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尽英雄》 正文 第一章 人是好人,剑是神剑 云间村,虽然有着这么个还算不凡的名字,实际上却仅仅是楚唐国治下偏北部,一个寻常的村镇而已。 这个村子是因何得名,如今已无可考证,而村子非但不在云间,甚至附近连一座值得称道的山峰都没有。正如楚唐国北方的其他村庄一样,云间村整个村子正称得上“穷乡僻壤”四个字,就连打铁的铺子都没有一个。村中的劳力要想打造农具,都得走上三十余里的山路,到旁边的镇子上才行。 再加上楚唐国北方土地贫瘠,一年里倒有三个多月的时间都在下雪,所以这几年云中村里的青壮不少都出去赚钱,更使得村中寂寥不少。 可就是这么个穷困的小山村里,却有一处地方,偏偏比附近县城的集市里还要热闹。 便是村口往西走个五六里地就能看到的“灵霄娘娘庙”。 按照村里的老人所说,这庙建成怎么也得一二百年了,反正他们小的时候就知道这庙灵验得很。而最近一百来年里,这小庙的名声也慢慢传到了附近的村镇上,所以每天都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个小庙许愿还愿。 按理说这么灵验的庙宇,朝廷本该敕封神位。即便不是山岳大神,可土地爷这类的小官总该许给一个。然而不知是这地方太过偏僻还是怎的,百年间都不见朝廷对这座小庙有什么举动——既无敕封之举,也没有把它归类到淫祠私庙之中,总的来说也就是个听之任之的态度。 小庙虽灵验,却大多照在一些小事上。如谁家丢了东西,谁家孩子生了些小病小灾的,来庙里拜一拜一准能如愿以偿。有些大姑娘小伙子的来求些姻缘,至多半年,也能来庙里还愿。 可灵霄娘娘的神力好像也就仅仅如此,偶尔有赶考的书生来求功名,或者地方的父母官来求仕途,则很少有理想的结果。至于谁家想发财生子,或者哪家的老人生了重病,求与不求更是毫无两样。久而久之,来庙里进香的也多只剩下些穷苦人家,所以小庙这些年来都没有扩建,甚至连娘娘的金身都少有修缮。 可饶是如此,这灵霄娘娘庙也比寻常的山神土地庙要热闹的多了。哪怕此时正直晌午,庙宇中祈愿的声音仍是不绝于耳。 “灵霄娘娘,我儿子昨天进京赶考,希望您老人家保佑他,这次一定考个功名回来。” “灵霄娘娘,我家孩子都已经十九岁了还没嫁出去,求你保佑我家红儿能嫁个好人家吧。” “灵霄娘娘,我家的老黄牛打从昨儿开始就不吃东西,您老神通广大” 正如前文所言,灵霄娘娘庙本就不大,所以并没有供奉太多神位,只有庙宇正中的一尊灵霄娘娘像。这塑像看起来也就是土石制成,高不过一丈,由于时长有人维护,所以看着还算干净。 云间村毕竟穷苦,虽然有这么个不知来历的庙宇,可里面的东西显然精致不到哪里去。单说这灵霄娘娘的塑像,虽然不算小,但若仔细看看其上的五官细节就会发现,雕刻之人的手艺其实粗糙的紧。一打眼看过去,人们虽能看清灵霄娘娘稍有些肉肉的和蔼可亲的脸庞,和身上穿的像是和神话之中的仙女一样的水袖衣服。但要和镇子上城隍庙里那上了五颜六色的釉的城隍像比起来,可真就是货比货得扔了。 当然了,神仙这种东西,只要灵验就好,所以这些年来也没人在乎当初为灵霄娘娘塑像的人手艺是不是潮了点。 庙里除了神像,也就剩下一方香案,正中摆着个香炉,左右则是两柄烛台。不过由于很少有人黑天半夜的来这庙里,所以两柄烛台上自然都是没有香烛的。 话说回来,灵霄娘娘庙虽然小,可毕竟是个有瓦遮头的地方,因此不时也有无家可归之人来这里过夜。要不是这烛台与香案都是一体铸成,没准也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人给弄丢了。 由于庙里一共有三个蒲团,所以每次参拜都是三人一起。而就在此时跪在蒲团上的王大娘c刘大妈和李二蛋却没有发现——当然他们也没办法发现,一个与灵霄娘娘像有着三分相似的白衣女子——或者说女鬼正盘着一条腿坐在香案之上,一只手拖着香腮,口中念念有词。 “我说王大娘啊,你儿子压根就不是个读书的苗子,都考了四次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除非乡试的地点搬到我这庙门口,否则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还有刘大妈,隔壁村小木匠不是挺好么,但凡你松松口,你女儿早好几年都嫁出去了,没准现在孩子都满地乱跑了最烦的就是这个二蛋,你家狗叫的凶也要来找我c牛不吃东西也要找我,真当我是兽医了?有这功夫你带着你家大黄牛去给村口老刘头看看也比找我强啊!” 女子心知小庙内外这些人听不见她的唠叨声,因此嘀咕起来也毫不收敛。时间一点点过去,来庙里祈愿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白衣女子对此一视同仁,但凡有人跪在她身前便要受她冷嘲热讽一番。 白衣女子作为“灵霄娘娘”被供奉在此,少说也有千年光阴。但凡住在附近的村庄里,无论李奶奶王爷爷,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因此数落起这些香客来白衣女子自是毫无压力。她好歹算是半个一方神灵,无论是哪个耄耋老人小时候尿炕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在眼前一样,此时一件件说来更是如数家珍。可惜香客们却听不到神仙的话语,也就没法与之一同回忆往昔岁月了。 灵霄娘娘没有肉身,一连说了大半天也不会有口干舌燥之感。可就在渐入佳境之际,白衣女子却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来了?”白衣女子半眯缝起眼睛,玩味的笑了一笑,而后将目光投在了距离小庙三十余里外的一条小路上。 山路之上,走来的是一个背着书箱,作书生打扮的青年。这青年从北面入村,再加上楚唐国再过两个月左右便要举行会试,因此青年的身份不难猜测,多半是要去赶考的秀才。 灵霄娘娘法力有限,离不开庙宇太远,可只要是神力所在的范围内上至村长县令下至猪狗牛羊都在其感知之中。因此一旦有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生人走近,对她来说就像是有一个新鲜出炉的玩具一样有趣,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这是?”灵霄娘娘刚把目光投向那片小路,便不负所望的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但见一个年轻书生背着个三尺见方的书箱,晃晃悠悠走过了一条山间小路,斜刺里却忽然窜出四五道人影来。 小路本就不宽,这几个人一出来便给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书生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个身长九尺,肩宽背阔的汉子。 “你们这是”书生被那汉子吓了一跳,脚步往后退了两下,强忍着腿软没有摔坐在地上。 当先那黑脸大汉见到书生的反应,心里很是快意,便故意清了清嗓子道:“你小子听好了,我便是人称‘三拳打死虎,两脚踢杀龙。气吞大江南北,掌握日月星辰。’的黑脸判官张世峰!” 黑脸大汉说完,左手边一个面膛惨白,身形瘦长的男子也上前一步,柔声柔气的说道:“而我,便是‘身轻如飞燕,出手似隼鹰。轻功草上飞,千里不留行。’的铁爪鹰李连!” 说到这里,书生才注意到这李连的五官虽然都不出众,鼻子却偏偏真如鹰隼似的非但高耸,而且鼻尖处隐隐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等书生细思,早就又有个矮个汉子跳上前来,接住了李连的话头:“接下来便是我‘刀砍不入,水泼不透。铜皮赛罗汉,铁骨如金仙。’精钢不坏朱勇然!” 朱勇然虽然矮小,却很敦实,六尺出头的身量少说要有两百来斤。他跳出来说话不要紧,可却把身后一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但见朱勇然头上伸出半个脑袋,一脸焦急道:“三哥三哥,你挡住我了!” “啊,不好意思”朱勇然憨憨的挠挠头,往小路旁的树林里走了走,才让出一条道来给后面的人。 走出来这人中等身材,也做书生打扮,只不过穿着身蓝色的儒服,手里还虚握着一柄折扇。蓝衣书生挤上前来,先是扶了扶头上的儒巾,而后才缓缓说道:“在下不才,唤作神算书生赵清。承蒙江湖中人不弃,给了在下一个‘德比孔孟在世,智如诸葛复生。算定乾坤无遗策,通晓阴阳胜鬼神。’的评价。” 赵清刚一说完,黑脸大汉张世峰马上又接过话头道:“我四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岭四侠!” “四位大侠,久仰盛名”背着书箱的书生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先行做了一揖。之后书生本想也自我介绍一番,却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不过,四位大侠你们身后不是还有个人么?” 定睛看去,云岭四侠身后果然还有个形容猥琐,身高约么七尺的青年。那青年仿佛就在等着对方问话,侧着身子就从张世峰和李连中间挤了出来道:“算你小子眼力不错,我正是云岭白龙汪世霞,前些日子结识了四位哥哥,今天便要拿你当个入伙的投名状!你今天身上若带着值钱的物事还好,要是没有便拿脑袋来充数!” “什么?!”书生一惊,猛然后退两步,恰好绊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噗通”一声跌了个跟头。跌坐在地之后,书生也不敢站起,只能仰着脑袋道:“五位原来是剪径的强人这这这五位既然以侠相称,心中自然也存着锄强扶弱c劫富济贫的心思。你们看我这身无长物,实在是” “怎么着?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换个有钱的人来劫?”汪世霞咬牙一笑,轻蔑道:“告诉你,要不是老子着急入伙,你以为我们愿意在你个穷秀才身上浪费时间?” 书生瘫坐在地上,心思急转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五位既然号称‘云岭五侠’,那自然不该做这种谋财害命的事情。俗话说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c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在这罗里吧嗦的说什么东西呢?”朱勇然是个矮壮的汉子,上前两步一脚正踢在书生胸口上,愣是踢得他往后翻了两个跟头。 一脚踢完,朱勇然还不解气,追上去一把抓住书生衣领道:“赶紧把你身上带着的银子逃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书生被一把提起,浑身上下就好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似的,双脚耷拉在地上,哪里还能说得出一句囫囵话来? 朱勇然见书生迟迟不语,更是肝火大盛,眼看着就要动手。 但见矮壮汉子右手拉住书生衣领,左手醋钵大的拳头提起来就要砸下。莫说这体弱的书生,就是个壮汉挨了这一拳也要被打丢半条命去。 就在朱勇然左手刚举过头顶之时,身后一只手掌却又伸了过来,将其抓住。 回头看去,抓住朱勇然左拳的竟是还未入伙的“云岭白龙”汪世霞。 汪世霞看出朱勇然眼中不解的神色,出言解释道:“三哥,今儿是小弟入伙的日子,这小子正是我的投名状。若是叫三哥这一拳打死了他,小弟却又如何是好?” “是啊。”李连闻言,也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咱们这小老弟说的也有道理,老三你的拳头没轻没重,看这小子的身板,估计挨不过你一拳。” 李连虽然在“云岭四侠”之中排名行二,可一直以来都是四人的主心骨,因此他一开口,朱勇然下意识就松开了右手。 书生身形稍微晃了晃,这次好歹没有摔倒在地。李连稍微瞥了书生一眼,而后故作亲切道:“我这兄弟的脾气,你也看到了。我劝你还是好生听话,省的他一发火,真给你这小脑袋上来那么一拳!” 汪世霞作为今天的主角,心说若是被抢了风头,就算入伙了以后恐怕也都要受制于人。光从他自号云岭白龙就能知道这人多少有些自恋,实在不是个能屈居人下的角色,因此清清嗓子走到李连身边道:“二哥何必多说,这小子若不识相,打杀了便是!” 说罢,汪世霞右手食中双指骈在一起,眼看就要出手。 书生见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汪世霞就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老五且慢动手,我先问这位兄台几个问题。” 这次叫住他的人,却是云岭四侠之中排行老四的赵清。 汪世霞自觉被折了面子,脸上泛起一抹殷红。可转念又想到人家好歹叫了他一声老五,总归是已经把他当做兄弟了。想通此节,汪世霞心里才好受一点,回头笑道:“四哥请问。” 赵清点点头,问向那无名书生:“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书生连忙拍拍身上的尘土,慌不迭道:“在下白小七,苦树县人氏。” 由于赵清也是一身书生打扮,所以白小七下意识的就拿出了面对同窗的态度来,说话之时还不忘翻袖行了一礼。可话音落下,才想起对面是个剪径的贼人,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 好在赵清似乎对白小七的态度十分满意,竟也还了一礼道:“却不知小兄弟可有功名在身?” 白小七一愣,虽不知对方何有此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贤兄见笑,在下苦读十载却仍只考了个秀才。” “不错不错,看你年纪轻轻,有此功名已经实属不易了。”赵清听说白小七是个秀才,更加欣喜,竟上前一把扶住了白小七的胳膊接着问道:“又不知贤弟是哪一年秋闱入学?” 见赵清莫名其妙的跑去和白小七聊起了家常,汪世霞自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另外的“云岭三侠”却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 白小七年纪轻轻的就能功名加身,自然也不是愚笨之辈。他方才不过是被吓得乱了手脚,现在心情平复下来,知道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活命的机会所在,因此更加不敢怠慢,再次拱手道:“贤兄发问,在下不敢不答,我是乙酉年秀才出身。说来惭愧,三年前我也曾去府上参与会试,可却不幸落榜” “哎呀,可不得了!”赵清回过头来,对着四个兄弟惊道:“这小兄弟竟与我是同期!” 之后不等兄弟们答话,赵清又拉着白小七说起了当年考试时候的事情来。白小七又惊又喜,浑浑噩噩的回答了几句,反倒把另外几个强人晾在了一边。 赵清的三位哥哥知道他们这弟弟别的都好,就是有这么个爱和读书人套近乎的毛病。好在楚唐国北方的这段地界民风并不尚学,因此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不多,平日里也就耽误不了太多的事其实赵清就连功名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是白小七的同期了。 然而在汪世霞看来,赵清这是压根没把今儿个的主角,也就是他自己放在眼里。可他又不好跟赵清发火,只能冷着脸走近前方攀谈的二人道:“哥哥,今天是我入伙的日子,您却和这投名状聊得火热,恐怕不太好吧?” 得了汪世霞这一提醒,赵清才缓过神来,歉然道:“是我老毛病又犯了,弟弟你多担待些吧。” 说罢,赵清竟扭头便走,全然没了刚才对白小七的那份热络。 白小七本以为今天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赵清如此绝情,只得在心里长叹一声天要亡我。 汪世霞见赵清走了,便又骈指想杀白小七。他心里这时候想的是反正白小七身上肯定没啥值钱的物事,要想入伙就非得拿下他的脑袋不可。汪世霞自称云岭白龙,也不是全然没有缘由,其最大的原因便是他练就的这一手穿木击石的龙指功。 “等一下。”就在汪世霞正要出手之时,许久没有言语过的黑脸汉子张世峰忽然出声道:“这小子既然与你四哥同窗,那便饶他一条性命,只取了他身上的银子意思意思吧。” 白小七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般点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身上这点银钱愿意全给好汉爷,绝不藏私!” “可这小子身上能有多少钱?”汪世霞仍有疑虑道:“抢个几两银子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几位哥哥以后又如何信得过我?” 其实汪世霞所言,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所谓投名状就是强人入伙之前要取信于人的保证,比如说官家派来的卧底,就绝不会做那乱杀无辜的事情。若不杀人,奸 淫掳掠也都是重罪,亦可作为投名状来入伙。 然而抢劫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抢的对象地位尊贵,或者抢夺的财物甚多,的确也是重罪。但在一个穷秀才身上抢个十来两纹银,莫说罪过甚小,说出去没准还要受人耻笑。而这样的一件事情用来当做投名状,显然也是缺了点分量的。 张世峰摇摇头道:“兄弟相处不在一时,这小子既然和四弟有缘,便该着他有一条生路。而且这路上人多得很,投名状也不是非得用这一个。” 大哥都已经发了话,汪世霞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向白小七一伸手道:“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就掏出来吧。” “诶c诶。”白小七白捡了条命,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身外之物,赶紧从怀里掏出钱袋递了过去。 “你那书箱里都是什么?”汪世霞仰头问道。 白小七将书箱解下,放在身前打开道:“都是些经史典籍,好汉若感兴趣,也不妨一并拿了去。” “放屁,老子要这些劳什子玩意做什么。”汪世霞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书箱,只是接过钱袋便调头走了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真是晦气!” 白小七讨好似的嘿嘿笑了两声,盖上了书箱的盖子。 可就在他想把书箱背回去的时候,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黑脸汉子忽然皱了皱眉道:“等一下。” 白小七被吓了一个激灵:“怎c怎么了?” 出人意料的是,张世峰竟将手一指道:“你要是没有地方住,往这个方向走三十里左右,便能看到一座小庙。那里没人管辖,也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谢c谢谢大侠。”白小七愣神半晌,那张世峰却早已经调转身形,领着四位兄弟走了。 闲言少叙,话不多说。 眼见着云岭五侠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白小七才敢重新上路。他没什么出远门的经验,钱财全都放在一处,因此现下可说是身无分文。没奈何,白小七只能先往张世峰给他指引的方向走走,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楚唐国里越是往北,人烟也就越是稀少,白小七走了一路也不曾遇见几个人影。 人性这东西啊,说起来也怪。要是白小七今天是遇上个毛贼,把他的钱袋直接偷走了,没准他要难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这次是遇上了五个本来想要取他性命的“强人”,最后却仅仅是拿走了他十几两银子。白小七在伤心了一小段时间之后,想开了其中关节,不禁升起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因此走着走着,非但不再闹心,甚至心里还挺乐呵! 所以等到了灵霄娘娘庙附近的时候,白小七竟一边走着,一边哼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曲。 白天的灵霄娘娘庙虽然热闹,但天色暗下来之后,村民们都各自回到了家里,因此倒显得这小庙门口有些萧条。再加上神鬼之地本就散发着一股与人气不同的氛围,要是胆子稍小些,恐怕都不敢在此地留宿。 别看白小七面对张世峰等人直接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到了这灵霄娘娘庙里,虽然耳边隐约有阴风吹过可白小七却丝毫不当回事。四处查看一番之后,白小七直接把三个蒲团拽到一起,就想权且用这些当枕头先睡一觉再说。 这边白小七拉蒲团拉的不亦乐乎时,却不知道身旁的白衣女鬼已经被气的够呛。她明明已经尽可能的用法力弄出诡异的动静来,却不曾想那胆小怕事的读书人竟丝毫都不在意。 屏退了心头的挫败感,灵霄娘娘咬咬牙飞上了庙顶,使法力唤来一阵阴风,强行吹落了庙顶的一片瓦片。 随着“卡啦”一声,瓦片落地,果然给屋里的白小七吓了一激灵。然而出乎灵霄娘娘所料的是,白小七在被吓了一跳之后只是伸头看了看庙外,之后默默低头念叨两句就不再理会。 灵霄娘娘靠近白小七,听清他嘴里念念有词的竟是:“子语正而不语怪,子语德而不语力,子语治而不语乱,子语君而不语神” “这书呆子”灵霄娘娘无语半晌,心道原来他不是胆子忽然变大了,而是圣贤书读多了之后不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灵霄娘娘心里更加焦急起来。他想要吓唬这么个文弱的书生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好玩,而是要有更重要的事情与他说。 人鬼终究有别,如果是法力较强的鬼怪,当然可以在人前显型。但灵霄娘娘的法力本来就已经消散不少,真身又被封印在这座庙宇之中,平时虽然有附近村民的愿力支持使她不至于消亡,但想要主动破除人鬼之间的隔阂还是有些力有未逮的。 所以说若想让白小七看到自己,灵霄娘娘这种法力低微的存在就得使用一些“特别”的办法。比如,用某种方式让白小七先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生人阳气很重,尤其是成年男子。而阳气正是突破阴阳隔阂的关键所在,只不过大部分人类本身没什么法力,也无法凭借本身的能力来察觉到阴物存在。所以一些阴物若想与阳间互动,多半会用本身法力制造出一些离奇的动静,惹人生疑。 只要活人被那些动静影响,心里产生“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的怀疑,天地间阴阳的隔阂便会因此削弱,给阴物有机可乘。 传说中野外有精怪,会在身后把爪子担在人的肩上。人若不回头就相安无事,可一旦回头便会被精怪扭断头颅。又有精怪会在山野之中呼唤旅人姓名,旅人一旦答话就会被吸走魂魄,其实都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阴物也未必一定会伤人。只不过如若不想用活人的阳气修炼,通常来讲阴物也就没什么理由要和人联系罢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白衣女鬼用尽浑身解数,又是吹风又是降低庙里的温度。可白小七权当是夜里风大,除了用力裹紧了衣服以外根本毫无反应。 “怎么遇上这么个呆子!”灵霄娘娘看见白小七靠近之后,本来以为今天运气不错。可没想到肉到嘴边,却偏生只能看着。 就在灵霄娘娘几乎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天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谁在那?!”白小七只觉得有什么人拍了拍他的脑袋似的,回头打了个激灵。 一道洁白的身影,在白小七眼中缓缓成形,最后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女子形象。 “你终于看到我啦!”灵霄娘娘见状大喜,赶紧飘到了白小七的身前道:“我的天呐,我在一边扇风都扇了一个时辰了,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是”白小七狐疑的低头看去,果然见到白衣女子的双脚都在离地三寸左右的位置飘着 “白衣女鬼啊!”白小七调头想跑,却早被灵霄娘娘拦住了去路。 “阴阳之间的隔阂既然已经打开,也就由不得你想跑了!”女鬼阴笑两声,随即大喝道:“坐下!” 白小七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女鬼娘娘饶命,我白小七落难在此,全然没有坏心。还望娘娘看在看在我还算可怜的份上,千万不要吃我啊!” “谁要吃你了?”灵霄娘娘看见白小七这幅软骨头的样子,心里再次泛起了嘀咕。之后她要和白小七说的事情,直接关系到了她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现在看来,但凡有得选择,她都不想把以后寄希望于眼前的胆小鬼。 “娘娘不想吃人,那定是要取我魂魄练功,要么就是”白小七仍放心不下,眼里满是惊惧。 灵霄娘娘越听越是头大,心里更是怨愤。当年若不是被封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百年里都见不到几个外人,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有求于眼前的家伙。 “我说你好歹也是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怎么脑袋里全是这些志怪小说里面的剧情?”灵霄娘娘将脸伸到白小七前面,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道:“再者说了,你看见我这张脸,难道就不觉得眼熟么?” 白小七凝视着对方的脸,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我靠!”灵霄娘娘飞到自己的神像旁边,双手分别指着自己和神像的脸道:“这还不眼熟?” 白小七吞了一口口水,鼓足了勇气道:“那个,娘娘若是方便,可以看看自家的障眼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与这神像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像,但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啊。” 灵霄娘娘强忍怒意,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这石像是一万多年前雕刻的。这么多年来被风雨腐蚀,再被翻修,容貌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些变化的!” “一万年前?”白小七一愣,之后慌忙摆手道:“你莫要框我,我虽然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也曾零星看过些这类书籍。你要是真的在此地修炼了一万多年,现在岂不是已经修炼成仙了?” “我成你”不知为何,灵霄娘娘好像忽然怒发冲冠,之后强忍着怒意道:“你听着,我没工夫和你瞎扯,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练剑?” “练剑?”白小七没想到对方思维跳跃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道:“我练剑干什么?” 灵霄娘娘无奈的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你是不是男人啊?一人一剑,江湖任我行,难道你在梦里就没有过?” “我做的美梦,一般都是考上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回家,就连县太爷也亲自出城来接我”白小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灵霄娘娘双手抓着头发,两眼直直的盯着白小七,硬是盯的对方心里发毛。 俗话说软的不成,就来硬的。灵霄娘娘上前两步,恶狠狠道:“说!你学不学剑!” “这,你要想杀我容易,可总不能强逼我学剑吧?”白小七见灵霄娘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凶恶,因此心里的惧意也减少几分,已经开始有勇气顶嘴了。 “学剑怎么了?”灵霄娘娘没想到白小七也能稍微硬气一点,态度稍缓道:“学剑又不耽误你考功名,你大不了一边看书,一边练剑啊!” “非也非也。”白小七摇摇头道:“所谓一心不可二用,而且舞刀弄枪的事情,也非读书人所为。” “你他妈”灵霄娘娘一只脚踏在香案上,忽觉此行好像有些不妥,于是又把脚缓缓放了下来。略一思索,灵霄娘娘才又劝道:“我不是让你舞刀弄枪,你要想想,咱们宝剑和那些粗鄙的兵器可不一样啊。” 见白小七神色有所松动,灵霄娘娘趁热打铁道:“俗话说剑乃兵中君子,在南方的一些地方,读书人佩剑还是种时尚呢!” “果真如此?”白小七听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那还有假?!”灵霄娘娘故作惊乍道:“而且你应该也看过夫子像吧?那夫子可都是右手拿书,左手挎刀的!你既然是读书人,难道不也应该像夫子学习,文武兼修么?” “话是这么说”白小七终于有些被说服了,但稍微思考一下,便又问道:“如你所言,效仿先人不是应该佩刀么?” “让你佩剑就佩剑,哪那么多话!”灵霄娘娘故作愤怒道:“不知道与时俱进么,以前的读书人佩刀,现在的读书人流行佩剑了!” “可是,灵霄娘娘,你非得让我练剑干什么啊?”白小七缩缩脖子,满脸无辜的问道。 灵霄娘娘往香案上一坐,幽幽道:“你先答应我练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白小七心说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要是不答应对方,指不定闹出多少事去。一路上虽然听说这灵霄娘娘很是灵验,应该是个“好神”,但神鬼之事还是不太好那脑袋开玩笑的。 于是乎白小七一咬牙,心想我现在是被人威逼利诱,就算答应她练剑,以后反悔也不算失信于人,便故作大方道:“好,我答应你了,我练剑!” “可以~”灵霄娘娘嘴角一撇,手指在书生的书箱上轻点两下。白小七见状连忙解下书箱,却发现书箱的盖子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你c你这是干什么?”白小七微怒道。 白衣女子不紧不慢的拍了拍书箱道:“你既然答应了我,便不能反悔。刚刚你话既出口,言出而法随,我便用这股契约之力与你结成了约定。我助你练剑,而你在每天练剑次数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之前,无法阅读一切圣贤书籍。” “什么?”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白小七终于被灵霄娘娘的举动激怒:“我只是答应你练剑,可又没答应你一定要在看书之前练,也没答应你一天要练几次,你怎么能!” “那我不管。”灵霄娘娘笑嘻嘻的在白小七身前飞来飞去,心情着实不错道:“反正我给你的要求不高,你按我说的做不就完了。” “你不管?好,我让你不管!”白小七腾然坐起,三两步就跨到了灵霄娘娘像前,双手扶住石像就开始用力。 白小七也不傻,他见这段时间里灵霄娘娘都没有跟他有过身体的接触,再想到之前对方说的,在他身边扇风扇了一个时辰就猜到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灵霄娘娘是无法碰触到他的。 再加上他得知灵霄娘娘不经允许就和他定下了这么个“契约”,白小七终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心里有了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想法。 诚然,他之前在遇到云岭五侠时甚至有把书箱都给对方的举动。但一来是他知道对方多半不会要,二来是就算书箱没了,里面的书也都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以后再买也就是了。 但灵霄娘娘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不只是身后的书箱,以后所有的圣贤典籍都要在达到了对方的练剑标准之后才能看。可天知道对方会定下一个怎样的标准,如果是一天要练十个时辰,那他岂不是永远都不用再看书了,也永远都不用再去考功名去了? 与其如此,不如死了算了。反正是要死,也不妨拉一个垫背的。 白小七虽然不知道灵霄娘娘的底细,但想也知道神像必然是对方的根基所在。因此他一咬牙,就想着去推到了神像,和灵霄娘娘同归于尽算了。 灵霄娘娘本以为白小七不过是个淳弱之辈,只要拿住他的要害不由得对方不从。可没成想,这白小七忽然之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竟在一瞬间就抱了死志。 眼看石像被白小七一点点推动,灵霄娘娘愕然间想要阻止却已经为之不及,只能喊道:“你c你c你c你先停下!” “想让我停下,就把那个什么契约解开!”白小七知道自己赌对了,手上劲力不松,生怕对方一有机会就把自己从神像边推开或是怎的。 “我c我也解不开啊!”灵霄娘娘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我订立契约的时候借用了天地之力和这庙里许多年来信徒们留下的愿力,所以说这条契约算是天下间最高级的‘天地人之约’,一旦确立无可更改啊!” “那我们就一起死了算了!”白小七怎会信对方的鬼话,想也知道,和他这么个穷苦的书生哪用得着什么“天地人”这种听起来就厉害的不行的契约。 说话间,那石像的一脚已经离开了供桌。白小七情急之下,其实也犯了个错误——他下意识的以为至少要把石像推出去一半,那石像才会倒下。所以可以把石像推出去三分之一左右,再停下来和对方谈条件。 可白小七不知道的是灵霄娘娘像本身就有些前倾,导致重心并不稳定,刚刚有一脚离开供桌就马上向前倾倒。白小七见状连忙想扶,可又哪里扶得动? 但见一座丈高的石像轰然摔下,哗啦啦的散落了一地。 “对c对不起”白小七推到了石像,神庭之中才有了点理智。对方明明只是跟他定了个契约,并没有想伤他性命,可他却打碎了别人的根基,这显然是不合道理的。 想到这里,白小七连忙解释道:“我c我就想吓你一下,让你把契约解开的我真没想c没想把它推到!” “你可把我害苦了!”灵霄娘娘的身影转眼间就暗淡了三分,说话时也带着一股有气无力的感觉。 “那c那我有什么办法能帮你么?”白小七自认闯了大祸,急切想要寻找补救的方法。 “你去那石像里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一柄长铁剑。”灵霄娘娘说话时,身影仍在不断消散。 白小七闻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供桌,在石堆里翻找起来。没多一会,果然在碎石块中找到了一柄约么四次五寸长的连鞘铁剑。 “有的有的!”白小七拿起宝剑之后,鬼使神差的用大拇指在剑鞘上一弹,宝剑便离鞘三寸,发出瑟瑟寒光。被寒光一晃,白小七心里暗赞一声:“好剑!” 说来也怪,白小七拿起宝剑之后,灵霄娘娘的身影竟然就稳定了下来。虽然相较于石像安好时仍暗淡许多,但看起来总算是没有在短时间内消失的危险了。 拿着宝剑端详了一会,白小七忽然想起一事,奇道:“灵霄娘娘,若按你所说,这宝剑藏在石像里都有一万多年了,怎会还是如此锋利?” 灵霄娘娘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往白小七身边飘了一点,而后说道:“因为这把宝剑才是我的本体,我其实是一个剑灵,外面的石像既是封印,也是保证我灵力不散的保护套。” “什么?”白小七一惊,那你为何被称为灵霄娘娘,还在这供了起来? 白衣女子长叹一声,娓娓道来:“许多年前,我的主人死前将我落在此地。当时我身上并无石像保护,灵力消散迅速。我为求自保,不断杀伤附近生灵,以求用他们的生命力来补充灵力。后来一位高僧路过这里,将我降服。他惜我乃是百年不遇的绝世神兵,不忍毁去,便按我的容貌铸造石像,将我封印其中。一开始,由于有高僧佛法加持,我体内灵力果然能凝而不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像外表剥落,其上的佛法也慢慢散去,我不得不再次走上了杀生的老路后来不知怎的,忽然有人建造了这座庙宇,将我供奉其中。我发现只要有人来参拜,我就能从中汲取愿力来转化成自己的灵力。就这样,我在最近千年里几乎有求必应,可惜我的真身被封印在此,因此只能管一管方圆三十里左右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既然如此”白小七皱眉道:“那你为何一定要让我学剑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灵霄娘娘解释道:“一开始还有人来我这里许下宏愿的时候,我能吸收的愿力的确很多。可后来人们慢慢发现我只能帮一些小忙,就很少有人来我这里许大些的愿望了,我能收获的愿力也就越来越少。再加上这里土地贫瘠,气候也不太好,人口一年比一年少,我的信徒也一年少过一年,所以我慢慢变得入不敷出,开始吃起了老本。若是不赶紧想想办法的话,最多再有两百年的时间,我就要彻底消失了要是算上我法力变弱之后,信徒的进一步减少,这个时间恐怕还要缩短个一半左右。” “那和让我学剑有什么关系啊?”白小七还是不懂。 “你傻啊,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灵霄娘娘瞥了白小七一眼道:“我是剑灵啊,能让我保证灵气不散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剑法高超的主人。届时我只要吸收剑气就能生存,否则我就得再去乱杀无辜了虽然我是剑灵,但在这里当了上千年的守护神,让我杀了附近的村民,我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啊。” “那个,灵霄娘娘。”白小七不解道:“一个剑法高超之人产生的剑气,难道比这些村子里的人产生的愿力加起来还多么?” “其一,剑圣一直在练剑,我也一直跟在剑圣身边,这就意味着我的主人无时无刻不在给我产生剑气。而这些村民只有来庙里许愿的时候才会产生愿力,所以说单纯从‘量’上来比,一千个信徒都未必比我的主人多。其二,愿力和剑气虽然都能转化为我的灵力,但我是剑灵,吸收剑气当然更加容易,也更加不会产生浪费”灵霄娘娘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而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把手放下道:“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额,我大概还是明白一点的。”白小七挠挠头道:“所以你让我学剑,是想让我当你的主人?” “是啊,我本来想的是你用十年时间先练个小成,然后再回来打碎石像把我带走。到时候你的剑气已经足够我生存,我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灵霄娘娘叹息道:“本来我以为吓唬你两句,再强逼你练剑就行了,没想到你竟然一怒之下就打碎了这石像。看来我是命该如此,我刚才也想通了,与其再凭借乱杀无辜来苟延残喘,还不如就这么消散于天地之间。反正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万多年,再呆下去也够腻的了。” “等一下!”白小七听出灵霄娘娘话语中有一点不对,连忙出言反驳道:“你说只有剑术高超之人才能给你提供剑气,可为什么我握住了你的剑柄之后,你就稳定下来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灵霄继续解释道:“我之所以选择你,并非仅仅因为想借你的剑气。否则我在这里少说见过几百万人了,随便选一个当主人不久行了。” 灵霄停顿一下,郑重其事道:“我之所以想认你为主,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的剑术天赋。” “天赋?”白小七挠挠头。 “没错,天赋。”灵霄伸出两根手指,再将其中一根弯下道:“这人和人之间,固然存在着各种不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每个人都有其天赋。有的人擅长读书写字,有的人就擅长习武练剑,比如你就是少见的剑术天才。似你这样的天才,即便是没有学过任何剑术,也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剑意来,而这股剑意虽然不及剑气,但同样能作为我灵气的来远。” 白小七低头思考半晌,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你遇到的这几百万人里,只有我一个天才中的天才?” “很抱歉,并不是。”灵霄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说我的第一任主人剑术天赋能打一百分,那你最多也就三十五分。光是我在这一万年里,遇到的天赋比你高的人就不下数百个。只不过一开始我觉得时间还早,非得遇到个能打九十分的人才可以认主,后来时间慢慢过去,路过这里的人资质也越来越低,最后没办法,再不选你我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这几句话羞的白小七满脸殷红,他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年轻人,被这样削了面子第一时间便想出言反驳道:“哼,如此说来,其实我最大的天赋还是在这一箱圣贤书上。什么习武练剑,全是歪门邪道,所谓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灵霄不屑的看了一眼书箱道:“虽然我只是个剑灵,但好歹活过了上万年,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看你读书的能耐也不比王大娘家的孩子高多少,他家孩子考了四次连个秀才都不是,你能考个秀才的功名就是祖宗保佑了!” “这”白小七被戳到了痛处,再次反驳道:“我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就熟读四书五经,一十三岁时在乡试拔得头筹。虽然十五岁的时候会试失利,但那不过是考官看我年纪小,我” 没等说完,灵霄娘娘便打断道:“得了吧,你不过是启蒙的早。之所以三岁识字五岁背诗,那的确是因为天赋异禀,不过这天赋是让你用来练剑的。你要是三岁开始跟我练剑,到现在不说天下第一,可总归是天底下叫得上号了。可你却把这么宝贵的时间全用来读什么劳什子书,就像是用菜刀砍树,虽然比别人家用木刀砍得快点,可你终究不是一块砍树的料啊。你想想,你从三岁开始就能懂事认字,别人要从六七岁开始识字,相当于你比别人多了三四年的时间,可你十年寒窗也不过是个秀才罢了。” 白小七还想反驳,灵霄便又说道:“你知不知道,十三岁的秀才虽然不多,可二十岁的举人却也不少了。你觉得你二十岁之前,能考到举人么?” 话音落下,白小七的脸色猛然暗淡下来。半晌,才听见白小七缓缓说道:“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量试试的。你别管我有什么天赋,就说我要怎么帮你吧。” “哼,我不过是不忍心看你这么个好苗子白白浪费罢了,既然你不听劝,那我也懒得多说。”灵霄走近两步,忽然白光一闪,便化入了白小七手中的宝剑。 回归本体之后,灵霄的法力终于恢复一些,之后白小七也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便来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里。 “这是你的识海之中,由于你还未开窍,没能引得天地灵气倒灌入海,所以这里还看不出什么。”灵霄先一步解答了白小七的疑惑,然后只见她手心光芒闪现,竟凭空出现了几部书本。 将书本摊开之后,白小七看清这些书名《纵横剑术》c《混元剑》c《冷鸢剑》分明都是些剑法秘籍。 “选一本吧。”灵霄把剑法秘籍一字排开,就等着白小七挑选。 一本本看去,白小七对剑术一窍不通,所以只凭好恶就选出了三本。 “这几本,哪个比较好?”白小七拿着这三本秘籍问道。 灵霄一看,白小七手上的三本秘籍分别是《天一剑》c《释厄剑》以及《修齐剑术》。 这三本剑法白小七都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可其上的剑招优劣,白小七自然是无法分辨,因此决定稍稍问询一下灵霄的意见。 “这本《天一剑》取自于道家的‘道生一生二c二生三c三生万物。’其上剑招看似简单,但其后包罗万象变化无穷。至于《释厄剑》一看就知道是佛家金刚怒目一脉的剑法,讲究的是个刚猛无韬,比较适合重剑使用,所以说我不太推荐。而《修齐剑术》么,当然是儒家那一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路子,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的,虽然死板但却胜在扎实其实我给你的这些剑诀都是我第一任主人平生收集来的,无不是一等一的佳作,你要选哪个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嘛”灵霄上下打量着白小七,缓缓说道:“我看你满脑子的圣贤书,的确是更适合这本儒家的《修齐剑术》。” 白小七本来也是喜爱《修齐剑术》更多一点,因此不假思索的便点点头道:“那就是它了,以后我只要每天修炼这部剑经,就能保证你不会因为我的过失而消散么?” “这就要看你的进境了。”灵霄耸耸肩道:“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有机会便找个槐树,砍些树皮来把我包起来。槐树素有‘阴宅’之称,对于保存魂魄或者像我这样的灵物多少有点帮助。” “好!”白小七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本《修齐剑术》我要怎么练啊,难道就在我的识海里面看么?” “笨蛋,我一会直接把这本剑法存入你的识海,到时候你只要用力回忆便能想起书上的内容。等离开这里之后,你就找个地方再打一把长剑,否则若用我的真身练习,还不等你修炼出的剑气来反哺我,我的灵力就先被你给挥霍光了!” 白小七闻言,挠挠头道:“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哪有钱买剑啊” “这就不关我事了!”灵霄银牙紧咬,一挥手便将白小七从他自己的识海之中给赶了出去。 白小七离开之后,灵霄在这一片空白的识海之中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翻开了他选中的那本《修齐剑术》。 “这种劳什子剑法,有什么好练的?”灵霄把书用力合上,双手之间金光闪现。等到她手掌张开之后,修齐剑术的封面还是那样,毫无变化,可其中的内容却都已焕然一新。 看着手上的秘籍,灵霄满意的点点头,将书向下用力一按。白小七的识海之中蓦然间好似涌出了一口小井,这本“修齐剑术”扑通一声跌入井中,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冤家一向路窄,冲动总在少年 白小七醒来之时,只觉得昨夜刚做了一场大梦,可身旁那灵霄娘娘像的残骸却是使人触目惊心。 回想起昨夜种种,白小七往身旁一模,果然有一柄四尺五寸长的连鞘宝剑躺在那里。更加可怕的是在白小七用力思考“修齐剑术”四个字之后,竟然真的有一套精妙剑术浮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间,白小七手中宝剑出鞘,便连挥了三剑。这三剑使出,真是如臂指使一般,有着股说不出的畅快。然而过后白小七马上想起了灵霄娘娘的嘱咐,说了声得罪,小心翼翼的把剑收起,生怕因为这三剑耗光了灵霄那仅剩的灵力。 收好了宝剑,再将书箱背在身上,白小七想了想又把宝剑插在书箱与后背之间,还用布条缠了几圈,才算勉强把剑给固定住。 正在迷茫之时,山下逐渐传来人声。 “完了完了,肯定是附近的村民来参拜来了。”白小七看见身边的废墟,脑袋里“嗡”的一声。 用膝盖想也知道,要是让村民们看见眼前这幅景象,白小七最少也要被判个毁坏神像的罪名。楚唐国的百姓一向敬畏神袛,到时候白小七百口莫辩,被凌迟处死都未必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白小七赶紧绕到庙后,趁着还没有被人看见,先行钻进了山林之中。 果不其然,白小七刚刚离开不远,就听见灵霄娘娘庙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而后更是马上骚动起来,隐约间还能听见一些“缉拿凶手”之类的话语。 好在村民们多半是以为凶手在推毁神像之后,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了,因此也没人带头搜山。白小七拨开挡路的草木,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下山,走了没多一会便又来到了一条小路上。 这山上有许多小路,看起来是上山采药或者砍材的村民用许多年的时间一点点走出来的。 在这么大的一座山上,到处都能打材采药,所以村民们为了避免冲突,通常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上山路线。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小七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见任何人影就顺着小路慢慢下了山。 到了山下,白小七才零零散散的看到了几个人影。而通过这些路人间的谈话,他才知道灵霄娘娘在附近的影响力竟然恐怖如斯——连带着云间村在内的十余个村子已经联合起来,誓要抓住毁坏神像的凶手。非但如此,这些村子里面的丁壮还四处设卡,盘查一应路人,而盘查的主要对象便是似白小七这样的生面孔。 好在白小七生的还算英眉俊目,而且由于读了十几年的书,本人的气质也十分温和,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毁坏神像的凶手。所以在路上和几个行人交谈两句之后,白小七就大概问清楚了最近的几个关卡所在的位置。 按说他脸上也没写着“凶手”两个字,就算是被守关的人拦住了,也未必能看出他是毁坏神像的凶手。但俗话说做贼心虚,白小七下意识的就想躲开那些拦路的关卡,因此在看清四下无人之后,就又找机会钻进了路旁的树丛。 照着白小七一开始的想法,他进了树林之后只要绕一个大圈,就能躲开前面的两个哨岗。而过了这两个岗,离灵霄娘娘庙的距离就比较远了,再往前面的岗可能就不会那么严格,到时候他说两句好话,别人也就让他过去了。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在他老家的林子里,白小七的确是可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然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在没有熟悉的参照物的情况下,你以为你在林子里直走,其实没准已经拐了好大一个弯了,更别说准确的避开两个哨岗后再回到大路上了。 再加上山林里的路一向是坑坑洼洼,白小七深一脚浅一脚的,对高度也没有个明确的认识。因此在不知不觉下,即便是白小七以为他自己走的路还算正确,可实际上他都已经绕到了半山腰了。 从头一天的中午开始,白小七就已经粒米未进。他有心在山上采点野果充饥,却无奈根本找不到能吃的东西。虽然身旁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说不定是山兔或者老鼠之类的,但白小七一介文人,根本就抓不住那些玩意儿。 就这样,白小七饿着肚子一直走到了中午,才实在是忍不住找了一个树桩坐下。 楚唐国北部的天气基本上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冬夏分明! 冬天的云间村固然是寸草不生,可到了夏季,人走在路上几乎都能给晒出油来。山林里虽然没什么阳光,但到了晌午时分炎热感还是慢慢传了进来。白小七又走了一上午,流了一身的汗,难免会感到口渴。 饥饿尚且可以忍受,然而喉咙中传来的那种火烧般的干涸却让他实在忍耐不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白小七躺坐在树桩上呻吟了起来。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白小七在那边哼哼唧唧的时候,树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影来。 “小兄弟,你在这干什么呢?”那人看见白小七躺在地上,哼唧不休,第一反应是有毒蛇把他咬伤了,因此满脸都是担心的神情。 白小七听见人声,先是被吓了一跳,赶紧翻身坐了起来。等看到来人脸上全是担心,好像并没有想要抓他的念头,才放下心来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眼前那人看样子能有五六十岁,中等身材,身上穿着一身村民中常见灰色衣衫,头上绑着的汗巾也都早被汗水浸透,身后背着的竹篓里放满了柴火,右手上还提着一柄看来已经不甚锋利的柴刀,看来多半是进山打柴的村民。 对于白小七来说,此时见到了活人,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来不及多想,白小七赶紧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这位老伯,我是苦树县的秀才,南下之时路过此地。无奈山路崎岖,又不辨方向因此迷路在此。刚才我实在渴的紧了,所以忍不住了呻吟两声,还望老伯不要见怪。” 在这白小七还留了点小心思,特意没有说昨天遇到强盗的事情,这样一来老汉自然也想不到他昨夜已经在灵霄娘娘庙住了一宿了。 “小老儿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不过我也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道理。这样吧,你随我来,我带你下山就是了。”打柴的老汉呵呵一笑,就要去头前领路。 白小七虽然急着下山,但还是客气道:“老伯不用心急,你这柴” “不妨事不妨事。”老汉把手伸到背后拍了拍竹篓道:“我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再者说,我打柴并不是为了卖钱,只是自家用的而已。家里一天也用不了多少柴火,我打的这些,都够烧三天啦!” 一边说着话,老汉已经开始用柴刀拨开树木带路了。白小七见状也不好再推迟,就跟在老汉的身后下了山。 路上虽然也有遇到关卡阻拦,但有老汉领着,白小七本身又不像是会无故毁坏神像的人,因此守关的人都只是盘问几句就放他过去了。仅仅走了一个多时辰,白小七便来到了老汉家中。 老汉的家是个连院的小草房,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鸭。二人一进屋,老汉便扯着嗓子喊道:“老婆子,我带客人回来啦,你快给客人倒点水来。” “哎呀,不必麻烦。”白小七刚要推迟,就被老汉打断道:“别客气啦,你刚才渴成那样,我差点以为你叫毒蛇咬了呢!” 白小七脸一红,屋里果然有个笑容慈蔼的老太太端着碗水走了出来。看见白小七的打扮,老太太知道这是个读书的苗子,于是越发恭敬,直将水端到了白小七的面前道:“来吧小伙子,咱们家虽然破落,可一碗水总归是拿的出来的,你也就别推辞了。” “多谢了。”白小七双手捧过这碗水,咕嘟咕嘟便喝了起来。 那边老太太看见白小七这幅样子,知道年轻人是渴坏了,于是一边轻拍白小七两下,一边笑道:“慢点喝,慢点喝。你这孩子,喝的这么急,可别呛着了。” 白小七只觉得从未喝过如此甘甜的水,三两口就把一大碗水喝了个精光。老太太见状接过碗来,不等白小七说话,便又说道:“这孩子真是渴坏了你先进屋等着,我再给你倒一碗去!” “走吧,进屋吧。”老汉也笑呵呵的拉着白小七的手,想让他进去休息一会。白小七心想既然来了,若不进屋一坐便是无礼,因此也没过多抗拒,就跟着老汉走近了草屋。 草房内外可说是表里如一,客厅里虽然干净整洁,但只有一张缺了一角的桌子和三把黑漆漆的木头凳子。看样子这些桌椅应该也不是专业人士打造的,形状并不算十分美观。 不过白小七自己的家里,也并不比这好到哪去,所以白小七全然没有嫌弃的神情,而是解下书箱后就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刚刚坐下时白小七下意识的想要从书箱中取出本书来看,可是在用力之后,书箱的盖子却纹丝未动。 白小七这才想起他和灵霄娘娘的“约定”,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读书,白小七不禁叹了口气。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啊?”老太太端着一碗凉水,满脸慈祥的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离家久了有点伤感罢了。”白小七接过水来喝了一口,不过由于他已经不是很渴,所以只喝了小半碗就把水放在了桌子上。 “看样子你是离家赶考的吧?”老太太呵呵笑着,安慰道:“年轻人,多走走,长长见识总是好的。等你考了功名,衣锦还乡的时候,咱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白小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却没答话。 这时候那打柴的老汉也放好了柴火,走回了客厅。刚一进门,老汉忽然惊呼一声,倒了白小七一跳。 “你这”老汉指着白小七背后的宝剑道:“小兄弟你怎么还带着剑呢?” 原来一路上老汉都在前面带路,而白小七的宝剑又插在他的后背与书箱之间,所以老汉并没注意。而此时白小七卸下了书箱,却还背着剑,那将近五尺长的宝剑可就十分打眼了。 虽说楚唐国的律法不禁铁器,然而这么长的宝剑带在身上,终究是有点骇人的。 “啊,出门在外,这只是备着防身的。”白小七慌忙解释一句。 老汉和白小七走了一路,觉得这年轻人心眼并不坏,所以虽然看见了宝剑,却也不十分害怕。沉默半晌之后,老汉在心里咬了咬牙,突兀的问道:“小兄弟,我看你的宝剑这么好看,剑法也一定十分高明吧?” 白小七本有意解释说自己对剑术一窍不通,但顾虑到这样说未免会惹人生疑。再加上年轻人总归要点面子,白小七又想到昨晚灵霄娘娘说的,自己在剑术上天赋异禀的话来。因此略一思索便答道:“我虽不才,也曾受高人夸赞在剑道一事颇有天赋。” 老汉闻言,眼中难掩欣喜之色。可是刚刚张了张嘴,老汉却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纠结。 “老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么?”白小七年纪虽小,可人情世故什么的也多少懂得一些。因此此时看见老汉表情,就顺口问了一句。 老汉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不能连累了你啊。” 越是这么说,白小七越是费解,于是追问了一句:“老伯有什么事情不妨先说一说,我能帮就帮,若帮不了也不逞强,怎么能算得上连累我呢?” “是啊老头子,你就说说吧。”一旁的老太太抹了抹眼角,哀声劝道:“但凡有一点机会,也得把碧儿从火坑里拉出来啊!” 听见白小七都这么说了,再加上老伴也在一旁劝他,那老汉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实不相瞒,老汉我姓程,今年五十有七。我和我老伴算是老年得子,在我四十二岁那年才育有一女。我家里虽然贫困,可待闺女的确是如掌上明珠一般可是三个月前,山里有个大王来了我们村上收粮,好死不死就偏偏看上了我家的闺女程璧,竟直接给抢到山上去了。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山贼行恶官府尚且无力管制,何况是抢了我家一个闺女。前些日子我们老两口在衙门口喊得嗓子都哑了,可真是连县令老爷的面都不曾见着啊。本来我觉得这多半是我老两口上辈子没积德,老天爷铁了心要让我们骨肉分离,可今天见小兄弟器宇轩昂又背着这么一把宝剑,还是难免有点旁的心思” 程老汉显然是个厚道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拉不下脸来求白小七以身犯险。可老妇人爱女心切,此时却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抢过话头来说道:“小伙子,你要真是武功高强,老太太就在这求求你把我的女儿救回来吧!” 说着话,老太太双腿一软,竟然就要跪下。 白小七哪能受得了如此大礼,赶紧上前扶起了妇人。他本有心拒绝,可看着老妇人那充满乞求的双眼,拒绝的话却又如何说得出口? 在心里暗骂自己太好面子,吹牛惹祸之后,白小七双目急转,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见白小七一时没有答应,心里早就凉了半截。可人家和她无亲无故,的确是没有理由帮她犯险,因此老太太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道:“我苦命的碧儿啊,是老妈妈无能,救不了你啊!” 说话间又勾起了老太太的伤心事来,大颗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便滴落下来。 白小七本就心善,见不得老太太如此痛苦,这时候慌忙之下,心里也乱了分寸。而人心一乱,就会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比如白小七此时心里就想:“虽然我不会武功,不过好歹有着满腹的圣贤书籍,到时候我与那贼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未必不会把程姑娘还回来!” 想到这里,白小七也是全然忘记了他自己面对云岭五侠时的狼狈模样。用力扶起老妇人后,白小七信誓旦旦道:“在下虽然不能保证救回程姑娘,但也愿意一试。不知道那贼人所在何处,贼头又姓甚名谁?” 老太太本来伤心过度,现在听白小七答应了她的请求,又骤然开心起来,哀喜交加之下一时间说不出句囫囵的话语。还是程老汉扶着老伴说道:“那山大王的老巢在此去往北五十里左右的云岭山上,听说贼头是几个拜把子兄弟,手下有许多弟兄。而那些兄弟具体都姓甚名谁,咱不过是个种庄稼的老汉,也不晓得那许多,只知道来抢我闺女那贼头自称姓张。” 一听老汉的描述,白小七猛然想起几个人来。略一思索,白小七又问道:“那姓张的贼头是不是个黑脸的大汉,身高能有九尺左右?” 老汉一听,立刻点点头道:“正是!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知道此人?” 白小七咬牙一笑道:“此人名叫张世峰,和几个兄弟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我一早就听过他们几个的恶名。” 其实白小七咬牙发笑,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脸上露了怯。可看在程老汉扶起眼中,却觉得白小七果然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少侠,心中更添几分宽慰。 就这样,程老汉死活要留白小七在家吃饭过夜。而白小七由于身无分文,所以只是稍加推辞便留了下来,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到了程老汉给他准备的客房里,思索起这两天遇到的一件件事来。 说实在的,白小七不过是个有些胆小怕事,却又有那么一点好面子的小秀才。任他之前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番遭遇。 不过从他被云岭五侠抢劫之后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又能笑的出来这件事上也能看出,白小七这个人往好了说叫比较乐观,往难听了说叫没长大心。 帮程老汉讨回女儿这件事,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白小七绝无可能成功。而白小七自己也明白,再遇上了云岭五侠,自己这条小命可能就要交代出去了。但他又不想失信于人,于是只好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想了半天之后,竟然连自己都要信了! 人有心事的时候总是很难入睡,白小七躺在床上半晌无言,不知不觉间月亮都已经来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就在白小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困意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说,要不你现在偷偷跑了算了。” 白小七被吓了一条,猛地翻身想要坐起来。而起身之后,白小七终于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自何处,拿起手边的宝剑道:“灵霄娘娘,是你么?” “别叫我灵霄娘娘了,我都听人家这么叫了我快要一万年了!”灵霄的身形在月光下缓缓成形,只是比之昨晚在灵霄娘娘庙里要淡薄许多。 “那我叫你什么?”白小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灵霄,可心里还是觉得对方出现的方式十分神奇。 “叫我”灵霄把手放在嘴边作思考状,可想了半天之后突然狂躁道:“算了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总之别叫我灵霄娘娘了。大不了就只叫我灵霄算了,反正别叫我娘娘,听着像宫里人似的!” 白小七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但还是从善如流道:“既然如此,我就叫你灵霄姑娘吧。” “行行行,都行!”灵霄点点头道:“说正事吧,你虽然有点学剑的天赋,可现在和平常人也没有任何区别。说白了,你这不就是去送死么?” “我我这怎么能叫送死?”白小七虽然知道灵霄说的全是实话,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红了一片道:“程老伯一家有恩于我,我自然应该帮他排忧解难。再者说张世峰他们强抢民女,为天理所不容。我看他之前既然没有杀我,就证明这人并非不讲道理,我与他好好陈明利弊他未必不会把人放回来!” 灵霄听了白小七的长篇大论,却只是呲笑一声道:“人家饶你一次,难道还饶你第二次?” “你c你不是剑灵么?”白小七羞的满脸通红,却仍狡辩道:“既然你是剑灵,总该有办法的吧?” “我是剑灵不假,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灵霄无奈的摊开双手道:“可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而且我跟你说用槐树皮给我弄个剑鞘,你也不当回事,否则我也不至于只能在月至正空的时候才能出来说两句话。” 白小七闻言,也不好再多说,只能神色黯然的问了一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灵霄知道白小七的心情肯定不会太好,因此语气缓和地安慰道:“听我的,你明天照常出发,走到一半就换一条路南下。程老伯本来也没指着你一定能带回程璧,说白了你现在只不过是给他个盼头罢了。” 见白小七没有马上回答,灵霄又接着说道:“你自己想想,反正你无论如何也救不回程璧,何苦搭进自己一条性命去?” 白小七虽然也有着读书人那一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理念,但却不是迂腐之人。他知道灵霄说的不错,自己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送死,于是只好在心里对程老伯道了个歉,然后冲着灵霄点了点头。 “你现在太弱小了,等你强大起来,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灵霄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神情看向白小七,在心里默念道。 经历了一段令人难受的沉默之后,白小七把宝剑放在桌子上道:“我要休息了,等明天我会想办法给你找槐树皮做剑鞘的。” 说完话, 白小七就要躺回床上。 “等一下!”灵霄在白小七回头时说道:“把剑放在床上,我现在灵力不稳,最好不要让我的本体距离你三尺以上的距离。” 白小七一愣,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 “怎么了?”灵霄不解道:“刚才你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一直把我放在身边么?” “刚才我确实是把剑放在身边来着。”白小七挠挠头道:“可是那时候我有点忘了你是剑灵了,现在你一显型我才想起你是个姑娘。” 白小七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接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实在是有些不妥不妥” 灵霄听了白小七的话后直翻白眼,然后唉声叹气道:“我的老天爷,你这个理由可真是太有说服力了。不过没关系,我是剑灵啊,其实本身是没有性别的。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不那么方便的话,我也能给你变成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的大汉,只不过到时候灵霄这个名字可就真的不太适合我了。” “嗯?你的外表能随意改变么?”白小七一惊道:“那你要是犯了什么事,岂不是改一改外表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灵霄作势敲了敲白小七的脑壳道:“首先,我是剑灵,通常来讲我犯了事就是我主人犯了事。我是能改变外表,可我又不能让我的主人改变外表。再者说,我的本体就是你拿着的那把剑,剑灵再怎么变化本体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因此别人只要看那柄剑就知道我是谁了啊好了,说了那么多,你到底需不需要我变个样子啊?” 说话的功夫,灵霄已经把脸凑到了白小七的面前,而此时也正是白小七首次仔细的打量起灵霄。 灵霄的脸正如神像上雕刻的一般,稍稍有些婴儿肥。一双宝石般的眼睛虽然没有那种属于人类的神采,但光从审美的角度上来说已经是无可挑剔。白小七曾见古书之上夸赞美人“眉眼如画”,本来还道那只是溢美之词,而此刻见了灵霄的眉眼,才惊觉古人见的美人或许也和眼前的灵霄一样,其实并非人类。 在面对面的情况下,灵霄那高耸的鼻梁几乎贴在了白小七的脸上,一人一灵距离如此之近,就连白小七的鼻子都仿佛闻到了由灵霄发梢传来的那根本不存在的香气。 按理说灵霄与白小七有着阴阳之隔,两“人”暂时都是无法碰触到彼此的。可是白小七偏偏有一种感觉,无论是灵霄鼻翼里呼出的空气,还是她那额前的长发,都弄得自己痒痒的,使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算了算了。”白小七拿起长剑,躺回了床上道:“比起让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大汉躺在我旁边,我还是更希望躺在我身旁的是个漂亮姑娘。” 说完话,白小七紧闭双眼,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理这个变着法打击他的灵霄了。所以他也没能看到,在他说完话之后,灵霄那本来一直耷拉着的嘴角,忽然有了一丝挑起的弧度。 许久以前,灵霄刚刚萌发灵智没多久时,一个身穿黑袍的汉子曾这样问道:“我堂堂一个走到哪里别人都要退避三舍的人物,怎么修出了你这么个娇滴滴剑灵来?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可让我怎么见人啊?” “主人若是嫌我的样貌不好看,我以后努力变化也就是了。”刚刚显型的剑灵几乎没有灵力,自然也没有随意改变外表的能耐,所以灵霄只能恳求道:“只是希望主人不要抛弃我。” “他妈的,老子本来就想着说剑是那些伪君子用的东西,该改换一柄大刀才合我的心意,谁知道偏偏你在这个时候出来了,真是晦气!”汉子淬了一声,却还是把剑挂回了腰上。 刚刚出生的剑灵只能依靠主人剑气为食,所以灵霄闻言更加惶恐道:“主人放心,等我积攒出一些灵气来,就马上变成个魁梧的汉子,绝不让你丢人!” “哼!”汉子冷哼一声,而后扬起手道:“罢了罢了,我听说剑灵和主人最好是吃喝拉撒都要在一起,一想起要和个汉子同吃同住我就头皮发麻,你还是就这样吧!” 说完,汉子拍拍腰上的宝剑,再补充了一句:“他妈的,比起和一个魁梧的汉子睡在一起,老子当然更希望枕头旁边躺着的是个漂亮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运气很差的张世峰 张世峰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里好像总是在走背字。 这个黑脸的汉子并非楚唐国本地人,而且在他小的时候,身材也远不如现在这样强壮。 那时候在老家张世峰没少被地痞无赖们欺负,而每每被欺负过后,张世峰总是会花上一个铜板去村口说书先生那里,用各种各样的英雄故事来寻求安慰。就在张世峰慢慢长大成人,终于因为壮硕的身材而不再被人欺负的时候,一场席卷数个村庄的瘟疫使他不得不逃离了家乡。 背井离乡固然可怜,但和那些因为瘟疫而丧命的人比起来,张世峰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或许是因为天赋异禀,整个村子里只有连带着张世峰在内的十几个精壮汉子没有死于这场瘟疫。然而由于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从爆发过瘟疫的村子里逃出来的,所以并没有人敢于接纳他们。 好在十来个青壮劳力,无论到了哪里都总能有一口饭吃。 十来个汉子就这样结伴而行,一边在路上不断地干些短工,一边在雇主知晓他们的来历之前逃到更加往北的地方。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每个人都知道,时间和距离会磨平一切。等到了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历的地方后,他们就可以扎下根来,好好的生活了。 没人想过中途离开,这些没有了家园的汉子们一路相互扶持,很快就走出了上千里的路程。 然而有句老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路过某个城镇时,那里的官军正巧展开了大规模的剿匪行动。 十几个结伴的汉子当然很惹人生疑,于是张世峰一行人莫名其妙的遭到了官军的追捕,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幸被抓,或者干脆被取了首级请功。 张世峰屁滚尿流的逃跑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不敢在白天出门,只能连夜赶路。他当然不知道,一个人头是不值得官军们追赶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被抓的危险。 或许是否极泰来,又或许是同伴们的在天之灵护佑。张世峰在某一天晚上,忽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道人。那道人抛洒铜钱算了一卦之后硬拉着张世峰的手说与他有缘,然后传了张世峰一套掌法。 最开始张世峰只觉得这道人多半是失心疯了,可在对方一掌打断了一棵环抱的大树之后,张世峰才知道自己遇见了高人。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世峰苦练掌法,很快就有所小成。 而在这时候,张世峰也已经来到了楚唐国。 楚唐国虽大,但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土地由于气候寒冷根本无法耕种,剩下的土地中还有一小半是炙热的荒漠。所以在这个国家中民风普遍尚武,既是边境没有战事,国民们仍然在十六岁便可参军。 张世峰初到此地之时本来是想投身军旅一展拳脚,可由于他一路行来都没有通关文牒,导致军队根本不收他。而就在这个时候,张世峰忽然想起小时候村口的说书人嘴里那些大英雄大豪杰的事迹来,不由得心痒难耐。 今时不同往日,他张世峰现下也是个“武林高手”了。 就这样,他在楚唐国境内做起了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事来。 惩恶扬善劫富济贫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属实没有那么简单。单说这善恶,就很难有一时之分。而且在打出名声之后,又有许多富人慕名送些金银来给张世峰,求他不要打自己家的主意。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过来送金送银,且不论张世峰受与不受,可总归是不太好再对此人出手。再加上由于张世峰犯案多起,被官府悬赏通缉,偶尔竟也有收了他恩惠的穷人反咬一口,带着官府的人来捉他。 对于这种恩将仇报之人,张世峰自然不会留情。可久而久之,难免也使得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了那么一丝疑虑。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惩恶扬善?可什么是恶,他张世峰在官府通缉榜上有名,难道不也是恶,他又凭什么去惩恶?至于扬善,他张世峰救济了多少穷苦的百姓,却要被他们反咬一口? 劫富济贫?人家富人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挣来的银子,他凭什么去劫?那些穷苦百姓里有不少人都是自己懒惰,为了吃喝嫖赌把家产败光的也大有人在,他又为什么去济? 就在张世峰浑浑噩噩之际,一日他见一个汉子被人围攻,便出手救了下来。 所救之人,便是他后来的二弟,李连。 李连也是个苦命人,得罪了楚唐国南边的一个小门派,而被人追杀。张世峰虽然救他一时,可到底是难保李连一世。非但如此,若再强保李连,可能连他张世峰自己都要受到牵连。 但见死不救亦非张世峰愿为,再加上他和李连一见如故,更加使他没了抛弃李连的心思。于是这二人一路逃避追杀,一直跑到了那小门派的势力无法触及的楚唐国北边的云岭山脉才算罢休。 到了这边,张世峰和李连的想法一拍即合,二人号称“云岭双侠”,在这又做起了老本行。 李连其人虽然武功平平,但胜在脑子比较够用。因此久而久之,张世峰逐渐把做事情的主动权都交给李连,而他只要按照李连说的去做也就是了。 既然决定不是他下的,也就不存在对与不对。抱着这种想法,张世峰和李连在云岭山一脉闯荡多年,等回过神来时,江湖上已经给了他们另一个名号——“云岭双煞”。 对于云岭双煞这个称呼,张世峰并非不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张世峰一张黑脸,能吓哭三岁顽童。二弟李连虽然不丑,可面相阴沉,也不讨喜。任凭谁看见了这两张面孔,恐怕都不会把他们当做好人。 所以听着江湖上传来的种种恶评,张世峰只能默念“无愧于心”四字以求安慰。 就在云岭双煞名声最为响亮的时候,又有两个人慕名而来想要入伙,而这两个人便是朱勇然与赵清。按照他俩入伙时的说法,朱勇然本是个江湖把式人的徒弟,不过那人对朱勇然并不很好,只是拿他当一个演把式赚钱的工具,让他练的外门功夫其实也很伤身体。有一日朱勇然实在忍受不了师父的压榨,便暴起将师父打了一顿。无奈朱勇然天生神力,他师父又上了年纪,三拳两脚之下竟活活给打死了。 而赵清本来是个出身书香世家的规规矩矩的读书人,他家除了世代向学以外,还有一手判官笔的家传功夫,也算得上是文武兼修。赵清十六岁那年乡试,说是能考个乡试的头名,然而发榜之时他的名字却换成了另一个人。 百般打听之下,赵清才得知原来自己的作品名次全都叫那榜首之人给花银子买去了。赵清家里虽然是书香门第,但势力有限,奈何不得人家。虽然说等到下届乡试,赵清仍可参加,可无奈此人从小就有些偏激,盛怒之下竟用一支判官笔戳穿了当日考官与花钱买了第一名那人的喉咙。 这两个人落难之后也是在江湖上浮沉数年才相遇,之后二人听说云岭山上有张世峰和李连这么一对豪侠,干脆专程投奔过来。 若依着张世峰的想法,既然有人看得起自己,那自然是无有不可。但李连却对张世峰谆谆善诱说现如今朝廷对他二人眼热的很,必须得查探清楚朱赵二人身份才好让他们入伙,因此设下了投名状的规矩。 看着朱勇然与赵清按照李连的指示屠灭了锦然城里刘家上下一十七口,张世峰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虽然刘家的确仗着与官府勾结,为祸乡里,可就把这么一条条人命变成“投名状”仍旧很难使他接受。 所以在汪世霞入伙,李连问他要投名状的时候,张世峰直接否决了他们去城里找个乡绅杀的提议。 不过规矩既然定下,那肯定无法更改。所以张世峰退而求其次,希望能用抢来的银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来当做投名状。 换而言之,对于张世峰来说,杀人可以,但用人命当投名状,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张世峰会用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救下那个胆小怕事的读书人。 然而事与愿违,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汪世霞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铁了心要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投名状,所以他在消停了两天之后,就又找上了一支路过的镖队。 有人行镖自然就会有人劫镖。按江湖规矩来说,镖车里的东西都算作是无主之物,若有能耐尽可以取走。被劫了镖的人自会去找镖局讨说法,而非去找劫镖之人的麻烦。因此在江湖上劫镖全凭本事,也并非是什么叫人瞧不起的事情。 但汪世霞不只是想劫镖,还想杀人! 更让张世峰闹心的是,前几天他好心放走的那个胆小书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混在那个镖队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再遇云岭五侠 话说白小七在程老汉家住了一夜之后,便依照话说白小七在程老汉家住了一夜之后,便依照老汉指引的方向去找云岭山中劫走了程璧的山贼。当然程老汉不知道的是,此前白小七已经听了灵霄的话,决定走一段路后便调头南行。 临走时,白小七特意打听了一下附近哪有槐树,巧的是原来村后就种着一颗。那老槐足能有三人环抱,平时少不了有人在底下乘凉纳阴。听说白小七要剥老槐树的皮,在树下歇息的村民纷纷跑来阻挡,还是程老汉说尽了好话,才让白小七剥了五尺来长,半尺来宽的一块树皮下去。 剥下树皮之后,白小七将其裹在灵霄剑上,过不多时竟听见了灵霄娘娘微弱的说话声音。 依灵霄所言,既有槐宅护身,她在白天也终于能有所动静。只是碍于阳气所慑,并不能在烈日底下现身。 由于程老汉在白小七离开时硬塞了不少干粮给他,再加上有了灵霄娘娘指引白小七终于能在山中找些野果充饥,所以在离开程老汉家之后的两天里白小七并没因为生计发愁。 走了两天之后,白小七在路上凑巧发现一支镖队,便主动上前答话请求同行。而与这股镖队同行的原因也很简单——白小七可还记得上次遇到云岭五侠,便是在这附近。与镖队同行,多少能有些安全感。 而那镖头见白小七浑身书生气,还背着一个大书箱,心道这读书人胆小不敢独自穿过云岭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就没有拒绝白小七的请求。 当然,白小七用树皮包起了宝剑,以至于镖头不知道这读书人竟随身带着如此凶器也是原因之一。 说起来,还真不知道是白小七连累了这支镖队,还是镖队害的白小七再遭了这一边无妄之灾。 汪世霞当先一人来到镖队之前时,镖队里的十几个趟子手还都没当一回事。 “兄弟,让一下。”打头的趟子手见汪世霞形容猥琐,打心眼里就没把他当一回事。心里觉得这多半是个不懂事的过路人,还伸出手想要把汪世霞往旁边扒拉一下。 然而汪世霞却面露微笑,只伸出两根手指一点,那趟子手只觉得手肘好像被炙热的铁条烫了一下,慌忙将手臂躲开。汪世霞出手之后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们若是识相,人可以走,但货得留下!” 汪世霞说这话时早知道不会有人因此而放下一车的货物,所以心里盘算的其实是除了货物以外,还要留下几条人命。 他当然没有想着以一人之力将十几个趟子手赶尽杀绝,可只要留下几个人头,入伙时四位兄弟想必不会再小瞧于他。 话音落下之后,镖队里的十几个趟子手果然动也不动,只是从中走出一个人来。 来者自然便是此行的镖头,这镖头名叫陈发,今年四十啷当岁,行镖已有二十多年的经验。光是他当镖头的时间,就要比此行的大多数趟子手入行时间都要长得多。 陈发见来者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可心里并无半点轻视之心,而是拱起手道:“在下虎威镖局陈发,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在哪发财?” 汪世霞刚想自报家门,却听到后面一声喊:“五弟且慢!” 回头看去,说话者乃是四哥赵清,而张世峰三人也都在赵清身边。 “四位哥哥过来作甚?”汪世霞心道这些人定是看低了自己的本事,心中不禁有些恼火道:“这十来个趟子手,我一人便足可打发了!” “五弟误会了。”赵清与汪世霞相处下来,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脾性,因此笑着解释道:“你一会自与他们动手,我们哥几个并不相帮。只是有一点,俗话说长幼有分,因此咱们一向有个规矩,自报家门之时必定要从大哥开始,五弟还请担待些!” 却原来赵清入伙之时脑子一热,给三位哥哥以及自己各自编了个顺口溜,还美其名曰“诗号”。而张世峰一听这些诗号,竟好像非常喜欢,还定下了这么个按照顺序自报家门的规矩。 其实这些诗号多是依云岭四侠的个人武功特性等事编写而成,对敌之前说给对方反而有害无利。可一向随和的张世峰不知为何,十分坚持,以至于在这件事上三个人加起来都拗不过张世峰,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如果让赵清他们知道,张世峰之所以对这种自报家门的方式如此向往,是因为受了小时候村口说书匠的熏陶,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汪世霞想起前几日赵清的确给他编了些顺口溜让他记住,而且的确曾跟他说过这些事情,因此才点点头道:“是小弟一时唐突了。” 等到汪世霞退后两步,张世峰才缓缓开口道:“听好了,我正是三拳打死虎,两脚踢杀龙。气吞大江南北,掌握日月星辰。’的黑脸判官张世峰!” 听见张世峰自报家门时中气十足,陈发知道此人功力多半不弱。不及多想,就见那鹰鼻男子上前一步道:“我便是便是‘身轻如飞燕,出手似隼鹰。轻功草上飞,千里不留行。’的铁爪鹰李连!” 李连说话时虽不如张世峰响亮,但从他说的话里听出,此人多半擅长轻功。陈发听后点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自然轮到矮小敦实的朱勇然,但见他如一个皮球似的跳将出来便吼道:“我乃是我‘刀砍不入,水泼不透。铜皮赛罗汉,铁骨如金仙。’的精钢不坏朱勇然!” 朱勇然说话的声音虽比张世峰还响亮,但内里却少了些血气。陈发听在耳里,猜测多半是因为这汉子练的外家功夫不太高明,以至于伤到了气血本源。 不过话虽如此,这类横练的功夫仍然最是难对付。因为趟子手们武功有限,若内力不济很难杀伤此人。 等到三位哥哥说完,赵清也慢悠悠的晃了出来道:“我便是江湖人称‘德比孔孟在世,智如诸葛复生。算定乾坤无遗策,通晓阴阳胜鬼神。’的神算书生赵清。” 陈发一听此人说话时毫无中气,心说这多半是个军师之类的角色,一会打起来时倒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四个人说完,赵清给汪世霞使了个眼色。汪世霞早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也有样学样道:“我便是‘指点江山内外,足踏北斗星辰。杀人无需刀见血,惩恶只消力三分。’的云岭白龙汪世霞!” 说完话,汪世霞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烧,霎时间竟升起了一坨红晕。 而不等汪世霞消化了这份尴尬,就听见四位哥哥齐刷刷的喊道:“我们便是‘云岭五侠’!” 回头看去,四个哥哥面色刚毅,全然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汪世霞见状也调整精神,希望能够尽快融入到这个团队之中。 “几位大名如雷贯耳。”陈发抱拳说了句客套话,而后面色一凛道:“只是几位剪径的强人,可知道这车东西,是送到谁家的?” 张世峰闻言一愣。依照镖行的规矩,通常不会借着雇主的名头吓人,否则人家干嘛把东西给你们护送? 而能让镖局搬出雇主名头,要么是因为雇主的名头巨大,要么就是因为镖车里的货物实在贵重,镖局担不起失镖的损失。 看那镖车不算太大,而镖师们也都不像是高手,那么原因多半是前者。按照镖队的行进方向看,他们此行要去的该是楚唐国北部边境一带。而那一带土地贫瘠气候寒冷,唯有一个家传功法需要依靠北部寒气修炼的大家族在此扎根发芽。 这便是“北幽”所在的家族,楚唐国幽家。 张世峰等人一直蜗居在楚唐国北方,多少会与幽家有所接触。是以一听见陈发说的话,几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幽家。 抢夺幽家的财物,一旦受了报复必然是灭顶之灾。而要被一个名字就给吓住了,说出去未免折了云岭五侠的面子。因此张世峰等人神色阴沉无语一阵之后,还是李连阴沉沉的说道:“楚唐国以北偌大的地方,我们怎么知道你这镖是送给谁的。难道你还想胡乱编个名字,就把我们给唬住么?” 他这一说,相当于直接堵死了陈发的后路。之后就算对方开诚布公的说镖是要送到幽家的,可李连只要一口咬定陈发在虚张声势,过后幽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毕竟偌大一个幽家,不可能因为一点站不住道理的事情来费大力气对付他们五个。 陈发听见李连这么说,心里暗道自己不该为了镖局的一点脸面而没有直接提出幽家的名头,反而害的镖队这边陷入了被动。 还没等陈发再作反应,汪世霞早已按捺不住道:“我数三个数,人走,或者死!” 楚唐国以北,幽家几乎可说是一家独大。而此行镖队护送的货物也只是幽家旁支要送往本家的一些普通物事,只不过幽家自己的商队恰巧有别的事要做,所以才请了虎威镖局护送。 所以陈发此行带来的十几个趟子手也都是些大路货色,虽说面对十个毛贼应该还护得住镖物周全,但面对眼前的五个贼人恐怕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权衡利弊之下,陈发只得做退一步打算道:“我知道五位身怀绝艺,但咱们出来走镖干的也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只是我也不想我手下带着的许多兄弟枉死在此,而列为恐怕也不想多起争端。不如这样,我们各出一人决个胜负,我若输了自然将镖物拱手奉上,而若是我侥幸胜出,你们就” 话音未落,汪世霞阴笑一声道:“我是不是没给你说明白?那我就再说一遍,今天动手的只有我一人,而你们这边是想车轮战也好,一拥而上也罢,小爷我都接着。只是一点,我刚才已经给过你们逃命的机会了,待会动起手来,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陈发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三分恼怒。而就连一旁站着的张世峰等人也都在心里暗暗埋怨这新来的兄弟说话竟如此托大,一会对方要是一拥而上,恐怕难保没有意外。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多年江湖经验的镖头,陈发打眼便看出汪世霞的武功虽然不低,可也算不得有多高。如果是一对一的话,陈发自认也有七成胜算。因此稍微思虑了一下后,陈发便决定仍是自己出手,其余趟子手则用来防止其余四人出手偷袭。 “既然如此,那便请了!”道了声请后,陈发先发制人,抽出腰间单刀挺身之上。汪世霞对此早有准备,右手两指伸出作龙爪状便来迎敌。 陈发所习的刀法算是一路泼风刀,舞将起来后虽不能说是水泊不入,但等闲十几个寻常武夫根本近不得身。而汪世霞练就的龙指功又算是一门由龙爪功简化而来的指法,需要贴身搏杀才能显出威力。 因此初一交手,汪世霞双指还未及陈发胸前便险些被钢刀削断。汪世霞躲避至于陈发奋起直逼,瞬间便让汪世霞落在了下风。好在汪世霞年纪虽不如陈发老道,但对敌的经验颇多,因此心里不急不躁的等待对方的刀法露出破绽。 张世峰在一旁见五弟举手投足见进退有度,对李连欣慰道:“我本来以为咱们这五弟平时性格急躁,动起手来难免吃亏。现在看下来,是我想多了啊。” 李连阴着脸点点头没有说话,张世峰早就习惯了李连这幅表情,因此也不在意。 倒是朱勇然见汪世霞全然被刀光压制,在一旁急的直跳脚:“他奶奶的,咱这五弟连个兵刃都没有,白白叫那厮占了便宜!” “三哥别慌,五弟既然已经入伙,若他坚持不住我们去帮他也就是了。”赵清知道朱勇然心思实惠,就出声劝了一句。 就在四兄弟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战场之上二人已经练过数招。但见汪世霞衣摆之上添了两条刀痕,而那陈发的快刀也渐渐慢了下来。 正如汪世霞所想,陈发的刀法虽然精妙,但内力不济,狂攻猛打之下终于出现破绽。而汪世霞脚下的步伐也有名头,唤作“龙星北斗步”,行运起来脚踏北斗,也算得上是江湖中难得的步法。 陈发的注意力全在汪世霞指上,不知不觉间就着了对方的道。须知江湖上有句老话叫单刀就看手,因此练单刀的人常常忽视了脚下的功夫。汪世霞表面上被陈发刀法压制,其实早就在暗中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慢慢找回了优势。 说时迟,那时快。汪世霞倪准了一个时机,忽然将两指一点,正从刀光之中穿了进来。陈发眼看两指要点中自己胸膛,赶紧把单刀一撤,转身躲过一指。 可惜,这一躲也早在汪世霞预料之中。只见汪世霞化指为钩,顺着陈发的胸膛就绕了回来。 陈发此时脚下步法已乱,虽有心躲避脚下却来不及动作。无可奈何之下陈发只得向后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钩,可胸前仍被汪世霞两指带起的气锋划过,露出了两条血口。 换做江湖经验少些的,优势之下被人反在胸前划了两道,恐怕当场就要在气势上落入下风。然而陈发不愧是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受伤之后马上便意识到自己方才脚步已经被人带偏,而后迅速调整回来。 持刀对空手,兵刃便是最大的优势。陈发心思定下之后,知道胜负还在自己手中的快刀上,因此汪世霞再有动作陈发一概不理,只顾着将泼风刀一遍又一遍的使将开来。 这回陈发志不在伤敌,而是强行逼迫汪世霞脚下的步法,力求汪世霞无法展开七星步。 如此一来,便能看出陈发还是吃了武学功底的亏。若是给一些高人见了汪世霞的步法,当场便能找到规律以应对。再不济些的,也能看出对方步法根底,倒也吃不了什么亏。 可陈发对天象玄学一窍不通,因此就算别人明摆着告诉他这是七星步,他也无法寻得破解之法,只能凭着蛮力强行压制对方。若是武功相差很远也就罢了,可汪世霞本就和陈发在伯仲之间,不过是吃了空手对钢刀的亏才在一时落入下风。 此时汪世霞脚步稳定下来,任凭对方如何紧逼,只是按照北斗方位以对。没多一会,陈发体力消耗便要过半,而汪世霞呼吸沉稳,显然是还未尽全力。 陈发自知劣势已显,干脆决定以小换大,拼命一搏。于是让过汪世霞一指,回身直接提刀砍向对方右肩。这一刀若砍实了,轻则无法再战,重则一条右臂就要齐肩而断。 对于汪世霞而言,这一战不过是寻常争端,旨在杀人越货,因此优势之下还留了两分气力。然而他却忘了,陈发若失了这批镖物,轻则被逐出镖局,重则性命不保,因此早就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此消彼长之下,汪世霞在气势上瞬间落入下风。再加上汪世霞没想到对手如此狠辣,急忙抽手回来躲这一刀,可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条胳膊将要交代在这之时,身后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将他推了出去。 朱勇然一直担心兄弟安危,因此在第一时间出手救人。推开汪世霞后陈发刀口已至,朱勇然双臂上举硬抗一刀。他一身皮肉虽然练得坚硬如铁,但此时仓促之下还来不及运功,因此钢刀落下双臂便出现了三寸来长的血口。 幸而朱勇然本就皮糙肉厚,被砍这么一刀也没有什么大碍。 陈发见胜负已分,便收刀而立,准备说两句漂亮话来解决这场纷争。然而汪世霞本就是争强好胜的心性,若他真是被砍了一臂下去,或许还会输的心服口服。但此刻被朱勇然救下,再想起刚刚说下的大话,脸上不禁如同火烧。 雪上加霜的是,汪世霞刚一抬头,竟又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 却原来刚刚朱勇然一推,好死不死正将汪世霞推到了白小七的面前。 白小七被张世峰出言保下本就是汪世霞心里的一道坎,若不是一开始汪世霞并不知道白小七混在镖队之中,他早就动手伤人了。 此时故人相见,汪世霞又正处在既羞且怒的状态下,因此毫不迟疑的便伸出两指要取白小七的性命。 四周的趟子手们都没想到汪世霞会在胜负已分之后还要暴起伤人,因此也都来不及阻拦。眼看汪世霞疾如闪电的两指距离白小七胸膛不到三寸,这个距离之下,神仙恐也难救。 生死关头,白小七大脑一片空白,可不知怎的,忽然间三式剑招萦绕心头。此时白小七手里正抓着一根登山时当做拐杖使唤的树枝,来不及多想白小七便将树枝往前一送,再横摆一记。 这一刺一削看起来平平无奇,却直接逼开了汪世霞,而后树枝打在汪世霞胸前,直接将其抽了个跟头。 汪世霞何时受过如此大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之后,便要再取白小七的性命。 然而还没等出招,身后张世峰的声音早已响起:“五弟切莫动手,不曾想咱们哥几个看走了眼,竟一不小心开罪高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祸起黑云寨 白小七一棒打翻了汪世霞,在场所有人,包括白小七他自己在内,心里俱是惊诧无比。好在白小七反应快,在听见张世峰喊声的一瞬间便赶紧稳定了心神,并没在脸上把这份惊诧表现出来。 “先前不知道少侠身怀绝艺,多有得罪,还望少侠不要见怪。”张世峰上前对白小七抱拳行了一礼,心里也在暗暗盘算。 方才白小七这一刺一削乍看之下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花哨,但其实隐隐含着一股大繁若简的道理。比如说这一刺,手腕要比平常人出剑之时下弯半寸。而就是因为这半寸,导致出棒时棒尖与汪世霞的胸口之间的距离相比正常出剑时要短上两寸有余,以致于汪世霞不得不为了躲避而乱了脚步。 而后面的一削,更是变招飞快,好似根本没有思考,或者说白小七在出第一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汪世霞的下一步动作。所以这一棍横着封住了汪世霞所有的躲闪路径,而且还给人一种无论如何躲避都逃不开的感觉。 是以当白小七出剑之时,汪世霞并非“不想躲”或“来不及躲”,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躲”。 让人来不及躲避很容易,只要剑招足够快也就是了。但是剑招分明没有快到这种程度,却让人无法可躲,就只能用两人的武学功底相差太多来解释了。 如此深厚的武学功底,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因此在张世峰等人的心里对白小七的身份已经有了种种猜测,什么名家弟子出门游历之类的故事在他们脑子里一件件闪过若白小七不记仇还好,如果白小七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他们几个日后的路子可真就要越走越窄了! 当然,张世峰等人仍是想不透白小七前几日为何要装成那副样子。若说是扮猪吃虎,白小七却又没有后续动作,今天看样子也只是恰巧遇到。要说白小七只是不想多事,那当日的反应又显得太过真实了 白小七不知道张世峰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对方眼神白小七也能猜到这神来一剑已经唬住了在场众人,接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露了怯。 因此白小七努力想起以前在说书人嘴里听过的高人姿态,将右手虚握在嘴边轻咳两声道:“嗯哼,我本不愿随便出手,可刚才生死关头,料想师长也不会怪我。” 忧心则乱,张世峰心里本就对白小七的出身有一番猜测,这时候听见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句话,心里更加对自己的猜测多信了几分。还没等白小七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张世峰赶紧软言示好,希望白小七不要记恨自己兄弟几人。 “这次小兄弟无奈出手,实在是我们哥几个的错,若令师有所怪罪,我等愿意亲上门派去请罪!”张世峰说这几句话也非没有考量,他在认错的同时,也想慢慢套出白小七师门所在,日后好有个防备。 无奈白小七其实根本就不是名门大派出身,张世峰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了。 听见张世峰这么说,白小七干咳两声,赶紧把这些关于“门派出身”之类的话题略过。恰巧此时白小七想起当时程老汉说过的话来,心道现下张世峰已经被自己唬住,若不在这时候讨回程璧,更待何时? 干咳两声之后,白小七故作深沉道:“有些事我本不想多说,可既然现下遇到了,也不得不提上两句。几位既然自号‘云岭五侠’,靠山吃山自是无可厚非。可既然以侠义自称,夺人妻女的事情总归是不太好做吧?” “这”熟料张世峰听见白小七此言,却是满脸的不知所云道:“不知道少侠何出此言?” “张大侠莫不是要跟我来个一问三不知?”白小七眉头微蹙道:“数月之前张大侠几人在老槐村劫粮的时候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在此说给你们听么?” 俗话说江湖事,江湖了。武林中人无论是劫镖还是劫银,只要抢劫的对象也是武林中人,通常只会遭人怨恨。但若作为一个武林中人却去抢了无辜的平民百姓,说出去难免被人唾弃。这时候听见白小七说张世峰他们去村庄里劫粮,就连镖队里的几个趟子手脸上都显现出鄙夷之色。 张世峰听见白小七的话,自然是满脸茫然,就连其余几个兄弟也都有些费解。他们忌惮白小七出身,不太敢出言反驳,只有那朱勇然浑人一个,像个皮球似的跳上来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什么时候去村子里劫过粮了?” “你或许没去,可他定是去了!”白小七一指张世峰道:“当日程老汉说来劫粮的匪首是个姓张的黑面大汉,而且就虎踞在云岭山上。你们倒是跟我说说,不是此人还能是谁?” 张世峰被白小七手指指着,心里是一万个怒气冲天,可他终究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知道此事必有误会。因此张世峰强忍怒气道:“非是我张世峰敢做不敢当,实在是我这些日子都在跟兄弟们在一起,有没有去过老槐村少侠一问便知。” 见张世峰神色肯定,白小七心里先犯起了嘀咕,这时又听见赵清接着说道:“少侠,我哥哥的确没有胡说。你想想,我们兄弟一共五个人,每天也没什么花销,何必去村里抢粮?” “一共五个人?”白小七一愣道:“你们兄弟几个难道不是占山为王?不是应该还有许多手下?怎么会只有五个兄弟?” “咱们哥几个何时占山为王了?”赵清苦笑一声道:“我看这其中必然有许多误会,少侠不妨把程老汉的话仔细与我们说一遍,其中误解定能说清。” 白小七见赵清言之凿凿,而张世峰的神情也的确不似作伪,便狐疑着将程老汉之前对他说的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复述了一遍。 听完白小七的叙述,其他人还好,可张世峰的脸上却早气的涨红。 “他妈的,哪来的毛贼,平白败坏了老子的名声!”张世峰钢牙紧咬,一腔怒火不知该朝谁发泄。 除张世峰之外,云岭五侠中的其余几人也各是满脸的怒色。好在这时候有陈发这么个擅于人世的老江湖在身边,赶紧上前劝住了几个煞星。 待众人神色稍定之后,陈发才接着提议道:“我看此中必有种种蹊跷,无奈我只是个东南西北跑镖的,对此间势力不熟,否则还能帮你们想想那贼人的来历。可是你们五个都是云岭一带的豪杰,若此地真有如白少侠所言的贼寇,必然逃不过你们的法眼!想必是因为贼人话语不实,因此让你们一时间想不起这人的来历。因此各位大侠不妨静下心来,从长计议。” “兄弟所言不错。”张世峰闻言点了点头。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既然陈发已经胜过了汪世霞,按理说张世峰他们已经不该再找陈发的麻烦。 再者说,还有白小七这一层关系在。行走江湖,既然不是敌人,那当然可以交个朋友。 云岭五侠各自沉思,想要找出那贼人的来历。如李连赵清之流脑海中自是划过一个个人影,可朱勇然一向混不知事,而汪世霞又初来乍到,只能呆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默之时,白小七的心海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声:“别在这耽误工夫了,快点找个借口离开!” “为什么?”白小七一愣,转而问道:“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灵霄娘娘的声音中带着三分焦急,七分怒意道:“每天的巳时到未时阳气太重,我非但无法化形,就连离开这座槐宅都做不到。现在到了申时我才终于能跟你沟通,但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就离开这么一会,你就给我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趁着现在没人看出你的底细赶紧找借口溜了,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怎么会?”白小七刚刚还沉浸在一剑慑敌的喜悦之中,忽然被灵霄浇了盆冷水,心情当然不太高兴:“依我看张大哥他们并非十恶不赦的歹徒,有了他们的帮助,救回程璧不是难事。” 灵霄的声音再次响起:“首先,他们之所以帮你并不是为了救程璧,而是不想有人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再者,就算他们能帮你救回程璧,可这并不代表一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可不想等了一万年才等到的主人,眨眼间就叫人剁成了一堆肉泥!” “无论是为什么,既然有人愿意帮忙,而我们又答应了程老汉,当然要尽力一试。”白小七不知怎的,忽然平白升起一股子倔劲来:“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刚才两下就把那个汪世霞给打趴下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我的白大哥啊,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灵霄的声音中满是无奈道:“你之所以能够两剑打翻汪世霞,一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二来是因为你当初练习修齐剑术的前三招时借用了我的灵力,否则你以为你生下来十八年没碰过剑柄,忽然一下就能变成大高手了?我告诉你,不说别人,哪怕汪世霞有了防备之后再跟你纠缠一阵,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那又怎样!”白小七对灵霄的话自然不会怀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先前是因为知道全然没有要回程璧的机会所以才敷衍了程老汉,而现在有张世峰他们襄助,救回程璧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如灵霄所言要承担一些“风险”罢了。 白小七自认不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英雄,可也不愿当“明知事有可为而不为”的懦夫。 灵霄既认白小七为主,自然与他心意相通。此时感受到白小七心中的意念,虽然有些惊异于这个懦弱书生心底这一点点的气魄,但更多的还是为他的不知死活而恼怒。 就在白小七与灵霄就去留问题而争论不休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发出声音的人是云岭五侠中排行老四的神算书生赵清,他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惊喜的喊道:“我想起来了,按照程老汉所言的方向,的确有一伙山贼落草。只不过他们的落草处却不在云岭山,而在云岭峰上!” “云岭峰?”白小七疑问着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 “没错,云岭峰!”赵清点点头道:“此间山脉分成两股,稍矮些的叫做云岭山,而中间有一座高些的却叫云岭峰。咱们云岭五侠通常只在云岭山一带活动,因此提起云岭山想到的也都是这一片。可附近村民为了方便,早就把云岭山与云岭峰混作一谈,全都称为云岭山。”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朱勇然一拍脑门道:“定然是这伙贼人,他们和咱们不在同一片地界上,所以一时间我们都没想到他们的身上。不过这些人平时也很少往东北边来,这次怎么会抢到老槐村去了?” 张世峰终究是当大哥的,还是要比几个弟兄稳重些。此时虽然最着急的是他,但张世峰还是摆摆手道:“弟兄们不可鲁莽,我们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就是这伙人做的。我们这就过去寻问,可有一点,在确定事情之前可不要胡乱动手。我们毕竟都在这一带活动,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莫要因此落人话柄了。” 听见张世峰这样一说,白小七想起自己刚刚听过程老汉的描述便一口咬定劫走程璧的定是张世峰,脸上不禁有些羞红。 思及此处,白小七更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信守承诺,于是下定决心不再听灵霄的馊主意,跟随张世峰他们去寻回程璧。灵霄苦于无法干涉白小七的行动,又自知劝不动他,自顾自的生起了闷气,任凭白小七一路上百般呼唤,也不再出声回答。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白小七与张世峰等人一路上相安无事,不多时便来到了云岭峰下。而陈发还有镖物要送,因此没和白小七一同前来,而是带着趟子手们自往幽家行镖去了。 临别之时,陈发见白小七身旁没带着兵刃,便自作主张要将一柄连鞘的铁剑送给白小七。这铁剑只是虎威镖局镖局的制式装备,并不十分珍贵,再加上白小七的确需要有个武器防身,因此白小七稍作推脱之后便收了下来。 一路上张世峰一行人自然也没少试探白小七师承之类的问题,可白小七说话间真真假假c装傻充愣,再加上张世峰等人也不敢过分逼问,所以直到抵达了目的地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云岭峰虽以峰为名,却也只是相对云岭山而言。若与中原五岳相比,云岭峰无疑只是个小土包一样的存在。然而正是这样的山包,最适合贼寇落草——一则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二则平时上下山也不麻烦,运送粮草不会轻易受阻。 上得山来,并没见到如白小七心中所想那般错落有致的匪营,而是仅有些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坐落其中。看房子的规模,至多能容纳百十来人居住。而房子的周围十分敷衍的搭着一圈围栏,权当做山寨的城墙。 没等走到“山寨”之前,白小七便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说这里的贼首雄踞一方,怎么看起来如此简陋?” “贤弟有所不知了。”赵清此时已经和白小七熟络起来,笑着答道:“咱们楚唐国虽然国力强盛,但北边相对还是较弱,各种各样的山贼土匪也多。比如咱们县里,附近便有三处山贼,可官军的数量却不足百人。你说如此悬殊的对比之下,哪里还用得上太过森严?” 张世峰也转过头来补充道:“而且这还只是成规模的山贼,如果加上类似我们这种,官府就更要头疼了。退一万步讲,官府一旦下定决心剿匪,那就是逼着这些山贼抱成一团,反而为祸更大。” “这”白小七闻言,虽觉似乎不该如此,可想来想去却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放任这些山贼为患也还是有些不该。” 正如张世峰所言,其实云岭五侠之类的江湖散人在朝廷眼里其实也和山贼没什么两样,因此白小七这番言论难免有些当着和尚骂秃驴的嫌疑。因此张世峰等人也只是苦笑两下,没有接茬。 正当众人尴尬之际,前方突然响起一声高喝:“呔!前方何人,敢在我们黑云寨前放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鏖战 上回书说到,白小七一行人行至黑云寨附近,忽被一声厉喝拦住去路。定睛看去,眼前之人手挎钢刀,穿着一身粗布的汗衫,本就丑恶的脸上还有一条寸许长的伤疤,腰间更是大喇喇的挂着一块木牌,上书“黑云”二字。不用多想,定是黑云寨里巡山的喽啰无疑。 此行是白小七挑头要帮程老汉寻回女儿,再加上张世峰等人对白小七身份多有猜忌,因此自然要以其为主。所以在那喽啰问话之后,张世峰等人均未开口,而是等着白小七表明此番来意。 白小七虽只是一介腐儒,却也自认通晓许多人情世故。他刚要开口,就想起一路上张世峰等人那暧昧的态度来,不禁心道:“依照灵霄所言,张世峰他们不过是想给自己找回些面子,却未必真心想帮我要回程璧。若是一会到了寨里,他们好言好语的达成了一致,岂不是留下我左右为难?不成,我得先在这把话说死,让他们不想帮我抢人,也得帮我抢人!” 所以白小七破天荒的没有跟人抱拳施礼,而是大踏步向前道:“速速回去告诉你家山大王,让他赶紧还回程璧。若是不然,云岭五侠今日便踏平你黑云寨!” “你他妈说什么?”黑云寨喽啰苍啷一声拔刀向前,无奈见白小七一行人多势众,只能咬牙道:“带种的就别跑,看看等咱们寨里大军到了,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少废话,直接带我们去黑云寨!”白小七生怕事久生变,再往前踏了一步,抬起手中连鞘的铁剑来指向对方咽喉。 那喽啰本来想躲,可一侧身竟未能躲开白小七的剑尖。喽啰心知眼前这书生必然不是常人,心里才有了三分畏惧道:“你c你且在这等会,容我回去通报一声。否则我带生人回寨,是要受罚的。” 白小七闻言又犯起往常那优柔寡断的毛病来,虽然明白此时最不宜耽搁,可转念一想竟又觉得那喽啰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贸然带人回寨,想必是不小的罪过,白小七虽然不是去黑云寨做客的,但也不想让别人无辜受了牵连。 好在白小七不是独自来此,见白小七久久未答,赵清给汪世霞使了个眼色。汪世霞知道自己刚刚入伙,比其他四人都适合扮这个黑脸的角色,因此高声叫道:“你带我们过去是要受罚,可若是不带我们过去,恐怕一条性命就要交代在这了。说到底,还是要怪你自己想做出头鸟,否则我们怎会找到你的头上?” 而张世峰也看准机会贴在白小七耳边说道:“白少侠,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可实在是没必要跟这些毛贼讲什么仁义道德。须知黑云寨再怎么样也有百十来号人,凭咱们几个进去抢人已经不算容易,若是让他们有了准备,恐怕想救回程璧就只是一句空谈了!” 白小七这才恍然一惊,汗颜施礼道:“若非张大哥教诲,险些被我误了大事。” 之后几个人自然是押着那喽啰,一路来到了黑云寨大门口。黑云寨虽然不算禁卫深严,但也有两个守门的在站岗。看见白小七等人过来,守卫见事情不妙,站在岗楼之上高声问道:“胡老疤瘌,跟你过来的都是什么人?” 胡老疤瘌知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也没个善了,只得唉声叹气的往上叫道:“这是咱大寨主夫人的娘家人,这次是来找大寨主的,劳烦你们通报一声吧。” 黑云寨上下都知道大寨主的压寨夫人是从山下抢来的,因此看门的两个守卫一听这几个是“娘家人”心里就有了数,赶紧互相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个人下来打开了寨门,另一个急匆匆跑进寨子里去了。 黑云寨虽然寨墙低矮,但寨门却多少有点气势。但见两丈来高,由硬木制成的寨门吱吱嘎嘎的运转起来,白小七等人不疑有诈,在门前等着寨门缓缓打开。 不过片刻以后,寨门终于大开,白小七深吸口气壮了壮胆,大踏步的第一个走了进去。 一只脚刚踏进寨门,张世峰便在身后拉了拉白小七的胳膊道:“白少侠,再往后就是别人家的地界,须得处处小心才是。” 没等白小七答话,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梆子响,趁着白小七分神的功夫胡老疤瘌一猫腰便逃了出去。下一刻四面八方忽的钻出无数人影,将白小七等人死死围在当中,刚刚还运转不灵的寨门更是在一瞬间轰然闭合。 自知入了圈套,白小七心虚登时慌乱起来。然而除他之外的五人对眼下情形早有预料,因此一个个看上去不慌不忙。白小七生怕自己露怯,暗暗将舌尖抵在上颚,不断吞咽口水以求平静。 尽管已经全力掩饰,可白小七额间仍流下两滴冷汗。张世峰看在眼里,只当是白小七初入江湖没见过此等阵仗,也不以为意,贴在白小七耳边小声道:“白少侠莫慌,此间虽是黑云寨里,可山贼之间纪律不必官府军队,急切间不可能全员到齐。因此此间至多不过半数人马,我们只要抓紧时间,不难突围。” 白小七听见张世峰话语稳重,心里先放下了三分担忧,而后却又埋怨道:“你既然早猜到会是这种情形,怎的不先跟我们从长计议一下,也免得现在如此被动?” 张世峰闻言一笑:“白少侠可知道程璧现在寨中何处?” “这自是不知。”白小七皱眉答道。 张世峰点点头再问道:“既然如此,白少侠可有办法找到程璧?” 白小七不知张世峰所言何意,因此皱眉未语。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世峰作为一个武林前辈,乐得对白小七这类后辈传授些多少年来积攒下的经验:“无论是强行从闯寨,还是偷偷摸进来,我们都很难找到程璧。如此一来,不妨换个思路。” “张大哥的意思是?”白小七终于有些抓到了重点。 “不错,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喽啰带着能赚开寨门,让黑云寨的山贼急切间无法全数围过来对付咱们。但是那寨主作为一寨之长,必然亲自上阵。届时咱们只要擒住了大寨主,难道害怕换不回一个程璧么” 张世峰话音落下,就看见人群中大喇喇的走出一道人影。只见那人八尺来高,只比张世峰稍矮寸许,一张大脸好似锅底成精。虽说这人与张世峰一样,都唤作“黑脸大汉”,可见面之后却才发现二者根本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张世峰天生一掌方脸,而脸之所以黑,也多是因为日积月累的行走江湖时慢慢晒成的。可眼前这大汉,一掌簸箕大的圆脸直接抗在肩上,脸色好似一摊打翻的酱油,十有八九生下来就是如此。 而且由于张世峰多年来练就的是一身出身道门的掌法,所以身材匀称,肩宽背厚,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着一点点与他自己很不相称的飘逸之感。可那黑云寨主给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定是一个十足的莽夫,单从其手中那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齐眉混铁棍上就能看出一二。 这大寨主莽莽撞撞的冲上前来,也不说话,举起混铁棍兜头便打。白小七一看见这个阵仗,哪敢略其锋芒,赶紧侧身躲开。好在双方距离甚远,而且铁棍沉重,腾挪不便,才被白小七躲了去。 一棍不成,那大寨主还要再打,张世峰等一行人也各自或掏兵刃,或展拳脚准备将其擒住。而就在此时,山寨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喊道:“大寨主莫急,不妨先问问对方来意,等说不通了再动手也不迟!” 白小七闻言亦是大喜:“正是正是,我等非是为了打斗而来的。” 话音落下,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人影。看着人身形猥琐,尖嘴猴腮,倒与那汪世霞有一拼。只是这人身高较之汪世霞更矮,可双手却均长过膝盖,该当是通背拳一类的拳法好手。 那尖嘴猴腮一出来,便背着手道:“我是咱们黑云寨的二当家付希见,那位是咱们大寨主张憨。我听说各位是咱们大寨主夫人的娘家人,可据我所知嫂子的娘家人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其间是不是有些误会啊?” 白小七看见黑云寨里终于出来个讲理的,心下自然高兴。于是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便一马当先道:“你们大寨主夫人是不是程璧,是不是在老槐村抢来的?” “这”付希见面露迟疑之色,一时不语。可身旁的张憨却毫不迟疑道:“是又如何!” “那就没什么误会!”白小七恼他无礼,因此也没好气道:“我日前受程老汉一饭之恩,答应要帮他寻回女儿。你既然承认了程璧是从老槐村抢来的,今天若不把她还回来,休怪休怪我身后这几人踏平了你黑云寨!” “好大的口气!”张憨闻言大怒,又要举起手中铁棍。付希见见状赶紧上前拦住道:“你想要回程璧也不是不行,可” 张憨一听这话,更添恼怒,一把推开付希见道:“放他娘的屁,程璧是老子凭本事抢来的,你们要把她带回去,就看看你们的本事够不够吧!” 说罢张憨又要动手,可付希见却仍要去拦。张世峰等人在一旁看着二人,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李连一惊道:“不好,这瘦猴是在拖延时间,想等山贼们集结完毕!” 此言一出,众人再看四周,果然比先前多了不少人,想必就是这段时间里围上来的。 被李连叫破阴谋,付希见自知无法再多拖延,不禁埋怨道:“大哥,你怎的非得抢我话说?再过一会咱们弟兄到齐,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都成了瓮中之鳖?!” 张憨这才回过味来,歉然道:“没事,咱们这些人就够了,你看我先去敲碎了那小白脸的狗头!” 说罢,张憨再挺混铁棍朝着白小七砸去。这次付希见也不再阻拦,而是揉身扑向方才叫破他阴谋的李连。 张世峰见那混铁棍来势凶猛,怕白小七不是对手,挺身上前接下张憨。而李连见付希见过来,嘴角阴阴一笑,双手成爪去迎。 一时间黑云寨部众见二位当家的都已经上了,也就不再迟疑,纷纷挺兵刃杀将上来。其余云岭三侠见状也不畏惧,他们毕竟都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分别面对十来个寻常山贼的情况下即便无法速胜却也自保有余。 于是乎黑云寨大门口短短时间内便分成了几个战团,围着白小七一行人展开厮杀。白小七本想和张世峰二人合攻张憨,可一来他和张世峰之前并不认识,也就谈不上什么配合,互相之间反而会碍手碍脚。二来张憨手中那铁棍实在吓人,白小七又只会那三招修齐剑术,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因此在三剑使过之后,张世峰趁着张憨攻势为之一缓。一边连发数掌逼退张憨一边高声叫道:“白少侠,此人我自己就能对付,你不妨帮我击退四周来犯的毛贼。” 白小七点点头答应一声,果然看见有六七个手持刀剑的山贼围在四周虎视眈眈,就等着帮助大寨主杀敌这个建功立业的时刻。 在今天之前,白小七别说是舞刀弄剑,就连和人大打出手都不曾有过。眼下面对六七个狠厉的山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拿剑的右手更是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别看白小七手上的铁剑只是寻常镖师用的制式铁剑,可少说也有四五斤重。往日里白小七每日自知读书考试,连农活都不会干,拿过最重的东西也就是身后背着的书箱。 同样的重量,背着和拿着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因此握着铁剑与那几个山贼对峙片刻过后,不等山贼们有所动作,白小七的手腕就已经先累的酸痛了。 身体上的疲惫往往会带来心理上的退缩,白小七渐渐落入一种“越怕越累,越累越怕”的恶性循环之中。 那些山贼平日里都是些欺软怕硬之辈,一见到白小七的表情就看出他的色厉内荏来。有个平时声望较高的山贼与左右同伴交换了一下颜色,隐隐笑道:“这小子怕是个不经事的雏儿,哥几个别被唬住了,咱们先拿下了他,再帮大寨主对付别人!” 白小七闻言退意更生,实在是一股子信义撑着,才让他不至于后退。 此时此刻,白小七早忘了他之前是如何两剑击败汪世霞。脑海之中,只有刚刚刺向张憨那三剑均被混铁棍一一拨开的场景。 第一剑,直刺,被铁棍一摆便弹到了一边。 第二剑,横削,也被铁棍轻松拦住,反而震得白小七手臂发麻。 第三剑,斜劈,非但没能伤到张憨,还被张憨隔开铁剑之后直接合身撞了过来。若非张世峰双掌将其逼退,恐怕张憨那二百来斤的身子,一瞬间便要压得白小七筋断骨折。 就在白小七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山贼怪叫一声跳劈过来。白小七惊吓之下不敢举剑去挡,而是往旁边一侧身闪过了这一刀。 没等白小七站稳,又有两个山贼分别拿着一柄扎枪和一个短棍冲了过来。这些山贼在落草之前多是山下的流氓地痞,也有些是家里田地被霸占的农夫之类的,所以普遍武艺不佳,全靠着一膀子的力气。 白小七虽然儒弱,但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身体还是比较灵活的。所以虽被三人夹攻,白小七在原地辗转腾挪半晌,又仗着对方顾忌他手中铁剑,一时间也竟未被伤到。 拿着兵刃围攻并不比寻常市井中赤手空拳的打斗,如果双方都不拿兵刃,别说是白小七,就算是个寻常的大汉也难挡五六人的围攻。但手上既然拿着兵刃,人数优势就变得不是那么显著了。 一来有兵刃的情况下,人多的哪一方难免害怕误伤同伴,因此两三人一起围攻白小七就已经足够了。二来拿着兵刃互殴,死活都是一招之间的事情。山贼们之所以落草,也不是为了时时跟人拼命。 就在白小七被三个山贼搞得狼狈不堪之际,除张世峰和李连外的云岭三侠一个使一双肉掌,一个使判官笔,一个运起龙指功,早已打的身旁喽啰哀声四起。就这么一会功夫,起码十来个山贼已经躺在了地上。 不过由于事前张世峰说过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僵,所以三个人下手之时多少有点分寸,还不至于打出人命。 当然,躺在地上那些人就算没死,可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站得起来的了。 朱勇然一身铜皮铁骨,在人群围攻之下最是没什么压力,因此还有余力四处张望张望。这不看还好,一抬头竟看见白小七被三个山贼围攻之下仿佛已经坚持不住了。 此情此景,让朱勇然一下子就想起刚见到白小七的时候,白小七那副懦弱的模样。然而下一秒,朱勇然又回想起白小七打翻汪世霞那神来的两剑。 稍稍一想,朱勇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书生就是个戏精,喜欢装着玩啊! “白小兄弟,别闹了!”朱勇然昂首叫道:“这是别人寨子里头,你不赶紧把他们跟弄了,一会人越来越多了!” 白小七本来就已经左右支绌,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分神的功夫被一柄短棍兜头砸下。那短棍虽是木头的,可砸在头上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白小七闭眼就戮之际,心田之中忽然响起一声醍醐灌顶般的厉喝: “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不敌 白小七整个人懵懵懂懂,听见脑海中的喝声之后也来不及多想,右手挺剑便刺。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已是满目鲜红。 原来方才那一剑,不偏不倚,正刺在对方的咽喉正中。 看见白小七暴起伤人的一剑,连带着正在酣战的张世峰与张憨等人在内,场中所有人竟都呆愣了一下。 如果是一伙猎户进山看见了吃人的老虎,那么这些人虽然会怕,却也不会太过畏惧,甚至有可能仗着人多势众尝试把这只老虎打杀掉。 然而无论是多么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打猎的时候忽然看见同伴被一只小兔子跳起来给咬死了恐怕就算这人胆子再大,第一反应也准是掉头就跑。 现在的白小七,在黑云寨部众眼里就是那只一口咬死了人的兔子。 而在云岭五侠眼里,白小七却又是另一番样貌——出身显赫c家学渊博c平时不显山露水也不喜欢和人动手。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其心狠手辣的本性暴露无遗,即便是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对手也能狠下杀手,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心态绝对是出自于某个世家大族。 当然,此时此刻最懵的人其实就是他白小七自己。闭着眼睛捅了一剑而已,怎么就把人捅死了? 下意识的把手往回一抽,宝剑带起一抹鲜红,全数喷在了白小七的脸上。白小七顿感满脸温热,就要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灵霄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信不信现在只要叫出来,漏了怯,今天你就别想有个全尸了?” “我我杀人了”白小七用一种求助的语气颤抖着小声说道。 “杀人怎么了?”灵霄不以为然道:“你日后行走江湖,早晚要杀人的。再者说,你杀的只不过是个山贼,又不是什么好人。” “可可是”白小七仍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颤抖。 “没什么可是的!”灵霄在白小七出剑的一刻,已经运用灵力护住他灵台之中的一点清明,因此白小七才没被自己初次杀人的惨状吓倒。换言之灵霄知道白小七现在的表现仅仅是因为胆小的天性,所以故意拿出佛家讲的醍醐灌顶的说法,不给白小七任何思考时间,快速说道:“眼下之际,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如果你不出手,早晚被这些山贼打死。打死你的时候,他们可不会像你一样叽叽歪歪的!” 迟疑之际,又听见不远处的张憨声如闷雷道:“不过是逼急了胡乱捅一剑,你们怕什么?赶紧给老子把这小子拿下,我要用他的心肝祭奠被他杀害的弟兄!” 听见大寨主这样说,几个山贼没来由又有了一股子底气,纷纷举起刀兵再冲向了白小七。 白小七慌乱之中,灵霄仍不断提点,指挥他闪躲出剑。然而白小七心神不定,一时只是躲避,却不想出剑杀人,不过片刻功夫便落入了险境。 灵霄没想到白小七竟如此软弱,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然而她既然认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小七死在此地。眼见一把钢刀在白小七背后留下了寸许长的伤口,灵霄屏于槐宅之中,决心施展秘术暂且接管白小七的身躯。 这秘术算是某种夺舍邪术的简化版本,不过正好可以用在与灵霄神魂相连的白小七身上。可惜日后白小七魂魄会随着修炼而越来越坚定,这门秘术也就不能再用了。 当然,此举对灵霄消耗极大,又不能用白小七那淳弱的魂魄作为补偿。若非事已至此,灵霄实在是不愿意动用这招。 “希望我替你迈出第一步之后,你就不会再这么不让人省心了!”灵霄的魂体暗道一声,就要从灵霄剑钻入白小七的丹田之中。 然,未等灵霄动作,异变陡生。 白小七在躲过擦着头发砍来的一刀过后,悍然出手,宝剑直抵对方咽喉。乍见一抹鲜红,白小七也不迟疑,回身一剑又削在一人胸口。 虽有二人被白小七一剑击倒,可身旁几个悍匪也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不做迟疑更进一步。白小七被人围困,却只是剑随手动,手随心动,宝剑经过之处一个个老练的山贼竟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不多时,白小七身边的山贼们终于停止了脚步,看着躺了满地的同伴不敢上前。 灵霄惊诧之际,本以为早就没了性命的山贼们却忽然一个个哀嚎起来。 及至此时,灵霄才发现原来白小七不知何时已经收剑还鞘,刚才出剑之时皆是用剑鞘打在山贼身上。话虽如此,五六斤重的铁器在白小七手里,即便没有锋锐打在贼人咽喉要害等地照样使得对方呕血不止,以至于场面看上去颇为凄惨。 灵霄见状,端得是好气又好笑。气的是白小七妇人之仁,明明已经手染鲜血却仍不愿多添人命。而笑的是白小七竟然能在短短时间里想出这么个不用杀人又能退敌的办法,的确是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在。 片刻时间之内,白小七每出一剑必有一人倒下,自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要知道朱勇然c赵清与汪世霞三人到现在,无非也就每人打倒了五六人而已,白小七几剑的功夫就已经超过了他们。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白小七后面几剑竟连剑刃都没有动用。 其实并不是白小七的武功比他们高出多少,实在是因为白小七所学的修齐剑术讲究的便是一个简朴自然,力求招招制敌,因此每一剑都直攻要害。而对手偏偏又都是些武艺不精的山贼,就连白小七的一剑也很难避过。 若是有心人在一旁观看,不难发现白小七宝剑挥来挥去,不过“刺c削c劈”三招而已。甚至由于修齐剑术完全没有任何花俏,以至于白小七的动作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时候的战场上,张世峰独对张憨已经力有未逮。而李连也险被付希见压制,幸而有汪世霞支援,二人合战付希见才不致落败。是以见白小七大放异彩,张憨略一思索便将张世峰晾在一旁,挺棍来砸这个使剑的书生。 张世峰以一双肉掌应付铁棍,虽能支绌但早已经累的额头见汗。他又见到白小七方才那神勇之势,心说以此神剑独斗张憨应该不在下风,也就没有第一时间过来驰援,而是在原地先调理气息以备再战。 除张世峰外,云岭五侠的其余四人基本也都是这个心思,因此白小七面对张憨,一时间竟无帮手! 眼下白小七气势正盛,见张憨杀来虽有三分惊惧,却更是有七分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刚刚被砸开三剑,知道张憨气长力大,不能硬拼,于是准备先躲过一棍之后再行反击。 奈何张憨手上铁棍重逾百斤,向下劈砸之时隐携风雷之声,白小七光是想躲就已经费尽心力,却还如何找机会反击? 幸而即便力大如张憨,想要随心使动百斤铁棍也非易事。当初打造兵刃之时张憨一味图大,因此造就了这么个憨重的兵刃。平时使动铁棍时张憨半是凭借力大,半是凭借挥动铁棍时的惯性带动,所以在出招之时速度虽快,但收招时却往往相对较慢。 也正是因此,张憨的攻势往往不能持久,才给了白小七喘息之机。 付希见在旁看到大寨主久攻不下,不由得暗叹一声。当初大寨主打造兵刃时他也在场,那时候付希见就言明八十斤的铁棍便已足够,可张憨却非得让人打足一百斤。现在看来,但凡张憨手上的铁棍能稍微轻一点,眼下白小七早给他打成一团肉泥了。 避过了几棍之后,白小七体力逐渐不济,躲闪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张世峰等人此时也早和黑云寨的喽啰们缠斗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喽啰不减反增,以至于云岭五侠皆无暇顾及白小七,也就没人注意到白小七已经身临险境。 终于,张憨虚晃一棍之后再次兜头打向白小七。白小七没想到眼前这貌似憨厚的汉子竟然也有些小花招,是以躲闪的方向有误,眼看铁棍就要砸在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白小七自知躲不过这一棍,仓促间只得举剑去迎。可惜白小七仅会的三招剑术之中并没有一招守势,所以白小七只能是像举着一根烧火棍一样,双手分别拿着宝剑两端硬挡这一棍。 得亏是白小七早已收剑还鞘,否则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足以让他的手指被剑刃切掉了。 张憨见白小七欲挺剑硬挡,当即钢牙紧咬手上更加用力,百斤重的混铁棍落在剑脊之上。白小七耳边登时响起咯拉一声,吓得他双手赶紧往前一送,原来好端端一柄铁剑,竟被这一棍给断作了两截! 躲过了白小七丢过来的铁剑,张憨偌大的身躯还要上前,却被张世峰给一掌拦住。方才张憨已经吃了张世峰道家阴阳掌法的一点小亏,此时也不敢怠慢,赶紧横过铁棍封住一掌,自己也被张世峰打得倒退两步。 眼见白小七失了兵刃,黑云寨众喽啰鼓起胆子,再次围攻上来。白小七本已被张憨的铁棍震倒在地,骤然遭人围攻也来不及站起,只能连滚带爬的往人少处躲避。 可惜啪的终究没有走的快,因此还没等白小七爬出几步,就有个持着朴刀的山贼追到身后,举刀便砍了下来。 白小七只听耳边破空声起,心里默念一句“吾命休矣!”。 然而过了许久,白小七也没感到白刃临身。回头一看,原来是朱勇然举臂拦住了这索命的一刀。 “白少侠,你用这个。”朱勇然一脚踢开那持刀山贼,一边用左手递了一把兵刃给白小七。 “谢谢谢”白小七来不及多想,就接过了朱勇然递来的兵刃。此时恰逢山贼围到,朱勇然怒吼一声便又舍身扑了出去,只留下白小七看着手上的兵刃发愣。 原来朱勇然递来的兵刃,乃是一柄在地上胡乱捡来的直刀。 这直刀与剑颇为相似,只不过刀身较短且是单面开刃。要说把这刀当剑用也不难,只是这刀是山贼随身的佩刀,自然也磨的锋利非常。吹毛立断不敢说,但白刃加身之下若没有朱勇然的硬功,当是砍头的断头,砍脚的断脚。 趁着白小七发愣的功夫,又有山贼想要偷袭。白小七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高瘦汉子举刀看向自己,下意识的便用修齐剑术去迎。一刀刺出以后白小七才想起此举难免杀伤人命,于是强行将手右移寸许。 得亏那人身量颇高,才让白小七这一刀没有刺空,而是扎在对方肩上。 高瘦汉子捂着肩膀后退两步,又有山贼围了上来。白小七看着带血的直刀,心中异常纠结。他知道这些山贼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但毕竟没有眼睁睁的看到他们作恶,因此也生不起所谓的除恶之心。 在他看来,就算黑云寨被官府剿灭,多半也是只诛首恶,这些喽啰仍旧罪不至死。 是以出手伤人之时,白小七心中除了惊惧,嫌恶之外,还有着一股淡淡的负罪感。如果现在让白小七一剑刺死那凶神恶煞的张憨,已经杀过人的白小七闭着眼睛挺起胆子或许咬咬牙干就干了,但让他化身刽子手来屠戮这些山贼,白小七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那一道坎。 胡思乱想之际,白小七左臂之上又传来一阵痛感,原来是再添了一道鲜红的伤口。自此白小七已经负伤数处,好在除背后一条伤口以外都不算严重,失血也不太多。 “不想伤人,可以用刀背啊!”灵霄知道白小七再耽误下去,必然要捐躯在此,不情不愿的提点了一句。 白小七闻言,方才如梦初醒,手上一转便调转了刀身。恰逢又有一个瘦小山贼持枪捅了过来,白小七本欲反刺一刀,却想起刀尖无论如何都能伤人,于是半路变招,改刺为劈。 半路变招毕竟耽误时间,再加上白小七对修齐剑术仍不熟悉,所以中间明显的迟滞一下。那瘦小山贼见白小七出手,早吓得向后跳去,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躲过了一刀。 在此之前,白小七每出一招必有一人倒地。瘦小山贼躲过一刀之后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低头看了看自己过后,再抬起头时那瘦小山贼满眼自信的神色,又挺起扎枪要刺白小七。 然而没等扎枪刺出,白小七刀背已至,“砰”的一声正拍在瘦小山贼脸上。那山贼不知道白小七用的是刀背,连惊带吓之下头脑又遭逢打击,竟当场便昏了过去。 既有兵刃在手,白小七又恢复了先前的神威,每招使出必将有人受伤。只不过直刀终究不如铁剑顺手,刀背打人也多有不便,而且不能用刀尖去刺,所以白小七自保虽然有余,可伤敌却有不足。许多人被白小七刀背拍过,虽然受伤却不至于倒地不起,而这些人在知道白小七没有用刀刃之后胆子更大,甚至直接把白小七是在用刀背的消息喊了出来。 得知性命无碍,山贼们围攻白小七更加起劲。再加上白小七伤口随着动作渐渐失血,白小七的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一时间再陷险境。 而此时的云岭五侠也都不轻松,张世峰武艺虽精,可在兵器上吃了大亏,被张憨招招压制。付希见独斗李连c汪世霞,仍有余力。朱勇然虽有一身横练的体魄,却被一群使长棍棒的山贼围住,左突右冲而不得其法,平白被人敲鼓似的打得砰砰作响。 最惨的就是那使判官笔的赵清,判官笔这种奇门兵刃在单打独斗时还能占些便宜,可一旦被人围攻,其实还不如空手。毕竟空手还能抓人兵刃c锁人关节,可拿着个四寸来长的判官笔,实在是进不得,退不得,一旦有个不留神,身上立马便要见红。 更加令人绝望的是,黑云寨山贼竟仍未调动完毕,虽然乱战已经持续许久,可仍有山贼不断从后山涌来。看样子黑云寨竟不止一处营地,而是在前后山各有一个据点,人数自然也比白小七他们最先猜测的要多出一倍! 甚至在四周房屋之上,已经有零星山贼开始张弓搭箭。须知搭弓射箭之事,学起来难度不亚于修炼一门粗浅的武学,因此许多山寨中甚至没有会射箭的山贼。然而看四周屋顶,黑云寨中会使弓箭的山贼竟不下二十之数! 此时此刻,除白小七之外的几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带着张世峰在内,几人都对此行不无后悔。 张世峰眼角余光瞥到屋顶山贼,知道若不赶快擒住张憨,一行六人皆要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双掌翻飞,左手罩住张憨上三路,而右手只在胸口前伺机而动。 瞧准一个张憨铁棍刚刚落下却还来不及举起的时机,张世峰右手如毒蛇吐信,直取张憨胸口。谁知张憨不过是卖了个破绽,铁棍竟未高举,而是向腋下一收,棍首直击张世峰掌心。 棍掌相较,暴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张世峰肉掌不及混铁结实,被打得腾腾后退三步,右手如鸡爪般收起,筋骨早已受创。 张憨得理不饶人,更有一棍追来。张世峰眼看铁棍就要落在头上,却已经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天要亡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误会一场 然而未等铁棍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叫喊:“大寨主,棍下留情!” 此时铁棍距离张世峰头顶不足三寸,可张憨在听到这一声叫喊之后竟真的右手使力一拉,硬生生停住了手上的混铁棍。 张世峰见逃过一劫,也马上叫道:“弟兄们别再动手了,此行是咱们栽了!” 白小七等人均亲眼见到了张憨饶了张世峰一命,而且张世峰也已经认栽,便没有了再打下去的道理。张世峰话音落下之后,除了汪世霞有些愤恨的神情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埋怨,各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黑云寨的人在听见最初的那一声叫喊之后,也早都各自停了下来。因此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那喊声传来的方向,一时间战场之中竟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和谐感。 白小七寻声望去,眼见那边喊话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年芳二八的妇人。 说是妇人而非女孩,是因为此女满头的秀发都已经盘成一个发髻,其间插着一根碧玉的簪子,表明了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张憨见那妇人出来,眼中先是闪过一阵怒意,而后大踏步走上去问道:“碧儿,你怎么来了?” 程璧先是像张憨道了个万福,而后才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听说我的娘家人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不巧大寨主好像与他们起了些争执。我寻思着以和为贵,再者说他们毕竟是我爹娘请来的,伤了他们于理不合大寨主不会怪我吧?” “娘的,定是娟子那丫头多嘴,看我回去怎么罚她!”张憨鼻尖哼哧一声,话语间难掩不满。 “咱们寨子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哪还用娟子多嘴?”程璧听说贴身的婢女要受罚,连忙劝解道:“再者说既然是我的娘家人,大寨主何必一上来就要打要杀,把话说开了难道不好么?” 白小七在不远处看着张憨和程璧说话,恰如新婚燕尔,虽有点不协调,但总的来说好像并不想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仔细打量之下,白小七发现程璧虽不是国色天香,但却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柔弱,让人没来由的心生怜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太弱的缘故,虽然天气已经颇为炎热,但程璧身上还穿着一身略厚的青色衣衫,将手脸之外的地方尽皆牢牢遮住。 就在白小七出神之际,程璧已经跟张憨交代的差不多了,因此迈着碎步走上前来道:“感谢各位英雄来此,我也能猜到我父母双亲为何请求各位英雄来黑云寨寻我,只是眼下的情况与我父母所想可能有些许不同。” 说话时,程璧一双天生的泪眼在白小七等人脸上一一划过,惹得白小七心里好像有猫舌舔过一样。 要说还是张世峰经验老道,见此情景第一个站出来问道:“如此说来,程小姐其实不愿意随我们回去了?” 程璧满眼歉意的福了一福,然后才回话道:“不瞒这位大侠,我一开始的确是被夫君掳掠上山。可到了山上之后,夫君一直待我不薄,平日里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又有丫鬟仆役供我差遣。甚至夫君还答应我,只要我在山上一天,就再也不去老槐村抢劫其实我一个农家的小女,就算待在家里,也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我嫁到个陌生的人家。若是嫁给好人也就罢了,若嫁到地痞无赖门上,日后也得忍着,其实也未必好过在这黑云寨里。” “这”听闻此言,白小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犹疑半晌,白小七才又问道:“既然如此,难道姑娘以后就甘心在此做个压寨夫人。要知道黑云寨终非良地,在此栖身一年半载可以,三年五年也行。但没准什么时候官府剿匪,亦或是山寨之间互相吞并,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白小七这番话,就差直说黑云寨日后定会覆灭了,自然惹得山贼们一阵不快。 程璧巧手拦住满面怒意的张憨,欠身答道:“我一介女子,在这世上便如无根浮萍,随波逐流。若黑云寨受灾,也是我命数中该有的劫难,程璧不会怨恨旁人。” 话已至此,白小七心里明白再多说什么也是徒然。只是看着眼前的程璧与张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般配。 灵霄在白小七的识海之中看着这一切,悄声叹了口气道:“人家正主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再者说,你们六只臭鱼烂虾,就算想抢人也抢不出去。”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白小七嘟囔一句,却被程璧听见,误以为是在和她说话。 “少侠不必劝了,其实我在这里过得真的不错,只是害爹娘担心了。”程璧浅笑道。 “话虽如此,可c可”白小七皱着眉头问道:“可姑娘来到山上三个多月了,怎么都不曾跟家里报个平安?” 程璧稍稍顿了顿才叹气道:“非是我不想,实在是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被劫来了山上,若是贸然回家,一定惹人生疑。再者说,就算我派贴身的丫鬟回去,家里人也未必肯信,而且没来由的要惹不少麻烦。多了不说,就说若被官府盯上,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恐怕后半辈子都要不得安生了。” 白小七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李连阴沉沉的声音道:“此言有理,看来这回是我们唐突了。” 李连的话语之中,不乏对白小七的埋怨之意。白小七也觉得自己此行差点害了云岭五侠,所以不敢多说,只好躲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出李连的话外之音。 张憨虽名为大寨主,可黑云寨上下平日里都是付希见打点日常事宜。此时见两方人马解除了误会,这长手矮子像只猿猴一般三两步跳到张憨身旁道:“如此看来,先前不过是些误会。诸位虽然有些唐突,但我黑云寨也有无礼之处,我看咱们不如就各退一步,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云岭五侠中朱勇然被打得浑身淤青,赵清身上也尽是血痕,而其他人虽然不似如此凄惨,但也都好不到哪去。此时听见付希见说要化干戈为玉帛,其实心里都不是很愿意。无奈技不如人,再打下去也是徒然吃亏,所以各自都没有表态。 还是张世峰作为大哥,最识大体,走到白小七身旁问道:“白少侠意下如何?” 此情此景之下,白小七还能多说什么?只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唉,是我太过莽撞了,还请各位不要见怪为此黑云寨平白死伤了那么多弟兄,我实在是” “诶,小兄弟说的哪里话!”付希见故作豪爽的走到白小七身旁安慰道:“咱们江湖儿女,生死本由天定。今天我们黑云寨虽然死伤不少弟兄,但能结识如小兄弟你这般古道热肠的朋友,开心还来不及呢!” 说罢,付希见大手一挥道:“弟兄们,打扫战场,晚上咱们开上几坛好酒,庆祝一下咱们黑云寨又多了几个新朋友!” 把宴会上的事宜都嘱咐完了,付希见才回头跟白小七笑道:“怎么样,给老哥哥我一个面子,在寨子里住上几天如何?” 白小七从小就被教导要以礼待人c以礼待人,见人家都已经把晚上的宴席安排下来了,嘴里还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 没奈何,白小七只得苦着脸将宴席之事答应下来。云岭五侠见黑云寨有和解的意思,再加上此事是他们无礼在先,自然也不好拒绝,一个个满口答应了下来。 入夜之后,黑云寨上下大摆筵席,举寨欢庆。别看黑云寨只是一群不入流的山贼,但在此间也算是一方势力,山上也养着几个抢来的歌姬舞女,席间载歌载舞自不必多说。 白小七酒量一般,席间又被付希见等人吹捧几句。什么“英雄少年”c“剑法超然”c“古道热肠”之类的言语一出来,难免要喝的熏熏然而不知所以。 可惜整个酒席间都不见程璧的身影,据说是因为她天生体弱碰不得酒,就连闻到酒气对身子都十分不好。 白小七酒量虽差,可张憨和张世峰等人可是实打实的老江湖,酒量不行也练得行了。于是乎这场宴会从戌时开始,一直开到了第二天的天明。席间白小七早就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之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想吐又怕丢了面子,便找了个借口独自跑去了后山。 一吐腹中污秽,白小七才算是好受了一点。在后山寻了个清净地休息一会之后,头脑终于不那么疼了,可身上的伤口却又好似裂开了一般痛的白小七龇牙咧嘴。 “灵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身上的伤好的快一点啊?”白小七背后一条伤口尤其疼痛,可白小七又看不见还不敢摸,只能嘟囔着像灵霄求助。 然而过了半天,白小七还是没听到灵霄的回应。 “怎么了灵霄,你生气了?”白小七仍有些迷糊,也想不起到底哪里惹了灵霄生气。 “我说灵霄,你”白小七往背后摸去,想把背着的剑拿到胸前。可不摸不要紧,这一摸之下当即给他惊的满身冷汗——原来他昨晚宴席之上为了图方便,已经将书箱和灵霄剑都解下来放在了一边,并没有带在身旁。 书箱倒还好说,可灵霄剑却是万万不能让别人拿去的。思及此处,白小七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一个咕噜便翻身爬起,踏着小碎步赶回了黑云寨里。 到了昨夜晚宴的地方,正有几个喽啰收拾着满地的杯盘狼藉。白小七找到昨晚自己坐的位置,却发现书箱与灵霄剑都已不见了。 随手抓过一个黑云寨的喽啰寻问之下,白小七才知道书箱和灵霄剑都已经被打扫的人给拿到给白小七安排的客房去了。白小七闻言赶紧又是一路小跑,跟着带路的喽啰来到客房,看见书箱和灵霄剑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才安下心来。 拿起灵霄剑,看见上面包裹着的槐树皮没什么异样,白小七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总算是没什么事。” “谁说没事的?”灵霄不满的声音在白小七脑海中响起:“刚才那个李连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将槐树皮掀开看了一眼。这次是他李连见识浅薄,看不出什么东西,否则你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白小七一愣,不过想到既然灵霄都说李连看不出什么东西,那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好的好的,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不小心了。”白小七敷衍几句,而后故意转移话题道:“对了,张世峰他们哪去了?” “我怎么知道?”灵霄没好气道:“我金身让你给打碎了,早没了以前那般探听方圆几十里的神通。你问我,我还不知道去问谁呢!” 挨了一顿训斥,白小七也不敢还嘴,只好讪讪的背起灵霄剑出了房门。恰巧门外又有个黑云寨的喽啰,白小七问清了云岭五侠的所在之后便由着人家带路过去了。 原来张世峰等人正在黑云寨会客厅,张憨和付希见自然也在其间。白小七进门的时候,七个人正在客厅里谈的不亦乐乎,还未进门白小七就听见了朱勇然的一阵大笑声。 “既然如此,咱们可就说定了,日后几位便是我们寨子里的坐上贵宾!”付希见满脸堆笑的站在张世峰身旁,抬着头对张世峰说道。 “好好好,这是自然。”张世峰也爽朗一笑,拍了拍付希见的肩头。说完话,张世峰眼角余光正看到白小七进门,赶紧迎上去道:“哎呀,白少侠刚才去哪了,我们一时间没找到你,便自作主张把你的东西给放在客房了。” “我知道,这不是已经拿到了么。”白小七欠身让张世峰看清了他背着的灵霄剑,而后问道:“我离老远就听你们笑的开心,不知是在说什么笑话呢?”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咱们和黑云寨都在云岭山一带行动,日后有个照应而已。”不知是不是白小七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张世峰对自己亲热了许多。 稍一思考,白小七觉得多半是因为昨天宴会上一起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从小白小七就听说书人讲过,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只要在一起喝了酒,就都是过命的兄弟了。 经历昨天一场战事,白小七在心里已经有些以江湖人自居了。 不过白小七行走江湖的时日终究不多,所以在张世峰他们聊天的时候也插不上什么话。好在汪世霞好像看出了白小七的尴尬,主动走上来搭话道:“白少侠,我之前对你多有无礼,还请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白小七赶紧摆了摆手道:“反正你又没有真的对我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投名状啊?” 汪世霞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以前并不自号云岭白龙,因为我并不在云岭山一带活动。可是一次我和一个人结下了梁子,那人武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却有一帮兄弟,搞得我吃尽了苦头,不得不背井离乡。自那以后我便决心不能再单打独斗,便加入了一个小帮派。谁知道那帮派首领只是看我武功尚可,将我当做打手,又平白得罪了不少人。等仇人来寻仇的时候,本帮兄弟竟然对我来了个一推四五六,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所以等我逃到了云岭山后听说云岭四侠的名声,便决心要好好地拿个投名状入伙,谁知道差点得罪了白少侠。” 白小七听了这番解释,才算是有些理解了汪世霞对投名状那近乎病态的执着。见汪世霞满脸歉意,赶紧宽慰道:“没事没事,经历了昨夜的战事,我看你这次是真的与他们打成一片了。” “嗯!”汪世霞点点头,显然也很以为然。 说了会话,白小七便表示要先回到老槐村向程老汉说明程璧的现状。而云岭五侠则决定在黑云寨住上几天,两伙人也就不得不分道扬镳。张憨为人颇为豪爽,一听白小七要走,挽留不下之后便令手下托出一盘金银要赠与白小七。 白小七看着满盘金银,哪里敢收?只是如若不取,仿佛驳了黑云寨的面子,可若是取了这些抢劫而来的赃物,却又如何面对先贤教诲? 最后白小七看张憨隐隐有些怒意,才从托盘中捡了一枚五两左右的银锭。而其余金银,那是说什么都不能再要了。 两方争执之际,程璧忽然从会客厅后的屏风中转出来道:“大王,既然白少侠不愿意,也就别强逼别人了。我这里有一样物事,还要清白少侠帮我交给老父,省的他多有挂怀。” “诶好,愿为代劳!”白小七赶紧借着由头不再与张憨争论赠银的事情,伸手去接程璧递来的东西。 这时候李连站的地方离程璧最近,说了声:“我来帮你拿”,而后便抢上去一把接过了程璧手上的物事递给白小七。 白小七道了声谢,发现手上的是一封信件和一个木簪子。 程璧像白小七福了一福,而后柔声说道:“这簪子是我及笄之年父亲送我的,可以当做你此行的信物。那封信是我亲手所写,还请少侠帮我交给父亲。” 听见程璧嘱托,白小七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之后云岭五侠仍在山上,此节略过不提,却说白小七独自一人背着书箱缓缓走下了山来。 走在路上,白小七独自思索着这几日所经历之事。虽然没能把程璧带回,但既然能带回程璧平安无事的口信,也算是好事一桩。此外还能结识张世峰等一应江湖好汉,并且印证了灵霄所传剑法非虚这几日的经历,可说是白小七活了小半辈子都不曾想象过的。 想到这里,白小七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脚下的步法也轻快许多,就连身上的伤口都好像不再疼痛了。 灵霄躲在槐宅之中看着喜气洋洋的白小七,满脸无奈的神色。她有些羡慕白小七游历江湖的时日之短,经验之浅。否则白小七就该明白,一件事物越是惹人怜爱,反而或许越能激起某些人心中残忍c暴虐的一面。 程璧那身在仲夏时节仍不离身的长衣,以及她手腕处c脖颈处隐约可现的嫩红伤痕就足可说明这点。 这些伤痕张憨看得到,付希见看得到,张世峰c李连等人也都看得到只有白小七看不到。 李连抢着接下程璧手中的物事,也正是要防止白小七与程璧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这点异状。毕竟程璧身上的伤痕,只要白小七没看见,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灵霄,也不例外。 与其让白小七因为这个不相关的女子调头回到黑云寨,亦或者是让白小七因此而闷闷不乐,还不如就这样。张憨仍有他的美貌妻子,云岭五侠和黑云寨的关系日益亲近,程璧的父母得到了女儿安然无恙的好消息,而白小七也沉浸在自己助人为乐的快意之中。 一切都很完美,只不过是,误会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却不是 从将程璧安然无恙的消息送给程老汉算起,白小七与灵霄已经又走了半月有余,终于快要离开了云岭山脉。 云岭山虽无高峰,却蜿蜒曲折,再加上一路上白小七心情不错,又纵情山水,每日里只能拿出小半日的时间来赶路。至于其他时间,除在山水间游玩以外,白小七也不得不抽空练练修齐剑术,一旦每天达到了灵霄的要求,便从书箱里掏出书来读个不停。 这书箱之中正如灵霄所想,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科举考试所用书籍,并无一本杂书。一开始灵霄还嘲讽白小七满脑子当官,不知道江湖之远才是大丈夫该当渴求的地方。三番五次过后见白小七根本不理她,灵霄也就没了这份心思,反正白小七每日都得练剑,也就够了。 顺带一提,现如今白小七腰间的佩剑乃是一把由镇上木匠打造的木剑。这柄木剑长约四尺二寸,由于剑脊宽厚,较之寻常铁剑差不多重。 半个月间,白小七总算是把全套修齐剑术都给学的七七八八,只是的确没有了一开始那三剑的灵性。经历了黑云寨一事之后,白小七多多少少有些以“江湖儿女”自居,骤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离奇的武学天赋,心里难免会有些沮丧。 幸而他天性乐观,只要看见眼前那如画般的美景,什么修齐剑术便马上被抛之脑后了。 走出了云岭山脉,白小七回头望着那连绵不绝的山势,想到自己曾踏遍眼前青山,心中陡然生起一股豪情。深吸一口气,这背着书箱的年轻后生满脸老气横秋,学着想象中诗仙词圣们的模样慨然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亦如是!” 灵霄在此间呆了上万年,山山水水早都看的腻了。因此每当白小七对山水美景有什么表示,灵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来浇上一盆冷水:“你见青山妩媚不妩媚我不知道,反正青山瞧见你多半是烦的头大。” “你别这么说啊。”白小七对灵霄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笑呵呵的反驳道:“青山绿水再美,终究是死物。你说它不会见我应如是也就罢了,可又何来的烦我一说呢?” “谁说山水都是死物?”灵霄不屑的嗤笑一声,而后懒洋洋的说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山水有灵么?这山水屹立万年,自然也都能孕育出神灵精魄,就算是穷山恶水,也会有朝廷敕封的山神土地坐镇,这些人烦你不就代表着山水烦你么?” 听见这番话,白小七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先贤教诲,怪力乱神之事并不可信。然而没等他说话,忽然反应过来现如今正与自己交谈的灵霄就是个剑灵,所以说山水间或许正如她所言,是有神灵化身的。 “话虽如此,可为什么山水神灵要讨厌我啊?”白小七知道与灵霄拌嘴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干脆顺着话茬往下说,也算是促进促进双方感情。 灵霄见白小七又是这样,也失了兴致,懒洋洋的解释道:“既然你相信山水之间有神灵,那你倒是猜猜,神灵们平日里除了修炼以外,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神灵的任务”白小七愣了愣,犹豫道:“神灵还有任务么?” “这是当然!”灵霄知道白小七十有八九在装傻充愣,可还是很享受这种为人师表答疑解惑的快感:“既然是一方山水神灵,最要紧的便是保护一方平安,否则就是失了根本。而人又是万物之灵,平日里人们祈愿进香得来的愿力更是神灵修行中很重要的灵力来源,所以说护佑山水间的行人对于山神土地而言便是重中之重。名山大川中的神灵通常都要比荒山野岭中的神灵强大的多,也是此等道理。” 白小七挠挠头,又问道:“那灵霄姑娘又为什么要说山水神灵会讨厌我呢?” 灵霄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那我倒是问问你,如果你是神灵,你会优先护佑什么人?” “这若不能一视同仁,便该优先护佑善人吧?”白小七这次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便说了个自己认为应该不错的答案。 谁知灵霄听了,却不以为然道:“切,你真以为善与不善,对这些山水神灵而言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一方大神,首要庇护的定是福泽深厚之人。因为这类人福源深厚,遇难时本身的福源就会帮忙消灾解难,所以神灵不需要付出太多灵力,反而还有可能得到此人身上福泽的反馈,乃是上佳的买卖。再接下来的,便是福泽一般,但平时愿意烧香拜神之人。这样的人救起来虽然会费事些,但别人好歹烧过那么多香火,总归是有一份情分在。虽然有些神通广大的,也会费事保佑保佑那些福泽浅薄而且不信神佛的人,只不过那就是纯属亏本的买卖,只能偶尔为之了。” 白小七闻言微恼,难以置信道:“依姑娘所言,岂不是好人没好报?而且若神佛行事全看回报,未免也太过市侩了!” “谁跟你说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了?”灵霄只觉白小七单纯的好笑,还想再嘲讽两句,却惊觉白小七道心竟有些微动摇,于是赶紧补充道:“不过一个人的福源深浅除了天生注定以外,多做好事也可能会使福源加深,所以说虽有福源深厚的恶人,但好人的福泽的确相对更多些。” 这样一来,淳弱的书生道心才算没有继续破碎。点了点头之后,白小七接着问道:“便如你所言,可你还是没有说神灵为什么会讨厌我。” 灵霄没想到白小七在“好人有好报”这件事上如此执着,因此不敢再多说闲话,而是正儿八经的解释道:“我刚才虽说了许多,但其实有一种人是例外。这种人每天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上,逢塔不扫c遇庙不拜,可是他们的祖师爷却偏偏发下宏愿,说什么‘入我门者皆吾弟子’,偏生他自己写的典籍只卖二十文钱一本,弄得全天下遍地都是弟子。现在这位祖师爷发达了,哪个山神土地敢不庇护他的弟子就要被秋后算账,弄得全天下的山水神灵都不得不做这一门亏本的买卖。也就是说不只是你,但凡有个读书人进山,那山神土地一个个都烦的脑仁疼!” “不至于吧?”白小七笑道:“既然是天上神灵,庇护一个人能费多大劲?” “一个人是不费劲,可一百个千个呢?”灵霄躲在槐宅里翻着白眼道:“比如说这山上起了山难,同时有百人遇险,那神灵就得先放着平日里来庙里烧香的信徒不管,先来救你们这些不信神的读书人。等救了你们,耗费了许多神力,回头再救信徒不就难了?” 白小七还想开口,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枯朽而和蔼的声音:“灵霄娘娘此言差矣,我等山水神灵虽然道法低微,但有许多是死后的阴魂受到皇家敕封而成。因此我等生前多半也是读书人,平时照顾一下同僚,又有何不可?” 寻声望去,眼前却无人影。就在白小七惊疑之际,眼前空地之上徐徐生烟,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位老者。 这人白首白发,身上皮肤却光滑如初生婴儿。老者手上虽拿着一柄不知何种木材制成的拐杖,直起的腰背却显示他好像并不需要依靠拐杖站立。 “这位老丈是?”白小七见此人神采不凡,快走两步向前躬身行礼。 没等老者答话,灵霄身形忽现,站在白小七身后答道:“这人就是云岭山脉的山神,我以前没少跟他打交道。” 老山神呵呵一笑:“我叫虚弃礼,生前曾是前朝侍郎,死后被奉为此间山神。说起来我来到此间时灵霄娘娘便已在此接受供奉,虽毗邻数百载,其实我和灵霄娘娘打交道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了。” “已经够多的了。”灵霄娘娘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山神,在这里接受供奉,如同从你家锅里抢饭吃。若我是你,一次也不会来拜会我这个邻居!” 白小七和灵霄相处半月,已经习惯了她的咄咄逼人,可方才这番话说的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没奈何,白小七只得替她道歉道:“这虚山神别见怪,她就是这个性格。” 虚弃礼能跟灵霄这么个“在他锅里抢饭”的人相安无事数百年,自然也不是个小心眼的性子,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灵霄娘娘比我先在这云岭山扎根,而且只护佑方圆三十里,其实对我影响不大。再者说,我等山水神灵修炼只为更进一步,而灵霄娘娘却是为了活命,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怎么?你笑话我灵力低微,能庇护的面积比你小得多?”灵霄仍是没个好气,就仿佛“抢饭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眼前的山神。。 “怎敢怎敢?”虚弃礼摆手笑道:“娘娘不过是没了剑主,因此灵力无法积蓄。否则就凭娘娘这些年里积蓄的愿力,金身也造了几座了。而我只不过依凭前朝敕封,才当上云岭山一脉的山神,其实论起修炼的时间长短,我连娘娘的一点零头都还不如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灵霄娘娘三番两次的挑衅都无结果,自然也没了兴致,留下句“你们读书人都是如此无聊。”之后,便一闪身回了槐宅,再也没了动静。 虚弃礼见灵霄隐去了身形,也并不以为忤,转身对着白小七说道:“白小七,其实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若信得过我,不妨随我来一趟。” 白小七一想,眼前的可是一山之神,若存心要害自己,他一介文人哪有反抗的余力? 因此也虚弃礼话音刚落,白小七便一摆手道:“虚山神说的哪里话,还请带路就是了。” 虚弃礼一点头,白小七忽觉身边青烟乍现,等到烟尘散去之时,二人却已经是身在一处灰扑扑的庙宇之中。 按说这座庙看起来也算是恢弘大气,规模相较于灵霄娘娘庙大了数倍,供桌之上却没有多少香火,最奇怪的是不见供奉的神灵塑像。而且与普通庙宇不同的是,这座庙里总好像少了一股子“人气”。 看着白小七满脸惊愕的神情,虚弃礼仍是一成不变的微笑道:“我好歹是一方山神,仗着此间地利有点特权,算不得上台面的法术。” 白小七回过神来,尽力掩盖住眼神中的好奇神色,问道:“这是何处?怎的灵龛之上不见神像?” “这里是山神庙,又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个山神庙。”虚弃礼笑着解释道:“朝廷在敕封山神之时,除了在阳间建庙以外,其实也要在天上为我们‘请’出一个神位。而神人毕竟不能在同一片天地之下,所以神灵通常都要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对于山神土地这类有根本的神灵来说,这片天地必然要与根本相连,也就是说最合适的地方就是自家庙宇。而平日里村民又要来庙里进香,所以这庙只好分出阴阳两面,阳面留给村民们朝拜进香所用,阴面就由我们自己住着了。” 白小七听的似懂非懂,看向那空空如也的灵龛再次问道:“那为何这里却没有神位?” 虚弃礼呵呵一笑,踱步到了那灵龛之前道:“阳面留着神像,是为了让村民们有个祭拜的东西。既然这里是我自己住的,我又何必竖着个自己的雕像时时看着?” “哎呀,是我愚钝了!”白小七脸上一热,面颊微微羞红。 虚弃礼慈蔼一笑,没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而是直接步入主题道:“白小七,我今日特地来找你,其实是为了灵霄一事。” “灵霄?”白小七虽然也猜到了虚弃礼来找自己多半与灵霄有关,但实在是不知道来找自己的具体缘由。虽然按照灵霄所说,她的确是天地间难得的剑灵,但白小七自己不过是个有点气运的读书人罢了。 就在白小七心思急转之际,虚弃礼脸色逐渐凝重下来,右手拐杖一点,只见阵阵灰黄的荧光将白小七背后灵霄宝剑团团包住。 “我只是暂且隔绝了灵霄对你我的感应,并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损害。”虚弃礼怕白小七多疑,于是先解释了一句之后才缓缓说道:“白小七,我问你,你是为何要带走灵霄的?” 白小七刚想回答,却留了个心思道:“您贵为云岭山神,这山上的事情难道还瞒得过你?” 虚弃礼一愣,而后干咳一声道:“没办法,灵霄娘娘庙周围三十里虽然也算是我管辖的地界,但毕竟有她坐镇,我平时也不太好把感知力放在那里。” 闻言,白小七似信非信,但还是把他如何误毁灵霄娘娘像等事一一说出。其实这些事情不难调查,若虚弃礼有心,只消去灵霄娘娘庙查探一番便可知晓。现在来问白小七,只不过是想要确定一下虚实而已。 听见白小七所言的经过跟自己的猜想有七八分相似,虚弃礼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还想问问你,你对江湖儿女之间的杀来杀去有什么看法?” 话音落下,白小七沉默半晌,才试探着回答道:“其实我本来胆子挺小的在家的时候,我连村里人杀猪宰牛都不敢看。可是前几日,我在黑云寨里闭着眼睛不小心杀了个人,之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愧疚所以我觉得或许我本性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良善。但是我觉着杀人这事,能不做还是不要做吧就算是坏人,只要交给官府处置就好了,也轮不上我一个穷秀才给他定罪。” 听了这番解释,虚弃礼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那若有这么一天,轮到你白小七给那些坏人定罪,又该当如何呢?” 白小七看着虚弃礼,不知对方何有此言,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尽量依照律法行事。” “皇家律法,未必就是对的。”虚弃礼双目直直的望着白小七。 “可总归是个标准。”白小七也望了回去道:“无论如何,世间善恶实在难以评定,因此无论如何都需要一条准绳来约束。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标准不同,也就不能用自己的道德观念来约束别人,所以说只有律法才能成为这条准绳。” “你身为一个儒生,为何不用儒法作为这条准绳呢?”虚弃礼再问。 “儒法是给君子定下的。”白小七不假思索道:“因此儒法的标准太高了,违反了儒法一定不是君子,却也未必是坏人。” 虚弃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希望如你所言。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杀伤人命终非善事,做多了自有因果缠身。” 说罢,虚弃礼好像忽然想起一事,又恢复笑意道:“对了,你现在好歹算个江湖中人,也不妨学着他们,给自己取个绰号。” “绰号么?”白小七皱眉思索间,眼前风景也已经换回了他和虚弃礼遭遇时的景色。 “那老头跟你说什么了?”灵霄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什么。”白小七愣了愣神,突然问道:“灵霄姑娘,你说我该取个什么绰号才好啊” “你脑子坏掉了?”灵霄莫名其妙。 走在山路上,白小七忽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见了山神一面,去他家里坐了会客,就让你这么开心?”灵霄一旦有机会,绝不会忘了挖苦白小七一番:“真是没出息!” 白小七收敛笑容,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你先前说的那句‘入我门下者皆吾弟子’。这样说来,我岂不也是那位大圣人的弟子了?” 说到这,白小七再也忍不住,又自顾自的呲呲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奉贤城 离开云岭山脉后一路往南,白小七来到的第一个城镇是被称为“楚唐国北方枢纽”的奉贤城。 方圆数百里之内,奉贤城绝对称得上最大的城镇。虽然与南方诸城相比不算繁华,但胜在占地广大,而且建筑特有一番楚唐国北方的豪放。 因此这里的民风也如建筑风格一般,透露着一股狂放不羁。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每天走在街上都是步履生风。而城里的江湖中人更是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可打过之后说不得又会同桌而饮,也无怪许多南方来的武林人士觉得这些人难以理喻。 虽然自楚唐国如今的国君登基以来,有心提高国内文人的地位,甚至为此颁布了无数法令。如朝堂之上,同品级的文臣要比武将站位略往前半步,殿试前几名出身的州县可享受赋税的减免等。 甚至在某些州县中,郡守为了促进人民向学,还会颁布一些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法令。其中最为人诟病者,莫过于戴罪之身若科考入了三甲,便可依据功名削减罪过。虽然朝堂上少不了要有人对此提出抗议,但所谓矫枉过正,国君为了能让楚唐国尽快摆脱尚武的风气,对这些反对的声音一向置之不理。 便如古人所言,“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一国之君的喜好自然会改变国民们的看法。然而奉贤城距离国都千里有余,再加上一贯的民风难以改变,所以读书人的地位还不像南方许多郡县那么高。甚至由于读书人的地位提高,也引起了许多武人的不满,武人欺负读书人的事情在城里时有发生。也正是因此,白小七入城之后,虽诸多便利,但街上武人瞧着白小七的眼神中仍有着一丝轻蔑。 要是以前,白小七面对这些眼神,多半是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现如今他也以半个江湖中人自居,又受过山神接待,早已经今非昔比。每每有人对他投来轻蔑的目光,白小七虽然不会直接瞪回去,但心里也是暗暗腹鄙一番,心说早晚有个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不凡之处。 一路上白小七的花销仍是靠黑云寨头目张憨送的那五两银子,别看这银锭不大,可着实经花。比如说奉贤城里的留仙客栈,住一晚也就二钱银子,若是去些老旧的客栈投宿,一天下来连带着吃住也就八九厘的开销。抵达奉贤城的时候,白小七一模怀里,还剩下三两多的碎银。 掂量掂量手中的银两,白小七还是决定先找个便宜点的店住下。此行路远,不知道还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听说越往南走钱就越不禁花,想到这里白小七不禁苦恼了起来。 他上路时倒带了十几两银子,可都让云岭五侠给抢去了,之后也忘了给要回来。五两银子虽然不少,可想靠着它们去都城,未免有些拮据了。 一边为此头疼,白小七走进了一家看上去不算大的小饭馆。不等店小二跑到近前,白小七就熟门熟路的喊道:“一碟炒豆子,一盘时令的小菜,一碗米饭。” “好嘞!”店小二招呼一声,大踏步跑进了后厨。 找了张桌子坐下,白小七左右随便打量起来。饭馆里油腻的座椅透露着一股子廉价,在这吃饭的也多是些赤着膀子喝酒的壮汉。在楚唐国北方这种景象再平常不过,所以白小七很快也就没了四处张望的兴致,把书箱放在脚边,掏出一本《思贤》来默默研读。 旁边桌上的是三个江湖打扮的汉子,看着白小七这幅认真读书的,模样,便开始指指点点。尤其是在一个人发现白小七腰间还悬着一把木头雕成的宝剑之后,更是引起了一场轰笑。 白小七将那些话语听在耳里,脸上微微羞红,他在家乡虽然也听过不少骂街,但却学不出那些长舌妇人的言语。于是乎小书生只好把脸埋在书里,默念些圣贤话来消解心中怒气。 灵霄躺在白小七的识海中,只觉得这个剑主让她丢尽了脸面:“真是丢人!我要是你,现在就走上去,给他们一人一剑!” “你这火气怎么这么大?”白小七在心里暗暗回应:“他们不痛不痒的嘲讽几句,别理也就是了。我在家的时候,也没少让人背后里嘀咕,早就习惯了。” “这种话你只能用来骗骗你自己,却骗不了我。”灵霄冷哼一声:“别忘了我现在与你神魂相连,虽然不能了解你的所有想法,但大致情绪还是能感受个八九不离十的你现在的怒意,可比我要强烈得多了!” “我”白小七刚欲解释,就听见店小二那长长的招呼声传来:“炒豆子一盘,时令小菜一碟,米饭一碗——客官您的菜齐了!” 声音落下,店小二也正好把两碟一碗摆在了白小七的面前。 借此机会,白小七也赶紧不再搭理灵霄,而是端起筷子专心夹起一枚炒豆子放在嘴里。在楚唐国北方,似白小七这种穷苦出身是万万吃不起肉的,因此这炒豆便是孩童们最为喜爱的物美价廉的零嘴之一。白小七说到底不过十七八岁,比起许多村里汉子们喜欢的酱菜,他还是更爱炒豆这种香脆的口感。 见白小七吃的香甜,那三个取笑他的恶霸反倒自觉受到了侮辱。他们仨是附近有名的恶霸,现在正吃了个酒足饭饱,各自带着五六分醉意,缺的就是个发泄 精力的对象。本来看见白小七满脸文弱,寻思着嘲讽几句也就算了,可白小七对他们这种视若罔闻的态度却弄得三人心中冒气一股无名火气。 “他妈的,店小二,老子们先点的菜还没上齐,怎么就给这狗日的把菜上来了?”一个壮汉率先发难,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见同伴站起,立刻又有个胖子开始帮腔道:“就是的,我看你是想讨好人家小秀才,看不起我们几个大老粗吧?!” “哎呦客官说的哪里话?”店小二见状赶紧迈着小碎步赶过来,弯着腰说道:“客官们点的炖牛肉实在考究火候,这不是还没给您炖好呢。” “放你娘的屁!”一个矮瘦汉子腾身就是一脚,踢了小二好大个跟头:“你就是现去宰牛,现在也该做好了!” 店小二捂着肚子,痛的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却仍哀求道:“我们是真不敢怠慢客官,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后厨看看,那牛肉还在灶台上炖着呢” “我看你 妈的看!”率先站起的壮汉一把提起店小二道:“你就是给那小子做完了菜,然后再把牛肉炖上,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们店里只要免了我们的饭钱,我们也就不多难为你了!” 店小二被人提在手上,恨不得满口答应下来。可惜他终究不是店掌柜的,如果现在做主答应,那这顿饭钱恐怕就得自己掏腰包补上。 “掌柜的”店小二满脸哀求的看着躲在柜台后面的老掌柜,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虽然不算什么大善人,但好歹跟店小二相处了几年,多少有些感情。看见小伙计望着自己,老掌柜没奈何一咬牙道:“罢了罢了,几位客官的饭钱就免了,只是希望别在我们店里闹事了。” “哥几个怎么叫闹事呢?”大汉一松手,把店小二推到了一旁后硬着舌头说道:“咱们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们先点的菜,你们不给上,这就是你们不对!” 老掌柜哑巴吃黄连,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心里盼着这几个灾星赶紧滚到路上被马车压死。 欺负店小二和掌柜的,对三个汉子来说算是个开胃菜,之后三人便来到了正餐——白小七的面前。 只见这三人呈品字形将白小七隐隐包裹在其中,然后那领头的大汉捏着满脸茫然的白小七的脸颊说道:“今儿是因为给你上菜,才耽误了哥几个吃饭。怎么,你不表示表示?” 依着这三个大汉的想法,白小七多半要给吓得抖如筛糠。之后三个人放几句狠话,讹他点银子,再让他从裤裆地下钻上几个来回什么的,才算是解气。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白小七,或许也的确会如他们所想,被随意揉圆搓扁。 可现在的白小七,身负超然剑法,又有剑灵护身。更重要的是,就在半月前的一场搏杀中,他亲手刺死了一个山贼。 别看那三个大汉如何如何凶狠,其实这三个人都是没有人命在身的,否则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横行霸道。 手上有过人命与否,在这种对峙的时候气势往往有很大不同。在捏着白小七面颊的大汉眼里,白小七虽然一直待在那里没动,甚至任由自己捏着他的面颊,却渐渐发出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不是来自某种虚张声势,而是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就好像一只饱食的猛虎,虽然未必会伤人,但只是趴在那里就会使人心生畏惧。 “松手!”白小七就算是个泥人,也该有三分土气了。他本来也不是很怕这三个汉子,只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没多说什么,此时被人骑在了头上,难道还任由他们拉屎屙尿? 捏着白小七脸的汉子在城里算是个有名的恶霸,此番不但被白小七这么个柔弱的书生吓住,甚至还被“出言不逊”。若传出去,他这一张老脸岂不是无处安放? 因此这大汉暗暗吸了口气,手上加力道:“你他妈说什么?” “我让你松手!”白小七手掌一番,早将腰间木剑擎在手里,往大汉手腕处一削一带。 汉子好歹也练过十来年的武架子,白小七又只为逼退不想伤人,所以汉子把手一缩也就躲开了这一剑。 躲开白小七一剑,汉子只觉若自己稍慢一瞬,手掌便要给这木剑削落。心有余悸之间,这大汉的两个同伴却不知道他心里经过了如何的一番天人交战。 那矮瘦汉子脾气最差,见这瘦弱文人竟敢率先动手,当即伸手要抓白小七的衣领。修齐剑术虽然只是一门儒门剑法,但其中也包含了一些身法步法的诀窍,因此白小七按照其上记载,稍微后撤半步便躲开了矮瘦汉子这一抓。 见白小七身法矫捷,矮瘦汉子稍稍收起轻敌之心,又是一脚踢向白小七胸口。白小七见对方满身酒气c步伐不稳,便将木剑往他飞起的那只脚跟上一挑,直接把这矮瘦汉子挑了个跟头。 “这小子会两招,兄弟们不可轻敌!”矮瘦汉子躺在地上,仍不忘了提醒两个兄弟。 “妈的,不就是仗着有把木头剑么?”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胖子忽然跑回座位,拎起一把砧板厚的大刀来道:“你现在给爷爷跪下道歉,否则老子一刀下去,叫你身首分离!” 一听到胖子语气,灵霄就懒洋洋的知会白小七道:“这胖子跟你吹牛逼呢,你就是伸出头来,他也不敢砍你。” 正如灵霄所言,这胖子不过是仗着身材吓人,又满脸横肉,跟着两个兄弟在城里欺行霸市。其实这三个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真遇到把脑袋伸给他砍的硬茬子,反而无可奈何了。 话虽如此,白小七倒也不敢真的把头伸给对方来砍。见那胖子晃晃悠悠的拎着大刀,白小七把剑尖在对方手腕上一勾一带,便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朝着饭馆大门飞了出去。 这饭馆虽然不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但也在闹市之中。而且从三个人开始无理取闹,门边就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白小七虽是无意间将钢刀挑飞,但那柄钢刀落处,却正是人群之中。 而白小七剑术虽初窥门径,但对于轻功仍是一窍不通,让他去追回这一柄飞向人群的钢刀,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众人惊呼之际,人群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掌,咔嚓一声抓住了钢刀的刀刃。 须知这柄钢刀少说二三十斤重,脱手飞出之后落下的势头远飞常人能够阻止。而眼下这人伸手抓住的地方甚至不是刀柄,而是用五根手指夹住了厚重的刀刃,其力度可见一斑。 三个醉汉虽然嚣张,但都不傻。见钢刀被人这样抓住,也就都蔫了下来,等看清出手之人的面目,三个汉子更是一个个酒醒了大半。 “雷公子”为首的大汉从一开始就被白小七吓住,最想有个台阶了结此事。看见来者是城里雷家的大少爷,更是顾不得其他,弯腰搭背的走上前道:“我们哥几个不知道雷公子在这,否则借我们个头胆子,也不敢在雷公子面前闹事。”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这被称为雷公子的人把钢刀往前一丢,走了出来:“把饭钱结了,然后快滚。” “诶诶,好嘞,我们这就滚!”大汉如蒙大赦,把手收在腰间对着同伴招了招,三个人一溜烟离开了饭馆。 白小七等那三个汉子走了,才回过神来打量起眼前这位“雷公子”。但见他七尺五六的身量,也并不显得如何壮硕,让人完全想不到这具身躯之中有着单手停住二三十斤钢刀的爆发力。 除此之外,这位雷公子看着也颇为年轻,估计比白小七大不了几岁。只是一张脸少了些年轻人的秀气,却多了几分刚毅,两条英眉高高挑起,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抖擞。如果白小七的江湖经验多些,或许就会发现,这位雷公子双手手指修长之外还长满了老茧,显然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在下雷庆安,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雷庆安见白小七在上下打量自己,索性率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白小七见雷庆安与刚才的三个醉汉好像认识,一时间不确定此人是好是坏,所以语气中不无警惕道:“我叫白小七,只是路过此地。” “听口音,公子是北边来的吧?”雷庆安好像没感受到白小七的芥蒂,口气温润道:“我家在这城里还算有点产业,若公子不弃,不妨来我家做做客。” 见雷庆安以礼相待,白小七也没了主意。他虽有心拒绝,可雷庆安眼神诚挚,全然不像坏人。可要是就这么随他去了,白小七心里又有诸多顾虑。 更气人的是,在这个最需要灵霄给出个建议的时候,以往没事就话痨个没完的灵霄又不知道为什么,躲在槐宅里一声不吭了。 雷庆安似乎看出了白小七的顾忌,出言劝解道:“公子若不放心,其实也可不来。只是家父正在召开北武林大会,此等盛会,若是错过未免可惜了。” “北武林大会?”白小七一愣。 “没错,总所周知我楚唐国武林分为南北两半,届时北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将参与其中。”雷庆安说起这桩盛会,脸上不无骄傲。 听闻此言,白小七心说既然能召开如此盛会,必然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正道人物。既然如此,随他一去也是无妨。 “既然如此,白某便叨扰了。”白小七抱拳行了一礼,便由雷庆安带着,往雷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雷家 奉贤城雷家,虽然白小七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总所周知这是楚唐国北方除幽家以外最大的势力之一。 白小七一路上与雷庆安回到雷府这一路上,基本上都是雷庆安在说,白小七在听。依着雷庆安所言,雷府在这奉贤城里乃是一等一的豪门,家里有一处希贤庄,聚集了不少江湖豪杰。至于雷家现任家主雷希贤,更是整个楚唐国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从在祖父手里接掌雷家后,雷希贤励精图治c广纳贤才,才使得雷家在他手里发扬光大。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雷希贤一手家传的五雷穿云掌早在他三十岁时便已经打成,因此单论武功,在楚唐国以北也绝对排的上号。 在奉贤城中甚至有这样一个说法,奉贤城所奉之“贤”,就是他雷希贤! 而关于北武林大会,或许雷庆安以为白小七总该听到过些风声,所言并没过多解释。白小七则怕问的太多漏了怯,因此也就一头雾水的跟着雷庆安到了雷府之前。 雷家作为奉贤城里第一等的势力,府邸自然处在城中心。白小七来到雷府门口,只见牌匾上烫金的两个大字,据说是“北幽”幽慕寒亲手所撰。 刚走到雷府门口,就见门口蹲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孩子看见雷庆安回来,赶紧站起身拍拍腿上的尘土,迈着碎步跑了过来道:“雷少爷,你跑哪去了?老爷刚才有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说日落之前要是找不着你,就把我逐出家门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我,还在家门口蹲着啊?”雷庆安笑着问道。 那小子吸溜一下鼻涕,也傻笑道:“少爷你每次自己出门,日落之前肯定会回来。与其费那么大劲去找你,还不如在家门口等你回来。” “臭小子!”雷庆安一拍那孩子的后脑勺,笑骂道:“老子要是真出了事,我看你去哪哭去!” 这个雷庆安的小跟班显然与主人十分熟络,被训斥之后也没什么不满,反而是自顾自的嘀咕道:“在咱们奉贤城里,谁不知道你雷庆安雷大少爷,你能出什么事?再者说了,怕出事,你倒是别自己一个人往外跑啊!” “嘿你个小兔崽子?”雷庆安一脚踢在跟班的屁股上:“我看我这几日是对你太好了,你倒是蹬着鼻子就上脸了!” “大少爷你别闹啦,客人还在边上看着呢!”小跟班一边躲避,一边叫道。 这样一喊,雷庆安才仿佛如梦初醒,扭过头冲着白小七抱歉道:“哎呀,让白少侠见笑了!” 之后雷庆安一把拉过小跟班:“这小子叫雷缪,从小就跟着我。前些年这小子还算勤恳,最近是越来越疲懒了。” “雷公子主仆情深,真是惹人艳羡。”白小七看见雷庆安和雷缪的闹剧,反而对雷庆安更添几分好感。 雷庆安爽朗一笑,又道:“雷缪,你带着白少侠去找一件客房住下,我先去见父亲一面。省的他真把你撵走了,我怕你没地方哭去!” “那我就谢谢雷大少爷了!”雷缪嘴上虽然说谢,但明显只是在与那雷庆安打趣。回复了少爷过后,雷缪才到了白小七这边,脸上已经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白少侠,请跟我这边走。” 且略过白小七跟着雷缪来到一间客房不表,便说这雷庆安在雷府大门口看见白小七二人进去,才收起满脸笑意,大踏步直奔雷府会客厅。 会客厅内,连带着主位上的雷家家主雷希贤,共有五人在内。 客位上首的,是个身穿一袭道袍的中年男人,雷庆安一眼就认出此人乃是一贯与雷家交好的正一教道士常忠旺。而在常忠旺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头顶满是疤痕的光头大汉,人送外号“铁头无敌”魏送君。再接下来,分别是一个穿着一身淡红色薄纱的曼妙女子与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黄口少年,两个人身材都很纤瘦,以至于相拥而坐在一张凳子上也丝毫不显得拥挤。若是不知道的,一眼看过去或许会以为这对男女要么是姐弟,要么是老妻少夫。可如果对江湖事了解的稍微多一点,就会知道此二人乃是一对母子,江湖人称“毒蓖麻”。 这四人里除了常忠旺以外,皆是些雷庆安平日里不曾见过的生面孔,想是武林大会在即,雷希贤在这几日里紧锣密鼓的网罗来的。 看见雷庆安进来,雷希贤压住眼中怒火,大笑着向客人介绍道:“这是犬子雷庆安,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外面跑,现在可算是回来了!” “今天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一会介绍给父亲认识。”雷庆安一见有这么多客人在,就知道父亲肯定在生气自己出去乱跑,错过了待客的时机,所以赶紧出言解释。 “不急,我先把这几位给你介绍一下!”雷希贤见儿子在客人面前说出这种话,生怕几个客人以为这是他们两个唱双簧,在下逐客令,于是赶紧把三个生面孔介绍给了雷庆安认识。 雷庆安在主位下首落座之后,六个人便接着谈论起方才刚刚说到一半的,关于武林大会的话题。 为了让儿子不至于一头雾水,雷希贤清了清嗓子,便率先说道:“几位愿意在之后的武林大会上支持我,雷某感激不尽。只是听说最近刘家也没闲着,连‘霹雳刀’和‘点金剑’都给他们招揽过去了,各位还是要加点小心,别在大会当日吃了亏。” 常忠旺与雷家一贯交好,此时自然也是第一个出来表忠心:“雷兄不必将此挂怀在心,那‘霹雳刀’莫离禅三年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到了大会之上料他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就是的,刘家这几年虽然有些抬头的趋势,但跟雷家相比便如萤火之比皓月,哪有资格争辉?”魏送君摸着满是疤瘌的光头,也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至于“毒蓖麻”母子二人,则各自拿着桌前水果互相喂食,丝毫没有参与谈话的念头。 雷庆安对江湖上的事情虽然多有涉猎,但母子二人一同行走江湖的还是头一遭看见。再加上这两个人行为举止十分怪异,难免惹气雷庆安的好奇心来,朝着毒蓖麻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雷庆安只觉那红纱女子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风韵犹存。且不论那一双天生的丝丝媚眼,也不提她胸前高高耸起的两团嫩肉,光是那裸楼在外的两条白皙长腿在雷庆安眼里就已经是世所罕见的绝世珍宝。 察觉到雷庆安的目光,红纱女子非但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甚至还故意将两脚交叠,漏出更多白嫩的肌肤来。雷庆安看的口干舌燥之际,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两声干咳。 原来是这番痴态全被身旁的父亲看在眼里,雷庆安慌乱间一抬头,又看见一双阴狠凶厉的眼睛直勾勾的在盯着自己。 红纱女子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那孩子才收回望向雷庆安的凶狠目光。女子对此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从果盘中念起一枚葡萄,轻轻塞进儿子嘴里。 “诸位对我雷家抱有如此信心,雷某不胜感激。”雷希贤不愧是一家之主,在所有人都意识到雷庆安的失礼之前,再次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但还有一事,听说他刘家这些年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暗地里联系幽家,甘愿为其附庸。总所周知幽家虽然不太入世,但幽慕寒武功实在骇人听闻,以至于幽家一直以来都是我北方的第一大门阀,如果刘家真的成了他们在奉贤城里的一条触手,恐怕于我们十分不利。” 闻言,客厅中几位客人一阵沉默。雷希贤没想到刘家欲攀附幽家一事竟能给他们带来如此压力,尬笑着解释道:“不过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刘家有心,但幽家未必有意。以我所见,就算幽家有意向南扩张,与我雷家联合无疑也是更好的选择。” “不错!”雷庆安也附和道:“众所周知,我雷家于整个楚唐国以北,非但势力广大,而且各类营生也不少。其实若不是幽家有一个幽慕寒,我雷家未必不能成为‘东南西北’之一,幽家就是想在奉贤城里找个盟友,也该找我们雷家才对。” 听见雷家父子这样说,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常忠旺与魏送君二人嘴里肯定要奉承一二。 其乐融融之际,“毒蓖麻”中的红衣妇人破天荒地开了口:“雷老爷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无论幽家要做什么,只要在武林大会上老爷能得了武林盟主的名头,刘家自然不会是雷家的对手可要是反过来嘛,雷家恐怕就要难过喽!” “正是,所以才要各位的支持不是?”雷希贤不以为忤,仍是一脸爽朗的笑道。 “只要你把我们要的东西给我,我们当然会帮你。”这次说话的是那十来岁的孩子:“可是我们帮归帮,你要是不争气没当上武林盟主,我们也没办法。” 闻言,雷庆安脸色一黑,沉声道:“我父亲在城中之地位,诸位有目共睹。说句难听的,就算少那么一两个帮手,对武林大会的结果也丝毫没有影响。与其说是我们雷家在寻求帮助,倒不如说现在是我雷家在给你一个投奔的机会!” “疑?那可就奇怪了”这孩子见雷庆安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却更加挑衅:“我们可没说过要投奔什么人,若不是想杀的人太多,你以为我今天会踏进雷家的大门么?” “你”雷庆安还想说话,却被主位上的父亲打断。 “闭嘴!”雷希贤佯怒道:“我雷家一向求贤若渴,就算是不想投奔我雷家,同样可以成为我雷家的朋友。你这样一而再的将盟友拒之门外,难道想在我百年之后,便把我攒下的家业都给败光不成?” 雷庆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雷希贤大手一挥道:“丢人败兴退下!” “是!”雷庆安愤然起身,抱拳向众人行了一礼之后便大踏步离开了会客厅。 会客厅外,雷缪一早就已经等在那里。雷庆安揉了揉脸,疲惫的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刚带回来的人呢?” “我给他安排在了地字第二号客房,然后就来找你了。”雷缪在雷庆安之前,好像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我说大少爷,我刚才看那小子走路的姿态,显然没什么武学功底,你何必那么重视他?要我说,这小子就算能成为雷家客卿,可在希贤庄里给他找个地方也就够了。” “地字第二号么?”雷庆安略一思索,便想起家里的天字客房中住得都是一方巨擘,而地字第一号也已经住了人。给白小七安排在地字第二号,于情于理应该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雷庆安心情才稍微好转,拍着雷缪的头发解释道:“你说的不错,这位白少侠走路时步履轻浮,应该是从小的腰马功夫就没有练好,这是伪装不出来的。但是我见过他出手,轻巧伶俐c直击要害,虽然说对手只是三个不入流的醉鬼,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什么问题?”雷缪试探着问道。 “首先,此人武学天赋必然极高,所以才能在丝毫不重视基本功的情况下将一门剑法练得如此得心应手。”雷庆安自认慧眼识珠,难免有些得意:“再者,这位少侠的师父能教给他如此高明的剑法,却不督促他的基本,说明此人从小遭受溺爱。我估计,这人多半是某个世家大族家里的次子,家里人虽然知道他有天赋,却不想让他继承家业,因此才对他的修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雷缪闻言,方才如醍醐灌顶:“如此说来?” “不错!”雷庆安点点头道:“此去往北,大家族唯有幽家。无论这位白少侠是幽家子弟化名改姓,还是出身于其他的隐士家族,都足以成为我雷家拉拢的对象。” “大少爷英明啊!”雷缪满脸浮夸的吹捧道:“这样一来,雷大少爷在雷家的地位也必会更加稳定,就算老祖奶奶再怎么喜欢三少爷” “闭嘴!”雷庆安一眼瞪住雷缪,压低了声音道:“我雷家家事也是你能插嘴的?我祖奶奶喜欢谁,那是她的事情,现在我父亲如日中天,我等只要悉心辅佐,他自然会看到我们对雷家的贡献。” “是是是,我多嘴了。”雷缪自知失言,赶紧低头认错。 “罢了罢了,赶紧带我去白少侠那里。咱们尚且不知道他是游历至此,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在给父亲引荐之前我们总得先有点把握。”雷庆安摆摆手,便一马当先往地字第二号客房去了。 白小七进到客房之后,第一时间虽然惊诧于房间里四处镶金带玉的豪华,但也只是惊诧而已。在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后,白小七找到一个采光较好的地方,搬来椅子坐下。本想掏出书箱里的书来看,今天练剑的时间却还未达到标准,以至于书箱盖子上仿佛压着千斤巨石,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此前白小七也不是没试过在拿出书后不把它放回书箱,第二天再接着看。可是一旦过了亥时,书页上就好像粘慢了胶水,根本没法打开。甚至不只是白小七书箱里的书,就算是路边书摊上的连环画,白小七若不练剑,也无法翻开。 要说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是经过了这些日子,白小七已经习惯了每日练剑,甚至能在剑术的进步中收获一种别样的喜悦。 左右无事,白小七解下腰间木剑,回想起修齐剑术中一招总是不能完全掌握的剑法,在宽阔的卧室之中比划起来。白小七住的不愧是雷家地字第二号客房,单论面积来讲比起许多客栈的大堂都不遑多让,白小七在里面辗转腾挪丝毫不觉得拥挤。 练剑之时,白小七也一直把灵霄剑背在背上。按照灵霄的话说,只有如此白小七练剑时所产生的剑意才会最大限度的成为养料,来维持灵霄的灵体不散。 修齐剑术作为灵霄这个寿命长达数万年的剑灵提供给白小七的剑法,招式虽然多是大开大阖,但同样精妙无比。尽管白小七天赋异禀,但短时间内仍然无法完全掌握。至于妨碍白小七练剑的最大因素,莫过于他“基本功”的缺失。 正如雷庆安所说,大多数的武林中人都是从七岁左右开始习武,在最早的几年里每天做的最多的功课便是站桩马步。等到腰马功夫扎实了,师长才会正式传授招式以及内功心法等事物。 而灵霄作为剑灵,首先她成形之时主人就已经是天下罕有的高手,所以几乎不明白所谓基本功要如何锻炼,也不认为这些基本功有太大的重要性。再者,剑灵之身虽然能记录许多剑法,但如拳法c刀法c内功心法等物,剑灵只能像人类一样凭灵识死记硬背,却不能将它们化成一本本的“秘籍”储存在识海之中。 灵霄当然没有理由背那么多奇怪的内功外功,所以她能教给白小七的,也就只有剑术而已。 正所谓触类旁通,有些东西你专研百日,或许不如在做其他事的时候偶尔得到的一点感悟。白小七每天练剑的时间本就不多,又是一门心思的研究剑术,难免要钻进了牛角尖里。 同样的剑势,一连行过三遍,白小七只觉得每当手腕扭转之时,木剑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以至于剑招迟滞。算上这几趟,白小七已经练了同样的招式百遍有余,而没有一次能够成功,不禁使得这位好脾气书生有些气恼。 于是第四遍时,白小七手腕更加了三分力,熟料行招过半,剑上传来的反馈竟强了一倍不止,当即扯得白小七手腕剧痛,木剑脱手! 与此同时,雷庆安的声音也在身旁响起:“怎么每次想跟白少侠打招呼,白少侠都要扔点东西过来啊?” 寻声望去,雷庆安正站在客房门口,右手两根手指捏着白小七丢来的木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有始有终 将木剑递还给白小七,雷庆安饶有兴致的问道:“虽不知白少侠为何要带着一柄木剑行走江湖,但出门在外仅凭一柄木剑防身未免有些不够。若是白少侠不嫌弃,我一会就请人为你量身打造一柄宝剑,虽然不敢说是什么惊世神兵,但吹毛立断c斩铁如泥之类还是都能做到的。” “不必了。”白小七轻轻摆手,谢过雷庆安的好意:“我剑法低微,一不留神便会伤人,若用铁剑,指不定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雷庆安闻言噗呲一乐,而后马上收住表情道:“既然如此,我改日让人用铁木帮你做个新的。你现在这把剑虽然也是硬木,但遇到铁器还是太吃亏了。” 白小七知道雷庆安在笑话自己,可也不太在意,既然雷庆安一片好心的要帮他打造兵刃,白小七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谢过雷少爷了。”白小七学着江湖中人的礼节,双手反持木剑行了一礼。 “诶,叫我雷少爷也太见外了吧。”雷庆安搭着白小七的肩膀走进屋里:“我比你大上那么几岁,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雷大哥,你也不吃亏!” “雷大哥。”白小七从善如流,依着雷庆安的话叫了一声。 “好,白贤弟!”雷庆安哈哈一笑,拉过一张凳子道:“坐,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说这次武林大会的事。” 白小七正是因为对武林大会感兴趣才会跟雷庆安回家,现下听雷庆安主动说起武林大会的事情,自然是乐意一听:“愿闻其详。” 开口之前,雷庆安先是回头看了看杵在一旁的雷缪,小跟班一看大少爷的眼神,便主动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雷庆安见房门关死,才缓缓开口道:“众所周知,咱们楚唐国南北武林一向不和,而‘东南西北’四人之中‘南冤’和‘东儒’一向以南武林之人自居,‘西佛’又不愿意入世,因此我北武林一脉这些年来全靠‘北幽’来撑场面。可幽家自幽慕寒以下,从来都只在北武林发生危机的时候才愿意出手,否则就是一门心思的在家里练功,久而久之,我北武林必遭南武林所吞并!” 白小七对南北武林一事,虽有耳闻,可也只是一知半解。在他看来,把武林分成南北两边什么的,本来就很难以理解。 见白小七听的入神,雷庆安缓了口气便接着道:“就在一个月前,我家在福藕郡的探子来报,说是南武林中有几家门阀正联合起来,意图对我北武林进一步蚕食。这些年来,我北武林中不少靠着南方小门派都被占了山门,因此家父当机立断,要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占人山门,的确不该。”白小七点了点头,示意雷庆安接着往下说。 “这次武林大会,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我北武林整个联合起来,在其他门派被南武林迫害之时互相帮助。为此,我们必须得订立联盟,再选出一个盟主来。而北武林中,北幽本来最有资格当这个盟主,可幽家对北武林之事向来很少关心,于是家父便想着能从其他势力中选举一位德才兼备者来当此重任。”雷庆安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然而能够服众者本就有限,我北武林又不是铁板一块,以至于许多势力想在此事上渔翁得利。最可恶者,便是同在我奉贤城里的刘家!” “刘家?”白小七对奉贤城中势力一无所知,自然也难掩心中好奇。 “刘家本是个奉贤城里的三流家族,可是现任家主刘玄机手段确实高明,再加上心地狠毒,自上任以来在内铲除异己在外则纵横捭阖,使得刘家势力在城里逐渐抬起头来。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刘玄机为了能使刘家更进一步,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城里许多小势力被他一一吞并,而不愿屈从刘家之人,下场通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雷庆安眯着双眼,举例道:“比如黑剑银刀古栀川,相传曾被刘家拉拢,可在古栀川拒绝后的第三天,便在城外被人发现了尸首。这位在刀剑上颇有造诣的高手,竟死的身首分离,苦状万分。更加可怖的是,斩落古栀川头颅的,正是他左手的银刀‘星河’。” “还有城外本有一个小门派,叫做洛西门。这个门派弟子不多,但也有十人,俱以拳术见长。刘家在拉拢不成之后,竟一夜之间毁去了洛西门的祠堂,并将时任洛西门门主金不唤给吊死在了祠堂正中。”雷庆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刘家近些年来所作所为一点点说与白小七,无非都是些杀人灭门的狠事。 听着一桩桩骇人听闻的罪案,白小七只觉得心中一股怒火翻腾,恨不得现在就到刘玄机面前,责问他为何犯下如此滔天的祸事。 雷庆安年纪虽轻,却也是久经世故的老油子了,一眼看出白小七心中愤怒,故意火上添油道:“此番我父亲举办武林大会,本意乃是为我北武林谋福,可刘家看中了这个机会,妄图逼迫附庸们都支持他成为我北武林之盟主。想也知道,届时他必定仗着武林盟主之便利肆意行事,到时候不用南武林的人动手,我北武林就要陷入一场浩劫了!” “既然如此,决不能叫他得逞!”白小七神色凛然道。 “可惜现如今的奉贤城里,除我雷家以外恐怕无人能与刘家抗衡。而放眼整个楚唐国以北,奉贤城也是第一大城,其他城里的势力与刘家就更无法相提并论了本来依我等所想,家父其实是这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可我父亲却自认是大会的发起者,不愿当这个武林盟主,省的落人话柄。”雷庆安双手一摊,模样十分无奈:“所以我这些天一直都在劝他,毕竟我们雷家当了武林盟主,总好过把这个位置给了刘家。” 白小七刚想点头,却听见灵霄忽然轻笑一声。 现在白小七若想与灵霄交流,只需要脑袋里有这种想法即可。因此白小七表面上好似在沉思,实际上却在灵识中问道:“灵霄姑娘,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傻喽。”灵霄语气轻蔑的解释道:“这小子为了拉拢你帮他爹当上武林盟主,给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信了?” “什么?”白小七一惊:“难道他方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骗你,倒不至于。”灵霄无奈道:“可是你想想,刘家作为一个三流家族,在这两年里突然发达起来,难道城里其他势力不会联手打压?而且刘家如果真的坐下那么多恶事,恐怕早就成了众矢之的,现在还没被灭门也是个稀罕事了。” “那依姑娘所见,事情的真相该当如何?”白小七一向虚心,听见灵霄言之有理,马上请教起来。 灵霄被人拜了上万年却不能跟人交流,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个总是向她请教的人,自然是十分享受这种给人答疑解惑的快感:“首先,刘家或许真的做了这么多坏事,但你以为城里的其他家族和门派能脱得了干系?依我看啊,刘家之所以能够崛起,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找到了一个靠山,而在整座奉贤城里,又有哪个靠山比雷家还大?” “你是说?”白小七愈发难以置信。 “没错!”灵霄见白小七开了窍,赞赏道:“在一开始,刘家必然与雷家有所关联,否则在雷庆安跟你说刘家这种种恶行的时候,肯定是要把它背后的靠山一起拎出来的。至于为什么现在刘家和雷家不在同一条船上了,原因也很简单,雷庆安说过刘家在城外的势力中同样纵横捭阖,所以刘家必然也已经与许多大势力搭上了线,雷家只是养虎为患罢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这样问问他。”灵霄语气依旧轻快。 “在刘家还没有发展壮大的那段时间里,雷家为什么不早点制止他们的恶行?” 听见白小七的疑问,雷庆安背后当时便出了一层冷汗。 他本以为白小七只是个纨绔子弟,而既然是一身书生打扮,自然会有很强的正义感。雷庆安之所以着重描述刘家的种种罪行,也是为了刺激白小七的这股正义感,因为无从发泄的正义感永远是最容易使人盲目的情感之一。 现在看来,他还是把白小七想的太简单了。 眼珠一转,雷庆安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开始我们不知道刘玄机野心这么大,再加上刘家做事滴水不漏,让你明明知道就是他们做的却又偏偏抓不到把柄等别人都反应过来,想要回过头去针对刘家的时候,刘家早已经尾大不掉了。” “净他妈的放屁!”灵霄怒斥一声。雷庆安这番话虽然是对白小七说的,但在灵霄看来,这简直就是侮辱她的智商:“江湖人做事,还要把柄?这种话就是跟三岁小孩子去说,人家都未必要信!” 见灵霄生气,白小七只能出言相劝:“灵霄姑娘息怒,你还是跟我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灵霄没好气道:“反正雷家刘家都和咱没什么关系,你先答应了他,等到大会当天再看看刘家有什么打算也就是了。” 白小七听了,却有些为难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是那位大圣人的弟子,怎么能做这种出尔反尔的打算?” “你现在在别人家里,但凡眼前这人一个不开心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所以你现在答应他这叫权宜之计,不叫出尔反尔你明不明白?”灵霄无奈归无奈,但还是语重心长的劝道:“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变通。你当时在答应了程老汉之后,不也是动了出尔反尔的心思?” 闻言,白小七沉默一阵,忽然出声说道:“雷兄,说实话,武林大会一事我言轻身微,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刘家的确如你所言,而令尊又的确担当得起武林盟主之位,白小七必定会站在雷家这边。” 雷庆安本来已经不抱太大希望,此时听说白小七能够这样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既然如此,我便安排你与我父亲见上一面。家父虽然对子女十分严厉,但对外从来是求贤若渴c礼贤下士,相信白贤弟见过家父之后心里定会有所决断。” “喂喂喂,我说你不是真的要帮他们吧?”灵霄见白小七自作主张,难免有些恼怒道。 白小七先和雷庆安客套了几句,将其送离了客房,才躺回床上默默道:“说真的,我现在想起当时明明答应了程老汉,却又因为害怕而想要反悔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可恶。” “怎么?现在学了点剑术,就已经把锄强扶弱奉为己任了?”灵霄没好气的嘲讽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小七十分认真的解释了一句,然后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答应程老汉的时候,本来只是为了面子,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既然他们叫了我少侠,我总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可是后来遇到了云岭五侠,上了黑云寨,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幼稚?”灵霄冷哼一声:“你现在不幼稚么?” 白小七没有理灵霄,而是接着说道:“云岭五侠连程老汉的面都没见过,可听我说了程璧的事仍然愿意拔刀相助,就算在黑云寨里,张憨的棍子都要砸在张世峰脑袋上了,他们也没说一个‘不’字。而黑云寨的土匪们呢,明知道不是云岭五侠的对手,却无人退缩或许这些江湖中人没看过几本书,但在忠义二字上,真的是已经做到了极致。” 灵霄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会说出这种话来,稍微愣了一会才接着劝道:“那不一样的,云岭五侠他们几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黑云寨里那些喽啰要是不上,事后你以为张憨会留着他们吃白饭?” “无论原因是什么,只从结果上来看,所有人都做到了有始有终。”白小七笃定的说道。 “所以说你就是太天真啊!”灵霄觉得白小七愈发不可理喻:“你以为那云岭五侠都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我被封在石像里的时候因为受附近村民供奉而有一些类似山神土地的神通,比如能将灵识扩展到方圆三十里内,只要是在这个范围内,其中一切都逃不过我的耳目。虽不能听到人们的心声,可云岭五侠偶有经过我的‘领地’的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全都看在眼里。虽然张世峰一直以侠义自居,但他们做的事跟土匪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那个李连。” 停顿一下,给了白小七一点缓冲的余地后,灵霄接着说道:“那李连本来是个淫贼,一次轻薄了一名女子后才发现那女子乃是当地一个小帮派的千金小姐。张世峰不明就里,还当救下李连是在做好事,而李连也一直瞒着这事没说,可笑他怀着个大侠梦,却与最为世人唾弃的采花淫贼结成了兄弟!” “那又如何呢?”白小七叹了口气道:“子曰不可以人废言,更不可以人废事。他李连一个采花贼都能做到的事情,我白小七自认圣人弟子,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难道就做不到么?” 灵霄越听越气,怒骂道:“我他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还是个一根筋啊?我告诉你,你早有这觉悟也活不到现在,还不如第一次见到云岭五侠的时候就让他们把你给剁了,也省的我现在跟你拴在了一条绳上陪着你死!” 白小七说着说着,犟脾气也慢慢上来了:“又不是我非得带着你,要不是你逼着我推倒了石像,现在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呢。你接着当你的半个山神,我也自己去考功名,不比现在强上百倍?”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灵霄听见白小七都敢顶嘴了,不禁气的银牙紧咬:“好好好,你翅膀子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惹得老娘不快活了,等再遇到个剑术天赋过得去的,我就先弄死你,再换个主人!” “这”白小七也不甘示弱,结巴了两下才说道:“那那我就把你给扔了,你离了我没两天就要死了,也省的你日后害我!” “好啊,你扔啊。”灵霄咬准了白小七烂好人的性子,哼着小曲道:“你扔了我,我就是因你而死,与谋杀也没什么区别。你要是狠得下这个心,大可以弄死我可你得知道,你弄死我的时候,我可还没来得及害你。” “你无耻!”白小七咬牙挤出两个字来,而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心道:“反正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就是不听你的,你想害我就害吧。” 说完话,白小七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灵霄在他的灵识里百般叫喊,却说什么都不理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色诱? 离开了白小七的房间后,雷庆安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客房,看看父亲有没有送走那几位客人。 在他心里,已经可以确定白小七就是某个世家大族出外修行的弟子,虽然说楚唐国北边的世家大族与雷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但也不排除白小七出身某个隐世家族的可能。 结交了这样一个朋友,对于雷庆安在雷家的地位绝对是个不小的提升,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或许江湖上还没人透漏出口风,但雷庆安知道,就在几天前,雷希贤多年前与人时争斗留下的暗伤复发,而十几位神医均表示对此伤势无能为力。也就是说少则三月,多则一两年,雷家迟早要换个主人了。 雷希贤这些年来共生育了三子一女,大哥雷庆安一贯是家里大多数人认定的继承人,可偏生老祖奶奶却只爱老三雷庆宇。老二雷庆宁与小妹雷婷婷虽然对雷庆安没什么威胁,但在家里也有一定的话语权,若他们二人也跑去支持雷庆宇,很可能雷家继承人的位置就要换人来坐了。 因此这些日子里雷庆安一个劲的网罗贤才,此举既是为了壮大雷家势力,同时也是在尽可能的往雷家埋入属于他的“自己人”。 然而,他招来的这些人,似乎大多都不太受父亲待见。 带着雷缪来到了会客厅,之前的客人果然都已经离开,可厅中的身影却更加惹雷庆安厌恶。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现在在厅内与雷希贤交谈的,乃是他的三子雷庆宇。 雷庆宇和雷庆安虽然是一父所生,但母亲不同,所以二人的样貌也颇有些区别。雷庆安生的体魄坚实,虽然看上去并不壮硕,但给人一种十分阳刚的感觉,再配上两条剑眉,自有一番武者的风姿。而雷庆宇却是男生女相,模样与其母倒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自幼犯病生的一头白发,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此人必定柔弱不堪。 最为雷庆安所厌恶的,便是雷庆宇还有个奇怪的习惯——只要他在思考某件事情,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令人紧张的事,雷庆宇的双手一定会在脖颈间抓挠个不停,甚至会发出令人心憷的窸窣声。 雷庆宇原本看上去就阴柔的让人觉得别扭,又有这样一个怪毛病,本来应该十分不招人喜欢才对。可惜他母亲早亡,而雷庆宇的母亲生前又特别受到雷家老祖奶奶的喜欢,所以老祖奶奶爱屋及乌,把这份爱怜全都转移到了面目与其母有七分相似的雷庆宇身上。偏偏雷希贤从小没了父亲,就连雷家家主之位都是从爷爷手里接过来的,所以一向对母亲十分孝顺。这些年来就因为老祖奶奶不停地在雷希贤耳边说她三孙儿的好话,才让雷家继承人的位置一直悬而不决。 如果雷庆宇真的有能力,也就算了,然而这位雷家的三公子,真可谓是不学无术的典范。因为从小生病,雷庆宇自幼畏光,所以只有每到太阳落山之后,才会离开雷府。而出了门,雷庆宇去的最多的地方竟然都是些勾栏瓦舍的烟花之地,惹得全城的人都知道雷家三公子有此嗜好,雷庆宇却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雷庆安一直觉得,如果弟弟妹妹们能够懂事,其实他未必不愿意把雷家交给他们。毕竟都是一家人,只要雷家能发扬光大,家主是谁其实也不重要,但是没办法,三个弟妹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了。 他雷庆安,是为了雷家好才会死死攥住家主继承人之位不放的。 越是这么想,看见坐在父亲身旁的雷庆宇,雷庆安越是会气的瑟瑟发抖。然而在父亲面前,这一切都不能表现出来,雷庆安行了个礼后便坐在了雷希贤的另一边。 右手边,比雷庆宇所坐的左手边,地位要低上一线。 “你之前说又认识了一个朋友要介绍给我,这次可不是像那些什么赖皮和尚c红毛道士之流了吧?”见雷庆安就座,雷希贤沉声问道。 雷庆安闻言,只觉心上好像给人锤了一拳,闷闷的发疼。但还是鼓起精神回道:“回禀父亲,是铜皮和尚无言大师和赤发真人莫等闲,他们二人就算武功不济,但也是有些声望的。” “别说他们了,赶紧说说你这次认识的朋友,如果还是这种角色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雷希贤根本懒得听雷庆安的解释,一摆手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的,启禀父亲,我这次认识的朋友名叫白小七。我虽然还不能断定他的来历,但他谈吐不凡,而且剑法精巧但基本功却还不如寻常的十岁顽童,因此我怀疑他的身份乃是某个大家族里受尽了溺爱的庶子。”雷庆安强忍住语气中的颤抖,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心中猜想。 本以为父亲听了这番话,就算不会夸赞两句,起码也会说些安慰的话语。 谁知耳中传来,却只有二字:“废物!” 雷希贤怒骂一声,接着说道:“你以往认识个人,起码还能查清他的家门来历。现在倒好,在大街上随便给我捡个人就要带回来见我?你当我的时间和你们一样,一天天闲的没事干了?” “滚出去查清那个姓白的底细,别随便找了个人,就来浪费我的时间!”雷希贤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雷庆安,而是回头跟雷庆宇聊起了家常。 雷家老祖奶奶岁数越大,性格就越是乖僻,平时除了雷庆宇之外,少有人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家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其实老祖奶奶是为了让儿子能为此多和雷庆宇说上几句话,才故意装成这样的。 实在是看不下父亲和三弟那番其乐融融的模样,雷庆安强忍心中悲痛,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着手调查白小七的家世背景。” 雷希贤看都没看雷庆安一眼,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雷庆安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和父亲说上两句话了,看向雷庆宇的眼神中,除了往日的艳羡与厌恶外,破天荒的多了一丝旁的情绪。 如果雷希贤能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雷庆安眼里这多出的一丝情绪,通常被人称为——杀意。 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雷庆宇抬起了被银白色长发遮住的脸庞,双手在脖颈间抓个不停。 白小七在床上躺了一会,缓了缓连日赶路带来的疲惫,或许是因为身体歇过了乏,白小七的肚子忽然自顾自的叫了起来。 肚子一响,白小七才想起之前在那小饭馆里因为被三个醉汉纠缠,以至于他已经大半天的时间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了。虽有心出门觅食,可现在毕竟是在雷府,作为一个客人主动提出要吃饭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因此白小七只好翻身坐起,想要打开房门看看外面是什么时辰,距离吃晚饭还有多长的时间。 刚一坐起,白小七就看见窗外有着一道妖娆剪影。 隔着窗户,虽然看不清那人面目,但光凭身段就足以令人遐想连篇。白小七只是往那边望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嘴里念叨起来:“非礼勿视c非礼勿视” 等了半天,窗外那女子就好似没有离开的意思,弄得白小七也不好意思把门打开,显得他是个登徒子一样。 可能是见白小七迟迟没有动静,外面那女子反而先开了口:“小英雄,怎么姐姐在这里站了许久,你都没有点反应的么?” “呃我与姑娘好像并不认识,姑娘该是找错人了吧?”白小七不知该如何回应,显得颇为尴尬。 “没找错,我就是听说今儿雷家来了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来就住进了地字第二号房,才特地来看看的。”门外的女子听见白小七说话语气不定,似乎十分欢喜,话语间更带了丝丝媚意。 白小七在屋里听了,心里更加忐忑,不由得想起来向灵霄求助:“灵霄姑娘,我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灵霄就在一刻钟之前才跟白小七吵过架,此时自然不可能好好答话:“佳人有约,春宵一刻值千金,岂不是美事一件?难道你小子还是个雏儿,不知道一会该怎么做?那倒是小事,要是你不嫌烦,一会我多提点提点你也就是了。” “灵霄姑娘切莫打趣我了。”白小七心急如焚道:“我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想想办法吧!” “唉,真是送上门的艳福都不会享。”灵霄啧啧两声,慢慢悠悠道:“甭管怎么说,你总得先开了门,把人家给迎进来。我估计那女的也就是来打听打听你的底细,未必就一定要把身子往你这小秀才怀里送。” 白小七这才冷静下来,沉思利弊之后觉得灵霄所言应该不错。那女子也曾说,是因为白小七住了这所谓的地字第二号房才来看看,如果被她知道了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秀才,估计就不会再想着要投怀送抱了。 想到这里,白小七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失落。 才刚一打开房门,那女子便往前迈了一步,白小七赶紧侧身闪过,任由她自顾自的走进了屋里。 “这雷家地字第二号客房果然不同寻常,光说这青烟梨花木的桌椅,就比我那希贤庄的一整间客房都要值钱了。”女子进来后一路上左摸摸c右看看,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反观白小七,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两只手全捂在脸上,嘴里念叨个没完。 “呦,原来是个小秀才?”那女子坐在床边,笑的胸前颤抖不已:“怎么,还不快过来,让姐姐疼疼你?” 白小七将手挪开一点,看见那女子身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好像没有穿着里衣,浑身上下具是春光灿烂,不由得磕磕绊绊道:“姑c姑娘,这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怎么了?”那女子仍是花枝乱颤道:“姐姐这么穿,难道你不喜欢看?”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喜欢!”白小七语无伦次道:“总之总之姑娘这么穿,实在是实在是有伤风化!对对对,有伤风化!” “哦?是这样么?”红衣女子虽然形骸放浪,却意外的颇有分寸。此时见到白小七满脸羞红,便咯咯一笑,把双腿稍稍并拢道:“既然是个不经事的小雏儿,姐姐就先不逗你了。我今天只是听说雷大少爷带回一个少年英才,所以想过来认识认识毕竟咱们武林中人,多个朋友也就多条路不是。” “这是自然,在下白小七,愿闻姑娘高姓大名。”白小七一边作势行礼,一边暗暗问道:“灵霄姑娘,你能不能看出这位姐姐的底细来啊?” 灵霄眉头一撇:“我是剑灵,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会一眼看出她的来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起码现在这女的对你还没有恶意,如果你不嫌她老的话,到可以试试。” “灵霄姑娘休要拿我打趣了”白小七直起身来,看见红衣女子已经把胸口和腿上的衣物都稍稍穿戴整齐了一些,才敢把挡住双眼的手给放了下来。 红衣女子看着白小七,媚生媚气道:“奴家名叫阮红,你若是不嫌弃,叫人家红儿也行。” “阮姑娘说笑了。”白小七也没有先前那么局促,只是双手仍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红衣女子盯着白小七看了半晌,两只眼睛就好像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将白小七里里外外扫了个便。不知过了多久,阮红终于在心里给白小七下了定义,柔柔的开口道:“多好的身段,可惜去当了秀才,学了满肚子的穷酸饿醋。若不然,跟着姐姐我啊,包管你享不尽的快活。” “姑娘说笑了”白小七额头渗出一点汗珠,强笑道:“就算在下没读过书,好歹也得听过男女授受不亲,怎会如姑娘所言” “也是,多少老学究读了几百年的圣贤书,可只要见了荤腥,立马把那些之乎者也都给抛到狗肚子里去了。倒是像你这样的雏儿,反而真是难得。”说着,阮红走近白小七,口吐兰香道:“你可别是因为害羞,现在是姐姐有兴致,等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 白小七闻言微恼:“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还请离开吧。” 阮红被白小七轻斥一句,也不生气:“嘁,小孩子还是不通男女滋味,否则绝不会跟姐姐说这般话。” “姑娘请离开吧!”白小七见阮红没有什么反应,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好好好,我走也就是了。”阮红轻轻挥手,袖口在白小七脸上扫过。等白小七回过神来,只看到一抹红衣消失在房门处。 等到约莫着阮红已经走远了,白小七才在心里莫问道:“灵霄姑娘,你说这位阮红姑娘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剑灵虽然没有性别之分,但灵霄好歹以女子形象存于世间数万年,因此性格当然也偏向女人。所以说打从阮红一进门,灵霄就特别讨厌她,听见白小七把自己和阮红都叫做“姑娘”,灵霄自然没什么好气道:“这贱人多半不是为了自己来的,看来白家内部也不安生,可笑她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跑来勾引个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多少的男人。” “什么?”白小七闻言大惊:“这为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怎么竟然三十来岁了?” “许多采阳补阴的邪术都是这样,这都是自古有之的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灵霄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也没当回事便接着道:“不过这女的勾引男人虽然有一手,不过脑子倒也没多聪明。我看她多半真的以为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秀才,现在已经跑回去跟她主子邀功了。” “我本来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秀才么”白小七嘟囔一句。 灵霄丝毫没有理会白小七的自言自语,接着分析道:“既然如此,估计雷家的人里除了那雷庆安外都不会太看重你,所以说这几天你倒是能安生一阵了。你在雷家,就给我好好练功,等武林大会开了可以去看惹到,但别给老娘惹事,听没听到?!” 经过了几次的争吵,白小七面对灵霄已经有了经验。此时听灵霄又要开始说教,白小七干脆来个两耳不闻,自顾自的拔出木剑去一边比划去了。 从头到尾,白小七都没有发现,阮红在屋里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趴在窗边,双目直直的盯着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潜流暗涌 雷家会客厅里,雷庆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者父亲的问题,一边在脖子上挠来挠去。 其实雷希贤说来说去,只不过是在问他那老妈妈的事情,对于这个不男不女c满头白发的儿子,雷希贤并没有外人看在眼里的那么关心。 或许换一个人坐在雷希贤这个位置——自知时日无多,膝下子女均不成器,眼看着雷家就要后继无人,多半急会得要死。可是雷希贤却不然,因为他并不关心自己死后雷家将会如何,甚至可以说雷希贤其实更希望在自己死后的十到二十年里,雷家由盛转衰,渐渐走向没落。 并不是因为雷希贤对雷家有什么看法,更不是什么愤世嫉俗的原因。说来可笑,雷希贤会有这种想法,仅仅是因为他想让世人知道——雷家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完全是因为有他雷希贤这样一个中兴之主,所以雷希贤一死,雷家自然会马上衰落下来。到时候别人回忆起在奉贤城中如流星般闪耀划过的雷家,所有人都不得不提一句:“雷家多亏有了雷希贤,才能风光个三十几年。” 为此,雷希贤对几个子女的教导一直停留在给外人看看就好的地步,既不会让别人觉得他教子无方,也不会把几个子女教成跟他雷希贤一样的人物。当然,雷希贤也不认为三子一女有比得上自己的可能,只不过发家总比守家难,但凡他好好教教孩子,雷家的家业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被败光。 话虽如此,但雷希贤其实也没有故意给雷家埋下什么隐患。毕竟是自己毕生的心血,如果自己归天,雷家变成什么样雷希贤当然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只要还在世一天,雷希贤仍是为了雷家呕心沥血,所以眼前最大的麻烦还是同在奉贤城内的刘家。 刘家是在这两年里迅速崛起的,而且正如灵霄所想,刘家之所以能够崛起,便是因为曾经与雷家达成了一系列的交易。可是就在两年多以前,刘家在暗地里又搭上了许多其他势力。 楚唐国北方一向是幽家一家独大,似雷家这样的大势力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便会遇上瓶颈,因此刘家搭上的这些势力虽不一定比雷家大,但也相差不远,大家放在楚唐国以北也都算得上一流。 更加恼人的是,那些城外的势力当然乐得奉贤城里能有一个刘家来制衡雷家,因此虽然这些势力不愿意跟雷家直接撕破脸,但在许多小事上对于雷家都是处处擎肘,以至于雷家很难再抑制刘家的发展。 若是雷希贤一死,刘家趁势做大,以至于在几年的时间里挤掉了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坊间对此会如何评价也可想而知。 等到那个时候,人们多半会说雷希贤英明一世,却晚节不保,留下了刘家这么个隐患。而雷庆安涉世未深,斗不过刘玄机那老狐狸也是情有可原,雷家败落的恶名反而要全都丢到他雷希贤的头上。 这种结果,是雷希贤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雷希贤在自知时日不多后便紧急召开了这次武林大会,表面上是要选出一个武林盟主,来解决北武林被南武林迫害的危机。但实际上,谁当上武林盟主或者北武林将来如何都不重要,这次大会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彻底打击刘家,最好是将其连根拔起。 为此,雷希贤甚至已经准备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问了不知道多少问题之后,雷希贤终于想不到接下来应该再问什么了。毕竟他之所以拉着这个早该死在娘胎里的儿子说了这么久的话,想要了解母亲的近况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让人知道自己足够孝顺。 没错,对于一切好名声,雷希贤都有一种病态般的执着。 偌大的会客厅里,当然不会只有雷希贤父子二人。但是那些站在旁边的侍从和婢女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们仅仅需要负者把雷希贤的孝名传播出去,所以在雷希贤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的问话声以及雷庆宇颈间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嚓嚓声。 “行了,你身子一向虚弱,回去歇着吧。”雷希贤故作关心的拍了拍雷庆宇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既然如此,父亲也请早些休息,莫要因为武林大会的事情忙坏了身子。”雷庆宇大半张脸都被挡在头发后面,因此雷希贤也看不见他嘴角那如同抽搐般的笑容。 站起身来,雷庆安挠着脖子走出了会客室,只留父亲在里面阴沉着脸,不知思考着什么。 由于雷庆安自幼见不得光,雷家的走廊设计的也颇为别致。虽然说也像别人家的园林中一样,只用一片屋顶遮着,可屋檐相较于普通人家却长了半尺,巧妙的将照进走廊的阳光控制在雷庆安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长廊的转角处,早有一个红衣女子等在那里。 “我的三少爷,总算被你那老爹放出来了?”阮红一看见雷庆宇,便如没了骨头似的贴了上去,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深吸一口道:“你是不知道那书呆子,满身的酸臭气。若非你三少爷求我,便是给我百两黄金也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 雷庆宇像是抚摸猫狗似的,在阮红头上揉了揉:“可真是难为我的红儿了,怎么样,我大哥这次带回来的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我看啊这次和以前可不太一样!”阮红趴在雷庆宇的胸前,抬起头来,仰面盯着他说道。 “怎么个不一样法?”雷庆宇心中一惊,又追问一句:“难道真让我那大哥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回来?” 阮红噗呲一乐:“哎呦我的三少爷,瞅瞅你吓成什么样了?我是说啊——以前大少爷带回来的虽然都是些绣花枕头或者空有其名之人,但好歹也是有点干货的。可这次这个叫白小七的,我看他就是个不经事的雏儿,也不知道你大哥看中他哪一点了。” 说到这里,阮红踮起脚尖,把嘴贴在雷庆宇耳边轻轻道:“说不定啊,雷大少爷是看中了这小秀才,想要收他做个面首呢” “行了行了,我大哥想干什么,这种事情无所谓。”雷庆宇后退了一步,与阮红拉开了一点距离道:“但无论我大哥多么蠢,总不可能真的请一个半点能耐没有的小秀才回来你这样跟我说,反倒让我觉得更加可疑了。” “怎么?难道我会骗你不成?”阮红娇嗔一声道:“还是你觉得我比你那大哥还傻,连他都能看出来的能人,我却看不出来了?” “我可没有这种想法只是”雷庆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阮红的额头将她推开道:“没准那小秀才伺候得你舒服了,反过来帮着他来骗我也说不定呢。” “你!” 阮红眉头刚一皱起,雷庆宇便大笑道:“哈哈,开个玩笑,红儿可别生气啊。” 不等阮红接话,雷庆宇又道:“好了好了,这里阳光还是太盛了,我不能在此久留,就先回房了。接下来少不了有事要仰仗红儿帮忙,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说罢,雷庆宇转身要走,却被阮红一把拉住:“三少爷既然要回房了,不妨” “诶,红儿且住。”雷庆宇打断道:“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否则叫人拿住了把柄,反而不美。” 阮红还想再说,却见雷庆宇抽出手来,在她脸上抚摸一下,惹得阮红没来由的一阵失神。缓过神来之后,眼前哪还有了雷庆宇的身影? “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放在嘴边,却吃不进口里!”四下无人,阮红收起一身的妩媚,跺了跺脚便转头回了希贤庄。 而就在阮红身后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那里。诡异的是,阮红与那孩子之间虽没有任何遮挡,而且那孩子也没有收敛脚步的意图,但阮红偏偏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身后有这么个人一样。 而这一幕被偶尔走过的雷家仆人丫鬟看在眼里,则更是心生莫名——咱们雷家的两名贵客,听说是一对母子,平时见他们总是腻腻歪歪的黏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何,眼下这二人一个气鼓鼓的在前面走着,另一个却如鬼魅般遥遥跟在后面,就仿佛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一样。 雷家在这边为了召开武林大会多作准备,网络贤才的功夫,刘家作为奉贤城里的第二大势力自然也不会闲着。与雷家不同的是,刘家家主刘玄机如今方才三十有六,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而且刘家功夫偏向内功,虽不似雷家那般霸道,可好处却是不容易留下内伤,所以若不出意外,刘玄机少说还有四五十年好活,整个刘家也因此全然围绕在刘玄机的四周,铸成铁板一块。 现如今城里只有雷刘两股大势力,因此大会在即,各大游侠散客与一些小门小派都不得不各选墙头。说起来也是无奈,每当有这种大事发生,选对了墙头还好,一旦选错投靠的对象,对于这些小势力来说便是一次灭顶之灾。 倒也不是没有左右逢源之辈,想着两边押宝。可刘玄机与雷希贤都不是傻子,一旦有这种行为,到最后无非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下场通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家崛起时日尚短,还未来得及设立如希贤庄这类专门用来广纳贤才的地方,所以贵重宾客都是住在刘家宅邸里。刘府面积终究有限,宾客里地位没那么高的,就只能住在外面的客栈。而刘家为此也是特地包下了城里的一座“茗薇楼”,专门招待来投奔刘家的江湖人士。 按说刘家虽然有崛起之势,但雷家仍是如日中天,两相对比刘家还是多有不如。可是来投奔刘家的人却丝毫不比雷家的少,原因无他——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雷家,那事后就算雷家得胜,能拿到的好处也很有限。 可要是在这个时候站住了刘家的墙角,日后刘玄机真当了武林盟主,那现在来投的可都算是中兴之臣。若将此比喻成一场赌博,把砝码下在雷家那边无非是为了求稳,可把筹码丢在刘玄机身上,却是在以小博大。 江湖中人,最不缺的便是以小博大的魄力! 刘家此次招揽的江湖高手中,最为佼佼者便是“霹雳刀”莫离禅c“点金剑”启天收以及一向十分神秘的“灰袍”木一世。这三个人里莫离禅与启天收的武学路数只看外号便能知晓一二,分别专修刀法与剑法,而木一世却好像没有什么专门的武功传承,平时拳也使得,脚也使得,连带着刀枪剑戟也都用过,而且都还不差,因此让人无法辨别来历,只能以他多年来披着的一身灰袍来当他的绰号。 耐人寻味的是,木一世本来与莫离禅多有宿怨,七年前莫离禅初入江湖,便惹上了木一世。灰袍木一世性格怪异,话语更是永远尖酸刻薄,而从莫离禅的外号就能看出,此人性如霹雳,一点就炸。 二人不知因何相遇,但既然相遇,便如肾水遇心火,定然无法善了。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几年里,二人决斗数次,互有胜负。为此木一世缺了左手的两根手指,而莫离禅身上也多出了几道伤痕。 刘家能将此二人整合到一起,可想而知下了多大的本钱。 甚至有人猜测,仅凭刘家的底蕴根本无法做到此事,多半是有其他大势力介入其中。 更有人在此之上再加猜测——那所谓的“大势力”,没准就是幽家。 刘家宅邸之内,刘玄机正叼着一杆烟斗,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 虽然说是在下午,但夏日的气候依旧炎热,刘玄机之所以能安安逸逸的躺在院子里,乃是因为刘家的院子中种有一棵二人合抱粗的梧桐。或者说刘家的宅院,乃是依着这棵梧桐来建立的。 早些年,刘玄机还没发迹的时候,常常带着要招揽的人来到这颗树下,跟对方说什么“有了梧桐树,才能招来您这只金凤凰啊!”之类的话。现在刘家势力做大了,刘玄机也就不用再一遍遍的跟人说这些了,梧桐树的作用便只剩下了为他遮阴纳凉。 虽然说在一个月前,刘玄机才过了三十六岁生日,但眼下他躺在摇椅上抽着烟斗,倒像一副五六十岁的做派。当然,纯从面相上看,刘玄机绝不显老,只是气质十分成熟,再搭配上他那一身朴实无华的袍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他就是另刘家在几年内迅速蹿升的元勋。 在刘玄机的身边,两个仆从侍立左右。刘家的人都知道,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家主“小憩”之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否则家主绝不会再对你露出平日里和善近人的那一面。 所谓伴君如伴虎,正是这个道理。 可偏偏有两个人,就是能在这段时间里来找刘玄机,而刘玄机非但不会生气,还要笑脸以迎。 第一个人便是刘玄机家中独子,时年四岁的刘家小少爷刘温成,刘玄机三十二岁才得此一子,当然对其宠爱非凡。 而另一个有此特权的,却是一个才来到奉贤城里不到三个月的外人。 此人似乎不畏酷暑,永远是以一身蒙头蔽脸的黑袍装束示人。再加上他中等身材,说话声音也很普通,恐怕脱了袍子便再也无人能够认出他来,但是刘玄机对此人却十分尊敬。 按说到了刘玄机这个地位,在城里城外都已经是一等一的人物,就算是当今圣上驾临此地,刘玄机也只需按照江湖规矩抱拳行礼便罢了。 因此一些知晓黑袍人存在的便难免猜测其来历,最后站得住脚的想法,多半还是认为那黑袍人出身幽家。毕竟整个北武林,也就只有幽家需要让刘玄机如此忌惮了。 好在黑袍人的存在即便是在刘家也仅仅是有少数几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并未引起太大风浪。 前一刻院子里还只有躺在那里小憩的刘玄机和两个仆从,可是就在下一刻,黑袍身影陡然出现。 那两个仆从都是刘玄机的心腹之人,故而不是第一次见到黑袍人了,所以虽然各自有些惊异但都还没有太过失态。 刘玄机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忽然间觉得气氛骤冷,赶紧睁眼,果然看见黑袍人站在身旁。于是刘玄机翻身下椅,把烟袋插回腰间规规矩矩的抱了个拳道:“未知尊使光临,还望恕罪。” “刘家主不用如此客套。”黑袍人说话声普普通通,也听不出内力深浅:“我来此只是有一件事要嘱咐给你,切记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成莫怪我主无情。” 刘玄机知道厉害,赶紧挥手屏退两个心腹,然后才问道:“不知尊使有何交代?” 黑袍人点点头道:“我主刚刚命我转告你一件事情,先前我们谈妥的那些条件全不作数了。” “这是为何?”刘玄机大急道:“我可有什么事做的不合乎主人心意了?” “你莫要多想!”黑袍人轻声安抚道:“其实是我主今早告诉我,他答应你的那些事情仍然会做,但原本要你付出的代价,却要换一样东西了支付了。” 刘玄机这才稍稍安心:“不知主人想要什么?” 黑袍人沉声道:“一柄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轩辕幻晴 白小七在雷家住了两天,武林大会终于将要召开。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雷庆安又来找过白小七两次,可到头来也没能如他一开始说的那样,引荐白小七给他父亲认识。 好在白小七对此也不在意,或者说白小七甚至觉得最好雷希贤不要接见他,这样一来也就证明雷家对他并不看重,他也就不用在武林大会上表明立场之类的了。 可惜,他白小七没想到的是,在武林大会当天只要是坐在雷家的席位里,就已经算是表明了立场了。 几天里白小七仍是练剑c看书,而灵霄对此也都已经习惯,不再会对读书的白小七冷嘲热讽。当然,也有可能是灵霄已经腻歪了,毕竟白小七从来都不会对她的嘲讽有所反应。 除了雷庆安以外,雷庆宇也来找过白小七一次。但是那满头白发的雷庆宇看着白小七,只是不停挠着自己的脖颈,半天也没说话。等到白小七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的时候,雷庆宇却忽然起身,扭头就走,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白小七。 因此白小七对雷家印象也比较一般,只不过出于为客之礼,才没有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离开雷家。 这一日天色清朗,白小七又已经在雷府上住了两天,实在是闲的发慌。于是问清了仆人,城里哪有听书喝茶的地方,便背着灵霄剑出了门。 从小到大白小七的爱好不多,除了看书以外,听说书先生讲些英雄故事也算得上一个,这也是他能这么快解释“江湖中人”身份的原因。 偌大的奉贤城,说书先生自然不少,比较出名的有这么三个——城东醉仙楼里擅讲三国的“快嘴”李红签,城北十丈红里以讲些情色故事闻名的齐胡子,再就是刘家特意为了自家宾客们请到茗薇楼里的“书圣”上官晴。 当然,这个“书圣”乃指“说书之圣”。上官晴本无定所,四处游历以说书为生,只是他说的书无论节奏技法都巧妙无比,端得是引人入胜,久而久之便得了书圣的名号。前些日子刘玄机听说上官晴路过奉贤城,于是赶紧将他请进了茗薇楼。而上官晴虽然入楼,却也与刘玄机约定仅仅在此说书十五天,等到一部《七义传》讲完,他便离去。 江湖客多是粗人,大抵爱听些侠义故事,因此上官晴在茗薇楼开书的消息一经传出,少不了有许多人专程去听。这几天里只要上官晴开讲,茗薇楼下定然是水泄不通。 白小七虽有心一睹书圣风采,但也知道刘家和雷家现在势如水火,他作为雷家的客人无论如何也不好去刘家包下的茗薇楼里听书。而白小七作为一介书生,当然也不会对淫词滥调感兴趣,所以说只剩下了城东醉仙楼这一个选择。 刚来到醉仙楼外,就听见里面传出快嘴李红签的声音,在门口听了两句白小七便辨认出这一段该是长坂坡上赵子龙单骑救主,正是白小七特别喜欢的选段之一。 可是兴高采烈的踏进了醉仙楼,才发现楼内客人稀稀疏疏,虽然大堂里摆着五六十条长凳,可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坐在上面。 李红签今年五十来岁,穿着一身说书人常穿的大褂,由于从小说书的缘故,嗓门有些沙哑。大堂里虽然没几个人,可李红签说的仍旧卖力,在书案之后一字一句将赵子龙的英武说的是淋漓尽致,白小七看在眼里,却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楚。 按照醉仙楼的规矩,听书本不要钱,可最少得买一份十五纹钱的茶水。白小七捧着茶盘,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坐下,台上恰巧讲到赵子龙枪挑夏侯恩。 作为奉贤城里最有名的说书人之一,快嘴李红签的能耐多在一个“快”字上,旁人两个时辰讲完的,他只消一个半时辰便够。而难能可贵的是,李红签的嘴虽然快,口齿却极为清晰凌厉,再加上他经验老道,对说书的节奏把握最为精妙,所以往往能够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以前白小七虽然也听过村里说书老者讲的三国,可哪能跟这种在奉贤城里都数一数二的说书人比?才听了几句,白小七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亲在长坂坡战场之上一睹神将赵云的英姿。 台上赵红旗说道高潮出,白小七按捺不住心中快意,大喝一声:“好!” 一不留神喊出了声来,发现四周的宾客有不少正看向自己,白小七才稍微有点害羞,鼓了两下掌后便讪讪的坐了下来。 灵霄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够挖苦白小七的机会:“乡巴佬,真是没见识!” 白小七只知失态,也没出言反驳。 台上的李红签不会是经验老道,只是对着白小七微微点头示谢,就接着刚才的地方讲了起来。其实白小七出声喝彩也并不是不行,只不过通常来讲每一段书到高潮过处,说书人都会有意的留出一点时间。而这点时间既可以让说书人喘息换气,又可以让观众们趁着这个时候鼓掌叫好,省的随便叫好打断了说书人。 只是以前白小七听书的地方,基本上都没那么多讲究,所以一时间也忘了这个规矩。 按李红签的习惯,本来留着换气的地方该在赵子龙夺下青釭剑之时,可既然白小七叫好叫的早了一点,李红签干脆就也没在后面停顿,而是接着讲了下去。白小七不明其中细节,但仍是听的津津有味。 听了约么一刻钟的功夫,白小七忽然发现有个穿着一身青衫的少年轻手轻脚的往自己这走了过来。而那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名紫袍老者,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 “这位小哥,你也爱听三国啊?”青衫少年将手搭在白小七肩上悄悄坐下,低声跟他搭话道。 说书的楼里虽然不应该大声叫喊,但轻声细语的说话还是很正常的,否则也少了些结伴听书的趣味。因此听见有人搭话,白小七心道这少年估计是个三国迷,听见自己下意识的叫好才来搭讪,所以也不疑有他,回答道:“我只是爱听书,方才听见讲的精彩,一不留神就叫了出来,这位贤兄莫怪。” “嘿,哪里的话!”青衫少年一摆手,好似跟白小七十分熟络一般:“本来这位李红签就擅讲三国,而且这段赵子龙单骑救主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你若是第一次听,不叫好才是外行了。” 白小七闻言也来了精神:“听贤兄所言,该是对这城里的说书人都很熟悉了?” “那是!”青衫少年伸出右手来,掰着手指数到:“听你口音该不是本地人,可既然知道这‘快嘴’李红签,就说明是听人介绍来的。其实城里有名的除了这李红签,还有不少。如凌枫楼里的虚度白,幕江心月的越海成其实悦花心里还有个娥清雪,只是她一介女流,又身处烟花之地,所以一般人在谈论城里的说书先生时,通常不会给她留下一席之地。其实娥清雪说书的地方虽然难登大雅,但也是生活所迫,按说她讲的《隋唐》与《天义》都要比不少男人要强得多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还自创了许多评书,那可都是别的地方听不到的!每每有人提起奉贤城里的说书人,总要说一嘴城北齐胡子,其实那齐胡子老大的年纪了,每天还靠些淫 色故事来吸引看客,比娥清雪之流可要差得远了!” 青衫少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几乎是将城里所有的说书先生评讲了一遍。白小七处入奉贤城,只觉得和这青衫少年无比投机,两个人又是年龄相仿,自然越聊越欢,渐入佳境。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个人聊着聊着,李红签也已经讲完了今日的三国。那青衫少年见白小七要走,硬是拉着他要一起去吃饭,而白小七正好也有些饿了,于是欣然同往。 先前二人已经互通了姓名,原来那青衫少年名叫轩辕幻晴,其实也不是本地人,只不过已经在奉贤城里住了两三年。而那名跟随他的紫袍老者姓夏,白小七只知该称呼他为夏老。 轩辕幻晴看着虽然年轻,但也已经二十一岁,比白小七还要大个两岁。两个人如此投缘,说了几句话后便以兄弟相交,轩辕幻晴该当是某个大家子弟,打赏李红签时出手也颇阔绰,本说要请白小七去醉仙楼之上的雅座中就餐。可白小七知道醉仙楼里吃饭太贵,因此执意要去楼外的小馆里,轩辕幻晴拗不过他,最后也只得跟着去了。 二人毕竟是头一次吃饭,虽然下的是小馆子,但也不至于真去那种白小七平日里去的腌臜地方。走了一段路之后,白小七看见有个叫春色斋的小店,占地不大但还算干净,就带着轩辕幻晴在店里坐了下来。 出人意料的是,轩辕幻晴虽然出身豪门,却是个素食主义者,仅仅要了几个没什么油水的青菜。而白小七从小到大吃过的肉也很有限,既然知道轩辕幻晴茹素,白小七也就没点荤腥。 紫袍老者夏老在二人点菜时,一直侍立在一旁,白小七几次三番想请他坐下,可夏老却只是闭着嘴摇头。后来轩辕幻晴跟白小七解释了两句,白小七也就不再坚持,只是觉得吃饭时有个在一旁站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没多会,饭菜上齐,白小七也问到了一个让他好奇了许久的问题:“我听人说那李红签乃是城里说书人中的佼佼者,可为什么我看醉仙楼里,竟只有十几个人在那听书?” “白小兄弟难道不知?”轩辕幻晴瞪大了眼睛道:“这几天‘书生’上官晴在茗薇楼开讲《七义传》,咱城里有心听书的都跑去那边了。我今天是起得晚了,没法在茗薇楼那边选个好座位,不过阴差阳错的结识了白小兄弟,倒也算没白来这醉仙楼一趟。” “原来那上官晴竟如此”白小七难以置信道:“我还以为李红签李先生讲的就够好了,却没想到会叫别人把听众全抢了去!” 轩辕幻晴笑着解释道:“倒不是说上官晴真比李红签好了多少,而是一则上官晴只讲一旬,而李红签一直在这里,想听李红签以后有的是机会,想听上官晴却只有这么几天。再则,李红签虽然也讲别的,但大多时候还是在讲三国,虽然是一招鲜吃遍天,可听众们总会想停些别的对了,你先前是跟谁打听的,那人怎么老不厚道,只告诉你李红签,却不说上官晴?” 白小七老脸一红道:“说来惭愧,我先前在雷府做客,那上官晴我也听说了。只不过这位先生在刘家的茗薇楼里开讲,我虽然有心去听” “明白了明白了。”轩辕幻晴笑道:“我说,我看你一身书生打扮,却没想到还是雷家的座上宾呢?” 白小七怕轩辕幻晴误会,赶紧解释道:“其实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书生,前些日子结识了雷家的雷庆安,硬让他给带到雷家去了等到了雷家之后,我才知道奉贤城里雷家和刘家之间的事情,可也已经迟了。” 轩辕幻晴点点头:“既然如此,且听为兄一句劝。若非江湖中人,切莫参与江湖中事,现在雷家虽然好像占着上风,可一旦雷家出了意外那便是树倒猢狲散,一个不留神就要引火烧身了。” 见轩辕幻晴言辞恳切,白小七也正色道:“这我心中自是理会得,只不过雷庆安对我既然以礼相待,我也不好太过绝情。而且我听说那刘家的手段残忍狠毒,咱们虽是一介文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武林盟主的地位落在刘家那边。” “兄弟糊涂啊!”轩辕幻晴抓着白小七的手腕劝道:“都说人不狠,站不稳,这些个大家族,哪有几个好相与的?刘家固然不是东西,可雷家也未必是块好饼。再者说心系天下固然没错,可也得量力而行,仅凭你我就算是想要如何如何,也无力左右武林之格局。” 白小七点点头:“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总之我绝不会去硬逞匹夫之勇,这点轩辕兄无须担心。” 灵霄听着二人谈话,也在白小七识海之中出声教训道:“你看看人家,比你大不了多少,可这大局观就要比你强得多了!” “灵霄姑娘,你这么说,让我想起我娘亲小时候骂我不如隔壁家孩子的话来了。”白小七被教训两句,非但没有生气,还跟灵霄开起了玩笑。 “谁是你娘亲?”灵霄怒道:“按照岁数,我是你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才对!” 白小七跟灵霄交流的时候,旁人并不能听见二者说话,因此轩辕幻晴见白小七突然发愣,不禁好奇道:“白兄弟,你在想什么呢,竟如此入神?” “啊,没什么。”白小七慌忙道:“不过是听见轩辕兄的教诲,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当前处境罢了。” 轩辕幻晴以为白小七听了自己的话,正在担忧未来的处境,于是又安慰了一句:“白兄弟也不用那么担心,雷家光是希贤庄就里少说住着百十来号人,莫说刘家未必得势,就算雷家真倒了,刘家也不会真的要把这百十来号人赶尽杀绝。” “嗯。”白小七点点头,还没等说话,就听见灵霄的声音道:“好啊,我先前还没看出来,你这小书呆子还会骗人呢?” 白小七生怕在轩辕幻晴面前露了破绽,因此没有搭理灵霄的嘲讽,又问道:“那这次武林大会,轩辕兄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么?” 轩辕幻晴撇了撇嘴,自嘲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反正武林盟主不是刘玄机就是雷希贤。就算出了意外,他俩都没当上盟主,也有幽家的幽慕寒c道真一脉的掌教张道玄c‘九阳剑’烈御寇c‘枪王’孟梨花这么多前辈高手在那里放着,我们这种小虾米看看热闹也就是了。” “轩辕兄说的虽然不错,可咱们作为武林的一份子,总得为它出点力才是。”白小七身怀神剑,总是不想把自己与那些最底层的江湖汉子相提并论。听见轩辕幻晴说的话如此丧气,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白兄弟说的也对,可咱和别人不一样。只要不是我当上武林盟主,其实谁当都没有区别”说到这里,轩辕幻晴噗呲一笑道:“话说回来,其实就算让我当武林盟主,我还懒得当呢!做个江湖闲散客,才是逍遥快活啊” “唉,人各有志,的确也不能强求。”白小七点点头道:“说起来我志在功名,其实也只能算半个江湖人,只不过这几天都在听说武林大会的事情,才难免想的多了。” “既然如此,听为兄一句劝。”轩辕幻晴再拍了拍白小七肩头道:“不入江湖,只觉得江湖上快意恩仇,可入了江湖,方才知道身何为不由己算了,不提这个,若再聊下去菜可就都凉了!” 见轩辕幻晴开始动筷,白小七也夹了一条青菜入口,顿感清香绕喉。 二人吃饭的功夫里,夏老一直伫立在轩辕幻晴身后,就连衣摆都不曾抖动半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暗算 虽然说圣人有训:“食不言,寝不语。”但楚唐国民风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白小七虽是个秀才,也不会特别注重这些细枝末节。 两个年轻人边吃边聊,没多一会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轩辕幻晴抬头看了看窗外道:“白兄弟,为兄虽与你意犹未尽,可天色将晚,也不好多留你。这样吧,我就住在城南的祈善阁,白兄弟若是没事可以来找我。要是我不在那里,便是在醉仙楼或者茗薇楼一类的地方听书,白兄弟也可去寻。” “轩辕兄要想找我,也可去雷府,我就住在那边的地字二号房。”白小七也向轩辕幻晴说了住处,二人便相互道了别。 只是白小七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自己住在地字二号房后,轩辕幻晴忽然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 两人分开之后,轩辕幻晴盯着白小七的背影迟迟没有动作,等白小七走远了才问道:“夏老,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紫袍夏老终于开了口,其声如枯井回音,让人听着有些瘆得慌:“灵湖已开,算是我辈中人。可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灵力太过低微,好像对少爷故意散发出来的一点灵元没有任何反应我估计他应该没有什么师承,只不过有所奇遇,今生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当一个所谓的‘武林高手’了。” “夏老也是这么想的么?”轩辕幻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往住处去了。 楚唐国的夏天,日长夜短,太阳要到酉时才会彻底落山。白小七与轩辕幻晴分别之时约在申时将尽,太阳落在远方山巅,仿若一团橙黄的火球跌落下来,见此美景,白小七略微有些入神。 与此同时,白小七神识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喝:“快向左迈一大步!” 听见灵霄叫喊,白小七下意识的往左一迈步,忽听得耳边传来破空之声,而后地面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不看还好,低头看去,之间三枚梅花镖正插在白小七右脚边上,若刚才闪的慢些,恐怕白小七的脑袋上就要多出三个血窟窿来了。 虽经历过黑云寨一战,但白小七的江湖阅历毕竟不深,更是没遇过这种情况。换个经验老道的,第一时间多半是找个地方躲避以防对方继续偷袭,或者是干脆寻着暗器飞来的方向,试着找到元凶。 可白小七看着地上的三个梅花镖,竟直接愣住了。 好在灵霄经验老道,提醒道:“你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躲起来?” 如此一来,白小七才算是回过了神,左顾右盼的想找地方躲避。灵霄无奈道:“得了吧,这么长时间对方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估计是一击不中就走远了。” 白小七傻笑着挠了挠头,语气真诚道:“谢谢灵霄姑娘了,要不是你,我这次就死定了。” “你还是谢谢那刺客手艺不精吧!”灵霄冷哼一声道:“三个梅花镖,被他丢的好像三团棉花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否则凭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来不及提醒你。” “是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找我的麻烦,还是一出手就想要我的命。”白小七固然疑惑,就连灵霄对这个问题都是没有个头绪。 “按说你虽然是雷家的座上宾,但并不太受重视,刘家没理由针对你啊?”灵霄趁着白小七赶路的功夫,帮他分析道:“说到想要对付你的人,那个雷庆宇倒是算一个。听说他和雷庆安一直合不来,可能是觉得你是他哥请来的客人但也说不通啊,雷家就算不是铁板一块,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但凡不是个傻子,也不会搞内讧啊!” “这些事,我们回去问雷庆安也就是了。”白小七难得的头脑清明,分析利害道:“既然他们二人不合,雷庆安想必不会跟雷庆宇联合起来骗我。到时候我把今天的事情说给雷庆安知道,就算无法确定暗算我的人是不是雷庆宇,可起码也能够了解到雷庆宇究竟有没有害人的心思。” “你小子还可以嘛!”灵霄一听景衫的话,难得的觉得靠谱:“没想到你平时傻了吧唧的,还真能说出点又用的东西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 “这都什么档口了,灵霄姑娘还在取笑我。”白小七不知道灵霄这算是在夸他,还是损他,话语间也是有些无奈。 今天的雷府里又来了几位颇有名望的客人,武林大会在即,这些客人来到雷府无疑是意外之喜,雷府上下都是一门心思的待客,因此对于客房一带的安保措施也就放松了些。不过这也怪不得雷府懈怠,实在是能够住在雷府之中的宾客,即便是人字房的客人也都是一方豪杰,轻易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所以也没人发现,就在白小七离开之后不久,便有一个雷府侍从打扮的人偷偷摸摸进了地字第二号房,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白小七回到了客房里,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小七也就没有马上去找到雷庆安,而是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去找他问个究竟。 可白小七忘了,明天一早,武林大会便要开始了 次日卯时,正在房间里练剑,顺便等着雷府的侍从给他送来洗漱用的热水。果然一到正点,便传来敲门的声音。 门外的侍从果然是雷家配备给白小七,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只是这次侍从在递给白小七一盆温水之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鲜红的请柬。 将请柬递给白小七后,侍从笑着解释道:“白少侠,这是今天武林大会的请柬,虽然跟着咱们雷家一起去现场的话没人会问你要请柬来看,但考虑到有些大侠喜欢单独行动,所以老爷还是给各位贵客每人准备了一张。” “嗯,那就多谢了。”白小七放好温水,双手接过了请柬:“不知这次大会安排在什么地方,不是在雷府家里么?” “雷府虽然不小,可哪能装下那么多人啊?”侍从这些天已经跟白小七混得熟了,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像许多所谓的大侠一样脾气暴躁,所以对白小七也说话时总是嬉皮笑脸的:“就算雷府能容得下那么多人,刘家和刘家的附庸也不会轻易答应的。所以为了能让武林大会顺利召开,咱们雷老爷特地在城外开辟出了一片约么方圆三十里的会场,到时候会场会分成五份,分别给雷家c刘家c幽家c道真派以及其他没有依附于大势力的小门派或者江湖散客。当然了,白少侠肯定是要坐在雷家这一边嘛!” “原来如此”白小七稍微想了想后问道:“那雷大少爷他们现在可还在府中?” “怎么,白少侠找大少爷有事?”侍从不好意思道:“不巧了,大少爷和老爷一早都已经先去会场了,不过二少爷三少爷和大小姐都还在府上,如果白少侠有事的话,可以去找找他们。” “这就不必了。”白小七在府上这几日,见都没见过雷庆宁和雷婷婷的面,去找他们也是于事无补。而雷庆宇更有可能是想要谋害他的幕后黑手,白小七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找他。因此又随便问了几句后就关上了房门,胡乱洗了洗脸。 “灵霄姑娘,我们是跟着雷家一起过去,还是自己过去?”白小七收起木剑,背上了书箱后在心里问道。 “怎么去都是坐在雷家的席位里,能有什么区别?”每天的寅时到午时是灵霄最为虚弱的时候,因此听见白小七问这种问题,也懒得给他出谋划策。 白小七一边开了门,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忽然想起昨天认识的轩辕幻晴来。 “对了,我可以去找轩辕兄,他这样爱热闹的人,多半对武林大会感兴趣。若能与轩辕兄结伴同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白小七迈开步子,奔着祈善阁的方向便去了。 位于奉贤城南的祈善阁并不算是一个专门的客栈,虽然也提供食宿,但需要有专人介绍。至于这“专人”是谁,则不足为外人道了。 雷府所处的位置基本上算是奉贤城的正中,因此距离祈善阁也不算太远,白小七走的稍微快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目的地。来到阁外,一个门房打扮的拦住了白小七,问明来意后便进去通报去了,只留白小七在门口等候。好在白小七也没什么架子,人家让他等他也就老老实实的等着了。 没多一会,就听见阁内传来一声叫喊:“白兄弟,我来啦!” 而后之间轩辕幻晴一手拿着条沾着温水的手巾,一边跑着一边在脸上胡乱摸擦两把,披头散发地就跑了过来。 跑到白小七面前,轩辕幻晴也正好擦完了脸,把毛巾顺手往旁边一扔,早有个跟在身后的侍从把毛巾给接了过去。 “嘿嘿,才醒,让白兄弟见笑了。”轩辕幻晴擦完了脸,随手将头发扎在一起,显得不那么毛躁。 直到这时,夏老才慢悠悠的走到了轩辕幻晴的身后道:“本来老爷让我每日寅时便叫你起床,可你自从离了家,一日比一日不像话。若非白少侠来找,恐怕你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轩辕幻晴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我知道夏老最疼我,而且出门在外,急着赶路的时候,一天都睡不上三个时辰。现在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当然要抓紧时间多睡一睡是不是。” 夏老冷哼一声,也没答话。 白小七见夏老满脸严肃,赶紧从旁打着圆场道:“不曾想轩辕兄还在休息,倒是我打搅了。只不过一会武林大会就要开了,所以我才想着来问问,轩辕兄有没有兴趣同去?” 轩辕幻晴听了,饶有兴致的看了白小七一眼道:“怎么,白兄弟是来帮雷家做说客的?” “这是哪的话?”白小七知道轩辕幻晴多半是有些误会了,赶紧解释一句:“我只是对此间不太了解,又不想跟雷家走的太近,所以才想找轩辕兄结个伴。若轩辕兄有估计,到了那边我们再分开就座也就是了。” “得了得了,白兄弟就算是替雷家做说客又能如何”轩辕幻晴嘿嘿一笑,搭着白小七的肩膀道:“本来我还愁去看武林大会的时候找不到个好位置,这下有了白兄弟这条大腿,不愁视野不开阔了。” “轩辕兄莫要拿我打趣”白小七见轩辕幻晴好像没什么旁的想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回想起来,他就这么跑来找轩辕幻晴似乎确有不妥,如果因为这么件小事让他二人心生嫌隙,白小七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武林大会的举办场地就在城外不远处,可偏生距离祈善阁不近,白小七二人到了那边的时候会场中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武林大会毕竟是难得的盛会,所以不管有没有受邀,总会有人想去看看。 这会场又是临时搭建,很难把没有请柬的人全都拒之门外,才导致来的人比预计要多出一倍有余,把附近挤得是水泄不通。 倒也怪不得雷家准备不周,因为奉贤城周围本来就都是森林,只有数条官道纵横其中。为了这次盛会,雷家特地将一整片森林全部伐倒开辟出了会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好在没有请柬的人,江湖地位也都不会太高,武功更加平常。所以这些人也不敢真的挤到太里面的地方,而是慢慢地在外层形成了一个圈。 本来这次会场是以一个高台为圆心,五大势力围绕着高台成了一个圆形。这次外面多了许多没有请柬的看客,隐隐将本来的圆形扩大了一整圈。 白小七在出示了请柬之后,很快被人带到雷家那里,由于雷家是主办方,没有请柬的人绝不可能混进来,所以相对还算宽绰。 轩辕幻晴和夏老既然是白小七的朋友,雷家当然不介意给他多准备两个座位。可夏老却执意不坐,硬是要站在轩辕幻晴身后,旁人拗不过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落座之后,轩辕幻晴又打趣道:“跟着白兄弟来果然不错,否则我就得跟那些人一样,挤在八百里外垫着脚往里看了。” “轩辕兄又开玩笑。”白小七对轩辕幻晴的性格已经了然于胸,知道他说话时全无恶意,只是爱开玩笑罢了。 闲聊几句,正戏终于开始,只见雷希贤站在高台之上,高声喊道:“承蒙各位同道不弃,来参与雷某举办的武林大会。本次大会之所以举办,各位应该都有些了解,无非是为了让我北武林不再受南武林的欺凌。而本次大会的重要事宜共有两项,一是让我北武林大大小小的门派家族形成一个联盟,二就是选出一个盟主来,让我们不会群龙无首!” 话音甫落,就听见高台下有一人喊道:“咱们既然来了,就证明愿意联盟。我看啊,为了节省时间,不如直接进行到第二项算了!” 台下人丁吵嚷,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喊声是由谁发出。至于这人喊得是心中所想,还是仅仅给雷家当一个拖,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帮江湖中人多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一些江湖散客,联盟与否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一听到有人带头,马上就有几个好事的开始跟着喊了起来:“是啊,直接选盟主吧!选盟主就完事了,我们都同意联盟!” “好好好!”雷希贤在高台之上连说了三声好,大笑着问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先问问,在场之人应该没有反对联盟的吧?” 本次武林大会,老早就已经把主题散布出去了,若是反对结成联盟也就不用跑来参与了。再者说,就算是真有那么一两个不想联盟的,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不开眼的出言反对。 所以在雷希贤问话之后,台下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就听见有人喊道:“哎呀,雷大侠,北武林结盟乃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随之而来的,便是台下的又一阵吵嚷,无非还是些让雷希贤赶紧开始选拔盟主之类的话语。 灵霄在白小七的识海中见到如此种种,忍不住称赞一句:“这雷希贤从出场到现在,处处把握着大会的节奏。就算是放在我那个年代,此人也可成一介枭雄。” 白小七听灵霄这样说,才惊觉事实的确如灵霄所言,难免往台上多看两眼。他虽然在雷家住了三日,却是第一次看见雷希贤,只见此人身长七尺有余,双手垂膝,举手投足间的确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相比起他的大儿子雷庆安,雷希贤身上少了三成英武,却多了几分威严。 就在白小七对着雷希贤上下打量的功夫,雷希贤终于清了清嗓子,步入正题:“既然大家都无意见,我雷某自然从善如流,便不说那些无用的言语,这就开始选拔盟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大会伊始,风云涌动 随着雷希贤的话音落下,这北武林大会算是正式召开。打从一开始,雷希贤就没预留出让各大门派就是否联盟达成一致的时间来,所以大会表面上突生变故,可实际上却全然都在雷希贤的掌握之中。 双臂一震,雷希贤运转内元,沉声吐气压过了在场宾客们的喧哗之声:“咱们既然是武林大会,自然要选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来当这武林盟主。雷某不才,自知才德疏浅,还望各位心中有人选的,无论是毛遂自荐也好,推荐他人也罢,将心里认定的人选说出来,咱们大家共同参谋参谋。” 楚唐国以北,除奉贤城外少有大城,因此能够比肩雷家的势力本就不多。而道真一脉又已经被雷家拉拢过去,所以听见雷希贤如此说话,道真一脉的常忠旺索性不管那么多,直接出声叫道:“雷大侠莫出此言,我看这北武林之地,若你雷大侠还当不得这武林盟主,那就没人能觍着脸来当这个盟主了!” 常忠旺这番话说的虽然露骨,几乎摆明了他这个当托的身份,可他说的话又的确不无道理。无论能力还是武功,雷希贤均是北武林中的佼佼者,甚至仅从影响力上来说,即便是幽家的幽慕寒恐怕也无法与雷希贤相提并论。 饶是无人反对,雷希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些。是以一听常忠旺的话,雷希贤马上答道:“这可不行,我虽承蒙江湖中人爱戴,可雷家也就是这一二十年才兴起来的。按说道真一脉历史悠久,贵教掌门苦潮生才好当这北武林之盟主。” 苦潮生今年七十有四,虽然年轻时武功一度冠绝天下,可年老体衰,早就不经事了。雷希贤之所以提出苦潮生来,一方面是知道他绝不会对自己的盟主之位产生威胁,更重要的是要用他来恶心恶心刘家的刘玄机。 雷希贤言外之意便是“我雷家二十年的历史,想当这盟主尚且嫌短。你刘家一个近两年才发迹的暴发户,就别惦记着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了!” 会场中数百名武林人士,总得有那么几个心机深沉些的,这些人再为了显摆显摆,故意将雷希贤的言外之意给周围的人一讲。不多时,场中宾客全知道了雷希贤说这番话的由头,气氛直接冷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家该当如何接招。 如果这时候刘家全无反应,给大家坐实了“资历不够的势力不能接手武林盟主之位”的印象,那刘家再想翻盘可就难了。因此刘玄机也不好再忍下去,站起身来道:“雷大侠所言甚是,只是苦道长年纪毕竟大了,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咱们北武林不到生死存亡之际,还是别劳烦他老人家为妙若说资历雄厚,难道‘北幽’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此言一出,非但是雷希贤,连带着全场宾客俱是一惊。 众所周知,幽家对武林之事向来不甚上心,就连参与本次武林大会的幽家代表也仅仅只有五六个人而已。可是听刘玄机此言,莫非幽家其实对武林盟主之位也有想法,并且已经有了布局? 再联系到前几日江湖之中流传的,刘家欲攀附幽家一事,场内宾客心中各有盘算。若是刘雷之争,该站在哪边,若变成了幽雷之争,又该站在哪边。 没人会觉得刘玄机是在借幽家之名虚张声势,原因也很简单——即便刘家近些年发展迅速,可在幽家面前,或者说在幽慕寒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世家大族”罢了。北幽武功高深莫测,乃是天底下最顶尖的四个人之一,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对幽家保持着最基本的尊敬。 可以说,“东南西北”中的任意一个人所代表的势力,与天下间的其他势力,本就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听闻刘玄机扯出了幽家,雷希贤才算是有了些如临大敌的感觉。尤其是刘玄机极其狡诈的非但没有反驳他“资历不够不能当武林盟主”的话,反倒弄得雷希贤有些被动。 论资历,除了道真一脉之外,还真就没有哪股势力能与幽家相提并论。原因也很简单,当年幽慕寒崛起之时,几乎横扫北武林,许多在当时颇有实力的门派家族都被他给打压成了二流势力。也正是因为那些老牌势力不复存在,才给了如雷家刘家崛起的机会。 年轻时的幽慕寒就足以横扫整个北武林,而听说当初幽家之所以迁移自此,就是为了能让幽慕寒的功力在极北之地的寒气打磨下更进一步。所以说现在的幽慕寒,比起当年只会更加恐怖,如果真是幽家有意来当这个武林盟主,雷希贤也就只能把这做好的嫁衣拱手让人。 当然了,就算幽慕寒想当这个武林盟主,雷希贤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他举办此次武林大会,目的其实在于借此机会打击刘家,即便不能使刘玄机万劫不复,可起码也得让刘家的实力倒退个几年。 问题是,幽慕寒究竟是想要亲自来当这个盟主,还是要以刘家为傀儡。如果刘玄机真的为了这一盟主之位甘心当了幽家的傀儡,那日后奉贤城里恐怕就再没有了雷家的立足之地。 为此,雷希贤不得不竭力阻止刘家依附于幽家的举动。 就在刚才,雷希贤自己说了资历不够就不能当武林盟主的话,而刘玄机又对此表示了赞同。若雷家还想要这武林盟主之位,就不得不把前言给吃回肚子里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行走于江湖之上,吐口吐沫就得算个钉,所以雷家的人肯定不会做这食言而肥的事情。 好在雷家盟友众多,知道雷家人自己不好反驳家主的话,又有个小门派的帮主在底下喊道:“雷大侠之言,却是有些不妥。所谓武林盟主,只要能带领我们北武林不受南武林的欺压,并且武功高强c为人公正,便能服众。至于年岁大小,资历深浅,其实都是次要,否则我们便找个年岁最大的来当这个盟主也就是了,还选什么选呢?” 话音未落,又有人接道:“是啊,而且雷家在咱们北武林,已经算得上历史悠久了。除了幽家与道真一脉,也没有比雷家还久远的大门派了,如果雷大侠觉得自己资历不够,难道这盟主只能在幽家和道真中间选一个么?” 台阶给了出来,就轮到雷希贤借坡下驴了:“这我本意只是说自己不配坐这盟主之位,却不是有心针对旁人,更没有说武林盟主只能从幽家与道真中间选择,兄弟们切莫误会!” 雷希贤说完,马上又有人接道。“既然如此,我看这盟主就由你雷大侠来当,我们也是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自是满座皆惊。前面刘玄机才放出口风说幽家要当这武林盟主,可眼下雷希贤的人竟如此一点不让,岂不是丝毫不给幽家面子? 这些个武林人士本就不服管教,此时会场里乱糟糟的一片,也分不出那喊话的人是谁。可雷希贤听见这话之后,一滴冷汗却由额头缓缓流了下来,与此同时,刘玄机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微笑。 不错,刚才喊话的本就不是雷家的人,而是刘玄机安排下来,专门恶心雷希贤的。 在今日以前,白小七还以为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是如书上说的,行侠仗义c快意恩仇。却不曾想堂堂的武林大会,就听见几个人在那里唇枪舌剑,简直比朝堂之上还不如,难免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轩辕幻晴坐在白小七的身旁,只看白小七脸色变化就隐约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回过头道:“怎么,白兄弟是否觉得,这些人作为一方豪杰,实在是太不够爽利了?” 白小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才赶紧摇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这所谓的江湖,与我在说书人口中听来的不太一样罢了。” 轩辕幻晴也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大抵是幻想出来的,里面的所谓大侠仗着武功高强,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可是武功再高,也都跟这些个普通人生活在同一片天下,站在同一块地上。吃的也是五谷杂粮,又能跟普通人有多大的区别呢?除非真的得道成仙,可以不寝不食,否则与这人世间终究脱不开干系。” 听了轩辕幻晴的话,白小七本想反驳说得道成仙不过是自古以来人们的妄想。可转念一想自己身后就背着一位剑灵,说不定人类其实也是能修道的,于是白小七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被轩辕幻晴看在眼里,这位青衫少年心思急转,脸色上却不露分毫:“不过白兄弟也不用着急,这毕竟是武林大会,说一千道一万,最后都得落在一个‘武’字上。其实在场宾客也都明白,说什么能者居之,可其实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当这个武林盟主。咱们耐下心来再等等吧用不了多久了!” 果然,轩辕幻晴话音甫落,就听见台下传出一人的叫喊:“诸位,依我看啊,论德行资历,无论雷大侠c刘大侠都有资格当这个武林盟主,那北幽就更不用说了。可是咱们既然是武林大会,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说来说去早晚也得动手,就别费那么多事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大部分宾客的心坎上,一时间又有许多人叫喊起来:“是啊,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是武林盟主啊!” 这些个人一起哄,刘玄机脸色毫无变化,可雷希贤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台下这些起哄的宾客大多三四十岁,虽然听说过幽慕寒横扫北武林的事情,却没几个人亲身经历过。 但那幽慕寒成名那几年里,雷希贤却已经十来岁了,也是刚踏入武林的时候。当年幽慕寒打过的不少硬仗,雷希贤非但听说过,甚至还远远地看到过。面对数十名一流高手的围攻,幽慕寒手掌起落间收割性命的身影仍印在雷希贤的脑海里。 雷希贤虽然自负,却自认无法胜过那些高手中的任意三人,若是当年围攻幽慕寒的高手中有五人一同来对付他,雷希贤自认绝无生还之理。 如今北武林时时受着南武林的欺压,也未必和幽慕寒一时杀尽北武林的高手没有关系。 杀出了一番恶名之后,幽慕寒已经许久不曾出手,是以在许多年轻的宾客看来,这位幽家的家主与雷家c刘家的家主武功应该相差不大。甚至就连刘玄机,这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家主也不知道所谓“北幽”究竟有多大能耐。 但是雷希贤明白,今儿个就算把武林大会里的所有人绑在一块,最多也就跟北幽打个旗鼓相当。至于单独面对幽慕寒,更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宾客们无论知不知道幽慕寒的可怕,反正那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见雷希贤迟迟不应,台下起哄的声音也是愈演愈烈,眼看着雷家就要下不来台,道真一脉的首座雾里骸打起了圆场道:“若要当这个武林盟主,武功固然紧要,可若是仅有武功恐怕也不能服众。武林盟主最重要的便是统辖全局,因此除了武功以外,网络人才的能力也很重要。这位盟主的人脉越广,日后行事也就会越便利,所以以我所看,单打独斗并不可取,咱们不妨换个方式。” 如今道真一脉虽有掌门,可苦潮生年岁已高,平时大多是作为一个象征。而真正管事的人,就是这位道真首座雾里骸,他说话的分量可想而知。 听闻此言,宾客们也都觉得不错,纷纷来了兴致:“如道长所言,咱们该换个什么方式?” 雾里骸站起身来,双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缓缓道:“既然想要同时鉴定一人是否有人脉的同时又有武功,不妨多比几阵。除了参选者本人需要上台,其他人也可帮手。但为了公平起见,每家势力只得派出一位帮手,而每个人的帮手也不得超过三个。至于是捉对厮杀,还是车轮打擂,咱们不妨再加商议。” 规则说完,轩辕幻晴对着白小七交头接耳道:“嘿,这下有意思了。道真一脉是明显要帮着雷家的,虽然刘家和幽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多半也穿着同一条裤子。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咱们北武林两大势力相碰,打起来才算是好看。只不过如果是打擂的话,咱们在场宾客任拿出十个来都不是幽慕寒的对手,就看雷家要怎么弄了。” “幽慕寒真有这么厉害?”白小七难以置信道。 “整个武林就这么东南西北四个人,你说厉不厉害?”轩辕幻晴知道白小七对江湖上的事情基本一问三不知,所以耐下心来解释道:“这东南西北四个人也是最近三十来年才提出来的,任拿出一个来,那就是跺个脚都让整个江湖抖三抖的人物。北幽一个人能撑起整个北武林,你说厉不厉害?” “如此到是我无知了”白小七行走江湖将近一个月,终于听到个像是说书人嘴里大侠一样的人物,难免心向往之。 灵霄娘娘躲在白小七的识海之内,自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感受到白小七对幽慕寒的向往,灵霄当即便大泼冷水道:“什么东南西北,我告诉你,凡是这些在江湖上名声在外的,全是些徒有虚名之辈。人家真正有境界的,修的是道不是武,可能一辈子都在家里种地,等真的有人惹到他,才算是知道厉害!” 白小七虽不知道灵霄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要与灵霄争论。所以听了灵霄的话,白小七默默答道:“灵霄姑娘说的有理。” “你别不信,当年我跟着主人走南闯北,这种世外高人见的多了!”听出白小七敷衍的意味,灵霄又补充了一句。 白小七一笑:“如此说来,那当年你的主人为何不在家潜心修道,而是要出去走南闯北?” 灵霄闻言,既不能说自己的主人不是高人,又不能承认自己言之有误,不禁一时语结。 “所以说,固然会有高人一辈子不出门,可也不能太过绝对了。”白小七也不想太过咄咄逼人,于是给了灵霄一个台阶道:“能成为这天下间最顶尖的四个人之一,总归不会太差吧?” “那那倒也是!”灵霄无法反驳,也不好再胡搅蛮缠下去,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就在白小七等人闲聊的时间里,那边也终于定下了本次比武的规矩——每位竞选者各出三个帮手,连带着竞选者一起算是四人。这四人分别捉对厮杀,而竞选者必须以彼此为对手,到时候胜出次数多者便为武林盟主。 而若是打成了二比二平,亲自上阵并且获胜者便为武林盟主。 这个规则表面上对雷家不利,因为雷希贤百分之百不是幽慕寒的对手,可比起打擂台,雷家的胜率反而高了几分。除雷希贤外,道真一脉的常忠旺等人均是一流高手,获胜几率不低。反观幽家这些年在江湖上与其他势力少有交际,却是未必找得到如此帮手。 随着规矩定下,雷希贤对着幽家的地界一抱拳,沉声纳气道:“既然如此,我雷某人就在此领教北幽高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任你武功高强,须知家贼难防 雷希贤自知不是幽慕寒的对手,所以打从一开始也就没想过要赢他。现在在擂台赛叫嚣两句,也不过是涨涨气势,一会输也输的好看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台下走上来的并非幽慕寒,而是刘家家主刘玄机。 “怎么,你们刘家是想当这个傀儡”雷希贤见刘玄机上台,心中一阵狂喜。他虽然不是幽慕寒的对手,但自认面对刘玄机少说也有九成胜算。 “雷家主话别说的太难听了。”刘玄机对雷希贤的嘲讽丝毫不理,慢悠悠的解释道:“按说这个盟主就该由北幽来当,只不过幽家对江湖事一向不甚关心,所以不太了解许多具体事宜。正巧咱们刘家对这些事还算了解,为了北武林的未来才愿意替北幽来分忧一二,未免日后行事不便,没奈何这盟主只有我来做了。” “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合我意!” 两人互相试探几句,雷希贤就没了跟刘玄机废话的耐心。在他看来,刘玄机不过是个后生晚辈,自己能跟他同台而立便是给足了刘家面子,再多废话试探徒然做低了名声。 双掌一错,雷希贤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筋骨之间遍起雷鸣之声。雷家家传硬功有个名头,唤作“五雷搬山掌”,非但势大力沉而且揉进了一些道家借力打力的功夫,算作是七分刚猛,三分阴柔。 刘玄机见状,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双脚不丁不八的立着,将右手抬在胸前,左手却背在身后。 刘家起家多靠谋略,这些年里刘玄机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旁人虽知道刘玄机武功肯定不弱,但大多不知刘家功夫的路数。尤其是刘家其他人练的武功,与刘玄机还有不同,据说是因为刘玄机年轻时颇有奇遇,才使得一身功底突破了刘家功法的限制。 看见双方架势,轩辕幻晴兴奋道:“白兄弟,你觉得这两个人,谁能打赢?” 白小七对武学一窍不通,只是见雷希贤架势沉猛,再加上他毕竟是刘家座上宾客,总不能涨了他人志气:“我虽然不通拳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雷大侠厉害一点吧?” “是这样么?”轩辕幻晴也不多作评价,只是点了点头就把目光投回了台上。 雷刘二人身份尊贵,比武时当然也不能像那些泥腿子一样说动手就动手,起码得有一个地位与他二人相差无几的在一旁作为旁证。幽家派来参与武林大会的人多是二三代的年轻人,并没有地位足以媲美雷刘者,所以只得让道真一脉的掌教雾里骸上台来当个见证。 雾里骸出身道真,尤以轻功闻名。只见他在台下,双膝不弯,脚下好似升起一团清风,将他直挺挺的托到了台上。 上台之后,雾里骸站在将要比武的二人正中,将手中浮尘一抖,算是在场中划出了一条界限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一会若是觉得不敌,大可出言认负,或者跳到台下,也算作败阵。只是一点,武林盟主德行为先,得胜者不可咄咄逼人,更不可强行伤人性命。” 雷希贤气势正在巅峰,连带着语气都有变化:“我理会得!” 刘玄机平静如水,还不忘对着雾里骸拱拱手才道:“辛苦道长了。” 两个人说完了话,也都将脸转了回去,专心盯着对方。雾里骸知道此时二人的精气神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任何外界刺激都可能打乱眼前的平衡,所以也不喊开始,而是脚尖轻点地面飘到了擂台的一个角落,等着比武之人自行找到机会动手。 前文也曾提到,雷希贤身上带着暗疾,虽然一时间不会发作,但也不利久战。所以看准了一个刘玄机换气的瞬间,雷希贤左拳往前一点,右手跟在后面,分别要打对方胸腹。 刘玄机家传功夫源出道门,本就擅长后发制人。见雷希贤贸然出手,刘玄机心里暗道一声好,右手化掌来拨雷希贤的左拳,而右手骈起两指就要抢攻。 熟料,二人拳掌相交之际,刘玄机只觉得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雷希贤的左拳竟凝如山岳,根本无法拨动分毫。 “泰山之力,岂是尔小小云手能推得动的?”雷希贤冷笑一声,后招已至。 但见醋钵大的右拳直奔刘玄机小腹,而刘玄机右掌受挫,左手不得不收回防御。知道雷希贤拳掌厉害,刘玄机不敢硬撼,只能将左手在雷希贤右拳上一绕,借着雷希贤的力向后倒飞一丈有余。 一击奏效,雷希贤得势不饶人,又把双手调转方位,分取刘玄机眉心与下阴。刘玄机觅准来势,不敢硬掠其锋,只得把脚尖一点,跳在空中,欲从雷希贤头顶翻过。 雷希贤之拳法号称五雷搬山,除了势大力沉之外,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动若雷霆。刘玄机想从他头上翻过,简直是正中雷希贤的下怀,但见雷希贤双脚不动,作五气朝元之像,翻起两掌便击往半空。内力所过之处,登时翻起一阵气浪,直冲刘玄机足心。 人之脚底,有涌泉等一系列大穴,一旦受人所制,轻者半身瘫软,重者危及性命。而人在半空无法借力,刘玄机自此已经败像初露。 就在许多人以为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之际,却见刘玄机左右脚在空中连踏,两只脚互相借力,竟于空中停滞一瞬,躲过了雷希贤的一掌。 这一停一滞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许多眼力稍差些的甚至没有发现其中端倪。但是雾里骸本就长与轻功,又在台上,看见刘玄机露了这一手后难免大惊失色:“这世上竟真有如此轻功?这种轻功诀窍,简直令人闻所未闻,几乎不是人力所能及也!” 虽是躲过了这一掌,但在这次交手之中仍是刘玄机落了下风。雷希贤虽然未能伤到刘玄机,但气势逐渐高涨,口中再吐一口浊气,旋掌又打刘玄机的胸口三处大穴。 没奈何,刘玄机仍是连连躲避,雷希贤处处紧逼,拳掌起落间眼瞅着就把刘玄机给挤到了擂台的边上。 刘家家主,总不可能是浪得虚名。一连闪过三七二十一掌后,刘玄机眼中精光闪烁,趁着雷希贤掌法的间隙反攻一指来点其腋下。 就在刚才,刘玄机看出雷希贤这套掌法七式一体,可每打完七掌之后就要停顿片刻。一连三次,刘玄机终于能确定这就是此掌法的破绽所在,因此悍然出手,以巧破力! “你找死!”雷希贤怎会不知道自己功法破绽?因此几十年的时间里,早有了应对之法,使得不知道多少想趁着他进攻空档之时反击的敌人弄巧成拙。 对于刘玄机反击而来的一指,雷希贤如若无睹,并且强行换气,忍着胸中闷痛硬是将招式间的停顿抹消。然而如此一来,体内气息难免混乱,雷希贤身上的暗疾,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来自此招。 可是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只要能想到一个办法来弥补功法上的破绽,就算有些反噬也是值得的。 指掌交锋,刘玄机顿感压力。尽管雷希贤变招飞快,可终究是刘玄机率先出手,因此也是刘玄机的手指先发先至,点在雷希贤腋下要穴之上。 手指甫落,刘玄机只觉得雷希贤腋下仿佛精铁一块,根本感受不到穴位的存在。就在他一时失神的功夫,雷希贤掌法已至,印在刘玄机脐上三寸。 要害受掌,刘玄机于千钧一发之际提转真元,将整个身子向后弓起。雷希贤一掌没能落在实处,可掌风吐纳间早有掌气升腾,刘玄机如何躲得过去? 蹬蹬蹬倒退三步,刘玄机口中呕出一团鲜血,当即惹得台下阵阵惊呼。 虽是负伤,刘玄机眼中全无惧色,甚至就连嘴角的微笑都不曾卸下。方才雷希贤不顾反噬,硬出一掌,虽然占据了上风但也无法乘胜追击,只得在原地稍作调息。 就这样,擂台之上的两人均未抢先出手,各自喘息片刻。 刘玄机不慌不忙地两指封住自己身上两处大穴,抑制住翻涌的气血,语出惊人道:“雷家主,你还是别再逞强了。” “呵呵,我逞强?”雷希贤冷笑一声。 轻笑一声,刘玄机不慌不忙道:“素闻雷家主旧伤未愈,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否则就凭刚才那几掌,恐怕已经取了我的性命了。” 雷希贤身上暗疾,乃是雷家一等一的机密。此时听闻刘玄机口中将其说出,雷希贤难免有些吃惊:“呵,想用这种话来乱我心神,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刘玄机趁着刚才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气血理顺,也就不多做试探,伸出两指来点雷希贤膻中气海。 刘玄机的指法,与白小七之前遇到的汪世霞大有不同。汪世霞之流的指法化于龙抓手,因此也属于擒拿一脉的硬功,最擅长伤人关节,或者直接刺破人体,出手之势穿木击石。而刘玄机的指法源自道门,讲究出手飘逸,不注重力量,需要打人穴道,遇到雷希贤所练的硬功,正是遇到了天敌。 雷希贤显然也知道刘玄机的指法轻易间伤不了他,因此打定了注意要跟刘玄机以伤换伤。 看出刘玄机的目标是自己膻中大穴,雷希贤稍稍欠身,内力灌注胸前筋肉,将整个上身鼓胀成铁板一块。与此同时,左手暗藏于小腹之下,表面上是想用来挡住刘玄机的攻势,可实际上一旦刘玄机招式用老,雷希贤就将伸手反击。 “来了!”刘玄机口中轻喝一声,手指伸出,直取雷希贤胸口。雷希贤见对方中计,心中一喜,当即伸出左手拍向刘玄机。 然,指掌相错之际,异变陡生。刘玄机本来点向雷希贤胸口的手指,忽然往下偏了几寸,就连在一旁观看的雾骸生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刻,雾里骸心中所想,也是大多数看客的疑惑所在:“方才刘玄机指的明明是膻中要穴,若是打中雷希贤不死也得重伤,怎的刘玄机却把手指偏到了肝胆之前?那里虽然也是要害所在,可就算是寻常的高手被伤到肝胆也未必就会丧失战斗力,何况是雷希贤?” 未等众人思考出个结果来,刘玄机手指已经点在雷希贤的身上,一瞬过后,雷希贤的手掌也堪堪印在刘玄机的肩头。 “不对!”轩辕幻晴见此情景,惊叫一声,对着白小七道:“为何雷希贤这一掌全无力道?按说凭他的掌力,就算不把刘玄机打飞,可刘玄机也不该退都不退一步!” 果然,两人互换一招过后,刘玄机仍是站在那里,仅仅觉得手臂有些麻木。可雷希贤却蹬蹬蹬倒退几步,满头大汗地捂着小腹,仿佛受伤不轻。 刘玄机似乎对雷希贤的状况并不意外,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后就再次出手。这次刘玄机便不再像刚才那样隐晦,而是直接朝着雷希贤的小腹出招。 没奈何,雷希贤顾不上腹下翻涌的疼痛,只能仓促出手。这一次,雷希贤可不敢再以伤换伤,而是老老实实地去挡刘玄机右手双指。 刘玄机一咬牙,两指点中雷希贤掌心。甫一接触,刘玄机右手两指骨骼迸裂,可一股精纯内力也趁机打进雷希贤的体内。 即便是对于寻常高手来说,敌方也内力入体并非大事,只消稍稍运转内力将其消除便是。就好像两军交锋,一方军队派出小股部队深入对方腹地,那另一方只要大军合剿,这股小部队自然是泥牛入海。 可刘玄机这股内力却是不同,在雷希贤体内就好像是认得路一般,径直钻进了足少阳胆经。一入胆经,就好像攻入了一座空城,这小股内力马上占山为王,占据了雷希贤内力交通要道,使得雷希贤内力运行登时受挫。 “你怎么会?”雷希贤痛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指着刘玄机不解道。 “你猜呢?”刘玄机纵然想取雷希贤的性命,可擂台之下毕竟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旁边的雾里骸又是雷家盟友,怎可能给他动手的机会? 雷希贤何等样人,早猜到问题出在哪里,抱着小腹苦笑道:“呵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古人诚不我欺!” 台上的两人虽对眼前情景心知肚明,台下的观众们却不买账。他们只见雷希贤一直占据优势,可仅仅两招过后胜负便已经逆转。 虽也有几个聪明的能猜出些端倪,可大多数人对此都是茫然无解。 比如白小七,就对台上所发生之事一头雾水。好在他虽然无知,却懂得不耻下问:“轩辕兄,雷老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被点了两下就不行了?” 轩辕幻晴心思比白小七聪颖许多,但也只能稍微猜测一番:“估计是雷希贤年轻时有内伤,不知道为什么被刘玄机知道了这事。刚才刘玄机放着膻中不点,而去点雷希贤的肝胆,我猜内伤就在那里。咱们在台下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我好像隐约听见了‘家贼难防’之语,估计是雷家出了细作,把雷希贤旧伤的事情告诉了刘家。” “这卖主求荣之辈,真是为人所不齿!”白小七在圣贤书上看的也好,听说书人讲的也罢,总之他一直觉得食人之禄就该忠人之命。对于这种不忠不义之人,白小七平生最为痛恨。 见白小七气的咬牙切齿,轩辕幻晴不禁笑道:“我也只是猜测,没准刘玄机是通过别的方式知道的比如刘家在雷家安排了间谍也说不定。” 两人聊着,忽然一只苍白的头颅从后方伸了过来:“二位客人可别乱说,我雷家管教深严,怎么可能会有间谍混进来呢?” 白小七被那头颅吓了一条,回头看去才发现说话之人乃是雷家第三子雷庆宇。 “我和朋友也只是猜测,雷公子不要生气。”白小七总觉得雷庆宇有些神神怪怪的,所以不大想招惹他,出言安抚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雷庆宇却很好说话:“没事的没事的,我父亲不是刘玄机的对手也不打紧,反正还有三场呢。而且我早就知道他会输了嘿嘿嘿” 怪笑几声之后,雷庆宇伸手在颈间挠了两下,晃晃悠悠的走了。 轩辕幻晴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奈道:“我看雷家人都挺正常的,怎么偏偏有个这么奇怪的少爷?” “诶,别在背后说人是非。”白小七劝了一句,目光就随着轩辕幻晴看向了台上。 雷希贤被两指引动了旧疾,自知已经绝无胜算。而且若说在此战之前,雷希贤还有三年寿数,可旧伤一发,恐怕至多也就能再活个半年了。 将死之人,往往少了些顾忌。雷希贤强压体内伤势,双手一错又摆出了五雷搬山掌的架势。 武林盟主之位其实并不重要,只是这位置千万不能给刘玄机坐下。在今日之前,雷希贤本已经做好布局,使刘家毁于此次武林大会。若是让刘玄机当上了武林盟主,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赶鸭子上架 雾里骸作为与雷希贤同一层次的高手,早看出雷希贤已经油尽灯枯。眼下雷希贤又摆出了要进攻的架势,雾里骸作为盟友,难免有些担心,于是运起传音入密的法门使内力将声音逼成一线传进雷希贤的耳中:“雷大侠,你若无力再战,也无需逞强。我道真一脉铁定为你拿下一阵,而魏送君也是咱们这一等一的好手,当有九成把握获胜只要幽慕寒不掺和进来,后面三阵我们未必不能全胜。” 当然,雾里骸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如果幽慕寒铁了心要捧刘家,就算四场全是雷家赢了,那也白搭。 平日里幽家虽与道真一片和谐,甚至由于历史悠久,道真在江湖上的影响力还要比幽家大上不少。可只要幽慕寒在,整片北武林就不得不屈从在幽家的淫威之下,这就是所谓“绝世高手”的压迫力。 还好,幽慕寒醉心武道,除了当年来划地盘的时候把那些不知道他厉害的北武林门派打得够呛,倒还真没对谁出过手。 雷希贤听了雾里骸的话,本也想用传音入密回答,无奈内伤严重,已经没办法逼音成线,只好对着雾里骸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雾里骸还道雷希贤是为了雷家未来,不得不争这盟主之位,是以叹了口气,也没再拦。 旧伤未愈,再添新创,雷希贤强忍疼痛,左手为掌,右手握拳,调转全身内力准备趁刘玄机再次攻击他肝胆创口之时奋起反击,力求一击毙敌。 然而,刘玄机见状,却根本不做防备,而是向后轻巧一跳,飘下了台去。 下台之后,刘玄机调转内元,用全场宾客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雷家主,咱们不是说好了点到为止,你何必动此肝火?这样吧,这一阵便算你赢了,我们接下来再比过也就是了!” 这番话说的磊落,雷希贤白白胜了一阵,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可怜他调集浑身内力无处发泄,重伤之下又无法把这些内力慢慢散去,若是久不出招必然伤及自身。 冷哼一声,雷希贤往地下狠拍一掌,激起满地的乱石。 眼力高些的,自然知道雷希贤这是在引导内力,使其不会引起反噬。可眼力差点,或者功夫不到家的,难免觉得雷希贤太没风度,人家白白让了一阵给他,他还发这么大的脾气。 当然,也有人觉得刘玄机不战而退,实在是胆小怕事,但这部分人还是只在少数。 “这个刘玄机倒有点意思。”轩辕幻晴知道白小七肯定满头雾水,所以主动帮他讲解起来:“他知道雷希贤武功比他高出不少,硬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雷希贤已经油尽灯枯,就算当上武林盟主也没几天好活了,而他刘玄机还有几十年的风光。所谓玉器不与瓷器碰,这家伙硬是逼得雷希贤使出了最后一点内力才认输,这样一来既显得他刘玄机大度,又使得雷希贤内伤更加重一层,至多半年,雷希贤归天之后,北武林还不是他刘玄机的天下?” 白小七听了,想起许多说书人口中均有类似的桥段。总有一种雷希贤英雄末路,遭了小人暗算的感觉,不免为其打抱不平道:“这刘玄机如此狡猾,怎的还有人愿意让他当武林盟主?” “又没人说狡猾之辈不能当武林盟主。”轩辕幻晴笑着为刘玄机辩解道:“说起来,如果刘玄机不认输,他们俩鹿死谁手由未可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雷希贤在此之后绝对活不过三个月,而刘玄机也一定受伤匪浅。到时候北武林两大支柱同时倒下,幽家又很少过问江湖之事,道真一脉独木难支,北武林定要为南武林所倾轧。所以说无论如何,刘玄机这一决断对于北武林来说肯定是有利无害的。” “这”白小七并未想到此间关节,听到轩辕幻晴解释,才发觉自己终究想的浅了。 轩辕幻晴将目光放回擂台之上,灵霄却又不消停起来:“白小七,你别听他瞎白话!习武之人追求的就是一个率心而为,如果你总想着这些弯弯绕,那剑法也会越来越不爽利,尤其你练的修齐剑术,最是忌讳这个!”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这点我还是懂的。”白小七难得听见灵霄说了两句正经话,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 “行了,少废话!”灵霄与白小七神魂相连,自然能感觉到白小七心里的暖意。若非灵霄仅仅是一介剑灵,现在灵霄恐怕就要满身的鸡皮疙瘩了。 不等白小七再有什么反应,灵霄又一句话吓得他三魂不见了七魄:“你现在去找雷庆安,就说你要替雷家去打这第二阵!” “你你说什么?”白小七当即愣在了那里:“我去打第二阵?” “对啊,就是让你去打第二阵。”灵霄语气轻佻道:“怎么,怕了?” 白小七既是不解,又带着三分畏缩道:“灵霄姑娘,我本来还以为你总算正常点了,怎么又忽然说起这失心疯的话来了。先不说我为什么要去帮雷家打第二阵,光说我这半吊子的剑法,打得过谁啊?” 若是白小七不这么说,灵霄没准也就算了。可听了白小七这番说辞,灵霄更是火冒三丈:“好啊,你也知道你是半吊子的剑术啊?那你平时倒是练啊,每天花那么多时间来看那劳什子书,否则你剑术进境岂会如此缓慢?” “我知道我练得不勤,可我本来也没想成剑术高手啊。”白小七自觉到了生死关头,不得不据理力争:“而且无论为什么,反正我剑法就是这个水平,你总不能因为我不勤于练剑就让我去送死啊!” 灵霄长叹一口气道:“我的天,你小子是不是长了一颗榆木的脑袋啊?你想想,刘玄机和雷希贤多大的仇,在擂台上都没打出人命,一会你就算输了,也顶多是让人给揍一顿。剑法想要进步,少不了要与人交手,眼下就有这么个能和高手交手,而且性命无忧的机会,你难道不该抓住?” 说到这个份上,白小七就算再傻也明白了灵霄的意思:“你是说,我表面上是替雷家出战,可其实是让刘家的人陪我练剑?” “正是!”灵霄见白小七终于开窍,不禁有些欣慰。 谁知白小七沉思片刻,却道:“不行啊,灵霄姑娘。你刚刚才跟我说了,练修齐剑术心里不能有那么多弯弯绕,咱们要是真这么做了,不也算是在耍阴谋诡计么?” 灵霄大有崩溃之感,强忍着几乎抓狂的心情道:“这是我有弯弯绕,不是你有!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别他娘的再给老娘废话了行不行?!老娘活了几万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墨迹的男人!” “有理讲理,灵霄姑娘你怎么又骂起人来了”白小七委屈巴巴的站起来道:“我听你的也就是了,我这就去找雷庆安。” 本来白小七以为,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雷庆安肯定也在会场当中。可是问了几个人之后,才惊觉今天根本没人见过雷庆安,所有雷家宾客都听说雷庆安一早就来了会场,可会场之中却根本没有雷庆安的身影。 遍寻不着之际,满头白发的雷庆宇挠着脖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白小七的身边:“这位白少侠,不知道你找我哥哥有什么事啊?” 为了防止天气炎热,会场里本来就搭着凉棚,可雷庆宇在凉棚底下竟还打着一把遮阳伞,看起来尤为怪异。 “我刚才看见雷家主悍勇之姿,大受鼓舞。因此按捺不住,自告奋勇想来帮雷家打这第二阵,还望雷少爷成全。”白小七当然说不出这么漂亮的话来,因此这一段话全是灵霄偷偷传授,白小七按照她的说法一字一句念出来的。 “哦?”雷庆宇听见白小七这么说,手上力道加重几分道:“难得白少侠有这份心,我怎好意思拒绝?我这就禀明父亲,让你来接手这第二阵!” 或许是在阳光之下的缘故,雷庆宇说话声有气无力,给人的感觉就是一阵阴阳怪气,十分别扭。但白小七心里太过紧张,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听说雷庆宇要去禀明雷希贤,也就跟了过去。 行至后方,才听说雷希贤受伤颇重,已经被送回雷家休息了,此间一切事宜都交给雷庆宇及雾里骸商量。说是商量,其实也就是为了好听,谁都知道雷庆宇是个纨绔子弟,遇到事情还不是要以雾里骸为准? 只不过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安排了一个“雷家人”与“外人”共同商议而已。 听说雷庆宇想安排一个年轻人来打第二阵,雾里骸肯定要过来问问:“庆宇,你从哪找的这个年轻人?这武林大会非同小可,每一阵可都十分紧要。” “雾道长何须如此谨慎?”雷庆宇还是那阴阳怪气的神态:“这位白少侠是我大哥招来的,想必非同一般。既然白少侠主动请缨,你我岂有不准之理?再者说了,我父亲已经赢了一阵,之后三阵中只要再赢一阵,武林盟主就是父亲的囊中之物难道常道长那一阵还会出什么纰漏么?” “这倒也是”雾里骸听说白小七是雷庆安招来的人,虽然对他的实力仍表怀疑,却不太好对其不恭。原因无他,雷庆安十有八九是下一任雷家的家主,雾里骸作为道真首座,地位其实与雷庆安相当,只不过因为雾里骸年岁较大,所以雷庆安对他才比较尊敬。 可一旦雷希贤驾鹤西去,那雷庆安的地位可就实打实的压了他雾里骸一头了。 而且正如雷庆宇所说,就算白小七打输一场,其实也不太要紧。按照安排,之后两阵分别是铁头无敌魏送君以及雾里骸的师弟常忠旺,对于魏送君,雾里骸只有耳闻,但也知道此人横练的功夫更在雷希贤之上。而常忠旺,更是打小跟着雾里骸一起练功的,雾里骸可以肯定,整个北武林武功在其之上者应当是屈指可数。 有此二人压阵,雷家获胜可说是板上钉钉,就算送给白小七一场作为人情也无不可。 想到这里,雾里骸点点头道:“”既然是雷大少爷寻来的少年英豪,武艺自然不差,如此我等便静候白少侠凯旋了。 言毕,雾里骸又逼音成线,悄悄跟白小七说道:“少侠一会尽管放开了手脚,若是真有危险,我自然会出手相助。” 白小七从未接触过逼音成线的高深技巧,所以也不知道第二句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听雾里骸说会出手帮他,白小七礼貌性的抱拳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道长了。” 这句话一说,雾里骸当即愣了一愣。好在别人就算听到白小七答谢,也以为是在答谢雾里骸让他上台云云,可只有雾里骸本人才知道——眼前这位秀才模样的少侠,竟真的没有丝毫内力! 前面话已经说死,这时候再不让白小七上台已是不太可能。雾里骸只好在心里默想,反正一会白小七肯定很快落败,自己只要看准时机出手把他救下,也算是卖了雷家一个人情。 武林大会场中的擂台虽是雷家临时搭建,但好歹也有丈许的高度。对于寻常武林中人来说,这个高度虽然不算高,但也不低。因此为了就和一些轻功差的,在擂台两边也设置了台阶,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用到罢了。 至于白小七,莫说是轻功,就算想让白小七跳得稍微高些,那都是要了他的命了。 把书箱交给轩辕幻晴保管之后,白小七找到了离雷家较近的那边台阶,缓缓拾级而上,给人看了还真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反倒像是个低调的少年剑仙。 尤其是在拔出木剑的一刹那,擂台之下更是满场哗然——见过瞧不起人的,没见过这么瞧不起人的。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就直接掏出了一把木剑,这岂不是不把整个北武林的英豪放在眼里? 如果刘家那边走出来的是幽慕寒,难道你也想凭着一把木剑取胜? 当然了,江湖之中永远少不了自诩诸葛在世,孔明复生之人。眼见着白小七拔出了木剑,就有人开始给旁边的人解释了:“这小子真是聪明呵,他仗着自己年岁小,又用一柄木剑,那成了名的大侠谁愿意出来跟他打啊?到时候打赢了是欺负小辈,还是欺负小辈没用铁器,要是打输了,更是一辈子的污名精啊,这小子是真精啊!” 这言论一出,当场就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同。可怜他白小七站在台上懵懵懂懂,就落得个“心机深沉”的评价,倒像是比刘玄机还狡诈了几分。 刘家那边,也正如刚刚那位“赛诸葛”的猜测,忽然陷入了一片混乱。本来答应来打第二阵的是点金剑启天收,可启天收看见白小七这番做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手了。 至于霹雳刀莫离禅,更是一心一意要报当年败给常忠旺的仇,更加不可能出手——事实上能找常忠旺报仇,也是莫离禅愿意帮助刘家,甚至与木一世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灰袍木一世倒是没有明确表态不会出手,只不过此人性格乖僻,动不动就要出手伤人,所以刘玄机不在的情况下没人敢来问他的话。 倒不是说除了这三人外,刘家就没有高手了。可论武功,刘家的附庸之中就数这三人最高,既然之后还有三阵,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让这三人各打一阵。 让幽慕寒下场比试这种话,就算有人在心里想过,可也没人敢说出来。再者说,幽慕寒与刘玄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以及幽慕寒现在所在何处都是未解之数,让他下场也不现实。 白小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了台,刘家的人却迟迟不来。站在台上,白小七只觉得千百双眼睛一同注视着自己,看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本就是被灵霄赶鸭子上架赶上来的,压根就不想打这一阵,眼看刘家没人出战,白小七心里又惊又喜,对着刘家那边喊道:“你们到底打不打啊,要是没人跟我打的话,我就回去了!” 此言一出,当时就惹得台下一阵轰笑。这帮江湖中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听见白小七喊话,理所应当的把它理解成了一句嘲讽,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道:“是啊,你们刘家到底有没有人啊,要是不敢跟这位少侠打,就把武林盟主让给雷家算了。” “是啊,正好刘玄机刚才也是打得好好地就投降了,我看你们刘家与其一会再投降,还不如就别派人上台了!” 白小七在擂台之上,听得自己的话被人误会了,赶紧急急忙忙的又解释了一句:“我可没说你们不敢跟我打,我剑术很差的,你们别误会啊!” 听见这句话,台下观众们更是忍不住了。江湖上从来都是夸耀自己武功高强,哪有主动说自己剑术差的?这不是嘲讽又是什么? “刘家的人听到没啊,这小子说他剑术很差的,雷家派来这么一个剑术很差的年轻人跟你们打,你们怎么还不敢接招啊?” “就是啊,真是将熊熊一窝,有刘玄机这么个胆小的家主,也怪不得刘家没人敢上台了!” 听闻台下吵嚷一片,白小七又要喊话,却被灵霄给硬拦了下来:“我的小祖宗呦,你可别说话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你再说两句,擂台上人家跟你点到为止了,等下了擂台打你个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初出茅庐第一战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这些个久在江湖上打混的武林高手? 听见白小七的数句“嘲讽”,刘家那边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的汉子率先从座位上站起,高声说道:“诸位,我等受刘家恩情,就该为刘家分忧。那厮如此无礼,分明是不把刘家放在眼中。我鲁自刚虽然不是咱们刘家里一流的高手,但也不能让这小子如此轻视刘家!” 说罢,鲁自刚也不向刘家管事请示,直接就想上台。 刘玄机两根手指在比武中骨骼碎裂,若不急早救治肯定要落下残疾。而刘玄机的一身功夫又有半数在这两根手指上,是以下台之后便赶紧回到家里医治,只留下管家刘畅在此。 而刘畅武功只是二流,平时在刘家虽然也会帮着出谋划策,但主要职责还是照顾刘玄机的起居。是以刘畅的话,在刘家请来的这一众高手耳中丝毫没有重量,就算他想拦住鲁自刚,人家也未必会听他的。 到不怪刘玄机安排不周,实在是他也没想到雷家会派出白小七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而且这年轻人还要使一把木剑,愣是把原先安排好的启天收给恶心的不想上场了。 只看面相,便知鲁自刚走的一定是横练筋肉的路子,一个人愣是有两个白小七的宽度。 北武林之中有大半的武林人士走的都是鲁自刚这种外功路数,原因有三,首先是这种功夫浅显易学,只要下了苦功夫人人都能大成。二是因为道真一脉乃是内功宗门的佼佼者,其他门派的内功高手往往要受其打压,以至于道真以外的内功高手很难成长。而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莫过于“传承”二字——楚唐国以北有着许多外功硬功的传承,而内功传承却要少得多。 站起身来才走了三步,鲁自刚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既然知道自己武功不算一流,就老老实实的当个看客,何必非得出头?” “我武功再低,总也不至于让人指着脑袋吗缩头乌龟!”鲁自刚气呼呼的回了一句,才转过身来,却惊然发现刚才说话的乃是“灰袍”木一世。 “怎么,你想说咱们这些人都是缩头乌龟么?”木一世仍是那副惹人讨厌的嗓音,却没人敢露出厌烦的神色。 鲁自刚见木一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心里当场发虚起来:“没没有我只是想说,不能让那个小子太嚣张了” “哦,是么?”木一世笑吟吟的看着鲁自刚,直盯的对方后脊发凉。 整个北武林的人都知道,灰袍木一世性格古怪,稍一不如意便可能出手伤人,所以也没什么人敢过来劝他。只有刘畅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府上贵客大打出手,硬着头皮过来说道:“木大侠,鲁大侠他也是为了咱们刘家好,可能说的话让您听着不顺耳了,您还担待些。” 木一世呵呵一笑,豁然站起身来道:“罢了罢了,说好了咱们三个一人打一阵,这最不长脸的一场他们俩都不爱去,当然要轮到我去了。” 说罢,木一世便往台上走去。路过鲁自刚身边时,木一世还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你别害怕,这一场合该我去打,你就回去当乌龟吧。” 换作别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鲁自刚多半当场就要大打出手,可既然说这句话的是木一世,鲁自刚也只好默默点点头,捂着肩膀走回了座位。 是的,就刚刚轻拍那两下,便足以让鲁自刚肩膀疼痛难忍。若非鲁自刚一身横练的筋肉,恐怕一条膀子就要废了。 白小七站在台上,终于看见刘家那边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来。他对北武林的诸多高手不甚了解,所以不知道木一世是个什么来历,也就谈不上惧怕。 所谓不知者无畏,正是这个道理。 木一世知道白小七是走到台上来的,因此没有卖弄轻功的心思,同样从刘家那边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见对方没用轻功跳上来,白小七还道是因为对方没有雷希贤和刘玄机那么厉害,心里又松了口气。 发觉白小七轻松的神色,木一世反倒觉得颇为奇怪。整个北武林,能做到不怕木一世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面对木一世还能够如此轻松的,就更加稀少了。 “你不怕我?”木一世微笑着问道。 这微笑若是放在别人脸上,或许还有些和蔼。可放在木一世这张疤痕纵横的脸上,除了诡异,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我怕你做什么?”白小七莫名其妙道:“咱们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就算你武功高强,可总不能在台上杀了我是不是?” “对c对,你说的有道理!”木一世闻言更加恼怒:“我不会杀你的不会杀你!” 白小七就算再怎么不知道木一世的来历,可只要他不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穿着灰袍的人好像不太正常,因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然而一旁观看了整个过程的雾里骸,却是愁的够呛。 原因无他,木一世恶名远扬,肯定不是初出茅庐的白小七能够对付的。而为了防止白小七出事,雾里骸肯定得将木一世拦住,木一世绝不是个讲理的人,多半会因此记恨雾里骸。 “这个木一世本来就难搞,白少侠还这么刺激他,一会我可有的烦了。”雾里骸虽然不至于害怕木一世,但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想惹上这么个牛皮糖似的对手。 白小七不知道惹了如此大的麻烦,还想着赶紧打完应付了灵霄,于是扭头对着雾里骸催促了一句:“雾道长,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赶紧开始吧。” 雾里骸听了,更是满头黑线,心说这小子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可既然白小七都要求了,雾里骸也没法阻拦,只能再运起逼音成线的法门提醒了一句:“这穿着灰袍的叫木一世,性情很是古怪,一会你如果打不过就果断认输,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雾里骸怕白小七再出言感谢,于是又加了一句:“我此时说的话只有你能听见,千万莫作回应!” 其实在上次雾里骸传音入密之后,灵霄已经提点过白小七,否则刚一听到雾里骸说话,白小七就要作出反应了。 木一世何等老辣,只看雾里骸与白小七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在用传音入密交流。然而木一世自负武功高强,也懒得拆穿对方,只是不耐烦的催了一句:“是啊,雾道长,我这也等着你喊开始呢!” 雾里骸虽然不想让白小七跟木一世动手,但箭已在弦,只好叹着气退了一步,将浮尘在地上一拍,算作开始比试的信号。 “来了!”木一世虽然会使兵刃,可白小七毕竟只拿了一柄木剑,他总不能用铁器应对。所以木一世空着双手,先使一套外家掌法试探白小七的功底深浅。 白小七先前面对过武功最高的人,不过是黑云寨的张憨。放整个眼北武林,张憨也就是个三流的人物,而且那时白小七仅会三招剑招,与现在也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白小七可说是毫无经验,算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看见木一世劈掌打来,白小七第一反应还是练得最熟那三招,奋起一剑就刺向木一世的眉心。 剑长臂短,是以白小七虽是后发,却能先至。木一世见此情景,赶紧翻身收回手掌,心里暗道一声:“好个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此子变招凌厉,不可小觑!” 木一世武学揉百家之长,见掌法被破也不着急,当即换成一路腿法,撩起脚来踢白小七膝下。这一脚若是踢实,别说是人腿,就连合抱粗的大树也得踢成两截。 反观白小七,只记得刺过后,便是横削,于是回身一剑来削木一世的脖颈。若是两人招式打实,白小七固然要断去一条小腿,可木一世却难免要被削掉头颅。 权衡之下,木一世不敢将招式使完,矮身躲过了这一剑。 当然,仅凭白小七的力道,用木剑是无论如何都砍不下一颗人头的。只不过木一世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对于武林高手来说,拈花摘叶皆可伤人,木一世也是想当然了。 一连两招,白小七用的均是以招换招,以伤换伤的狠辣打法,先前那些轻视白小七的人也都不敢再言语。 反倒是许多看客,已经在场下讨论起来:“这小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这么狠!” “是啊,你们看他出剑,第一剑刺眉心,第二剑砍脑袋,这都是要命的打法啊!” “龟龟,木一世这么狠的角色,硬是被他两剑逼退两次。我看啊,无论这小子输赢,今日之后北武林又要有一个少年英豪出来了!” 白小七自然听不清台下的人在讨论什么,对他来说,刚才只是凭借本能出了两剑而已。 也不是说木一世武艺不精,连白小七下意识的出剑都对付不了,其实正是因为木一世武艺精湛,才会着了道。 首先来说,白小七所出两剑虽然都是无意之举,但剑法是实打实的修齐剑术,木一世这样遍观百家武艺的人自然能感觉到其中精妙。虽然由于没有内力导致这两剑没有什么威力,但木一世生性谨慎,即便是看出白小七出剑时稍显软弱,也不敢拿命去试探。 就好像你看见一个穿金戴银的主,这人再怎么跟你说他没钱,你也不会相信一样。 其实如果将木一世换成鲁自刚这样的莽夫,硬跟白小七拼着以伤换伤,白小七还真就未必如此轻松。 当然了,话分两头说,鲁自刚的手脚肯定没有木一世麻利。若真对上了鲁自刚,白小七反而有了反应的时间,也就未必会用这种换命似的打法了。 被白小七两剑逼退之后,木一世站在原地思考应对之法,而灵霄也趁着这个空档提点起白小七来:“我说你小子,怎么一出手就这么鲁莽?若非此人生性谨慎,就算你第一招能将他逼退,可第二腿你就无论如何都讨不得好了。” 白小七当然也很无奈:“灵霄姑娘,非是我太过鲁莽,实在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出招。刚才那一刺一削,只是因为我练得最熟,才想也不想就用出来了。” 听白小七这样一说,灵霄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正所谓过犹不及,她光想着给白小七找个好对手,却忘了白小七本身的实力未必能达到那种地步。 对于修齐剑术,灵霄当然有着十分的自信,也正是因为灵霄知道白小七的修齐剑术已经小成,才放心让他与雷希贤之流一较长短。然而白小七的剑术虽然精妙,眼力c内力以及轻功等等都差了太多火候,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虽有宝剑在手,同样难与成年人抗衡。 内力轻功还可以用剑术来弥补,可眼力不足却是实打实的硬伤——你练人家是如何出手都看不清,又谈何反击? 灵霄正思索间,忽见木一世袍袖一抖,整个袖口兜头朝着白小七罩了过来。原来是木一世害怕白小七再用换伤的打法强攻,所以想了这样一个打法,在进攻的同时尽可能的遮住了白小七的视野。 眼见木一世都快到了白小七的身前,白小七却还愣在哪里动也不动,灵霄急忙在白小七灵识之中提点道:“居安剑攻其左肩,而后变招为亲仁剑封其来势!” 白小七灵识之中响起灵霄的声音,紧张之下也来不及反应,直接按照灵霄说的,反手用居安剑刺向木一世的肩头。 木一世袍袖翻飞,在遮挡住白小七目光的同时,自己的视线也难免受阻。直到白小七剑尖触及木一世的袖口,木一世才来得及作出反应。 知道白小七的目标是自己左肩,木一世不敢轻敌,把左边身子向后一晃,右手顺势伸出,去抓白小七的剑柄。 这应对之法早被灵霄猜透,是以白小七根本不需思考,仅仅按照灵霄所言,翻转手腕以亲仁剑轻削就把木一世的右手逼开。 “好剑法!”木一世不无赞许的点点头,翻身飞起一脚就要踢得白小七木剑脱手。 灵霄深怕白小七不知如何应对,连忙继续提点道:“后退三步,再以存孝剑砍他立足之腿。” 得了灵霄之助,白小七不再迷茫,依灵霄之言,果然又逼得木一世束手束脚。 电光火石之间,台上二人已经走过十余招。虽然每一招都是木一世抢攻,白小七反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年轻书生对上久负恶名的木一世,根本不落下风。 然而灵霄虽然能弥补白小七眼力上的不足,可白小七的体力也是个硬伤。他本来就不会内功,平时也没怎么锻炼过,才十几招过去就已经后继乏力。好在木一世攻势连连受阻,已如强弩之末,不得不再次停住攻势,才给了白小七喘息之机。 眼见得白小七气喘吁吁c额头见汗,木一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小子剑法如此精妙,可出剑时总是有气无力的,现在又好像累得够呛难道他体力真的很差?” 想到这里,木一世下定决心一探白小七的虚实,于是长吸了一口气,意在保证稍后的攻势更加紧迫。 白小七不知道木一世吸气的原因,可这点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灵霄的眼睛? 看到木一世吸气,灵霄知道接下来对方攻势必然连绵不绝,而白小七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再打下去对白小七而言有害无利。所以灵霄干脆说道:“白小七,今天和他打得已经差不多了,一会你找个机会直接认输,姓雾的老杂毛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回去之后,你回忆回忆刚才的打斗过程,足以让你在剑之一道上更进一步。” 白小七闻言,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在心里“嗯”了一声。 再看木一世,已经气运丹田,左手化掌为刀,右手骈指成剑,使得竟是一门刀剑合击的功夫。 正所谓刀行厚重,剑走轻灵,但见木一世左手高高扬起欲劈白小七的天灵,而右手如短剑藏身,遥指白小七胸前四处大穴。 “守礼剑封住他左手,再用克己剑与他右指抢攻!”灵霄出声,白小七依言照做,果然又封住了木一世两招。 可惜木一世对此也早有准备,左刀右剑仍是潮水般的招呼过来,白小七渐无招架之功,又何谈还手之力? 一连三十招过后,木一世腹中真气终于将要用尽,而白小七的衣衫也早都被汗水浸透。幸而木一世太过谨慎,轻易不敢用肉掌与木剑相接,否则仅凭木一世掌上所辖内力就足以将白小七给击飞出去了。 发觉木一世攻势减弱,灵霄知道这是个投降的大好时机,于是对白小七说道:“趁他左手抬起的功夫,假装木剑脱手,把木剑往他那里丢过去然后向后跳,之后赶紧出声认输!” 按照灵霄给出的主意,白小七非但能够安然无恙,而且别人也很难看出破绽——就算看出了破绽,总也不能太难为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可白小七听了灵霄的指示,却只是眯起了眼睛,对准木一世的喉结便是一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败阵 早在白小七还未选择修齐剑术之时,灵霄就告诉过他,修齐剑术讲究的是一个中正平和。虽然与其他剑术一样, 蕴含着诸多变化,但是说到底,不过是最基本的刺c削c劈c砍而已。 白小七刚得到灵霄剑的时候,不小心用灵霄仅剩的灵力挥了三剑,无形之中给自己打下了一个绝佳的底子。也正是因此,白小七在修齐剑术之上的进境才会一日千里。 尤其是最初的三剑,白小七在一个月间练习了不下千次,早就烂熟于心。 若说最开始面对木一世的时候,白小七用了这三剑是因为对这三剑最为熟悉,脑袋里一片空白之际无意为之。那现在白小七刺出这一剑,则是因为此情此景之下,唯有这一剑才能助他扭转败局。 在灵霄的指引之下,白小七一共与木一世过了四十三招,而白小七也成功守下四十三招。 但是白小七与木一世,一共走过了四十六招,尚有三招不是在灵霄的指引下出剑。 这三招,均是抢攻。 见白小七出剑直刺自己的喉结,不知为何,木一世心里升起一股畅快之感。 那感觉就像是,在他眼前出剑之人终于换回了白小七“本尊”一样。 “好,这回换你来攻!”木一世正好一口真气耗尽,换气的功夫里,攻守之势互易。 白小七本来已经累的满脸通红,却有一阵豪情陡然而升。他当然知道灵霄所言不错,此时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不知道为什么,白小七心里偏生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道:“再撑一招就好,你还能再撑一招!” 与木一世战到第四十七招,白小七第一次主动进攻。 修齐剑术源自儒门,按照当年那位大圣人留下的话分成四等,唤作“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 通俗来讲,修身指修炼者已能独善其身,面对寻常高手已经可以全身而退,既“一人敌”。 而齐家,则指修炼者在面对一家之数的人时,也可战而胜之,便为“十人敌”。 到了治国,修炼者仅凭一人之力,便能匹敌一国之高手,为名副其实的“万人敌”。其实这种境界听来恐怖,但眼前也并非没有例子可举——北幽幽慕寒便是如此。 可平天下,则是“千万人之敌”,或者说“天下无敌”。按照灵霄的说法,这种境界并非人力所能寻,只有天赋异禀者,辅以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有望达到。而到了此种境界,所谓“东南西北”即便联手,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白小七现在修为尚浅,连“修身”都还谈不上。在这一阶段中,修炼者的第一要务是保证自身安全,所以不太注重主动进攻,但一股热血顶着,白小七“劈c削”二字诀接连跟上,倒也逼得木一世险象环生。 “你守得不错,可攻起来,还差点火候!”木一世避开两剑,已经摸清了白小七的虚实。他本来恼怒白小七目中无人,可现在知道白小七却有几分本事,反倒觉得白小七与年轻时的自己有些相像,竟起了三分爱才之心,在交手中教导起白小七来了。 尤其是白小七手上剑法,端得是精妙绝伦。木一世平生所好就是收集百家武学,这时候也难免对白小七的剑法动了心思。 白小七本已是强弩之末,三剑过后徒剩进攻之心,却没了动手的力气。木一世一口气换完,找准了机会伸出一拳,却是佛门的金刚拳法。 “来得好!”学着木一世的样子大叫一声,白小七以守礼剑封住木一世的拳径。 这一剑灵霄不久前才让他用过,只不过当时木一世伸的是掌,而现在伸的是拳。能活用此招也意味着白小七与木一世一战过后,在修齐剑术上的确有着不小的进境。 可惜,同样的一招,却是不同的结果。 一者,白小七体力消耗殆尽,出剑较之刚才又慢三分。 二者,木一世已经清楚白小七的底细,出拳时已经无所顾忌,对木剑丝毫不让。 刹那过后,拳剑相交,会场之中响起阵阵惊呼。 依着众人的想法,即便是木剑,在内力加持之下仍能摧金断铁,而木一世武功虽然高强,却不曾练过铁布衫一类的硬功,拳掌再硬也是肉体凡躯。 两相交锋,即便木一世的拳头没有被人家给砍下来,可总该是要受些伤的。 然而,随着一声脆响,擂台之上却飞出了一截断剑。 反观木一世,非但没有受伤,拳头上就连一丝红痕也无。 出手之际,木一世就已经知道白小七没有内力,所以打断木剑之后木一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将拳头停在了白小七的身前,任由自己带起的拳风给白小七脸上吹出了两个口子。 要说整个会场里最紧张的人,该数作为裁判的雾里骸。 他本来看着白小七跟木一世打的难解难分,还在想雷大少爷眼光果然不错。可是突然之间情势急转直下,白小七竟给人一拳打断了木剑,这时候雾里骸再想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虽说擂台之上讲究一个点到为止,不可轻易取人性命,但木一世何许人也? 就算在擂台赛“失手”打死了白小七,又有谁会去追究他的责任? 到最后,雷庆安就算嘴上不说,还不是要在心里埋怨雾里骸保护不周,让个雷家的贵客被打死在了擂台上,徒然丢了雷家的脸面? 见木一世竟然破天荒的留了手,雾里骸生怕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一步就来到了木一世和白小七的正中间,分开二人道:“胜负已分,第二阵是刘家胜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第三阵吧!” 说罢,还拍了拍白小七的肩膀,示意他打得不错。 白小七此时已是浑身脱力,刚才纯靠一股子血气撑着,被拍了两下险些站立不住。好在轩辕幻晴一早就来到了旁边等他,直接搭过手把白小七扶回了座位。 一路上雷家的贵客们自觉给白小七让出一条道来,这年轻人虽是输了一场,但能在木一世手下度过三四十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坐下来后,就连轩辕幻晴也是一脸的惊讶:“白兄弟,我虽然知道你能受雷家邀请,肯定会武功,却没想到你剑法这么厉害啊!” 白小七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虚弱的一笑道:“哪里哪里,主要是这个木一世太过谨慎了,前面一直不敢跟我硬碰硬,不然第一招我的剑就被他打断了。” “话不能这么讲啊!”轩辕幻晴笑嘻嘻的说道:“你的剑法,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要是你上台之后就胡砍乱砍一顿,木一世凭什么不敢跟你硬碰硬嘛?!” 这番话说的虽然不错,但其中吹捧的意味太重,白小七脸皮一向不厚,当场羞的说不出话来。 不单是轩辕幻晴,几乎会场之中的所有人此时都在谈论白小七这个北武林的后起之秀。 须知年龄对于练武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一个人四十岁的时候,武功肯定要比二十岁的时候强得多。就算是二十岁的木一世面对现在的他自己,都未必走的过十招。 也就是说,几乎可以肯定,白小七未来的成就将在木一世之上。 当然了,前提是白小七真的能够成长到“将来”。 就连木一世自己,都少见的带着笑容跟人说了几句关于白小七的事情。 若是有心人便会发现,木一世下台之后第一个说话的人,竟是他的“宿敌”莫离禅。 要说整个会场里,会因为白小七的表现而暴怒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灵霄娘娘。自从白小七下台开始,灵霄的咒骂就没停过。什么你小子自己找死,别连累老娘云云,吵得白小七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好像又灌进了一摊浆糊。 而另一个十分愤怒的人,则是雷家的三少爷,雷庆宇。 白小七下台之后,本该雷庆宇上去迎接,可这位雷家的三少爷却一直躲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把自己的脖子都给挠出了道道血痕。 “他妈的,那个贱人真是没用!”雷庆宇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音量,自言自语道:“说什么只是个普通的秀才,如果普通的秀才也能跟木一世过上十招,那咱们北武林干脆都去私塾里上学算了!” “大哥也是,平时都找些废物回来,这次竟然真给你捡到宝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啊?还有刘玄机也是个废物,我都这么帮你了,还是打不死我家老爷子,你们刘家凭什么跟我雷家平起平坐啊?”越说,雷庆宇就越生气,好在他平时就神神道道惯了,因此别人看他在那边自言自语,也没人当一回事。 一连两场比武,雷家刘家互有胜负。可有意思的是,雷家赢的那场,会场中的人大多在说刘玄机宽容大度,而刘家赢了之后,会场里的人又都在讨论雷家这位后起之秀。 说起来,这在成王败寇的江湖之中,可是一件稀罕事。 得益于木一世有所留手,白小七虽败却没受什么伤,身上唯一见血的地方,只有脸上两条浅浅的血口。相较于之前在黑云寨里被人砍得满背鲜血,这点小伤基本上可以无视。 才休息了这么一小会,白小七脸上的两条血口几乎都要愈合了。 把目光投回台上,白小七和木一世下台不久,刘家那边就迫不及待的走出了一个人影。 此人与下台后的木一世闲聊两句,就一个纵身跳到了台上。而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个人手上还拎着一把三尺来长的朴刀,这也是今天第一个拎着正儿八经武器上台的人。 单看兵刃便知,这便是人称霹雳刀的莫离禅。 莫离禅生怕雷家再派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迎战,是以刚跳到台上就冲着道真一脉大喊道:“常忠旺,你定是与雷家约好了要来打上一阵,既然如此,便与我一战如何?” 听到人家都点着名的叫自己了,常忠旺怎会退缩? 两个起跃间,常忠旺也来到台上:“怎么,输给我一次不够,还想再输第二次?” 莫离禅听了常忠旺的嘲讽,满眼尽是怒火:“三年前你侥幸赢我一次,后面我百般约战你却置若罔闻,今天总算没法推辞了吧?” “呵,笑话!”常忠旺手中拂尘起落,丝毫没把莫离禅当做一回事:“似你这般,被我饶了性命还不服输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人人都想找我讨回个面子,而我又次次都要答应,那我还用干别的?” “多说无益!”莫离禅自出道以来,与人一向但分胜负,莫问生死。只不过若是对方输了,莫离禅肯定会给他再战的机会,而莫离禅若是输了,也要打到赢回来为止。 比如木一世,二人本有仇怨,可连翻交战数次之后,再由刘家居中调停,也能成为朋友。 唯有常忠旺,胜了莫离禅一阵之后便避而不战。就好像赌桌上的赌鬼,赢了一把就想跑,当然惹得莫离禅一百个不愿意。 其实说破了大天,江湖中人与人动手,输赢都是常事。莫离禅和常忠旺本无大仇,否则偷袭也好c暗算也罢,总有能够打起来的办法,不至于非得在擂台上分个胜负。实在是两人的性格一个高傲,一个火爆,才积下了如此怨念。 雾里骸知道对自己的师弟最为了解,知道常忠旺此人面对地位不同之人,一向是两幅嘴脸。比如面对雷希贤时,常忠旺就会出言讨好,而面对莫离禅这样的江湖散客,常忠旺就连多说一句话都会嫌烦。 所以让他们再说下去,也是空添仇怨,雾里骸干脆不给师弟说话的机会,拂尘一抖后对常忠旺做了个警示的眼神便跳到了一边。 雾里骸再怎么说也是常忠旺的师兄,所以常忠旺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快,内力灌注手上拂尘之中,拂尘上的拂丝根根立起,隐隐凝成一柄长剑。 莫离禅见对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将朴刀挺起,将自身的精气神调整至巅峰状态。 既然名叫霹雳刀,莫离禅肯定没有旁人那静待对手漏出破绽的耐心。 与其等着对手自己失误,不如主动出击,打出对方的破绽! 第一招,便是全力以赴,莫离禅刀如烈火,直劈常忠旺的天灵。 “三年过去,你还是毫无长进!”常忠旺对这一刀早有准备,把拂尘举过头顶架住来势,之后拂尘顿时化刚为柔,散作千万银丝,刺向莫离禅的脸面。 这便是太乙拂尘式之变化无穷所在,可刚可柔,刚则如刀如剑,柔则如鞭如镖,使人防不胜防。 莫离禅与常忠旺也不是第一次交手,对此也有防范。只见朴刀一搅,整条拂尘都缠在了钢刀之上,莫离禅手上更加用力,气灌刀刃之上欲将拂丝砍断。 奈何钢刀虽利,却难伤拂丝分毫,拂尘好似一条铁索,将刀刃死死锁住。莫离禅聪明反被聪明误,非但没有斩断拂尘,反而有了兵器被夺之险。 “吃饭的家伙事,哪有那么容易被你弄坏?”常忠旺学的是道家心法,讲究内力绵长不息,因此在这种兵刃相交的情况下很占优势,比拼内力之余还有余力出言嘲讽:“我这柄拂尘是天外异兽脱下的毛发所作,刀劈不断c火烧不坏,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反观莫离禅,由于内力不济,需得咬紧牙关才能面前保证兵器不被夺去,哪还有心思说话? 台上二人的恩怨,也是北武林中家喻户晓的轶事,此时见莫离禅一招之间便被制住,少不了传出许多诋毁谩骂之声。 “这个莫离禅真是有趣,一天到晚说要早常忠旺报仇,现在连一招都在人家手里撑不过去。” “就是,本来我还以为他和木一世c常忠旺他们都有仇,也肯定是一个等级的高手才对。现在看来,估计刚才那个叫叫白小七的小秀才都比他强!” “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赛诸葛告诉你们,莫离禅他之所以一直这么说,无非是想借别人来抬高自己的身价。不知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现,他和木一世的关系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差,刚才还打招呼来着!”说到这里,这位一双斗鸡眼的赛诸葛压低了声音,好像发现了什么武林秘闻一样:“我看啊,他肯定是一直和木一世做戏来者,连刘家都被他们骗过去了!上次他和常忠旺打,没几个人看见过,这次他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常忠旺动手,才一下子露了破绽!” 听闻此言,众人都觉有道理,纷纷在悄悄点头的同时,又把这番推理小声说给身旁的人听。 转眼间,莫离禅沽名钓誉的事迹便传遍了武林大会的各个角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值得么? 就在武林大会正如火如荼的时候,本应是这场大会的重要角色之一的雷庆安却出现在了奉贤城内一处酒楼之中。 在这酒楼里,本来住着许多江湖上的侠客,只不过现在这些人都跑去参加武林大会了,所以显得酒楼里有些冷清。 此时此刻,酒楼里唯一的声音来源于一个说书人口中的《七义传》。 这人受邀来此,只答应讲一段一十五天的《七义传》,而今天正好讲到了最后一天。只可惜这《七义传》的大结局,终究没有武林大会诱人,是以台下仅有一位观众。 这处酒楼,便是刘家花了大价钱包下的茗薇楼。 那台上说书之人,自然是刘家重金礼聘来的“书圣”上官晴。 而坐在台下的,却是雷家长子,雷庆安。 雷庆安并不喜欢听书,也没听过《七义传》的前十四章。只是今早父亲突然告诉他,来此找这么个说书人,雷庆安就来了。 而到了茗薇楼,上官晴却执意要先说完整段《七义传》,并让雷庆安在台下听着。 反正酒楼里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就没有旁人,雷庆安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来了这。于是他干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台下,听着上官晴把这故事讲完。 《七义传》讲的是七个兄弟的故事,这七兄弟武功高强c团结一心c义气深厚c到处行侠仗义,很是附和平日里唉听书的江湖人的胃口。 可是雷庆安却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江湖并非如此。 前面十四章里,七兄弟帮助了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里有贩夫走卒,有书生秀才,也有久负盛名的江湖侠客。 而到了第十五章,七兄弟终于遇上了难题,前十四章受过他们帮助的人纷纷回来报恩,最后的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 这些事情听在雷庆安的耳里,只会让他觉得幼稚——如果好人永远都有好报,坏人真的会得到该有的惩罚,还有谁会愿意当坏人呢? 当然了,雷庆安还没有愚蠢到去跟书里的事情较劲。 “你终于讲完了?”见上官晴拍过惊堂木,雷庆安松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上官晴却没有回答雷庆安的这句废话,而是看向窗外武林大会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唉,书说得再好,终究没有这百年一遇的盛会吸引人。” “这不是废话么!”雷庆安一笑,话语间不无自豪:“这好歹是由我雷家牵头的大会,咱们北武林里凡是有点头脸的都在这城里。你书说得再好听,无非是多花些银子罢了,可这武林大会一旦错过,才叫后悔都来不及了!” “也罢,愿赌服输,我就帮你们一个忙。”上官晴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雷庆安道:“你父亲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了雷府,你把它交给你父亲,之后他自然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父亲为何会在家里?”雷庆安半信半疑道:“武林大会那边若没了我父亲,又该让谁来主持大局?” “你回到雷府,自然知道我所言非假。”上官晴把信封硬塞进雷庆安的手里,之后便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行囊,走出了茗薇楼。 与此同时,莫离禅终于在常忠旺的手里夺回了兵刃,两人重新战在一处。 但见擂台之上,一人刀如霹雳,招招逼命。而另一人拂尘如水,式式封拦。莫离禅虽有心一雪前耻,无奈实力不济,一柄钢刀只在常忠旺身前三尺,却再也近不得身。 “怎么,三年过去,你的刀法就这点长进?”常忠旺为显尚有余力,时不时还说两句话来刺激莫离禅。 有些人可能疑惑,为何常忠旺身为修道之人,却总在口舌之上与人争锋? 其实道门分支不同,所求之道亦是不同。比如道真一脉,毕生追求全在一个“真”上,入此门者只要本心所向,无不可为之事。而越是遵从本心,武功进境也就越是一日千里。 所以道真一脉在收徒的时候,也十分重视此人的本性,若是奸恶之辈,就算入了道真之门也会在本性显露之初就被废去武功。 毕竟别的门派可以通过后天教诲来让徒弟改邪归正,而道真一脉却只能让“邪”的更“邪”,“正”的更“正”。 至于常忠旺,说破了天也就是性格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缺陷,比起他的武学天赋完全不值一提。 不顾常忠旺的嘲讽,莫离禅又加三分力道,一柄朴刀都因为内力太炽而隐隐发红,刀身也因为承受不住莫离禅的内力而渐露融化之像。 “嘿,你这种打法,没等我怎么样,自己的刀就先受不了了!”常忠旺拂尘一摆挡住这一刀,又出言“提醒”了一句。 “不用你废话,我自然知道!”莫离禅性子何等暴躁,被常忠旺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早就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这会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出声回敬了一句。 然而气息一泄,莫离禅攻势当即为之一顿,常忠旺嘲讽数句,也正是在等这么一个可乘之机。 道真一脉首重内功,其次是轻功,而这两者在擂台交锋时均不占优势。若想取胜,常忠旺最好的选择其实是运用轻功游斗,待莫离禅被耗得惨了,自然能够锁定胜局。 可惜常忠旺非但想赢,还想赢得漂亮,所以一直欲图仗着深厚的内力将莫离禅彻底压制。无奈莫离禅的霹雳刀法太过凶猛,常忠旺非但没能压制住对手,反而连还击的机会都不太多。 是以常忠旺在言语上不断挑衅,性格使然是一部分原因,可同时也是在引诱莫离禅出声换气,便如现在。 习武之人,气息虽然比普通人悠长许多,但也如常人一般需要呼吸。而呼吸之时,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会松懈一瞬,这一个瞬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破绽”。 虽然所有的内功里都有呼吸换气的法门,来弥补这一“破绽”,但也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抓住了莫离禅的破绽,常忠旺得理不饶人,手上拂尘忽然化作一条长鞭,使一招追风赶月来打莫离禅的胸口。 莫离禅落了圈套,无奈只能勉力招架,可朴刀扭转不便,竟被一鞭将刀打飞了出去! 常忠旺右手使拂尘打飞了莫离禅的朴刀,左手早就跟上一掌,嘴里轻斥一声:“着!” 然而,就在常忠旺左手印上莫离禅的同时,胸口竟也一阵灼烧似的疼痛。低头一看,却原来莫离禅的左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按在了常忠旺的身上。 “这三年来,我的刀法的确没有长进。”莫离禅唇上见红,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可我用这三年的时间,多练了一手焚天掌法!” 常忠旺胸口疼痛难忍,才知道中计的乃是自己。好在先前他一发绵掌也打在莫离禅的心头,知道对方绝不比自己好受。 这二人内功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正好互相克制。常忠旺中掌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后退三步,用内力化解胸口的刚猛掌气,以免留下暗疾。 在常忠旺想来,莫离禅的做法多半与自己相同。 可惜莫离禅终究不像常忠旺这般惜命,强忍心口寒意,莫离禅再出两掌,抢攻常忠旺。 就在刚才,莫离禅为引常忠旺入彀,假意丢了兵刃。此时正好以一双肉掌抢进了常忠旺胸口空门。道者右手拂尘终归不是短兵刃,在贴身肉搏之中反而不占优势。 但见常忠旺仅以一只左手应对莫离禅的双掌,三招过后已是不敌。若非肩负雷家以及宗门的重托,常忠旺早就动了投降认负的心思。 毕竟一场比武之胜败,与他日后的的江湖路乃至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武功虽高,奈何对手势猛,面对莫离禅豁命般的几掌,常忠旺只有退避之心,却无反击之意。 看到擂台之上,胜负逐渐逆转,刚才在台下夸夸而谈看客们总算是没了声音。尤其是那位赛诸葛,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从来没说过话一般。 常忠旺不愧是道真第二代弟子中有数的高手,换作别人被莫离禅连连抢攻,恐怕不立刻败下阵来也无法再扭转局面。可他常忠旺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惊慌后却又不急不躁,先是反使拂尘,将拂尘的把当做一支判官笔来用。再以左手绵掌化去莫离禅手上劲力,虽不能立时反败为胜,却也稍稍稳住了战局。 反观莫离禅,见常忠旺中计之后仍能立于不败之地,非但没有沮丧,神色间反而更显兴奋。 “不愧是道真高徒,我这掌法练了三年却从未显露,就是为了今天一战,却不曾想仍然奈何不得你!”莫离禅心直口快,竟称赞起了常忠旺来。 然而此时却换成常忠旺需要全神贯注,无法张嘴说话了。 莫离禅这套掌法既号焚天,出掌时自然如天火降世,光在气势上就已经十分不凡。而这套掌法又与霹雳刀法有所暗合,是以在莫离禅的手上更进一步,全力抢攻之时便如焚天之火里夹杂着灿灿雷霆,由九霄云外劈落而来。 常忠旺只觉得自己仿若一条天火炙烤之下的小河沟,虽还能勉力承受,可用不了多久便将干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雷庆安回到家里,果然听说父亲在与刘玄机的打斗中受了重伤,已经被送回家里医治。 图文噩耗,雷家长子匆匆忙忙跑进父亲的寝室,果然看见两位医者正在床前忙这忙那。 这两位医者都是北武林难得的名医,被雷家重金礼聘而来,平时既给雷家人看病,也给此间的江湖治伤。当然,无论给谁医治,一应费用都是雷家承担。 那两名医者见大少爷来了,交换眼神之后便各自退去。 他们二人当然知道雷希贤命不久矣,可此时显然不是讨论雷老爷病情的时机。 躺在床上见雷庆安过来,雷希贤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问道:“你见过上官晴了?” 雷庆安本想关心父亲病情,可看见雷希贤那副冰冷的脸色,只得叹着气掏出了怀里的信封:“回禀父亲,上官晴他只给了我这个。” 伸手接过信封,发觉上面蜡封完好,雷希贤才点点头道:“不错,你能带回此信封,还算堪当大用。” 冷不防被父亲夸奖一句,雷庆安堂堂八尺男儿,竟忽然红了眼眶,不知该说些什么。 雷希贤哪里顾得上看儿子的表情,拆开信封之后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将一张纸递还给了雷庆安。 “你带上我留在家里的一队高手,到这个地方去,一旦到达指定地点,无论见到何人,统统杀无赦!”雷希贤内伤颇重,声音已如风中残烛,却仍难掩其中杀意。 “父亲可否告诉我要杀的人是谁?”雷庆安接过纸,发现原是一张路观图。 雷希贤本不欲回答这个问题,可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就在雷庆安准备调头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父亲的话语:“幽家与刘家结盟一事,我早有防备。你们此行要杀的人乃是幽家长孙幽酩,杀了他后幽家自然与刘家翻脸,到时候刘家覆灭指日可待。” “可杀了幽家长孙,难道我雷家不会受到报复?”雷庆安闻言心里一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刚把计划透露给雷庆安,雷希贤便已经有些后悔。此刻听得儿子还想再问,雷希贤咳嗽两声,厉言喝到:“这些事情,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只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也就是了!” 说完,雷希贤便如老僧入定,躺在那里闭目养神。雷庆安深谙父亲性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告了声退,倒退着走出了雷希贤的卧室。 房门之外,早有一队高手等在那里。雷家这些年里广结人脉,少不了养育出十来个敢死的心腹,这些人均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单拿出一个来,也足可作为供奉长老在一些中小门派里坐镇。 在手下人面前,雷庆安自然不会像在父亲面前一样小心翼翼。只见雷大少爷大手一挥,嘴里说了声:“跟我走!”十余个武林高手就一声不吭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武林大会的擂台之上,道者与刀者的战斗还在继续。只是刀者无刀,而道者亦是无道! 火掌逼迫之下,常忠旺只剩一口真气强保不败。可莫离禅笃定了心思,宁可伤及自身也不再换气,硬是要与常忠旺拼得两败俱伤。 常忠旺在道真一脉地位非凡,一向养尊处优的惯了。就算偶尔遇到些江湖上的泥腿子挑衅于他,也少有三招之内无法解决的人。而若是真的遇到了硬茬子,常忠旺还有轻功傍身,大不了跑回道真一脉求援也就是了。 可今天在擂台赛,一不能认输吞败,二不能落荒而逃。偏偏又遇到莫离禅这么个疯子,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常忠旺真是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内力,却半点也使不出来。 眼见得莫离禅显然已经打出了真火,雾里骸担心师弟安危,欲图出手拦下此人。可一旦出手,也就意味着此阵道真落败,难以向雷家交代。 进退不得之际,擂台中央又有变化! 却原来是常忠旺被莫离禅逼得紧了,终于也发起怒来。道真之人心性一向纯粹,尤其是常忠旺这种除了练武以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好苗子,道心更是如十余岁的小童般澄灵。 大怒之下,常忠旺不顾胸前伤势,将拂尘往前一丢,反身起掌抢攻。只见会场里的两人,一个出掌如天火狹雷,尽管催命,一个出掌似惊涛骇浪,只顾伤人。 转眼间,两人已经互换三掌,也在同一时间被掌气轰的倒飞而出。雾里骸心系师弟安慰,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作壁上观,飞身入场将师弟抢在怀里。 反观莫离禅,自是无人接应,被常忠旺的掌力直接打飞到了擂台之外。 其实常忠旺距离擂台边界比莫离禅要近上许多,就算雾里骸不上前接应,也必然是常忠旺先飞出擂台。 雾里骸好歹是个有名有姓的,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抵赖。抱着昏迷不醒的常忠旺,雾里骸双掌连点,一口气封住其身上六处大穴,使莫离禅的炙热内力不至于伤及常忠旺的五脏六腑。而后方才喊话道:“这一阵是我师弟败了,刘家得胜两阵,稍后进行最后一场比试!” 此时,莫离禅才翻身爬起,被木一世搀着回刘家去了。 之后木一世自然为莫离禅运功疗伤,而刘家也愿意倾尽全力为其治疗,使其不至于留下沉屙。 然而众人都知道,莫离禅之所以没有被常忠旺掌法打得昏迷过去,并非是他受伤不重。正相反,正因为常忠旺掌法阴柔,所以打进莫离禅体内的内力不会一时爆发出来,而是会成为比雷希贤的内伤更要严重的痼疾。 可说这柄霹雳刀的武道之路,自此便算是彻底断了。 昏迷之中,常忠旺隐约间念叨个不停:“值得么真的值得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北幽现身 雷庆安带着一队人马,不多时就依着路观图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 这里本是刘家的一处别苑,只不过刘家并未对外宣传此地,所以也少有人知晓这里其实是刘家的产业。才到附近,雷庆安便觉出这里的与众不同——在这个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此地竟依旧守卫森严。 如果不注意的话,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可是雷庆安带着任务来此,一眼就看出在这处别苑外的行人c小贩乃至蹲在街边的乞丐,均有武功在身。 也难怪父亲给他调配了如此多的高手。 来此之前,雷庆安已经让大部分的手下都留在了十里外的一处客栈里,而只带着一个最熟悉的来到了此地。 这人在数年前身受重伤,被雷希贤所救。为报答救命之恩,此人自愿在雷家为奴十年,雷希贤对其也是礼遇有加。 然而此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只说雷家人可以称其为无名客。 无名客武功高强,而且平日里沉默寡言。雷希贤暗地里也曾查过他的来历,却始终不得,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原非北武林之人。 既是南武林逃难来的,对雷家也就不会有太大威胁。几年里雷希贤也曾对其有不少试探,交给他许多任务,无名客也都一一完成。 久而久之,连带着雷庆安都对其十分信赖。 “无名客,你觉得我们是该小股潜入进去,还是大举杀过来?”雷庆安既是在问,同时自己也在思考:“我觉得这里守卫如此森严,咱们人多了反而有诸多不便,倒不如你我二人悄悄摸进去,宰了那人就跑!” 无名客听了少主的问话,脸上表情不变,语气毫无波动的缓缓说道:“少主若是觉得这样更好,我自然全力奉陪。只是我觉得,如果两个人真的足以刺杀目标,雷老爷是不会拨给你这么多人的。” 这话一出,雷庆安登时想到,此地外围戒备都已经如此严密,幽家长孙身边怎会没有高手保护? 说不定,那幽家长孙本身就是个武林高手——毕竟幽家的子弟,武功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我想得少了!”雷庆安从小就没被夸过几句,因此养成了有错就认的好习惯。他知道无名客之所以表情语气全无变化,只是因为早年间伤及了神经,所以也不以为忤道:“那依你所见,我们该当如何?” “出谋划策,不是我之所长。”无名客仍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不过咱们这一行人中必有长于此道者,少主不妨先回去,与同伴们共同商议。” 雷庆安对此行的大多数人都不甚熟悉,心想总归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反正天色尚早,既然暂时没有好主意,回去商量一番也好。 殊不知,就在雷庆安二人离去的时刻,刘家别苑之内的某个房间里,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幽酩来到奉贤城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位幽家的长孙一直住在这刘家为他准备的别苑里,一次也不曾出去过。 这里的景色的确不错,刘家也准备了美食美酒好生招待,可时间长了还是难免无聊。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幽酩虽想过出门,可到最后还是作罢了。 原因无他,幽酩虽是幽家长孙,可在幽家的地位却不算高。此番前来,乃是幽家为了向证明诚意,将他当做“质子”送来的。 没办法,幽家现任的家主虽然是他爷爷幽重山,可顶梁柱却是他二叔幽慕寒。至于幽酩的父亲幽慕云,虽然文采武功都还算不错,可在“北幽”的衬托之下,就显得有些平凡了。 幽酩虽然很得父亲喜爱,可自从他二叔也生了个孩子,幽家上下便将目光都放在了他这位堂弟身上。 而幽酩呢,除了“长子长孙”的身份以外,好像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连这次来刘家做质子,都是他爷爷幽重山主动提出来的。 叹了口气,幽酩抓起一只桃花糕来放进嘴里。从小到大,幽酩最爱吃这些小巧精致的糕点,再加上家里对他疏于管教,使他练武也不甚勤奋,以至于好好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肚子上竟隐约有一圈本不该属于武林人士的赘肉。 一边嚼着桃花糕,幽酩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中年男子,好奇道:“龙叔,你看什么呢?” 这位被称作龙叔的中年人自然是幽酩的随身保镖,同时此人也是幽慕云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 “没什么,只是有两只老鼠从外面经过。”龙叔看着吃个不停的少主,心里不禁为主人叹了口气。如果幽酩能争点气,凭他长子长孙的身份,未必不能与幽慕寒的儿子一争。可惜仅凭他这个废材的样子,莫说与兄弟一较长短,就连幽慕云都要受儿子连累了。 这些毕竟是主人的家务事,龙叔虽然叹惋,却也无能为力。 幽酩当然不知道龙叔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龙叔你叹什么气啊,话说回来你眼力可真好,我都没看见外面有老鼠。” 龙叔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幽酩闲扯,嗯嗯啊啊的应付了几句就不再吱声。好在幽酩也不是傻子,知道龙叔一向瞧不起自己,倒也笑呵呵的没再多说什么。 看着少主这幅不成器的样子,龙叔越想越是烦躁,再加上刚才的确有两个可疑之人在远远地打量这处别苑,使得这位心思缜密的护卫越发烦心。 雷家,雷家家主的卧室之中,雷希贤缠着满身的绷带,正坐在床上喝着一碗药汤。 而在他的床边,却站着一位看着比他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只是一双眼眸之中精气十足。看着雷希贤喝完了药汤,这位中年男子才缓声道:“怎么样,这万年雪霜乃是极北之地少见的天才地宝,再辅以灼莲冰泉水,对治疗阴气入体产生的内伤最有裨益。” 雷希贤地位尊崇,但对这位中年男子却是极为尊敬:“多谢赐药!” 眼见得雷希贤想要起身,男子上前一步将他按在床上道:“诶,你内伤未愈,就不用跟我来这些虚礼了。” “既然如此,还请北幽不要怪罪。”雷希贤被对方在肩上轻轻一按,只觉得那手重逾千钧,压得他动弹不得。 这名中年男子,自然就是享誉天下的“北幽”幽慕寒。 幽慕寒按下雷希贤,也不在床边坐下,就那样居高临下的问道:“怎么样,你派去的人不会失手吧?” 雷希贤咳嗽两声,不无自豪道:“若真如北幽所言,那幽酩的身边只跟了一位与我武功相差不远的护卫,那我这班死士断无失手之理。” “如此最好。”幽慕寒点点头道:“可刘家势必也会派些人手来保护他,雷家主最好把这些也给考虑进去。” 雷希贤轻蔑一笑:“北幽不需多虑,那刘家虽然发展迅猛,可底蕴有限。这几年里,任他们费劲全部的力气,也不可能如我雷家这般养了一群武功高强的死士只要幽家没有别的帮手,那幽酩必死无疑!” “这小子虽然是我大哥的儿子,但幽家人都知道这是个废物。当初我跟我父亲说送个质子来刘家的时候,我父亲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决定把他给送了过来要不是我大哥放心不下,就连幽龙这样的人给他做护卫,他都还不够格呢!”幽慕寒说起这位大哥的孩子,完全就是一副根本瞧不起他的语气。 雷希贤听幽慕寒这样说,心里更加轻松,甚至敢于稍微打趣道:“说起来,江湖中人都传言北幽醉心武学,不喜欢参与这些明争暗斗。此番看来,江湖上的传言多有不实之处啊” 幽慕寒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听见雷希贤的调侃,耸了耸肩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连我一成的武学天赋都没继承。我在世时还没人敢动他,可若不趁着这些年帮他排清了所有阻碍,等我百年之后他又如何在幽家立足?” 雷家家主“嘿”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为防真的有人会对幽酩图谋不轨,幽龙找到刘家派来保护幽家长孙的人里一个管事的,叮嘱他务必多派人手。 这刘家管事的人叫吕子欣,吕子欣不知道幽酩主仆的来历,只知道刘玄机嘱咐他要好生照顾二人。一连一个月过去,幽酩连别苑的大门都没出过,刘玄机也没来探望过他们,是以吕子欣慢慢觉得这二人可能也不甚重要。 是以听见幽龙忽然要他加派人手,吕子欣嘴上虽然答应,可转过头去就把话当成了耳旁风。 雷庆安回到落脚的客栈里,跟十来个同伴商议过后,决定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大部队在外围吸引刘家护卫的注意,而雷庆安c幽龙与另外两个武功在这些人中还算上等的死士一起偷偷摸进幽酩所住的房间将其暗杀。 这计策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对于暗杀而言最艰难的环节其实是调查目标身在何处。既然知道了幽酩在哪,无论如何总有办法去杀他。 雷府之中,幽慕寒也对雷希贤如何弄到幽酩的行踪十分感兴趣。幽酩再怎么说也是幽家的嫡传血脉,其行踪就连他这个当叔叔的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得问最不该问的人。”雷希贤笑着解释道:“按说幽酩的行踪,除了刘家那几个人以外绝不会有人知道。可凡事总有例外,只要幽酩住在刘家的地界上,刘家肯定得派些下人去服侍,而从这些下人嘴里问话可就容易多了。” “哦?”幽慕寒一挑眉:“如此说来,雷家在刘家其实埋有暗棋?” 雷希贤哈哈一笑:“北幽这么说,可就是小瞧了他刘玄机了!正如刘家不可能在我雷家埋进细作一样,我就算想要派人去刘家当个最底层的杂役,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嘛,刘家的自己人,未必就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我们。” “这雷家主可真是吊起我的兴致来了。”幽慕寒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练武,在这些阴谋诡计上比之雷希贤,简直就是个求知若渴的后生。 “江湖之上,多是性情中人,只要你跟他关系攀的近了,总会有口风不那么紧的时候。”雷希贤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北幽拉近距离的机会,听见对方有所疑问,便热情解释道:“而江湖中人对于说书人几乎有种天生的好感,上官晴这样有名望的说书人更是许多侠客抢着结交的对象。我在上官晴入城之前便与他打了个赌,他若赢了,我便输给他黄金百两。而我若赢了,他只需帮我打听出刘家最近往哪个位置安排了许多人手,只是我没想到,就连幽酩住的房间都被他打听到了。” 幽慕寒不解道:“打听住的地方容易,可具体到房间,的确不是简单的事情。” “说来也巧,刘玄机虽不许保护幽酩的那些人擅自离开,可偏偏有个护卫特别的爱听书,所以偷偷溜出来了。”雷希贤大笑两声,引动了内伤,换来一阵咳嗽:“咳咳,所以我才说这次真是天助我也,幽酩想不死也难了!” “是啊”幽慕寒点点头道:“想不死也难啊” 那边雷希贤与北幽的密谋正在顺利进行,幽酩还不知自己一条小米已在旦夕。而另一头,武林大会之上的最后一场较量也将展开。 雷家这边,自然是一开始商量好的“铁头无敌”魏送君来打这最后一阵。魏送君形高九尺,一个光头上满是疤痕,据说是因为此人仗着一身横练的筋骨,每每打得急眼了就用脑袋去硬砸别人兵器所致。 到最后,魏送君难免也会头破血流,可对手的兵刃却也都被他给砸的稀碎。 若论单打独斗,魏送君其实未必打得过常忠旺。可在擂台之上,这身横练的体魄实在太占优势,是以雷家也放心他来压这最后一阵。 而刘家那边,若按照一开始约定好的,来者本应是“点金剑”启天收。 单看外号便知,启天收行走江湖的家伙事乃是一柄五尺长剑。旁人用剑多是刺c砍c劈c拦c削等字诀并用,可启天收所修剑道,却完全以刺为主,每一击都如蜜蜂蜇刺,既准且毒,是以得了点金剑这一名号。 另外也有一个说法,说他启天收所佩的长剑,剑尖一点乃是黄金所制,是以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出剑之时,黄金晃眼,才会使人难以躲避,而这也是“点金”之名的由来。 启天收见魏送君走上台去,便也背着长剑想要入场。然而未等点金剑走出几步,便有个黑衣罩头的身影鬼魅般从启天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此之前,启天收愣是没能发现有个大活人来到了自己身后。非但如此,就连许多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走过来的人,都是在启天收回过头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有个黑衣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黑衣人的声音从兜帽之下传出,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声:“启大侠,这一阵就由我来吧。” 启天收身负刘玄机的嘱托,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先生好意,启某心领了。只是这一阵既然说好了要我来打,就没有临场退缩的道理,否则启某岂不是成了混吃混喝之辈?” “启大侠说得是哪里话?”黑衣人好言劝道:“你我都是刘家主请来的,自然都该为刘家尽一份心力。启大侠当然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可难道我们在座这几十人里就有混吃混喝的么?实在是能者多劳罢了。” “如此说来,先生是觉得自己比启某‘能’了?”启天收右手扶剑,逼问一句。 黑衣人见启天收动了肝火,也不针锋以对,而是接着说道“能与不能,不可一概而论。那魏送君一身横练的筋骨,启大侠的剑法专攻穴道,刚好被他克制。而我所修行之武功,反而是他的克星,因此我才斗胆请启大侠坐下观我一阵。” 说罢,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来,启天收下意识的伸手一拦,忽觉一阵寒意沁入五脏六腑。 这等怪异的阴寒内力,北武林中绝不常见。而最有代表性的,也只有那一个家族而已。 “幽家?”启天收缩回手来,呢喃一句。 “嘘!”黑衣人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启天收不要张扬。 启天收与莫离禅等人一样,说白了只是武功稍微高强些的江湖侠客,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无宗门依靠,便如五根浮萍,如何能与幽家这般庞然大物一较长短? “幽家之人,启天收当然信得过。”确定了来者身份,点金剑收敛锋芒,尊声说道:“既然如此,便由先生来打这一阵。” 黑衣人稍稍抬头,露出兜帽里的半张脸来,咧嘴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启大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