壶露水,白笙上的岸上,已不见那女子的踪影,她并没有多想,便抱着瓶子准备回燕子坞去,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碎裂之声忽然响起。 “狗奴才,你没长眼睛么,竟敢冲撞了夫人。”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引得周围来往的下人纷纷侧目看去,白笙离得不远,便见那嬷嬷忽然伸手一掌打到那女孩子脸上,一脸横肉抖动,说道:“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白笙一惊,这丫鬟不是刚才长亭里那女子身边的么,这嬷嬷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项太阿的十三夫人,难怪如此跋扈。 立马有个奴才走了过来便将小丫鬟拖下去,求饶的声音急急响起,眼看着就要被带走,忽然有人嗤道:“住手!” 十三夫人原本一脸不耐,十分生气的看着身上被那小丫鬟手里茶杯溅到的点点茶渍,当下一看来人,立刻厉声道:“十七夫人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奴才,竟敢冲撞了本夫人,怎么,你这是要护犊子不成!” 十七道:“不过是一点茶渍而已,夫人若是气愤,脱下来我替你洗干净便是,这阿朱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怎能轻易被拖下去打死。” 众人一听此话当下心中都是一跳,汉朝一向为奴隶制社会,下人稍微犯了错误被打死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况且本就是那丫鬟自己不长眼冲撞了主子,十三夫人不管怎么发落都没毛病,奴隶的贱命,本就不值一提。 十三冷笑一声,说道:“一个奴才也配在本夫人面前自称是人命?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十七妹妹,我看你初来乍到不与你计较,这丫鬟今日犯了错,我赐她一死,你若是要多管闲事,那边是与我过不去了。” 十七上前将阿朱颤抖的身子护在后面,说道:“阿朱是我的人,怎样发落也该是我说了算,你有何资格随意处死?” 话一落,十三似是不可置信般看了一眼她,当下高声道:“林玉儿,我看你刚来汉朝不愿与你结下梁子,若你今日执意要这般,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林玉儿道:“我不管与你有理说理,这衣裳,你若嫌弃,我赔你一身便是,只是我这丫鬟,你不可动她。” “林玉儿!”十三忽然伸出食指一把指向对面那个一脸倔强的女子,一张脸变得十分凌厉,说道:“你一个北方的蛮子落魄成歌姬,若非你使了那些个狐媚手段迷惑老爷,成了这项王府的夫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玩意儿呢!” 林玉儿听她骂完不为所动,一张脸照样毫无波澜,继续道:“今日不准你动我的人,这衣裳我照样赔你,你行也好,不行也罢,有什么不满,去找王爷说!”说着,便一把搂过阿朱准备离去。 十三当下气急,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朝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厉声道:“给我把她拿下!” 那嬷嬷当下便撸起袖子准备上手,却见一旁其他下人面色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十三怒道:“一帮狗奴才,还在等什么!” 还是没人敢上前,那嬷嬷胆儿大了一瞬,当先过去正准备一脚踹向林玉儿的膝盖窝儿,没成想下一秒那人影一闪,啪的一声,未待众人反映,那嬷嬷便被一巴掌狠狠扇的倒在了地上,饶是白笙看了,也忍不住微微一惊。 “林玉儿,我看你是找死!”十三大怒,震的一头珠玉乱颤,对面那女人越是平静,她心里那股子火就烧的越旺。 “我说了,有不满的地方去找王爷说,若下次在敢让下人对我动手,你可小心着点,这巴掌指不定就打在谁脸上了。”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一脸怒气的十三夫人和一帮胆颤心惊的下人们。 白笙看了半晌暗暗吃惊,看来这新夫人是个刚烈的性子,连十三夫人这样平日里跋扈惯了的都不放在眼里,看来还真是得项太阿的宠爱,不过这与她一个小丫鬟又有什么干系,后院女人的明争暗斗,她从小就在这院子里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当下不再停留,抱着满壶的露水悠悠的朝燕子坞走去。 还没进院子,便见青芽一脸盛怒的往外冲,白笙眼见着她快要撞上自己,赶忙伸手将她一把拉住,问道:“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青芽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白笙的肩膀,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快去看看把,那放蛇的狗贼被项玔查到了,现在正关在柴房挨打。” 白笙赶忙将手里的玉壶递给她,停也不停的便朝柴房走去。 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传了出来,柴房的门紧闭着,门口守着两个下人,见白笙走过来,恭敬的道了声姑娘,白笙问道:“谁在里面问话?” 下人道:“项玔在。” 白笙点头,推门进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房间里漆黑潮湿,没得白笙看清清醒,项玔立马走了过来,笑道:“阿笙,我这次可是给你帮了个大忙,你可得好好谢我。” 白笙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个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竟是王府的马夫,他整个人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张干瘦的脊背颤颤巍巍的抖着,脸上到处都是淤青,最近有淡淡的血渍。 白笙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查出来就是他放的蛇?” 项玔一脸自豪道:“这你都别管了,反正他也招了,怎么样,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白笙忽然伸手给了项玔个爆栗,说道:“感谢个屁,他一个养马的马夫平白无故害我做什么!” 项玔一愣,当下抓了抓脑袋,想了半晌,这才弯腰对那马夫道:“小爷我且忘了问你,你平白无故害我们阿笙做什么?!” 那马夫今年有五十出头,在王府干了半辈子的活,除了一个女儿之外,没有其他亲人,平日里也不太爱说话,总是踏踏实实的做事,如今自己承认说要放蛇害燕子坞的大丫鬟,任谁听了也不会信,可偏偏就项玔这个缺根筋儿的就信了。 “我”那马夫被打得干咳了两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却喘着粗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项玔瘪瘪嘴,对白笙道:“你管他是什么理由,反正他承认是他做的,那准没错,不管什么理由,敢害我燕子坞的人,小爷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白笙踹了项玔一脚,怒道:“你这个弱智,黑白不分!”说罢,便吩咐下人进来将马夫扶出去准备医治,被项玔拦住,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将这老贼捉出来,你不夸奖我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医治害你的人,阿笙,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白笙道:“我且问你,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还是他告诉你的?” 项玔一愣,黑脸瞬间一红,诺诺道:“你这话问的” 白笙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不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项玔脑袋一扬,义正言辞道:“就算不是我查出来的,那也不是他过来告诉我的,谁那么傻,做了错事还会舔着脸上杆子去告诉别人,若不是刚才我在你屋的后窗那看他鬼鬼祟祟的走动,还真不知道这厮又准备对你动手脚,还不是多亏了我机警,没问几句,他就招了。” 白笙冷嗤一声,懒得再理他,吩咐人将那马夫安置在燕子坞好好医治,项玔本来不解,见白笙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当即委屈道:“我好心替你捉坏人,你怎的倒还不领情。” 白笙没再管他,便去小厨房替项舜之去煮茶了。 今日有瀚州的客商来访,项舜之一早便去接待,这些日子王府里总是忙的很,每天他也总是很晚才回院子,有几次竟是等到半夜都不见人影,白笙等的不知不觉便在客厅睡了过去,次日醒来却是在床上,然而再出去看,那人便早早已经出了门去。 等煮好了茶水,白笙原本想亲自送去前院花厅,忽然又想到那马夫,便喊了青芽过来,道:“你拿去前院花厅给少爷,顺便再带件披风过去,我看今儿冷的很,晚一点怕是又要下雪了。” 青芽道:“你难道不知道,少爷见完客商就去宫里看望贵妃娘娘了,估计得下午才回来呢。” 白笙疑道:“怎的这时候进宫做什么?” 青芽笑笑摇头,说道:“这咱们怎么知道,贵妃娘娘身怀有孕,估计少爷是去看望自己的小外甥了。” 白笙一听总觉得不对,却又道不出个原由,便不再多说,走去准备看望一下那马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禁宮调情 香妃殿内幽香处处,一路织锦坦途,一直从玉阶三丈外延伸至大殿的最深处,来往进出匆匆的下人们今日都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生怕稍不注意就会惹怒这位身怀贵子的娘娘。 内殿里温暖而静谧,项舜之一身蓝黑色朝服上绣着玉莽暗纹端坐在内殿的金缕衣图之下,他双目凝着脚下的玉阶,一只手食指轻扣着身旁的案几,在寂静空旷的殿里发出碰碰的轻响。 “项大人请稍待,贵妃娘娘即可就来。”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将茶水递了上去,想抬眼看看端坐在位置上一眼不发的人,可终究是胆子小,还没抬起头,便慌的赶忙退下。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香料,项舜之一向不喜欢这些味道,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就在这时,门口处一阵轻响,女子一身浅粉色蝉薄纱衣从外面进来,项舜之闻声忘了过来,便见那女子垂着脑袋,手里端着一盘杏仁枣泥糕缓缓走了过来。 她穿着与这时节不符的行装,一双手冻得通红,将手中的食物放下,女子抬眼,一双眸子凤目妖娆,水汪汪的看向男子,柔声道:“贵妃娘娘吩咐臣女来为项大人送些吃食,让大人就等了。” 她的声音软软诺诺,像是被水化开了一般,肤若凝脂,唇齿含俏,因为穿的单薄的缘故,项舜之能从那外衫看清楚里面肚兜的花色。 殿门被人从外面阖了起来,项舜之一双眸子目不转盯的看着女子,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轻笑,露出两道浅浅的酒窝,十分引人,当下道:“臣女玉芙,大理寺卿玉袁之女。” 项舜之看她说起话来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含羞带臊的意味,当下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开口道:“玉袁的女儿?他知晓你今日在这番举动么?” 玉芙浅浅一笑,说道:“父亲忙于朝中之事,一向不管玉芙,臣女久闻项公子大名,心生仰慕,所以今日斗胆前来相见。” 四目相对,眼看项舜之嘴角逐渐牵起的笑意,女子胆子也大了起来,超前走了一步,随即伸手,轻轻搭在男子肩头,而后,整个身子便朝他怀中坐去。 见项舜之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女子更是喜上眉梢,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说道:“世人都道三公子风华无双,今日玉芙有幸得公子垂爱,心中欣喜不已,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好半晌就在玉芙以为那人好似嫌弃她的时候,下巴忽然一只手轻轻抬起,眼看那人一张俊颜就在眼前,当下,原本玉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红晕。 “真是个玉雕的人儿!”男子声音沙哑,喉咙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玉芙当下一喜,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忽的她藕臂一身,一把搂住男人的脖颈,轻声道:“三爷。” 怀里的女人一声娇颤,隔着轻薄的纱衣,胸前一双高耸凸起贴在他身前,项舜之一双眸子凝了半晌,随即捏着女子的下巴,缓缓低下头去。 玉芙心中大喜,眼看着那张脸逐渐逼近,当下竟是羞的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脸上,顷刻,就在他以为双唇要触碰到那柔软之后,下一秒,只觉脸颊浅浅一湿,男子只稍稍擦着她的嘴角而过。 “公子。”玉芙柔声一唤,秀美微微蹙起,还以为那人是嫌弃她,然而下一刻,那人忽然大掌附在她那双美好之上,轻轻揉捏了起来。 她忍不住嘤咛了一声,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随即,她双臂收紧,紧紧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身躯。 “喜欢么?”但见那人突然粗声问道。 玉芙轻咬下唇,只觉眼前朦胧,像是沾着雾气一般,当下娇喘道:“臣女喜欢。” 他手法娴熟的尽情挑逗着怀中的女子,殿内的香气越来越弄,良久,就在那女子被他挑逗的把持不住的时候。 “三爷,我想” 话音未落,玉芙只觉身子一轻,伴随着碰的一声大响,一阵剧痛忽然传来,下一秒,之间刚才还一脸柔情的男人忽然面色凌厉,看着自己的那双眸子深处,一片狠辣。 玉芙被摔到地上,疼痛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身边一身冷风划过,黑色的身影一闪,已消失在大殿之外。 “若是再敢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看着门口站立良久的项珏,项舜之一双眸子似是火烧,他垂着的双手微微颤抖,不待项珏反应,便带着项玔快速消失在白地之外。 项珏呆愣良久,随即愤愤转身进了内殿,一看玉芙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厉声道:“太不中用了,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玉芙不顾疼痛慌忙跪了下来,颤声道:“贵妃娘娘,实在不能怪臣女,是三公子定力太强,这么大的药性也不能” “住口!”玉珏喝到:“本宫教给你的法子你到底用了没有!” 玉芙垂下眼睑,说道:“奴婢不敢忘记娘娘教诲,可那三公子眼看着就要跟臣女不知为何又突然这般,还请娘娘恕罪。” 项珏冷冷的看了她半晌,才道:“罢了,你退下吧。” “娘娘。”玉芙欲言又止。 项珏不耐烦的冲他皱眉问道:“你还有何事。” 玉芙道:“若娘娘再肯给臣女一次机会,臣女定能拿下三爷。” 项珏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想法,想爬上我三弟的榻,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滚下去!” 玉芙垂着的眼闪过一丝怨恨,当下便诺诺的退了出去。 “让人把那迷迭香处理了,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项珏吩咐完,便有嬷嬷进来收拾,外面飘起了大雪,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你心我心 白笙围着围裙刚从小厨房出来,便见项舜之的屋门被项玔从外面阖上,白笙正想开口唤他,但见他神色匆忙,一下子便朝院外跑去,白笙撇了撇嘴,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渍,便朝屋子走去。 房门被推开,里面一片黑暗,白笙有些奇怪,不知为何这个点不点灯,往进走去,就见项舜之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一双拐杖依靠在旁边,白笙心里怨道,这个项玔,火急火燎的,竟是不将少爷的拐杖收好。 轻手轻脚的正准备去拿拐杖,只听床上那人突然低声道:“水”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带这些痛苦的挣扎,白笙一惊,赶忙端了水想将项舜之扶起来喝,然而就在她伸手刚触碰到那人手臂的时候,床上那人身子忍不住一抖,随即,白笙只觉腰间一紧,手中的杯子跌落,啪的一声响,下一秒,整个人便被项舜之拉进了床榻,稳稳栽倒在那人怀里。 一时间,白笙惊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压在他身上的项舜之,只见那人双眼紧闭,脸颊泛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当下轻声开口,唤道:“少爷” 这不开口还好,话音刚落,身上那人似是魔怔了一般,将他紧紧搂入怀里,随即,白笙只觉一张冰冷的唇紧紧朝她压下。 两唇触碰间,白笙似乎听到那人难以抑制的闷哼一声,她吓坏了,一双手死命的去推身上那人,奈何男人力气极大,转瞬间,只听嗤啦一声大响,她只觉得身子一凉,便见那衣裳被人撕碎,一把扔到了床下。 房内是淡淡的蔷薇花香,炭火盆在厅内燃着,不时发出炸开火花的噼啪轻响。 “少爷!”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膝盖死命的朝身上那人的小腹顶去。 “唔!” 项舜之一张脸似是极为痛苦的扭曲了起来,他猛然睁眼,眸中一片赤红,忽然看到身下那张熟悉的面庞,那双又黑又大的双瞳里,满是惊恐。 “阿笙” 他艰难的开口低低出声,随即,但见女子肩头至胸口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他一愣,随即一把翻身坐起,动作间,已经将身边的被褥覆在女子身上。 “阿笙,我”男人坐在床头艰难的喘息,房间里安静极了,白笙颤抖的双手将身上的被子紧紧揪住,随即,她突然轻声开口道:“少爷,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项舜之以手扶额,右拳握的极紧,白笙看的清楚,那骨节泛白映出他修长手指的痕迹,他像是在极力的忍受着。 “你先回房去。”良久,男人才低声开口,那声音十分怪异。 白笙不敢停留,抱着被子赶忙进了自己房中,随即,她很快的将衣服换好,再出来时,便见那人依旧坐在床沿。 白笙想过去查看,却听那人忽然喝到:“别过来!” 白笙心下一狠,赶紧将屋内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随即,她出去朝了片刻,再进来,手中端了个木盆,便朝项舜之道:“少爷,你忍着点!” 说罢,手中满盆冷水顺着男人头顶倾泻而下,下一秒,那人忽然剧烈抖了一瞬,待白笙放下木盆去看的时候,项舜之已经靠在床沿上艰难的喘息,然而面色似是轻松的不少,眼中的赤红也已经渐渐褪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狼狈的项舜之,然而此刻却不是顾这些的时候,白笙将温水递了过来,便听那人极为疲惫道:“项玔呢。” 白笙一愣,有些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垂着头轻道:“他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 项舜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一时间,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开口道:“让人进来替我换件衣裳,再去将项玔找来。” 白笙点了点头,陌声退下,随即让青芽吩咐人去找了项玔,自己则转头去了青芽房内一下栽进了床帏之内,只觉得尴尬极了。 良久,月色初上,待青芽进来屋内,才发现白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将她唤醒,青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看好端端的就睡着了?” 白笙睁眼,才见天色已黑,忽然想到那事,便有些不自在的看了青芽一眼,说道:“可能是太累了吧。” 青芽看她面色有些奇怪,便追问起来,白笙只含糊说可能有些风寒,便打哈哈糊弄过去,正想离去,听青芽道:“三爷不知怎么病了,竟是请了柳神医过来诊治,我记得上次那柳大夫来的时候还是三爷刚刚摔断腿那阵子,这都十几年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笙心里咯噔一下,当下有些紧张的一把抓住了青芽,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青芽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柳大夫进去没多久便又走了,我问项玔,项玔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还吩咐我去煎药,哎对了!”她忽然拍了拍脑袋,赶忙道:“刚才三爷还说让我找你过去,我这去熬个药,都给忘了,你快去吧,别让三爷等急了。” 来到屋外的时候,白笙一直有些踌躇,但终究是咬了咬牙,推门而入。 项舜之正半躺在床上假寐,听见响动便朝她看来,被褥是新换过的,他一身青衫,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 “少爷,青芽说你找我。” 她低低的开口,一时间竟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为背对着光,项舜之不太能看清楚白笙的神色,此刻,他心里一片乱麻,似乎那温热的唇还停留在嘴边,女子洁白的肌肤就在身下,触手可及。 “你过来。”他朝着那站着的人招手,声音轻的仿佛是在云间。 白笙走了过去,看了他一眼,只觉那人目光极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样。 手上一热,项舜之将她轻轻牵起,随即说道:“阿笙,你可怪我?” 白笙顿时有些想哭的冲动,她静静凝着床上的人,渐渐的,一丝迷蒙浮上眼间,随即她吸了吸鼻子,摇头道:“阿笙不怪少爷。” 项舜之叹了口气,将她拉至床边坐下,轻声道:“贵妃给那香料里下了药,还选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前来服侍我,我原以为自己定力足够,从那边出来之后便没有直接去找柳大夫,却不想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那药劲极大,才阿笙,若你恼我恨我,我不怪你,可你莫要与我有了芥蒂。” 白笙静静听他说着,不知怎的,心中忽然飘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当下咬了咬唇,赶忙摇头道:“少爷莫要说这样的话,阿笙都知道的,不怪少爷。” 项舜之似是还不放心,轻轻一笑,说道:“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性我是知晓的,若你愿意,阿笙,我” “少爷!”白笙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将手从项舜之掌间抽了出来,噌的一下起身便道:“阿笙一直把少爷当做亲人一般,不敢有任何僭越的想法,少爷身份尊贵,阿笙只想这一生做少爷的丫鬟,没有其他想法。” 没等项舜之回答,白笙便匆忙起身想要离去,却是一把被人死死抓住,她回过头来,便见那人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 “你还未知晓我的话,何以要这般答我?” 白笙一愣,当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想多了,随即脸一红,闷声道:“少爷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话一出口,果然听项舜之噗嗤一笑,说道:“罢了,没什么,你去忙吧。” 待白笙出了门,原本一脸笑意的男人忽然垂下眼睫,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晚上的时候,等到项舜之睡熟白笙才进去休息,可躺在床上终究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住的浮现出那张清雅的面容以及那人淡淡的语气。 “你若愿意,阿笙。” 原来他要说的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罢了,反正以她如今的状况,若是这一生能有机会去得西汉找那曾经与他结下血海深仇的人报仇便罢,若是没有机会,她在燕子坞做一辈子下人也是好的。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项舜之忽然翻身起来,一双眼睛深深的望向屏风之后的那间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君心似我 半个月后,边关传来大捷的消息,皇帝一时大喜,给此次出去平定暴乱的子弟兵全都加官进爵。 项定逸在此次战乱中立下大功,当先剿灭暴民首领,取回首级,皇帝当先给他封了个五品中郎将,消息一出,一时引来不少官臣前来王府拜贺。 一大早的,白笙就听项玔说起了这件事,心下自是十分开心,问道:“六爷什么时候返程?” 项玔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据说已经在路上了,不出十日,定能回来。” 白笙高兴极了,喜滋滋的端着手中的药准备离去,却被项玔一把抓住,问道:“你还去给那马夫送药?” 白笙道:“不然呢,被你打成那样,半条命都没了。” 她今日穿着白色的貂皮小坎肩,只应得一双面容如玉般的英气,腰间的铃铛在动作间发出脆脆的轻响。 项玔憋了憋嘴,说道:“这些日子了,你可问出什么话来了?” 白笙眉毛一扬,便说道:“我先不问,待他病好了,自然会告诉我。” 项玔极为不满的冷哼道:“也就你能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换做是小爷,定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两人说话间,就见青芽一脸幸灾乐祸的跑了过来,她过了个冬,个子似乎又长高了,当下抱着一摞织锦缎子,瞅见白笙和项玔,赶忙压低声音说道:“哎,你们知道吗,刚才在前院,三爷吩咐人将老太爷那四夫人拉去林间打死了。” 白笙眉心一跳,没等问话,项玔便一下子挂起一副八卦的面容,惊疑道:“三爷打死了四夫人,青芽,你可别瞎说!” 青芽用肘子撞了他一下,没好气道:“我本来也不相信,还是那个行刑的下人跟我说的,是他亲自动的手,这事风声紧的很,本来今天是接待宾客的,说是不知怎的就得罪了三爷,三爷气怒之下,便把她给发落了。” 白笙听着,心想项舜之不似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那四夫人怎么也算是项太阿的小妾,虽是西域的胡姬,可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应该是老王爷去处置,项舜之绝不会越俎代庖。 当下问道:“可知是犯了什么错?” 青芽摇头道:“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好像这事还是老太爷默许的,这会子,怕是已经丢去乱葬岗了。” 白笙一惊,想起这四夫人一向不受宠,可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错事才会惹得项舜之这般不顾老王爷的面子。 项玔低声朝青芽道:“那三爷现在人呢?” 青芽道:“西域来了几位使臣,三爷正跟他们说着话呢,四夫人那事没人知道,你们可都别说漏了嘴。” 说着,便抱着她那一堆织锦缎子去库房登记。 项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真是看不出来,这四夫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是在这档口得罪了三爷,也是活该倒霉。” 傍晚的时候,王府才将一帮宾客送走,白笙到迎宾园给项舜之送药,路上便见项钱神色匆匆的似是才从外面回来,白笙正准备叫他,却不想那人低着头走的飞快,白笙看他神色慌张,便不由冷笑起来。 来到迎宾园的时候,项舜之还没有谈完事情,白笙推了门进去,就见客厅内,除了项舜之以外,还有其他三人。 “那这次的事情,就要多多麻烦项先生了。” 说话的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枣红色异域服侍,他脖子上那串碧玺玛瑙珠看起来分外昂贵,举手投足间,显得很是端庄。 项舜之一笑,说道:“请玉先生放心,若是有消息,我一定尽快让人通知。” 玉隐叹了口气,便道:“那玉某便静候项先生佳音,另外那件事,必要之时,玉某自当对先生鼎力相助。” 二人客气了一番,几个人便起身离开,门口的下人将几人送了出去,白笙这才将药递给项舜之,说道:“少爷晚上还要出去么?若是不去的话,我一会儿就让小厨房给少爷备晚膳。” 项舜之今日穿的十分正式,衬的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三分,说道:“晚上还有西汉的贵客要来,不必准备我的晚饭。” 白笙一听到西汉二字,忽然心里咯噔一下,竟是一时有些呆愣的站了半晌。 “阿笙。”项舜之轻声开口,似是知晓她的心思,便道:“我知晓你心里对那西汉皇帝的仇恨,我且先与你说一声,那皇帝,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白笙回过神来,脱口问道:“那梁国英呢?” 项舜之一愣,随即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道:“那人我不甚清楚,不过若是那皇帝真的崩逝的话,陛下会遣我去西汉问候,到时若是你不愿意与我同去,便留在咱们府里,我会尽快赶回来。” 白笙当即跪了下来,此时已是满面泪水,说道:“求少爷带阿笙同去。” 项舜之将她扶起来,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自夜北王族全部覆灭的那一瞬间,这北陆终究是没有狮子王的痕迹,你当日说你家人是被流兵杀害,你若是真想要报仇,又能去找谁呢?” 白笙一时间欲言又止,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她的身份,包括项舜之。 那样的伤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父母兄长已然不在,她一介小小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若真想报仇,又能去找谁呢。 很晚的时候,项舜之才回到房内,却发现黑暗中,女孩子端坐着,月色的光将她身影投在窗上,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听见动静,白笙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亮,项舜之不知何时捧着夜明珠进了她屋子。 “少爷。” 她垂着脑袋闷声说道,可项舜之看的清楚,刚才那一瞬间的转头,女孩子一双眼睛红的像是个兔子。 “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项舜之问着,却是坐了下来,将手上的拐杖搁置在一旁。 白笙低声道:“许是今日没做什么事,这会儿不大能睡着。” 项舜之叹了一声,习惯性的将她手牵了起来,拉到自己身前,说道:“阿笙,你可知刚才那西汉人带来了什么消息?” 白笙一惊,一下子抬起头来,只见项舜之一张面色难得的闪过一丝凝重,当下问道:“那皇帝死了么?” 看到项舜之缓缓点头,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挖去一块。 他死了! 死的这么容易。 就在她还没来得及见到仇人的时候,仇人却早一步死了! 项舜之的手掌十分温暖,他将女孩子冰凉的指甲小心翼翼的攒在手心,当下轻道:“宫里传来消息,三日后启程去西汉悼亡,阿笙,你”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女孩子忽然道:“少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瞒着少爷一件事,今日却是不得不告诉少爷。” 她吸了吸鼻子,原本悲痛的脸此刻竟是十分决绝。 项舜之看向她,目光柔和,好半晌,似是知晓她要说什么,当先道:“你可是要告诉我,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夜北公主,就是你?” 白笙大惊,一双眸子似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男子,双唇半开。 “自我将你带回王府的路上,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阿笙,你那时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平白的被两位西汉武士追杀,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后来,我得知那次战役中,西汉的白笙公主自此消失不见,我便更加肯定,你就是那汉军当时一直在寻找的夜北公主。”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在柔和的光亮下显得十分温柔,“这些年来我看你从未提起过此事,我也不便与你捅破真相,我也知道,这十年,你一直忘不了心里的仇恨。” 白笙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她心里不知有多么感激眼前这个玉如一般的男子护她十年,即便是知晓她的身份,也从来没有说破过,她喉中哽咽着,肩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时,男子忽然起身,伸手便将眼前的女孩子拦在怀里,他的动作极轻,似是怕碰碎这怀中的美玉一般,说道:“阿笙,你若是想哭,便哭出声来吧。” 暗影下,两道身影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白笙将头狠狠的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项舜之在她背上抚着手,一下一下的,无声的安慰,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少爷。”她依旧没有抬头的闷声说道。 项舜之抿着嘴恩了一声,便听她道:“若是此去西汉,请少爷将我献给梁国英。” 话落,她明显觉得身前的身躯一抖,随即,那人将她微微拉开,一双眉毛难得蹙起,却是无声的看着她,并不言语。 “阿笙自知自不量力,可面对仇人,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想试试。”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若我有幸成为梁国英的女人,我一定想办法杀了他。” “不可以!” 话音刚落,但听项舜之忽然厉声道,他难得表露情绪,此时却是忍不住有些发怒。 白笙摇了摇头,说道:“少爷未曾经历过阿笙所经历之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为我父母兄长报仇,如今那西汉皇帝虽死,我已无妨,可梁国英是当年亲手斩杀我父亲与哥哥的人,即有一丝机会,阿笙也不想放过。” 她顿了顿,决绝道:“哪怕是我死了!” “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男子一时间有些情绪失控般的扶上女孩子的肩头,说道:“阿笙,你可知那梁国英身手如何了得,以你的本事,别说是杀他,即便生出一丝这样的念头,恐怕也会被他轻易察觉。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一定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可你若是为了自己的愚蠢而付出生命,你以为狮子王在地下还能安生么!” 白笙睁着一双大眼睛呆愣的看着他说道:“阿笙,那夜我问你的话,你说你不愿意,可如今竟要委身与那西汉的将军,你可知这话出口,与我来说是何等钻心的痛,你,能知晓么?” 白笙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看那人一双眸子灼灼,就在她怔忪间,他忽然将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随即,一张面孔逐渐逼近。 温热的唇相接那一瞬间,她忽然清醒过来,可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深处,紧张的攒上他腰间的衣裳,齿贝被撬开,那人极尽温柔的一下一下,似是极力的安抚着她悲恸的心。 “少爷” 他将她紧紧按压在怀里,轻含住她小巧洁白得耳垂,随即哑着声开口道:“白笙,你可愿意?”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十分清醒,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却一点也不像去阻止,不知何时,她已伸手攀上他的脊背,随即,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人轻轻放在床上。 直至身上那人将她的衣裳缓缓退下,良久,却止住了动作。 “少爷,你” 白笙小心翼翼的低声开口,却不想下一秒那人似是悔恨般的握了握拳头,将她光洁纤细的身子抱在怀里,轻声道:“还未到时候。” 他说着,一把拉来旁边的被念盖在两人身上,随即翻了个身,将他搂在怀里。 白笙只觉得怀中那人胸膛赤裸坚硬,他的心跳健硕有力,一下一下,像是跳在自己欣赏一般,他大手不住的抚摸着她脑后的黑发,那一刻,她突然前所未有的心安。 “睡吧阿笙,你若放不下,我自会帮你。” 浅浅的呼吸逐渐传来,她好似做梦一般,直到外面的天渐渐起了风,她才沉沉睡了过去。 竟是一夜无梦,她有多少年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伸出手臂,才惊觉有一丝凉意,白笙突然惊醒,一睁眼,只见身边已空无一人,而枕头处的凹陷以及赤裸的身子告诉她,昨夜那事并非一场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温情暖暖 一阵尖利的哀嚎从外面响起,惊的枯枝之上的乌鸦都展翅四散慌忙而去。 院子里,项舜之穿着一身天青色织锦长衫,外面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一众下人全围在周围,但见他一双眸子深处满是狠辣,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那已被打得口吐血沫的项钱。 “狗奴才,还敢害我们阿笙,真是打死都不为过!”项玔穿着一身劲装站在旁边,高声骂道。 此时的项钱一脸乌青,双手被被束在身后,整个人成虾米装弓躺在白地,他衣衫褴褛,地上大片血迹。 “拖去清平阁吊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他下来。” 淡淡的声音响起,地上的项钱大惊,一双眼睛满是惊恐,挪动着身子朝项舜之脚下动去,想要说什么,却被棉布塞着嘴巴,一时只能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碰的一声大响,但见项玔上前,抬脚便朝那人踢去,这一脚他力气甚大,以至于那人在白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一会儿,便有几个男丁将项钱架了出去,待白笙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正外屋里走的项舜之。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想起昨夜的事,白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闷着脑袋,脚步声逐渐增大,直到那道欣长的身影在她面前,她抬眼,只见项舜之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于往日了。 “少爷。” 她叫了一声,便听项舜之说道:“前些日子我差人查了那日放蛇的时候,知晓是项钱所为,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要对你下毒手,后来才知,他与老太爷那胡姬早就搞在了一起,你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来告知我,也省的后面让他差点害了你。” 白笙这才知道昨日为何项舜之会让人将那四夫人乱棍打死,原来那日被她撞见的项钱与那女人,竟是老太爷的姬妾。 白笙苦笑一声,说道:“我那时都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哪知他那人做贼心虚,竟是怕我会说出去才这般对我,到头来,倒是我这人没得心肝。”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对面那人,说道:“我原还想着从那马夫嘴里问出真相,没想到少爷竟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项舜之笑道:“那马夫也是项钱自个儿威胁了人家女儿,才让那人不得不出来替他定罪,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这几日若是病好了,我让项玔给他安排个好的差事。” 白笙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无话,一时间空气中有些暧昧的气息,白笙有些不自在的准备离开,才一动作,那人便道:“我已定好了后日启程出发,你可想好了要与我同去?” 白笙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我自是要时刻跟随少爷的,不管少爷去哪,阿笙都会跟着您。” 项舜之当下心情大好,将她伸手揽入怀里,随即在她头顶轻声道:“你且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完成你的心愿。” 白笙当下心中感激,伸手将他拦腰抱紧。 屋外的日头甚好,一片温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