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重生侯爷的白月光(穿书)》 第1章 穿书 是夜,月朗星稀,相府上下一派张灯结彩,芯子里却与明面上的喜庆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颓丧。就连园中守夜的小厮也躺在树底下偷懒,睡的昏天暗地,浑然不觉高墙之上一跃而下的黑影,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后院。 “小芊妹妹,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要懂我。” 榻上半卧的女子眉目如画,乌云鬓,香雪腮,唯独那双眼睛空空洞洞,像个摆设似的没什么光彩,在玄衣男子的手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往后一让,避了个干干净净。 男子见她如此反应,叹了口气,忧伤道:“司骓手握兵权,追随者众,难保不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根基未稳,万一动起手来,恐怕不能抵挡,到时自保尚不可能,又哪能分心顾得上你?我将你赐婚给他,一则为动起手来他不会加害于你,二则为有个照应,助我成事。芊儿妹妹不是一直想为我分忧吗?” 男子说到这,又窥了眼女子脸色,见她还是方才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便抓起女子搭在被上的手,继续道:“现在好了,苍天有眼,不等你嫁过去司骓那小子就疯了,真是天助我也,你只需过去做做样子,待我灭了他的旧部,收回兵权,便风风光光的接你入宫,封你为后!” 他话音刚落,手心里削葱般的细白指尖轻轻动了动,男子一喜,果然瞧见女子的眼珠转了两圈,聚起的视线落到他脸上。 “我都成别人媳妇儿了,你还能封我为后?” 女子好不容易开口回应,男子只当她向自己服了软,完全没注意到她所说话语与寻常有什么不同,当下就开始趁热打铁:“朕是皇上,朕说要封你为后,谁敢说不?芊儿妹妹只管放心,你是为了我才嫁给司骓那个莽夫,我俩这么些年的情谊,哥哥定然记得你的好,又怎么会亏待于你?” 他说完,见榻上女子眼神闪烁,只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脸上堆出笑,从怀里摸出一只镶金带银的簪子。本想簪在女子发上,不想又被躲开了,他也只当女子在耍小女儿家的脾气,便转而塞进她手里,又道:“我今日瞒着宫人偷偷出来看你,不能耽搁太久,芊儿妹妹只管安心嫁过去,等我的好消息。” 男子说完,又如来时一样混在夜色里偷摸着走了。片刻过后,他适才待过的屋子里传出一声痛骂—— “我可去你的大猪蹄子吧!” 白芊芊“咣”的一声把自己摔在床板上,还嫌不够似的又在胳膊上掐了一把。 疼! 疼疼疼疼疼! 白芊芊眨了眨眼,盯着床顶上雕工繁复的穹顶,所以她是真的穿到小说里了? 小说里,大月国相府千金白芊芊是丞相白鸿发妻故去后,接回家的舞姬柳伊妹所出,因为她娘身份,白芊芊打小自卑,对自己要求苛刻,品貌才学,凡事都要挣个最最好,所以小小年纪就在京中赚足了名声。 到了待嫁的年纪,上门求亲的高门贵户家的公子请走了一茬又一茬,只因为白千金暗地里早已和当朝三皇子私相授受,一心想着当王妃。 后来老皇帝式微,三皇子争得皇位,白芊芊从十六岁的少女等成十八岁的老姑娘,底气却越来越足,她就要当皇后了。 可惜招她入宫的圣谕没等到,赐婚的诏书倒是接了一封。白芊芊心心念念的三皇子,亲口把她许给了他的大功臣,定国侯。 这原本也是一桩好姻缘,京中人人称道,可惜白芊芊整颗心都在三皇子身上吊着,做着封后的美梦,小小一个侯夫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更有甚者,赐婚后不过两日,定国侯司骓外出登高摔伤了头,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到浑浑噩噩的疯傻痴儿,不过一夕之间。 所以,被皇帝一纸诏书赐婚定国侯的相府小姐,也在一夕之间从艳冠京城的美人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 白芊芊心中有怨,托书一封悄悄送入皇宫,以死相逼,这才有新皇帝半夜入她闺房,巧舌如簧的给她洗脑,还洗的颇为成功。 渣男配贱女,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白芊芊举着手里的簪子有感而发。 刚才那个跟她画了半天大饼的男人应该就是登基不久的三皇子,而她就是那个谈恋爱不带脑子相府千金白芊芊了。 如果只是这样,她其实还没有那么发愁。可怕的是,按那个渣男说的,定国侯司骓刚被赐婚就疯了! 定国侯为什么疯了?因为他是重生的! 定国侯为什么会重生?因为他被毒死了! 定国侯为什么会被毒死?因为在定国侯的上一世,她这个棒槌听信渣男的话,亲手结束了自己丈夫的命! 白芊芊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翻了个身,脚尖磕在床柱上,她疼的“嗷——”了一嗓子,更郁闷了。 她即将要嫁的,可是被原主毒死后重生在婚礼前夕的司骓! 真他奶奶的刺激! 一想到要给被她亲手送上黄泉路的人当媳妇儿,白芊芊就觉得腿肚子转筋,就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是原主做的,那也得她说了有人信才行。 合计来合计去,白芊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把屋里的柜子翻了一遍,乱七八糟的刨了些衣服一裹,又把渣男给她的簪子揣进袖子里。 这婚谁爱结谁结,她先溜为敬! “哎哟!” 刚打开门,迎面就撞来一个脑门儿,白芊芊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原本质量就不达标的包袱更是散了一地。 “小姐!” 门外的小丫头看见她的狼狈样儿惊呼出声,叫完又小小的抽了口气,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的钻进来关上门。 小丫头圆脸圆眼圆鼻头圆嘴巴,看着怪可爱的,年纪想来不是很大,扑到地上抱着白芊芊的胳膊,哭道:“小姐,这可是皇上钦赐的婚事,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办,老爷夫人可怎么办呐!” 话音刚落,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地上掷地有声的。白芊芊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恶人,也不好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扔了手里的东西,扶着小丫头站起来,试探的叫了一声:“绿蚁?” “小姐!”小丫头哭的更伤心了,看来是这名儿没错。 忽然之间,像是打开了闸口,相府千金白芊芊过往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走马灯似的灌进白芊芊脑袋里,她被一阵剧痛逼得晃了一晃,绿蚁赶紧扶着她就近坐在了凳子上。 白芊芊缓过了劲儿,情绪也冷静下来,她是孤家寡人一个,可原主不是,万一她真的跑了,白家上上下下因此获罪,她可不觉得三皇子那个渣男会因为他俩的旧情而网开一面。 逃跑是行不通了,只能从长计议,白芊芊被绿蚁哭的脑仁疼,只得软言软语的把小姑娘先哄好,给她抹了抹眼泪,温柔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上我这来啦?” 绿蚁怔了怔,以往的小姐虽然待她们也没得说,但从来都是拿着端着的,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过? 她心里一暖,委屈又一股脑的冲上来,刚停下的眼泪又掉下来:“小姐,红泥已经把浴水备好了,叫你去沐浴更衣呢。天一亮接亲的人就来了,咱们得快着些。” “天一亮就、就来接亲?” 这还从长计议个毛线啊!她直接躺平了去谢罪看能不能也重生一下算了! 白芊芊颓了,行尸走肉似的被服侍着洗了个澡,又行尸走肉的被扶起来穿衣,也顾不得旁边有俩姑娘盯着她别扭,满脑子都是大写加粗的凉凉。 “哎哟,这是什么呀!” 绿蚁吮了口被扎痛的手指,从白芊芊换下来的寝衣袖子里摸出来个簪子。 “小姐的簪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到时候跟着小姐到了侯府,还这么莽莽撞撞的怎么行?”红泥面相稍长,明显比绿蚁稳重的多,小小教训了绿蚁两句,伸手示意绿蚁把簪子给她。 绿蚁撇了撇嘴,瞪了红泥一眼,又看了看小姐,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就范。 红泥接过簪子递给白芊芊,道:“小姐,想什么呢?该去梳妆了。” “好。”那簪子冰凉冰凉的握在手里,激的白芊芊一个冷颤,她回过神,不动声色的被红泥带着回了卧房。 然而白芊芊心里远不如面上这么平静,早就炸开了花儿,这又是穿越又是嫁人的,她刚才反应过来红泥是三皇子派到原主身边的人! 以往这对渣男贱女暗中传情全靠这位往来送信,三皇子明面上告诉她是找个贴心的丫头来照顾她,暗地里行监视之实。偏偏原主恋爱脑蠢的一比,只觉得红泥知她心意,懂她情衷,渐渐的和红泥愈发亲厚,反倒把从小跟着她的绿蚁给冷落了。 捋清这点关系,白芊芊又在心里把不识好歹的原主骂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按在镜子前,倒抽一口气。 妈呀,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儿! 白芊芊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夸这张脸,最后只憋出了两个字儿——好看!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嗤笑,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花痴犯的太厉害,竟然脱口而出了。 正给她梳头发的绿蚁笑完,脸色又变戏法似的暗淡下去,哭丧着脸道:“侯爷怎么能说疯就疯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么好看的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 白芊芊也觉得自己命苦,定国侯要是真疯,那还有好的可能,可人家是装的呀,还跟你家小姐有血海深仇! 不能想,一想就气得肝儿疼,镜子里那张脸都没有办法治愈她了。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原主这么漂亮,可不是脑子里就得少点儿东西么! 白芊芊咸鱼了,任凭绿蚁红泥摆弄,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嫁衣,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发型,凤冠变成压死白芊芊的最后一根稻草。 贼踏马重啊! 等她这边收拾停当,天边已现微芒,门外剥啄两声,老丞相白鸿携着柳伊妹推门进来。 柳伊妹见着她,话还没说先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一叠声的喊了一串“命苦”。 白芊芊:宝宝知道宝宝苦,求别提QAQ “女儿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白丞相一句话解了白芊芊的围,柳伊妹抹了抹眼泪站起来,白芊芊这才好好看清了原主的一对爹娘。 白鸿揽着柳伊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一个年长稳重,一个年轻貌美,老夫少妻,看着还挺恩爱。等到柳伊妹情绪平复了,白鸿搬出一副丞相派头威严看着她道:“侯爷文韬武略,都乃人中翘楚,此番不测,是天妒英才。你嫁入侯府须仔细服侍,不可怠慢。” 他停了停,想起女儿素来要强的性子,神色间浮起一丝慈父模样,又道:“侯府如今的境遇,难免有人说些闲话,你只管做好你的侯爷夫人便是,旁的闲言碎语不要多听,要是待着难受了,就多回家来,左右不到半城距离,近的很。” 一番话说的白芊芊心里发热,她以前爹妈早逝,打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没想穿到这里,体会了一把她求之不得亲情。 可惜他们的亲女儿已经不在此处了。 白芊芊叫绿蚁扶她起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外面有小厮来报接亲的人到了。柳伊妹忍下眼眶里的湿气,拍了拍她的衣襟:“好闺女,去吧。” “去吧!”白鸿一声叹息,朝她挥了挥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抢亲 就算侯爷疯了,这也是定国侯和丞相千金的婚礼,排场大到让白芊芊瞠目。 她被蒙上盖头塞进轿子里,头走前偷偷往外头瞧了一眼,看见换了一身喜庆衣服的绿蚁也跟在旁边,这才放心下来。 送亲的队伍一路走,一路吹拉弹唱,天色大亮的京城被挤的水泄不通,白芊芊在轿子里偷摸掀开点盖头,往荡起的窗帘外面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按规矩,轿子送进侯府前得在城里绕行一周,白芊芊一宿没睡,早上也没好好吃过东西,被颠的难受的不行,愁眉苦脸的缩在轿子里。谁知道轿子忽然停了,她没防备,差点因为惯性从帘子里滚出去。 这是到了? 白芊芊一激动,抬起屁股就要下轿,忽然想起自己是个新娘子,又悻悻地坐回去,眼巴巴的等人来接她出去。 等了半天,接她的人没盼到,倒是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厉害。白芊芊灵光一闪,婚礼这段儿书里怎么写的来着? 这脑子关键时候怎么这么不顶事儿呢! 白芊芊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脑袋,结果差点被碍事的凤冠坠断了脖子。 “让开!都让开!区区不才,来接媳妇儿喽——” 一声吆喝传来,街两边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大有势不可挡之势,忽然排山倒海的掀起一阵高潮。 ——“侯爷竟然是真的疯了呀?可惜可惜……” ——“白芊芊挑三拣四,还不是嫁了个疯子?痛快痛快……”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杂七杂八的传进白芊芊耳朵里,大概齐是这么些个意思。 这要是原主听了,无异于当面戳她的脊梁骨,估计当下就能气的背过气去。不过她不是原主,顶多也就觉得有点吵,有点妨碍她回忆剧情。 她想了半天,书里有关于她的部分,竟然一点都记不得了。 白芊芊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忽然听到近处长长一声马嘶,随后有人道:“侯爷稍安勿躁,新娘子绕完城就给您送到府上了,您要不先回去再等等?” 是轿前引路婆子的声音。 “本侯的媳妇儿,本侯当然要亲自来接。新娘子,出来!” 这一声离的近了,白芊芊听的清楚,定国侯嗓音微哑,话中含带三分稚气,一副小童口吻。就声音来说,演技还不错。 不待她细想,耳边突然一声响鼻,喷的窗帘都往里窜了一窜,哒哒的马蹄不慌不忙的绕着轿子转了一圈儿,整个轿子猛的一抖:“出来呀!” 出来就出来,谁怕谁啊! 白芊芊本来也在轿子里呆不住了,她把袖子一撸,掀起帘子就跑出来,引路的婆子大叫了一声“成何体统”,赶紧过来把她往回塞,白芊芊把胖婆娘往边上一推,干脆连碍事儿的盖头也一把揭下来了。 “小姐!” 绿蚁从后面跑上来手忙脚乱的给她遮盖头,她大手一挥:“不碍事。” 随着她遮面的盖头飘然落地,夹道而站的吃瓜群众里响起一阵阵的抽气声——都说相府千金白芊芊艳绝京城,可是相府千金又岂是平头百姓就能见到的? 周围的反应满足了白芊芊作为女人的虚荣心,谁还不是个小仙女儿咋滴!她正飘着,一匹似驴非马的骡子从轿子后面转了出来,一对大鼻孔直冲冲的对着她的脸,吓得她往后一仰身才站稳,恰好看见骑在骡子上的定国侯。 也不算骑,那人吊儿郎当的侧坐在骡子上,也是一身喜服,可惜穿的不怎么规矩,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左脚黑靴,右脚红靴,脑袋上的帽子也是反的,摇摇欲坠的挂在杂草一般的乱发里。最要命的是一张脸,糊满了头发和胡子,就剩俩眼珠黑漆漆的冒着光,看着十分不正常。 这也太拼了吧! 白芊芊被定国侯的造型辣着了眼,一时没能回过劲儿来。殊不知,她看人家的时候,人家也在看她。 司骓没想到,白芊芊竟然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弃名节于不顾。 眼前的人一袭红衣欲燃,更衬的那张巴掌小脸娇艳动人,盈盈有光。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前世今生,竟然真这样儿戏般从头来过。 虬结的胡须下面,定国侯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喉头一滚,痴笑道:“娶——媳妇儿咯——” 白芊芊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司骓提着领子拽了起来,然后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挂在骡子背上。 “不好啦——不好啦——新娘子被新郎官儿抢走啦——!” 婆子丫头的叫声被抛在身后,起先白芊芊还能看到路两边惊慌失措的人群,后来就全然顾不上了,专心致志的在骡子背上翻着白眼儿。 肚子硌在骡子后背的脊梁骨上,颠的她分分钟想死。反观司骓,坐在无鞍无轡的骡子上稳的一匹。 忽然一个急转,白芊芊被脑袋上的凤冠坠着从骡子上飞出去,她眼一闭,心道完了,这才刚穿过来一宿就要凉了。 没等她凉透,腰上忽然一紧,飞出去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拽回来,“嘭”的一声,又结结实实的摔回骡子背上。 这回白芊芊不敢托大,挣扎着拧起身子,使劲儿抱住司骓的腰,好似抱住救命的浮木,就怕一不小心又给掉下去。 她专心致志的求保命,没有注意到在她抱上去的那一刻,司骓身上一瞬间的僵硬。 等到骡子停下,白芊芊命都去了半条,又被司骓一只手提着领子提溜起来,对上一张胡子拉碴的痴脸:“小娘子?” 要不是知道这人是装的,她就要喊非礼了。白芊芊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个重生了的侯爷准备怎么跟她算上辈子的夺命之仇。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既没人能找得到她的尸首,司骓还是个别人眼里的疯子,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白芊芊觉得没有比现在了结她更好的时机了。 她脑子转的飞快,冷不防被司骓拎着从骡子背上一跃而下。脚甫一沾地,白芊芊这才感觉到五脏六腑重新归位,一阵恶心上来:“哇——” 等她缓过劲儿,起早吃的那小半碗稀粥,已然尽数献给了司骓的婚服。 白芊芊:…… 她大约,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QAQ 她这厢还合计着怎么自救,喉咙骤然一紧,定国侯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空气一点一点从胸腔消失,却没有新的补充进去,眼前那双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既不清醒也不疯魔。 白芊芊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灭顶的恐惧淹没了她,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试图逃脱司骓钳住她喉咙的手。 眼前蓦的闪过一道白光,大口的新鲜空气涌进她肺里,等到视线重新清明,司骓的背影已经远在几丈开外,疯疯癫癫的跑远了。 司骓竟然没有杀她! 不管司骓是想留着她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怕现在结果了她会打草惊蛇,结果都是她活下来了! 白芊芊坐在地上喘了会儿气,摸了摸疼的火辣辣的脖子,身上打着哆嗦,满心都是侥幸逃得一命的后怕。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四下望了一眼,这地方荒草丛生,目所及处杳无人迹。白芊芊也不磨叽,站起来就朝着司骓跑走的反方向拔足狂奔。 这么好的机会不跑,她又不是傻! 然而跑着跑着,白芊芊就发现逃跑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里荒郊野岭,草盛树茂,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添乱,走个三五十步就得挂个二五八下的,极其碍事儿,更郁闷的是,她饿了。 早上吃的那两口稀粥都喂了司骓的衣服,胃里早就没存货了。 别人穿书都是一路金手指开后宫,再不济也要发个家治个富顺道谈个甜甜的小恋爱,怎么到她这就这么悲催,嫁了个老公是重生的也就罢了,她还是上辈子的杀人凶手。 乌鸡鲅鱼。 白芊芊自暴自弃的找了棵树靠着坐下,苦哈哈的拽了根草绕着圈儿,二十多岁的灵魂一个绷不住,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眼泪越掉越多,她索性也不忍着了,反正没人,哭大声点儿也没人知道,等她抽抽嗒嗒的停下来,胡乱抹了把脸,才发觉身边有点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没有风,没有虫鸣,只有她这方寸间一点喘气的动静。 身体因为应激反应竖起一身汗毛,等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座荒山上不止她一个饿肚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远处的孤狼先是露出一双眼睛,似乎笃定她跑不掉,慢慢现出身形。 白芊芊有点佩服自己现在还能动,可惜碍事儿的衣服在这时候刷起了该死的存在感,她被草根绊住脱不开身。 眼看着那头孤狼渐渐逼近,忽然身后传来“铿锵”一道破空之声,一只羽箭贴着她脸侧飞过,直直射入那头孤狼的嘴里,穿身而出,最后钉进后面的树上。 白芊芊猛的回头,她身后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里弓弦犹颤。 “你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礼成 “你是谁?”黑衣人不答,白芊芊又问了一次。 然而黑衣人钉在原地似的,眯着眼睛似乎在打量她,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白芊芊没辙,往前走了几步。 “多、多谢这位……壮士?”黑衣人不闪不避,看着不像有恶意,白芊芊胆子大了一点,求助道,“你知道怎么才能下山吗?” 这回黑衣人总算有了反应,须臾间近了她身侧,一伸手抄起她的腰带把她甩到肩膀上。要不是胃里已经空了,白芊芊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再吐一顿的。 不过被人扛着比被骡子扛着的感觉还是要好上不少,她估摸着黑衣人扛着她跑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就把她放下了,她正想道谢,忽然脖子后头一热,转脸就对上了两只颇为眼熟的大鼻孔。 是驮着她和司骓过来的那头骡子!白芊芊头皮一紧,又被带回来了可还行? “这位壮士,我想下山,您知道路吗?”白芊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弱弱的问了一句。 黑衣人刚要离开的背影一顿,直觉告诉白芊芊,这人的反应跟她好像没啥关系。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挺准,因为就在黑衣人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之后,漫山遍野突然涌出无数手执长矛的官兵,把这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芊芊藏在骡子后边瑟瑟发抖,老远瞧见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她这边来了。 等到那人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就见那人禀退一众跟班儿,翻身下马,颇为热情的过来扶她。 “芊儿,你受苦了。” 声音一出,白芊芊算是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儿晚上那个渣男,原主的姘头,新皇帝康一白嘛! 昨儿个天色暗,她又刚穿过来,没看清他的模样,现在瞧着倒还不错,人模狗样的,再加上一张油嘴一条滑舌,也难怪原主那种长在深闺的小姑娘会死心塌地的被他骗。 不过她却不知道渣男为何做戏做的这样足,侯夫人被侯爷半道儿劫走,何必劳烦皇帝圣驾亲自来找? 白芊芊回忆着原主和渣男相处的情形,瞬间没了骨头似的倒在他怀里,做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娇声道:“侯爷把我掠到此处,突然失智掐我的脖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忽然跑了,三郎,我好怕!” 说到最后,白芊芊被自己嗲出一身鸡皮疙瘩,她都这么豁出去了,定国侯可千万得记她点儿好啊! 渣男显然也很吃她这一套,拍着她肩膀柔声细语的安慰过,这才叫来侯在一边的手下,吩咐道:“继续派人下去,把侯爷给朕找出来!” “是!” 渣男手下的将士断喝一声,转头就去分派任务,还没等众人散开,草堆里就钻出来个红彤彤的人,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什么东西。 是司骓。 司骓仿佛没看见山头上多出来的这许多人,径直朝她和渣男这边过来,待离的近了,白芊芊才看清,刚才被自己吐脏的那片还挂在衣服上。 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一刻,白芊芊由衷的佩服定国侯的忍耐力。幸好她早上只吃了这几口稀粥,要是再多吃点儿别的,定国侯这会儿就该招苍蝇了。 康一白显然对这样的定国侯是嫌弃的,往后闪开两步,司骓却像压根没看到这个当朝皇帝似的,兴冲冲朝她走来:“花蝴蝶,给新娘子!” 白芊芊:…… 定国侯一张大胡子脸贴在她面前,手里捉着一只黑底白斑的大蝴蝶,献宝似的放在她鬓边,那只蝴蝶似乎被她早上抹在头上的桂花油粘住了脚,大翅膀在她眼角的余光里扇啊扇,就是不肯走。 白芊芊小脸惨白,浑身僵硬——不敢动啊不敢动。 说出来不怕丢人,她上辈子怕的东西不多,昆虫就是其中之一。什么蝴蝶儿蜜蜂蜻蜓蟑螂蜈蚣小瓢虫,但凡出现在她周围一米内就是一声尖叫,绝不含糊。 眼下这只大花蛾子都快扑棱到脸上了,白芊芊干脆连叫都叫不出来,哆嗦着嘴唇,只想闭眼晕倒了事。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白芊芊觉得她身上血都要冷透了,一只手忽然拂过她鬓边,大扑棱蛾子受了惊吓,终于离她而去,就听见司骓道:“新娘子不喜欢,不好玩儿!” 语气与三岁稚童无异。 白芊芊松了口气,软倒在地上。 定国侯司骓像是现在才发现这山头上多了许多人,他四处望了望,脸上仅露出的眸子里一派惊慌,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孩儿,最后偷眼瞧着为首的皇帝,有些害怕的缩在白芊芊身后。 康一白居高临下的盯着司骓,“哼”了一声,他缓缓蹲下身,拍了拍司骓须发虬结的脸,阴测测的道:“我的好大哥,你真不记得我了?” 司骓浑身一抖,果真如同受了惊吓的幼童一般,从白芊芊身后探出来的脑袋又猛的缩了回去。 康一白见他如此模样,一勾唇角,站起来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像是拍掉秽物一般:“来人,送定国侯和夫人回府!” 下面的人得令,围过来拥着白芊芊和司骓走了,待山头空了,康一白抬手唤来心腹,眼中戾气大盛,缓缓吐出两字:“烧山。” —— 白芊芊又是被司骓拎到骡子上驮下去的,只是这回骡子安了笼头被人牵着,走的温和了许多。司骓好似睡着了一般眯着眼,她偷偷转过去瞧了一眼,忽然很想看看这个衣衫不整的定国侯不疯不傻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她正想的出神,藏在乱发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吓得她赶紧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目视前方。 背后半天没什么动静,就在白芊芊以为司骓会继续装睡的时候,一双大手绕过她的腰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肩上一沉,毛茸茸的脑袋扎的她脸上和脖子红成一片。 这是什么操作!装疯卖傻还要趁机占她的便宜! 白芊芊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不疯不傻的定国侯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杀身仇人的便宜也要占,记吃不记打,再死一次也不冤! 她心里早就炸开了花儿,面上却不敢不规矩,就这么浑身僵硬的被司骓搂了一路,终于在山脚下看见了一队红彤彤的仪仗。 司骓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卒拖走了,绿蚁跑过来抱着她就开始哭,还是红泥训了她两句,才抹着眼泪起来帮她收拾穿戴。 重新蒙上盖头坐进轿子里,白芊芊有一种预感,她穿越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比今天发生的一切更无聊。 苍天啊,她还不如直接嗝屁了呢! 轿子一路颠啊颠的,白芊芊耸耸鼻子,嗅到一丝焦味,她撩起轿帘,叫来扶轿的婆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滚圆喜庆的妇人浑不在意:“这是农户家里烧草呢,小姐只管忍忍,过了这段就好了!” 白芊芊不疑有他,继续坐回轿子里打瞌睡。 有了早上新郎官儿当街抢亲那一出,如今街上的吃瓜群众比那时候只多不少,白芊芊佛了,嫁就嫁吧,可怜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如今白的了一个天仙似的壳子,就要嫁为人妇,还是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轿子终于到了侯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晌午,白芊芊又困又饿,头晕眼花的被扶下轿,由喜婆牵着一路进了府里。 厅堂里座无虚席,有老有少,脸上表情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白芊芊隔着盖头看不真切,只在周遭各怀心思的静默中到了堂上。 司骓还是适才分开时的那一身,不修边幅的立于一侧,本该坐着双方高堂的地方,眼下只有白鸿和柳伊妹正襟危坐。 定国侯司骓的堂上之人,早就在助三皇子荣登大宝的时候,舍去了他们的性命。 白芊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眼前的这个假疯子,知道他一家豁出命去效忠的三皇子,却在身居高位后反咬一口,逼得他饮下发妻亲手喂下的毒酒,流血而亡,该是怎样的心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躬到地,白芊芊心口忽然泛起一丝锐痛,细细密密的卷到了四肢百骸。 她一时难受,长久没有起身,厅堂上“嗡嗡”之声渐盛,忽然一颗脑袋钻进喜帕下面,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入——洞房喽——” 定国侯揽着她后背,一手托着她膝弯,吆喝着一路狂奔,“嘭”的一下撞开一扇屋门,把她往床上一扔,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之间,白芊芊莫名难受的厉害,也没心思去揣摩司骓此举到底何意,她蜷在床上,等那股难受劲儿过去,这才晃晃悠悠的坐起来。 屋子里红帐红烛红床,是个古代洞房的标配,她饿的厉害,抱着桌上盛着的红枣花生一通猛吞,好不容易有了点饱腹感,困意又赶来凑热闹。 白芊芊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付出了一把头发的代价把凤冠摘下来,把衣服一裹,紧了紧腰带滚进床上。 生活已经都这么艰难了,睡个觉还不行吗? 反正嫁都嫁过来了,司骓今天在荒郊野岭都没有杀她,那就更不可能在侯府杀她。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好说。 这一睡,就睡到朗月高悬,烛影摇红。 侯府中早已没了白天的热闹,厅中杯盘狼藉,几个临时雇来的丫头下人忙着洒扫收拾。 后院里,一个脚步踉跄的身影往洞房去了,他身上的喜服满是脏污,菜汤酒渍,还有不知道哪里沾上的泥浆废土。 司骓一摇三晃的进了洞房,看见满桌子的果核子皮,微微一愣,随后便看见喜床上合衣而眠的白芊芊。 记忆里事事讲究的女子鬓发微乱,司骓一弹指,桌上的红烛应声而灭。 白芊芊因为突然暗下来的光线惊醒,阖着的眼皮儿动了动,睡懵了的脑袋好不容易转起来,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野蛮生长的脸。 她下意识的握住滑在手边的尖细物事,猛力向眼前的人投去。利器入肉,一把镶金带银的簪子刺进司骓的左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入梦 白芊芊有点凌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簪子自己动的手QAQ 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应激反应,任谁一睁眼看到那么一张粗犷的大胡子脸都得采取点什么措施,更何况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独自面对一个全须全尾的假疯子。 “你别过来!” 白芊芊往后缩成一团,眼睁睁的看着定国侯越逼越近,当即心下一凉,这人怕不是要对自己先奸后杀? 还不如就让她直接死了呢! 她一狠心,握住那只留在司骓肩上的簪子,头一回对康一白那个渣男有了感激之情。 “噗”的一声,利器和皮肉分离的声音弄的她竖了一身的汗毛,白芊芊顾不上这么多,抡起胳膊一顿乱戳,次次入肉,然而司骓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依旧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白芊芊手腕一转,染血的利刃指着自己的喉咙。 眼前步步紧逼的人猛然停下,她终于吐出一口气,司骓脸上刺毛乱炸的胡子微微颤了颤。 好歹争取到一点时间,白芊芊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异常的清晰,如果她现在全盘托出,会不会换来一线生机? 或者司骓被识破伪装,不肯听信她的说辞,直接要了她的命。 不是死就是活,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我……” 她捋了番说辞刚开口,司骓眸色一暗,一把攥住她握着簪子的手腕。白芊芊吃痛,到了舌尖儿上的话被疼的咽回去,随即整个人就被从床上拽下来。 “你你你你干嘛!” 白芊芊脚步踉跄,司骓就跟聋子似的充耳不闻。直到出了屋,房门“嘭”的一声在她眼前合上。 这是几个意思? 白芊芊游魂儿似的挪了几步,软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 “绿蚁?” “小姐你吓死我了小姐!咱们还是回家吧呜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蚁的声音仿佛一道利刃,破开她周遭的那道膜,喧嚣的蝉鸣和漫天的夜色铺天盖地的涌向她,白芊芊这才恍然感到了几分真实,后知后觉的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顺着绿蚁的惊呼看向自己的右手,簪尾的血迹已近干涸,她张了张嘴,像是还没有从先前逃出生天的危机里缓和,连声音都发不出,过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开口:“……没事,帮我一下。” 绿蚁哭哭啼啼的掰开她抽筋的手指,簪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白芊芊手软脚软的被绿蚁扶着站起来,抹了把脸,看见一手的水痕。 直到被绿蚁扶着坐进浴桶,她才彻彻底底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芊芊作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堂堂一个侯府,怎么连个下人都找不到,主子疯了就罢了,底下的人也跟着偷懒!”绿蚁出去转了一圈儿,看样子是不顺心意,嘀嘀咕咕的回来带着点脸色,“小姐,咱不去侯爷那儿受那疯子的气!今天委屈你就在我们屋里歇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人理论!” 白芊芊被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逗得放松了不少,接过绿蚁手里布巾:“我自己来吧。” “小姐——”绿蚁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见白芊芊不像有训人的意思,绿蚁胆子大了点儿,探头探脑的瞧了一眼外头正铺床的红泥,这才委屈巴巴的小声说:“小姐连这点贴身事都不让我做了,红泥姐姐回头更要瞧我不起了。” “傻丫头,我这是想让你歇会儿!”话虽这么说,白芊芊还是体贴的放了手,别别扭扭的任凭绿蚁摆弄。 绿蚁圆圆的眼睛笑成弯弯的小月牙,开开心心的给她淋着水:“绿蚁不累,绿蚁就想让小姐舒服!——欸,这是什么?” “什么?” 她被绿蚁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绿蚁把她身前披着的头发笼到了背后,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一颗豆粒儿大小的小红痣,就在心口的位置。 绿蚁拿澡巾沾着水蹭了蹭:“怎么洗不掉?” “停停停,再搓破皮了!”白芊芊拦着绿蚁还不放弃的手,“长颗痣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可是昨儿个看好像还没有呢呀?” 绿蚁嘟囔了一句,继续捣鼓她拖腰的头发,白芊芊爬在桶沿儿,自顾自的想事。 她以前也有一颗一般模样的痣,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就连位置都不差分毫,听绿蚁的意思,这颗痣以前是没有的,敢情是她穿过来占了这副身体,还给盖了个戳? 这也太神奇了吧!看来她是真的要在这个壳子里安家落户了。 白芊芊想来想去,她贵为丞相千金,又嫁了侯爷做夫人,平白年轻了好几岁不说,还那么好看,除了身上背着一条人命,也挑不出其他的什么毛病。而且这条人命也是上一世的原主欠的,就算司骓重生了,这辈子的她也还没酿成什么大错。 这应该算是赚到了吧? “小姐,床铺好了。” “嗯。”白芊芊撩起眼皮,看了眼一脸恭顺的红泥。 如果没有渣男和渣男的眼线就更完美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搞的白芊芊胆战心惊,沾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熟了,一觉睡到绿蚁来叫她,这才不情不愿的睁眼。 “小姐,快起了,再晚寺里的杏花要败啦!” 绿蚁梳着两个花苞头,看着愈发显小。白芊芊有点懵,她昨个儿才嫁了定国侯那个假疯子,怎么今天就要去看杏花? 直到被绿蚁扶上轿,这才发现有点不太对:“绿蚁,红泥哪儿去了?” “红泥是谁?小姐你睡糊涂了吧!” 白芊芊浑浑噩噩的被抬着走了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果然是一座寺庙。 她只觉得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她转过几丛院墙,入眼粉白成簇,杏花开了一树又一树,既新鲜又可爱。 白芊芊在树丛间看的高兴,没留意边上有人,忽然撞进一个怀里。 “姑娘当心。” 那声音绵泽入耳,润物无声,煞是好听。她一抬头,恰跌入一双深潭碧水般的眼波里,不待她细细端详,眼前的人事都像水墨一般晕染开。 “你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阿黄 所见之景浓成一片化不开的黑暗之前,白芊芊猛然睁眼。 她盯着眼前的黑暗过了好一阵,翻了个身,渐渐适应了夜色,才从梦境里的一片漆黑中抽离出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梦里那双眼睛,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梦里的一切都真实的不像话,好像真的有这么个地方,还有这么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白芊芊觉得是原主的意识作祟,贪恋活着的这点念想,趁她入睡来刷存在感的。 七想八想,她辗转反侧了好一阵也没睡着,忽然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传出些动静,白芊芊把呼吸放缓,竖起耳朵小心听着。 不一会儿,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朝她这边来了,有人掀起床帐,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是红泥的声音。 白芊芊没应声,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微微蹭了蹭枕头,红泥又叫了两声无果便走了,门闩处轻轻响了两声。 直到她盯着窗外略显诡异的红光再次入睡都没有人回来。 —— 白芊芊后半夜这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的升了个懒腰,叫道:“绿蚁。”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她才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白芊芊晃荡到屋外,一股浓重的焦灼味扑鼻而来,远处天空上腾起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小姐!” 她正诧异着,绿蚁端着洗漱的水瓮来了,白芊芊拉住她指了指天边的浓云:“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是城外的雁平山走水了,好像昨天下午就开始烧了。”说起这事,绿蚁一副后怕的模样,“要我说这侯爷也真是个丧门星,偏偏把您劫到那种地方去!要不是您福气大,赶在着火前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说着火的地方,是昨天那座山?” “可不是嘛!想想都觉得吓人。” 白芊芊跟在绿蚁后面进了屋,衣服下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极大的可能,是康一白提防司骓借抢亲之举暗中筹谋,所以出此一招。 白芊芊不禁抖了一抖,竟然直接烧山,这个渣男未免也太歹毒了,原主到底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她心里犯着嘀咕,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着绿蚁端来的水洗漱过,左右没看到红泥,问道:“红泥呢?” 绿蚁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东西,不疑有他:“红泥姐姐去收拾东西了,等会儿咱们搬屋子。” “哦。”看来是回来了。 大半夜放着好好的觉不睡,白芊芊可不觉得红泥会去干什么好事。这么一个□□拴在身边,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好不容易把宽袍广袖的华服折腾到身上,白芊芊出了一身的汗。 绿蚁忙活完手头的事,一抬眼就瞧见一个裹得比粽子强点儿有限的自家小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小姐,以后还是我伺候你穿衣吧。” 说完,不由分说就把白芊芊身上的衣服又给剥了。 白芊芊:“……” 当小姐好累。 绿蚁绕前绕后的给她更衣,白芊芊安静了一会儿,状似无意的问道:“绿蚁,还记得你陪我去寺里看杏花儿吗?” “记得呀,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绿蚁手上不停,诧异道。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 “也是,雁平山烧了,拓渊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后估计再也找不到让小姐欢心的地方了。小姐,要我说赏花的地方千千万,你怎么就喜欢去那里呢?几朵花而已,再怎么好看也该看腻了罢!” 绿蚁一边说,一边窥了眼白芊芊的脸色,只当小姐为了山上付之一炬的花树伤神,赶紧换了个话题,念叨起了一早在侯府里的所见所闻。 白芊芊倒没绿蚁揣摩的这么多愁善感,她只是消化着绿蚁话里抖落出来的零星消息,琢磨着昨晚的梦到底是几个意思。 两人正各怀心思的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手里提着食盒,进了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是侯府的王婆婆。”绿蚁低声对她耳语了一句,白芊芊点了点头,尽量斯文的等着王婆婆在桌上布好饭食,矜持的动起了筷子。 “夫人,侯府素来人少,昨儿个又忙乱,怠慢了您,不是有意为之,还请您多多担待。” “不要紧。”白芊芊摆了摆手,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小姐,没有诸多讲究,眼下吃到一口热饭,已经快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王婆婆和绿蚁站在旁边陪着她吃完了整餐饭,吃了一半红泥也来了。三个人六只眼睛,看的白芊芊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饱了,王婆婆收起碗筷,在前面引路,带着她和红泥绿蚁去新的卧房。 “自从老将军和老夫人故去,少爷就把府里的杂役都遣散了,没留什么人,遇到热闹事难免有些捉襟见肘,夫人不要见怪。” “哎,好好的一个少爷,谁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呢,不过夫人放心,少爷好人有好报,总不会一直痴傻下去,会好的。” 走了一路,王婆婆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看得出和司骓亲近,就像在说自己的孩子,白芊芊暗中咂舌,司骓也是真的可以,装疯就罢了,连如此亲近的人都一并瞒着。 “到了,这原本是少爷的寝屋,后来少爷搬到了大屋,这里就空着了。” 白芊芊在屋门外站定,分给她的卧房就在昨夜她被扔出来的新房旁边,新房的门还闭着,也不知道司骓在不在里面。 红泥和绿蚁已经进去收拾了,她正要跟进去,忽然从房子后面出来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竖着尾巴和她对视。 “夫人不用怕,这是少爷养的狗,叫阿黄,平时只听少爷的话,温和着呢!” 白芊芊闻言,蹲下朝大狗勾了勾手指:“阿黄!” 大黑狗先是不动,随后摇着尾巴小跑过来,围着她绕了两圈儿,往地上一滚,摊开肚皮,转着眼睛看她。 白芊芊屈指挠了两下,阿黄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颇为满足的闭上眼,喉咙里打起了小呼噜。 结个婚还送了条狗,白芊芊觉得自己这波不亏。 她这边正开开心心的逗着狗,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骚动,不出片刻,一个尖细的嗓音拖着长腔唱道:“圣上驾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降祸 白芊芊带着红泥和绿蚁,跟在王婆婆后面到了前院,两个在房檐下忙活着的小厮正踩着梯子下来,还有一个比王婆婆更显年长的老翁从后院钻出来,三人见到她,俱是弯腰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昨儿个鸡飞狗跳一整天,这才算把侯府的人见全了,只是加上她一行也才堪堪七个人,未免寒酸了点儿。 白芊芊心里腹诽着,这个侯府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看样子那种出趟门都前呼后拥的排场这辈子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惋惜归惋惜,她还是端着架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数。 外面尖细的嗓音愈发离得近了,不出片刻的光景,从侯府大门一窝蜂的涌进一排仪仗。 硕大的院子里张贴的红彤彤的喜气还没褪尽,瞬间就被水泄不通的围了个结实。 队列最后,明黄色的车撵缓缓停在门外,康一白一身鎏金紫蟒袍从车里钻出来,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刚踏进侯府大门,先前进来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卒子齐刷刷跪了一地,把白芊芊吓的一抖,就势也跟着跪了。 从刚才就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当乖宝宝的阿黄忽然戒备的躬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 没等周围的人有所反应,一道黑影“嗖”的一声蹿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到康一白脚下。 九五之尊毫无颜面的发出一声惨呼,皇帝的龙腿已然变成了阿黄的磨牙棒。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来救驾!” 还是离康一白最近的老太监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尖细的嗓音破成一口锣,震的旁边呆杵着的众人如梦方醒,纷纷提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就要动手。 白芊芊眼看着情况不对,压下心里的幸灾乐祸,唤道:“阿黄,回来!” “嗷呜!” 黑漆漆的大犬有灵性一般松了口,迈着小碎步“哒哒哒”跑回白芊芊身边坐下,虎视眈眈的盯着满院子的不速之客。 白芊芊此刻只想撸撸狗头夸一句干得好,可惜眼下的形式实在容不得她造次,只能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皇帝的囧样儿。 康一白不耐烦的挥开绕梁苍蝇似的老太监,被华服衬托出的雍容的脸上扯出一丝冷笑:“侯府的主子疯了,连畜生也跟着不识好歹?养你们一帮废物有什么用,还不快给我拿下!” 周遭人听见皇帝主子发飙,立时有两个提着剑来捉阿黄。 白芊芊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武夫越逼越近,却也无计可施,心里正着急着,忽然脚下一阵窸窣。 她低头一看,阿黄整只狗钻进了她的裙底,只前后漏出一个脑袋一条尾巴。 白芊芊:…… 这狗怕不是成精了吧。 果然,那两个奉命捉狗的武夫瞧见阿黄钻进了侯爷夫人的裙子里,纷纷停下脚步。 皇帝令他们捉狗,可不包括掀侯夫人的裙子这一条。 “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见此情况也是傻了眼,吊着嗓子又惊又气,半天才一拍大腿,转了个身请示他的皇帝主子:“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康一白被一条狗惹得怒从心起,正欲发火,忽然听见一声温温软软的“皇上”。 定国侯的新夫人,艳绝京城的白芊芊,挽起了发髻,换上了嫁作人妇的新衣裳,低伏在他脚底,别有一番风情。 “恳请皇上开恩,饶过阿黄一命。” 白芊芊等了半天没听见康一白那个渣男应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了攥,借着手心里那点痛劲儿,声情并茂的把刚才编好的一番说辞娓娓道来。 “我新入侯府,人生地不熟,侯爷又认人不清,幸亏阿黄陪我护我,才觉得安心了。刚才许是进来的人多,阿黄被吓着才会冲撞您,皇上九五之尊,何必同一只畜生斤斤计较?” 白芊芊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话尾带着颤音,舌头直打哆嗦。 亲身体验过,白芊芊只想说,小说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面对一个动动嘴皮子就能要人命的皇上,她可没有什么巧舌如簧绝地反杀的金手指逆袭打脸,嫁了个老公也是自身难保,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别人穿书和皇帝谈恋爱,轮到她,皇帝成了渣男,还是个暴君,简直惨兮兮。 她这边心里百转千回的,没看到康一白脸上渐渐玩味起来的表情。 被无数男人趋之若鹜的丞相之女又如何,还不是拜服于他万人之上的威望之下,心甘情愿当他的棋子? 康一白心底的戾气消了不少,他一挥手,秉退手边严阵以待的侍卫。 安静的院子里响起突兀的脚步声。 白芊芊垂着头,随着声音靠近,视线里多出一双描龙画凤的靴尖,下一秒,她下颚一痛,被迫抬起脸,对上康一白那个渣男的脸。 “夫人大喜的日子,怎么弄得这般憔悴。是不是定国侯对朕赐的亲事不满意,冷落了夫人?” 康一白一边说,一边碾动手指,在白芊芊脸上留下一个红印。 疼倒不疼,就是瘆的慌,白芊芊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隐隐约约的冒了层鸡皮疙瘩。 “皇上!” 王婆婆跪在白芊芊身后,早就觉得皇帝来的有些莫名,此时见到皇帝如此轻浮的举动冒死出声。 “嗯?” 康一白只一眼就吓的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噤了声,他对此颇为满意,放开白芊芊,弹了弹金贵的手指,眯着眼扫过侯府这几个战战兢兢的孤家寡人。 “怎么没见到朕的定国侯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康一白离得远了,白芊芊终于缓过口气儿。 没了迫在眉睫的压迫感,她连吐槽的力气都回来了几分。 就司骓那副疯模样,怎么可能盛装出来三跪九叩迎接这位九五之尊? 白芊芊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皇帝打从进门就阴阳怪气的,摆明了是来挑事儿的。 还有那个红泥,瞅着机会就意味深长的盯着那个渣男皇帝眉来眼去,分明是当院子里的人都眼瞎。 “来人,去把定国侯给朕请出来。” “嗻!” 老太监答应一声,领了一小队人气势汹汹的就往后宅去。 只是刚过正厅,就听到“哎哟”一声,领头的老太监又从墙后全须全尾的飞了出来,砸在那一队官兵身上,七八个人滚作一团,骨碌碌溜了两圈儿。 要不是处境不允许,白芊芊还是很想笑一笑的。 老太监好不容易不滚了,一张白脸气的青紫交加,可惜没有胡子吹不起来,只能干瞪着一双眼:“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胆敢放肆!” 片刻后,从老太监适才飞出来的地方,探头探脑的伸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除了司骓还能是谁。 只见司骓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看,随即缩回去了片刻,半晌之后跨着戏台子上的四方步一摇一摆的踱了出来,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喉咙:“大胆刁奴,见到侯爷还不跪拜?” 白芊芊觉得这个侯爷有点刚,毕竟他身上还套着昨儿个那身喜服,经过一整晚的发酵,就算她离得远也还是闻了个清清楚楚。 那味道着实感人,就连阿黄摇着尾巴跑过去,半道上又被熏了回来,蔫头耷脑的重新缩在她裙子下面。 带队找人的老太监离司骓最近,受到的荼毒自然也是最深,可他终究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没本事直接给侯爷甩脸色看,只得满心不甘的对着个疯子拜了下去。 “奴才见过侯爷。” 司骓充耳不闻,很快被满院子的陌生人吸引了注意力,绕着一圈儿守卫挨个儿瞧起来,把个老太监晾在一边气的肝儿颤。 康一白也不做声,只饶有兴趣的盯着司骓,仿佛想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才肯罢休。 “少爷,那边去不得!” 清透的少女声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氛围,白芊芊循声看去,一个与绿蚁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没头苍蝇似的闯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身新衣裳。 小丫头乍一见着院中的阵仗,陡然立在当场。 “雀儿,还不快跪下!” 经由王婆婆提醒,小丫头才慌慌忙忙的跪下,怯生生道:“云雀见过皇上。” 康一白没有多作理会,睨了眼正和守卫们大眼瞪小眼的司骓,微一掩鼻:“侯府的下人都是怎么当差的,堂堂定国侯,就给朕伺候成这副模样?” 院中一派静默,只有司骓口中传出的胡言乱语。 等了片刻,康一白又阴测测的道:“怎么,都哑巴了。——平时是你照顾定国侯起居?” 他的目光在众人当中兜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云雀的身上。 “回、回皇上话,是。” “抬头说话。” “是。” 云雀战战兢兢答应着,缓缓抬起头。 康一白走到她跟前,看了小丫头一眼,:“模样倒乖巧,可惜伺候人的功夫差了些。” 云雀被康一白吓的不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却连低头都不敢,梗着脖子任凭九五之尊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颈间。 白芊芊跪在一边,康一白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她眼底,她寻思着这人八成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康一白蹲下身,贴在云雀身侧轻轻闻了闻,嘴角牵出一抹狞笑:“来人,教导教导这个丫头怎么伺候主子。” 他话音刚落,作恶的手一把扯掉云雀的外衫。 少女的体态不设防的暴露在众人面前,云雀惊声缩成一团,环起一双细弱的胳膊死死护住贴身的里衣。 白芊芊在心里暗骂一声禽兽,偷偷瞧了一眼司骓。 那假疯子在康一白朝他看过去的时候,硬生生收回一只将要迈出的腿,继续若无其事的自说自话。 只是意义不明的呓语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个狠人。 “都愣着干嘛,还不领旨办事!” 她分心去司骓那边的片刻功夫,老太监已经狗仗主人势,颐指气使的支了就近的三人履行这个不入流的圣旨。 被推出来三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把小姑娘围在当中,有些搞不明白是不是真的要按命行事。 “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回去就跟我到敬事房报到!” 老太监再次发话,康一白好整以暇,微微理了理袍摆,从一旁痴言痴语的司骓身上收回目光。 若是他没记错,这丫头跟在司骓身边有一阵了,贴身的丫头被这样糟践,这人还能无动于衷,看样子傻的可谓是货真价实。 “住手!”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轻咤,众人的目光纷纷指向院中最艳绝的女子。 两个字引的一院子人对她行注目礼,白芊芊觉得自己膨胀了。 “哦,侯爷夫人又有话说了?” 白芊芊硬着头皮迎上康一白的目光,脑子里转的飞快:“皇上,云雀早上在我这里耽搁了半天才没来得及伺候好侯爷,没想到您一大早会来,冲撞了您,是我疏忽了。” “哼。” 康一白意义不明的转着手上的扳指,抵着下巴凉凉的看着她。 白芊芊面上一片淡定,心里已然坐起了过山车,比那七上八下的油瓶好不了多少。 莫非她太鲁莽,叫康一白看出了什么破绽? 沉默了得有那么半柱香的时间,康一白冷笑一声,:“既然侯爷夫人都发话了,那就饶了这丫头的过错。” 一句话让白芊芊松了口气,只不过不出片刻,马上又被揪起来了。 康一白状似和蔼的蹲下他高贵的龙体,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给云雀披上,温柔道:“平时在侯府都是谁管教你们的?侯爷夫人刚进府不懂规矩,你们这些人可不是,哪个出来领罚?” 可怜缩在地上的小丫头抖得连气都喘不匀,抽的一声更比一声长,恐怕根本没脑子去听他说了什么。 康一白却也不急,一下一下拍着云雀的背,悠然的等着有人开口。 白芊芊:“……” 这人今天看样子不搞出事情是不肯走的了。 “回皇上,这个丫头平时都是老奴教导的。” “你?” “是。” “跪到前面来。” “是。” 王婆婆依言往前膝行了几步,白芊芊低着头,只从余光里看见一双关节泛白的手。 “你在侯府待了多久了?” “回皇上,老奴是跟着老夫人到侯府的,至今已有三十年了。” “哦,那时间可不短了。”康一白噙着笑,扬声叫道:“定国侯!” 司骓充耳不闻,蹲在地上不知道捣鼓什么,康一白一招手,立时有两个壮丁把人架起来拖到他跟前。 康一白从怀里摸出一方明黄的帕子遮住口鼻,伪善道:“朕的好大哥,你这一疯,连下人都开始怠慢了。朕疼惜你啊……你说朕要怎么罚她才能消了这股怨气?” 白芊芊在边上听着,顿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人变态的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简直不择手段。 司骓也是可怜,侯府里就这么几个亲近的人,倒都成了康一白的筹码。 “或者你快点好起来,替她求个情,朕看在你的面子上,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司骓一脸茫然的看着康一白,仿佛听不懂人语。 康一白也不恼,极有耐心的继续道:“朕从小在后宫里见过的折磨人的法子太多了,要是用到这个老奴才身上恐怕大哥会心疼。做弟弟的我要不就网开一面,给她个痛快,你说好不好?” 院子里一片静默,只他一个人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砸在众人的耳膜上。 康一白并起两指,轻轻朝前一点,边上立刻有人持刀上前,架住了王婆婆的肩膀。 “少爷就劳烦夫人帮忙看顾了!” 王婆婆被拖走之前,白芊芊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娘——!” 不远处的云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顾不得衣服凌乱,挣扎着扑上前,被侯府的两个小厮拦住。 白芊芊被这一声惊得肺腑皆颤,等她三魂六魄重新归位,就看见康一白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反手横在王婆婆脖子上。 “大哥,你再不好起来,这奴才的命可就没了。” 康一白揪着老奴的衣领把人提到司骓眼前,贴着他一字一句道。 司骓看了看康一白,又看了看被划破了颈皮的王婆婆,不明所以的躬下身,专心致志研究起康一白腰上吊着的玲珑佩。 只有白芊芊注意到了,垂在司骓身侧的袖子里,划下一道几不可见的血线,和喜袍上的污渍混在一起,叫人瞧不出端倪。 “既然这老奴的死也不能让定国侯清醒,那这条贱命朕就不留着了。” 康一白说完,手腕一翻,反着寒光的银刃眼看就要饱饮鲜血。 “皇上!” 银光一顿,康一白玩味的看了眼白芊芊:“侯夫人,这老奴才是陪你护你了,还是一早忙着伺候你让你舍不得了?” 一句话吓得白芊芊立刻噤声,康一白冷笑一声继续道:“白芊芊,朕怎么不知道,这才一夜,你就同定国侯府上的奴才畜生这么亲厚了?” 白芊芊惊出一身冷汗,她头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自己这条命,已然卷进了这个大千世界的因果。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血光,白芊芊前前后后两辈子,第一次闻到如此骇人的血腥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降祸二 适才还活生生的人,仿佛飘零的柳絮软绵绵的塌了下去,康一白一松手,老妇人的尸首就轻飘飘的落进司骓怀里。 “少爷……老身不能再照顾、照顾你啦……”王婆婆的声音已经全然没有了力气,断断续续道:“侯夫人是个好人,你要快些好起来……别让她受委屈,知道吗?” “娘——”云雀再也顾不得许多,挣开拉着她的手,跌跌撞撞的扑在王婆婆身边。 她拼命的捂着王婆婆的脖子,可是蓬勃而出的鲜红色血液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娘,娘……娘——!” “傻丫头,别费力气了。” 王婆婆缓缓举起一只手,颤巍巍的抚上云雀的脸:“以后照顾好侯爷和夫人,听见了没?” “娘,娘……我知道了娘……” 王婆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脸懵懂的司骓:“骓儿,记得给雀儿寻一个好人家,啊?” “好人家,好人家,要对雀儿妹妹顶好顶好的人家!” 不修边幅的脸陡然笑开,司骓如同痴儿学语一般痴痴傻傻的重复了许多遍。 “对,对……”王婆婆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 “娘——” 司骓搂着怀里渐渐凉下去的身体,行尸走肉一般的笑着,手臂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死死抱住王婆婆的尸身。 重活一世,竟然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世。 康一白连多一点的伪装都不肯保留,为了试探于他,直接拿他的亲近之人开刀。 司骓硬是忍下喉头一股血气,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风不吹,浪不高,船儿船儿水里摇,摇到阿婆桥——月凉凉,挂树梢,人儿人儿怀里抱,山水任飘摇——” 白芊芊在喑哑的童谣里悠悠转醒,那声音粗砺如铜锈,刮擦着她的耳膜,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心脏。 “小姐,小姐——” “我没事。” 白芊芊有气无力的应了绿蚁一声,绿蚁这才顾得上害怕,“哇”的一声哭出来。 到底是个小孩儿,白芊芊把绿蚁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聊作安慰。 康一白立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骓。 从那张脸上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不甘,有的只是懵懂和茫然,他蹲下身,薅起司骓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幽幽道:“大哥,原来你是真的疯了,是朕错怪你了。” 他用明黄手帕擦了擦手,吩咐道:“把尸体抬出去,别脏了侯府的地方。” 当差的老太监领命,着人上前就要抬走司骓怀里的尸体,耽搁了一阵还不见几人起身,他颇不耐烦的上前催促。 当中一人道:“回大人,侯爷不肯松手。” “哼。”不等老太监说话,康一白已经走了过去,一脚踹在司骓肩膀上,把人掀翻在地。 “区区一个疯子,也值得你们浪费这么长时间?” “皇上英明。”老太监狗腿的跪在地上蹭了蹭康一白的靴子,谄媚道:“剩下的人要怎么处置?” 康一白扫了眼院子里歪歪倒倒的众人,眼皮儿一沉道:“你看着办吧。” “遵旨——”老太监一朝得势,笑的眉眼皱成一团,得意的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每人打一顿,叫他们长长记性,再不敢怠慢侯爷。” “是。” 得令的侍从如蝗虫过境,架起侯府仅剩的伶仃几人就往边上临时安放的几条板凳拖去。 白芊芊茫然的看着,只觉得眼前乱成一团的人影仿佛和她隔着一层薄膜,她想帮却也无计可施,一时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直到被绿蚁死死攥住了胳膊,才因为疼痛恍然回神。 那些人竟然连绿蚁也要一起查办。 “皇上饶命啊!” 一旁的红泥也不能幸免,已经顾不得体面,哭着求饶起来。 白芊芊一个激灵,把红泥和绿蚁一起藏在身后护着。 “皇上,这两个丫头都是昨天才跟着我过来的,实在不应该被牵扯进侯府的不是,求皇上开恩,不要牵连了她们!” 白芊芊一边说,一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也不知道这眼泪几分真几分演,只希望她对康一白还有点利用价值,让他留个情面。 不负她所望,康一白自上而下看了她一眼,动动手指就挥退了抓住红泥和绿蚁的几个士卒。他看了白芊芊一眼,和老太监耳语了几句,随后和和气气的来到她身边。 “芊儿妹妹受惊了,快起来。” 白芊芊木讷的由着康一白把她扶起来。 老太监不知道从哪差人搬了两张椅子,康一白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牵着她的手让她坐过去。 这一迈腿,白芊芊才感觉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灌了铅似的沉重。康一白也不着急,极有耐心的扶着她,好好的把她安顿在椅子上,临了还理了理她刚才被绿蚁抓乱的衣领。 白芊芊抖了抖。 康一白手下一顿,笑道:“芊儿妹妹别害怕,大哥脑子坏了,朕是怕这些下人不听话怠慢了你,给他们长点儿记性呢。” 边上执刑的地方传出阵阵哀嚎,白芊芊听着,不去看也不去想,目光里只有破布一样被晾在地上的司骓,那人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 她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觉得气血翻涌,更何况司骓? 不知过了几时,院中此起彼伏的痛叫声渐渐低了,老太监过来复命。 康一白把手上的扳指带进又拔出,目光落在无动于衷的司骓身上,语气一派冰凉:“安排人来,伺候侯爷沐浴。” 不一会儿,一只沐浴用的木桶就杵在前院当中,几个卒子提了水缸里的水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装了满满一桶凉水。 老太监眼瞅着浴桶满了,赶紧小跑着回来和康一白请示,待见到康一白扬起下巴,又脚不沾地小跑回去。 “伺候定国侯沐浴——” 司骓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心里积攒的怒气借着疯劲儿迸涌而出,一发力,将近前的人震的人仰马翻。马上却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他仗着蛮力狠狠伤了一片,忽然膝弯一痛,不受控的向前倒去。 不等他摔实,已经被人剥掉衣服,提起手脚扔进了浴桶里。 头上一痛,有人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提出水面,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油头粉面的白脸。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身陷囫囵,就是曹淑这个老太监日日折磨于他,挑了他脚筋,叫他爬行乞食。 如今世异时移,这人面目仍然一般可憎。 “侯爷,这些人寻常武刀弄棒惯了,没服侍过人,照顾不周,多有得罪了。” 曹淑语毕,一发狠把司骓摁进水里,听到一阵呛咳,满意的松了手:“就这么洗,敢怠慢了定国侯,回头拿你们是问!” 日头已经从东边转到了正当空,白芊芊就这么坐着,感觉自己已经坐成了一尊雕像。不远处飞溅起来的水花度上了一层金边,耳边全是那个假疯子哭哭笑笑的声音,分不清是真的还是装的。 “芊儿妹妹。” 白芊芊被耳畔传来的声音吓的一抖,康一白就坐在旁边,趣味盎然的看着她。 “怕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哭什么。”冰凉的手指爬上她的脸,蹭了蹭眼角的泪痕,“我不过是试试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傻,现在好了,他定国侯再有能耐也施展不出,等我皇位坐稳,大权在握,你也不用在这里受这疯子的气,多好。” 白芊芊垂了垂头,躲开康一白的手,也躲开了丈余远处的司骓。 康一白见状,冷哼一声:“怎么,芊儿妹妹对这定疯相公可还心疼了不成?” “我……怎么敢……”白芊芊挤出一个笑来,忐忑编道,“只是我昨天夜里有神仙托梦,要多行善事,积攒德报,所望之事才能心想事成。我不过是怕陛下行事太过,得不偿失,有些忧心罢了。” 康一白似是对她的说辞满意了,轻笑道:“这就不劳芊儿妹妹费心了,你只管安心在侯府住下,等我料理了司骓和他的余党,接你入宫便是。”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卒子小跑着进来,跪在康一白面前:“报——韩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黑衣束发的男人,宽肩窄腰,步履稳健。白芊芊看到那张脸,觉得有些眼熟,赫然想起昨天在山上就是这人跟在康一白身边。 可惜了一身凛然正气,却甘愿做康一白的一条走狗。 那人进来时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显然迟疑了一下,脚步却不停留,径直朝康一白走来,正要行礼,被康一白一抬手给免了。 “雁平山那边可有收获了?” “回皇上,除了拓渊寺里搜出几具尸骨,没有其他发现。” 康一白闻言思忖了一会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那人起身的一瞬间,白芊芊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恰好同他看了个正着。白芊芊匆匆把头低下,慌张的避开,她现在可半点儿都不想和康一白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等到侯府的大院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白芊芊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太监低头哈腰的凑到康一白跟前,讨好的指了指一片水渍的木桶处:“皇上,侯爷晕过去了。” 白芊芊闻声看去,太阳底下,只一个脑袋挂在桶沿儿,瞧不出一丝生气。 “真晕了?” “是。” 康一白眯了眯眼,轻佻道:“弄醒,要是朕的定国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直接提着脑袋来见朕罢!留几个人在侯府,省的别人说侯府缺人,连个主子都伺候不好。”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搜府 康一白走了,定国侯府里一片狼籍。 “小姐,小姐……”绿蚁叫了叫自家小姐,没得什么回应,只得先去了侯府被罚的丫头下人那边。 两个小厮尚且还能艰难行动,可怜一个老翁和小姑娘,已经昏厥过去。 “红泥姐姐,来搭把手吧。” 红泥闻言,不情不愿的凑了过去。 把云雀几个扶进寻常歇息的地方,绿蚁又马不停蹄的回来看她的小姐,结果看见白芊芊还是一副痴痴傻傻魂飞天外的模样,不禁吓得六神无主。 “小姐,你倒是动一动呀!侯爷疯了还没好,你要是也傻了,我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小姐——!” 白芊芊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才从这一天荒诞到离奇的经历里抽离出来。她眨了眨眼,被正午的太阳晃花了视线。 “小姐——!” 绿蚁喊魂儿似的这么一叫,她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那个渣男走了?” “什么渣男?”绿蚁不明所以。 “就是像煤炭渣一样黑心的男人。”白芊芊闭了闭眼,十万分的发自肺腑。 绿蚁头一遭听到这个说法,还觉的挺贴切,悄悄跟着念叨了几句,末了还不忘提醒白芊芊:“小姐,那可是皇上,咱们悄悄说说就算了,可不能让人听到去。” “我又不傻。” 绿蚁看了看自家小姐,奇怪道:“小姐,你这两天说话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白芊芊:“……” 她想了想,避而不答道:“那你喜欢我以前那么说话吗?” “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绿蚁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说。 “那不就成了。” 与绿蚁闲扯了两句,好不容易从极度紧张的情绪里缓过神,白芊芊站起来,抻了抻胳膊。每一块骨头都是意料之外的酸痛,现在放松下来,连骨头缝都叫嚣着又累又痛。 院子里乌泱泱的人散了个干净,只当中围了几个小太监,司骓破烂似的被扔在地上任人揉圆捏扁,阿黄被拴上铁链牵在旁边一人的手里,把脖子上的链子拽的笔直。 等到司骓终于吐出一口水,那几个小太监立时散到一边,给牵着阿黄的那位让出路。那人也是太监打扮,只不过模样看着比其他几个稍显白嫩一些,他凑上前,毫无保留的一脚踢在司骓胸口,逼的地上的人蜷成一团。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确认过司骓是真的醒了,那小太监遣走其他人,目光幽幽的盯着司骓。 白芊芊看在眼里,只觉得那小太监的目光恶心至极。 “小姐!” 她脚下一顿,回头看去,原来是红泥过来了。 “小姐,侯府里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回去歇着罢。” 白芊芊一扬手,示意红泥不要再说了:“你们去云雀那边看看,缺什么就出去买,不用跟着我。” 见她执意如此,绿蚁和红泥虽然不情愿,也还是答应一声就走了。 待她们走远,白芊芊把鬓边折腾出来的碎发别在耳后,来到司骓身边。 定国侯背对着她缩成一团,后背刀伤森然,纵横触目,谁能想得到,为当今皇帝平内乱,驱外患的定国侯会落到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夫人留步,侯爷衣衫不整,小心脏了您的眼。” 小太监看见白芊芊过来,假模假样的劝道。 “这是我夫君,他什么模样我没见过,要你多嘴!” 白芊芊强自端出一副侯夫人的架子,也不知道学的像不像,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她更外强中干的侯夫人了。 那小太监低着头不说话,看样子是被她唬住了,她继续问道:“你是谁,还赖在我家不走做什么!” “小人曹锦,奉命留在侯府当差的。” 白芊芊悄悄翻了个白眼儿,一个红泥还不够,还塞进来那么多阉人,简直可怕。 她四处看了一圈儿,起初云雀提来的那件新衣裳已经扔在地上被水浇了个透湿,白芊芊捡起来抖了一抖。 那小太监见状,上前一步拦下她,阴阳怪气的说:“这种伺候人的事,夫人就不要费心了。回头要是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怪罪下来的。” 白芊芊被这不阴不阳的语调弄的头皮发麻,她今天出头太过,不怪康一白要怀疑她。横竖都已然这样了,也不怕多忤逆他这一次。 白芊芊心里打鼓,还是硬着头皮绕开曹锦,展开衣服盖在司骓身上。 定国侯啊定国侯,能帮的她可是都帮了,剩下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 一场风波落定白芊芊觉得自己活像被扒掉层皮,衣服都被湿透了,赶紧回屋找了身简单明白的衣服换上,摸索着去了云雀几人养伤的地方。 “是我,白芊芊。” 她扣了扣门,不一会儿,今早见到的那两个小厮中的一个开门出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大利索。 “夫人。” “不用行礼,都还好吗?” “我和弟弟还好,就是张伯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那小厮约莫二十上下,眼睛通红,不愿意被她看到似的垂着头,白芊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会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南,弟弟司北。” “在侯府呆了多久了?” “我们是从小被老爷夫人捡回来的,少爷遣人的时候可怜我们没地方去,才留我们在府里打杂。” 白芊芊暗叹一声,都说善有善报,司骓一家这样的好人,怎么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或者告诉红泥绿蚁她们,侯爷生病了,侯府难免受些欺负,别害怕。” “我不怕,就是雀儿妹妹那边……王婆婆不在了,她肯定很难过。” 白芊芊看着司南,就跟看着自家弟弟似的,安慰完这边,又顺着司南指给她的路去了隔壁云雀那里。 她一进去,消极怠工的红泥立时挺直了背,随手拿了个药瓶倒腾着,白芊芊暗自冷笑一声,装作没看见,径直去了云雀的卧榻。 云雀趴在榻上,绿蚁正拍着云雀的背,陪着云雀一起吧哒吧哒的掉眼泪,两个半大的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挤在一起,看见她来,忙不迭的打着哭嗝要爬起来。 白芊芊看着心疼,把云雀摁回去,哄道:“别起来了,磕着碰着又疼了怎么办?” 云雀诺诺应着又趴回去,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有点怕又想亲近的乖模样,像只被人欺负狠了的小猫,突然碰上一个能给她撑腰的人。 白芊芊摸了摸她的头发,云雀一语不发,只把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放了出来,默默无声的哭着。 “小姐,你真好,呜呜呜呜呜——” 这个绿蚁…… “绿蚁姐姐别哭了。” 云雀拽了拽绿蚁的袖子,人没安慰住,反倒自己又难受了,哭的更凶。 白芊芊:“……” 亲人在自己面前惨死什么感受,白芊芊没有体验过,也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云雀,就只默默在旁边陪着。 倒是绿蚁有些出乎她意料,两个小姑娘的频道哭着哭着就对上了,互相安慰两句,倒也有些聊胜于无的作用。 这边正哭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绿蚁抱着云雀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看向外面,就连红泥也凑过来,抖着声的叫着:“又要出什么事了?” “你们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 白芊芊一边说一边出去了。 经过上午那一出,再大的事儿在她眼里都不叫事儿。 不远处的厢房门口,曹锦坐在门口,嘴里叼着根草,一摇一摇的晃着腿。 房间里,四五个小太监翻箱倒柜,就差地板没掀起来了。 白芊芊窝了一肚子火,居高临下的看着曹锦:“曹公公,这又是干什么呢?” 曹锦“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慢慢悠悠站起来:“夫人有所不知,皇上已经查明,侯爷先前摔伤了头是有人心存歹念,有意为之。皇恩浩荡,圣上怕侯爷失智不能自保,命我待人来搜府,免得有人意图不轨,藏身于此,暗中加害侯爷。” 他说完,吊起一双桃花眼挑衅的看向白芊芊。 那双眼睛里闪着与容貌极不相符的狠戾,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好端端的一个小鲜肉,可惜失势做了太监,连心肠都变的歹毒了。 白芊芊抿了抿唇,说的倒好听。 谁家搜人连柜子上的小抽屉都不放过,多半是康一白要找什么东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芸芸众生的嘴。 康一白要找的东西…… 兵符! 白芊芊忽然想起来,她刚穿过来那天,康一白跟她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堆,就提到过这么一句。 这么重要的东西,司骓应该好好收起来了吧? 她的神情落进曹锦眼里,察言观色惯了的小太监立刻机警起来:“夫人莫不是知道什么线索?” “我能有什么线索?”白芊芊硬着头皮反问回去,冷冷道,“既然是有歹人,曹公公就搜仔细些,免得到时候侯府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是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