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1章 咫尺天涯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尘 一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尘 二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似梦 一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似梦 二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两相无缘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危险若斯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依稀故人影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情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无辜受累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昔日贵女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昔年事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还以梦魇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人善自欺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韩信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鱼死网破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反目伊始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入骨不去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支离破碎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番外篇 紫宸命劫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妾身玩物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殊途同归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番外篇 快意昔年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各有怀抱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言多必有失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前尘迷雾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何谓覆辙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芙蓉帐暖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不胫而走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过往曾经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负君相思念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左相隗林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清离怨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山雨欲来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番外篇 黄蜂尾后针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迷雾尽散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女儿心思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番外篇 风蚀往昔,似散云烟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男儿本性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相思锁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情难自控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首度交锋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渐入佳境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前奏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尽释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春梦了无痕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不知所踪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回首来处,人事皆非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尤是故人怀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引子 局启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那年年少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今日落成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夫妻之名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谋局深深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夫妻意气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收尾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夫妻之事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没羞没臊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少主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捉奸必拿双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这锅到底谁来背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一时冲动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教习司绥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礼成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合寝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隐患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结盟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青龙计划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无度不丈夫,最毒妇人心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惊闻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惊 变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凶信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尘满面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鬓如霜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孽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天相节烈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业障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心疼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多事之秋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离间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对峙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心照不宣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灼眼一幕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用强 就如以往的每一夜里,她与他的耳鬓厮磨一般,而今,他看到自己的妻子,一手搭在他人的肩上,嫀首亲密地贴附其上,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耳边,嘤嘤细语…… “表兄,我担保,以后他每每看到你,都能想起这一幕来哦!”韩成尚未从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中理出个头绪来,便又听到耳边软语,“回去,记得想我哦!” 后面这句话的暧昧意味太浓,让他直觉心跳漏了一拍,忙不迭立起身来,“子房,你听我解释!”由于起身太猛,连带着坐在他腿上的甘墨亦跌倒在地。 她悠悠站起身来,看着韩成,眉间略显娇嗔埋怨之色,抬手拍了拍腰身以下衣料上的细灰,回身坐回自己原先的位子,期间,没有往门的那边瞧去半眼。 在她看来,既然韩成往她身上泼了脏水,那她自然要泼回去,这回,算是两个都下水了。 如今,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子房,你就自己猜吧! 张良立在门前,端持着掌盘的手,轻微颤了一颤,指尖略有泛白。紧接着,他抬了抬眼,面不改色地进前,将掌盘放落,倾身开始布菜,“少主,今儿个,便到这吧,你先回去。”没有给韩成说话的机会,他笑着送客。 一旁的甘墨眸光微垂之际,余光扫到了被放落在桌案上的菜肴,不由眉色一紧,心下紧接着便是一抽。记得昨夜半睡半醒间,他问她今日想吃些什么,她当时,是随口说的这几道菜吧!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当口,面前的两个男人之间,似乎擦出了点火药味。 因着没料到甘墨会来上这么一招,在把他拉下水的同时,连她自己都不放过,是以,韩成此番有些乱了阵脚,“子房,方才真的是——” “回去!”话间,张良的一双凤眸,冷冷扫了韩成的下盘一眼。 见他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韩成唯有先行离开,以期日后再寻解释之机,况且,以他现下的情状,也的确是不宜多留。如此想着,他更觉气愤,恨恨睇了眼甘墨,眸中尽是羞恼之色,这女人,当真是…… …… …… 照理来说,继韩成拂袖离开后,这书房里,合该应是宽敞了许多,但不知为何,甘墨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压抑起来了,想来是意识到前面走了一个,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 岂料,张良回过头来,对着她笑得极是温柔,落座在一旁,看着她一口一口地用膳,适时地问上一句,“味道如何?” “……”这么看着她吃,能尝出什么好味道才怪…… 她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而说实在的,他的手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是以,这顿饭虽有些味同嚼蜡,但她还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膳后,张良没有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反而道出一句,“午时快到了,我先去熬药,墨儿喝了之后,便该午睡了。”说着,便将她轻抱而起,往里屋走去。甘墨静默地垂着头,不动声色。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看得出,张良这次有意让她跟韩成正面对上,其之真正用意,是想借机查看他二人有无异样,甚而露出破绽。既然他都这么做了,那她自然不能让他失望,可眼下…… 趁着张良前去熬药的间隙,甘墨自榻间起身,径直往颜路那边去,只因,夕言在那。 她当下的情形很是不妙,若不趁早做些准备,她有预感,她将会死得很惨。是以,要想安全躲过,她还得去向夕言要些东西。 可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张良,也在那里,其后,他给出的解释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都是在颜路这,给她煎的药。 对于他的这么个理由,她是坚决不信的,但也着实是难做驳斥。 药罐内的药液已经开始,张良指尖微松,掩回罐盖,走到她的身前,俯首微微逼近她的脸,笑问道:“墨儿可是等急了?”说着,臂膀向下,带过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没事,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言儿呢,她今日,不是来了吗?”言语间,她一直低垂着头,但却没有错漏掉张良的那声轻笑。她甚至可以想像,此时他看向她的那双狐狸眼里,定然也盛满了算计得逞的笑意,是以,她不愿抬头,去看他那微眯着的凤眸,以及侧勾起的薄唇。 “言儿她,方才刚走。”接话的,自是看出了他二人之间不对劲的颜路。 “……” …… …… 一刻钟前,将药罐端至此的张良,成功打断了自家二师兄的幸福生活,而彼时的颜路唯一庆幸的是,那时的他们,尚未进行到榻上。 张良丝毫没有妨碍了他人好事的觉悟,旁若无人地进了来,将药罐往那堆满药材的桌案上一堆,回头便对着夕言道:“言姑娘,可否劳你回一趟墨家据点,取些活气补血的药回来,近日天气愈发转寒,墨儿的身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夕言已然狠狠一跺脚,怒瞪他一眼,随即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这多少有些气急羞走的意味在。见其如此,颜路很是无奈,以致回看张良的眼神多少含了些怪责,奈何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无辜表情,好不轻松,甚至还甩给了他一记补刀,“师兄,虽说天寒地冻,但这青天白日的,午时都还未到呢,如此饱暖思□□,会不会不大好呀!” “……”颜路狠狠挑了挑眉,这小子,还真好意思说他…… …… …… 回溯的思绪尽却,张良看似好心,出言为甘墨释疑,“方才我托言姑娘替我走一趟墨家据点,这一时三刻的,怕是回不来了。怎么,墨儿你,有什么事要寻她么?”说是释疑,可这番话对于她而言,却更像是在抹煞她那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没什么。”语毕,她摆脱张良的手,转身即走。 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张良依旧背着身子,却是对颜路道:“师兄,言姑娘回来后,便劳烦你做完方才未做完的事,就莫让她来搅扰我跟墨儿了。” “子房,你……” 他回身寻至桌案前,提起腾着热气的药罐,取过碗碟,臂腕微倾,缓缓将药液满上,“师兄想多了,只不过是我的妻子晕了头,做差了事,为人夫君的,自当要好好□□一下。” …… …… 事实证明,不止是做错了事,甚还走错了路的甘墨,被张良在小圣贤庄的前门给堵了回来,随即被带回了屋内。其后,他极其温柔地给她喂了药,至于是怎么个喂法,不过就是二话不说,直接用嘴给灌了下去。空去的木碗自他掌内摔落,好巧不巧,偏掉落在了之前落地的茶壶边上,发出生闷的重响…… “是为夫不好,早前只顾着你的伤情,却不想竟忽略了你的需求,强忍上了这个把月,如今还要你以这种方式来提醒为夫,确是为夫的过错。” 甘墨暗抽一口气,本能地想要避开他探过来的手,却教他一把拿住。虽是气急,但基本的理性,他还是有的,遂而没有就近将她直接压倒在书房的软卧上。 被带至榻上的一路,她皆是默不作声,直到看到了他敞开的衣襟,不由眉色一顿,“你,怎么会消瘦成这样?”说是消瘦,还是有些过了的,只不过是跟以往的精壮相比,此番视觉冲击下的差距,有些大。 他覆首而下,耳鬓厮磨间,声嗓喑哑,“墨儿心疼了么?真好……”伴着很是干脆的“呲剌”一声响,他的手直截了当地扯开了她的衣襟,瞬即之间,一分为二。埋首枕入她的颈间,他微微使力,咬住她的耳垂,唇间不断溢出滚烫热切的粗重气息,“放心,即便如此,为夫也定会喂饱墨儿的……” 这是头一次,却并不见得会是最后一次,他对她用强…… 手腕遭缚,双眼被蒙……诚然,他比她还要熟悉自己的身体,是以,他的手四处点火,而她,根本无处闪躲…… 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即便是睡着,可只要她稍稍挪了挪身子,他便要压下她来上一回,口中吐露的话更是一次比一次不堪入耳,每每等不及她张口反驳,便是一阵横冲直撞…… 最后的最后,她已然喊不出声来,只觉得疼……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定论 翌日酉时,日落西山,正是用晚膳的好时候,但墨家据点里的那满满一桌子菜,却是无人问津。大铁锤紧皱着一张脸,瞧了瞧满桌的菜色,不自觉拍了拍自己紧实的肚子,尤其心疼自己那空荡荡的五脏庙。 要他说,这本来好好的,眼看着就要开饭了,可偏偏就在开饭前的一个时辰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不消多说,就是那情路多舛的小两口,而其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吃也不是,不吃又对不起自己,挣扎了老半天后,还是只能那么僵着。 端木蓉自内室出来,手间的掌盘上满是瓶瓶罐罐,大都是用来消肿祛瘀的。而一直立在内室门前,静候着消息的张良一见她出来,赶忙便迎了上去。 事情,还得从那场用强说起,那一日一夜里,张良跟甘墨没有出过房门,自然,也一直没有人来搅扰。待到他恢复心性,才发现她伏在早已凌乱的榻上,满身青紫,俨然已晕厥多时,以致彼时的他焦急之下,匆匆披衣,又从柜中取了件干净衣裳给她,最后披风厚实一裹,抱着她赶往墨家据点。而那之后的事,自是让人不免窘迫。在门外等待的那些个时候,张良便有感,当这道房门开启之时,他的处境,恐要腹背受敌。 而当下,他身前的端木蓉睇了他一眼,本就清冷的眸色,此时寒意凛凛,“张良先生,你若还想墨儿能活着多陪你几年,以后,烦请离她远些,最好连她半根头发,都不要碰。”语毕,她将话语权留给身后的那两人,自己转而步至药架旁,照着自己的习惯,将掌盘上的那些个瓶瓶罐罐按次序归整好。 赤练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上前,“真是,给那丫头上药上得我腰酸背疼,子房,我这辈子可还没这么伺候过人,这可真真是头一回。哥哥若是泉下有知,定要夸我一句。”说到这,话间更是不由感叹,“唉,转念想想,若是哥哥还在,你现下该被逆鳞好好伺候了,”抬手轻拍上他的肩头,她旋眸慢觑他一眼,“真是好样的呀,子房!”这意蕴满满的暗讽落下后,她将眸光回睇,侧身走开。 留在原地的张良原以为,自己还要再被指桑骂槐一番,毕竟前两个走了,这后面,还有一个雪女,怎知,人家雪女径直走向立着身的高渐离,愣是就这么将他给漠视了。而更让他意外的是,盗跖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也来凑上了一脚,“唉,张良先生,不是我说你呀,夫妻之间再怎么拌嘴,你也不能……” 对于突来的这么一出戏,张良尚未给出反应,却让腹内空空的大铁锤甚感新奇,“你说蓉姑娘她们女人家如此,我还能理解,可这事儿,小跖你凑什么热闹呀?” 握拳重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盗跖慷慨陈词,“为了表明本盗圣身为男人的立场,即便我与子房私交甚深,也绝不会偏私。若不然,我们一大群男人坐在这,也不说句话,不是要被视作一丘之貉了?”这话说到激动处,盗跖脚底一溜,溜到了药架边上,左右来回打转,“蓉姑娘,你要相信,我绝不是,那样,的人哦!”这话抑扬顿挫,却实是教人无语。 …… …… 括约四日后,甘墨总算是能下榻了,虚软的双腿踩落在地的那一刻,犹有些不实之感。继而,她在墨家据点议事的大堂里,占了一席之地。当然,连日来备受责难的张良也在。 这两人多日未见,如今凑到了一块儿,大堂内的气氛难免尴尬,以致久久没有人来起个话头。 盗跖左看右看,奈何旁边的人,个个没打算开腔,不由想着,这艰巨的任务,看来也只能交给他了。 “咳咳,各位啊,咱们今天要讨论的,是嬴政东巡的事儿,可否劳烦各位拿出点该有的态度来,来好好商量一下,这蜃楼都东渡了,嬴政那家伙为什么还要如期东巡?他是闲的呢,还是闲的呢,还是闲的??” 盗跖的话,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起了个话头,再多点,也不过就是,蜃楼的东渡,连同幻音宝盒也一并远走,苍龙七宿的秘密或许终有一日会被揭开,但一切,已与他们无关。 反观甘墨,盗跖的这番话,却是让她下了一个决断。是以,就在当日午时,姜宸的遗体被焚,其后扬灰。 “墨姑娘……是不是……疯了?”挫骨扬灰呀,这真的是,亲闺女吗?! 这只能放在心里的后半句话,嘴角微微抽搐的盗跖,很识时务地没有让它从自己的嘴里边溜出来。 在那位明显是亲闺女的甘墨看来,她的娘亲虽然殁了,可留下的那具身体,却有很大效用。此话一语双关,首先,对阴阳家来说,那副身体,很有研究价值,至少能确定,当时嬴茗会知道她失血两成便无法自愈一事,定是阴阳家研究所得;再者,即便那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无知无感,但却是嬴政最想要的,换言之,对于始终没有从她的娘亲那里得到过什么的嬴政,那是无价之宝吧! 出于以上两点考量,焚尸是必行之举,至于扬灰,她想,那是她的娘亲所希望的,只因,她的爹爹,便是这么去的。而她的身上,唯留下了那对银铃细环,这件遗物,自姜宸故去后,她便一直贴身收藏。 待她做完这两件事后,天色已晚,而叫众人吃惊的是,在此用完了晚膳的甘墨,竟然主动跟张良回了小圣贤庄。 此间没有人知道,在甘墨有意无意跟张良断了所有联系的这四日里,韩成那边出了一桩事,而此事也是让张良这几日没来打搅她的诱因。 …… …… 在很早之前,远在甘墨现身在桑海之前,更远在张良成为儒家三当家之前,真要推算起来,是在韩亡后,他到小圣贤庄求学之际,那时,他便知道,拜入儒家门下,只是他为达成目的所要跨出的第一步。 其实,一切本来进行得很顺利,甚至可以说尽在掌握,然而,甘墨的出现,成为了第一个变数,而嬴茗入小圣贤庄求学,多多少少,也算是个难以掌控的跳脱之物。 纵然前者的到来,让他喜不自胜,可同时,却也教他不得不重新开始估量起各方势力,甚至可以说,甘墨的出现,打破了他所制造出的平衡,好在,其后的谋划并没有被打乱。 一年半以前,青龙计划已由墨家、农家、流沙携手合作,一旦成功,秦国即刻便会分崩离析。介时,揭竿而起的人,定然不在少数,此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楚国项氏一族。若是不能在该计划中拔得头筹,那后面的事,将会很难办。 是以,在成婚后不久,张良便将一批由已故的傅寒训练的死士召来桑海。在他着手做这件事时,便是打算让韩成在此次计划中留个名,占个先机,至少让其在真正的乱世来临,群雄并起之际,不至于被人看轻,能占个举足轻重的地位,却不想,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在他的妻子以那样的方式来告知他,她与韩成之间的水火不容时,他便知道,自己逃不过了,这两个人之中,他必须得选一个。 于是,失了心性的那一日一夜过后,他不得不让自己摒去一切杂念以及私情,开始怀疑,甚而质疑,而后,他所得出的那个结论,是他一直以来,潜意识里最为害怕的,而今,却是再也逃避不了了。 而最后让他得以坐实自己的那份怀疑的,还是韩成。 早前,那出所谓的离间计,明面上,句句直指甘墨,可暗里,不过是韩成将自己的替罪羊给丢了出来,意即,那次与心腹的对谈,他根本就没有想要离间张良跟甘墨,只是想给自己拉个垫背的替死鬼。盖因,他深知,以张良的头脑,设计甘墨的事情,根本瞒不下去,而甘墨经此一事,迟早会离开,离他的目的达成,只是时间问题,他唯一该担心的,就是张良终有一日会看穿一切。 是以,为了消去张良对他的疑心,把心腹丢出去给人怀疑,总好过自己被质疑。顶多,他也就是个识人不清,受蒙蔽的罪,张良总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要他难堪。而这个计划的成形,还是在他下决心跟嬴茗、李琴卿合作的时候。 原本,此事若是循序渐进,他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只待到适当的时候,将心腹推出,安上个秦国细作的罪名,并将所有的罪过归其一身,一切便当□□无缝了。 事情若果如此,那么细细一想,这个在嬴政授意下所设的杀局,韩成,或许才是最大的赢家。 然而,甘墨来了那么一招,致使韩成不得不提早实行计划,这多少,便失了些火候。尽管有些欲盖弥彰,但他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迟些,张良怕便要看破一切,至少在那之前,他得让他无法明着拿此事来质疑他。 “少主,你太心急了……” 张良做下了定论,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庆幸……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你逢场,我作戏 不得不说,这四日对于张良而言,很是漫长,第一日,他无法带走尚在昏迷的甘墨,唯有孤身回小圣贤庄,第二日,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思考质疑,而第三日,韩成那边便出了事,待他处理完,只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至于余下的那最后一日,他,用来下决断。 一直以来,他都想同时保全两个,是以,在事情最初发生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选择闭目塞听,情愿相信巧合的存在,相信韩成的清白,他甚至一度希望,在隐蝠和嬴茗死后,这件事,即到此为止。 然而,照现下的情形看来,已是断无可能。他若不做个抉择,那两人,怕是会在暗里斗个你死我活,这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可若是他做了选择,那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失去不起。一个是他多年来的心里依托,是他达成夙愿不可或缺之人,一个,是要陪他走到生命尽处的人,若是没了,那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那一日思考到最后,直到抬头望见外间漆黑的夜色,他才发现,自己浪费了整整一日的光阴,因为他什么结论都没能得出,不是不想选,而是没得选。 在他尚未能做出一个不让将来的自己后悔的选择之前,唯一一个折中的办法,便是先将那两人分开。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 …… 今日,甘墨主动跟张良回了小圣贤庄,个中缘由,不止墨家的人看不透,就连张良,也是不明所以。 从自家夫君今日在墨家据点几乎一言不发的状态看来,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一切。对于真相,她不曾提过,而他,更加不会说,是以,对于墨家,他心里怎么说,都有那么几分愧疚吧!所以,向来最善言辞的他,今日少言寡语。 为夫,他该为她所受的一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可为臣,唯有逆来顺受,遂而,知道真相又如何,还不如被蒙在鼓子里一辈子,直到死也什么都不知道。 …… …… 这一次跟张良回来,甘墨跟韩成那边相安无事了半个月,而就在半月后的早间,张良准备起身外出之际,她将正作势要下榻的他给缠了回来。 要说这半月来,他一直很守礼,严格遵照端木蓉早前说过的话,没有再碰她半根头发,甚而在安枕时,连她的半片衣角都不曾碰过。而今,他的妻子主动缠了上来,偏还是在□□最高涨的晨间,这怎么说,他都是被动索欢的那一方,应该不算违诺,是以,此番着实有了些干柴烈火的架势…… “嗯……”她覆在暖褥下,搭在楠木榻上的指尖顿紧,眉心微蹙,媚眼如丝,稍稍适应后,不由松开润红的唇瓣,出气叹了叹声,“还是子房你最好……” 他本就燥热的眼里又撩起了暗火,唇色微凉,“什么叫做还是我最好,你有过别的男人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她挑了挑眉,不免认真,“要不,我去试一……啊……” 这一次,张良没能出门,致使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韩成气急败走。自此,这一招,甘墨玩得风生水起,乐此不疲。 然而,很多年以后,当她跟上书辞官的张良带着自家的两个活宝归隐后,一日聊起往事,她方才知道,当年,她被自家夫君给阴了。实则,彼时每每他说与韩成有约,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假的,而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跟她在榻上好好交流培养感情! 而当他道出实情后,真可谓是直气得她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结果被对方一句话给顶了回来,“这都是你那次主动求欢给的启发,大错可不在你家夫君我哦!”最后,甘墨想了想,真是自作孽! 自然,她也不会让自己白白被阴,当晚便抱着才几岁大,尚光着屁屁的辟疆小弟独睡一屋,以致当夜张良感觉自己长臂上没有该有的分量,空荡荡的,一夜不成眠,甚而有第二日张不疑啃着糕点经过自家老爹的身旁时,不由停下脚步,侧了侧眼,随即眼冒精光,经不住不怀好意地大大咧起了嘴,赶忙抓紧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切切实实地暗讽了一番,“嗯哼,老爹,您老人家昨晚没睡好哦!” ……这不孝子……差点没气得他吐一口老血。 …… …… 一转眼又是五日,自那次用强过后,明眼人都看得出,甘墨跟张良之间的心结,更深了,只是这两位当事人都默契地当做没有发生过,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端木蓉属于明眼人之一,自然也看得分明,是以,在这日甘墨孤身来到墨家据点后,她在屋后的空旷处与之细谈。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开头便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墨儿,就这么过下去,不好么?”眼见对方没有回应,她唯有将话说得更为详尽透彻,“我看得出,张良先生对你很好,如果可以,他会一直对你好下去,甚至更好。” 虽不知对方出于何种原因,问出这么个问题,但她也无法不予理会,覆首默了须臾,随即抬眼反问出一句,“蓉姐姐,还记得,我成亲后的那一年里,你总共见过我几次吗?” “什么?”甘墨这话问得太过突兀,以致端木蓉不觉凝眉,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轻笑一声,淡道:“屈指可数吧!”虽时值严冬,满目雪色,但天色很好,可她却俨然在回答一个教她心情极度不好的话题,“自那日我醒来后,我便开始挣扎,到底是去是留。而当我回过头,想着那一年来发生的事,我竟然才发现,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而且几乎都是在榻上度过的。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跟那些日日翘首以盼,等待恩客的欢楼女子,有何分别?” 端木蓉闻之一震,随之沉默,盖因,她非当事之人,遂无权置喙。 “那日,我逃不开,他抱我时,我就想往他脸上招呼过去!”想来是发觉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她吸气缓了缓声,续而神色平静道:“但是,我不能。” 端木蓉一直关注着她的神态变化,从偏激,到冷淡,而现下,竟又是满脸的疑惑,以及求知的渴望,“每每晨间醒来,看到他尚在安睡的脸,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如若我仍是那张纵横交错的脸,他睁眼后的首个反应,会是什么?甚至,那日,他可还会有兴致对我动粗?” 听到这,端木蓉知道,这事已经无解了,甘墨不知从何时开始,钻了牛角尖,如今,任谁说什么都没用了。 “所以,你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他?” 在甘墨看来,她不离开,那她能做什么?杀了韩成?还是等韩成来弄死她? 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在韩成尚未触及张良的容忍底线之前,张良,是绝不会对他下手的,只因,他还没对他彻底失望,除非万不得已,无药可救,否则,那人动不得。 她不知他的底线是什么,更没有兴趣亦没有精力去试探,所以,就这样吧!更何况,现如今好不容易补起的精力,用在韩成身上,着实浪费。她就等着看,她离开后,在那条任重道远的路上,那两人,能虚以委蛇到何时才反目。 “蓉姐姐放心,至少现在,我还在这儿。” “可你一旦离开,便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对吗?” “……可能,是我远不够爱他,亦或许,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他。” “……” 这边突地静默了下来,就显得另一处的声响格外震颤人心。 “诶,张良先生,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她们身后拐角处,传来庖丁那依旧粗犷的嗓门。 “……”张良颤动着的袖口微微平复,回过身,薄唇微勾,“刚到不久,我是来寻墨儿的。”说着宽袖滑摆,自拐角处走出,“回到庄里不见你,便猜你在这儿,我们回去吧!” 垂眸看着自己被他牢握在掌心的双手,她仰首弯唇笑了笑,“好。” 他们走后,敏锐觉察到气氛有那么一溜溜不对劲的庖丁摸着自己的头,睁着一双大眼,左右来回看了看,不自觉问向端木蓉,“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唉……” …… …… 原本,甘墨最后想说的,并非那句话,而那句话本该是,她这次没死成,只不过是因为,死了的那个,是她的娘亲,还有她腹中,那尚未成形的孩子。 然而,对于所有旁观者来说,她遭设陷的事,罪魁只有那三人,除却李琴卿外,其他两个都已经被张良逐一解决了,她实在不该不放过自己,不原谅他。至于真相,她起初的时候,既然选择了不说,那以后,便更不打算说了。是以,今日跟端木蓉的对话,她既不能全盘实言,又要给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故此,话中不免便掺杂了些许水分,最后,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过,对方的话,倒是点醒了她,现在的张良,可不能将心神分到她的身上。故而,明知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亦不戳破,更没有任何解释,只因那个当下,任何一种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 …… 翌日清晨,不断有清脆鸟鸣声响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晚起的她,有粥喝。 “子房,你这么喂,小心把我喂成胖猪哦!”话虽这么说,可她倚在榻间,却没有半点要收口的意思,一次次毫不客气地张嘴,吞而下咽。 张良嘴角噙着笑,一手端着木碗,一手持着粥勺,“你的身子骨,该多吃一点。” “哦,”她双唇微微嘟起,随即恍悟,“那样抱起来更舒服,是吗?” 这一次,张良再次舀上了一勺咸粥的手一抖。 她眼尖地瞧见了,随即嘻嘻一笑,将他手中的粥碗食勺挪去矮桌上,双臂向上环去,抬脸微微凑近,鼻尖蹭着他的,“好啦,人家只是说笑的嘛!” 捕获了她那一瞬的温柔,看着她檀口微张,唇色粉亮,他就势俯首,缠住近在咫尺的那份温软,膀间微微使力,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至腿间,本便紧覆着的薄唇进一步压下,牢牢封上,唇齿交缠间,直弄得她舌尖发麻……待到纠缠间卸却了周身束缚,又将她复而压往榻上…… 意识消亡前,她想到,他似乎尚未用过早膳,所以,这是要拿已经吃饱喝足了的她,当早膳给吃了? …… …… 经过这连番的调养,甘墨最近越发圆润了,但她深知,自己并没有圆润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是而,对于当下那道自背后投射而来的凉凉目光,她自然不会将之定义为喜欢。虽说如此,但终是免不了些许好奇,遂而,她不由紧着眉问向身畔之人,“白凤为什么死死盯着我?” 夕言双手支着颊,凉凉回道:“还不是因为你死,玉玉也得跟着死,好端端竟还要费心去保护你的周全,能不恨?” 甘墨点了点头,有道理呀!既然如此,那这道目光,她便好生享受着吧! 此时,距离嬴政东巡抵达桑海,仅余半月,而他们,也该动身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博浪沙 此次行刺囊括的人虽然众多,但真正需要从桑海启程,前往博浪沙的,仅止于张良,大铁锤,白凤三人。 大铁锤自是代表墨家。然而,张良的前往却并非必要,可不管在公还是在私,此行,他都很是坚持要亲身前往。按他的说法,现今儒家已然名存实亡,嬴政对之下手是早晚的事,与其身处明面,受制于人,不如便由他授人以柄,将儒家置诸死地而后生,隐于暗处,便也不易受伤。而不管此行成败与否,退路都是最为重要的,遂而要与他们同往的,便多了一个白凤。 实则,今次计划中牺牲最大的,当属农家。众所周知,为策东巡周全,嬴政按照自己车驾的模样,命人打造了数十辆如出一辙的座驾,乃至出巡之时,随机决定,且每日调换。故此,农家此行,便是为了扰敌,说的更明白些,不过一枚问路石。博浪沙那地方风沙过大,加之嬴政座驾的幌子又多,若想一击即中,简直难如登天,遂而,总要有人来做个马前卒。 话说回来,既然此次最出力的是农家,那此番也必定要给人家以十足的好处,意即,墨家怎么也得先出点血,毕竟,人农家没那义务白白损耗自己的子弟兵,反观墨家却几无亏损。 于是,农家的这个人情,墨家就此欠下,也就是说,来日但凡农家所请,墨家有求必应,当然,人情这种东西,尤其是需要流血的这种大人情,还上一次也就够了。 他们离开桑海当晚,甘墨一人呆在房里,百无聊赖之际,不免感慨,还是张良那边最好了,不止不用欠人情,早前时候的农家,还反欠了他一个人情。将来,可有的玩了。 …… …… 一望无垠,荒沙遍布,俱无草木,每当风起之时,沙尘席卷,弥漫空中,肉眼可见度,仅止于半丈之内,其余的,迷雾层叠,俱不得视,即便是当此严冬之际,亦无不同,博浪沙由此得名。 若非此地是嬴政东巡必经之地,绝不会有人将行刺的地点定于此。 农家的子弟兵早已于多日前由后方抵达,这几日里已然做好埋伏,而此时的张良跟大铁锤,则立于前方的山丘之上。与大前方相比,东巡队列后方的布兵相对少些,是以,农家便是在队列行至中段时,向后方的步兵下手。 突袭的来势势必是凶猛的,人数一批接着一批,似乎没个尽头,且尽是些不要命的杀法,只为逼近前排那一列纵向,极尽奢华的车驾,此间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唯有形势足够紧张,方能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瞬而紧绷起的神经线只能想到“护驾”二字。可以说,今次农家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长地,让那些人的思维停留在那两个字上。 然而,突袭的时长终究不宜过久,是以,张良必须赶在有人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锁定目标,不让农家的血白流。 事发不过半刻钟,自山丘上向下望去,因着风沙,即便是在明晃晃的白日里,视野也是恍惚难辨。只能瞧见那原先密密麻麻的人身矩阵,现下散落四处,后方人影窜动未久,前排护卫军便不知在何人的指挥下,向着同一个地方密集,最后,那片扎堆的黑影呈现为一个圆环形。而立在山丘上的那两人,等的,便是这一刻。 徒听一声鸣雷乍烈,护卫军回神之际,眼前车驾已成齑粉。 直到被拿下的那一刻,大铁锤尚以为,他成功了。 …… …… 不出所料地,青龙计划以失败告终。那化作了齑粉的车驾,里面坐着的,是隗念。而大铁锤最终被擒,则是因为白凤始终没有出现。 三日后,当张良孤身赶回桑海之时,消息也几乎同时传到,故而,墨家据点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被颜路牢牢禁锢在怀里,动不了手的夕言气急了眼,对着张良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声讨,“为什么死的是我姐姐,你说啊!” 其后,张良默然。 这,便是引发争端的源头,接下来,还有很多问题被诸人分列而出,比如,为什么嬴政没有死,为什么流沙会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上问题还属其次,墨家的人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大铁锤被擒后,张良没有设法营救,反将之视作弃子,一个人走得那么干脆?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但当下,俨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呼声最高的,自然是趁嬴政抵达桑海前,设法救人,其次,便是找流沙的那群出尔反尔的孙子要个说法,而张良的意思是,按照原定计划,全员撤离桑海,影密卫以及罗网皆已在接到嬴政被行刺的消息时紧急集结出城,此时是桑海的驻守兵力最弱的时候,意即,数月来有进无出,将他们困于此的桑海城,城防已虚,他们若于此时离开,将毫不费力。可惜的是,张良虽说得很是在理,但这个时候,大概没人听得进去。 “我去吧!”突来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了甘墨的声音,“照常理来说,凡是行刺嬴政的,当场凌迟亦不为过,可此次却迟迟不予以处决,怕也只有两个用处。” 其一,自是为引来余党,而后一网打尽,但这第二个用处,大多数人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张良低了低眼,立身之际,一把带过甘墨的手,“我们进去谈。” 与议事堂仅就一门之隔的房内,声音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言辞却愈发犀利,弄得墨家巨子大人及其一众老友,都无需趴在门上偷听了。 “换做别的刺客,早就被五马分尸了,如今押而不杀是为了什么,他不过是想知道,我娘到底在哪!” “我说了,你不许去!” 甘墨窒了一口气,怒极合了合眼,字字清晰缓重,“我娘死了,我的孩子没了,我隐忍至今,不去动你的那位坐收渔利,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少主,这都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既然你做不到,那我便自己来!” 这话里的信息量,听得外间的人心惊肉跳,以致他们的焦点,俨然还停留在前半句上。 “墨……墨姑娘什么时候,有过孩子么?”盗跖的话,成功地让所有人将惊疑的目光睇向端木蓉,可对方却犹如入定般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不给。 屋里的人俨然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甘墨直接拉开房门,抬步便要离去,不想却听得身后一声沉问:“你不是答应过我,在青龙计划成功之前,你不会离开我的么?” 腰身徒然一僵,暗夜里,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他。 “在青龙计划成功之前,我不会去任何地方,更不会离开你,所以,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莫在这儿看着我了。”这是她的原话,是她那夜为了让他安心离开而亲口做出的承诺。可当下青龙计划已然败北,用这话来留她,明显不合理。 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她当初的那句话,被他曲解为了另一种意思——计划一旦成功,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是不是,只要青龙计划不成功,嬴政身未死,那她,便不会去任何地方,更不会离开他了呢? 虽预想过他今日会说出的话,但决计想不到会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不管张良此言是出于何种目的,其中又有几分真意,她都必须要走。 此处的走,并非是去自投罗网,而是先行去将军府见一个人。同时,她的离开带走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缓和,氛围更显张力。 高渐离步至敞开的门前,眉色低紧,“张良先生,你到底有多少,是瞒着我们的?莫要告诉我们,青龙计划的惨败,与你有关,甚至于,乃是你一手造成的!”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劳燕分飞各西东 要说此次反应最小的,反而是远在千里之外,流血最多的农家,只因不管成败与否,左右还有墨家欠下的人情在。 如此相较之下,墨家就惨了很多,欠人人情不说,计划不止没成功,还失了一员猛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妥妥一个冤大头。眼下再加上韩成的事情被爆出,张良能活着跟颜路离开墨家据点,也算是墨家最极限的仁慈了。 依照颜路多年来对自家三师弟的了解,今日的事,没有一件是张良会做的,包括明知彼时外间都是耳力甚佳的好手,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甘墨发生争吵,甚而逼得对方摊牌。 话虽这么说,可这些事情就是发生了,对于那些个指责,张良本身更是丝毫不予以否认,甚至照单全收。如此一来,着实不得不让人叹一句,这还真是奇了! 事出异常必有因,墨家被表象蒙蔽了双眼,未曾发觉不对劲,是因为身在局中,关心则乱,而最致命的原因,还是源于甘墨摊牌时将韩成给捅了出来,引致墨家对张良的信任集体瓦解,还瓦解得很是彻底,甚至都不用去疑虑流沙为什么会半途消失了,这都摆明了。 相对地,身为半个局外人的颜路就好得多了,旁观之下,看得很是分明,定然有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被隐匿在了那层千夫所指的表象下,而这,想来也是当下唯一可以解释此番异常的推论了。若真是这样,那么,除非张良自愿将之道明,否则怕是怎么也套不出话来的。想到这,颜路顿感些许无力。 …… …… 甘墨离开墨家据点时,已然入夜,是以,直至夜半时分,她才抵达将军府。虽说影密卫跟罗网已于今日午时尽皆离府,但将军府的布兵还是相当严谨的,故而,她光明正大地从将军府的正门进入,毕竟现下的她,可无武力傍身。 偌大的将军府,通传还是费了些时候的,是以甘墨见到司绥时,三更已过。 “当初我便说过,你走得再远,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这话说的,虽然她不大认同,但乍听之下,竟是觉得好有道理。想来是教习大人又受了什么刺激,眼下又要开始卖弄了。思绪至此,她不由展颜笑开。 果不其然,对方下面的那番话,着实有醍醐灌顶之势。 “墨儿呀,都说你是我一手□□出来的,性子薄凉到了极致,乃我得意之作,却不知,那是你本性使然。而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嫁人为妻,只适合在女人堆里打滚。我至今仍不改自己当初的观念,后宫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因为唯有在那里,以你凉薄的性子,你只需要保护自己,不需要去顾虑你的男人,更不会让他成为别人用以攻击你的手段。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自成婚后,做事便束手束脚起来了么,俨然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个男人的附属品。正因为你事事顾及那个男人,反让某些人敢肆无忌惮地对你下手,而你即便事后予以反击,却仍旧在最大程度上顾虑着那个男人,以致难下杀手。” 不过一句“成婚后,你便被局限了”可以了结的话,偏要改换成那么长的一大段解说,甘墨听得有些累,随即很是善解人意地挑着眉问了一句,“教习,你渴么?”说着还甚是体贴地替对方斟了一杯茶。 在司绥举杯饮下的那个当口,甘墨紧了紧眉,“我怎么觉着,教习你这番话,似乎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有感触呢!怎么,前尘往事,当真有如此伤心伤肺哦!” “咳……咳咳……”司绥险些岔气,好不容易缓过劲后,声嗓微喘,“算你狠!方才那边已然来信,陛下大约两日后便会抵达桑海,照这个速度,影密卫跟罗网不出一日便能与陛下的护卫军会合。”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兜那么大圈子,只为想看她如何低声下气,有求于人。抬手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举杯品茗,大老远来这一趟,怎么也得让她先喝上杯茶再走吧! 眼见她如此,司绥止不住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两眼,“看你这悠哉样,还准备等过个三四个时辰,在这用个早膳不成?” “这不就走了。”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自然要识趣,是以落杯起身,“今日有劳,教习不必送了。” 在心中的些许不甘作祟之下,司绥懒懒笑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她定了定身,回眸笑道:“虽说教习当年不知因何缘故,对我越来越凶,但现下的你,显然没必要骗我。”她帮了她,便等于帮了章邯,所以说,又有什么理由来害她呢,公子扶苏上位总比胡亥来得好,帝国内部的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不是么? 甘墨提起当年,司绥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叹着声慢讽道:“你还有两日时间跟情人诀别,哭去吧!好走,不送。” …… …… 甘墨回到墨家时,已经很是困顿,毕竟忙了一夜未曾休息过,眼看再过两个时辰天色就要亮了,其他人更是早早地休憩去了。 对于张良的离开,她并没感到多少惊讶,那样的情形下,他要还能在这儿如鱼得水,安然呆着,那才叫人啧奇。 她推开房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松了松疲惫的筋骨,洗漱过后,便宽衣入睡。兴许是看到她房里的灯亮起,未久,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门。 她并未起身去开,实是因为头重得厉害,可来人却自行推开了房门,之后她才想起,自己进门时,因为太过困乏,而忘了上栓。 迷蒙着眼望向门口,来人的身影有些晃动,定睛细巧了一会儿方才看清,其后,她不得不自榻间撑起身来,“蓉姐姐怎么来了?” 端木蓉矮身坐落榻旁,替坐起的甘墨掖了掖被角,抬眸笑问:“那边怎么说?” 她将双手自暖褥内抽出,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稳,回道:“嬴政再过两日便要抵达桑海,虽说天色尚未亮起,但今日俨然算是一日,是以,最迟明日三更之前,你们必须整顿完毕,离开桑海,若不然,怕是再也离不开了。” “……所以,你真的要留下?” “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有事的。”显然,她这句话的力道不够,对方面上的忧色不轻反重,她尚有些晕乎乎的,如此一来,也唯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人说服,“蓉姐姐应该这么想,我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端木蓉沉默了片刻,“那,张良先生那边呢?” 提到张良,她的神思又清醒了些,敛眉淡道:“早前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地行事,我尽己所能地乖顺,在榻上更是最大限度地配合他,已经足够了。此次,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况且,他跟他的两位师兄,也是要走的。”没有实言相告的是,那些个日子里的乖顺,是她给她所爱的人,最后的温柔。 “墨儿,那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后,她愣了好一会儿神,方才反应过来那件事是哪件事,“我虽不谙医理,却也知道,那一刻,由自己身体里流失的,是什么……” …… …… 翌日,甘墨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这第一天的一半时间就用在了补觉上,若按司绥的话说,这之后,她该去跟情人好好诀别,而她本身,也是这么打算的,哪知,到了目的地后,发现韩成也在,这可真是撞枪口了。 人家来做戏,也不知是道的哪门子谢,那她在临走之前,自然要好好说道说道,将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嫌隙再拓宽拓宽,“表兄怎还谢我,你不怪我就好了。” 韩成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这话怎么说?” “墨儿!” 她淡眉轻撩,向着沉声唤她的那个男人挪去坐姿,自然,接下来的话,也是对着他说的,“原本,若按你们最早的计划,墨家会跟你们连成一线,甚至暂时为你们所用。只可惜,昨日我在墨家一个不小心,就给说漏了嘴,他们今后不找你们寻仇已经很不错了,我寻思着,这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断交。本也没什么,大不了找别家就是了,农家还是很不错的,可偏偏,你家少主,我家表兄这位主儿,实在太人才,早前玩起了自断手足的戏码,如今没了平起平坐的资本,自是难以坐地起价,那么,就以你早前的那份人情,他们能帮你们到什么份上呢?”差点忘了,那人情里,似乎还有一半她的功劳,也罢,这便不争了。如此想着,她两手支起香腮,定定然看着张良,“我现在只好奇一点,如今,你们的手里,还有多少筹码呢?”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早晚到你家,早前司绥那一大段话,她听着都累,现下可好,轮到她头上了,嘴里紧巴巴的,偏巧茶壶里半滴茶水都没有了,她也唯有将就将就,直接带过张良身前那尚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股脑儿全灌了。 即便如此,张良还是没有回应她,摆明了是不愿意搭理她,反倒是韩成很是激动,直接拍案叫起,“我什么时候自断手足了?!” 虽是想抢白一番,但甘墨提出的那个问题,着实也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于是,这后边,韩成也就没音了。 自家夫君一度的无视,教她有些忧伤,不觉凝起了眉,随即摆出一个绝对完美的笑容,对以诱哄,“子房,告诉我好不好,也好让我高兴高兴。” 张良一脸阴沉地对着甘墨的那张笑脸,慢慢地,颊色缓下,笑意浮现,“筹码不多,刚够重新来过,如何,开心吗?” 听罢,她一脸的不是滋味,表情尽显无辜,“本来应该是开心的,可你这么直白地告诉我,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话间,她扶案起身,纤细匀称的身段带出了七分柔色,连带着指尖都勾出了三分魅惑,“对了,再过一日多点儿,你家娘子我就要走了,你要是想晚上三个人睡一块儿,体验一下别样滋味,也是可以的哦!不过就是咱们的床榻太小,怕是撑不住,还得另寻个地方。”话落之时,她已然掀帘步入了内室。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任谁都要想起某个白日里的那一幕了。这次,不待张良阴脸,原本怒焰猛涨的韩成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赶不忙起身告辞。 不速之客离开后,张良阴翳着眸色,方绕进内室,甘墨便抱了上来,嘴里尚在嘟囔,“讨厌鬼终于走了,你还不谢谢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刻,张良真的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那感觉就像是狠狠挨了一巴掌,你还不能苦脸喊疼,想必,此时的韩成更是如此。 …… …… 翌日黄昏,甘墨方才迷迷糊糊醒转,见张良不在榻上,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见不得她自他眼前离开,索性先走一步。起身后,她利索地收拾了两件冬衣,打包完便准备走人,撩起前帘,赫然发现张良立在书房的窗边,同时听得一句,“明日日出之前,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在那之前,墨儿,你随时可以反悔。” 闻言,她不觉失笑,松指放落前帘,启唇问他,“我若真的反悔,你确定,你将来就不会后悔么?即便你能骗我一世,可你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吗?”她若是不走,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如此一来,他可就真要成罪人了…… “……”这一刻,他急欲反悔,但更怕,自己将来因之后悔。 甘墨离开后,张良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窗外的日头落下后,又升起了,而他,也不得不走了。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番外篇 坑爹 六年前的韩国新郑城外,布满了进出的熙攘人群。没多久,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也加入了此间的行列。 “这里,便是新郑了么?”嘴角笑意不觉加深,粉亮的唇色透着润泽,来人撤回白净的素手,将车驾的前帘放落。 “你似乎对韩国有一种异常的热情,一路上就没见你消停过。” 男人不讨喜的话声响起,教她的心情变得不太美妙,她坐在车驾的一边,顿时垮下腰身,懒懒向后一靠,“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听说韩国除了那位大将军姬无夜之外,是大把大把的美男壮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着实惹得我心痒难耐,极欲见识一番。” “……”此间的男人很是无语,但想着那该交代的话,还是得交代,“王上的耐性有限,如若你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即便此次能活着回去,你这条命,也就随时准备交代了吧!” “行啦,这话每到一个地儿你就要说一遍,你不累我都累,真不知道教习是怎么看上的你?”等等,她这话,似乎把曾经的自己也骂进去了。 好在,她的自打嘴巴没疼多久,只因她所在的那辆颠簸马车,正缓缓驾入新郑城内,自然,她也是时候跟以前一样,与人道别了。 …… …… 韩国最近有一家新妓所开张,名曰承欢阁,就坐落在了紫兰轩的正对面,摆明了的抢客叫嚣,而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且几乎要与紫兰轩并驾齐驱,也着实令人心惊,是以,公子韩非今日便约了个人,来瞅瞅此地究竟有什么看头。 一进来便被貌美如花的姑娘们围上,这第一感觉,自是良好。韩非特意早到了一个时辰,是而,他约的人,自然是还没有到的。 独自一人前往早前订好的雅间里,吩咐人端上两壶好酒,他开始边喝边等。可让他深感出奇的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该来的人还没有来,再不来,怕是就要跟后面的人撞上了,莫不是又被哪里香气四溢的吃食给勾住了嘴? 又是小半刻过去后,公子韩非等的人终于到了承欢阁的大门口,哪知才刚刚踏过门槛,人都还没站稳,便遭遇了一场拉锯战,期间不得不叹息一番,她虽是男子装扮,但她自问不是个真男人,最锥心的就是这个,自己怎么就不是生而为男,不然,此刻一定极为享受,飘飘欲仙了吧!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姐姐们的左拉右扯,却又在楼上拐角处,被一出好戏给缠住了脚步。 那场好戏的开端是,一个面容姣好,衣着暴露的姑娘脚下不稳,不小心将一壶酒洒向了迎面走来的男子,这本也没什么好让她驻足观赏的,但那男子侧身之际,让她得以瞧见,那酒水好巧不巧,正中其身下前摆,那可真真是男子最敏感,兼带最脆弱的地方呀! 早前因为男子背着身的缘故,险些没能发现,这下既然被她眼尖瞅见了,自然要好好窥探窥探。 只听得一声娇呼,漂亮姑娘花容失色,登时跪下身来,急急拿起织料上乘的绢帕,抬手便欲往上擦拭,未料却教男子弯身牢牢扣了手腕。 许是对于女子而言,那力道稍大了些,以致跪落在地的标致姑娘嘤咛一声,眼角微微凝起了泪,连身子都开始隐隐发颤,让身居暗处的她不得不在心底喟叹一句,这地方的姑娘还真是□□有方啊,就是不知跟教习的□□手段相比,孰高孰低了? 她这边思绪尚在飘移,前头的那一对男女却是已然演开,“不必了,在下自己来就可以了,地上凉,姑娘赶紧起身吧!” 咦,这声音很是入耳呢!可惜啦,这侧身的角度也太好了,那姑娘的面貌,她倒是一览无遗,可偏偏是那个男子,却独独只能勉强看清一个侧面轮廓,真是教人感伤呀! 她一直觉得男人不适合穿花花绿绿的衣服,看着女人气,但现在却要改一改这观念,原来还真有驾驭得了此般穿着的男人。一袭青绿水杉都能穿出这种感觉来,想必这男子的样貌也差不到哪里去,韩国还真是盛产美男子,她之前这一路上来,没少见着面貌清俊的男倌,师父诚不欺我呀! 想来,那姑娘也是个听话乖巧的主儿,轻应了一声,便依着男子搭扶的力道立起了身,声嗓起于娇柔,“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暂往奴家的房里,奴家替公子寻件干净衣裳来。” 嘿呦,她脑中似乎正在勾勒一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画面,不可描述呀不可描述~~ “只是小范围被打湿了而已,衣裳便不用了。” “但如此,公子……会不舒服的吧!”话间更是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这含羞带怯的眼神,这娇弱婉转的邀请,她听着心眼都酥了一半了,所以,兄弟,上吧,也好让本姑娘赶紧结束这场临时起意的窥视呀! “姑娘方才的那壶酒怕是另有用处,如今这一洒,只怕有人要急了,是以,姑娘且去做自己的事,在下自己能解决。” 渍渍,兄弟,你这就不解风情了,人姑娘家要做的不就是你么,你这一撂担子不演了,人家姑娘才要受重罚的吧! 她这番思绪未尽,那标致姑娘已然不甘不愿地与男子擦身而过,这不,拐身下楼时还一步三回头的,眼里的希冀怕是都能直接灼伤那男子的背。唉,这真是落花有…… “拐角的仁兄,看得可还尽兴?” 额…… 我溜! …… …… 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感激章邯,也如此对不起章邯,感激的是,他逼着她苦练影密卫绝不外传的功法,却也惟叹,自己竟然用它来溜之大吉。想想人家影密卫都是用它来干嘛的,再看看自己,真是区别! 可惜的是,她永远不会知道,章邯教授她此般功法,其本意就是为了让她在关键时刻用以逃命的。但章邯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甘墨第一次用,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喘着声一把推开雅间的门,逃命似的窜了进去,回头又是一甩。 “怎么了,喘成这样?”韩非抬眼便是这么一幕,自然吃惊,“有头野狼在后头追你不成?” 就差没探出舌头喘息的甘墨往案前一坐,直接扑倒在桌案上,“简直比野狼还要恐怖,今儿个真是长眼了。” “长眼?哪种意义上的长眼?” 她呼出一口气,残喘道:“各种意义上的。” 缓过气后,她一眼就瞅见了桌上的酒壶,随即眨巴眨巴眼,“师父,墨儿好想你哦!” “哦~”嘴这么甜,想来必有所求,韩非满上杯中酒液,问:“怎么个想法?” 她的回答也甚是利落,“想上师父的那种想。” “噗——” 呼……还好躲得快,不然这一口得上脸,她心底一阵窃笑。 “好啊,胆子肥了,敢消遣起为师来了。”韩非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撩了,没想到生个丫头更能撩。 “墨儿,老实交代,你这一路撩了多少人?” 师父一下脸,这做徒弟的,自是立马就得指天为誓,“我这一路安分守己得紧,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续而饮了几杯,闲聊了几句,韩非便开始催着甘墨离开,教她好生不解,“这么急着赶我走,怎么,师父你约了什么人,我不能见吗?” “见是一定会让你们见的,但不是今天。” “哦,”她一脸恍悟,兴致满满,“就是师父说的那个,在韩国最适合我的人?” “这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 “还好啦,有那么一溜溜的兴趣嘛!”不过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指不定就被逮住了,可即便倒霉碰上了,那人该也是不认得她的吧!毕竟,她那时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逃命的呀,顶多就是潇洒地留给了人一片衣角。 如此一想,她便宽心多了,起身向外,想起方才被她残忍对待的大门,这回下手不觉就温柔了许多。 甘墨离开得很是时候,只因她前脚刚从右侧楼梯口下去,韩非约的人后脚便从左侧上了来,甚至在他那边的楼梯高阶处看着某人的背影凝神微愣了一瞬。 没有想太多,毕竟自己已经失时,还是赴约更重要。而待他进了雅间,一眼便锁定了桌案上那两个明显被用过的杯子,“韩兄方才可是见了什么人?” 闻言,韩非拎眉,“怎么,你见着她了?” “倒没有,不过是险险看见个男子离去的背影而已,看走向,似乎是从这儿出去的,出于好奇便问上一问。” “不碍事,改日再引荐你们认识。”而此时教韩非更感兴趣的,自然是张良难得的失时,“你今日不止来晚了,还整整晚了一刻钟,想必此中深具玄妙,也给我说道说道。” 虽深知对方是又想拐着弯打趣人了,张良还是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可他这边一长串的话还没说完,韩非已然爆笑出声,“子房,你这就不解风情了不是?” “韩兄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后头?” “额……应该应该,你继续。” “没得继续了,那人之后就跑得没影了。在韩国有这种抽身速度的,怕也只有那几个了,是以,我怀疑今日的事,乃是他人所设的圈套。” 额,这次真是你多想了,还真不是…… 韩非心里估摸着,还是晚些再让这两人见面吧! 结果没成想,第二日这俩就在宫里怼上了。 而实际上,张良的那份怀疑也并非多余,只因除却甘墨的误打误撞,让人徒生误解之外,那日的事情的确是一个圈套,待到半月后的某日,甘墨缠着张良一并进入承欢阁后,他们查明了此地背后的金主,确为姬无夜无疑。 …… …… 十数载后,张良已为留侯,一日,其长子张不疑趁着自家老爹朝见去也,蹭上了自家娘亲的膝盖。 “娘,不疑英不英俊?” “怎么这么问?” “因为父亲大人说,不疑要有一张帅出天际的脸,才能让不疑喜欢的姑娘眼里只看得见不疑。” “……”甘墨听罢沉寂了一会儿,随后轻哦一声,“还有呢?” “还有哦,”张家宝宝尚且稚嫩的眉首一紧,俨然正在努力思索,随即眸色一亮,“哦哦,还有,爹爹说,想当年,他就是凭着自己那张男女通吃的脸,让娘亲你对他一见倾心,喜欢得不要不要的,”话间为显生动,更是摆出一副酷似自家老爹的老神在在的表情,“爹爹还说,自那以后,娘亲你每次见到他,最想做的就是把他勾搭上床,奈何彼时的爹爹尚未思及终身大事,娘亲你便死缠烂打粘着他不放,最后甚至为了赶走爹爹身边的满堆桃花嫩草,硬是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这才有了不疑。” “哦~”她听得饶有兴致,“那你爹爹有没有告诉你,当年娘亲为何怀着你离开他?” “有啊有啊,爹爹重点说啦,当年娘亲你为了让爹爹明白自家妻子的重要性,毅然怀着不疑离开,扬言爹爹不亲自来求就不回,后来被爹爹寻见,爹爹手起掌落,狠狠抽了娘亲的屁股,唔……虽然只是两下,但不疑想,娘亲一定很疼。” ……是呀,气得她心肝疼! “自然,这些话,不疑都是不信的,但爹爹一定要拿来当佐证,不疑也没有办法。”话落,张家小不疑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呵呵呵……”甘墨以手拂面,欲哭无泪地笑了笑,子房,你还真敢说呀! 她收声伏了伏首,抱着爱子,问道:“不疑,今晚想吃些什么?” “唔,不疑想吃爹爹做的五花肉。” “五花肉改明儿再吃,咱们今天先吃狐狸肉吧!”她唇角笑意突有些阴测测。 想当然,这狐狸肉吃到最后,自然是没吃成,而即便要吃,也该是她来吃。 是以,当夜,她极尽纠缠挑逗之能事,将某人伺候得飘飘欲仙。 思及以往每次几乎都是他来照顾她的感受,难得今日他家娘子竟会如此主动,他心头冒泡的同时,总觉得有些不实之感。果不其然,就在他眼看着便要丢盔卸甲之际,她却突地抽身而去,将他不上不下地吊在了那儿。 “唔……”她从被窝里钻出,略显不耐地努了努嘴,随即当着自家夫君的面背了个身,摆了摆手,“好累,剩下的,你就自己解决吧,我先睡了。” “……”某只极欲化身成狼的狐狸,突然很想用爪子挠墙。乃至日后捋清了原委,他更是止不住在心底暗咒一声:不孝子,有你这么坑爹的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杀不得 张良的不得不走,仅止于他自己,因为墨家早已于入夜时撤离桑海,韩成更是如此,早早地收拾了包袱,在藏身地坐立不安,眼巴巴地等着天黑,最后,他算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出城的。 这里该提一句的,还有儒家的两位当家,伏念以及颜路,因为实在拗不过自家师弟的那句“我再等等”,他们只能各自带着身边之人先行撤离,在城外的茶寮等着,可天色已亮,眼看着日头都要出来了,还不见张良的影子,这便有些蹊跷了。 “怪了,那家伙怎么还没出来,这日头眼看都要罩顶上了,”天气很冷,一壶热茶不过一刻钟便要冷下,夕言打了个哈欠,双臂环着身旁之人的胳膊,继而用脸蹭了蹭对方那棉暖的冬衣,“姐姐,你怎么看?” 自家妹妹自昨日见到她后,便粘她粘得紧,这么个缠法,她也算是稍稍习惯了,侧了个首正准备接话,却发现有人快了她一步。 “想来,子房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不会来了。”颜路的话,让他对面的伏念不自觉想起,自己在得知隗念死讯的当晚,他家三师弟带了个人到他面前,随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张良将话娓娓道来,“师兄,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管我是出于何种打算,儒家即将毁于我手,乃是事实,所以,我也适当地做些补偿。” 道不同么?或许,真的是…… “我们走吧!” 在这四人走后,张良方从暗处现身,早前,他在小圣贤庄等着自己的妻子,而时间明明到了,他却在想,或许,她正在来的路上呢?故此,他又多等了一个时辰,但直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来,以致那个当下,他突觉有些讽刺,亡命途中,他的两位师兄都是有美相伴,成双成对,反观最早成婚的他,却反而孑然一身,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啊! …… …… 该日正午,嬴政抵达桑海将军府,而甘墨自然是早已侯在了那儿。她的身份说白了,很是尴尬,说她是罪臣之女,可她又是帝国培养的细作,秦灭六国,她的功劳不小,虽说后又于四年前叛逃了,而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别的身份了。 在赵高看来,甘墨来此的目的,并不难猜,但现下的她俨然连自己都保不了,又何谈救人?然而,当他在殿外看到甘墨远远踱来时,他顿悟了她的自保之策。 在那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的银铃声入耳的一瞬,他便该猜到事有不妙,乃至甘墨走到他面前时,他有了片刻的恍惚。她在殿门前驻足的那一刻,偏首毫不吝啬地对着赵高展颜泛笑,“赵大人方才,是不是觉着见到了什么故人?” 作为当世唯一一个,一路陪着嬴政走过来的人,赵高此时恨不得将她杀而后快的眼神,让她明白,她的决定,是对的,这也说明了,她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立在大殿的正门前,她的左侧自然是赵高,而除了他之外,还分别立着章邯和司绥,反观右侧便清冷得多了,只有右相李斯一人。此间唯独不见本该与李斯同列的左相隗林,她想,许是因着丧女之痛,索性称病了吧!不过倒也是奇了,两位相国都随嬴政来了桑海,那又是谁留守咸阳,难不成,是胡亥?! 因着殿内的传召已经下来,她没有时间多作思考,于是,在后头那两道巴不得穿透她脊梁骨的目光注视下,她启步步入殿内,其后不久,所有内侍宫婢皆被遣出,殿门更是随之被带上,她习惯性地回头,不巧的是,视线正好跟章邯平静无波的眼神对上,她皱了皱眉,突然发觉,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最后,殿门自然是被阖上了,没有半丝缝隙地。虽是如此,但殿内却没有半点晦暗之色,除了自窗外透入的明光外,还有那不适时宜燃起的灯烛,好在,里头很是暖和,并没有让人生出什么厌恶的情绪来。唯一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此处的空旷,这与嬴政以往的作风全然不符,莫不成是这位陛下彻悟了诸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此类人生真谛? 一眼望去,那人明显脸色不大好,却仍是端坐着,如她记忆中一样,一手扣在案前,即便病弱,也绝不会让自己威严扫地,落在下风,而那双厉眸,即便有着眼下罩着的那层青晕,却是依旧凌冽如刀。 嬴政直直望着她,没有说话,随后,视线慢慢移至她隐在宽袖下的手腕,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要死死盯着,若不是最后对方收回视线,她都要怀疑下一刻,她的那只手腕会不会因其一句话,而直接被砍下。 他抽回了视线,却极为难得地在此等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容许自己陷进了回忆里头。他很喜欢曾经的自己批阅奏书时,身侧偶有响起的清脆银铃声,每每听到,似乎就在告诉他,他还真实地活着,他不再是他人眼中来历不明,没有亲父的杂种,不再贱如蝼蚁,命若草芥,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夺走他掌中大权,甚至,他亦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这份记忆,俨然已经相当遥远了,是以,在甘墨方才进来时,他才几乎要认错了人,不止是因为那张肖似到几无二致的脸,更因,她走动间带起的银铃响动声,给他带来了往昔交叠的错觉。 嬴政没有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动嘴,最后,对方很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儒家张良是你的夫君,你就这么一个人来,他竟没拦着你?” “曾经是。” 这倒是个好答案,嬴政冷笑,“那你是来送死的?” 案前放着软垫,她自然不会傻到光看着不坐,是以,进前几步,老老实实坐下,期间更是叹声,“即便我想死,陛下,怕是也舍不得吧!”对方那一张脸,现下只不过是轻轻拢了个眉,就已经不怒自威,那她自然不能矮一截,遂而,能笑多灿烂,她就笑得多灿烂,“毕竟,我娘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我娘这都死了好几个月了,不然陛下凭什么觉得,我能活着站在这里跟你说话?”话落,她略加寻思,发现,自己的话俨然还不够正确,“准确来说,娘她连骨灰都没有了呢!” “……所以,你绝不能死么?” “是呀!”毕竟,不管是她的娘亲,还是跟她娘亲有关联的人,皆已死绝,除了她这个嬴政口中的孽种,这世上,还真是再也找不见任何与她娘亲有关的东西了,“陛下总不至于希望,自己咽气之时,身边没个得心意的人吧?至少到时,我能让陛下,去得安心。”话说回来,介时,指不定看着她反而血气上涌,去得更快了。 眼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些话,自然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娘的死,陛下应该也早有预感了,毕竟,你一向硬朗的身子骨,却能在一夕之间病入膏肓。而那个陛下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实则是正确的。娘她当年擅涉了陛下的命局,做错了事,而今她死了,那她早年的那份用以掣肘天道的力量,自然便也随之湮没,消散于天地之间,而那些因之而被她改动了的东西,更是需得重归本位,换句话来说,这也可以理解为,陛下你,气数已尽。” 她这边自问自答,给对方解答了一个问题,自然也希望对方回报给她一个问题,虽说,那人在听到答案后,脸色下得更狠了。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谁叫东皇太一是个大隐患呢? 而嬴政的回答,也极是简单,被他给弄死了。 怎么弄死的,她自是没有兴趣知道,无外乎是借力打力的手段,但目的呢?要知道,碍着阴阳家的这块大石,她本来还想着,倘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同归于尽,而今,却是要缓下一口气,毕竟这条由她娘亲换回来的命,她还是很珍惜的。 …… …… 自此以后,甘墨便留在了嬴政身边,相应地,备受拷问的大铁锤亦被释放。至于此中缘由,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某人彻头彻尾地耍了回无赖,意即,不放人,可以,我先死给你看,最后,嬴政妥协。 直到将人送到了安全地带,甘墨方才折返。同时际,诸子百家分崩离析,张良易姓走往下邳。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真相 走往下邳的张良,形同隐士,除却救了犯下杀人重罪的项伯外,几乎什么都没做,毕竟,他如今更多的,该是以静制动,换言之,只能用脑子。 “公子扶苏在军中颇有建树了么?”一日,他看完自前方传来的信报,感慨之余,覆手将之付之一炬。 这头感叹完,看着桌案前静候待命的下属,他宽眉咐道:“让人继续盯着吧,不管军中有何动向,一律要在信上回禀。”默了须臾,他眉间似乎犹有些隐忧,随即沉了沉声,“还有,少主那里的一举一动,也要密切注意。” 案前之人领命退下后,张良依旧维持着那个中正的坐姿,稍顷,微偏过首,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时隔两月,他的妻子现下正身在咸阳,如此一来,他们自是隔得更远了,但他还是想就这么问上一句,吾寤寐思服,卿可犹安好? …… …… 一年后,时至夏暑,病况莫名好转的嬴政否决了侍医的进言,执意进行二次东巡,不同于前一次的是,此次随行的人多了十八世子胡亥,少了受命留守咸阳的左相隗林。 既然此次东巡有胡亥在,那么可想而知,甘墨的日子自然是逍遥不起来的。好在,碍着他家父皇时好时坏的病情,胡亥的忧心模样,该装还得装装,是以,行事亦不能太过出格,以免落人话柄。 夏日酷热,眼看,离嬴政的大行之期,已经不远了,行宫内,侍医换了一波又一波,极显匆忙,以致让一些侍奉的宫人生出了些微错觉,觉着这殿门前的门槛好似都要被踏平了。 最后一名侍医出来后,殿外的赵高细眸底下精光乍现,其后更是着人密切监视殿内的动向。 与此同时,甘墨被嬴政召入寝殿,而身在下邳的张良,亦被寻了他一年多的颜路寻见。 颜路本以为,他的师弟在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后,信念重建,定属不易,然而当下,他亲见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张良能准确说出蒙恬军中的动向,事无巨细,甚至,他还能细数嬴政此次东巡的内部形势,甚而断言,一切不久便得尘埃落定。 “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即便亲如师兄弟,可颜路这次却是实在读不懂张良了。 师兄远道而来,且这一年多来,皆不忘寻他,这份深重情义,他领。虽说为了掩人耳目,家中也没添置什么好茶,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为对方斟满一杯,他将实情细细道来:“当年我与卫庄意见相左,带着少主离开流沙之时,便将一批祖父留给我的相府精锐,安插到了秦国招募的军队里,这么多年了,不少人被发现处理了,但最后留下的,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而那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被选入了蒙恬帐下。” 军中的消息倒是说得过去了,但东巡内部的事…… “是……墨姑娘么?”身处漩涡之中,却还向外传递着讯息,“你便不怕她会因此而有危险?” 因着颜路口中那个俨然已变回了最初称谓的称呼,张良心头微窒,随即沉下心思,道:“嬴政他没得选,想必,自从王绾死后,局势便已非他一手所能掌控的了,当初下诏处死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为势所迫,至今成谜,答案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后者,明显更为合理些。而今,只怕他前脚刚死,扶苏后脚就得跟着去,否则早前也无需寻个由头,将公子扶苏驱离咸阳,送到蒙恬身边。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墨儿了,因为只有墨儿,不会伤害公子扶苏。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保证墨儿的安全,换言之,即便是他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墨儿出事。” 颜路覆眸,一向温和的眉眼缓缓厉起,“既然你这么说,那是不是说明,博浪沙的失败,是你计划中,那个必然的前提?” 张良抬了抬眼,没有说话,但在颜路看来,他已经回答了。是以,颜路面上浮现起些微的愠色,“一切都是你们俩计划好的?” “……没错。” “那么,这个计划的最初,是墨姑娘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的师兄却执意要追根究底,他自是不会拒答,勾唇笑了笑,“师兄觉得呢?” ……看来,是后者了。 “你竟然舍得?那段时日你对墨姑娘无微不至的照护,总不会是假的。” 他案下的掌心微紧,面上却仍是淡淡,连最易显露情绪的眉头都没动过半分,“我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去舍得?她是真的想要离开我。既然她要自由,那我唯有成全。” 还记得那晚他开口向她提出计划时,她佯装乖顺的脸上,瞬间展开的笑靥有多么刺眼,他一点都不用去质疑那抹笑容的真挚性,“总算等到你开口了,毕竟,这话不能由我来说,谁让这要与不要,皆得操之在我,偏生是你们男子的劣性根。这不,等你自己纠结完了再来说,就能省下很多麻烦了不是?” 这边回忆完的张良再次陷入抑郁,同时,对面的颜路也作了难,“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言儿解释了,依她的性子,定会觉得自己被人当猴儿耍了。这之后,怕是还得找你麻烦。” “这世上,谁又能担保自己没有被人当猴一样耍过呢?至少,都还活着,不是么?” 如此看来,的确是的,除了农家流的血之外,这已经是最小程度的牺牲了。而让墨家全体安然无恙地离开桑海,算是他替之前韩成所做之事还的债,之后两方断交,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便如博浪沙中的农家是个幌子一样,这整个青龙计划的筹谋乃至最后以失败告终,也只是个幌子,只不过这知情的,只有他跟他的妻子,最多,在计划实施前,再多个卫庄。 归结来说,博浪沙总共有三个目的,其一,隗念诈死,其二,让所有人安全撤离桑海,其三,将甘墨顺理成章地安插到嬴政的身侧。 事前,他们便已与隗念连上了线,而在事发前一晚,隗念便已被掉包,乃至事发当日,嬴政更是没有在任何一辆车驾里,那个指挥护卫军动向的人,便是他,或许,他本是想借隗念的死分化他们,未料,却反而帮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收尾。 其后,大铁锤是势必要被拿下的,为了引甘墨自投罗网,大铁锤多少会受些苦,但嬴政绝不会让他死。 同时,只要嬴政还活着,遇刺的消息一传到,桑海驻军必当空乏,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避过险关。可若其当真遇刺身亡了,那时,赵高怕是最得意的了,赶往救驾表忠心的工夫都省了,而罗网的矛头,更是会再无顾虑地直指他们。介时,桑海定然风声鹤唳,乃至最后,他们怕是都得给嬴政陪葬,那可真真是何其哀哉,极不划算了。 为了让整个计划显得逼真,其余的人,他们不能透露半丝风声。盖因,若是直接明说了计划,墨家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再来,便是农家的几位,出于与他妻子的交情,想必也是要否决的,所以,他们唯有选择如此。乃至事发之后,戏,更是要做足。那场争吵,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全是出自真情实意,而她离开前的那一刻,他的那句话,更是发自肺腑,她若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他甘愿为此当个罪人。只可惜,他等到最后,终究是没能等到她…… 以上所有,解释了很多问题,比如,大铁锤被拿下后,张良为什么走得那般轻巧,其后又为什么要力主全员撤离桑海,乃至于流沙卫庄为何中途撤出,选择隔岸观火,无外乎,是张良说服了他。 卫庄的妥协,不过是因为,在公,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而在张良的私心里,这也是对于之前嬴政授意下的那个局,他的还以颜色,他的妻子不能白白遭受那些伤害,还有他那个无缘一见的孩子,也不能白白逝去。是以,嬴政死在他们手上算什么,怎么也得,死在自己人手里呀!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沙丘政变 沙丘宫 比较有趣的是,嬴政将甘墨召入寝殿,为的不是别的,正是为了道遗言。 这一年多来,她眼看着他就那么因病消瘦下去,而今,他终于要咽气了,她本应该高兴才对,心头更是该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如释重负之感,可不知为何,眼下却连半分这样的心思都没有。 嬴政抬眼望向她的眸色极淡极冷,声线更是从未有过的黯哑,“虽然很可笑,但如今,朕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将这道诏书送往上郡,完好无损地交到扶苏的手上。当然,在这之前,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她默了片刻,覆眸由嬴政的床头接过那份遗诏,掂在手间,分量有些重,并没有去打开它,她直言道:“你留我至今,也是为了等这一日吧!” “没错。” 所以,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呢? 彼此彼此吧!她跟张良利用了嬴政的弱点,可嬴政,又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利用他们?那么,这一局,他们中的谁,会成为真正的赢家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双赢的局面,而那个赢家,更不会是她面前这个即将殡天的男人。 如今的他面色枯黄,可那干涸的薄唇上,却隐隐闪着笑意。她自然是不会看漏,是以,眉眼越发沉下,“那么,就连东皇太一的死,也是为了……” “心思如此重的家伙,将来扶苏应付不过来的。”话间,嬴政眯了眯眸,“既然无法成为助力,那就要在他成为阻力之前,斩草除根。” 所以,就连阴阳家的没落,也是因为嬴政想要在自己死前,给公子扶苏一一排除障碍吗? 若果如此,那这,该也就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突来好转,乃是回光返照,却还要一意孤行,进行二次东巡的缘由了吧!乃至于有意将章邯连同影密卫留于咸阳,也不过是为了给赵高以弑君的可趁之机。 那是不是说明,他此次东巡出来,便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了? 思及此,她看向嬴政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而若说前面的尚算不上吃惊,那这后面的,真真是惊到她了。 嬴政总共准备了两份传位诏书,一份给了她,另一份,则是留给赵高的。她手里的那份,继位之人自是公子扶苏,而留给赵高的,却是属意十八世子胡亥。 后者的那份诏书,自然是假的。虽也是嬴政亲笔,但其上的鉴印却乃仿制。想必,若是事情能按嬴政的计划进行,那后面的,大概就是留守于咸阳的章邯以及司绥在并未随行,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拒听一面之词,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咸阳不至于那么快地陷落在胡亥以及赵高的手里,同时给身在上郡的公子扶苏争取发声的时间。最后,最直接的方法,怕便是鉴定两方诏书的真伪了。 如此看来,嬴政这是想借自己的死,拔除那枚由曾经的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毒瘤啊! 他的狠戾,她不是没见识过,但对自己的儿子也能如此设陷,也是绝了。不过,这□□裸的诬陷,倒是让她觉着挺欢喜的。 然而,狡诈如赵高,待其看到了那份遗诏,会看不透此中的门道?还是嬴政有信心,胡亥能因着那份假诏生出些微孝子之心,压住赵高?即便如此,但就凭他胡亥一己之力,压得住么? 她这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便听得身前飘来一句,“若非天大的罪行,扶苏是不忍心对胡亥下杀手的。” “……”她气息微微噎了噎,继而轻呼一口气道:“若非我亲眼所见,定然不会相信,你会为公子做到这个份上。” “那不过是因为,我就要死了,不得不放权,而他,是我最看重的儿子。”话间,嬴政已极显疲弱,连声嗓都相应地弱下了许多,“好了,赵高那奴才想必也要到了,你该由暗道出去了。” 她闻之沉默。 “怎么,还不走,是准备救朕?”他语露嘲讽。 甘墨紧了紧手心,毅然转身离去,行走间依旧有着银铃窜动的响声。 这是他,最后一次听了。 …… …… 如嬴政所言,在甘墨躲入密道后,没多久,赵高便到了。 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却能让人打心底觉着胆寒,这奴才的毒辣,他一直看在眼里,多年来也很是满意,但显然,现下,该由他来领教了。 “朕早就该看出,当初许你收织罗网,到头来,便是连主子,也要一道吞了。” 赵高淡淡扫了眼手中遗诏的内容,阴柔的脸上讶色难掩,随即便一度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快地,他的神情便恢复如常,依旧地没有任何表情,狭眸微兴,“承蒙陛下多年赏识,赵高不胜感激。来人,送陛下,上路!” 此时的嬴政已如风中残烛,面对听命上前的那群奴才,唇色依旧薄凉,对着背过身去的那人,冷笑出声,“赵高,朕今日死,你,明日死。” 这次,赵高那张从头到尾,几无波动的脸,微有震颤。 下面的事情发生时,隐在暗道里的甘墨提前合上了眼。 有些事,未必是对的,甚至,明知做了兴许有一日会后悔,但却是不得不做。 无论如何,嬴政,必须死! …… …… 括约三日后,身在下邳的张良途听了一桩事,而在得知有那么一车咸鱼跟在嬴政回咸阳城的座驾后面时,他便知道,那个一举灭了六国的神话,已经逝去。 他多年的夙愿了了一半,如今,嬴政死了,灭秦更是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但他,却并没有赢,因为,他输了自己的妻子。而今,他的妻子,应该正在赶往上郡的路上吧! 半个时辰后,当他回到了那个他暂且名之为“家”的地方时,他收到了韩成那边递来的消息,以致不得不启程赶往上郡。 与此同时,由李斯赵高亲派,前往阻截甘墨的人,也已在路上了。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赶往上郡的路上,为减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甘墨易钗而扮,改换男装,这面貌上,更是大改,未料,如此大费周章之下,晚间投宿时,竟还是教人给一眼认了出来。 被这人瞧出来,她也的确是没什么话好说,拉开房门,她视线向下投递而去,垮着一张脸,无奈道:“前辈,好巧。” “不巧,”来人也是个自来熟,侧了身,拄着拐,就进了门,“老夫是专程来这堵你的。来,给老头我说道说道,大仇得报,你当下作何感受?” 她阖上房门的手一顿,低覆下眼,没有回身,只是沉了沉眉,淡声道:“我很难过,更难过的是,那时,我竟然有救他的冲动。” 楚南公慢捋长须,想着,这是再正常不过了,谁让这当中所牵扯的人与事,太多了呢! “你我都清楚,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想留给公子扶苏一个最好的秦国。那么你呢,此去上郡,是想替他达成这个遗愿?” “……” 她既然以沉默作答,楚南公自然也聪明地适时改换话题。 随后,伴着一记拄杖声,话题牵转,“那做成这件事之后呢,你是功成身退,还是留在公子扶苏身边,亦或者,回到子房那小子的身边?” 对方把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一下子抬到了明面上,她虽不好作答,却也是再也忽视不了这个问题了。 虽然,这一年多来,她很想他,但,她真的想,回到他的身边么? 看着她眉头紧锁,楚南公这次反倒自问自答式地痛快极了,“不必愁了,去了之后,会有人替你做决定的。” 听罢,她不觉下了面色,一度扼腕,就非得这么给她打哑谜吗?倒是告诉她,那人是谁呀! …… …… 辗转五六日,甘墨终于抵达蒙恬的驻军所在处,不过,现下,她的身份,乃是一名被俘虏的奸细,当然,这是那两名拿下她的哨兵的认知。 时值正午,正是练兵的好时候,而那一抹白衣,在那清一色的军阵前,尤显冷峻矜贵。 她此时是男子装束,加之又是易过容的,蒙恬自然认不出她,毕竟,连公子扶苏都没能认得出来。于是,这回,她对自己的那番乔装之术,赞美之心更甚。 但显然,她还是分得了轻重的,是以,军帐内,她抬起一直低纳着的头,看向那人,唤出那声久违了的称谓。 当真,是久违啦! 被松绑后,她自怀中取出卷轴,对着那人,将其递交出去,“这是陛下临终前,要我交付公子的。” 扶苏的手一颤,以致没能接牢那份遗诏,让其径直坠落在地,险险侧翻开了一个边角来。他低下头,视线凝滞在上面,听着她言简意赅地带过重点后,他抬眼看她,原本温润的面色,渐转严寒,“墨儿,是你说错了,还是,本公子听错了?” 他抓住的重点,果然是这个么? 这件事,于她而言,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遂而,她大方承认之余,言辞也略有犀利,“我没有说错,公子更没有听错,是我利用了陛下对公子你的爱重,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死。” 幸得此时军帐内只有三人,不然,就凭甘墨方才这句话,怕是转瞬就会被人剁成肉酱。 扶苏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冷眼看一个正在渐渐死去的人。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当年你为什么甘愿手染血腥,也抵死不愿入府,受我庇护。”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底的尽处,是那个曾用一对澄净的眸子与他对视的丫头,然而,不过刹那,镜像碎裂,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死去了。 抬眼迎向对方那道失望的眼神,她无喜无悲,旋眸踵身,迈步离去。而待她退到帐外后,帐内的扶苏截断了蒙恬的谏言,选择一人独处。 遗诏就那样横摆铺陈在案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映在眼里,他一手摁于其上,指尖渐白发紧,“父皇,儿臣,知错了……” …… …… 出到帐外的甘墨觉得,眼下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依据后脚跟出来的蒙恬适才看她的眼神,她今夜的住处,怕是悬了。靠在帐外,正思考着是否要随便找个军帐凑活一晚看看时,蒙恬去而复返,解决了她当下的忧愁。想来,是觉着日后她还有些利用价值,是以,该养,还得养着。 今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个不眠夜,但对于甘墨而言,却是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或许是乐极生悲,不知怎地,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她偏偏梦到了从前的事。 那时尚顶着右相嫡女头衔的她,私自出府寻乐子,正常情况下,总是要撞上几个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的,但这次,在街上杠上的,却是两名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她们自是不会你推我攘般大毁形象地折腾,但她们各自手底下的家奴们,却是个个都抄上了家伙。 平民老百姓避之不及,纷纷远离大道,当起了看客。要知道,这达官贵人的好戏,每看一回,少则能让他们笑上三天,多则一年半载,再好点,还能充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茶楼里,大伙乐上一乐。 虽不知到底是谁看谁不顺眼,亦或者是谁挡了谁的道,但现下,她们挡了她的路,却是事实,其中一个,她瞧着还甚是眼熟,这当即,便有了主意。 道旁酒家也有不少看戏的,寻了个小厮,交以两枚金币,让其速将此事报往廷尉李斯府上,指不定到了那边,还另外有赏。若是早前,这种事,李斯定是睬也不睬的,可如今,他家长子惹的祸尚未平息,这后面的,若要再出个什么事,那可真就丢大脸了,毕竟,丢不起那个人哪! 有赏银的活,小厮自是乐意,却不想,她这一下,不止把李斯招来了,同时还把在他府上做客的公子扶苏,也一并给招了来。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这之后发生的事,却教她不得不开始怀疑,尊贵如公子扶苏,当真是如此轻易便能一同给招来的么?还是她误打误撞地给人牵了个红线?乃至观望到最后,事实证明,即便她今日没出府,那名小厮也没有去报信,这位赶巧了,偏在李斯府上做了客的皇嫡长子,也还是会被其他人招来此地的。 当街训斥了自己的四女,李斯转而向公子扶苏请罪,无外乎是教女无方,此类云云。 在一旁也算是了解了争端始末的扶苏,不负众望地向李琴卿递去了一眼,随即笑道:“怎么会呢,能如此不畏强权,为百姓出头的官家小姐,本公子倒是真没见过,李大人的千金,真是有心了。” 此后,人群四散,道路确是畅通了,但隐在道旁的她却被人拎起后领,逮了个正着。 “好玩么?” 她心虚,是以,当下虚着个脸,借势回了个身,随即咧唇嘿嘿一笑,挑眉道:“没有公子好玩。” 这话一出,她的额间自是要狠狠受上一下的,“死性不改,看来得本公子亲自押你回相府了。” 不带这样的,她乐子都还没找成呢! 梦境截止于此,她张眸醒转,当即有感事有不妥,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梦起过这些。是以,她起身着衣,前往公子扶苏所在的营帐,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于是,出到帐外,转了一圈,后于营外五里地,发现了重伤在地的公子扶苏,而他的身边,还有两具尸体,一个颈间有明显的罗网印记,另一个,则是黄金火骑兵的装束,生得还有那么几分眼熟,其后,经蒙恬确认,那的确是指派给公子扶苏的护卫。 …… …… 营帐内,她看着奄奄一息,却神智清明的他,蓦地忆起,那年咸阳宫里,胡亥纠缠她,她本可以转身就走,但因为发觉公子扶苏就在一旁,为了让其看清他那位亲弟弟两面三刀的本事,她最终选择与之斡旋。 也就是为了此事,夕言曾经问她,既然这般为公子扶苏着想,为何不索性嫁了? 那时,她的回答是,嫁了又如何,夜以继日地吹枕旁风,告诉他,他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弟弟,实则居心叵测,让他定要多加防范? 也正是在道出那句话的那瞬,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何会与公子扶苏就那样不了了之了,因为她一直在害怕自己会成为他身边那样的一个存在,是以,她与他渐行渐远。 转眼当下,她坐在榻边,轻声问他,“为什么,公子,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时,明明只要他高喊一句,那么在这个由蒙恬驻守的地方,便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他半分。 扶苏感觉自己的双眼,已经渐渐开始不适应帐内的烛火明光了,眼神虚无缥缈,话间更是声若游丝,“即便我在,也决计做不到父皇那样,几年或许还是可以的,但长了,终归还是一样要掀起战火。唯有我也死了,天下百姓,方能有真正的活路。若此次真能与父皇同往一处,到时,父皇他就是要怪责,对我来说,也是好的。” “……”所以,她昨日,是不是就根本不该,把嬴政之死的真相,告诉他? 天色尚且灰蒙,但却已能闻得晨起的鸟鸣声,而帐内的光景,仍是一片晕黄。 “墨儿,不用为我难过,”他很是费力地微抬手掌,前探覆上她的手背,“你欠我的那桩事,我现在想到了,十八,就交给你解决了。与其毁在别人手里,也莫让父皇打下的基业,毁在他的手里。” 她侧偏过头,合眼轻叹,“好,我答应你。”他的手很凉,而她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是以,供给不了温度,咽了咽声,她启眸笑问:“公子,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么?” 他空洞的眸色忽有了些许亮色,“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那天么?” “……记得。” “如今,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她浅浅纳入一口气,抬了抬眼,看着他,眼角泪光微闪,“在我眼里,公子依旧是昔年咸阳宫里,那个明朗宽正的少年。” “……”父皇,儿臣了无牵挂了,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眼看着他无声无息地睡去,渐渐地,她的视线自他青白交织的颊上撤回,慢慢地,她将手自他失去了力道的掌中移出,续而将其放归薄褥内。 原来,我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么,公子……其实,那人能得手,不过是因为,你,一心求死…… …… …… 扶苏断气了,这天色,也见亮了,而张良,也终于到了。 来的路上,当楚南公告诉他,一切看他怎么选时,他便知道,自己一路上最担心的事情,终是没能避过。 他的妻子此时正在营外丘地等着他,回身看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另外那一个,是你的人,对么?”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枉相欺 她记得的,那年在韩国,那还是他府上的人,当时匆匆一瞥,她扭过头,直言那人生得好生英气,定然属于脱衣有肉的那型,为此,还惹来了他好大一顿醋火,期间更是没少被折腾。 张良向着她走近,括约余下一两步的间距,他定下身来,低眼望着她。她的面色淡且冷,进而凸显出了几分坚毅,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起了她的鬓发,有几缕覆在她的面上,加之她眼皮底下的两抹青色,让她显得有些憔悴。他眉目皆沉,心口泛起丝丝疼意,“早间风大,你身子不好,我们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谈,可好?” “不好,”她抬眼望他,“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遭到拒绝的他覆了覆眸,面色淡然,心下却已是百转千回,任他再怎么自负聪明,但这一次,他需要承认,他错了。 那名黄金火骑兵是他的人没错,但这些年来,他显然已用得太顺手了,以致他忘了,他们都是谁培养出来的,他们真正的主子,又是谁? 那是他已故的祖父,任何对于韩国不利的人或事,都要铲除。即便他告诉了他们扶苏的真实身份又如何,这改变不了其身体里的半数血脉来自于嬴政的事实。至少,在天下人的眼里,扶苏是秦国的公子,跟韩国远远够不着边。 思及此,他缓缓沉下的心头不由暗忖:少主,你便是抓住了这一点,让那些人难得地,听了你一次话吧! 他早前让人严密监视韩成,便是为防其生事,但终究还是他做得不够。而今,即便他闻讯赶来阻止,但显然,已经晚了一步。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选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墨儿,你该明白,无论如何,秦国必须灭亡,而公子扶苏的死,便是这当中必然的一环。”他若不选,那便唯有迂回一途可走了。 他此言,是出于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好处便是,旁人无可辩驳,是以,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难免寡冷。只求,她不要再逼问下去了。 “他或许早晚会死,但杀他的那把刀,不能是你给的。”她面无表情,一对水眸,直直看入他的眼里。 “……”那把刀是他的没错,但显然,他没能管好自己的刀,方让他人有机可趁。心上几乎没有挣扎,他狠下心肠,沉道:“是我默许的。”既然扶苏已经殁了,那他,便不得不保住韩成了。 旭日初升,天边火红一片,本该是神清气足的时候,她却顿感身心俱疲,肩头倏地垮下,仿佛浑身上下的气力都被抽了个干净,“你,为什么要认?” 她闪着泪眼的脸,伴着那有气无力的声调,让他不忍直视,索性径自撇过了头,不去看她。 见他将目光挪了开去,她蛾眉紧颤,心底怒意丛生,自己尚未反应过来,那手已经甩了出去,“你为什么要认?!” 这一记掌框,在这空荡荡的晨间,显得格外脆响。许是因着心头百味陈杂,这个当下,她眼底通红,话间气息微喘,“张子房,你当我傻么?”傻到当真会看不透幕后之人是谁?如今,他倒好,这般大方,为他人一力担下,她今日若是当真信了,今后,她会有多恨,他可曾想过? 由来最想公子扶苏死的,不只是赵高李斯一党,还有韩成。前者必定早已派了罗网潜伏于蒙恬军中,一旦嬴政薨逝,便会即刻下手。可扶苏身上的伤口,却并非来自罗网的那把凶器,反倒与护卫手中的相吻合。 她思来想去,最后仅剩下一种可能,那名黄金火骑兵趁着扶苏离营,以护卫之名跟随在其身后时,已经起了杀心,但想必尚未来得及动手,罗网的人便到了。在对方眼里,必是得先将护卫解决,是以,即便那人没有救驾的心思,也需拔剑自保,如此缠斗之下,两方俱成重伤。最后,杀手怕是先行气绝了,反倒是护卫,趁着公子扶苏对其没有任何防备之余,痛下杀手。同时,他自己也力尽而亡。 她的掌心火辣辣地疼,理智也尽数回归,原来,她一直是想回到他身边的,但现在,俨然已经不可能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早前紊乱的内息,她勾起唇,微笑着为他理了理胸前的衣襟,眼睑微撩,看着他冷硬下的脸,低柔着声道:“放心,既然你这般心甘情愿地替他认下,那我自是不会再去碰你那心尖上的少主半根头发。只是,这个锅,既然你这么急着背上身,那你就索性,一辈子,背到底吧!”她倾身依上他,微凉的唇瓣轻点其上,相比之下,他的薄唇热烫多了。 唇间的那份温软从未有过地发凉,致使他本能地抱住了她那即便是在夏日,却仍旧发冷的身子。 身子顿时被一股子暖意包围,她双臂由腰间向上环去,搭覆上他的两方宽肩。他们离得那么近,唇又这么亲密地贴覆在一起,这叫他如何轻视她顿变撩人的眸色? 没有片刻的迟疑,他俯首而下,唇舌交织紧缠,若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性告诉他,他们正身处外头,当下,他会做上更多。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吻到难舍难分时,她咬了他的舌尖,当即便淌出了血。她虽即时撤了回来,但唇上还是沾染了些许。 那鲜红的颜色,衬在她的唇上,很是艳丽,他像是忘了自己舌尖上的钻疼,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触碰她。 她没有拒绝,很是乖顺地将脸颊贴覆上他的手掌,摩挲间,掀眸望他,柔媚的声线里饱含着自责及忧心,“怎么办呢,子房,我咬得有些狠了。这几日,你每每用膳、言语之时,都会不可避免地触痛伤口,届时,你便会想起我来,那样,你的心上就会难以自抑地更痛了。”话至此,她脸色板起,抬手将他的手掌推离,一脸纯善地笑道:“当然,这还只是个开始,子房,我们,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我会叫你后悔,后悔你今日的抉择。” 毁了韩成,毁不了他张子房,但只要她毁了他,韩成,也就毁了……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弃妻 如今这样的局面,对张良而言,是他平日里最不愿,亦是最不敢去想的。他早前曾断言,一切不久后便能尘埃落定,可这份断定,却是基于公子扶苏上位的前提之下,希冀着在那之后,他可以功成身退,与她一道归隐。当他萌生出这种实不该有的念头时,他曾百般自责懊恼,只因,这样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成了一场空谈。 而今,他的选择,成功左右了她的决定,楚南公之前所说的那三条路,她算是都不会走了,而她今后可能会走的路,他实不敢再去想。 当此决裂之机,他们本该各自转身离去,待到他日再见,便是敌人。然而,当下,她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没问他拿,是以,尚且走不了,而偏偏此时下起的雨,一下重过一下地落在身上,令人身心皆感发怵。 见她紧着眉,身子开始险险发颤,张良低眉用指腹抹了抹嘴角,拭去嘴边那溢出的血迹,“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其他的,容后再谈。” 这雨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加之现在的她,亦不可能回到蒙恬的军营里,如此,也便颔首应了他。 …… …… 青天白日里,他们纵马寻下一家客栈投宿,两个人,却单单只要了一间客房。至于没有要两间的原因是,张良笑着对她说,他带的钱币不够了。如此一来,引致前一刻尚有银两傍身,下一刻却不知被何人顺去了的甘墨,险些被气得吐血。若说这还不算什么,那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要叫人气到内伤。因着她此时的男子装束,店家及一众伙计看他们两人的目光,也忒是微妙,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两个有分桃之嫌的男人,被扒光了游街示众一般。 待到他们好不容易进到了客房里,那更叫她感到悲催的就来了。 她的随身包袱落在了蒙恬的军营里,因着里面也就是几件不打紧的男装衣物,她起初也并不在意,但眼下,她却急需那几件被她看轻了的衣物……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看了看张良,张良看了看她,各自静默了几秒后,他道:“借你内衫倒是不打紧,毕竟我的内衫你也不是没穿过,不过,这最贴身的亵衣之类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她木着眼,不觉叹了叹声,随即伸出手,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无奈道:“拿来吧!” 其后的半个时辰,前一半被甘墨用来沐浴,后一半则是属于张良的。而就在后面的那段时间里,甘墨已然落笔替张良写好了自己要的那样东西,自然,笔墨是早前让店家备好的,而用以落墨的竹简,则是从他的包袱里顺出来的。就许他顺走她的银两,不许她也就势顺回点东西来么? 张良仅着着内衫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早前被打湿了的衣物。 一出来便见到甘墨在桌案前落笔的模样,心上也瞬间明白了个通透,脚步微顿,再次迈开时,略有些沉重之感。 她扭过头,抬眼看了看驻足在她身侧的他,淡道:“你出来得正是时候,签下这封弃妻书吧!”说着,很是自然地将笔递给了他。 可就可怜了那支笔,就这样命折在了张良的指间。 “不要紧,知道你不会轻易妥协,所以我让掌柜的备了好几支。”话间,她一脸的无所谓。 两人一立一坐,表情都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真要比比,还是张良更为阴沉些,“你向来随性而为,不受世俗之礼束缚,怕是就连当日嫁我时,也没把那仪式看得有多重要。而今,若是在你心里,我已非你夫君,那以你的性子,大可以一走了之,又何须多此一举,要这封弃妻书?” 听罢他的话,她回之一脸的理所当然,“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了。” 墨眉一顿,他转而冷笑,“莫不是你还想嫁人不成?” 不得不说,还真是让他给说对了。 她一只臂腕压在墨迹已然干透的竹简上,向右侧过身子,仰首与他说话,“子房,让我动心的男人,你不是第一个,也决计,不会是最后一个。” 甘墨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句话,未来的那些个时日里,入了汉营的张良看着田赐,心里摇了摇头,那叫一个看不顺眼,再瞧瞧韩信,心头大摇特摇,这个更不顺眼,乃至于演变到最后,就差没看到个男人,就觉着碍眼了。 “再说,来日你要是瞧上了哪家姑娘,我总不能占着个正妻的位置,白白给你们添堵不是?” “……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他虽极善言辞,但却几乎从不会与她说什么情话,向来都是一点一滴行动上的表示,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用做的…… 想着想着就想歪了,但不管怎样,这话惊了她的眉,以致她当即敛了眸,“子房,话不要说得太满了。若是以前,听你这么说,我虽嘴上不会回赠你几句情话,但心里定会乐开了花。可现在,”她一脸的打趣,续而意味深长道:“当初我嫁你时,你怕也是怎么也料不到,你我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吧!所以,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指不定,明日你就能遇上个看对了眼的女子,也不一定呀!” 要这一刻的他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辈子还没走完,他拿不出事实来与她强辩,故而,对于她的此番说辞,他不置可否。 “不过,当初成婚时我收下的礼单之类的物件,怕是有进无出了,我想,你应该不会计较吧?” “自然不会。”他突地笑若春风,好是得意,“要我签下这封弃妻书,可以,不过,”他弯下腰身,俯首凑得她极近,“你今日乃至今晚,就别走了吧,墨儿……” 这种事儿,只要是个人,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甘墨自然也不会例外,顶着一脸的质疑就开了口,“若是事后你反悔,那我岂非白白被睡了一次?” 他照着她之前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回得也甚是理所应当,“反正也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而且,现在,是你在求我,墨儿。” “……”貌似,说得很在理的样子……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提笔落款 两个人,在面对面紧凑得连唇缝的间距都要磨没了的情况下,还没立马做下些什么,也实属怪事一桩。 她将脑袋后移了半寸,抬手端着他的下颚细细端详,半咬着唇,一脸惑色地张嘴问他,“你嘴里的伤好了么,之前我急怒攻心,那一咬可没有半分容情,你那舌尖,即便没被我咬穿,也该是差差不多了才对。更何况,方才就见你说话有些怪怪的。”没有问出口的是,他的嘴都那样了,还有精力做那档子事儿么,不怕把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伤口又给折腾裂开? 她说得没有错,即便在止血后,他用淡盐水漱口不下十回,但舌尖仍旧热胀得厉害,别说做那事,便是每说一个字都要带起阵阵的刺痛。 见他沉眉不言,她抽回手,浅浅感叹,“不得不说,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年我被逼吞下噬目散,痛极之下咬破了嘴,那时哪能想到,将来竟有一日会换成你被我咬伤了舌头。”话说到这,她收了那思绪开始思索,该如何让他拿笔签下那封弃妻书呢,这一路想下来,直想到眉毛都快打结了,还好,在尚未彻底打结之前,她想出了个招儿。 不过,在行动之前,她还需跟他确认一遍,“你方才的话,还作数么?” 对方思路跳转得太快,他的脑袋瓜虽然跟上了,但显然,没能立马拎清她此言的目的,是以脸色略显狐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 两手捧起他的脸,她笑道:“那接下来,我动你别动哦!” 仰首触上他的薄唇,趁着对方没有丝毫防备,自然很好袭入,轻轻舔舐他的伤口,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好不容易因此而泛起了点自责怜惜的心思,准备慢慢来,毕竟是最后一次了,但,这男人太不自觉,竟然开始捣乱,勾缠住她的舌尖,非要按他自个儿的方式来纠缠画圈。最后,总算他知道收敛着些,没有啃得太起劲,不然她指不定要被染上一嘴血。 被放开时,她微微轻喘,这气还没缓过来呢,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这本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他们也不知做过多少回了,但问题是,她还从未在如此穿着的情况下被他拦腰抱起。 而此般穿着指的是,她着着张良的内衫,最贴身的兜衣尚晾在屏风上,自然是没穿在身上的,也就是说,除了那件盖过了她小半个腿的内衫,以及唯一没有被雨水殃及的亵裤外,她的身上,空无一物。想当然,她的亵裤安然无恙,是张良最为叹息的事,因为待会儿还得动手脱,实在麻烦,如今就差没低头对她叹上一句,若是能直接光溜溜的该多好,那样就能直接……唉,不可描述,不可描述啊! 其后,这好巧不巧,他的一只手就放在了她暴露在外的细白双腿的外侧,就在腿弯偏上的那处不上也不下地搁着。他的掌心热力太猛,烫得她险险打了个激灵,登时便想骂上一句,但想着这抱法,那手的主人若是君子些,也的确只能是如此般放的,总不可能让他再往上边去。 但是,张良,是一个君子么? 俨然,在甘墨的眼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从她无数次被压的亲身经历来看,她只能如实地说,那是一头披着君子外皮的野狼。 她与他夫妻虽还不足两载,但照常理来说,对于他的触碰,她理应不该感到如此生分,毕竟她还曾不止一次,□□地被他抱出过浴桶。然而,那之后,他们也分开了一载有余,甚至比他们做夫妻的时日还要长,是以,这肢体间的触碰,终归是陌生了。 被抱至榻上,本以为他会直接压下来,毕竟他已经全身覆在她身上了,就差个脑袋没往下压。遂而,她实在是没料到他会先解去她的发带,想想从前,每次,她的头发都是在纠缠中被弄散的。 前头的那些个异样都还不算什么,因为在这当口,她的青丝落于枕畔后,他还直盯盯地看了她老半天,害得她心头一上一下地怦怦蹿动,生怕他下面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以致全全忘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豪言壮语,所谓的她动他不动,自然就是她在上面动。 这出格的事情,张良倒是一件没做,反而是做了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眼下,她被他剥光了,摸遍了,甚至在他的攻势之下,她都险险情动了,眼里还是一层漫过一层的虚迷氤氲之色,却被他在这样的情形下点了睡穴,生生给睡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她自然都是不知道的,比如,张良侧过身拉过薄褥给她盖上,之后侧倚在榻上,什么都没做,独独只是看着她,就这么从白昼看到了入夜,直到翌日天亮前,身姿都没有动过半分。 再比如,天色见亮后,他方才收回布满了红血丝的眼,覆眸默了良久,终于,还是下榻签了那封弃妻书。与甘墨所希望的不同,他签的,不是那份由她写下弃妻书,而是齐整撕下自己天青色外袍上的一片衣角,提笔沾染水墨,亲笔书上弃妻二字,其后的内容,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唯独在落款之时,几度提不起笔来。 待他完书之时,天色已然大亮,他将那方残布置于她的枕边,看着正在恍惚醒转的她道:“你的身子骨受不得凉,昨日淋了那么一场雨,怕是现在身子还乏着,便在这儿多呆上些时候吧!至于那些追拿你的人,几日前,我已让他们结伴去了同一个去处,你可以安心在这呆着,我会多付上几日的房钱。” 房钱?用她之前被顺走的银两么? 此时的甘墨尚处在迷糊当中,听他一股脑儿给她灌了那么多话,她也就暂时性地只反应过来了最后的那么一句话。好在,在看到枕边那块方布时,及时将他的话给全番消解了。 看着他一说完话就起身离开,若说心上没有半丝波动,那一定是假的,但她也只能这么受着,因为这是她必须受的。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每次她先一步转身离开时,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背影的那个人的心情。所以,这一次,就让他先转身吧! 身上未着寸缕,仅仅盖着一层薄褥,她撑着臂,浅浅坐起个身来,青丝随之落在背后,香肩锁骨亦因着此番坐起而半露在薄褥外。她就这么看着他走到门外,复而转身将门带上合紧。 她想,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犹有情份的对视了。 …… …… 一月后 嬴政的死终于天下皆知,因为胡亥已经在咸阳登了基,同时还巧立名目,杀尽了自己的手足同胞,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除了敏锐觉察到了那股子风吹草动,继而逃之夭夭了的将闾外,没留下半个活口。 若说李斯及赵高拿出那道遗诏时,章邯没有质疑,那是不可能的,但扶苏和蒙恬已经都死了,他实属回天乏术,更何况,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内斗了。 自嬴政殡天的消息传出后,先是农家起义,再有楚国项氏一族趁势而起,各地战火狼烟已显,有够他们忙的。此番,更是连罗网都暂时停下了动作,扶着胡亥上位后,安分守己,任劳任怨,虽说这个时日不会太长。 与此同时,影密卫和细作营就变得更忙了,一边要平乱,搜集各地叛乱情报,一边还要分出力量去找甘墨,着实分身乏术。 这一辛苦,男子倒还好,但女子,总归要在嘴上抱怨上两句,“我上辈子定是欠了那丫头的,不然这辈子也不用老跟在她后头转。不过,那丫头想来也忙得不亦乐乎了,既要躲李相国及赵大人的人,又要想法儿避着我们的人。想这十八世子初初上位,这下的第一道密令就是要将人毫发无损地活抓,想来是着实耐不住那相思之苦了。” 说是相思之苦,还算是司绥给面子了,要是让甘墨来说,那整一个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吃不着那是越发地想。 就上面这些人,要说甘墨躲起他们来,已经是够忙乎了,可偏偏那采用了地毯式搜索的人马还不止是他们,这就让她有些焦头烂额了,毕竟,这敌对双方都在找她的日子,那是真不好过,就好比你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为敌,奶奶的到哪儿都有追兵。 …… …… 早在大铁锤回来前,心境平复下来了的墨家就隐约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的苗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可了劲儿地觉着蹊跷,直待到碰上了颜路那小两口,才真正落实了心头的猜测。 说是碰上还是给说巧了,实际上,是夕言拖着颜路非要去把事情给掰扯清楚,当然,她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找人。 他们一群人跟张良不一样,自甘墨一年多前离开后,就相当于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现下嬴政都死了,他们却无法确定甘墨是否还活着,想她一个已然习不得武的柔弱女子,该如何在这世间存活,这日想夜想,想象力丰富过了头,就给她想到了无数种死法,以致这群人找不着人,就一天到晚地挨个唉声叹气。如若哪天这事儿叫甘墨给知道了,那她定得谢谢他们,让她知道了,原来一个人不仅可以有那么多种死法,甚至还能被活活想死。 至于张良,他们真是半点忧心都没有,毕竟是有武力傍身的男人,更何况,他不去算计别人就很不错了,这要算计也行,只要别算到他们头上就成,他们的心脏算是再也受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了。 话虽这么说,但人,终归还是要找的。于是,墨家联结上已经颇有交情了的农家,开始了前面的地毯式搜索。 说来巧也不巧,甘墨是没找着,却找见了张良。 月末之时,从农家传来了消息,张良与韩成一行人,避入了醉梦楼。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再无此人 这夜路走多了的人,不大能适应突来的强光,而当张良踏入醉梦楼时,那灯火通明,烛火高照的喧闹景象,让他略有不适,不由地心下暗叹,如此乱世,最为平静不受战火牵累屠戮的,竟是这销金窟。 他此番避入醉梦楼的因由,有三:其一,自是为了寻求合作,毕竟现下形势虽不是最糟,却也不容乐观;再者,他思来想去,甘墨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此处。早前的那封弃妻书,仅是他的成全,彼时并未想通她要那东西,到底有何用,却在事后被追捕的那些个日子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是以,此番,他势必要寻回她。另,醉梦楼乃五方杂处之地,便于掩人耳目,他们被帝国追捕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停下来稍作休整了。 此刻向他们走来的人,张良自问,他并不认识,但看对方那不羁的笑容,摆明了是认识他的,跟其进了雅间之后才知道,此人便是刘季。而对方接下来,却很不合时宜地提及了当日在农家阴差阳错,以致未能早早结交一番的事情。当然,此处的不合时宜,单单只是张良一人的感受,而眼下的他尚想着,身为醉梦楼的主子,花影也该是时候出现了。 与他所料的不差,仅仅半刻钟后,花影便到了,其后,他自是要把某个问题问上一问的,而对方嘴上虽说的是没有,却也不知是真是假。 故此,他委婉地换了个问法,“不知可否告知,墨儿早年间来此,都是住在哪儿的?” 许是为了弥补他心理上的失落,在大致的事宜敲定后,花影带着张良去了那处。 …… …… 点上油灯,她熄了熄手中的火折子,对着站在门边尚未踏入的张良言道:“墨儿那丫头第一次来时,不巧被两个气大财粗的爷给当成了男倌,结果,自是不消我多说,而在那之后,我们便单独为她辟了这么间住处,毕竟她那张脸,这妖孽起来,常人真是抵受无法。” 闻言覆眸,他想,这一点,他当是最有发言权的了,尤其,是与她在榻上时…… 他抬眼环视一圈,将房内一切尽归于眼底,方才抬脚迈入,“那现在,这屋子,有主人么?” ……这么快,就开始试探了? 花影揣着一颗扯谎的心,面不改色地回了句,“自是没有,若张良先生不介意此处是女子闺房的布置,花影自是乐意成全。” 他抬了抬眼睑,定下身来,复而侧低过头,指腹在桌案上轻滑而过,续而抬指至眼前,睇了那么一眼,“这间房既然一直没人住,为何,会如此干净?” 一般来说,在此般问话下,被问的那个人都是得词穷的,但可惜,这里,是青楼。 “在我这醉梦楼里,不管是有人住的,还是没人住的空房,都有仆役每日清扫,因为不知道那些个恩客带着姑娘,这兴致一来,会随手推开哪一间房,就那么给进去了,是以,总得时刻准备着,不能怠慢了宾客。”似乎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话更具力度,花影续而轻叹了一声,“更何况,烈山堂田氏姐弟那边,也已经打过数次招呼了,这间房既然是专门为墨儿设下的,而偏偏墨儿那丫头每次总是随性而至,虽说自上次见面已有两三年了,但我们还是将这间房为她留着,下面的人,亦是日日用心在打扫。” “……是吗?” 自然是假的,这话要是听得不顺耳,可别拿她的醉梦楼出气,除了吐槽某人那脸妖孽,以及田氏姐弟那段外,这上头的一字一句,可不是她的原创,都是某人亲授的。想想那丫头当时说那话的神态语气,搞得这醉梦楼像是她开的一样,叫她这个正主往哪儿站,所以,这怎么说,也得让她稍稍添油加醋一番吧! 三更已过,张良睡在那张榻上,脑里却在想着,若她当真在此,昨夜,是不是也睡在了这张榻上?浅浅翻去个身,希冀着那上面,还能残留着些许余温。 …… …… 若要在这醉梦楼里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地找人,俨然是不大现实的,那样只会招人耳目,而若是暗着来,此中精明的人不少,一旦被发觉戳破,多少会有损两边的交情。 正当他翌日悬而未决时,事情出现了些许转机。 这日入夜时分,他正与刘季等人议事,中途有人来送糕点茶水,这楼门一开一合,渐窄的夹缝中,对面有一道人身侧影,像极了她,以致他当即寻出,顺道撇下了雅间内那不明所以的一干人等,自然,这最后的结果,仍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那人,的确是甘墨无疑,而她的这种做法,让花影很是不解,是以,直接上了她的房间堵她,“我说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呀?既让他发觉,寻你而出,为何又不见他?” “我只是想看看,他会否出来。”被堵在了自己屋的门口,甘墨也不恼,想着这主人家既然都问了,她自然也不好不给面子。 花影秀眉一挑,笑嗔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兴许,只是我觉得这日子过得太乏味了,想找些乐子,又或者,是我想证明些什么。”至于她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她自己也理不清,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当看到他追出来时,她心上,竟仍旧生得几分欢喜。 这回,花影委实是叹了,“你若见他,他未必不会随你走。” 挡在眼前的人侧身让开了道儿,那她自得领情步入,“我能扰乱他一时,却无法让他迷失一辈子。或许当下,他真有可能脑子一热,随我离开。可在那之后,他会一日悔过一日,终有一日,那份悔憾,会将我们之间的一切湮没,乃至最后,他会怨我今日所为。” 甘墨不知道的是,她这话虽说得实在,但张良,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而那人这会儿蹦出的念头就是,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逼你出来! …… …… 张良要起来找事儿,那是任谁也挡不住,这不,随便拎了两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也不知给使的什么绊子,就让那腰缠万贯的两人互相怼上了。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可是辛苦,好不容易把这一对安抚了下来,这下一秒,就又有两对闹开,如此恶性循环之下,还有人动起了刀,加之总有那么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闲来参上几脚,是以这回,真真是将醉梦楼闹了个人仰马翻,不可开交,漂亮姑娘们更是尖叫连连。 要说今日若是别人这么找事儿,花影早就着人直接给打残扔出去了,但张良,还真不行,人家对农家施下的,那可是大恩,就这番只在背后动手脚,给她闹翻了天还抓不着证据的折腾,在那天大的人情映衬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更别想能就这么给两相抵消了。更惨的是,对方这是在暗地里动上的手脚,意即,她就是直接找上人把话给挑明了也没用。所以说,张良这次就是有恃无恐了,反正他自己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让人吐糟一番人品。 这逼急了花影,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把甘墨找出来,当着她的面就是一阵叫苦连天,“墨儿,你这要再不出去,我这醉梦楼今儿个算是要叫你家那夫君给端了。” 她坐在案前看着书简,眼皮抬也没抬,心无旁骛地回了句,“我没有夫君。” 行!她先忍着! 眼看着都急得要跳脚了的花影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燥火,抬脸扯起了那甚是美好的笑,“是前夫,前任夫君,行了吧!快快,再不出来我这醉梦楼,还有我那真金白银,都要打水漂了,到时你赔我么?” 唉……果然是认钱不认人! …… …… 自甘墨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张良就死死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以致她只能认命矮下身去,瞥了瞥他胸口的伤,张嘴即讽,“躲在暗处竟然还能叫人给砍伤,你怎么不干脆自己给自己来上一刀?” “自己砍自己,下不去狠手呀!”这厢回了她的话,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该给我上药了呢?”话间,他拨开自己胸前那被一刀砍破,且当即浸满了血的衣料,直直露出了里头那道长约三寸的伤口。甘墨暗自目测了一番,那伤口的深度,半寸有余,若是那刀再下分毫,大概就要见着骨头了。 看着她紧皱起的眉首,他心上乐呵得紧。他知道,帝国的人都在找他的妻子,包括章邯的影密卫在内,也就是因此,他猜到了她之后极有可能会做的事,而他,是断然不会让她到胡亥的身边去的。 这一回受伤,他想,在他伤势未愈的这段时间,她总该是不会走的,如此想来,他兴许还得希冀着自己的伤好得慢点…… “我是第一个让你亲手喂药的人么?”包扎过后,因着房内的气氛略显僵硬,他一边喝着她喂的药,一边开口找话聊。 药还冒着热气,她勾起一勺,稍稍覆首,轻呼了两下。正巧此时听到了他的问话,她指尖微顿,掀眸望他,这朱唇一张一合,回得既诚恳又干脆,“不是。” 他薄唇一撇,“那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 吼,她腰身瞬而后倾,一脸看怪物般的神情望向他,心下更是失笑连连,这都能叫你给猜出来,你真行…… 其后,没过上多久,喝完了药的张良三两下就昏睡了过去,那药是好药,就是里头加了点东西。 眼看着他睡去后,她俯下身依偎上他,枕着他的臂膀,蜷在他的怀里,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而当天色将亮未亮,她从屋里出来时,正见花影。 “你还爱他。”此番话,乃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还有就是,今天怎么老是被人堵门口,还是被同一个人堵。 明显不知甘墨心下吐槽的花影,就着这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琢磨着还是得开口说上两句,“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苦着自己,同时又折磨着他?” 或许是因为,对于彼此而言,对方的存在,俨然已经成为一种牵绊了。 花影的这个问题,她自是不会作答了。于是,就这样迁转了话锋,“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好是好了,”话间往那侧门上一靠,花影挑眸看着甘墨,难得正色,虽说那倚着的身姿难有说服力,“墨儿,走了这一步,你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扶在门上的手一紧,她侧过了眼去,“我明白。”话虽这么说,但那副神态,摆明了是不欲正视这个问题,这就让花影起叹了,“可你昨夜乃至方才,明明很舍不得。”这一日叹了这么多回,整得自己跟个闺中怨妇似的,以致花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可不,这边还没感慨尽那岁月不饶人,那边便又听人说上了。 “在屋里的那几个时辰,我可以只记得,他是我的男人,因为我跟他再不会有以后,所以我能做到珍惜这最后得以共处的时光,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在今后的每时每刻,都只记得这一点,而不记得其他。” 这态度如此强硬坚决,叫她可怎么劝?不过,她怎么也算是览尽风月的人了,怎能如此败下阵来? 思及此,她面色越发垮淡,“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这么做了,将来若有苦果,也只能是你一人吞下。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娶妻生子。” 苦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那些事所带来的恶果,更叫她悔恨铭记的?至少,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就这样,对于前者的那番话,她反应极是平淡,“花影,你不必激我了,或许将来有一日我会后悔,但在这一刻,对于那个尚未成就事实的臆断,我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 得,这记猛药都拦不住这丫头,她算是没辙了。 花影只好着人将香薰炉搬进了屋里,而这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能管的了。 而此时的花影并不知道,那个让甘墨最终如此选择的决定性因由——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会让他发疯。他此番这么急着寻她,不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么?待到来日她入了秦宫,到了胡亥身边,她不能担保自己定能全身而退,而他,更不可能会不知道,遂而,她唯有如此了。 要设计他,太难,这一次,不能再是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手法了。那次,是在他情动至极点,脑中顿成一片空白,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她趁虚而入,贴覆在他的耳畔给以暗语,就好似在那份真实上罩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索性让他将之当成了一场春梦。而此番,却是全全不一样的概念范畴了。 他的脸色微微泛白,她轻抚着他颊上的轮廓,心下通明,爱他太辛苦,如果可以,她也想一并忘了,但现在,还不可以。 真好呢,子房,自这一刻起,这个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牵动你的了…… 【二卷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群起而欺 你乃韩国五代相门之后,韩亡前,有一名秦国细作接近于你,最后,为你手刃,因着这段记忆委实是无关痛痒,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样,都已记得不甚清楚了,而你平生,也唯有亡秦与复韩这两大夙愿…… 自香薰缭绕的榻边起身,临走前,甘墨忽然觉得张良这一生太过简单,简单到有些可怜。他所求的,真的不多,只是,太难……于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足以颠覆他的记忆了。 甘墨走后,张良胸前的伤口渐生感染,当日便被农家送到了墨家所在的颍川,毕竟,那边有位镜湖医仙端木蓉。虽说农家这边有个田蜜,但以那女人的性情,莫要趁虚而入直接将张良给□□了才好;再者,总不能叫他在全然陌生的地方醒来,毕竟,照甘墨离开前所言,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与之桑海重遇之前。 …… …… 五日后,转眼颍川地界,从农家手里接收了张良的墨家,除了端木蓉之外,围成一桌,叽叽歪歪地乱成了一锅粥。 盗跖一手拍在方桌上,五指轮流敲击着桌面,制造起噪音的同时,话声渐起聒噪,“这可怎么整,张良先生真能就这么将墨姑娘给忘了?有这么说忘就能忘的么?” 闻言,庖丁反问:“难道重点不该是,张良先生醒来之后,我们该怎么圆说么?” “要不……”盗跖神秘兮兮地探过头去,“咱们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趁这个机会将张良先生好生耍上一回?” “小跖……” “咳咳,我这不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事实证明,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为了缓和一下略显僵硬的气氛,盗跖扳起了一副正经脸孔,“快快,给我递支笔过来,对了,再来个空竹简,大伙好合计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得把这两三年的事儿给捋顺了,莫叫张良先生怀疑。”说着,接过了东西的盗跖便自顾自地开始写上了,“首先呢,这农家欠张良先生的人情,是一定要说的,落了什么也不能落了这个。” “对了,那个叫韩什么成来着的,他做的事儿就给省了吧,不然到时不好圆说,大不了,我们日后多防着点他就是。” 正在奋笔疾书的盗跖忙里抽闲,侧首瞥了眼庖丁,“照你这么说,那那个叫嬴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女人,左右也死了,也就别提了。” 本来呢,也只有盗跖跟庖丁两个人在那里瞎起劲,但久而久之,旁边的一个个呆看着也是无聊,便也多多少少凑上了一句。 “还有这儒家发生的事,需得找个张良先生信得过的人来说,好在颜二先生已经动身去找伏念先生了。” “对了对了,那什么……” “慢点慢点,都来不及点墨了……还有,都给我散开,围得我气都透不过来了。”这苦水一开始往外倒,便也就停不下来了,“这都是什么苦差,墨姑娘就这么把人一丢,自己倒是走了个干脆,等等,”他似是突地想到了什么,将头一抬,呆问一声,“照这么说,她会去哪儿嘞?” 就此,所有人被一语问懵,不禁暗叹,这盗跖真的是来捣乱的,这前一个难题还没解决,他现在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这回,盖聂算是看不下去了,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不如便按着顺序来,自那次有间客栈起,凡是与墨姑娘有关的,能免则免,实在免不了的,便化简,将墨姑娘摘了去。这言说的重点,便落在帝国内部、儒家、农家,以及青龙计划上边,诸位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诸人顿感如释重负,唯有盗跖这个天生劳苦命的,丢下了笔,端直了腰板便开始叫骂,“我说盖聂,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写了这么老半天,你故意的吧你,别以为蓉姑娘瞧上了你……” 雪女听着烦,不自觉便开了口,将这话给截了去,“至于张良先生是怎么受的重伤,到时便说是流亡途中遇袭中了毒,伤势过重,虽捡回了一条命,但这记忆的缺失,却成了后遗症。” 话说到了这,大部分的事都已经落实了,最后,便是如何说明夕言的存在,毕竟,他们这一群人,张良都是熟识的,唯独夕言是后来到的。而这个烫手山芋,他们自是不准备接手,而他们不接手,自是有人会接手。 …… …… 墨家这边才把事捋顺了,便又开始担心上了甘墨,却不知,她此时正在上郡,大半夜的,在酒肆里喝了个烂醉如泥,却也因此吊起了不少人的胃口,就等着什么时候真晕死过去,好直接给抬进房里去。 这眼瞅着就有人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上前搭讪,那咸猪手,直接摸上了甘墨把在酒壶上的手,可惜的是,那人还没来得及趁势吃上点豆腐,那手就被人给截了下来。这里的截,真的是干脆利落地将整个手腕都给截了,紧随而来的痛叫声让酒肆里的人顿时醉意消了一半。 这么大半夜,还敢在外头呆着的,多少身负些武艺,剑不离身,这大半的醉意消了以后,看着突然从外间闯进来的一众灰衣蒙面人,也深知不好惹,聪明的,早已悄悄离了开去,连店家都裹了早已拾掇好的包袱,从后门跑了,这战火连天的,指不定哪天就打到这儿了,自是得早早将全身家当收拾好,随时准备落跑。 于是乎,那只手腕落地不过一瞬,这酒肆里,便已经溜走了近半的人,这其中还得算上那个被斩了手腕后,跌爬滚打着窜逃出去的人。而在这之后,还能稳坐着的那群人,实在是因为连美人一片衣角都还没碰上,这候了老半天,半点甜头都没尝到,着实是不甘心,正踌躇着到底走是不走时,便见前一刻砍了人手腕的那人再次扬起了剑,而剑锋下落之处,竟是伏在桌前的那名女子,这个当下,他们方才意识到,敢情这一群人不是来救美人的,而是来送美人上路的。 好在,这一回,那人没能得手,杀招当即便叫人给挡了回去。 对于自己此刻的那位救命恩人,甘墨的做法就略有些不地道了,人家只不过是伸个手,将自己从桌前拉了起来,可被人这么一带,加上她当下整个人都快软成浆糊了,干脆就这么黏了上去,其后更是死抱着那人,开始喊起了自家那位前夫的名字,以致那人错愕之余,登时眉首一沉,一把将她推给了一旁的司绥。 这交接的过程自是不大温柔,期间,甘墨手中捏着的方布因而滑落在地,司绥接过人后将其捡起来一瞧,面色微惊,抬眼望了望章邯,将方布递过去的同时,道了句,“是弃妻书。” 可能是某三个字刺激到了她,让甘墨得以微微醒神,开始在某人的肩上轻蹭,引致司绥拎起她的下颚端量了半晌,其后更是拍了拍她的脸,“醒了没?”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然,这装醉的人,更是如此。 红色显眼,较之罗网那群人,影密卫的装扮自是醒目多了。两相对垒之际,罗网身在里圈,照理来说,管他来的人是谁,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带着甘墨的首级回去交差,但外圈围着影密卫,怕是他们的剑还没来得及落下,对方的刀子就落到他们身上了。既没把握完成任务,这一旦动手,又十成十要丢了性命,这可真叫他们作了难,令他们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家那位正从门外进来的主子。 赵高满面从容地从外圈踱到了里圈,面色沉淡无波,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章将军,你我如此相争不下,这再要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如这样吧,这人,便权当是罗网与影密卫一同寻见的,至于,方才我手底下的这帮奴才未做成的事……” “章邯自会当作什么都没瞧见。” “有章将军这句话,赵高便放心了。”见着两边各自收了兵刃站好了队,赵高向身侧淡淡使了个眼色,其后,罗网的人,手起刀落,酒肆里那些在能逃的时候没逃的人,算是再也走不了了,全部身首异处。 在这之后,自方才起,一直睡在司绥身上的甘墨,毫无防备地被人抱上了马车,章邯下来时,司绥睇了他一眼,将那块方布讨要过来后,转而上车,去跟甘墨做了个伴。 …… …… 此事过后的第三日,张良终于在墨家醒了来,而他面对的,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切。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有间客栈被包围的那一天,可他却忘了,那夜是如何脱的困,甚至于他难以消化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的事实,而这三年的记忆,尽皆空白。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他的傅叔死了,嬴政跟扶苏也死了,儒家以及小圣贤庄怎么就消亡了,此外,农家的人似乎还跟他很熟……这当中太多的细节,让他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受了重伤,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可为什么,他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更深知自己要做些什么,但他的记忆,却很是残缺,残缺到,若是撇去他这三年彻底消失的记忆不谈,他那早些年的记忆里,还有一些很零碎很细小的残片,就像是被人生生撕去了一样,虽整体而言影响不大,却叫他很是在意。 而这事,也让墨家乃至于流沙的人,很是不解,照理来说不该是这样,张良消失的记忆,俨然应该只有这三载以及在韩国时,跟甘墨有关联的那一年才对。最后,还是一路日夜兼程,赶回了颍川的颜路将之一语道破,“谁又能知道,当年韩国之事后,那之后的年月里,子房一人独处时,可曾思及墨姑娘,若是真有萌生过此类念头,那么,纵使只有短短一瞬,想必也是会被抹去的。” …… 张良醒来了,不代表他的伤好了,准确来说,他的伤好得很慢,而这不过是因为端木蓉摘了一回自己医仙的帽子,动了点手脚,将那功效本有十分的药,只给弄了个七分,也就是说,这原本两三个月就可以养好的伤,张良估摸着得生生养上五个月才能好全。 胸口的伤,他醒来时,自己也看过,的确很严重,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但他总觉得,墨家以及自家的两位师兄同自己说话时,都对他有所保留,若是想从他们的嘴里真正问出些什么来,怕是不能指望了,是以,他想着,兴许能套出点口风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因着一不小心被张良看中,卫庄就此无辜躺枪,在屋里听其说了一连串的长话,“卫庄兄,若说没了这三年的记忆算是正常的,可为何连在韩国的那些个过往,也有将近一年的断带?我只记得那一年里有过那么一桩事,却忘了具体发生过什么,无论我怎么想,都无法忆起那名细作的音容样貌,较之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我竟连那人到底是男还是女都记不得了。而最奇怪的是,那件事明明无关痛痒,可偏偏就是如此不值一提的一件事,却成了我那一年里唯一的记忆,甚至可以说,那根本就不是一段记忆,我根本想不起任何影像,却唯独记得我手刃了那名细作,这难道不是怪事一桩么?” 此后,卫庄的回答也很卫庄范儿,说难听点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走到了这一步,张良算是成功得到了答案,原来,真的有事啊! 他没有问过任何人,而旁人也没有提过,他肩上的那道咬痕,是怎么来的…… 那道咬痕很深,可见咬他的那人牙口之利,再看那咬痕的大小以及宽窄程度,他想,该是个女子吧,当时咬的时候,怕也是下了狠口的,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深的印记,周遭的肤色并无色差,可见这新肉也已长出许久了,这么说来,想必事发也有个一两载了吧! 养伤期间,一人独处时,他总觉得,除了那两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还有一桩事,等着他去做,可是,是什么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入宫 夜幕降下之余,仍感燥热的贫瘠土地上,有一前一后两辆车驾正在驱驰着,在影密卫与罗网的分列护卫下,一路驶往咸阳。 走在前头更显奢华的那辆,自是赵高的车驾,而在后头离之足有三丈远的,方才是甘墨与司绥所在的马车。 这已然行进了一日夜的路段,可谓是一路颠簸着走下来的,可甘墨却始终睡着,以致司绥总算是忍不下去了,喝了杯茶,淡着眉色道:“你装够了也是时候该醒醒了,不然,待会儿下去,我的嘴可就不那么严实了。” 这句话成功让甘墨撑起了眸,她眨了眨眼,看了看司绥,面上忽起坏笑,“月前与教习你连上线时,虽深信教习此番定会帮我,却是没想到,你会帮我到这种地步,委实叫我感动呀!” “我帮的不是你。” 对方毫不领情,她低头想了想,也是,人家帮的是自个儿心尖上的男人,她此番实属自作多情了。 有感甘墨欲将话题带偏,司绥先她一步出语淡讽,“你很行呀!我此番不过是把章邯行军到此,且与赵高的罗网同在上郡的消息告诉了你,却不想,你竟是打着主意,要借此机会来入宫。” 眼看教习大人又打算秀智商了,她想,她还是乖乖配合的好。 “教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哦!” “你要进宫,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因为那样目的太明显,所以,你只能设计自己被抓。可是偏偏,无论是哪一方抓到了你,你都是无法如愿进宫的。赵高会直接杀了你,而章邯,只会当没看见你,甚至还有可能会把你悄悄藏起来,是以,无论如何,这两人,都是定然不会如你所愿般,送你进宫。于是,你干脆就让两方同时寻见你,章邯不会让赵高杀你,赵高更不会让章邯放你走,这最后的结果,定然是两方僵持不下,便也只能一人退一步,一同将你送进宫去。若非此番透漏消息给你的那个人是我,我怕也猜不透这一层,只恐也会像外头那两人一样,只当你是受了情伤,痛极买醉。” 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在心里为她家教习点个赞! “教习就跟他们不一样了,我进宫,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哦!” “所以,我不是很及时地告诉了章邯你的所在地,让他从罗网手底下,救下了你一条小命?” 渍渍,这满车子洋溢着的醋味,酸得人头皮发麻,她还是正经点好了。 “所以,教习也大可放心,你既然帮了我,那么我应承你的事,自然也不会食言,更何况,那本便是我的目的之一。” 见不得对方那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司绥懒懒出了声,“话虽这么说,但入宫后该如何立足,你可想过,现在的那个地方,可有你不少熟人呢!再者,外头那两个可跟我不同,你觉得,章邯跟赵高那厮,当真会什么都看不出来么?就算当下看不出,过些时候,多少还是会悟出些端倪来的。” “那教习觉得,我们那位今非昔比的十八世子,更愿意相信哪一个?是我因张良亲笔书下的一封弃妻书而痛不欲生,借酒浇愁,还是,这一切,不过是我用以进宫的手段?在他的眼里,女子俨然不该有这样的智力,生来就该是暖床受孕的工具。” 是哪,章邯跟赵高看不看得透都还是其次,就算看出来了,章邯是绝不会说话的,而赵高,若没有十成十一击扳倒的把握,也是不会多话,去拂逆胡亥的意思的。到头来,只要胡亥相信,就足够了。 如此转念一想,司绥不由地心下微叹,探手取过桌案上的那块残布,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随即转去了话锋,“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那位爱你入骨的夫君,写下这东西的。他那时,定然不知道,你会用其做下这么一件事吧!” 她身子向前,枕在司绥的膝上蹭了蹭,偏头望她,一脸纯良地指了指桌案前的茶杯,“教习,我有点渴哦,帮我倒杯水来我就告诉你哦!” 司绥咽了咽声,一只手抚在心口,不行,她得坚持住,不能被掰弯了…… …… …… 转眼咸阳宫里,因着知晓了自家父皇特地留了一份假遗诏来构陷自己的事,胡亥登基的这两月来,性子异常阴沉乖戾,使得一众宫婢仆役只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地伺候着。 今次,也不知是谁胆子肥了,竟在他办事儿的时候,在殿外唤他,那声音虽有些抖,却还真是壮了好几轮胆气的。 “什么事?!”事儿办到一半被人生生打断,那火关在身体里发泄不出来,这就叫胡亥大为光火了。 “适才宫外来报,陛下要的人已经找着了,正由罗网与影密卫一同送进宫来,大约再有个两三日也便到了。” 有感身下的女子身子一瑟,他抽空回头蔑视一眼,“怎么,你的死对头要来了,怕了?” 那女子没有说话,直到胡亥抽身下榻,亦未曾吱过一声。 说实话,胡亥虽生得阴柔,但这身躯长势,却也委实是个好苗子,但终究,不是她心上的那人。 内衫都未穿齐整的他直接应声让人进来伺候,吓得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李琴卿,差点来不及扯过被褥来裹住自己。 由偏殿走到正殿,胡亥支走了所有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桌案边,险险眯起了眸,看着方才在殿外传话的那名内侍,问道:“消息可属实?” “假不了,”那人回得万分起劲,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这都是章将军和赵大人,他们各自手底下的人急报而来的。” “是么?”胡亥甚是满意地叹了一声,续而挑起一方眼眉,“那朕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会会她呢?” 主子一有了烦心事,这做奴才的,就是掏空心思也得给解决了,这不,那人也算是胡亥的小半个心腹了,赶不忙快步上前,出起了主意,“实则,陛下只需叫她知道,没了陛下,在这宫里,她什么也不是。当然,在刚开始的时候,陛下还得先予她些甜头尝尝,待到她呼风唤雨惯了,成为众矢之的后,这后边,才能领悟得更深刻。” 这话真是有如醍醐灌顶,令得胡亥开怀大笑,“行呀,有你的!” 那人笑得谄媚,“陛下日理万机,后宫的这些个勾心斗角的小事儿,自是不会看在眼里,这才让奴才有了用武之地不是?”没能说出口,留在肚子里的实话是,这宫里,只有一个主子,剩下的人说白了,都是奴才,不过分了个高低阶罢了,又有哪一个不是得时刻看着主子的脸色过活的? 这奉承的话虽听得腻味了,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听着也还算舒心,于是,胡亥摆了摆袖道:“行了,下去领赏吧!” …… …… 三日后,入了咸阳宫的甘墨发现,司绥说得对,自己真是倒霉,这后宫里,真真都是曾经的熟面孔啊,就比如那入了宫后,仍旧不知收敛性子的御史大夫次女。 要说这位,她还是料到了的,但李琴卿就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而最叫她意外的是,这俩人竟在宫里姐姐妹妹地称呼上了。 这事情,还得从一群打扫御花园的宫女日常的闲聊说起…… “真不要脸,扶苏公子这才去了多久,先皇的丧期也都还没过呢,这就迫不及待地进宫到了陛下身边,这李相国的千金也忒放荡了些。” “好啦好啦,快别说了,谁不知道,现在这宫里,最是忌讳提到已故的扶苏公子了。这要被别人听了去,可得丢了小命不可。” 偏偏这道人是非长短的时候,总得被正主给听个正着,于是,那群宫女便当真丢了性命。至于甘墨,则是恰好看到了那位御史大夫次女越俎代庖,教训人的一幕。身处话题中心的李琴卿都还没说话呢,她倒是比正主还要激动。 就这样,冤家路窄,她这刚入宫的日子,委实是不好过,这第一天,还没见上胡亥,就先对上她俩了。最微妙的还不是这个,因着她是刚从咸阳宫的正大门进来的,此时,她的身后,还立着以章邯、赵高为首的这一摞的人。这要是比哪方人多,较之那两人身后的两拨宫婢内侍,她这边,气场略有些强大过了头。 “看来,不管是谁上位,你我,都有共事一夫的缘分呢!”见到了她也不意外,李琴卿得体地开了口。 “谁说不是呢!莫说你我,就是你身旁的那位,不也是如此么?”那些个年头里,若没有那些个错综复杂的人与事,公子扶苏的另两位侧妃人选,当是面前的这两位了。 感慨之余,再加上她们三人之间,似乎也只有那么一个共同的话题了,是以,甘墨便提了一回这宫里的禁忌,“公子殁于上郡,二位可伤心?” 这声问,真是叫人没法回答,若说伤心吧,她们那是找死,可若说不伤心吧,无疑是给这宫里面的风言风语添了料。于是,左右为难之下,她们只能选择避而不答,寻了个由头离了开去。虽说这用来打响战役的第一枪她们便失了利,但左右这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就让她暂时占个上风又如何? …… …… 前头,甘墨从上郡到了咸阳,张良从农家地界到了颍川,而这其中,唯独只有韩成是动也没动的。 直到有一日从刘季那儿得知了张良的去处,方才没再继续赖在醉梦楼里。照理来说,就他自己之前做下的那些个事,他是绝对提不起胆子去墨家的,但现在得知张良此次不止是受了伤,甚还失了忆,这就叫他松了老大一口气了。这兴奋了良久后,敢不忙便收拾起行李,带着手底下的人,启程前往墨家所在的颍川。 在他看来,现如今的张良,他的忠心程度,理应已经回到了甘墨那女人重现在桑海之前,而他们之间的那道嫌隙,定然也已荡然无存,墨家的人若敢动他半根头发,张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可惜的是,他这次的算盘打错了,只因,十日后,当他出现在墨家,出现在重伤未愈的张良面前时,张良看着他,心里头只蹦出了一个念头,平日里的少主,也没叫他觉得这么不顺眼哪,怎么今次见面,这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叫他如此生厌,真是怎么看怎么想给弄死。 打发了人后,静下心来的张良回过头去想了想,他这对韩成没由来的厌恶以及敌意,也是奇了!若非是还记得那是他家少主,方才真想遂了心意,直接给弄死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吕雉 农家地界 夜里很静,白日里熙攘的街道上早已无人走动,将在襁褓中哭闹不休的女儿哄入眠后,一身素服的她将其轻放在榻上,续而直起腰身,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肩膀和手臂,坐到案头,在燃着油灯的屋里,等着晚归的丈夫。 门口传来响动声,伏在堆满书简的桌案上浅眠的她登时打了一个激灵,随即醒转。屋外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她的夫君推开了房门,看到她时,当即合紧了眉,回身阖门的同时,话音略显不耐,“不是跟你说过了,最近农家六堂有很多要事要处理,我会回来得很晚,让你别等我,自己先睡的么?” 她眉目低顺,上前接过他的披风,挂到了一旁的木架上,回头笑着回应,“下次不会了。” 舒了舒筋骨,看了眼榻上微张着嘴,呼呼小睡的女儿,刘季心下微软,卸了外衣后,忽想起另一屋里的儿子,便开口问了句,“对了,前些日子你跟我提起过,说是盈儿病了,近来可有好些了?” “好些了,”她往木盆内倒入热水,出声续道:“今早非闹着要出门,我便带着他出门转了转,你猜,我碰到了谁?” 有感自己的妻子有话要说,他偏首望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是你以前常去的那家酒肆的老板娘,我跟她也算能认个面熟了,竟然才知道,她有个比盈儿还要大两岁的儿子,好像……是唤作曹肥吧!”拧了拧热湿的巾帕,她将其递给自己的丈夫,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今日街上人也不多,却不知为何,盈儿竟会跟那孩子撞上,两个人的手掌都有些擦伤,还好那位夫人没怎么计较,若不然,怕是要叫你为难了。” 见到自家夫君眼中那一闪而过,急于掩饰的惶色,她自今晨起,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开始慢慢往下沉去。 看来曹氏那女人开始不安分了,今日这一撞,怕是有意叫雉儿看到肥儿的…… 刘季洗漱过后,身着内衫上了榻,看着正在为他取出新服饰的妻子,随口道了一声,“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你真正不希望我将之放在心上的,不是这一桩吧,刘季…… 她颔首应声的同时,心下如是道。 …… …… 刘季很忙,是事实,而这也变相代表着,农家给帝国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大,而帝国内部,唯一有能力来解决这麻烦的,也只有章邯一人。 回宫不过一月便又要动身平乱,司绥都替章邯觉得心累,不过就当下而言,心累的人,是她自己。 她知道,章邯早晚会看透她早前跟甘墨互有通气的事,却未料,他会那么快便来质问她。 她哪里受得了这份闲气,自是当即反唇相讥,“不就是同了个房么,你至于么?我早跟你说过,当有一天,那丫头连她自己都能利用了,那才是最好的伤人利器。瞧瞧你现在,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这一说到同房,章邯的脸色便更阴沉了。 甘墨入宫已足一月,前几日拒绝见任何人,将自己一人锁在寝殿里。胡亥刚开始的时候还忍得住,自是由着她使性子,但这越到后面越是心痒难耐,终于在三日后的夜里用了强,想来那过程也很是享受,是以,这接下来的近一月,都宿在了甘墨的寝殿。如此倒是应了前面的那句话,在这后宫里,甘墨就此成为了众矢之的。 …… …… 三月后 扎堆在颍川的墨家以及流沙暂时没有动向,预备再悠闲地过上几月。所谓坐山观虎斗,反正现在帝国内忧外患,他们完全不必着急,坐着看戏就好。 然而,这份平静,却在夕言救下将闾后被打破。 在逃亡中受了重伤的将闾遁逃至颍川,正巧被夕言碰了个正着,这一个顺手,便将人给救了下来。可出乎人意料的是,她不止是救了自己的前任情人,其后更是让自己的现任情人去为其煎药。 这就有些不仁道了,颜路再好的性子,也是老大不高兴的。好在夕言还算有些眼力劲,在颜路的好脾气就要用尽的前一刻,投怀送抱,好一番解释。 将闾能逃上这么久不落网,想必是宫中有内应,为其提供宫内各方势力的动向,而夕言此次救他,不过是想借此套套看,有没有甘墨的消息。 事实证明,这人,她没有白救,至少,他们得到了甘墨已经进宫的消息。 而就在他们提着心担忧了好几日后,甘墨主动与夕言连上了线,从宫里递出了消息,而那里面传递出的讯息,让在内堂里方饱餐一顿,以致脑袋不大灵光的大铁锤很是不解。 “怪了,这墨姑娘既然进宫了,直接宰了胡亥不就成了?” “我说大块头,你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代表型人物,死一个胡亥有用么?只要李斯赵高还在,即便胡亥玩完了,他们大不了再找一个傀儡就是了。墨墨这不是想先借胡亥的手除掉那两个家伙,最后再把人给整死?” 这言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墨姑娘肚子里的蛔虫了? 盗跖侧着一双眼,望了望夕言,问出了个较为有水平的问题, “那整就整吧,可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墨姑娘怎么就把她自己先给赔进去了?” 盗跖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也都听懂了,无外乎就是甘墨递来的消息里,让人敏锐地嗅出了一丝古怪的暧昧气息。 “我说你笨不笨,墨墨会是拿自己冒险的人么?” “额,我说言姑娘,墨姑娘有哪一次,不是拿自己冒险的?” 额……好像很对的样子……但是,若说她家墨墨此次牺牲如此大,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这叫她怎么相信? 这怒气一上头,她便要跟盗跖怼上,而就在此时,有人从门外迈了进来,懒散的话声中,带着浓浓的打趣,“诸位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呢,这么激动?” 他们偏首一看,除了伤势已然痊愈的张良,还能是谁? …… 因着张良的出现,有些话自是不能再当面明着说,而当张良大致了解事情后,问出了一句话,叫在座的人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那位姑娘可值得信任,有无被策反的可能?” 于是,为了让张良相信甘墨是自己人,夕言抢答了一番,“这本来呢,墨儿跟扶苏公子的感情是最好的,也得了指婚,哪知道,公子在上郡遇了害。这仇,墨儿不可能不报吧?” 她这边还没话落呢,其余在座的,各自互瞅一眼,皆开始很不自在地东瞥瞥西瞥瞥。 “哦,是么?”为什么有点莫名的不爽? 如此一来,夕言顿时成了此中的智力担当,看着张良从将信将疑到疑似深信,众人拉回视线,尽皆一副言姑娘变聪明了的表情望着她,惹得她心底暗哼哼,本姑娘本来就很聪明。 “对了,墨墨说,之前嬴政留下两道遗诏,其真实意图是为了让李斯跟赵高狗咬狗,现在正是给他们添把火的时候,让我们找个机警的人给她送进去,她自入宫以后被看得太严,这条消息,还是她耗了一个月,才寻着了间隙给递出来的。” 果然,说话说一半的人,最是叫人捶心肝。 盗跖当即扯起了笑,“我说言姑娘呀,什么狗咬狗,说清楚点行不行?” 看不出来呀,那女人倒是挺聪明的。 张良心下淡笑,随即替人开了口,“按照那位李相国的性子,若是答应同赵高一起扶胡亥上位,手里必定会拿捏着赵高的死穴,以免将来胡亥伙同赵高卸磨杀驴。我说得对么,言姑娘?” 我勒个去,跟墨墨说的,几乎一字不差。他妈这家伙,是真的失忆了吧? “咳咳,其实这事儿,还是墨墨在公子死时悟出来的。” 在甘墨看来,以嬴政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不可能料想不到公子扶苏会跟着他去的这种可能。而一旦扶苏身死,真遗诏便成了一件没有半分价值的死物,反倒是那道他特意留给赵高的假遗诏会起到大作用,分化那两人便全靠它了。 以李斯的性子,若要他答应共谋,条件必定是留着那份由嬴政亲笔书下的假诏,用以牵制赵高,兼作自保。然而,对于胡亥跟赵高而言,遗诏一日不毁,他们便一日不得心安,而短时间内,双方也只能互为牵制。即便那三人看破了嬴政的这步棋,也解不开这死局,更避免不了内耗。不得不说,嬴政这么多年的帝位不是白坐的,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哪! 这前头解释完,众人便开始商讨起了送谁进宫去的问题。 雪女最先提议由她易容前去,结果夕言之前话还没说完,当即续道:“墨墨还说,最好是个男的,因为胡亥最近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就为了刺激她,动不动就睡她身边的侍女,搞得大批宫婢赶着上门伺候她。” “那阿雪不能去。”这上赶着护妻的,自是高渐离。 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卫庄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赤练的前面。其后,被眼尖的张良一语捅破,“卫庄兄,是男人就光明正大地挡着呀!这偷偷摸摸的,以为谁看不见呢?” “……哼!”这哼完就走,除了卫庄之外,也是没谁了。 夕言咧着嘴大肆取笑的同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发现颜路正在偏首看着她,神色淡淡,吓得她赶紧张嘴撇清关系,“你别这么看我,墨墨传出来的原话就是这样,又不是我要这么说的。”这放荡不羁,口没遮拦的锅,她可不背,不然晚上还不得被整死? 抬眼环顾了一圈,张良挑了挑眉道:“那就我吧!” 想也知道,在座的这一帮子人,会是怎样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们如出一辙的神色叫张良啧了奇,“怎么,这里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么?” ……这里的确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可同时,也没有比你更要命的人了。你要是进去了,墨姑娘(墨墨)还不得吐血三升? 难得大伙心下暗语如此一致,夕言随即开了腔,“我话还没说完呢,墨墨的意思是,如果流沙没意见,便让墨玉麒麟进去。这几月来,胡亥为防她逃离,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到一月就要被换上一拨,正好麟儿能变脸,一个抵十个,方便多了。” 这话说得很在理,却是遭到了张良的大力反对,同时惹得夕言从位子上窜了起来,“我说你干嘛非要去?”那副气呼呼的模样,就差没拿指头直指过去了。 张良笑着站起身,俯首看向夕言,“因为言姑娘你,不让我去呀!” 颜路对于自家师弟逐渐的心性变化了然于心,随即将夕言一把拉往身后,挡在其身前,“子房,你逾矩了。” 他看着自家二师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后,不紧不慢地踵身离了开去。 夕言尚未从吃惊中反应过来,良久过后,方扯了扯颜路的衣袖,问了句,“那什么,方才是不是应该挑他不在的时候传递墨墨的话?我怎么觉得,这好不容易忘了,可这次,似乎挑起了他对墨墨的兴趣。” “你也知道呀,言姑娘,可惜,已经晚了……”盗跖虚张起死鱼眼,一手歪捧着张脸,懒懒道。 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在这一刻,凡是跟张良稍有熟识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发觉,张良逐渐开始往一个方向发展,现在的他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说白了,他好像是在玩,在找能勾起他兴趣的东西。 若要让他们举个例子出来说说,暂时拿不出什么实事来,毕竟张良的伤方才痊愈,尚未来得及展开什么动作。不过倒是可以打个比方,倘若说以前的他绝不会视人命为儿戏,他们绝对相信,但现在,他们真的不敢打保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三观已毁 颍川 “十多日了,这要算起来,张良先生也该进了咸阳宫了,你们说,那么多内侍,墨姑娘能认出哪个是我们自己人么?” “早定下接头方式了,不然,等你想到这个问题,早都晚了。” 被夕言这么一讽刺,盗跖发挥不服输的专业精神,续问一声,“那言姑娘你说,墨姑娘会否一见面就去揭张良先生的□□呢?”那样的话,他们墨家在将来的某日,会不会死得很惨? “额……这个,难说……”以她家墨墨的头脑,定然知道他们不可能送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进去,而以她的性子,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晃荡,不可能不先弄清楚那人到底是谁吧?额……怎么越想越悬了呢? 张良是易容进去的没错,毕竟,宫里面见过他的人不少,再者,虽然以他原本的面貌,穿上那深灰色的内侍服也不会被人怀疑,但配上他那张女人相的脸,怕是就得引人注目了,说不准就将人给掰弯了。 …… 咸阳宫 张良进宫后的前三日没能见上甘墨,他倒也是不急,用那三日将这咸阳宫里里外外摸了个通透,顺道理清了各方的利益关系。而之后的那些个计划,也在脑中大致有了个雏形,却未料,这个最初的计划,会在初初见到甘墨时,险些被动摇。 入宫第四日,他赶上了又一轮的宫婢内侍调动,婢女自是不用说,都是往里砸银子求着进去的,至于内侍,却是砸着银子,求放过的。 此中缘由说白了便是,甘墨寝殿里的那些个宫婢,是胡亥兴起之时用来睡的,反观内侍就是天差地别了,是每当胡亥在甘墨那儿碰壁后,用来迁怒的,就这几月下来,已经不知道惨死了多少个了。 换个角度想想,她这殿里的人,也不算有多大的调动,只是这伺候的人越来越少,稍有些姿色的侍婢大都入了胡亥的后宫,内侍在连番的迁怒后,人数更是一日少过一日,是以,此二者不得不从下面调拨上来,顺道再把剩下的那批人撤到别处去罢了。 她算了算日子,今日便是新的一轮了。 明晃晃的白日里,案前总共站着两排人,她如往常一样,绕着前一排宫婢一周后,拐到后头看第二排的内侍。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进来的不是墨玉麒麟,因为那人的面部表情太活跃了,虽说好了要看面部表情,但也忒特么活跃了,竟然连着向她抛了三个媚眼。 至于这人是谁,她心里亦有了个谱,这世上,还有谁有事没事就打着主意要来调戏她的? 挥退了其他人后,她一手按在那人的胸上,五指顺带紧了两紧,蹙眉之余,眉目间很是吃惊,“看来颜二当家手艺不大好呀,这都三年多了,还没将你这胸给带大,你一定很忧伤。”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一个瞬间,带起了连锁反应,远在颍川的某人动静很大。 “哈秋!” “怎么了,受凉了?” “不是,”正忙着跟端木蓉讨教医理的夕言推开颜路探上额间的手,断言道:“一定是有人在说本姑娘的坏话!” 转镜咸阳,因着认错了人,而揭了人短处的甘墨上下打量着眼前那个灰衣灰帽的高个儿,“不过言儿,你这身高体魄,还有这喉结,是怎么造假的?”说着,她跃跃欲试地抬眼凑近他,期间止不住抬手,戳了戳他喉间的突起处。 哇唔,还会动,做得跟真的一样,这丫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手艺?待会儿可得好好讨教讨教。 好不容易收起了戏谑的心思,她终于话归正题,“怪了,我说了最好是让麟儿进来,怎么,卫庄那家伙没同意么,所以就换成你了?颜二当家竟然舍得哦?” 原本,按照张良现如今的性子,挤眉弄眼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反倒做鬼脸是最有可能的,但这次,他想着夕言当日说话的神态语气,似是与面前的这人很是熟稔,是而有意模仿,让她误会来人的身份。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对眼前的这名女子,仍旧持有着怀疑。却不想,本着那份怀疑的心思冒用她人身份,套了近乎后,竟还有了意外的斩获。 墨家以及流沙所有人都熟识的人,他竟然不认识,而他们在他重伤初醒之时,竟也全然没提过半字,且,其中最叫他在意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口中的那个三年。要知道,对于一个这三年来记忆尽皆空白的人来说,他的联想能力,可是无法预估的。 “不说话?怎么,莫不是跟颜二当家闹意气了,才赌气进来的吧?”这个猜想真是越想越有可能,因为以夕言的性子,真的做得出来。 奈何对方还是不回应,她无奈之下,转而抬手,芊指从他脸侧的棱角处开始,一点点向下游移,直到摸到了颈部偏下的部位,才浅浅触碰到了那张面具的边缘。 一点点往上揭去,待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薄唇进入视线时,她心惊之余,手上的力道失了控,直接将整张面具给揭了下来。 对于一个对自己而言,全然陌生的女子,张良自问有礼有节,至于这笑容,更是到位,却不知为何,对方竟是一副见鬼般的神情望着他,眼里所透露出的那股子难以置信,俨然与之方才的随性成就反比,让他不禁想问上一句,她与他之间可是有仇,亦或者,可是他曾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 纵是心里打上了这么个问号,他们还是就这么对视了良久,而这之后,还是甘墨略显不自然地先行挪开了视线。 其后,淡然背过身去的她,再也难掩那满目的惊颤。 ……尼玛,不带这么玩的啊!这一刻,她心底真是惨兮兮得紧,到底是哪个智障同意他进来的?!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整她? 她这一没由来地背过了身,周边的空气自是就突来寂静了,同时,因着心头仍有慌乱,她喉间有些发干。于是,为了舒缓这让人倍感窒息的氛围,她神态自若地步至案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水,端平了竹杯,待要侧身饮下之余,捎带问了一句,“方才失礼了,阁下怎么称呼?” 他一弯眉,一勾唇,“小良子。” “噗……” 我去…… …… …… 自张良来后,甘墨的这座殿阁迎来了除胡亥之外的第一位客人——李琴卿。 主子要谈话,这做奴才的,自是都得在外间守着,更莫说她们谈的,还是一个禁忌话题,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得没了脑袋。 她看着对坐的李琴卿,再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随意的懒人装,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盛装而来的对方,尽管心里叹了那么一番,但客套的开场白还是不能少的,“真是稀客,你怎得空来我这儿了?” “我知道,在宫中所有人乃至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攀附皇权的人。毕竟,公子才去,我便入了宫。” 额……这莫不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可她们俩之间,好像并没有要好到能推心置腹的程度吧? “可是,你以为我想进宫么,若不是为了一族的活路,父亲苦苦相逼,我又怎么——”想来是太过激动了,一时之间,李琴卿竟难以再做言语。 好吧,后边的那些个话,也都没必要再说了。唯有唏嘘一句,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兜着转哪! “那你到我这儿来,总不会是单纯来诉苦的吧?” “……公子,”李琴卿的声线明显断带了一下,“他去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对么?” 原来,重点在这儿啊! 她眉首微压,“没错。” “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知道,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面上稍显为难挣扎之色,续而回道:“这事,我想,就是我不说,你自己也能猜个大概吧!” “……” 关于真相,甘墨自是不会全部说出来,但半真半假,顺道误导一下,还是可以的。公子若是泉下有知,因此而怪责她,那她也只能待到哪日玩脱了,到了下面,再行赔罪了。 …… …… 又是两日,这期间,若是问张良,打从他进宫到了甘墨的身边,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那一定是,奴才这神一般的存在,真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就比如,这主子坐着,他得站着,主子睡了,他得守着,主子走了,他得跟着,而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主子跪了,他得立马跟着跪。 而总体来说,与甘墨首见后的这几日里,除了开头听了那么一段墙角,以及那需要时刻打着十二万分精神的奴才生涯之外,张良过得尚算安稳,但这接下来的日子,他可谓是无时无刻不在被人刷新着下限,进而连做梦都要惊叹某人的三观。 “劳烦回禀陛下,本夫人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不宜侍寝,若是陛下他不信,可以屈尊去女吏那儿,翻阅一下那专门记录后妃月事的竹册。” 张良本以为甘墨这次回绝后,今日侍寝的事儿,大概也就吹了,哪知道,这种板上钉钉了的事儿,竟还能平地起波澜。只因,胡亥随即又遣人传话,那话里的意思稍加解读一下就是,既然侍寝的事情你干不了,那就索性来看一回活春宫吧! “呦~懂得换招了,咱们的陛下真是长进了,这口味变得是越来越新奇了,怎么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叹息之余,她自暖和的榻上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夕阳余晖,懒兮兮地伸了个懒腰,道:“也罢,这活春宫可不是日日都能欣赏的,就随你们走一趟吧!” 这话谁敢接呀,传话的内侍自然也只能傻傻立着,直等到甘墨披上外袍,整顿完毕后,方才快步紧跟在后。 …… 她到时,也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李琴卿被胡亥强行拖进寝殿的一幕。 立在殿前,眼看着殿门紧闭,她感觉自己许是白跑一趟了,门都关得死死的,叫她怎么看? 余光一瞥,方才发现李斯跟赵高竟然也在,这场面就尴尬了。 稍稍动脑想了想,想必是李大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怒了龙颜,方累得李琴卿被牵连,这可真是呜呼哀哉了!哪有当着老丈人的面,睡人家闺女的? “额……李大人,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进去救救她?” 这话她问得无比诚挚,让人倍感严肃,更是叫李斯眼底精光忽闪,她迎向对方投来的那道因着过于激动而略带震颤的目光,一脸纯良地道出一句,“可我这脚,愣是不想动诶!” 想也知道,听到这话的李斯,脸会黑成什么样。 与此同时,一直以来恪守内侍本分,立于她身后的张良低伏着头,心想,这风凉话说得…… 前面怼完了李斯,这后边,自是不能放过赵高。 “赵大人,还好令千金早一步嫁人了,不然,今日这里面,可就真热闹了呢!”听这动静,现下这里头,应该不止一个女人吧!渍渍,真是年少气血旺,精力太好了。 “行了,这里该也没我什么事了,两位大人继续候着吧,本夫人便不打扰陛下的兴致了。” 至此,张良对甘墨唯一的感想就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挑拨离间的机会呀!就是没那机会,她还能自己给造出来,进而煽风点火,也是服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乱心 每月的月中以及月末,侍医署都得忙翻了天,因为胡亥下了诏令,每隔半月,宫内所有承过寝的女子,都得例行号脉,当然,甘墨也不例外,而今日,恰好就是侍医署的人来例行诊脉的日子。 张良将人给迎了进来,这位掌管侍医署的宫中老人替甘墨切脉过后,面上微叹,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从眼前这人的脉间诊出孕训来的,可偏偏这活儿省不去,更推不了。 “看来,老大人今日又白跑一趟了。” 很久没听人这么叫他了…… 他脸上的道道纹路因着笑意而更显深刻,“夫人言重了,每月两次例行诊脉,也是因为陛下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夫人的孕训,只不过,夫人早前曾经……”这接下来的话,自是不能说出口的,闷声将之略过后,方才续道:“不过夫人大可放心,只要继续调养下去,不愁没有机会的。” 她倒是不愁,难得在宫里看到张让人舒服的熟人脸,她还是很开心的,是而柔声道:“那就劳烦了。” 其后,这位侍医署的首席医者到偏殿去开药方,张良自然也跟了去,只不过在走之前,意味不明地睇了眼甘墨。 恭身立在这位老大人身侧的他,将那在方子上写下的药材名尽收眼底。因着他家师叔以及二师兄的关系,药理这方面的东西,他还是稍有涉猎的,是以,他吃惊地发现,那方子上面的,尽是些活血暖宫的药材,除此之外,里面还多了另外几味药,叫他开始怀疑,甘墨可是曾经失过妊? 他的吃惊没能惊多久,因为就在那位老大人刚刚写完药方,放落笔后,突然有内侍闯入,匆匆忙忙将这位服侍了三代君王的老医官给请了去。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一个令人更为哑然的消息——李琴卿,滑胎了。 这消息让甘墨一阵恍然,最后想想,怕是李琴卿也不知自己身怀有孕,不然,昨日被胡亥强行拉进寝殿时,就可以拿来当挡箭牌了,而也正是因为她不知道,所以才会在事后滑了胎吧! …… …… 三日一小补,五日一大补,是甘墨在宫里的日常。左右侍医署里药材多的是,若是要论调养身子,真是没有比这咸阳宫更适合的地方了。 自从李琴卿的事情之后,每日甘墨这里除了日常的用药调养之外,侍医署还会加送一碗药,且言明是胡亥吩咐,要亲眼看着甘墨喝下去的。如此,即便没有明说,在场的人也大概都能猜出这药是什么功用了。 她自然是喝了,只是入口的一瞬间,真是极苦的,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她唯有一口闷了。张良在一边看着,看着她喝完药后轻皱着眉,小嘴一瘪的模样,他的心头蓦地涌起了某种冲动。 而任谁都没想到,不管是这养气暖宫的药,还是那利孕的方子,这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后,竟然全部便宜了张良。 嘴里满是涩苦之味,她突然开始想念张良的手艺,尤其是他做的清粥,但想着他都已经忘了所有,那想必也该不记得自己会下厨这回事了。失望之余,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那桩事。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张良竟然给她端来了一碗清粥,她喝下第一口时,便发觉了不对劲,随即望着他道:“膳房似乎从来没做过这种粥吧?” 那张陌生的面具下,他笑得很是温暖,“我看你似乎不怎么喜欢药后食用蜜饯,所以就想着做点清粥给你试试。” “……”她窒了一小会儿,随后强自扯起了笑,“是么?看不出,你竟还有这等手艺。” 张良就那么看着她,笑而不语。 这事儿叫她彻夜难眠,辗转反复,即便是厨艺还在,但他理应不该记得自己对厨艺还有一手呀! …… …… 这些日子以来,张良越发觉得,自己许是病了。不然,他不会每次都习惯性似地将视线黏在她身上,好多次,她嘴角的明媚笑意,都因撞上了他的视线而缓下,而之后,就是两方不自然对视的尴尬时光。 而让他觉得自己病得很彻底的一桩事是,他不过是在一次意外之下,瞥到了眼胡亥寝殿里的春宫画册,可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脑海中竟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她被人压着,蒙上了眼,微张的唇色透着粉亮,在无助颤动着,期间还伴着那酥进了骨子里的嘤咛……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画面实在太过清晰,清晰到叫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一定是疯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冲突 心绪平定下来后,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近来的连番失常缘于为何。但是,她是什么人?而她喜欢的,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又怎么能对这样一个,不止有着一个男人的女人动上了心思呢? 没错,第一次见她时,她的触碰是让他心念微动,但在他看来,那只是正常反应罢了,顶多只能算是个意外,而他绝不能让这么个小小的意外动摇了他的计划。 可后来,日复一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老是将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就连她伸个懒腰,他看着都觉得心头美滋滋的。他的理智无数次告诉他不可以,他也数度想让自己停下来,却发现,根本移不去目光。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现在的风格,凡是能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的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可是,他现在很是矛盾,自己那个早已成形的计划,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难道就为了那么一份尚不能确定,且犹在观望的朦胧情感,就要他将之否决了么?这俨然是不现实的,他想,在没有一个足够让他改弦易辙的理由出现之前,他暂时是不会停下手的。 加之这几日来,甘墨隔三差五的奉诏侍寝,让他明白,若不想让自己继续沦陷下去,只能加快计划,尽早结束,以便自己能及早抽身。反正她也陪胡亥睡过了,该也不会介意再多一次。 …… …… 虽说李琴卿失了妊,也算是在这宫里跌了一跤,但终归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换回了胡亥心上那么一溜溜的负罪愧疚之感,而这也让李斯的日子好过了些。 同时,他们还真是无法否认李斯使的那一手好手段,闺女在宫廷,一子在军中。 今次,从章邯那边传来了胜仗的消息,对比当前的形势,双方对垒,也算是旗鼓相当。单就这次而言,章邯胜了,与之对阵的项梁兵败阵亡,反观李斯家的长子李由,对战农家,则是败了个彻底。 而此次的战事消息一传到,张良便动身准备出宫了,农家倒是还好说,但是项梁身死,怕是不管是墨家还是兵家,都要群情激愤了。 他所料不差,只因他与两家的人接头后,这还没说上两句呢,对方就是一阵怒吼,“怎么,你们一日瓦解不了帝国内部,我们便要多等一日,那若是你们一辈子做不成,我们难不成还要等你们一辈子?!” 对方的心情,他很是理解,是以,眼下也不与之计较,“阁下言重了,早前不是说好了么,三个月便够了。” “现在不是了。” 这话让张良眼睑一提,眉首微沉。 见此,墨家的人欲上前打个圆场,但可惜,对方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张良先生,莫怪我们不守信用,这事儿,就是我们少主能忍,但他手底下的那帮江东子弟兵也绝不能忍。我们来之前,也已与农家通过气了,双方都一致同意,将原先那三月的期限,缩减至一月。” 原来都商量好了么,今次会面,不过是来告知一声罢了。 思及此,他唇角勾起笑意,“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依两家所言吧!” 回宫的路上,想着离宫门关闭还有好些时候,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去,便鬼使神差般地,进了一家茶楼小坐。而所谓茶楼,就是让人们听听书,扯扯淡的地方。 …… …… 日落时分,张良终于回到了宫里,对于甘墨而言,真是久候多时了,而听他说完经过后,坐在桌案前的她不觉凝起了眉,“便是说,战事方面,农家和兵家仍会尽力配合我们,但若是接下来的这一月内,我们动摇不了帝国的根本,便怪不得他们了,对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想想他们的担忧也是很合理的,若是再让章邯胜上几回,怕是真得士气大跌了。” 侧低下头,看到她愁上眉梢的样子,张良立在她身旁,看似认真地提了个意见,“其实,这最有效且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把章邯给弄死了。如此一来,军中无主帅,这后边,也没什么人有能力扛起这重任,帝国的根基便会一夕轰塌,李斯跟赵高再横,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他的话音已经落下很久了,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委实是惊到了甘墨,“现在战事吃紧,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在一月内回来?” 正将目光回睇向她的张良轻笑了一声,“因为李斯,一定会在一月内玩完。”跟赵高比起来,果然还是先弄死李斯更让人舒心些,“更何况,说不准还根本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等到战事稍定,章邯不是还得回来述职复命?宫里的那两尊神可不会任他领兵在外,而不加过问。即便他躲得过那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但只要他们当中死了一个,朝局应势失了平衡,到时,他总要回来看看,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斗得过赵高,不是么?” 看她不再接话,他很自然地接着往下说,“只要他回来了,还愁找不着下手的机会么?” 她缓缓抬头,敛眸细看着他,“若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呢?” 闻言,他心下当即一冷,转而又听她道:“无论如何,他的事,我自有打算。他若是当真回来了,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还劳你莫要动手。” ……这么护着呢? 看着她难得严肃一回的沉静模样,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浮现起了今日在茶楼里与人的一番对话。 那是个吵嚷之地,更是个背后说人闲话的地方,而这道人长短的人更是喜欢喋喋不休,就好比当时那个与他同坐的男人。 “这李相国的千金倒是不可惜,左右还不是扶苏公子的正妻,如今这归宿,却也是不亏。唯独叫人惋惜的,是另外一位呀!一夕沦为罪臣之女,当年扶苏公子还欲为她争个份位回来,奈何在板上钉钉之前,传出了那么桩丑事。” 他正喝着茶,自当很是配合地道上一句“愿闻其详”。 其后,那人特地压低了声嗓,挪过头来,“据传,当年王相家的嫡女落实了甘氏遗孤的身份后,曾在咸阳消失了好一段时间。后来听说,还是被章邯将军给带回来的,回来时一身的破败,据说这眼也瞎了,身上的伤更是多不胜数,像是被人玷污后留下的。当年为了压下咸阳城里的这些个风言风语,扶苏公子可没少费力气。虽说最后是震住了那些个蜚短流长,但这份位一事,便也不了了之了。”说到这,那人还很合时宜地喟叹了一声,“现如今,扶苏公子去了,也不知她现下是死是活。就算是活着,想必也是生不如死,这么说来,还不如一了百了,死了得了。” 这一字一句,张良都听进去了,听得那叫一个细致。 “那阁下可知,她当初是从哪儿被带回的?” “这就不大清楚了。”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是以作难了一小会儿,“反正众说纷纭,不过说法最多,且有那么点痕迹可循的,是韩国。恰因当年韩国公子韩非使秦暴毙后,没过多久,她也失踪了,之后为了找她,还闹出了不少扰民的事儿。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相隔太近,且造成的响动也很大,所以这咸阳城多数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将此二者挂钩,久而久之地,便也传开了。” “……是么?”他心弦蓦地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连上了线,“敢问那桩闹得谣言四起的事,距今已有多久了?可是,”他眼睑一收,眸色深沉,蕴起深意,“恰好七年有余?” “这个……”那人轻抽一口气,食指在桌上轻敲了会儿,“算起来,差不多是有个七八年了,兄台不是说自己是外乡人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 …… 他并非是有意要去查她的过往,但这无意间查出的东西,却叫他横生疑心。 而今,她极力反对的样子,让他很想问上一句,她到底有几个男人? 张良心上这么想着,这面上,难免就要现出几分相应的情绪来,而甘墨则是被他看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他边抽回视线边道:“只是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姑娘似乎对在下很是信任,甚至于从没有问过在下的来历,你怎就如此相信我了呢?” “……”她眼睑一颤,抬眼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话中的潜台词,她听出来了,不过是,纵然他与墨家关联颇深,但终究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她怎么就能毫无戒备地将全副信任交付给一个陌生人了呢,甚至都不带半点怀疑。 明摆着,他是在给她下套,无论她怎么回答,都会有破绽。若说她其实是识得他的,那便是最大的漏洞,可除了这么回答外,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还是说,他就是在等着她说出那句话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终究是瞒不住了 张良的问题,甘墨无法回答,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僵。不想,这冷场到最后,竟然还是胡亥替她解了围。 对于胡亥的突然到来,他俩皆是一惊,待看到窗外的天色才发觉,原来是,就要入夜了呀! 本来,张良早早就可以在得知那些事后,便去查个明白,而不是来问她,可偏偏这两者之间,他选了后者。 现如今,她的连番沉默告诉他,若他们当真相识,那么过去在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甚至不愉快到最好一忘了之。 翌日,他再次出宫,去了韩成那里。他来咸阳之时,韩成跟墨玉麒麟都随他来了,前者是死缠烂打非跟着来,问他原因又欲言又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后者则是流沙的好意。 他之前出宫,只是为了与兵家跟墨家的人接头,本就没打算去看韩成,但在昨日与甘墨的一番对话后,他迫切地想要求证,他与她,究竟是否相识? 是以今日,他美其名曰安抚,来探望藏身在城外近郊的韩成。 其后,他的这位少主说的话还真是贴合了他的真正来意,一上来先是询问宫中近况,没多久,这言语间就藏不住了,明里暗里地套起他的话,开始打探起甘墨的一举一动。 他都还没放鱼饵呢,这鱼就赶着上钩了。 “怎么,少主句句不离她,可是认识她?” 韩成脸色顿时一凝,续而辗转笑开,“子房你都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不过是觉着,让你在一个女人身边跟前跟后的,怪委屈你的。” “是么?我倒是挺喜欢她的,倒也不怎么觉得委屈。”他风轻云淡地端起竹杯,纳头喝了口茶,嘴角的笑容里甚至夹带着淡淡的宠溺。 自从他重伤期间,第一次见韩成开始,他便觉得,对于这个被他唤作少主的人,他需要重新定位一下,而今,看到对方脸上那掩盖不了的愕然以及不知何起的惊惧,他想,也没必要定位了,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利用的,也没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他状似无意地睇了一眼韩成,随即目露关切,“少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韩成跪坐着,神色有些慌乱,一手按在膝盖骨的上方,不自觉地来回用力磨蹭。待到他惊觉了自己的失常行为,赶忙缓了缓颊,咽声扯起了笑,“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没想到一个罗敷有夫的女人,竟还能叫你动上心。” 闻言,张良挑了挑眉,淡笑一声,“莫说少主,便是我自己,到现在也都不怎么敢相信呢!”语毕,他慢觑了眼垂下了眸色的韩成,心头讽笑更甚。他是不是吓着他了,这手好像在抖呢!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少主早些休息吧!”言语间,他扶案起身,背过身时,那带着温润笑意的面色,瞬间冷下。原来,她与他,当真相识!瞧韩成那浑身上下不自然的劲头,这是得多怕他喜欢上甘墨呀!啊,不对,该是再一次喜欢上才对,毕竟,他把她给忘了嘛! 既是如此,那他的失忆,就定然与她有关了。 他失忆的事情,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帝国这边是不可能知道的。即便是最早知晓的墨家,也是在他重伤初醒后,才得以确认他是真的失忆了,而那个时候的她,俨然已经在宫里了,不可能收到这个消息,因为彼时,根本没人知道她在宫里,就连后来唯一一次跟墨家联系,还是她发现自己力有不及,需要援手,才主动往外传的讯息。 也就是说,在他与她相见之前,她不可能知道他失忆了,更不可能在他们首见当日,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进而还问他怎么称呼。这只能说明,他记忆缺失的事,她俨然是知情的,且,她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知道这事,甚至要早于他重伤醒来之前,而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此番的失忆,她定是当事者之一,乃至于,兴许造就他失忆的,就是她。 如此一来,那问题就来了,明明相识却偏要装作不识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呢? 总不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他暗暗好笑的同时,开始动起了脑子。 这推论,有两个。其一,他们曾是知根知底的敌人,她有不少男人,而他,则是被她攻陷的男人之一;其二,他们是互生嫌隙后,分道扬镳的爱人。 前头的这两个论断,叫他难以取舍,而偏偏,这俩还都不矛盾,即便她与他是情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可以水性杨花呀! 转头想想,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所获的。好就好在,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有一点是确证无疑的,那就是,他们之间定然发生过一些当断难断的情感纠葛。 想到这儿,张良心里慢起一声叹,看来,他的那个计划怕是真的要就此废了。只因,在完全不记得她的情况下,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其动心,这只能说明,他失忆前的那番用心用情,可见一斑。 如今,他这计划夭折在了中途,可谓是白费功夫,徒劳了一场,这可真真是人生头一遭。 眼看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说实在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这七年前的事,他还得再查查。那个他记不起来的细作,是否真的是她?而她除了跟流沙相熟之外,会跟韩国还有其他什么渊源么?当年韩非的死,与她的失踪,会否真的有牵连,亦或者,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查这些都还是后话,在此之前,张良先去了一趟咸阳城里只接纳名商富贾之流的茶楼,顺手探了探早年咸阳城里有关甘墨的那些个流言的源头。其后,他先是拎出了那个拿钱办事的说书先生,再而顺藤摸瓜地带出了李琴卿。 …… …… 自从张良今次回宫后,甘墨的生活就开始各种凌乱了。比如,这半夜黑灯瞎火的,她迷迷糊糊醒转,赫然发现张良就坐在榻边,凑她凑得还挺近,那叫一个惊吓呀! 她惊坐起身,问他干嘛,他会不慌不忙地淡定回上一句,“你睡相不大好,踢了被子,我怕你受凉,刚给你盖上了。” 再比如,紧接着的第二个晚上,她睡着睡着觉得有点发凉,张眸醒来又惊见他坐在了床沿。 “……你今天又是干嘛?” 他瞳色炯亮,一脸纯良地对着她笑,“我在给你赶蚊子呀!” 她环顾一眼周遭,冷着脸道:“那蚊子呢?” “都被我赶走了呀!” “……”看他那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回,她终于是忍不住破功了,“有病吧你!”天天晚上不让她好睡。 …… …… 短短两日,张良两度出宫,本来这事要是被人查出来,那在这个战局紧张的当头,他怕是得被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了。然而,这两次出宫,他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腰牌,也不是自己的那张假脸,自然不会出事,却未料,纵是如此,他还是栽了。 这日正午,胡亥兴致高昂地到来,他这边正巧出殿门,走路一个不小心冲撞上了,好在对方今日心情大好,竟破天荒地没有施加惩戒,只是兴冲冲地进门找甘墨去了。 想来是这几日没睡好,甘墨心情欠佳,很是躁郁,自是没什么好心情去应付胡亥。于是,某人在她这儿碰了壁,那之后,自然有人要被迁怒,替她受过。 顺理成章地,前一刻走路没长眼的张良就被胡亥注意上了,之后还装模作样地问着甘墨该怎么罚。 她睇了眼案前秒跪的那人,漫不经心地托起香腮,满不在意地随口回了一句,“陛下以往惩戒奴才,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这次却是怎么了?” 这话听着顺耳,胡亥邪笑着点了点头,“那今日便换个花样,就不杖责了。毕竟当年,王相就是这么去的,叫你看到了,今晚怕是得做噩梦,那可怎么伺候朕呀!”说着,他眉首微褶,似乎在为如何施罚而作难,“这样吧,瞧你这屋外的侍卫也挺多,这每人来上一脚,踹上个半个时辰什么的,这事儿便就此作罢了,如何?” 她一脸的无语,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向内殿走去,“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冷冷转身,期间没有望过一眼伏跪在地,状似在瑟瑟发抖的他,“不过,要动手就拖到外边去,别扰了我清静。” 其后,这人自是被拖到外头去了,殿内所有的内侍及女婢看着这一幕,皆是噤若寒蝉,一时间,周遭竟只剩下多人围殴的踹打声,以及阵阵闷声痛喊。有好事者在殿门处纳出头去看,只一眼就忙慌着抽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口,不敢再望,胸口如被重锤锤下般,闷重声一阵高过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足不足半个时辰了,只知道,外头的拳打脚踢声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后而有人来报,那人已连番呕血,晕死过去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轻薄 佯装晕死后,张良被打他的那群人粗鲁抬起,丢进了他自己居住的房舍,一间简单到只有一床矮榻的狭小卧房。 一般来说,奴才因犯错而被主子责罚后,若无主子亲赐的恩典,是没有资格请侍医相看的,大多都是要自行前往侍医署,随便领些草药敷上了事,至于对不对症,有没有用,那就不得而知了。再者,值此乱世兵祸之际,这事就更难说了。 而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内侍在被打得连番呕血后,是绝没气力一人前往侍医署的,更别想找那些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以免惹祸上身的人帮忙了。也就是因此,甘墨寝殿里那些个被胡亥迁怒责罚后的奴才,唯有自生自灭,粗粗估计下来,竟是没有一个生还的。 为避免怀疑,张良自是不能特殊,怎么也得在房里装个濒死的样子,直待到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服下一枚护心脉的药,自行调息去也。 他幼时体弱,再加上亲父因病早亡,是以,自一次大病初愈后,祖父便要他习武强身。所谓出门在外,要不被人打,就要先学会挨打,故此,习武期间他受伤的次数难已累计,伤势最重的时候,可以在榻上烧了整整一月还不见好转,如此算起来,今日的这些外伤,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唯一让他有些神伤的是,某人那冰冷的态度,虽说那个时候她只能那么做,也必须那么说,但他难免还是有些意难平。 到了晚间,他也调息得差不多了,准确来说,他的内伤不重,就是身上片片青紫,让人不忍目睹,且,大多还都是在背上,如此一来,这就算是要上药,也很是麻烦。 茫茫夜色里,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甘墨到了。 这就叫他奇了,明明今夜胡亥宿在她那儿,她是怎么脱的身? 不过对方的来意,他多多少少明了一些,不过就是要他离开,换墨玉麒麟进来。 看她脸上那抹内疚的神情,他心下不免暗笑,在与之争论了一番走还是不走的话题后,她说不过他,气急拂袖要离开时,被他一把擒住手腕,连带着她的身子一同拽下,顺势压在了他半身敞露的身下。 他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想,他替她受过,她此来一不致歉,二不替他上个药,甚至还准备好了连番的说辞,来行逐人之事。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自己动手,顺道要点利息回来了。 那是一张软媚的脸,烟眉淡目,秋水剪瞳,微张着粉亮唇瓣尽皆映在他的眼里,若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抹果冻唇。他忽然很想知道,若是就这样吻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方靠得极近,若要从他的眼里看出意图来,是极容易的。他眼底那抹闪烁着的闃黑瞳光很是危险,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极欲脱离当下这个为人掌控,恐难自主的局面。 “我背上的瘀伤可疼得紧,你就是反抗,也请小力些。” 趁她推攘的力道一顿,他当即吻下。 原本,他真的只是打算浅浅轻触一下就好的,但那份转瞬袭来的软嫩触感却叫他瞳色瞬亮后,又极速黯下。她的唇真的很软,软到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若不抓紧,下一秒就会从嘴边溜走,以致他本能地撬开她的贝齿,进一步深入,直接咬上了。 在被袭成功的那一刻,甘墨终于看清了这整件事,原本还以为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结果竟然还这么有气力。可惜的是,就算她现下看破也已是不及,这男人已经得逞,啃她啃得还挺欢畅。不得不说,这苦肉计用得忒好。 日前,张良思来想去,若要他二人的关系在最短时间内取得最快的进展,其他的方式效用都太低,唯有苦肉计是最实在的,就算被她一眼看穿,亦是无碍。虽说他最后的呕血是因为挨打时,趁机服用了入宫前从自家二师兄那顺来的药,但毕竟那一脚脚的,是实实在在落在他身上的,造就的伤痕不在少数,她看着怎么能不心疼? “你故意叫他注意上你,要是他直接把你给咔嚓了,那你岂不是自己找死?”被他光着上半身,压制在怀里,她不得动弹,只能开口讽上两句。 “不会的,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的人,怎么会给这么痛快的死法?” ……瞧瞧,这男人简直…… 这日之后,为了消掉胡亥的疑心,张良现在的这张假脸是断不能再用了,不过此番诈死后,怎么也得换个不易受人怀疑的身份。 要论宫里的一干内侍,最有人身安全保障的,当属赵高手底下的那帮。在初入宫的时候,张良便开始注意起了一个人,因为唯独只有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在甘墨宫里伺候,却从未被撤走过的,是以,自这一日起,张良就直接顶了此人的身份,继续留在甘墨的寝殿里做事。至于那个遭人顶替了一切的内侍,自然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 …… 闹也闹过了,轻薄也轻薄过了,这回,张良内心的骚动算是被安抚了些,而甘墨的日子也因之好过了点,意即,她总算是可以开始办正事了。 可偏偏,张良却死活不让她动,问他因由吧,还跟她打起了哑谜,“听话,再等等,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了。” 她面上狐疑,心下嘀咕着等了等,终于,括约两日后,在外平乱的章邯上书,追究李斯长子李由兵败的罪责,顺道折了折李斯的气焰。 明眼人都知道,李相国这一家子人,怕是要跟当初的王相一族一般,开始走向覆灭了。 连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深具危机意识的李斯自然不会瞧不出。为防赵高借机打压,亦冲着其对章邯的忌惮,李斯先一步与之连上了利益线,开始明里暗里地给章邯使绊子。 想着左右对自己没什么坏处,赵高自是欣然同意,章邯自领兵平乱开始,的确是顺风顺水太久了,这就让他很不顺眼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定力不行 因着宫里愈演愈烈的明争暗斗,张良自宫里传出消息,让一直在颍川选择静观其变的墨家应农家之请,开始该有的动作。算起来,最置身其外的,还属流沙。 农家跟兵家都有了墨家的助力,而帝国这边又因蜃楼东渡而没了公输仇,旧时的那些军用器械无人来改进出新,自然也抵御不了多久。如此一来,章邯对战已经长成的少羽,便开始变得有些吃力了。 这还只是一方面,在章邯看来,战局里最大的问题,还是李由,因其根本无法应付刘季带领的兵马,而他自己这边又□□不暇,兼顾不得,即便有司绥的细作营在,但也只能扛得了一时,加之如今李斯跟赵高动不动就进个谗言,扯他后腿,长此以往,早晚要出事。再者,宫里的这些个事,他不相信甘墨没有推波助澜,只是尚且无法确定,她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 …… 咸阳宫 今日的天色阴沉沉的,眼瞅着就要下雨,这种天气,最好赖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但显然,眼下,甘墨的这个美好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只因它就这么被胡亥的一道口谕给搅和了。 起身前,她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榻上,偏头问向张良,“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真就那么喜欢有事没事便拿活春宫来刺激那些对自己不上心的女人?” 张良皱了皱眉,淡定地抛出了个答案,“这种事,还是得看人的,像我,就不会用这么低端的法子。” 对方此时的那抹笑容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顿时睡意全消。其后,她自然不会傻到接着他的话,继续问下去,唯有无奈掀了个被子,起身着衣,听命前往胡亥的寝宫。 立身在殿门前,等着殿门开启的这段时间,她只来得及跟赵高视线交锋了一下。 照常理来说,她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不需要宫婢或是内侍跟着伺候,毕竟里面是在进行着那些个不可描述的事情,而非什么军国大事,但此番,套了一张假脸的张良也跟她进了来,还是得了赵高的差遣。 殿门关闭,殿内转瞬暗下,只有燃着的灯柱能带来几分亮色。目视前方,榻上的几人正玩得尽兴,她自是不好打扰,但为免人家因玩得太过尽兴而将她也牵扯进去,她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卸下自己腕间的银铃后,为了对得起自己吃下的午膳,她寻了个视线不佳的角落坐下,之后很不满意地看了眼紧跟着她步伐的张良,“你过来干嘛?” 虽说坐在这边看不见什么,但那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是听得很真切的。他又不是真的下面挨了一刀,这要是一不小心动起情来,可是很危险的好不好。 假装没看懂她的面部语言,他一派纯真地反问,“我不能过来么?” 她呵呵一笑,“你当我方才没瞧见你跟赵高在那眉来眼去呢?”说着,她懒懒往墙角一靠,“说吧,你们是怎么个心有灵犀法,跟我进来到底想干嘛?”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位赵大人想确定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认命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 即便心上有所怀疑,但她知道,他要是真不想说实话,那就能有一万种方式来搪塞她。 安安分分地依在墙角,但那群人似乎玩不累,那声音的冲击波搅得她脑门阵阵作疼,简直就是精神上的酷刑。 实在是听得累了,也坐得困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险险往一侧倾了过去,正当她瞬间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靠到了实处,抬眼一看,原来,是身旁的这个男人自觉给她当了靠垫。 她也实在是不想再靠着那道硬邦邦、冷冰冰的墙面继续过活,便也没有退开,就着他盘腿而坐的姿势,依在他的身侧,张手浅浅打了个哈欠。 “怎么,累了?” “对呀,嗯嗯啊啊的,听着真心累,比自己亲自来上一轮还要伤神。”话间,她将手中的那对银铃细环往旁边一递,“不管了,忍不了了,我先打个盹,这个给你,大概每隔一个时辰,驱使内力上下各摇上一个来回就行。” 他探手接过,开始把玩,“真没想到,你这东西还有致幻作用。不过,我看你半分内力亦无,是怎么驱动的幻术?” “这东西当然是由内力来驱使,才更为方便好用些,但不用内力,还是有别的法子的,就是麻烦了点。”她连打了两个哈欠,脑袋不自觉开始上下点起。 张良不动声色地将她环进怀里,让她侧着身子,倚靠在自己的胸前,随后矮下薄唇,凑近她的耳尖,状似诱哄,“那如果是要致人半昏迷,该怎么做?” 她困得厉害,自然是有话接话,懒着声嗓呢喃道:“左右各一下呀,怎么?” “没怎么,只是终于不再困惑,难怪每次事后,你身上连半点侍寝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打盹儿的面上唇色微勾,有些像是在讽笑。 这话说得,像是他看过她的身子似——等等,莫不是那几个她睡着睡着发冷的夜里,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这边渐生清醒的头脑中思绪还未尽,她的注意力便被带偏了,面上渐渐浮起不适感,眉眼慢慢兴起,眸光微下,凝眉抱怨一声,“你这下边什么东西,搁得慌。” ?!! 半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透过余光入眼的,是他嘴角那抹得逞的薄凉笑意。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起,自他入宫以来,她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不管是从哪种层面上来讲,他才是她最需要防范的那个人。 温柔抱起她后,他侧眸目视着全身软下的她,悠悠续道:“我会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这几日的夜里,我把你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都看了个遍,当时恨不得细细研究你身上的每一寸肌理……就差今日的这么个机会呢!现在,我们到里间去吧!” 身在榻上,因着那自上而下袭来的滚烫热意,她眼中蓄起了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落不下来。她感觉得到有人压了下来,却看不清压在她身上的人是谁,直到那人凑得极近,连鼻尖都跟她抵上了,她方才认出了那双眼,以及那双眼里不容她错认的欲望。这深邃炯沉的眼神,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唇被不断换着角度地封住、碾压,舌尖一个不慎便遭他勾缠住,挣脱不去,最后也只能被动地随他起舞…… “要是撞疼你了,就喊给我听。”媚眼如丝,阵阵虚迷间,她只听到耳根处传来这么一句话。 ……不行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难得自省 “你很无耻。”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了。 “你非常无耻。” 他继续点头,算是大认特认。 归根结底,昨夜,确是他的错,都怪他没能守正持定。只是,她兴许不知道,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那样的场面是怎样的一种刺激,换言之,那种混乱场面的挑战性太大,以致他忍到最后没能忍住,还是起了反应。 其实事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般,那样冲动了呢?然而,那也不能完全算是一时冲动,毕竟,冲动有冲动一晚上的么?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她做些什么,真是活见鬼了。 说实话,他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就是他再怎么想走捷径,也知道这世上最急不得的就是这感情上的事,因其只能步步攻陷,方能攻城略地,但哪知偏生意外,进展飞起,直接轮上最后一步给做了个全套。 如此一来,他也很是困扰,因为她不是占有了身子便能交心的女人,很可能已经给她留下了卑鄙无耻的坏印象,虽说,他原本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未必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一码归一码,眼下的事实是,顺序反了,竟然先上了榻,偏偏这睡也睡了,又不能当没发生过。想到这,他仰起头,垮下脸,眼前浮现三个字,好糟心! 这不,让他糟心的还不止这么一桩事,此番露水情缘还牵扯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眼下可以陈列出的嫌疑人有三个,公子扶苏,影密卫之首章邯,至于最后一个,自然是他自己啦!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昨夜的事想必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关系了,可若是中了前两个中的其中一个,那麻烦就大了。首先,活着的人永远比不上死了的人,她做这么多,怕都是在为其守节,而偏偏他做了那样的事,她该得崩溃;再者,若那人是章邯,结果也不会比前面好到哪里去。毕竟,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第一个男人都是很难忘的嘛!要是那家伙时不时在她眼前晃荡一圈,指不定就旧情复燃了,那他可怎么办? 看着他一脸的兴叹,扯着衣服遮着身子的甘墨突然很想张手打散他的那副哀容,但终究还是没那么做,只因,若是再不走,胡亥怕就该醒了,到时兴致又起就麻烦了,所以,还是先解决主要矛盾吧! 就此,趁着那群人还因着精力耗尽而沉睡,他们先一步离开寝殿。 外间阳光很是明媚,正好与甘墨现下的心境成就鲜明的对比,偏生还不赶巧,让她遇见了前来觐见胡亥的李斯,以及紧跟在他身后的御史大夫——冯劫。 此时的她披散着长发,青丝及腰,一副晨起尚未洗漱的模样,好在她的衣衫尚且周整,没给人落下什么口实,但别人不惹她,不代表他们不会撞枪口,而偏巧她今天就是想挑事。于是,她眼前的这两人就倒霉了。 “二位大人怕是要等一会儿了,陛下昨夜跟众位姐姐妹妹们玩得太过尽兴,现下还未醒,自然,这其中还包括二位的千金。”话说到这儿,眼看御史大夫都已经吹胡子瞪眼睛了,好在李斯拉住了他,虽说这一位的眼神也没和善到哪里去。 她耸了耸肩,张臂舒活了下筋骨,启唇笑道:“本夫人有些累了,得先行回去沐浴更衣一番,二位大人好生等着吧,告辞!” 回到寝宫后,她也真的是想立马去泡个澡,谁都不会知道,她现在双腿及腰的那部分有多酸痛,这一路都是颤着腿才勉强走回来的。 怎奈,“初尝滋味”后,张良食髓知味,一听说她准备沐浴更衣,便又动起了心思,叫她不胜其扰,累极怒喝一句,“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念着那些歪心思,当心我真去侍一回寝,你看我敢不敢!” 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张良,立马泄了气。 这话让他再不敢妄动,不过,偶尔伸个爪子,抓准个时机吃点豆腐还是有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借刀杀人,为人作嫁 早前张良所说的再等等,既然如今已让他们等到了,那么接下来,他们也该动起来了。 李由在军中俨然是再也翻不了身了,换言之,李斯用于军方固权的这步棋算是毁了,当下唯一能倚仗的,只剩下了在宫内的李琴卿。而这后宫里的事,他们自然不用假手于人。 不过,纵是如此,甘墨跟张良还是在商量如何对付李琴卿时,生出了些分歧。 “对付李斯父女有必要那么麻烦么?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法子?你想想,若是我们俩的关系叫人给发现了,会如何?” 闻言,她面上微微一抽,一脸呵呵,真是奇了怪了,“我跟你什么关系?” “这个嘛,”他歪斜过头,一派纯真,“自然是水乳交融,进而密不可分的关系呀!”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欲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挑眸道:“所以,你是准备凭空给她捏造出一个奸夫来?” “自然!只要是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一旦闹大,这事的真假便不再重要了,再加上胡亥那阴邪的性子,指不定瞎想出什么幺蛾子来,左右闹到最后,李琴卿都是非死不可的。”最重要的是,白送到眼前一人独大的机会,是很难拒绝的。 她细细地看了他良久后,确定他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沉眉默思片刻,终于问出了一句,“你跟李琴卿有仇么?” “……没有啊!” “那你是怎么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的?” 他覆眸望了望她,那表情有些吃惊,似乎是觉得,这种话,不该是由她说出来的。其后,他回得很是理所当然,“没有比这更为简单省事的方法了,不是么?”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择手段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如此明显地感受到他那前后截然不同的心性,登时,心下除了震惊,还有莫名的胆寒……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跟当年咸阳城里的那则流言有关,既然那女人这么喜欢给人泼脏水,何妨她自己也来受用一回? …… …… 张良的行动速率极佳,说干就干,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跟公子扶苏有四五分相像的人,往李琴卿的寝宫里面安插了过去,若是能勾搭上,那自是最好的,可若是那女人耐住了性子,唉,那他,就只能栽赃啦! 好在,李琴卿没有让他失望,而他也没给李斯半点反应的机会,就这样,该下狱的下狱,该株连的株连,该赐死的赐死。 不过,李琴卿的死法,却不在上述的任何一列里。虽说一切因她而起,但她并没有被直接赐死。 据那时在殿外的宫婢口述,当时只有胡亥跟李琴卿两人在殿内,但殿门却并没有阖上,似乎是某人有意为之。 “这么喜欢男人是么?当初你肚子里流掉的那个,不会就是个野种吧?不然以你跟李斯那老家伙的机滑,怎么会不好好护着这一胎?”说来,这手下便是一记不留情的掌框,打得原本就瘫软在地上的李琴卿直接被掀倒,头更是狠狠撞上了硬冷的地面砖板。 她正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胡亥倾下身,拎着她的下颚道:“这男人呢,朕是不会给你的,不过这宫里多的是已经不是男人了的老东西,就让你到死都跟他们为伴吧!”说完,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看着额间泛血的她冷笑一声,随即踵身准备离去。未料,却被气息奄奄的她拽住了后摆,胡亥最是烦人这样,想都没想,回身便将人给一脚踹翻了。 没过多久,一批人涌了进去,在殿外守着的婢女和侍卫都不敢相拦,他们认得出,那都是宫里资历很老的宫人了,这些人受了那一刀,一辈子受人白眼,日复一日,老来脾性最是阴测乖戾,反复异常,加之在宫中多年的为奴生涯,当有主子落魄时,往往都是第一个上去踩一脚的人,他们无法行男女之事,却是有着太多令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女人的法子。 这殿门始终没有关上,守在殿外的所有人半步不敢动,因为,这是胡亥走时下的口谕。跟那些此起彼伏的讪讪□□比起来,那道只来自同一人的尖叫求救声响彻整个寝殿内外,让外间的人头皮发麻,寒颤连连,简直像是在受刑,不少宫婢都难耐昏厥了过去。 那道声音一日比一日弱了下去,但他们却依然听得分明,直到里间再无声响,直到那群人带着一身的异味,讪笑着离开,直到他们主子的尸体被抬出了寝殿。 …… …… 李琴卿的死是必然的,但牵不牵连李氏一族,又是如何牵连,就众说不一了。 李由镇压叛军屡屡失利,而今李琴卿又出了这事,赵高知道,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可以将李斯一族连根拔起。从这一刻起,李斯还能不能活着,有没有机会打个翻身仗,就取决于他在胡亥面前怎么说怎么做了。 这机会真是太难拒绝,他马上就可以赢了,只要他顺水推舟,李斯的生死就能被他牢牢捏于股掌之间。 后面的事,发生得很是自然,赵高以李由连番战败为由头,污蔑其与叛军勾结,早有反义,其后,李斯及其家眷被腰斩,夷灭三族,除了仍统兵在外,尚未收到消息的李由外,尽皆死绝。 李斯一垮台,朝堂之上势必要再度换血,势头与当年前任右相王绾出事时,有的一拼。 最先受到株连的,乃是御史大夫冯劫一家。 这一家子人,唯一没死的,只有早前跟李琴卿同时入宫,并以姐妹相称的冯纤,她是冯劫的次女,被下令终身禁闭于自己的寝宫,也算是胡亥格外开恩了。没成想,她竟没几日便发了疯,没人知道那几日里发生过什么,因为,根本没人会在乎。 不过,这事之后,也让所有人想起了那位一直称病在家,久未参加朝议的左相大人,毕竟,他家中的那位侧夫人,正是御史大夫的嫡女,自然也一并受了牵连。 当那封贬谪的诏书到达自己府邸时,隗林并没有半点意外,跪地安然受之,倒是他身旁的侧夫人,颤着手捧着她的那道赐死诏令,目光哀切地望着他,“毕竟夫妻一场,你真的就准备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么?” 他立起身,面色苍老,浅浅道出一句,“就到这里吧,也是时候,该散场了。” 左相被贬,加之李斯已死,朝中左右丞相皆已虚衔,就此,赵高上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迷之逻辑 这赵高上位之后,自然是闲不下来的,且不论堂前铲除异己,就是这后宫里,也是被他搅得不得安宁,不过令人啧奇的是,他竟是生生耐住了性子,没有去动甘墨。 细细想来,也的确只能如此。甘墨身后没什么宗族傍着,真要设计她,就朝堂后宫同气连枝,一损俱损的那一套,还真不管用,更何况,这还不是时候呢,莫说这一人之下的位置他还没坐稳,就是坐稳了,他也不会傻到现在去拂逆胡亥的心思,毕竟甘墨那边,胡亥明显是还没玩够。 不过,即便现在不动,早晚也是个动。 记得李斯被腰斩前夜,他曾入狱探望。 当时的李斯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但是,不甘心呀,怎么能甘心就这么败了?所以,怎么也得拖些人下水,这样,黄泉路上才不至于太寂寞。就算没有证据又如何,只要说得通就行了,泼脏水这种事,这辈子还干得少么? 这位的心思,赵高自然清楚,但是他深知,对方说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取。 就这样,李斯凭借着自己的口才,成功将章邯跟甘墨连上了线,把他们一道拖下了水。虽说赵高早晚要对付他们,但好歹也要让他们双双意识到危险,这样斗起来才好看,唯一可惜的是,他算是看不到了。不过,管他最后赢的人是谁,只要他们继续斗下去,总会有人死的。早些开斗,早些下来陪他,不也挺好? …… …… 李斯倒台的事情,虽尚未传至正在交恶的几方战场,却是已经传到了墨家势力集结的颍川。 正日被夕言戏耍的盗跖在打探到此番的新消息后,摸着下巴估摸了下,想着自己这回,可算是能报上个一箭之仇了。 他在长桌前一顿欲言又止,“这李斯倒了之后呢,先是折了个御史大夫,再然后呢,就是这左相了,唉,话说这左相呀,那可真是太悲催了,你看看,这悲催得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然我让你这张嘴永远只能干张着!”话间,夕言掌间的竹杯狠狠一落,那声响,听得落座在她身旁的颜路无奈摇首,独自喝起了茶。 眼看对方耐性即将耗尽,盗跖也懂得见好就收,这不,一串话极为顺溜地溜出了口,“这左相被自家的那位侧夫人拖累,让胡亥给贬了一贬,据说自那以后便再也没出过房门。” 此话一出,夕言当即决定走一趟咸阳,正当众人说着宽慰的话,劝她莫要忧心过重时,她硬生生道出一句,“谁说我担心他了,本姑娘不过是要去好好笑笑那男人,问问他,当初做了那么多,不惜闹到妻离子散,到头来不过一场空,他是何感受?若是他真咽了气,本姑奶奶笑谁去?” 这借口太老套,但众人也聪明地不去揭穿,倒是颜路,早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更是收拾好了包袱,两人当即起行。 …… …… 这日,张良本在甘墨的寝殿里伺候得好好的,却在其午睡时,秘密去了赵高那儿,谁让他现在顶着的这张假脸的原主人,就是个安插在甘墨寝殿里的内应呢? “当日章邯上书追究李由兵败的罪责,你可记得,那几日里,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往往下意识地,只会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却不自知。那么,问出这句话的赵高,打心底里愿意相信的,会是什么呢? 张良心里大致也有了个谱,“这……真要说有什么,怕就是那几日夫人都甚早就寝,除了这个以外,也没什么其它的了。” “可有发现什么鬼祟的人出入?” “夜里太黑,加之早早便熄了灯,辨不出有无鬼祟。不过想来,该是没有,毕竟,就算是身法奇快的影密卫,也只能避过奴才的眼睛,却绝不可能逃过奴才的这双耳朵不是?” ……这么说来,细作营也有参与了。 事后,张良想了想,这差事可真不好干,对于他说的话,赵高自然不可能全信,这还不算什么,最难的是,他还必须要将赵高的思路往某个方向牵引过去,进而让他自己推断出那些他想让他相信的事。 而今,他不需要赵高这厮对此深信不疑,只需要隐隐有那么个念头埋在心里就够了,即便那只是个一晃而过,并未上心的一缕游思,也会在他屡屡听到那几个人的名字时,时不时冒出来刺激他一下。所谓疑心生暗鬼,历来如此…… …… …… 甘墨并不知道张良去了哪儿,又去干了什么,只是一个午觉醒来后便不见他,叫她有些生奇,但也仅止于觉得奇怪罢了。可偏偏,这都半夜了,人还没回来,这下,她这心里,难免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好在,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某人终于回来了,从后面抱着她,一头埋入她的颈间,瞬间热度满满,“是不是想我了呀,方才定是在怕我不回来了吧!” “……”她早该想到的,这男人忒混蛋了。 现下的她很生气,生气到除了正事外,不想再跟他废话半句。 “你这半日去哪儿了?” 他就着那个姿势,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秘密。” “……”行,这个先过,“原先定下的一月之期,时日已无多,对于赵高,接下来得加快动作了。”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他不是还有个女儿么?”继续蹭…… 颈间的麻痒,她暂作忍耐,“你想对她做什么?” “自然不是做对你做的那些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不是?” 听罢,甘墨正想抛出一句废话,却在话到嘴边时,不知怎的改了口,“说得像是你没弱点似的。” 他将脑袋抬起,下颚轻抵在她的肩上,“本来呢,两位师兄该算是,但他俩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这话中间的断带有点长,勾得她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墨儿,努力成为我的弱点吧!” ……这是什么逻辑?还以为他能所以出什么所以然来。再者,这话又是什么逻辑?成为弱点,好让人攻击么?会死的…… “其实,说实在的,我们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地费心思去对付赵高,只要章邯死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 想当然,甘墨没再接话。所以,这接下来的一夜一日里,张良一直在做甘墨的工作,说白了,就是洗脑,大致的意思翻译下就是:宝贝,我们杀了章邯吧,他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啦!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啦!你说好不好,挺好的对不对? 煎熬着度过了那一夜一日后,终于,在紧随而来的那个夜里,甘墨不胜其扰,不得不去堵上他的嘴,而偏偏,要让他闭嘴,只有一个法子最有效,就是他的嘴正在忙着比说话更重要的事,比如,积极地啃她的嘴。 …… …… 大大小小的战地共有五处,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只有两处,一处是章邯及项羽所在的巨鹿,一处是李由与刘季所在的雍丘。前者斗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反观长久陷入白热化状态的后者,则是终于分出了胜负,这结果一语概之就是,尚且不知道咸阳家中消息的李由,在战场被刘季的军队一举击杀。 近来战事胶着,章邯有感近几次的短兵相接,项羽都没有全力迎击,似乎就是为了让他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咸阳朝事变迁的消息,跟李由那边的战况却几乎同时到达他的跟前,这可真叫他做了难。 他隐约感觉出了那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朝堂动乱与项羽突变的作战风格,两者之间兴许潜藏着什么必然的联系。此外,他心知咸阳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李由战亡的消息,到时军队的布防及调动,又要有所调整。 这个当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得回一趟咸阳。可如果,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要引他回去呢? 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他还是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有必要回咸阳一趟,只有回去了,方能亲自判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可就现下的战局而言,他不可能就这么直接回去,很明显,他需要一个契机。如若他所料不差,那么这个契机,很快就会有人上赶着抛出,他只需要等着就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作死前奏,隔墙有耳 括约一日半后,咸阳收到了李由战败阵亡的消息,对于赵高来说,这可是个双方面的好消息。 “早前陛下下达了赐死罪将李由的诏书,可偏偏诏书还没到,李由就先死了,如今这诏书怎么也该到军中了,想必现下已落入章将军之手。如此一来,难免要让章邯将军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微臣以为,陛下该当召其回宫述职,以利安抚。” 这话说得头头是道,胡亥自是没有不准的道理。 在这咸阳宫里,很少有事情是瞒得住的,大多都是成为一则公开的秘密,更莫说是如此明显的一道百里加急的诏令。而在得到消息后,张良跟甘墨也是各有各的打算。 …… …… 由于早前战况激烈,再打下去,双方怕都会被活活拖死,是以,章邯跟项羽暂且休战,各自收兵休养生息。 没过几日,宣其回朝的诏令便到了章邯的手里,对他来说,这契机来得确实有够快。 这日夜里,月色凄清,夜风微凉。 临走前,章邯将军中大权暂付王离跟司绥,大致交代了几句,便开始拾掇行囊,准备起行。 司绥被战事累了几日,如今终于能有闲时来洗去一身的疲累,可这稍稍松下的心还没落地呢,就又悬了起来。眼看着王离步出账外后,她回望已将行囊收拾妥当的章邯,道:“咸阳现在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如此,你还要回去?”言外之意就是,你是不是疯了? 将包袱往长案上一搁,章邯抬手点了点案头的那道卷轴,“诏书已经到了。” 她敛了敛眸,话中颇有几分郑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你不回去,他们又能奈你何?” 这话说得很在理,章邯手握四十万重兵,即便他将这道诏书付之一炬,这个当下的咸阳,也绝没有人敢说他半个不字,甚至有的是人会给他找台阶下,就看他是走还是留了。 “该回还是得回,更何况,这次是我自己要回去,你该明白是为什么。” “……” …… …… 章邯日夜兼程,五日方归,入宫觐见的当日,就被胡亥加封为少府。 这安抚完了,又赐了不少东西,而以胡亥的三观以及审美,在这些东西里,除了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外,女人定是少不了的。左右弄到最后,章邯是给胡亥跟赵高两个从午时开始,折腾到了晚膳时分才得清净。 一路风尘仆仆,回来一看,这朝堂还真是大换血了,多的是生面孔,也难怪连那位只安于享乐的陛下也生出了危机意识。 回到房里,章邯卸下盔甲,清洗一番后,便换上了常服,坐到案前,开始等人。 今日,胡亥找过他,赵高也找过他,那么接下来,该是谁了呢? 不久后的事实证明,那人是甘墨。 细细想来,他们还真是许久未曾单独说过话了。 她此来,意图很明显,说得也很是直接,归结一下,不过劝降二字。 听完她的话,他淡淡抛出两个字,“理由。” “我不希望你死,这个理由够么?” 章邯没有接话,室内的灯烛有些晃动,他的双眼正好罩在了阴影下,看不出有无情绪在波动。 “所以,墨家没有在军事器械方面出全力,项羽也在最近的几次战役中松了一把手?”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你也该明白,这只是一时的。”她跟张良与那两家人定好的一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是以,接下来的战局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所以,章邯,带着你手底下的四十万子弟兵,降吧!” 她说得可真轻巧,短短几句话就要他倒戈么? “若我不答应呢?” “赵高已经开始党同伐异,最后跟胡亥闹翻是早晚的事,这两个人当中,有哪个是容得下你的?你又有几分把握,能斗得赢他们?” “……” “即便你不答应,那最后,也不过多你一条命罢了!” 想来是武功尽废后,没再习武的原因,是以,她今夜是易容成婢女前来的,身着一套简单的宫服,却掩不去周身的那份冷漠,紧随而来的话里更是不带半丝情感,“章邯,你没得选。” 他眼睑微动,自案前立起了身,“我若降了,想必也能省下你不少力气吧!” “我这怎么也该算是帮了你一回,要点回报不过分吧!”从进来开始,她一直在就事论事,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这回,却是笑得毫不吝啬,“再说了,这种各取所需的交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不陌生才对呀!” 她就这样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以致章邯在没有丝毫准备的前提下,面上的惊怔尽显无遗,甚至感觉头脑有些发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亦或是会错了意。 他们之间的沉默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章邯先行走到了她的身前,平静地开了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死过一次之后。”她如实回答。 他眉首微震,有些吃惊,其后不免失笑,“那么早么?你竟然能忍这么久,没来取我性命?”要知道,他当年可是踩着甘罗那残缺不全的尸体爬上来的。 “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还是,当时,你还不能死。”至于那之后,不过是因为经过了一段冷静期,发现让他死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待要深思之时,却又感觉什么都淡了。细细想来,这还得多谢张良跟韩成,若非他二人牵绊住了她的心思,事情又怎会拖延至今? 眼看着她眉目间戾气横生,后又渐渐隐去,他依旧立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发沉冷无波,低覆着眼望着她,眼底眸光一动未动。 被他这么望着,她倒是没觉得哪里不自在,只是抬眸淡着声道:“我虽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却还是得多谢你,那些年里的照拂。” 今夜听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怕是唯有这句是出自真心的。 她的手腕被带住,顺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身子骤然前倾,螓首撞上了他的胸口。 震惊之下,她一时忘了动作,而待她反应过来后,发现,其实他的怀抱也很是暖和,只可惜,除了暖和外,再无其他触动了。 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抱着,直到他主动放开为止。其后,她自然该功成身退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背过身后的绰绰身影,章邯莫名想起了甘罗命尽前的那句话。那时的他没能听懂,不过现在,他似乎有些懂了。 这一刻,他们谁都不知道,今日这一别,便是诀别,当然,这还是后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夜黑风高偷情夜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作了一手好死 甘墨这厢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奈何外面的人不给她时间。 “陛下,娘娘入浴的时候不许人进去。”自他进殿后就紧跟在身后的连声叫唤,让胡亥听着很是厌烦,当即一个回身,眉首一怒,“怎么,奴才不许进,朕难道也不许进了不成?” “可娘娘吩咐了,奴婢怕……” 在烛火的映衬下,满室晕黄。胡亥偏首施去一眼,这丫头也算有几分姿色,低眉顺目的,此时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怯意,却掩不去眼底那份隐隐的期待。可惜,偏巧他今天想挑食,不准备就这么将就一顿。 一手将人攘开,他步伐稍快,走至侧殿的门前,可这手还没来得及推开浴池外的殿门呢,外头就传来了连声的嚷嚷。其后,连连唤他陛下的那名内侍因着卯足了一股子冲劲,以致被主殿门槛给狠狠绊了一跤。 这一跤本该是极疼的,可那人竟是连句痛都没喊,更是没有任何耽误,立马端正跪好,喘着气将话道出,“陛下,巨鹿……巨鹿传来急报,战事又起,我方损失了十万兵马,还……还有王离将军,已经战败被俘了。” 这可谓是一记静夜响雷,以致胡亥懵愣了半晌还没反应过来,“章邯回来才几日,那边就给朕出了这种乱子?!” 这个当下,自是什么旖旎心思都难再有了,胡亥立马撤步前往议事堂,命人深夜召集百官,而章邯,更是被直接遣往巨鹿。 这边揣紧了一颗心的甘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没缓下心来呢,就听耳畔传来一句,“好了,他今夜回不来了。我们可以到榻上去慢慢来,免得你待会儿受凉。” …… …… 事后,他一手覆在她的腰后轻轻滑弄,一手长指勾过她的耳畔青丝,为她捋顺,想来是因为饱餐了一顿,以致笑意就没下过嘴角。 她乏得厉害,也只能由着他去,这等小闹,与方才的大肆折腾相比,可谓是他的慈悲了。 正当她昏昏沉沉,即将入梦时,他接下来好似在喃喃自语的那番话,却叫她冷不经打了个寒战,难再有困意,即便周身已满是疲惫。 “墨儿,你一定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已定好了全盘计划,先扳倒李斯,再利用你除了胡亥,之后再把你卖了取信于赵高,借此倒戈,最后再挑拨他跟章邯尽早互斗。”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是叫她越听越胆颤,“本来呢,这计划虽然在初见你时动摇过,但终究也只是动摇了那么小小的一瞬间罢了。可后来,我都已经开始动作了,即便有个不得已之下的诈死,但事态的发展,也算是尽在掌握中……奈何啊,心动得厉害,最终导致计划只能中途夭折。”那时的他虽是在阴差阳错间得知了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的某种关系,但终究不可能因为一个无法被证实的猜想而动摇自己的计划,直到,他没能管住自己的那次,直到那时,他方才不得不承认,真是心也动了,念也动了。 明明是很温柔的声音,很疼惜的动作,可在她感受来,却是那么令人不寒而栗。 她睁开眼,淡道一句,“我倒是奇了,你准备怎么利用我除掉胡亥?” 见她醒了,他并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反应,想必,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有种慢性药物,女子服了,对己身无害,但与男子欢好后,药性便会转嫁,进入体内后,便会转变为慢性剧毒哦!” 闻言,她眉目一凛,“你对我下毒?” “也不全对,毕竟对你来说,是全全无害的嘛!” 她暗抽一口气,凝眉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就是那几碗清粥咯!” ……很行呀,那个时候就开始设计她了。合着他一面跟她商量着怎么扳倒李斯,一面背地里给她下套,甚至还准备卖了她取信于赵高? “唉,结果没成想,竟然害到了我自己,幸好我有带解药。”话音微顿,紧接着,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诶,现在想想,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张良这话里说的,自然还是他没能坚守持定的那次。而他这连着的两声叹息,却叫甘墨很想甩他一耳光,如若不是这家伙那次兽性大发,她指不定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怕是被人卖了还给人准备跑路费。 “怎么了,墨儿,你在发抖呢,很冷么?”身体本就挨得极其紧密,要察觉到她的异常是很容易的事。在这种亲昵的时刻,要安慰人,自然需要耳鬓厮磨,“不要怕,现在的我很喜欢你,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那她可是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回想第一次时,她是因为全无防备,才被他得逞,那时虽是怒意横生,但更多的,却是因着他对她的那份突如其来的喜欢,而感到好生奇怪。而这次,她却是属于半推半就地承了,毕竟他的功夫也是没话说的,只是没想到,这人竟会在事后捅刀子。 她现下的发颤,除了是因为害怕现在的他以外,终还是有些心虚自责,毕竟现在的他,也算是她一手造就的。 唉,突然发现,论作死,她自己也很有一手呀! …… …… 巨鹿的战事,是在早前,章邯走后的第三天发生的。 而当这次章邯赶回去时,却发现,双方已经息战,剩下的三十万兵马安然无恙,司绥看着更是悠闲。 这里头的猫腻,他大致也猜出来了。 司绥见他冷下了脸,也不叫屈,坦言道:“我不这么做,赵高会那么轻易就放你回来?指不定早在路上下杀手了。反正这事你早晚要做,不如我趁早替你做了,也免得你到时两头为难,一直拖着。” “所以,你就先解决了王离?” “这倒不是,早前他跟我出现意见上的分歧,带着你交付给他的十万大军出战去了。我既然拦不住他,自然也只能由着他去了,至于这之后,不过就是在他跟项羽打上时,隔岸观火,没去帮把手而已。而项羽没直接杀了他,想必是在等你。” 细细算来,王离被俘已是十日前的事情。以项羽现在渐变暴戾的性格,没有取战俘性命,一定是在等着什么。 于是,就在这一日,章邯跟项羽约见在桓水南岸殷墟,也不知交涉过什么,竟在当日便缔结了盟约,速度之快,形势转变之猛,令人咋舌。 很快地,章邯叛降的消息就传到了咸阳,朝堂上一片沸然,胡亥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三十万大军,整整三十万,全部跟着他降了?!” “是……是的,陛下。” 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还是,那三十万兵马,现在已经成为项羽进军咸阳的先行部队了。 对于章邯的叛降速度,甘墨倒是不怎么吃惊,唯独就是感概了,“教习怕只是不想让章邯背骂名吧,若不是先折损了那十万将士,如何能让之后的归降顺理成章,又如何能让他博得一个识时务,不想让将士白白送命的好名声?”就凭这一点,她就需自叹不如了。 “你倒是很了解细作营的人哪!” “毕竟我曾在那——”她的话声骤停,想来是察觉到自己险些要被他套出话来,不过,她似乎已经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口了…… …… …… 翌日天色亮起,颜路跟夕言可算是到了咸阳。 本来,以夕言的急性子,早就该到了,现今迟了这么多日,无外乎是因为颜路一直绊着她,要她慢下脚步。两人一路上游游山玩玩水,借此来缓解她的心境,不让她太早到咸阳。然而,再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他们还是到了。 夕言虽然冲动,但也不傻,身在咸阳,自然不会以自己的真面貌出现,可却也是因此,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隗府的大门前,寻思着,还是等到晚上再偷偷潜进去好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孕讯 “你娘,真的没有来呢!” 这是夕言在时隔许久后,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让她想起了,当日他们在小圣贤庄撞见时,她曾有过的过激言语,“即便是今日您老人家寿终正寝了,娘也绝不会来见你最后一面。”还记得,那时这个男人的面色,就如现在一般,灰败如土。 若无奇迹,这兴许也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了,而今次,她难得地没有继续踩他的痛处,只是一脸静默地跌靠在颜路的怀里,没有接话。 自年少离家的那一天开始,夕言就幻想过无数次眼前的这个男人失去一切,甚而追悔莫及的样子。当年的她没有提前给自己准备任何后路,就那么孑然一身地离开了相府,开头的那一段日子,因着各种落差,自是过得很是艰难。在最为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冲动,可终究还是因着那份偏执成狂的执念,强撑着度过了那段最为煎熬的日子。之后的那些年里,她迫切地期盼着这样一天的到来,想象着那该是何等的畅快,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半分快慰的感觉都体会不到。 这些年,她选择性地让自己去忽视,去遗忘,那个从小就将她捧在手掌心宝贝着的爹爹。她忘了,在她病时,抚在她额上的那只手掌的厚暖温度,她也忘了,自己曾霸在他的膝上,大人气地嚷着长大后,定要嫁一个跟爹爹一样的男人,不然就要让爹爹养一辈子,而每次,那个男人总会大笑着将她高高举起。那时的她,永远不必害怕自己会摔下来,因为就算摔下来了,她的爹爹也一定可以牢牢地将她接住。直到那年,新人入府,娘亲闭门不出,她才明白,那个在她看来牢不可破的家,原来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她因此狠狠地摔了一跤,疼得她再也不敢往高处爬。 更为讽刺的是,如今,她找到了可以相携白首的男人,同时,也即将失去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夕言想,如若不是现在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她是绝对不会想起那些久违了的画面的,他是做了不少错事,而她,也因此而抹煞了他所有的好,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事了。 而今,在生死面前,是非对错往往就变得模糊了,似乎再大的错,都能随着死亡而得到宽恕,毕竟,人死如灯灭,一死万事休。 “……你再等等吧,姐姐正在往这儿赶。”几度张嘴,欲言又止,所有的恨与怨,最终不过这么一句话。 …… …… 对于战场上的人来说,时间流逝得很慢,一场战事从战鼓打响,到鸣金收兵,期间不知要死多少人,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完好无损地等到收兵的号角响起。 相反,对于最近越发嗜睡的甘墨来说,时间是过得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天。于是,日复一日地,大半月都过去了,直至侍医署的那位老大人前来例行请脉。 期间,这位老大人的面色就如往常一般,无风无浪,没什么波澜,就是瞳眸愣转间,偶有惊乍。 好在,这惊乍也仅就一瞬,他先是不疾不徐地收回了搭在甘墨脉间的手,随后话意深长,“这一晃都快九年了,还记得当年扶苏公子急召老臣,到左相府为夫人诊脉时,夫人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都尚未及笄呢!而如今……”有些话说再多,终是枉然,他又何需徒劳,遂而在顿了片刻的声后,正式走入正题,“老夫想,这个孩子,该是夫人想要的。” 对于自己身怀有妊一事,她并未感到多大吃惊,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有孕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于是,就势低头算了算日子,随后眼睑一抬,好吧,是她被迫主动的那晚怀上的。 相比较之下,她的震惊反倒来自于这位老大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那话太过通透,若是一深究,即会发现,那里头的隐意太多,故而,甘墨没有顺着话题往下接,而是自行转去了话锋,“听闻,老大人要告老了?” “是哪!趁着还能动弹,老臣想回乡去过过清闲日子,希望这副身子骨,还能再多熬上个几年。” “为何会选在这时候走?”这个问题的答案,自是与明哲保身无关,更与她会否会杀人灭口够不着边,只是,若是早些时候,或许会更顺利些。在这个军情告急的当头,辞官当是最为人所忌讳的,加之几日前,已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于府中殁去,而今,又一位老臣的离去,很可能会再次动摇百官,甚至带动一波人上书请辞。 对于甘墨的疑惑,那人一眼便得明了,遂道:“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老臣至今仍不敢相信,世事竟能演变得如此之快,这曾经的人和事,竟能一朝至此。”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让自己活成了一众老臣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听罢,甘墨抬了抬眼,道:“那现在老大人决意离开,可是因为终于看透了此中的玄妙?” “老臣有无看透,又到底都看透了些什么,当还只是其次,较之更为重要的是,夫人可思虑好了?” 闻言,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覆眸暗思,这个孩子,来得可算是时候? 由于一时间思绪交叠,甘墨心下渐生烦躁,索性早早便就了寝,奈何,却是怎么也入不了眠,直到深更时分,张良自宫外归来之时,她才刚有了三分睡意。 身后是稀稀疏疏的宽衣解带声,没过多久,她就被一股暖流包围,萦绕在她身边的那股子气息很是叫人安心。 良久地被抱着,胸膛紧贴着她腰背的那人一直没有说话,却在她被牵出了七分睡意,正准备再接再厉来上个九分时,缓缓开了口,“墨儿,我是真的喜欢你。” 暗夜里,他的声音既轻且沉,却是格外得清晰,清晰到直透人心,把她从睡梦的边缘处给拉了回来,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正经告白,则是叫她很不适应。 “……”如若是以前的张良对她说出这句话,那么,不适应归不适应,但其中的真伪,甘墨还是能分辨的,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时的他对她的感情。反观现在,她却着实是难作分辨,不以记忆为载体的情感,甚至不知其从何而起,又如何能确定,它有几分真? 从这些日子甘墨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张良得以明确一点,那就是,他与她之所以现在还能在一起,还能在这张榻上交颈而卧,几度温存,不过是因为她为事所牵绊,暂时离不开这咸阳宫罢了,而一旦那些事不再能成为牵绊住她的理由,那么到时,她会去哪儿,他将再无从干涉。现在的情况是,似乎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一个可以牵绊住她的存在,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更莫说是与她有上一个更进一步的交集了。 自打意识到这个事实,张良就开始焦躁了,是以,今夜的他一反常态,难得正色,中规中矩地抱着她,“此间事了后,跟我走吧,墨儿……”低声唤她时,话里不敢有半分以往常有的调笑,此番,他低了低眉,沉着声道:“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点,她由来都是信的,他从来,没有对她不好过。 当一个人太过认真时,情绪往往是紧绷着的,而张良此时的心境甚至可以用忐忑来形容。甘墨可以确切地感受到,由背后传来的那份专属于他的心跳,跳得越发得急了,闷重有力,一下接着一下地敲在她的心房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覆了覆眸,“……嗯。” 在她翻转过身,依偎上来的这一刻,他以为,她是应了。 …… …… 接下来的寥寥数日里,在张良的推波助澜下,胡亥终于还是跟赵高彻底闹翻了,他死时,下了场骤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只是为了应一下景,顺道把这宫里的一切肮脏冲洗干净。 也就是在当日,宫里乱成了一团,宫婢内侍纷纷拎着包袱逃窜,四处都是溅起的水花。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处宫门的出入尽皆无人过问。 早在宫内失序前,张良便已出宫,与人交接完,并将出走的路线一应安排妥当后,他带着若有所思的颜路,一路兴冲冲地赶回宫里,当然,接下来自是一路的畅通无阻,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翻遍了整座寝殿,都不见甘墨的身影。 一时间,他懵在了那里,立在榻边,神情略有些呆滞。她明明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带她走的,那句话还言犹在耳…… 哑然良久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兄,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其实,张良自己也知道,对于这个问题,颜路根本回答不了他,但他就是想找个人问问,希冀着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这几日,他们那样好,每每夜里,她总会窝在他的胸口,时不时地蹭上两蹭,听着他的心律声,进而一夜好眠。他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为什么不等他来?是不是真的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快了? 没能接过那个问题的颜路就这么立在张良的身侧,一直没有言语。 当自家师弟在宫外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个姑娘,而那个姑娘也愿意跟他走时,颜路心知不妙,是以不动声色地问了那个姑娘的名字,而在得到答案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甘墨怎么可能会答应? 而这,也是颜路执意要跟着张良来,且在一路上若有所思的原因,他就怕事情会变成这样。早前,他已在心中措辞良久,就是想着,若是事情真的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他该怎么去劝解自家师弟。对于极善言辞的儒家弟子来说,要整出一番安慰人的说辞来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就张良现下的情状而言,除非身为师兄的他能直接报出甘墨的去向,不然,现在说任何话,都是空话。 是以,颜路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张良的问题,即便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怎么就,信你了呢?”看着他们昨夜还交颈其上的那张矮榻,得不到任何回复的张良开始质疑起了自己。 这下,颜路是断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再让自家师弟这么自言自语下去,难保不会给钻了牛角尖,“墨姑娘想必还未走远,现在赶去城门口,兴许还能赶上。” 对于自家师兄的这句话,张良仿佛没有听到般,面色一个劲儿地冷下,衬得之前微有出神的双眸现下尽是凛冽,“是我的错,我不该信她,不该留她一个人在这,我就该把她牢牢绑在身上带走的。” “……” 最后,颜路无奈之下,半逼迫半说服,终于把张良劝离了咸阳宫,而张良仅在他与夕言的暂居地独自呆了一宿,便动身准备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对着他的两位师兄,问出了一个问题。 “师兄,你们是不是都认识她?” “……” 一个人的沉默,往往有很多种解读,而现在,一个问题让两个能言善辩的人同时保持缄默,张良想,再没有比这更明确的答案了。 “那师兄可否告诉我,曾经的我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伏念与颜路对视一眼,面色皆有些为难,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齐声道:“她是你的……”对于接下来的那两个字,二人尚未来得及道出口,就被从噩梦中惊醒的那对姊妹带跑了心神,无暇再说些什么。 而后,被单独撇下的张良自然是一个人识趣地走了。 他这走,可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走,只因他还顺道拐去咸阳城外的近郊,带上了连日来惴惴不安的韩成。 这韩成一见到他,那叫一个雀跃,神采与之前的蔫里蔫气截然不同,宽心之余,倒是生出了些闲心,对他们接下来远行的目的地存上了些许疑问,“子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背上的张良没有看他,视线递向远方,却又没有落到实处,单单只是回了两个字,“峣关。” 等他到了那,第一个碰上的,会是哪家的人呢? 罢了,端看天意了。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gegegengxin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秦灭 早在胡亥还在位的最后那一年里,反秦义军便有了这样的约定,先入关中者,即为天下之主。而就在胡亥死前的那一月,刘季西行入关,行军至南阳时遇阻,而当时正身处咸阳的张良也不知是打哪儿得到的消息,顺手就送去了个人情,替其解了围。彼时,甘墨就张良出手相帮一事很是费解,其后自是很自然地要去问上一问,奈何这家伙偏要给她摆出一副“我就笑笑不说话”的样子,让她索性放弃了追问下去的打算。事后她猜想,这个中缘由,怕是与章邯降了项羽脱不去干系,怕只怕,这只是个诱因,他还有别的考量。 时年八月,胡亥殁于咸阳宫,甘墨身怀有孕,独自离宫,其后不知去向,而被她骗惨了的张良则是到了峣关。同年九月,赵高欲扶子婴上位,反为其所诛杀,当然,其中少不了墨家、农家,以及流沙的助力。赵高断气前的那一刻,不知怎的,竟是想起了嬴政死前的那句话。 没有了嬴政的秦国,它能存活多久?这是一个问题。他们一辈子争强斗狠,左右到了最后,都敌不过一个死字,到头来,他们争的,不过是下到黄泉的先后顺序罢了。嬴政死前的一道假遗诏,加速了秦国的内斗,换句话说,他亲手葬送了自己打下的基业。兴许,在嬴政看来,他死后,这帝位的后继者如果不能是扶苏,那便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坐上去,这大秦既然是由他一手建立的,那即便是要毁,也只能是毁于他手。 …… …… 接下来的这一月里,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墨家和流沙从战事中抽身而去,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战局中的敌对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于是乎,当久了盟友的项羽跟刘季,在没了共同的敌人后,自然要将对方视为眼中钉了。 依楚怀王熊心的诏令,得以先项羽一步,西行入关的刘季行军到达峣关,自然就遇上了这几月来到处顺手送人情的张良。还记得,当年农家起义时,朱家的退让,就是张良的手笔。因着张良的游说,他得以与朱家约法三章,来日大事若成,他刘季的野心再大,手再长,也不得伸往农家,染指江湖。 利字当头,离成功越近时,人往往越难沉住气,而在这个攻破了峣关,就能直取咸阳的紧要关口,好不容易遇上了张良的刘季,怎可能轻易放他走?自是得紧巴巴地揪着人不放,直到张良松口,答应帮忙才行。 刚开始的时候,张良之所以选择妥协,是因为他想以当年的那份天大的人情,来让农家倾尽全力找出那个从他这儿骗走了不少东西的女人,但后来想想,一切尚未平定,将来局势许会更乱,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自己的短处,终非明智之举。故而,张良没有大张旗鼓地寻人,他总归还是怕的,怕她会因之而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陷入险境。 于是,他换了个要求,一个让人感觉云里雾里的要求,那便是,他的每一笔功劳,自今日起,全需记在韩成的头上,而韩成所代表的,并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这个要求似是再合理不过了,可偏又无端地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此,张良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甘墨,就像所有人知道的一样,他真的忘了,在他少年时,曾有那样一个人,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又在多年后以同一种方式无声无息地悄然退场,甚至落在有些知晓内情的旁人眼里,张良再怎么天纵奇材,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最重要记忆的可怜人罢了,而这可怜就可怜在,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并不自知。 所谓骗人的最高境界,指的就是在行骗时,连自己都给骗了,若是以此作为标准,那张良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他虽成功瞒过了所有人,却挡不住每每夜深人静时,袭往心头的那一阵接着一阵的荒芜感,三分空落,七分孤寂。 …… …… 在张良每晚夜不成寐的时候,甘墨却是一日过得比一日好,就是偶尔要抱着自己的肚子抱怨上两句。 “这怎么还没显怀呢?”庭院中,她又一次沉首皱眉,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自觉地嘟囔出声。 她这神态动作,再加上这言语,就让楚南公瞧着很不顺眼了,随后自然是要吐槽上两句的,“我说丫头,这充其量不过两月,你就是再怎么摸,你这肚子也是大不起来的。”瞧这想当娘的劲儿,指不定孩子一落地就又要改口问上一句怎还不叫娘。 她单手支起下颚,若有所思,“莫不是我平日里吃得太少了?” “丫头,说话要凭良心,老头儿我都快被你吃穷了。” 眼看着这单手拄拐的人一脸的忿忿不平,都快吹胡子瞪眼了,甘墨缩了缩脖子,一脸识相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嘛!” 在即将冷场的这一瞬,有人端着碗滚着热气的药入到庭院中,“安胎药已经熬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还是老大人对我最好!” 这一回,楚南公索性将头挪了开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但心下当即便有了计较,这丫头摆明了是有子万事足,与她算帐太亏,正所谓妻债夫还,等到来日让子房那小子替她双倍还上! 唉,话虽这么说,但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想当初,这丫头来投奔他时,他就该严词拒绝的。他们皆道她已离开咸阳,不知去向,可谁成想,她一出咸阳宫,便拐了那里头最好的大夫,跑来了他这里,美其名曰暂住,却是住下就不打算走了。即便他那时不好直接拒人于门外,也可以来个缓兵之计,回头再差人给张良那小子报个信,唉,偏偏被她一阵忽悠松了口,现在那叫一个悔呀! …… …… 刘季最近很是头疼,不止为峣关,还为自己的妻子,日前那道失望中夹杂着怨责的目光已叫他接连几日都不得安枕。于是乎,这日夜里议事结束,他便揪住了张良,与之话起了家常。 张良倒也不跟他打太极,直言问了一句,“方才那位一直低着头的少年,与沛公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长子,刘肥。” 张良眉首一勾,“莫非……” “没错,雉儿正是因为肥儿才与我闹翻的,虽然我一再跟她言明,我的嫡子只会是盈儿,但她就是不信。肥儿的母亲已经亡故,而肥儿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更是家父的第一个孙儿,事情变成这样终归有我的责任在,于情于理我都是要让他认祖归宗的,可雉儿非要为这事跟我闹,我实在是没辙了。” 莫怪连日来这一家五口之间的氛围那么僵,这信息量,有点大呀! “想来,沛公夹在令尊与发妻之间,很是难做呀!” 只听得一声重叹,刘季便开始大倒起了苦水,“女人哪,怎么就这么麻烦呢?左右肥儿认祖归宗后也是要唤她一声娘的,不过占个庶子的名份,根本威胁不到盈儿,真不知道她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都到这一步了,她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善解人意了呢?” 对于这被丢来的接连几问,张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通透,却不言明,任某人在那一个劲儿地发牢骚。 而就在这之后,张良替刘季拿下了峣关,大军一路直取咸阳…… 逃难的人群中,间或夹杂着车马,一齐涌向城门口,而早早便将马车停在城门口的他们最是清闲,也最是不像逃难的人。 马车的前帘被人掀起,她看着飞扬起的尘土,以及不时发生的踩踏事件,视线沿着城墙慢慢上移,只见那面迎风飘扬的锦旗,正在倒下。她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没有言语。 “丫头,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呀!” “我想过无数次它倒下的模样,可现在当真见着了,却不知为何,反倒是希望它从来没有倒下。” 有人出城,自然就有人要入城。 依旧是在这个城门口,有几人纵马而来,一时间尘土更甚,甘墨就势放下了前帘,挡住了卷起的风沙,与此同时,楚南公亦吩咐车夫起行,就这样,马车渐行远去。 “子房,你怎么了?”对于张良突来的勒马回头,同样停下马来的萧何很是不解。 他的视线在那群仓皇窜逃的人群中来回扫视了一番,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片刻后,方才略有落寞地回过头,“……没事。” “那便走吧,莫让主公等久了。”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幻影幢幢 “子房,爹爹说,我马上就要及笄了哦!”有人代步是最好不过的了,是以,她伏在他日复一日越发坚实的背上,两手绕过他的颈侧,环扣在他的胸前,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一前一后晃着。 对于这声“子房”,他倒是终于听习惯了,毕竟他的字是前年刚给起的,而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唤他“阿良”的,却不知为何,在他取字后,她会那么热衷于唤他“子房”而非“阿良”,莫不是前者更为顺口些? 他湮了湮杂思,脚下倒是不疾不徐,随即张口接过话茬,“嗯,然后呢?” “然后,爹爹就说,要给我寻个夫君。”想来,这寻夫君是件麻烦事儿,以致话说到这儿,她腰背顿时一垮,连带着下颚也懒懒地垮在了他的宽肩上。 “……”他眉目略微一颤,脚步稍顿,其后索性停了下来,偏首望她,正巧与倾首在他宽肩上的她四目相对。 那眨巴眨巴的眼神很是无害,可这人,却绝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于是,他回过头,再度起行,与此同时,他重复了方才的那两字,“然后。” 对方不上钩,她只好撇了撇唇续道:“然后爹爹就问,我有没有中意的。” “……那你怎么说的?”天色已然不早,好在这山路尚不算崎岖,该是能在门禁之前将她送回府的。 她在他的背上浅浅打了个哈欠,续而又在他颈间蹭了蹭,其后懒着声回道:“我自然是要说没有的,可之后爹爹却说,要让朝臣们府中尚未娶妻的适龄男子往府里递名帖。”这话里可谓是怨气十足。 “那……那些名帖你可都收到了?” “太多了,我懒得挑,堆在房里还占地方,就让人全搬到爹爹的书房去了,左右到最后还得合他眼缘才行。” 听罢,他唇角当即便勾起了一抹笑意,“那没什么,我必是当中最合韩兄眼缘的那个。” 她腰身一提,登时便问:“你怎就这么自信?”下一瞬,她突地反应过来,“等等,你什么时候也递了名帖么?” 这话令得他唇边笑意再度加深,真傻,这事本就是他向韩非提及的,不然,就韩非那爱女如命的性子,怎舍得那么早就把闺女嫁出去,还不得在府里多藏上几年? “可是不对呀,爹爹说了,年纪差太多的不行,尤其是明明大了我一轮还往上递帖子的,直接就给送客了。而子房你,似乎……”余光里恰瞥见她的小嘴一瘪,面上的表情甚是无辜。 他心下一阵讶异,怎么回事,莫不是韩兄回整了他一顿?这回,倒是真有些麻烦了。虽说他与她之间未及一轮,却又着实有些差距,再加上他跟韩非的关系,似乎…… 在他背着她边走边沉思的当头,耳畔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阵窃笑,多年来屈居下风,时至今日,终于成功整了他一顿的人,好生得意。 很快地,他们便成婚了,而成婚当夜,却是不甚美好。 “子房,我还小。”她被他剥得全身上下只剩下半开着的衬衣,却是偏要在此时打住,在他身下很无辜地对了对手指。 “……” “所以,你要忍。”她抬头,一本正经看着他道。 于是,他起身着衣。 “啊嘞,你去哪?”她一手撑起身子,跟着坐起身来。 “……”他背着身坐在床沿,一脸沉闷,憋屈了老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出去静静。” “哦,那我先睡咯,今天一天折腾死了。”说完,立马褥子一卷,在榻上滚了一滚,直滚到矮塌的最里侧。 回过身来正见这么一幕,他气息又是一窒,他倒是真想折腾死她,奈何…… 在他走前,她突地蹭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口,“你消完火之后早些回来哦!你家相府我不熟,怕会认床。” 他反手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连人带褥圈进怀里。因着一个站着,一个卧着,这连人带被带起的冲力自是有些大的,而他却是稳稳将其接住,“自今以后,这也是你的家。” “好,”她仰首明媚一笑,“我们家。” 在她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此刻,她的眼里,满满都是他。 因着她的年纪委实还不宜有孕,强行避孕又太伤身,遂而他们在刚成婚的那两年里,虽夜夜共枕而眠,然其耳鬓厮磨间,却始终没有突破最后的那道关口。 在他独自忍受了整整两年的煎熬后,第三年里,她很快便怀了第一胎。 “子房,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极了,他得好好思虑一下,就不必惊扰祖父与他的那位岳父大人啦! “唔,那在你想出来之前,就先叫宝宝好了!” 那之后的年月里,他守着她,守着他们的孩子,守着相府,守着韩国…… …… 外间又起风了,风声呼啸,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不断拍打着门窗吱呀作响,梦醒之时,张良看着仍旧一片漆黑的房间,方才惊觉,他不过才睡下两个时辰。 他自榻上起身,没有点燃油灯,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门,让这风大大方方地灌进来,耳边风声越发凛冽,每下都打在面门上,他忽地一阵猛咳,蓦地想起,与韩成同来阳翟后不久,他便卧床病倒了,前来探诊的大夫言,他曾受过重创,且伤在心口,自那次伤愈之后又没有好好调养,数月来东奔西走,致使落下了病根,很容易引致风寒入体。 思及此,他低覆下眼,反手阖上了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倒是都不打紧,就是方才的梦境,似幻似真,梦里的人俨然是年少气盛时的他,可却又不尽相同。 至此,他想起了他的故国,想起了新郑的那片废墟焦土,还有,他似乎,想起那名细作的样貌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眼看都要七个月了,可谁又能想到,就在六个多月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便亡了。 准确来说,秦灭于十月岁首,其后的两个月里,先有鸿门宴,再是项羽将阿房宫付之一炬,而在那之后,子婴的死,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却又是那么地合乎情理,只因,他必须死,就如嬴政死后,扶苏必死一般,其中缘由几无二致,这世上,断不能再有嬴政的血脉,就是沾亲带故的也不行。 此后,乱局持续了整整四个月,而他亦在项羽与刘季之间来回周旋,徘徊不定,而在这四月里,齐,赵,燕,魏皆趁势复国,唯留下他家少主一个,看红了眼。眼瞅着自己势单力薄,遂而没过多久,韩成便决意投奔项羽,更是要他趁此机会,谋复韩国。于是,鸿门宴后不过两月光景,面对刘季的挽留,他虽作难,却也只能与之作别。 乱局止于该年四月,项羽裂土封王,自封西楚霸王,定都彭城。而在那么多诸侯王里,对时局真正有影响力的,不外乎那么几个。 刘季受封汉王,封地在巴蜀以及汉中。值得一提的是,刘季早前自关中撤离,随项羽来到彭城,如今有了自己的封地,自是要前往的,奈何他的妻子不愿同他走,连带着两个孩子也留在了母亲的身边,而老太爷因为爱孙心切,也一并留在了彭城。 相对地,关中被一分为三,分封给了章邯、司马欣,以及董翳。而这裂土分封的最后,便是这燕赵齐魏韩五国,其余四国自是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该封都得封,唯独留下韩国,却是因为项羽看韩成委实是不顺眼,是以迟迟没有动作,不过到了最后,倒还是依了张良的意思,封韩成为韩王,定都阳翟。 如今,他们到阳翟已有一月,半月前已入夏,而今空气越发沉闷,他的病情虽不见好转,却也稍稍稳定,但性子却染上了些许躁意,盖因,不管是哪边,都没能传来好消息,那人,还是踪影全无。 果然还是那句话,梦里,他有妻有子,有家有国,梦醒,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媚骨天成 同年五月,颜路挟着一脸不情愿的夕言来看望自家师弟,却意外发现,张良并不在住所,正纳闷着这大晚上的,人会去哪里,就听守门的侍从报出了个令人愕然的楼牌名。 颜路听罢眉首微褶,这还没说什么呢,夕言倒是第一个反应激烈,在张良府邸的大门前,一把揪过那人的领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凝……凝香苑,是此地……出了名的花楼。”虽不知眼前这女子气从何来,但这位守门侍从还是敏锐地觉察到,这怕是与他话里的最后那两字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故而不自觉放低了声嗓。 心目中的猜想就此被坐实,他们下意识地互视一眼,眼底波澜汹涌。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男子装束的夕言站在了凝香苑的大门前,抬头看了看那金贵的牌匾,“不愧是男人骄奢淫逸的好地方呀,哼哼,看本姑娘今儿个不给它拆了?” 颜路一把拉住她,“好了,找子房要紧。”说着就将人带着往里走。 而以这位曾经的儒家二当家的颜值来说,这一进去,势必要引发一阵喧闹浪潮的,就如半个时辰前的某人一样,这女的就算了,竟然还有男的上前勾搭,气得夕言狠狠跺了跺脚,“让你别来,你偏要来,瞧瞧,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恨不得一口吞了你。” 颜路看着她,笑而不语。 “看什么看,本姑娘就是吃味了不行么?还不快找人,要是让本姑娘找见他正在哪个女人的榻上,哼哼,看姑奶奶不把他打到连墨墨都认不出来。” ……还好,终于不再是一言不合就给废了,这吊了一路的心总算得以缓上一缓了。 夕言正牟足了劲准备一间间房门踹过去,却因着苑内突来的阵仗而停下了动作,转念一想,这阵仗是花魁要出场了吧,但也委实太大了些。 同颜路一道往二层楼走去,站定脚跟后,他们眼尖地发现了同样在二层楼上的张良,只不过这个当头,张良正立在他们正对面的那条廊道上,时不时地辞谢一波送上门来的姑娘与男倌。 二层楼两条长廊互不相通,加之人数众多,遂而,他们没有过去与张良见面。没过多久,一层楼的高台上便响起了奏乐声,可算是到了苑内女子展示才艺,出卖色相的好时候了。 “嘿呦,这身段,这腰功,很不赖嘛!难怪这么大阵仗。”整一个媚骨天成呀!待会儿可得好好撩撩。 “……言儿,你不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像一个人么?” “轻纱半遮面,谁认得——嗯?!墨……墨?”不会吧! 夕言死盯着那人看了良久,末了,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还以为真是墨墨了。” 就说嘛,她家墨墨何时会跳楚舞了? 许是因为太像了,像到她之前一时之间也难作区分,以致夕言看那花魁是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将头一撇,“哼,搔首弄姿……” 余光偏见颜路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方向,当即便瞪去一眼,“你还看。” “不是。” 她美眸瞠起,“你还敢——” 这回,颜路第一次打断了夕言的话,“你看子房。” 她一顿,当即顺着自家男人的视线望了过去,“……他怎么下楼了?” 一舞终了,苑内笼灯高悬,烛火高照,两人的视线随着张良走低,未几,夕言不自觉抬指惊道:“他过去做甚?!” 颜路一路静默无言,心下却已明了万分,子房……你莫不是想…… 下一秒,他的料想成真,只听得他一向洁身自好的师弟,对着一抹绝色,道出了这欢楼里最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姑娘,可愿随我离开这风月之地?” 入耳的依旧是那道清润声嗓,却自带三分邪魅,声线稍显低沉,以令他每每提出要求之时,往往让人很难拒绝。 …… …… 夕言再不会挑时候,也知道现在不是过去怼人的最佳时机,再者,这大晚上的,若是他们四人一路无言地在路上并肩走,那得多尴尬。 于是,待到张良离开后,她跟颜路慢悠悠地行在路上,“你说,当初那家伙进了咸阳宫后,跟墨墨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了?那时他理应已经不记得墨墨了,之后也就相处了一两个月,不至于这都能爱上吧?” “额……以子房现在的性子,还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因为早已不适用了。 听罢,夕言当即一顿足,一转身,对着自家男人便道:“那你说他把那女人带回来是准备干嘛?伺候?暖床?还是洗衣做饭?” “……言儿。”颜路无奈一声唤。 “哦,那我换个说法,是他感觉日子太枯燥了,找个替身来慰藉一下空虚寂寞冷的身心。” ……还不如方才的那个呢! 正当夕言为着甘墨,而在颜路面前将张良骂了个体无完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甘墨却是正开心着,盖因,她怀了足足9个月的大胖小子,终于落地了。 而这胖小子的经手人,也就是其理论上的父亲大人,却是连日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么? 多日来带着这么个疑问的他,索性就于今夜,从凝香苑里将某个人给带了回来。 辗转屋内,换了一身素衣都能勾勒出诱人身段的女子,在这昏黄摇曳的烛火中,越显清丽。 屋子自然不是密闭的,毕竟正值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也得将窗门打开,方能让气氛不至于过于暧昧。 “姑娘是何方人氏?”立在窗际,张良探手向外,任凉风自指缝间流走。 双手交叠在身前,她覆着眼帘,中规中矩地回道:“小女家在定陶。” “家中可还有亲人?” “家父尚且安在,但家母……” 张良回过眼,恰见那人星眸泛泪,却又几番隐忍,终是没让自己落下泪来,他笑了一笑,确是我见犹怜了。 就势定下身,他了然道:“既是伤心事,姑娘便不必再言了。在下让人备些盘缠,送姑娘回乡与令尊团聚,如何?” 她默默摇了摇头,“小女是被家父……卖入凝香苑的,即便是回去了,也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墨眉微敛,他眼底隐有波动,“那姑娘今后做何打算?” “小女本已认命,在凝香苑里终此一生,而今,却是一时之间亦没了主意。” 闻言,他行至她身前五步,眼里蕴起深意,“听姑娘这话的言外之意,既是在下将姑娘带出,毁了姑娘原先的打算,那在下自然便不能撒手不管,理应为姑娘寻个安身立命之所,可对?” “……” 他唇色微勾,笑道:“那我换个问法好了,姑娘既已认命,那早前又为何愿意随我离开呢?” 这回,她终于抬起了头,一对水眸直直望着他道:“为人姬妾,总好过人尽可夫,对于那时的小女来说,公子便是能救我上岸的浮木,是以,小女没得选。”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叫他眉眼一提,“姑娘倒是坦白,但姑娘如何就能确定,在下带你回来,是另有所图呢?” “公子带我回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毕竟那一千枚黄金上币,不是小数目。” 倒是有些聪明劲儿,他眼中笑意深深,让人带其去客房休憩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有一点,姑娘说错了,纵是为人姬妾,亦是可以人尽可夫的。这句话,姑娘可要切记了。” …… …… 一个多月后,某只白白嫩嫩的小肉球正在软软地咿呀学语,而甘墨也已坐完月子,起身洗漱过后,将屋内的窗门敞开,之后径直走回多了一个小家伙的榻上,正准备逗上两下,奈何有客到。 “若不是老头儿我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这胖小子能这么白白嫩嫩,进而如此招人待见?” 嗯……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如是想着,她自榻上将自家儿子抱起,“来,宝宝,去亲近亲近你这位对你垂涎三尺了整整一月,且与你祖爷爷同辈的老太爷。” 这一亲近可不得了,那软白软白的小胖手一把便揪住了楚南公的白须,小拳头蜷得那叫一个紧,充分阐述了“到了我手里,就别想再收回去”这一至理名言。 好不容易挣得解脱后,楚南公缓过一口气,微喘道:“这小家伙可真有劲儿。”看着怀中小家伙令人熟悉的眉眼,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遂道:“不过丫头,你还宝宝宝宝地叫呢,不赶紧给这胖小子取个名儿?” 她眼睑一颤,随即笑道:“这事不着急,左右还有好些年呢,就叫宝宝多好。”说着,她接过自家儿子,鼻首下倾,满目柔意地与之蹭了蹭,随即纳起头道:“对不对,宝宝?” “呀哒~”欢呼,雀跃,所以要亲亲。 自此,张家宝宝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娘,也不是爹,更不是爷,而是亲亲,这就让甘墨纳了闷了,“你喊娘娘也好呀,怎非要抓住娘亲的亲不松口呢!” …… ……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伺候 “爷,夜里风大,你身子才好些,还是别在窗口立着了,早些歇息吧!” 张良偏过头,正好瞧见自己身上被加披了一件长袍,那双手的主人立在他的侧手边,甚是自然地替他把宽肩上的褶皱捋顺。 他顺势侧过身,慢道:“我一直没问你,为何要唤我爷?” 月色皎洁,带着些微凉意,经由宽直的窗口,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姿容越发冶艳,肤色更是细腻,宛若凝脂。 她的手正在他的衣襟前盘桓,为他系上披风的前襟细带,听此一问,手间的动作微顿,明眸善睐而去,“难不成爷更喜欢听我一口一个恩公?还是,爷有意让我唤你的字?” 这打趣的神情,是最像的了……随着一方眉眼的挑高,润红的唇色抹开,直直望着他…… 张良目视着她,薄唇噙着笑,眼里是缓缓聚起的暖意,“说不过你,我的身子已无碍,倒是你,”他抬手带下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你体寒,不能吹风,不然会受凉的。” 她望着他的神色一怔,随即缓缓低下头颅,眉间染上了淡淡的愁色,过了半晌才轻声道:“爷,我并没有体寒之症。”抑或可说,有体寒之症的那人,不是她。 张良眸色顿时一僵,眼里登时便多了三分清明,暖意渐驰。松却了手,他淡道:“你先去睡吧,不用伺候我了。” “诺。” 乖巧,懂事,很不错……可惜,还不够,他侧回身子,回望向当空的那轮新月,还不够像你呢,墨儿…… 今夜不过一瞬便让他回神了,看来,还得再□□一段时日。 戚懿就这样步出了书房,双手带上房门时,顺带着向守在张良书房门口的那俩小哥颔首示意。 难得人姑娘家这么有礼有节,他们自然不能被个姑娘比下去,其中一个当即就咧起了笑,释放出了二十万分的善意,可偏偏,另一个却是完全不为所动,从头到尾端正着一张脸。 “我说兄弟,人姑娘家亲和力满满,你连个笑容都不给,会不会太过分了,瞧瞧,人姑娘走得多伤心呀!” “……” 眼瞅着对方不答话,林一唯有撇撇嘴道:“你也就少主子问你话时,话多点,平日里也就个闷葫芦,难怪这么多年了还讨不上媳妇。” 眼看着戚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一赶忙往自个儿兄弟身边蹭了过去,“休牧,你说,少主子打哪儿带回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这才不过一月,少主子的身子骨便见好了。莫不是……我们马上就要多个少夫人了不成?” “……你哪那么多废话,少主子的心思,也是你我能肆意揣度的?” “可自从我们当年跟着少主子离开新郑,这么多年来,少主子身边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如今连唯一能与少主子说得上话的傅教也不在了。这不,今儿个总算来了个体贴入微,又善解人意的姑娘,跟咱们家少主子很相配呀!更何况,少主子对她也尤为特别,不是么?” 说着说着,林一背倚向门柱,两手交叉在脑后,抬眼望向星空,开始唠嗑,“说是奴婢吧,又有娇客的礼遇,说是娇客吧,可干的又是伺候人的活。这二者兼具的身份,在这府里倒也不是没有,可若说她是侍妾吧,却又只是纯伺候。退个一万步,再合计一下,纯娇客兼丫鬟总可以了吧,可少主子却偏偏许她近身伺候,这可不是普通丫鬟能有的待遇呀!”要知道,那可是他打小就有洁癖的少主子诶! “……谁说少主子心里没人了,如若当年在新郑城里,没发生那事的话,我们的少夫人,或许早就有了。”听完了前头那一席长篇大论,这回,休牧总算是发话了。 哪知,他这话换来了林一的又一句至理名言,“真麻烦,女人嘛,熄了灯,这感觉起来不都一样,那么计较是谁干嘛!” 听罢,休牧面色寡冷,呵呵一笑道:“你这话有本事到你家夫人面前说去,能活着回来见少主子的话,我敬你是条汉子。” “咳咳咳……”林一当即呛了呛声,“这不是没胆在她面前说,才在你这还没成家的人面前瞎撇上这么两句肺腑之言嘛!” “……”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就好比明明自己样样完胜对方,但每每对方一句“我有夫人呀”,总能怼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她有意?” 忽然从身后飘出来的话,让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房门竟然打开了,而他们的少主子,就负手立在他们的身后。 于是,两人用眼角余光互视一眼后,齐齐回身,俯首齐道:“属下不敢。” “我要听实话。” “这……”眼看着林一在那儿装死,休牧唯有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就这些日子以来,少主子对戚姑娘的态度来看,虽并无逾矩,但若说少主子对她半丝想法亦无,却又是难以叫人信服的。” 张良满意地颔了颔首,笑道:“所以,这些话,你们也一字不落地禀告给了如今的韩王殿下,是么?” 这话吓得两人当即跪下表忠心,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殿下是担心少主子的身体,但属下只认少主子一个主子,不该我们说的话,自是不敢多言半字。” 张良回过身,侧眼望向门外的那两人,“行了,休牧你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至于林一你,在这儿跪上一宿吧!” 糟糕,忘了少主子也还没成家……看着自家少主子说话时的那张带笑的脸,他似乎预见了明日自己归家后的下场。 “说,昨晚怎么一夜没回来,又被哪个狐狸精勾搭去了!老娘在家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你倒好,一宿不回来也不知道捎个信,翅膀硬了是不是?” 光想着那场景就不寒而栗,不行,他得好好想套说辞。 于是,翌日一早,他一身疲惫归家时,对着自家娘子那与自己预料中如出一辙的叫骂,跪在搓衣板上的林一抬起头,目露些许哀怨,“娘子,不许你这么说少主子,少主子可不是狐狸精。” “……” 眼看着自家娘子一脸的瞠目结舌,林一自知,自己作战成功,逃过了一劫。 …… ……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