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华乱》 《离华乱》正文 锲子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远远见他一人孤坐。眉头紧皱,时而舒展。 一片茫茫的绿草上,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轻飞的野鸭掠过他身后平静的湖面,水波荡漾开来往四周伸展到周围的山丘脚下。夕阳余光暖照在他身上,绿草摇曳,一曲笛声自远处飘来,对面湖提边缓缓显出一个身影。微风轻抚着她白色的衣角,细细的风声伴着她的笛声共鸣,面前的湖水是她眼里的平静,音符自她指尖滑落,落入他耳中。 他急步轻飞,脚尖点过湖面,想要来到她身边。可那人影却在他靠近之时消失殆尽,只留那笛声悠悠,绕梁于耳。他伸出双手狂疾的在空中胡乱抓摸,空气从他指缝流过,那人已不见。 他颓废的呆坐在地,身后响起清亮的女声,好似黄莺啼叫,清脆悦耳,她说:“离华,你明白了吗?你爱的不是沉梦,也不是我。你爱的不过是得不到感觉。”女子的声音越飘越远,远到像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他转身回头,好看的五官充斥着自责痛苦,身边的野草疯狂的生长,将他淹没在记忆的堆积里,暗色无边,寂寞丛生。 离华,你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一章 和亲 圣和九年六月初十,帝都金城陵安王府上红灯高挂,囍字处贴,府里府外,忙忙碌碌,人人喜笑颜开,好不热闹。喜轿在金城内绕了一圈,从皇城到陵安王府这一条路被老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竟是迎亲队伍也只得走走停停,陵安王离华端坐在马上,一如他平常的温文尔雅,浅笑挂在他嘴角上竟没有生疏的感觉。喜轿兜兜转转,最终在陵安府前落了地。离华掀起喜轿的帘子,将手伸进去,那是一只好看的手,没有因终年劳作而附上的老茧,也没有岁月点点流逝而刻下的痕迹。手就这样伸进锦绡的眼底,她望着这只手,深思了许久,直到听见帘前有人催促:“快点!”她才赶忙将手递了过去。 离华手心捏着她的手,柔若无骨,小的似乎用力一握就会被折断一般,将她带出了喜轿,垂在眼前的五彩珠链跟着一阵晃动。喜婆急忙上前阻止,口中颤颤巍巍道:“王爷,这可使不得!新娘不进门脚不能着地呀!” 离华并不理会喜婆,他拉着锦绡一路走进门,省却了一路的礼数,只是旁人似乎不能理解向来循规蹈矩的陵安王今日怎的不守礼规。离华也不在乎,反正今日他娶的不仅仅是一国公主,更是两国两国安宁,天下太平。 离华与锦绡进入正厅,宾朋满至,谈天说地,祝贺之语,不绝于耳。离华淡然的笑与整个屋子一起融入皇帝离晋的眼里,他知道离华是在气他,他亲眼见过正真高兴的离华,也自然看得出现在的离华是如何的心态。 这场婚事来的陡然,离华和锦绡只是行过交拜之礼便匆匆了事。离华与离晋两兄弟彼此对视,两双黑眸交相辉映,相距之间似有电光火石。离晋不再看他,将目光移向被遗忘的锦绡身上。她的存在感是那么的低,以至于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你身旁你却没有一丝察觉,如同离华,也如离晋。 夜色如墨,黑的让人透不过气。夜空下的嘈杂之声与这无边的空寂显得格格不入。祥云居里红烛摇曳,烛光跳动的影子映在桌上的桂花糕里。 锦绡端坐在床边,沉重的凤冠压的她脖子疼她也不敢取下,大红的喜服衬出她小脸苍白,那双白日里被离华牵过的手此刻正交握在紧闭的双腿上,肚子不识时宜的响起来,她急忙抬起头,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开来。锦绡能看见几个丫鬟正捂嘴偷笑,可她除了坐着就只能坐着。陪嫁丫鬟乐瞳瞪了瞪周围的几个丫鬟,毕竟是新王妃身边的人,姐妹几个互相会意了一眼,垂下了头。乐瞳见几个人也还懂事,从荷包里拿了几锭银子赏给她们,“你们先下去吧。” 姐妹几个是犯了愁,“这……若是王爷来了……” 乐瞳道:“到时候只管让喜娘来就行了。” “是。”丫鬟们拿了钱,一个一个的出了房间。乐瞳随她们到门口,左右瞧着没人,又关好门回到锦绡身边,拿起桌上的桂花糕递与锦绡,“公主,眼下没人,您先吃点东西吧。” 锦绡摇摇头,面前的五彩珠链也随之晃荡,她缓缓开口:“出嫁从夫,日后我便不是宥国公主,”不知是否是饿的没了力气,她话语里透着虚弱,还强撑着不肯吃东西。 乐瞳知道她家公主的倔脾气,也无办法,只能等王爷快些回来。 正如乐瞳祈祷那般,离华果真走近了祥云居,步子在外徘徊已久。不知暗处的喜娘战战兢兢的等他进去,额角的冷汗滑了下来滴入尘土里。离华思索斟酌了好一阵,最终用他那修长的手推开了门,行走的身影带入一阵轻风,喜娘眼疾手快赶忙跟了进去。 喜娘脚步还未站稳,离华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说道:“今日之事,麻烦您了。” 喜娘受宠若惊,一时慌急了,“喜娘不客气,是王爷的福气。” “嗯?”离华秀眉微皱,语气里有些戏谑。屋内三人都知她本意,却也被逗笑了。 喜娘脸色一惊,吓得发白,“咚”得一声跪在连忙辩解,“王爷恕罪,小民只是一时口误,没有其他的意思。”说着就要磕头。锦绡忙扶起喜娘,虽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也要帮衬几句,“今日大婚,是个喜庆日子,王爷可别生了气。” 离华伸手撩开五彩珠链,望着锦绡略施粉黛的脸,“你们两先下去吧。” 喜娘仍旧记着规矩,停了步子“王爷,这交杯酒还……”离华打断她,“不必了,下去吧!”不似刚才的谦和,甚至有些冷冽,着实令人紧张起来,喜娘与乐瞳飞快得逃离了现场。 离华深幽的眸子望进锦绡那一谭平静的水,像他白日里伸手进来那般突兀。他为她取下厚重凤冠,指腹摩梭着她嫩滑的小脸。“今日大喜,王妃为何淡妆以待,是不想嫁给我,还是根本不重视这场婚姻?”一字一句自他唇间吐出,一同往常的温文如玉,只是滑动的手指无不显露出他的轻佻。 锦绡对上他的眼,明明那么柔弱却又隐藏着坚毅,她说:“是臣妾失误了。” 那一夜,离华虽是留下了,却与锦绡和衣而眠。半夜里冷了,锦绡往他那处靠了些许,离华也自然的与她隔出距离。 一切的喧闹终归于平静,在无尽的黑暗下隐了声色。 第二日清晨,枝头杜鹃声声,花下倩影叠叠。离华咐了锦绡早些起床,今日须去宫内请安。见锦绡似乎还在睡,离华自个儿回了书房呆着。锦绡眯着眼,好似还未睡醒,见离华梳洗穿戴完毕,阳光从离华打开的门边泄进锦绡的眼睛,刺的她只好闭了眼,离华的身影在阳光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他步履稳重,一步一步走远锦绡。 乐瞳侍候锦绡起床,锦绡坐在铜镜跟前,望着镜内乐瞳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什么,她抬手捏住乐瞳的袖子,乐瞳不明所以的停下,问:“王妃,怎么了?” 锦绡寻思了许久,芊指慢慢松开乐瞳的衣袖,又端端的放在双腿上。说,“今日,妆,不宜过淡。” 乐瞳替她绾发髻的手没了动作,两眼直直地透过铜镜看着锦绡的脸,“王妃素日里不是偏爱淡妆吗?” “就今日一次,你快些来。”锦绡说。 乐瞳心里猜不透锦绡在想什么,她自是猜不透的,因她不知昨夜里离华与锦绡独居是说了些什么。只能满腹疑惑的为她梳妆。 祥云居外有人急步靠近,轻快的步子飞过院里的几片落叶,踏进门来。 只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与乐瞳一般大小,一身平朴的衣裳,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浅浅酒窝,长得白白净净的。他微恭下背两手向前作揖,道:“王妃吉祥,小的京润,王爷让小的来请王妃过去。” 锦绡站起身来,摸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问道:“王爷现在何处?” 京润又是一礼,脸上却仍旧带笑,道:“已在大门外等您了。” 锦绡双手置前,即使嫁作人妇,依旧没舍下她公主时的傲气。她的确不适合浓妆,浓厚的装颜将她塑造成卖场的舞女,她踌躇着该如何是好,耳边京润的声音又催道:“王妃请快这,王爷还等着您呢。” 大门外的软轿等得已久了,离华也有些不耐烦,但他从小被规下的性子让他只能浅笑着面对锦绡的迟到。锦绡不期然的出现在大门内,离华瞧着她浓妆艳抹的脸蛋,忽想起昨夜里的私语,嘴角弯笑,内容却不仅仅是喜悦。 “王妃今日定能万众瞩目。”离华走近锦绡,语气里不知是诚心的欣喜还是适当的戏谑。 锦绡低着头,暗暗用力的咬着唇,周围是丫鬟奴才们的偷笑声。离华并没喝止,只是牵起锦绡纤细的手,将她带上软轿。 轿子以蓝绸做幔,四角挂起彩色小球。内置软塌,离华与锦绡同座。京润与乐瞳紧跟其后,一队伍的人开始出发了。皇宫里陵安王府并不远,但一群人也走了小半个时辰。 轿子从偏门进入,一路直向长乐宫。离华双手抱臂,侧靠在在一旁,他见锦绡一路无话,竟连姿势也未曾换过。 离华问:“不想看看这宫中景色吗?” “自小便在宫中长大,有何好看?”锦绡虽是开口说话,依旧保持着身姿。 离华偏过头去,捞起身旁的轿帘,“看看吧,看这里的皇宫与你们的皇宫有何不同。” 锦绡仍是摇摇头,她低着头,一副恬静的模样,声音也是柔情似水的,她说:“皇宫于我,如同牢笼。父皇跟我提起和亲之事,我原以为是将从一座牢狱迁往另一座牢狱。许是上天怜悯,叫我做了王妃,至少是有些自由的。” 离华听她说着,手尖渐渐软了力气,轿帘一点一点的被搁下,好似把宫里的纷争隔在了外面。 又是一路的沉默,虽是夫妻却没有半点话语,寻常百姓家谈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又轮不到她操心,她只好安安静静的坐着。 很快到了长乐宫,两人双双下轿,看似相敬如宾实则如同陌路。锦绡跟在离华身后,其间不乏有公公宫女呼着:“王爷、王妃吉祥。” 长乐宫中,太后端居首位,头戴绿雪含芳簪,鬓上一朵瑶池共清边花,一湘明黄色霏缎宫装,衣上一朵朵绽开的牡丹花衬得她肌肤如雪,笑谈间更是风姿卓越。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母后请安。” 两人均是行礼,太后玉指端着边塞进贡的茗品,话语一起,“这位就是宥国的景盛公主了吧?” “回太后,正是妾身。”锦绡毕恭毕敬的站在,小身子骨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无依无靠。离华只是一旁看着她,连距离都拉的好远。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瞧瞧。” “是。” 太后将茶杯放入婢女托着的托盘里,一双经过岁月洗礼的眼眸盯着锦绡慢慢抬起的脸。 太后素眉轻皱,厌恶之感袭上心头,“这浓妆艳抹的确实比不得沉梦清新淡雅来的讨人喜欢。” 锦绡不解,也无人向她解释沉梦何人。离华也只是神色一暗,薄唇紧闭。 “还请太后……”锦绡话音未落,便被太后打断道,“王妃还是不知道为妙,哀家可不愿做个多事之人。哀家与华儿还有事要谈,王妃就先退下吧。” 锦绡低着头,余光一撇,见离华未曾看过自己,自嘲一笑,便缓缓退出殿内。 殿外一片祥和安宁,长乐宫内花种奇多,锦绡却无赏花之心情。隐约间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她只是站定住,就能听见那些被风送入她耳中的话语。“新王妃真是可怜,不得王爷宠爱,就连待人和善的太后 也不喜她!”粉衣宫女偏殿树下悄悄说着,不曾想过这些话会被锦绡听见。 锦绡现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缓缓垂下眼睑,她在思考她将来:不得宠爱。像讥讽一样回旋在脑海,自她认命的那一天起,她便不愿意再争闹了,不愿意将自己硬生生的扯进他人的世界。因为不熟悉,所以圈住自己,一个人画地为牢。 锦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未曾发现有人一步步向她又来,等到来人靠近时,她才回过了神。 一双重台履闯入眼底,循着鞋履往上看,一见明黄华服她便明白了。还未抬头证实,身子就先一步行了礼,“锦绡参见皇上。” 离晋扶起她,“不必多礼”收回双手背在身后,“王妃可是去向太后请安?为何孤身一人?离华呢?” 离晋与离华有些相似的面容稍稍苍白,黑发间隐约能见几丝银线,甚至是表情都彰显着他的少年老成。 “回皇上,已经去过了。太后说与离华有事商洽,不便多扰,锦绡就出来转转。”锦绡答到。 离晋盯着锦绡的脸,若有所思,道“朕也闲来无事,王妃就陪朕走走吧。” “是。皇上”锦绡应道,额头微微一点,发髻上戴着的四蝶银步摇在空中荡出一个弧度。 清风徐来,日暖花开。两人并排走在偏殿的细石子路上。也当真是闲庭信步,速度极慢,锦绡可以是打发时间,却想不通离晋如何有这般空闲。不知不觉中走出了长乐宫,步进御花园,此时茉莉开的正好,白花在绿叶的映衬下,似碧玉盘上镶嵌的颗颗明珠,又如蓝天下悬挂的点点繁星。 离晋站定住,锦绡依旧往前走去。离晋以为她是丢了魂,正欲勾起嘴角唤住她,却见她蹲在凤仙花旁。 玉指一扣捏住花径,“高台不见凤凰飞,招得仙魂为所思。” 锦绡轻轻念出声来,离晋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又好像意料之中那般将光彩潋去。他唤道,“锦绡。” “嗯?” “你可知我为何将你许配与离华?” “为了你的江山。” 离晋露出似离华那般疏远的笑,那种你知道他瞧不起你却还要笑给你看的表情。 离晋说,“为了江山朕自可以将你收入后宫,但朕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是属于离华的。你会是他最好的王妃,也只有你能给予他最大的帮助。” 锦绡征住了。她只知道这场联姻为的是边疆不再战乱,从不知道自己能帮到离华什么。 清池里碧波荡漾,水纹粼粼,一圈一圈荡起涟漪。他们走到一处亭台小憩一位紫衣公公匆忙跑来,“参见皇上、王妃。” “起来吧。”离晋道。 “启禀皇上,王爷久等王妃不得,便先走了,让奴才来通报一声。”紫衣公公说。 锦绡一听说,便也起身告辞,“皇上若是无事,锦绡便先退下了。” “离华怕是已经走远,朕派人送你回府吧。”离晋道。 锦绡福身,“多谢皇上。” 紫衣公公领着锦绡往宫门走去,刚踏出凉亭,一只脚还悬在空中,她又收了回来。眼珠玲珑一转,那些话在她心中徘徊了一圈,她终是决定说出来,声音细细的,像淌过山涧的清泉,她说,“后宫是留给宥国长公主的,锦绡自嫁入陵安王府,便是属于王爷的。锦绡不知道能不能成为王爷最好的王妃,但宥国能给予皇上最大的帮助。” 锦绡说完,不有留恋的走出凉亭,跟着紫衣公公绕过重重叠叠的宫殿,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门廊,终于到了侧门,乐瞳还守在门口等着她。 徒留离晋一人孤坐在凉亭内,他的目光随着锦绡离去的背影而变的深远,有意无意的落在她刚刚停住的地方,忽而,离晋开口道,“也许,你是对的。” 宫门外,锦绡坐着软轿渐渐远离皇宫,像来时那般不去看轿外的景色。她知道这宫中有名花百种,却敌不过她头上一朵出水芙蓉,她知道这宫中有景色万千,却寻不到她安度余生的偏处一隅。 软轿路过市井,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突出它有多热闹,轿子安安静静的路过,向王府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二章 陆沉梦 软轿就像昨日那般在锦绡毫无防备时着了地,却没有一只手伸进来催促她快点。她只好自己撩开轿门,莲足先出,接着是她浅紫色的宫服衣角露出,整个人如洛神的站在王府门外。时间是那么的巧合,巧合的让人深思。 锦绡刚一下轿,便看见离华正于侍卫谈论什么,她站的有些远,听得不太真切,只听见侍卫伸手指着右边,说“往那个地方去了。” 离华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沿着那条路寻去,他忽略周围的花草树木,鸟鸣声声,自然也忽略了锦绡。 锦绡将侍卫唤到身边,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侍卫毕恭毕敬的答到:“回王妃,刚才陆姑娘送了一对玉狮祝贺王爷与王妃喜结连理,托小的转交给王爷,王爷问了陆姑娘去的方向。” “那位陆姑娘可是叫沉梦?”锦绡心里越寻思越不是滋味,若是离华无欲无求,她便可和他平平淡淡共度一生;但这个陆沉梦,不见其人常闻其名,已知她在众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回王妃,是。”那侍卫答,锦绡摆摆手示意他回去。侍卫行礼便又自然的退到一旁。 陆沉梦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直教人不能忘怀。 锦绡正准备进府,抬眼见一妇人蹲坐在阶梯上。 锦绡也蹲下与妇人平视,妇人眼中一片祥和隐着常年积累下的威严,撞上锦绡波澜不惊的目光似又一阵欣喜。妇人等着锦绡开口,想知道这位新王妃会如何看待现在平朴的她。 锦绡终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锦绡扶起她,道:“来人,快给这位妇人送些衣物和银两。” 锦绡身后的丫鬟们竟无一个应了锦绡,像她这位王妃说的话就像她的人一般,不得宠爱。 一阵寂静,静到锦绡忘记了这个世界还会有声音。煞红煞白在她脸上交替着,只有乐瞳将银子递过来,锦绡推开乐瞳的手。 她站定,好像天地都在她脚下。她确实是陵安王妃,但她曾经也是说一不二的一国公主。何时轮到下人对她这般。 她胸中一口闷气,使得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顾国的奴才可都是这般傲气?” 一群人吓得咚咚直跪在地,妇人扯着锦绡的袖子道,“见过王妃,奴婢是陵安王府的丹娘,前些日子回乡下省亲,错过了王爷的婚礼。所以王妃不曾见过奴婢,刚刚奴婢只是在阶前歇息,让王妃误会了,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无事。”锦绡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转身对众人道,“都起来吧,我只想你们知道,这陵安王府的主母只有一个!” 本是安静的人群中,冒出一声抱怨,“若是陆姑娘再此,一定不会这样。” 无疑是又点燃了锦绡心中的怒火,乐瞳知她心意,循着声源逮出那名婢女。 “王妃,这种人不知分寸,还请王妃掌嘴!”乐瞳心里的怒火就像三月开放的蔷薇那样盛红,恨不得亲自教训这丫鬟一番。 锦绡优柔的声音荡漾开来,她笑的风轻云淡,她说,“不必了。” 这话透过鲜花和绿叶传到离华耳朵里。锦绡吩咐众人散去,丹娘与乐瞳也回到府中。离华在距离锦绡五十步的地方,他看着她,笑靥如花。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二人,一个绝世芳华,一个倾城独貌。 离华说,“锦绡,你做的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心里没有来的悸动,又笑自己傻痴,不过一日的时间,怎会有怀春少女般的期待。 是时光久了,让他们错位。在不该相遇的地方相遇,在不该付出的时候付出。 揉进血液里的孤傲是他们俩共同的特征。这世界不会有别人,只剩一曲长歌。 桐花馥,菡萏为莲。茉莉来宾,凌霄结。 这几日,王府里一片太平。那日在门外见着的妇人竟是离华的乳娘,锦绡自然对丹娘尊敬有加,丹娘也十分疼爱她,只是每当锦绡问起关于陆沉梦的话题,丹娘总是闭而不答,或是顾左右而言他。锦绡知道丹娘自是有她的难处,也就不好再问。 本以为陆沉梦的事只有等到见到她本人才会解开谜底,机缘巧合之下,锦绡终于知道了陆沉梦是个如何的姑娘。 那日是六月二十七,锦绡正与离华在园中赏花。陵安府中也是有茉莉的,轻风和着茉莉的香气在鼻息间盘旋。 离华难得的与锦绡在一起,虽说只是闲转,满园的花色还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湖中锦鲤从白莲处打着璇游到锦绡脚边,这时离华才开了口,“王妃喜欢什么花呢?” 锦绡看着湖里的锦鲤,思索着离华的喜好。阳光折射到她脸上,映出斑斑光圈。最后,锦绡回答到,“或许,万花之中,更爱芙蓉吧。” 离华站定,瞧着她净白的面容。秀丽端庄,楚楚动人。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锦绡低下头,离华才觉着自己失态了。离华笑着,似春风拂面,华丽绚烂。他对锦绡说:“本王还以为王妃喜那凤仙呢。” 锦绡听出离华话里有话,她只装作如无其事,陪在他身旁,一笑不语。 细发垂到锦绡眼前,正欲伸手,离华已经先她一步将发丝别在耳后。锦绡脸上是含羞的窃喜,擦过离华的手指,那一刻,阳光正好,岁月静安。 万芳院内,时间不再流逝。停顿的手指,绯红的脸颊,万般成空。 京润突兀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宁静,他微行一礼,继而说道:“启禀王爷,王妃。宫里来了一位张公公,说是静妃今日在朝华殿里下棋,便想邀王妃一起。” 离华嘴角泛起笑,他问锦绡,“王妃什么时候与静妃认识了。”语气里也听不出有什么心思,锦绡也不想去猜,便答到,“我根本不认识静妃。” 离华挑挑眉,若有所思。 他嘱咐锦绡,“静妃是王丞相的女儿,皇上不想王相一族得势,所以静妃并不得宠,但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你可千万要小心。” 锦绡有一时间的征仲,她不解的问道,“王爷今天是怎么了?真是让臣妾受宠若惊。” 离华见她素日里与她他说话都用“我”字,一时竟不习惯她的“臣妾”。转念一想,他本就没有习惯她的“臣妾”二字。 离华说,“你是我的妃,自是陵安王府的门面,不可在外人跟前丢了脸。” 离华负手而立,望着锦绡带着清脆的笑声踩过一地落叶渐渐远去的背影,在眼中最后小成一个点,直至消失不见。 眼下正值六月中旬,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太阳射的人不敢睁开眼睛,晴空万里无云,树上只剩知了在没完没了的叫着,听得人心浮气躁。玄武大街上的小贩都闲的无事回家睡觉,只剩下买西瓜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摊上只剩下一两个卖相不太好的瓜,那些也不知道是被买走了还是被西瓜贩给吃了。 若不是轿里有冰块,锦绡也想买些西瓜来吃。在她们宥国,天气没有顾国这么燥热,夏日里也就是喝喝凉水便过去了。 摊贩前突然走来了一个姑娘,三千青丝只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花簪绾起,黛如峨眉,眼若星辰。撑一把蓝色油纸伞,着一条粉色烟水百花裙。右边腰上别着一支乌木做的横笛,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左边腰上佩带着一把短匕,手柄处镶嵌着一颗指甲大的红玛瑙,墨绿色的翡翠将红玛瑙围在中间。锦绡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一颗这样的红玛瑙,却是穿在项链上的,最后她在出嫁前将项链送给了宥国长公主锦鸢,以表多年姐妹之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它还是镶在匕上好看多了。 轿子缓缓的与姑娘擦肩而过,毫不耽搁的匀速前进。锦绡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日离华到底找到陆沉梦没有?为何事隔了这么久她才想起?暗暗的怪自己反应迟钝。可是,自从与那位姑娘偶遇后,这个问题便一直在锦绡脑海里盘旋。 轿子落了地,已经到了朝华殿。 锦绡以为静妃应该是邀了许多女眷过来,可是当她到的时候,却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朝华殿的宫女向她行礼带她进了内殿,静妃已经等待她多时了。她眉心一点朱丹红,双手两条贝雪链,一身大红色散花烟罗衫。见锦绡已到,亲切的拉着她坐下。这虚伪的表情锦绡在宥国宫里就已经见的不少了,但也只能顺势的回应她。明明两人是初见,却更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静妃与锦绡寒暄几句,无非是谈论这日的天气,锦绡只是笑着回应,亲和而又疏远。 闲聊了许久,终于到了正题上。 静妃问道,“王妃可知道陆沉梦这个人?” 锦绡说,“听人提起过几回,不过毕竟不认识,所以不算是知道的。” 静妃捣腾着桌案上的乌紫茶具,说:“本宫还未进宫时,便听说了金城第一才女陆家二小姐陆沉梦。” 静妃芊指托着茶杯,右手拿着茶壶,上好的龙井香从壶口泄出。静妃将茶杯递与锦绡,锦绡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茶香肆意蔓延口腔,她等着静妃继续说下去。 陆沉梦是陆家二小姐,陆家是金城乃至全顾国最大的布庄。上到皇宫里的娘娘嫔妃,下到文武百官的夫人小姐,只要是有身份的人,都穿的是她们家布料做的衣服。 开元四十一年,青平街上几个文人墨客清高自傲,自以为文采无双,办了个赛诗会,说只要赢了他们,便是这天下第一诗圣。陆沉梦以一首,“呢喃私语凭吊栏,门前扣问青草寒。世事无心情弄人,珠珠红链点姻缘”拿下诗圣的称号,那一年陆沉梦十岁。 开元四十五年,先帝去世,举国上下一片哀伤。先帝下葬三天后,当时的韩贵妃如今的太后独自一人去了皇陵,从皇陵回来的路上路过陆家大院,一曲《长门赋》哀怨的从院里飘出来,刹那间伸到墙外的枝头随着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了梅花花瓣,韩贵妃并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但她知道先帝生前最爱的就是那曲《长门赋》。 开元四十六年,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圣和,韩贵妃被立为贞淑太后,居长乐宫,胞弟离华为陵安王,赐府邸一座,恩赏无数。 朝中尚未平稳,各方势力均有做大的想法,谁知新帝颖悟绝人,玩权术于股掌之中,丝毫不给他们机会有机可乘。各大氏族想着既然不能将皇帝变作自己的傀儡,就该在他身边放上一个傀儡。 太和元年五月初五正值端午佳节又是贞淑太后生日,新帝设国宴于景秀宫,大宴群臣。晚宴时只留有官居三品以上的大臣,吏部尚书宋深让他世侄女蔻雅繁为皇上献唱,其实只要去过建南含春苑都知道蔻雅繁就是头牌繁女。 接着便是各个家里有女儿的大臣拼命介绍自家的女儿。 陆沉梦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她坐在女眷那边,身上的那支乌木笛吸引了太后的眼光,不禁想起那日院里流淌出来的笛音。太后点了陆沉梦,才知道她是翰林大学士陆进生的女儿。陆沉梦本就生的秀雅绝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一曲《姑苏行》更是惊艳四座,再度成名。 第二日帝都金城里的百姓都争相传送这陆沉梦的绝世倾城,技压群芳。说得她更似天上的仙女,那日特意下凡来给太后庆生。这马屁即拍了陆沉梦,又哄了太后。一时间国泰民安,都沉浸在喜悦当中。太后随即把陆沉梦留在了宫中,只因那笛声吹进了太后心里。 那一年陆沉梦一十四岁。 在宫里住下的陆沉梦成了宫里最抢手的红人,她住的流云殿常常是络绎不绝。各宫娘娘都邀她下棋,画画,作诗,更多的时候是合奏各种曲子。后宫虽然是个险恶的地方,却也是个享乐的天堂。能博得皇上和太后喜欢,必须的有一技傍身,毕竟后宫美女如云,除非是绝世芳华,否则很难出众的。 但陆沉梦更多的时间是陪太后去庙里烧香,常常都是一去就去四五天。圣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七,北方传来战乱的消息,陆沉梦陪着太后去华安寺拜佛。 华安寺位于顾国南边的华安山上,寺庙建在半山腰上,离山顶较近,气宇轩昂的建筑物好似云中楼宇,里面传出的颂经声环绕整个山谷。庙门前有六十四节阶梯,诚心诚意来拜佛的人必须亲自走上完这阶梯。太后每次来,都是自己走上去,这一次陆沉梦也不能例外。只是刚好走完这六十四级阶梯,太后突然想到包袱忘在了山脚底下的茶棚里。 佛门是清净的地方,所以只有陆沉梦陪着太后上来。将太后送进庙里,陆沉梦便折回去拿包袱。刚顺着六十四节阶梯下来,天空就下起瓢泼大雨,陆沉梦腿软的不行,纵使她有足够的毅力,可体力上也跟不上。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陆沉梦的身上,雨水顺着脸上的头发往下滴落,她浑身湿透了,黏在身上的衣服勾出她玲珑曲线。陆沉梦正找不到地方躲雨,忽然间她站定的那一小方块地方雨滴被蓝色油纸伞隔绝在外,她抱着自己冷的瑟瑟发抖,一件墨色长袍披在肩上,为她送去丝丝温暖。 陆沉梦转过头来,男子将整把伞都给了她,自己却在狂烈的风中忍受暴雨。 聪明如陆沉梦,看着那张与离晋有些相似的脸,便能想到陵安王离华。 两人在暴雨中对立而望,两双眸子都射进彼此的心里,竟是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温暖了那一小角天堂。 没有经历过那一幕的锦绡却能想象的出离华与陆沉梦温柔的神情。如若锦绡没有嫁给离华,这会是多美的一个故事。 静妃接着讲下去,事情已经到了圣和三年的八月十五,中秋那天。那一日照常是家宴的日子,不同的是,这日宫里的家宴受邀的还有陆进生一家人。席间一片和谐,处处歌舞升平,离华与陆沉梦一前一后借故离开。离华带她一同到御花园赏月,借着皎洁的月光向陆沉梦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可佳人并不领情,只是笑笑将离华比作月亮,将自己比作星辰。 月亮会有数以千计的星辰陪伴,而星辰却只有一个月亮。 离华向陆沉梦保证,今生今世,只会娶一个女人。陆沉梦当然很高兴,但她明白像离华一样的公子不会只有一个妻。所以她既不答应,又不拒绝,或许在她心里面对离华也是喜欢的。 可是第二日清晨,留言就已经满天飞了。两人在御花园里私会的消息不知是谁放出去的,越传越悬,到最后,陆沉梦的“清白”都已经不在了。太后觉得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两人成亲,离华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一到陆沉梦这,就连太后也行不通。作为母亲,太后当然是更偏向自己的孩子,便下令送陆沉梦回府,再让皇帝七天后下旨赐婚随后举行大礼,陆沉梦想逃也逃不掉,可是将陆沉梦送回府这个决定是太后和离华最大的错误。在这七天的时间里,春心萌动的陆沉梦完全有可能的爱上一个人,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离华。 那晚华灯初上,他一袭黑衣来到她身边,只是滴答的时间内就解决了她身边所有的侍卫。他带她走,他带她渡了江,他带她骑了马,他带她赏了一路的景色,他绑架了她。 在她怀着待嫁的忐忑心情时,突然闯进她的心房…… 虽然他没有离华那么好看,却是一身的阳刚正气,他的手更不似离华的细腻,握着却是粗厚有力。但他绑她的理由却是因为离华的,因为离华曾经得罪过他。至于得罪了他什么,他也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陆沉梦安安稳稳的跟着他在破庙里待了三天三夜,为什么要在破庙里呢?因为他说他在等离华寻来。每日夜里,陆沉梦会在半夜醒来,看看他的睡颜,顺便确定他是否丢下自己跑了。 正如男子期望的那样,离华第三日早上确实寻来了,而且像信上说的那样,孤身前往。 在这之前,陆沉梦根本不知道离华会武,在听故事之前,锦绡也不知道。 两个人打斗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是一场男人的斗争,陆沉梦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暗暗祈祷他们两个都别受伤。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他们的确没有受伤,离华的剑刺向他的时候,陆沉梦的身子比脑子更快的反应,飞身抵挡,那一剑刺进她的左臂,鲜血四溅,染红了陆沉梦橙黄色的衣裙,幸好及时救治才挽回了一条性命。 他说他欠陆沉梦一条命,当他想到如何还债的时候,他会回来找他,所以,他走了。 时间终于到了陆沉梦与离华婚礼的日子,怕出什么意外,没有像锦绡那样坐着轿子游城一圈。新娘早已穿戴整齐,只差拜堂了。可是所有宾客从晌午等到日暮,也不见新郎出来。太后和离晋脸上也是不悦,好不容易帮他娶上媳妇,可他自己却不见了。 陆沉梦不知是怎么想的,她既没有尴尬,也没有失望,更没有欣喜,整个人就像木头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任谁与她说话她也不搭理。陆沉梦脑海里一直想着昨晚上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来找离华,离华还打趣的说成亲前三日夫妻是不能见面的。离华见她哭的伤心,也不能再装作无事,便开门见山地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陆沉梦说,“离华,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不能嫁给你!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 离华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她拥进怀里,任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离华说,“你要去找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在那里吗?” 陆沉梦一个劲的摇头,也一个劲的哭,除了哭她还能怎么办? 离华放开她,翩然离去,他的衣袖间撒下一段光华,那里面似乎有一段记忆,像泛黄的旧照片一样,渐渐模糊了。 这是,对她的宽容?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束也被黑夜吞没,离华还是没有回来。这场婚事最后因为离华的缺席没了下文。第二日清晨,离华才回到府中,一身的酒气,太后也没训他,她终是爱这个孩子的,只是离晋说了他两句,无非是丢了皇家的脸面,愧对列祖列宗云云。这一日,离华是回到了家,但陆沉梦却不见了,众人只当她是因羞愧而逃避,只有离华知道,她是去找他了。那一年,陆沉梦一十七岁。 讲到这里,故事也就算完了。锦绡是何其庆幸离华没有缺席自己的婚礼。可是她还是不明白静妃无缘无故的把她叫到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讲个故事? 锦绡还没问,静妃自己就开口了,说:“其实本宫听说,陆沉梦最近好像回来了,所以咱们可以连手一起将她彻底铲除。” 锦绡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她还是捏着杯子不放,“娘娘为何对她有如此恨意?” 静妃话还没说出口,胸口就有了很大的起伏,声音却依旧平静,道:“本宫也不怕告诉王妃,其实皇上当初也是爱着陆沉梦的。消息是他放的,可他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让他们成亲,他让离华的仇家绑了陆沉梦,没想到陆沉梦竟然爱上了那个人。所以,不管陆沉梦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能养虎为患。”说完,静妃嘴角弯起一个可怕的笑容。 窗外夕阳西下,余光给殿外的鲜花镀上金光,竟是一种伤感美。 锦绡站起来,说,“娘娘若是无事,锦绡便先告辞了。” 静妃依旧捣腾着她的茶具,等到锦绡真的要踏出殿门时,声音又自半空响起,“本宫在这说了这么久,王妃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锦绡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那个地方,也是那样清灵的声音,她说:“我不管那个陆沉梦究竟回没回来,既然我和王爷成了亲,就是唯一的陵安王妃,离华的妻子。”刹那间有片刻的宁静,以后响起来锦绡走路的嗒嗒声。静妃征住了许久的时间,直到门外的公公宣道,“皇上驾到!”她才回过神来,赶忙整理整理自己,出去迎接离晋。 是夜。轻风和煦,月朗星稀。 陵安王府院内安静的只剩下虫鸣声,白日里的炎热散去,此刻微微的凉风好似送入心底。 祥云居里,烛光摇曳,窗纸上一片昏黄。 “今日那局棋不知是赢是输?”离华问,他坐在檀木凳上,对面坐着锦绡。 今日只是听了个故事,哪里还顾得到下棋,想到静妃说的话,锦绡笑着问离华,“王爷是希望我赢呢还是希望我输呢?” 离华笑而不答,起身走到窗边木柜处去取出棋盘,说“要不然,王妃陪本王下一局?” 锦绡一时间僵住了,老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离华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就直接将棋盘摆上圆桌,抬起右手道,“请。” 门外,乐瞳与京润各自站一方,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偷听里面的动静。京润瞧着乐瞳,见她走到一处坐下,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京润喊她,“喂!”乐瞳不理京润,京润又走近了些,“喂!” 乐瞳瞪了京润一眼,道“你知道我姓喂了吗?你就一直喊个不停。” 京润摸摸头,一脸了然的样子,说:“原来你姓喂呀,这个姓我从来没见过。” 乐瞳忍不住笑了,又骂道:“白痴。” 京润听了,气急败坏的说,“你骂谁白痴呢?你知道我小时候跟谁混得吗?金城第一才女——陆沉梦陆姑娘!”乐瞳白了他一眼,毫不在意陆沉梦的名号,她说,“才女又怎么了,我们家公主现在还是陵安王妃呢!” 京润像是自己被侮辱了一般,今天非得让乐瞳知道陆沉梦有多厉害,京润说,“陆姑娘那可是一顶一的人才,会写诗,”京润右手一弯,做了个“写”的动作,又说,“会画画,”右手在空中飞舞着,好似真的在画画,“会下棋,”京润左手拖住右手的袖子,食指弯曲压在中指之上好像中间夹了枚棋子。又说,“还会吹笛子呢!” 乐瞳反驳道“我们家公主……”好像……好像……什么都不会……在宥国的春天,别的皇子公主在吟诗作对,她和她家公主在西亭吃着桃花粥;夏天,别的皇子公主在画画学艺,她和她家公主在西亭吃着八宝鸭;秋天,别的皇子公主在下棋对弈,她和她家公主在西亭吃着桂花糕,冬天,别的皇子公主在弹琴跳舞,她和她家公主换了个地方在国舅府吃着佛跳墙…… 京润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笑的好生得意,“你们家公主怎么样啊?” 乐瞳瞧他笑开花的脸,说“我们家公主什么都不会,可是她还是陵安王妃,哼!” 京润的笑容呆住了,“你!” 乐瞳偏过头去,不理他。 月光在这大大小小的事里渐渐变得暗淡,朝阳吐出第一丝曙光,大地恢复了它的生机,昨夜的一切已成过眼云烟,往事不可追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三章 故友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六月的梧桐花掉进了七月的向日葵里,紫薇侵月,木槿朝荣。护城河水奔流急下,清澈透底。 一艘画舫像泼墨一般出现在这幅“水墨丹青”里,画舫特别精致,里里外外都雕着栩栩如生的芙蓉,四周挂着小红灯笼,船身呈黄色,有七米长三米宽。甲板上一男子,身穿蓝色长衫,绣着雅致竹叶,负手而立。 画舫在慢悠悠的前行,这大好的光景让离华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对岸,一片绿草繁花中,陆沉梦像是下凡的仙子,亭亭玉立。清风掀起她的裙角,她与离华的目光一对视,这世界好像静止了时间。 画舫迅速靠岸,锦绡感觉得到突然的变数,便从里面出来看看,芊芊玉指别开鹅黄色的布帘,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着离华像是失了魂般望向一处。锦绡顺着离华的目光瞧过去,那日西瓜摊前,那个独世倾城的女子此时正看向她的夫婿。直觉告诉锦绡,这个人一定是陆沉梦! 画舫刚一靠岸,还没停稳,离华纵身一跃,变来到了陆沉梦面前,水面上因震荡激起的水波像在锦绡心里一圈一圈的心绪。两人一见面,陆沉梦先是行礼,隔开了与离华的距离。离华也不在意,只是心心念念想着陆沉梦,完全忘记身后站着他的发妻。 离华将陆沉梦扫视了一遍,问:“梦儿,这些年你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何时回来的?何为不来府上?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陆沉梦回报给离华一个淡淡的笑容,就如同她平常对待所有人一样,未有过分亲昵也不会太过严厉,总是恰到好处。陆沉梦说,“民女是来找王妃的。” “锦绡?”离华有些不解的看向锦绡,他从不得知锦绡是相识陆沉梦的。锦绡踱步到离华身边,她说:“既然知道我是王妃,为何见了我还不行礼?”锦绡与离华站在一起,是那种天生就不可磨灭的王室气息,身后跟着的乐瞳与京润也被这气场给镇住了。 离华眼中一寒,拉住正要行礼的陆沉梦,说:“锦绡你干什么?!梦儿她不必向你行礼!” “王爷,可不能因为陆姑娘和你好过,就不用向我行礼,这是规矩!” 锦绡对上离华冰冷的眸子,一点也不畏惧,像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像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几只栖息在河堤旁的白桦树上的小鸟飞过,陆沉梦还是执意的向锦绡行礼,不为别的,只因她有求于她。 陆沉梦跪在地上,双手贴地,口中说道:“民女陆沉梦叩见王妃。” 锦绡不顾离华危险的眼神,也不让陆沉梦起来,只是看向一旁的景色,悠悠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陆沉梦自是明白锦绡的意思,也猜出锦绡知道她自己与离华的那段过往,更是明白锦绡的心理。 所以,她想锦绡是会懂得她的,便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沉梦知道,在宥国有位名医名叫赛伽伦,这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所以,沉梦恳请王妃,让赛伽伦替流云诊治。” 流云?难道是那个绑了陆沉梦的男人?锦绡在心中想到。 锦绡说,“若是有什么病,你就直接去宥国,何必来找我?” 陆沉梦依旧跪在地上,双眸里哀愁盈盈,道:“已是去过宥国了。可听人说,王妃与赛伽伦是莫逆之交,能请的动他的人只有王妃一人。” 离华将陆沉梦拉起来,即使她执意要跪,可她终是敌不过男人力量,只是一直注视着锦绡有什么细微的变化。离华偏过头对锦绡说:“既然梦儿都已经开口了,那锦绡你就答应她吧。” 锦绡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护城河周围似乎结了层冰。她说,“要是我不答应的话,王爷可是要休了我?”她声音有些颤抖,吓得乐瞳与京润都不敢说话,只听得离华的声音隐忍里抱着怒火,他说,“出嫁从夫这个道理本王想王妃不会不懂吧?就算本王休了你那又如何?” “看来王爷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不如趁早将休书给我,我好让赛伽伦跑的远远的,让你们一辈子也找不到!”锦绡笑的好生灿烂,像是她心里没有过难受的感觉。陆沉梦似乎比她还痛苦,可能是紧张那个流云吧。不知道流云是不是也想她深爱着他那样爱着她,那样的陆沉梦,比锦绡幸福多了。 这一场出游便因此不欢而散,锦绡早早回了府,乐瞳将饭菜端到祥云居伺候锦绡用完膳后,偷偷摸摸的与京润出去了。只剩锦绡独自一人等候着那一封休书。 门外的离华刚刚送陆沉梦到她住的客栈,一只脚还没踏进府里,便被一道圣旨请了去。 金銮殿内,离晋盛气凌人的高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下面孤傲的离华。那张与他相似的脸,不经意划过离晋的眼神,他望着他,没有尘世的喧嚣。 消息也传的快,离华还没到府,离晋就已知道了离华在护城河堤说的话。 “听说你要休了王妃?”离晋问道。 离华双手前置,微微弯下身子,答道:“回皇上,是。” 一阵的争执,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金銮殿上,他是君,他是臣。不管是不是一母所生,他终究是帝。这场战役早已注定了谁输谁赢。 离华出了金銮殿,一个人走在通往醉仙楼的路上。离晋的话就如同他的皇位那般孤寂,一直盘旋在离华的脑海,离晋说:“离华,你可知这几年来,顾国天灾年年不断,开仓济粮,修缮河坝,慰藉百姓,国库空虚。如今,与北鲁之战一触即发,若不是有宥国支援,怕是连军饷也发不了。朕知道你不喜欢锦绡。若是休了锦绡,可是要将顾国江山断送在朕手里?” 离华还能说什么呢?他和锦绡成亲不到一个月,他对锦绡向来是没有感情的,要休了她不过是一时气话,可是沉梦…… 醉仙楼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拼酒夹菜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便是这样火热的生意,离华还是进了雅座。谁让他身在帝王家,摆脱不了这样的身份——陵安王府的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日落夜初,锦绡坐在檀木圆桌前,面前是一桌的美味佳肴,精致的菜色让丫鬟们都咽了咽口水,锦绡却没有一丁点胃口,她等了许久,离华也没回来。恐怕是和他的旧情人一度了吧。锦绡想着,乐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口大口的喘息,锦绡亲自替她递上水,让她喝了再说。乐瞳接过水又放会桌上,说“王、王妃,醉仙楼来人说,王爷在醉仙楼里喝醉了,他们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请王妃过去一趟。” 锦绡一边听着乐瞳说,一边往外走去,丹娘为她取来披风,门口的软轿已经准备好了,锦绡碎碎念道,“怎么会喝醉了呢?难道是和陆沉梦闹翻了不成?” 乐瞳问道,“您说什么?” 锦绡看看乐瞳,说“没什么,起轿吧。” 到了醉仙楼,锦绡带着乐瞳上了二楼,京润守在门外,也是一脸的担心。光是站在门外,就能听见房间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锦绡推开雕刻着牡丹花的门,整个人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离华,蓝色衣衫已被酒水湿了一半,华丽的桌布被扯了下来,碗碟碎成了片儿,离华就坐在那堆汤汁之中,手里还拿着酒壶,一口一口的灌下去,酒水自嘴角留了下来,离华一遍遍喊着,“梦儿……哈哈……梦儿……”见着门框里站着的锦绡,离华站起,跌跌撞撞的向锦绡走去,酒壶里已经滴不出酒来了。离华甩掉酒壶,“啪”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离华紧紧捏住锦绡的双肩,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我?为什么她会爱上别人?为什么我不能休了你。”锦绡静静的站着,就连感觉到被离华快要捏断的双肩的痛苦,她也面不改色的站着。“你说啊……为什么……你说啊!” 锦绡看着离华的眼睛,黑瞳里似乎能装进整个大千世界,她缓缓开口,“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争之苦,为了顾国江山能稳安天下。” 离华放开了手,被话语惊得踉跄的后退,跌做在地上,“稳安天下……这么说本王还是不能休了你?” “是。”锦绡没有犹豫的回答他,这事是有多么的肯定,在顾国还未称霸一方之前,离华离不开她,顾国也离不开宥国。 离华不知道在哪找出一个空酒壶,摇晃了几下也没摇出几滴酒来,大呼着,“酒!我的酒!” 小二手里端着酒,看着锦绡的脸色。锦绡接过酒壶,亲自递给离华,看他猛的灌下去,苍劲的手不带一点犹豫。 锦绡吩咐乐瞳与京润去歇息,自己留了下来,陪着离华坐了一夜,听着离华念叨着陆沉梦,她心里觉得苦,但又说不出来,命人带了口信给赛伽伦,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帮陆沉梦的,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爱着得不到的人罢了。 几日清晨,陆沉梦登门拜访,锦绡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叫流云的男子。流云脸色白的厉害,甚至没有一点活人的气色,苍白如玉。流云的眼睛确是很精神的,像暗夜里的星。 手边的青花瓷杯里飘出缕缕清香,离华与锦绡同坐在主位上,目光离不开陆沉梦,自觉失态,便端起茶杯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陆姑娘今日来,谢也谢过了,可是还有事?” 陆沉梦看了流云一眼,说,“昨日赛神医派人送信来,说是想请王妃亲自走一趟。” 前厅内一刹那的宁静,只听得见院子里几只黄鹂鸣叫和掠过花朵芳香的微风。 锦绡沉思了一会,玉琢的脸蛋上呈现出慵懒的表情,媚眼如丝,毫不在意地说,“那本妃就同你们走一遭。” “太好了,”陆沉梦雀跃地笑起来,带着孩童的欣喜,连指间都有希望的味道,幸福的抱住流云,”太好了,你有救了!” 锦绡不由自主的看着旁边的离华,自己也没注意到看离华的眼神是多么惆怅,却也附带一点点嘲笑,像是看戏一般,这三人之中,离华不过是个不讨喜的配角而已,那自己呢?更像是戏台上的幕布,只能做背景。想着,笑容变得苦涩。 离华收回了目光,撞见锦绡的眼神,那悲哀与怜悯刺进他的眼中,像针扎进了心里,隐隐作痛又找不到是哪里痛。 陆沉梦和流云这一夜在陵安王府住了下来,锦绡一夜无眠。自成亲以后,离华每日夜宿书房,锦绡也不大在意,只是今夜被陆沉梦见了,感觉自个儿就如同笑话看在陆沉梦眼中。 第二日一早,后院一声鸡啼打破了黎明的安宁,府里开始忙碌起来,陆沉梦扶着流云,流云牵着陆沉梦,闲庭信步在万芳园里。离华起得早,在书房里看着奏章,离晋不处理的案子都放在他这,可以说顾国的半壁江山,有一半是他撑起来的。只剩锦绡还睡在铃兰木雕花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将薄被压在身下,玉足裸露在外,乐瞳上前替她盖上。离华派丹娘催了好几次,乐瞳也不忍心叫锦绡起床。终是待到日晒三竿,离华冲进祥云居,锦绡才慢吞吞的从床上爬将起来。 锦绡见着陆沉梦与流云时,他们早已用过午膳了。 陆沉梦打趣道:“也不知王妃与王爷在房里做什么,到这时才出来。” 锦绡与离华均是染上红晕,锦绡别过脸去,“走吧。” “王妃还未用膳呢!”陆沉梦好心的提醒,她只是想关心这个薄凉的女子。 可锦绡不喜欢这种关心,只是自顾的往外走,离华望着锦绡的背影,安慰陆沉梦,道:“无事,多大的人了还知道照顾自己吗?” 陆沉梦并不生气锦绡这样对她,她的眼神在离华与锦绡之间徘徊,又与流云相视一笑,流云拉着她,说:“走吧。”接着跟在锦绡身后。 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马车外表与普通马车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内部装饰却是舒适的很,脚下踩得是栗国进贡的雪绒毯,一方案上是各国献上的奇珍异果。 乐瞳与京润各驾一辆马车,一行六人,开始向开始向宥国出发。 锦绡撩开帘子问道,“王爷呢?” 乐瞳答到,“王爷不想乘车,便骑马去了。” 锦绡放下帘子,苦苦一笑。 马车越行越远,离宥国却是越来越近。锦绡秀眉轻皱,闭上了眼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四章 神医 这一路是相安无事的,其间路过北鲁驻扎在顾宥两国之间的根据地,也没出什么大事。 这一日马车行至大雁山,山峰高耸,草木茂盛,是夏热之时最好的去处,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此处正好休息。京润和乐瞳纷纷从各自包袱里拿出粮食。京润拿着大饼和水,屁颠屁颠的跑向陆沉梦。他原本就是陆沉梦的小跟班,那年她一封书信付于离华,京润才跟了离华多年。乐瞳瞪了京润一眼,向锦绡休息的地方走去。 离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老半天不见人影。锦绡呼呼两手扇风,额头上汗珠密布,乐瞳蹲在一旁为她擦汗,流云和陆沉梦也在不远处乘凉。 知了没玩没了的叫,流云依旧白的吓人,他好像不怕热一般,陆沉梦依偎在他怀里,居然抱紧了双臂,锦绡忍不住的问道:“流云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流云抬眼看着锦绡,一股寒意逼来,”被仇家陷害,中了地山寒,本是得了解药,药里掺了落英红,两种毒混在一起。“流云掐指算了算,又说道:”若是十日之内无解,怕是活不过八月十五。“他的话就像冰块一样,锦绡周围的热浪似乎不见了,她感觉像是在寒冬一般。 ”看来我们得早点赶到宥国,不如你们和我同坐吧,这样能快点。“锦绡”好意“的建议,流云与陆沉梦相视一笑,点点头。 京润和乐瞳立马开始忙碌起来,将锦绡马车里的东西都搬到陆沉梦这边来。这时离华才骑着马从大雁山那边过来。马上的离华被风带起了头发,衣衫也被吹开了,他行的如此快,竟有种万夫莫当的气场。 离华从马山下来,京润立即上了去,接过羊皮水囊,拿到陆沉梦那边,乐瞳站在锦绡身边跺跺脚,碎碎念道:”王爷是中了邪吗?对别的女人比王妃还好!“ 锦绡低头一笑,又抬头对乐瞳说:”王爷的事我们能管的着么?“ ”王妃竟然如此明白事理,本王甚喜。“突兀地,头顶响起离华的声音,锦绡下意识的抬头,眼里的惊讶对上离华眸子里的冷淡,离华将水囊递与锦绡,”喝吧。“ 锦绡白嫩的手指触到温热的水囊,犹犹豫豫的接过,离华收手,正准备迈步离开,锦绡突然说道:“我让陆姑娘和流云公子与我坐一辆马车,你你会来吗?” 离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也许,他是一只绑不住的风筝。 休息够了,马车开始前行。又过了两三个时辰,绕过大雁山,进入长风林长风林里最多的是又高又大的松树,树高又密。这一片常常是安稳的,所以大家放下戒心,以至于被跟踪也不知道。 十几只黑影“嗖嗖”的蹿来,离华拔出剑,怒视着这些人。锦绡发现觉不对,纤手欲撩开帘子,一支长剑便刺了过来,离华那边早已打的火热,“呯呯嘭嘭”刀剑撞击声在林间回响。流云反掌一运,一股掌风送去,便有几人丧了命。 “流云!”流云身子往前一倾,被陆沉梦扶住。 京润与乐瞳也愈打愈烈,虽是有点功夫,但黑影似乎越来越多。乐瞳箍住一个黑衣人,靠到京润身后,抱怨道:“怎么人越来越多,到底是冲谁来的?” “我不知道。”京润一拳打到左边的黑影身上,左脚踢中中间那人的腹部。 乐瞳面对着京润说道:“不会是你的桃花债吧?” 乐瞳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京润手疾眼快的将乐瞳护到身后,三拳两脚就将来人打倒,又转身对乐瞳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开玩笑。” 一时间,长风林里刀光剑影,即使离华双手不烦,但双拳也敌不过这众多手脚。也不知是谁刺中了马尾,载着锦绡她们的马开始飞奔起来,离华追了上去,京润与乐瞳也紧紧跟了上去。 马车内,陆沉梦一脸焦急,流云自是运功后便一直昏迷不醒,马车颠簸的厉害,锦绡从车上掉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离华接住了锦绡。马车奔腾而去,身后的黑影接踵而至。最后离华、锦绡、乐瞳、京润被迫分成两拨人,隐入无穷无尽的长风林。 是夜,月亮悄悄爬上枝头。 因为混乱,锦绡与离华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在一片暗绿色里乱窜。锦绡累的走不动了,靠在树下休息。 离华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来,又转身道,“怎么不走了?” 锦绡捶捶自己的小腿,嘟囔道:“走不动了。”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前面看看。”离华说完便潇洒的转身,一声狼嚎从林间深处飘来。锦绡吓得立马吓得站了起来,忙跑向离华,“不要,不要让我一个人待着。” 离华叹了口气,蹲下身去,说:“上来吧。” 暗夜里,她的身边只有离华。他不知道依靠谁,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经验,这样的她,离华一定很讨厌吧。 锦绡踌躇了一会,终是攀上离华的肩,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夜深人静,这长风林是好久都走不到尽头,其间也无一户人家,唯一的光亮来自天际那一轮弦月。它太亮了,以至于淹没了星辰。 终是在百米开外的旷地上,灯火入豆,在寂静的树林里像一首暖人心的曲子。离华不禁加快脚步,背上的锦绡已经睡着了,他运了功,脚步轻而快,怕惊着睡熟的锦绡。 就算他钟爱的陆沉梦,可锦绡仍旧是他的妻。 这一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妻,儿子外出打猎到此时还没回来。老两口一边担心着自家的儿子,一边热情的招待离华与锦绡。 离华将锦绡放在草榻上,自己就着热汤吃了点白面饼子,已经是很感谢了。见锦绡睡得很安稳,也不愿叫醒她。 因着房屋不是很大,离华只好与锦绡同睡,闭了眼却是睡不着的,睁开眼来看着身旁熟睡的锦绡。 半夜里,锦绡睡醒了,却见窗边的月光透在离华的身上。在她面前有一片阴影,那月光勾出离华离华侧脸的轮廓,像山水画给人的宁静与享受。 “离华。”锦绡试探性的问出声。有一瞬间的心跳加快,之后便安静下来。锦绡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薄被里,像是犯了傻事的孩子。 “嗯。”离华应了声。 锦绡将头伸出薄被,转过身来说:“没睡吗?” 离华说:“醒了。” “担心陆姑娘吗?”锦绡掠过离华的侧身看见半个窗外的玉盘,似乎在散发着丝丝凉气。 离华翻身面对锦绡,将她固在怀里,道,“睡吧。” 似乎这一刻格外寂静,能听见锦绡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她甚至忘记了呼吸。不过仍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 翌日,老夫妇已经准备好早餐。虽是清汤米粥,但心意是领了的。直到他们出发前一刻,老夫妇的儿子仍旧未归。 这一趟来的突然,值钱的首饰大多都在马车里。只剩下手腕上一只玉镯,锦绡将其取下赠与老夫,道:“多谢二老收留,这玉镯就留给你们。今后若是有难处,便可拿此物金城陵安王府来寻我。若是无事也可换些银两。” 两老口面面相觑,颤颤巍巍的跪下,竟是被吓着了,战战兢兢的说:“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两位是从陵安王府来的,怠慢二位了。” 锦绡与离华将二人扶起,道:“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怎能受此一拜。”二老将两人送至门外,“多谢二位,有缘再见。”锦绡回头说道。 离华拉着她,说道:“走吧。” 老两口站在门口,仍是不敢相信,他们竟是遇到贵人。目送两人双双远去的背影,不仅感叹,好一对金童玉女。 有过了两个时辰,时而间歇,路边景色以无清晨那么赏心悦目,千篇一律的树毫无新意。 终是到了长风林的尽头,宽阔的官道让人心中一阵欣喜,就像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发现了一丝光亮。也是他们幸运吧,竟遇上了一辆去宥国的马车愿意载他们一程。 锦绡忽然问道,“那黑衣人是为什么来的呢。” 离华思索着,回答道,“应该是冲着流云吧。” “流云公子?我听静妃说起过,你和他好像有什么恩怨。”锦绡来了兴趣,这一路漫长无聊,只好以此打发时间。 “陈年旧事,无需再提。”离华俊脸泛着些尴尬,又说到,“如今流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武林盟主,那些老顽童自然是眼红他,凤伏一派你可知道?” “嗯。”锦绡点点头。 离华继续说道:“凤伏老者盯着盟主之位已久,三年前流云当选,他便暗地的组织了一批杀手刺杀流云。只是昨日……有些不同。” 锦绡忙问道:“有什么不同?” 离华想了想,道,“他们似乎不是为了人,否则我们怎么能安全逃出。”他伸出手掌,虎口处有一道刺目的伤痕,锦绡抓住他的手,一脸的担忧,“怎么受伤了?” 离华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深邃,呢喃道:“不知梦儿如何……” 锦绡握住离华的手僵住了,只是觉得一阵心酸。马车突然的颠簸,锦绡向前倾去,离华回神接住她,她连忙挣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再说话。 自那以后,马车一直在平整的官道上前行,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日,便到了宥国边上的洛州,两人道别了车夫,随着形形色色的路人进城。 洛州是宥国最靠近顾国的一座城,不大,却是各地的风采都聚集于此,来往的大多是邻国的商贩。 带着各种口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引得锦绡的馋虫在肚里翻江倒海,“咕咕”锦绡一手摸着肚子,脸上泛着红晕,尴尬的低下头不好看离华,眼神却不停的飘向路口的包子铺。心里暗骂道:“锦绡啊锦绡,你可是宥国的公主,千金之躯,何时沦落到这般地步!唉,都怪你一时心软,竟然答应陆沉梦!” 待到锦绡在心里碎碎念的这段时间,离华已经牵着她走到东大街了。看她脸上各种变化,离华也忍俊不禁。 东大街不是很繁华,没有刚入城门的那段路热闹,这里虽然寂静,反而添了一丝神秘。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到尽头,锦绡突然停住,跑到离华跟前拦住他问:“你带我了当铺干什么?不会……是要把我当了吧?”离华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不说话,扭头将目光移向头上的额扁“指一当铺”,四个字仓劲有力,一股大家之气。 离华又低下头回答锦绡,说:“要是想吃东西就进去。” 锦绡一听,一溜烟的冲进店铺里。 店里三墙环绕,左右两边各挂一副牡丹图,图下都是一套乌木雕花桌。只不过右边桌上放着的是南海红珊瑚,色泽红润,晶莹剔透,像是快要滴出水来。左边桌上放着的却是一支蔓草蝴蝶银钗,整个宥国只有一支,便是锦绡出嫁前送给表姐温颜韵的。难道……是国舅府出了什么事?锦绡的母妃虽然不是有多受宠,但背后家族势力连皇后也得忌三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离华进来便见着她盯着那钗看,踱到她身后,还没开口锦绡便撞进他怀里。 此时老板也刚好出来,“两位客官,您是要是要赎东西还是要当东西?” 两人赶紧分开,离华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道:“想用此物换些银两。” 老板接过玉佩,放在手心把玩,上好的羊脂玉让他爱不释手,这雕工更是没话说。 “一百两银子,怎么样?”老板说道。 “一百两?恐怕不够吧,我们此行前去,路途遥远,一百两银子确实不够。”离华慢条斯理的说到。 老板捏着玉佩,考虑了一会儿,说:“那就一百五十两。不可再多了。” 离华笑着摇摇头,“两百两。” 老板权衡了一下,这玉佩实在不凡,只好咬牙答应道:“好!不过十日之内不取,这玉便是我的了。” 锦绡一听,急了,“十日?!你没听他说我们路途遥远吗,怎么可能十日就回来?” “那就是客官您的事了。”老板将脸一横,满口的不屑。 离华拉开锦绡,与老板商定好了。拉着愤愤不平的锦绡出了“指一当铺”。 这一来一去又错过几个时辰,终是找了一家小店坐下休息,酒足饭饱以后又租了一辆马车,备上路上要用的东西。一切都打点好以后,离华扶着锦绡上了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五章 京城御 三天后,离华驾着的马车到了风城。这里是宥国四大名城之一,其他三城分别是楱幽、褚齐、远天。风城民风淳朴,风景盛好,多是达官贵人休闲的好地方。 风城四面环山,一到春夏两季,踏青避暑之人随处可见,赛伽伦便住在这山水之间。 曾几时日,锦绡闲来无事,私下里与赛伽伦在这青山绿水之中对弈畅谈,好不痛快。 到了风城街上,最先解决的还是吃的问题。风城的第一客栈,锦绡硬是把离华拉了进去。 锦绡一身素装,清秀的脸儿仍旧是往日的淡雅的气质,离华也是。店小二见他二人的穿着,心里正鄙夷着,却被惊为天人的容貌给吓了一番,马上换了笑容招待:“两位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离华看向锦绡,征求她的意见。锦绡心里思量了一番,说道,“住店,要两间上房。” 小二迟疑了一下,说:“这几日天气正好,对面亭楼山来了不少人,这房间只有一间了。” “那就一间。”离华说道,顺手掏出了银子。 小二笑眯眯的带着他们一齐上了二楼,楼下靠里的一桌,乐瞳和京润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听着隔壁桌的八卦趣事,又闲聊起来。乐瞳说:“京润,你说你家王爷到底喜不喜欢我家公主?你看他们说的,那张家二公子为了娶陈家小姐,连官位都不要了。” 京润白了乐瞳一眼,夹起碟子里的花生米,说:“王爷一定不喜欢王妃,娶她只是为了应付圣旨,我都明白的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乐瞳气的伸出手指,指着京润说不出话来,又猛灌了一口桌上的茶,狠狠的说道,“都怪那个陆沉梦,把我家公主给空丢了,现在好了吧?哼!” 京润立即反驳,“怎么能怪陆姑娘呢,要是王妃不答应,她也不会丢啊,我家王爷也不见了呢!” 乐瞳不理京润,双眼向上一飘,做出轻蔑的样子。京润见乐瞳不理他,吃着自己的东西,不再说话。 就在盘里的花生米还剩几颗的时候,京润终于受不了说话了,“诶,你不是说你家公主一定会来这么?怎么这都两三天还没有消息。是不是你记错了不是这家客栈。” 乐瞳说,“我怎么可能记错!公主最爱这家店的水晶小笼包了。公主身上也没什么银两,不知道在路上有没有受什么罪?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吃饱?”乐瞳想起来心就疼,眼泪哗哗的下来,京润也想起自家王爷了,跟着乐瞳一起哭着。他们在这默默的就着眼泪,而那边的离华与锦绡也在担心着他们的安危。殊不知以为相隔天涯,竟是擦肩而过。 今日的饭桌上,果然出现了水晶小笼包这道菜。 吃过饭后,两人只得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做什么。 日初升,薄薄的晨光披在身上,窗外有鸟鸣声清脆悦耳,这是一日的好兆头,像树下的茶花一般灿烂。 锦绡早已起来,手里握着羊骨梳,静坐在铜镜前。离华今日一身白衣,他的轮廓在晨曦里很淡然。慢慢的移步到锦绡背后,接过她手里的羊骨梳,一点一点的替她梳着墨黑的长发。锦绡脑子里突的闪过一道闪电,竟是觉得受宠若惊,她从镜子里看到离华慢慢翘起的嘴角,眼神里的小心翼翼,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许是时光的沉淀改变了一些人和事,可再美好的片刻也会被时间打断。 离华和锦绡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锦绡每一步都走的很缓慢,直觉告诉她,今日便会与陆沉梦他们聚集。所以尽管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可也斤斤计较着每一步。仔细过于的后果是注定了的大意,以至于在骨骼间发出的扭转声在梯阶上回旋,锦绡淡蓝衣裙正好落进青衫的怀抱里,离华晚了一步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他收起担忧的表情,双手负立在楼梯的一端,好似回到了出府之前的那个他。 青衫横抱着锦绡,纵身一跃,从楼上飞下。 锦绡从青衫身上下来,坐在木凳上,抬头一望,眼前的这个男子有着柔和的五官,温暖的笑容,白皙的皮肤是终日没有晒过太阳的,被青色衣衫衬的仙风道骨,颇似一阵春风的美好。 青衫男子低头笑着,他看向锦绡的目光也有不同的涟漪,明明是如此稚嫩的脸庞,却绾着发髻,瞳孔里还有不同于世的清透。 “夫人还有哪里伤着了?我这里有些跌打药,用于外敷,两个时辰就能见效。”青衫从兜里掏出莫约两寸长的小瓷瓶,瓷瓶上有花花绿绿的花纹,瓶底下用特殊的刻法刻有一个“赛”字。 锦绡接过瓷瓶,放在手里把玩,瞧了瞧瓷瓶又瞧了瞧对面的男子,问道:“这药……可是赛伽伦配的?” 青衫回答道:“此药正是家师所制。” 锦绡回望身后的离华,见他一脸平淡,又对青衫说道:“赛伽伦收了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说夫人与家师很熟?”青衫一面问到,一面看向离华。离华替自己斟了一杯茶,闲散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好似并未听见锦绡与青衫的谈话。 锦绡恬淡一笑,“是有些渊源。说了些话了还不知公子尊名。” “在下京城御。”青衫拱手答到。 忽时一人影闪至,突兀的扑到锦绡怀里,锦绡整个人都是一阵颤动,来人正是乐瞳。 “公主!”乐瞳仰面看着锦绡,小脸上满是泪痕。锦绡紧紧抱住乐瞳,鼻子一酸,霎时红了眼眶。 那边离华也沉浸在与京润重逢的喜悦里。 “原来夫人便是陵安王妃,家师常常提起你。”京城御说道,锦绡点点头,莞尔一笑。京城御又对离华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陵安王了吧。”离华也是点头示意,只是相比之前多了一份骄傲。 “王爷,陆姑娘他们已经到了赛神医那,我们也快些去吧。”京润提议到。 乐瞳朝着一边翻白眼,她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锦绡去的。 “在下本就是来接王爷和王妃的,此时上山正好。”京城御说道,乐瞳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京城御瞧着那小眼神,忍俊不禁的弯起嘴角,用一阵轻咳掩饰自己的偷笑。 离华一听有陆沉梦的消息,也忍不住的想去了,便拱手说道:“有劳京城兄了。” “王爷言重了。”京城御说着,一面往前带路。今日风和日丽,亭楼山在日光下的青色绿得耀眼,山上青葱的小草随风摆动,好似一条绿溪在山间蜿蜒流动。上山的人就如店小二说的那般多,锦绡一行人混在人群中,一路走在青山绿水间。 随着日光的悄移,锦绡一行人行至风谷口。竹林小舍坐落在丛山峻岭之间,若是不细看,怕是不能发现这隐于人世的“安世居”。 锦绡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半年未曾踏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惦念。 正当一群人沉浸美景之中时,陆沉梦搀扶着虚弱的流云自屋里出来,见到离华与锦绡两人脸上都出了欣然之色。 “离华,王妃,你们无事就好。都怪我们考虑不周,没想到凤伏他竟然……”陆沉梦抓着流云的袖子,担忧之色尽显无疑。 离华见陆沉梦如此,宽慰道:“此事已过,梦儿你就无需自责了。见到你……你们平安便好。” 陆沉梦淡淡一笑,黑密的睫毛下娇柔的眼神望向锦绡,锦绡看着流云,见他之前煞白的脸色已经有了红润,便问道:“流云公子的毒可是解了?” 流云低下头轻轻咳嗽,答到:“多谢王妃关心,毒……” “毒是解了,但这命还保不住。”闻声而来的,是一个满头银发,满目慈祥的老者。 “那……这就是叫我来的目的?”锦绡看着赛伽伦,朱唇绽出一枝花来。 赛伽伦也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说:“许久不见,小丫头变聪明了啊。” “呵~”锦绡掩唇轻笑,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那是要我做什么呢?” “还记得老夫给你的玉雪丹吗?只有此药才能护他心脉,而这药老夫只炼了两粒,一粒已用,只剩你那粒了。” 锦绡闻言转身对乐瞳说道,“去将药取来。”乐瞳闷闷不乐的去取药,无奈的踢着石头。 “多谢王妃。” “多谢王妃。”陆沉梦与流云双双说道。 锦绡摇摇头,墨黑的青丝被风拂起,素色的脸色不加一点修饰,浑然天成的美丽仅那不经意的一笑便征服了众人。 “想必这位就是陵安王吧?”赛伽伦问。 离华上前一步,礼道:“久闻神医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赛伽伦不免浮出得意之色,回到,“哈哈……王爷过奖了。老夫只不过一介莽夫罢了,担不得神医之名。” 废了好一会功夫,乐瞳才不舍的把玉雪丹交给锦绡,锦绡又递与赛伽伦。 蒸腾了一些时间,已日下西山,暖暖的余晕照在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黄。 入夜,风谷外一片安静祥和,夜空上挂满了明珠似的星星,将黑夜点缀的透亮。 京润和乐瞳回了客栈,锦绡与离华便在这竹林小舍住了下来。 里屋的檀香刚刚飘满整个屋子,锦绡便推门而入。似乎料到她来,赛伽伦并没有惊讶之色,见锦绡入座,便为她掺了一杯茶。 锦绡开口道:“看你如此神色,莫非已知我的来意?” 赛伽伦笑而不语。 锦绡也没再多问,她知道赛伽伦一定会告诉她的,便悠闲的品着清茶。 “前些日子温国舅来过,墨倾城已经嫁入三王府。再过不久,想必长公主也会嫁到顾国。 到时你也得称她一声皇嫂,若是想为你母妃报仇,也只有这些时日了。待她嫁过去做了一国之后。再想动手可就难了。”赛伽伦徐徐道来。 锦绡看着他又像看着远方,脸上的神色不似白日里那般从容淡雅,竟有一股凶狠之色。手里的瓷杯,被它重重的砸在桌上,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她付出代价,我母妃的身子,不能白白受罪。锦鸢,你给我等着!” 赛伽伦见她如此,只是摇摇头,叹息道,“你如今执念太重,别忘了,你已经嫁作人妇,有事不得插手。墨倾城已经叛变,你也得小心些。” 听到这些话,锦绡猛然瞪大了眼睛,“什么?墨倾城竟然叛变了?” 赛伽伦端起杯子,茶叶的清香透过鼻息,让他淡了心境。放下杯子慢慢说道,“她,恐怕是真的爱上三王爷了。” 锦绡低头,娥眉紧蹙,伤心与难过,一点一点在她身体里注入,她害怕的颤抖。心里念叨着,墨倾城啊墨倾城,十六年来的玩伴居然会弃她而去,究竟是她做错了什么,一切都不得而知。想到那时她们无话不说,在那深宫里互相依靠,互相扶持,却敌不过一句爱!抬头望望天色,想到离华和陆沉梦,还有流云,她不禁泛起一丝冷笑。笑自己有多么的傻,既然已出了那牢笼,就该好好珍惜。 半响,赛伽伦又说道:“明日你也去远天(宥国都城)看看你舅舅他们吧,你母妃的药也一并带过去。” 锦绡点点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煞气,只是一些想不透的心绪还隐在眉间。 窗外有明月映着翠竹,偶有几声风吹枯叶响,却没人能听见这屋里的谈话。 那日夜里,锦绡一个人坐在风谷口,寂静的风声划过她的耳畔,默默的想了很多事。思绪飘到了七年前,那是一个盛夏,却形如寒冬。那一年的她,正值豆蔻年华,没有才冠京华,没有美艳天下。只凭着一身胆识,在皇宫中博得一方宠爱。但皇宫之中,怎么可能没有硝烟,尽管锦绡安然无恙的长大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仍旧让她陷入了是非之地。 她外公手握兵权,却在明争暗斗中惨死。官位被夺,家道中落,墨家也受到牵连。温青海靠着后宫里的姐姐温贵妃东山再起,不幸将锦绡卷入这场战争。温贵妃也因此被人陷害,不仅失宠且身中剧毒,若不是有赛伽伦,怕是性命不保,但这病根却是落下了。以后的日子,锦绡被交与皇后照顾,虽然皇后待她不薄,寄人篱下的滋味让锦绡永生难忘。 从小陪她长大的墨倾城与她同甘共苦,为了复仇甘愿去了青楼,两个孩子心底生仇恨的种子。这一晃,便是七年过去。没想到如今墨倾城扔下了她,一个人兵荒马乱。 事情还得回到锦绡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宥国的车马上路前。 那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淋湿了整个远天。夜里是蒙蒙的雨色,大红的嫁妆是那么鲜艳,锦绡独自坐在铜镜前。她身后站着锦鸢,那个在整个宥国的找不出第二个的女子,她娇柔美丽,却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无论温青海的官做的有多大,锦绡是斗不过锦鸢的。 聪明如锦鸢,她动了动脑筋,便把和亲的事让给了锦绡。她早已料到后来的事情,所以她站在这儿,可以面不改色的对锦绡说着那些祝福的话。 锦绡将樟木柜里的项链拿了出来,那一夜,她是真的把锦鸢当做了姐姐。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墨倾城被三王爷赎了出来,温贵妃病重,温府被查封,这一切都在锦绡走了之后。所以有的她知道有的,她不知道。 她想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但她是有心的,遭遇了背叛她放不下。 风凉了,锦绡红了眼,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六章 锦鸢 事情正如赛伽伦所料,第二日一早,离华便收到了离晋的飞鸽传书。既然已经到了宥国,那便将锦鸢迎娶回来。还没来得及道别,离华和锦绡带着乐瞳与京润离开了亭楼山,一路向北,与前来迎亲的郑将军回合。 迎亲的队伍速度的确慢了许多,一路风尘仆仆,还是赶到了远天。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锦绡又回到了这个好似梦魇的地方。她被安置在远天城外的一个客栈里,和迎亲的队伍一起。只有离华和郑将军叫了几个随从进了城去。 城外有别一番的宁静,少了聒噪与繁华,锦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城里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只看到了离华带着锦鸢回来,她没有盖上喜帕,嘴角的笑像天上弯弯的月亮。那一身大红的喜服刺伤了锦绡的眼眸,锦鸢若无其事的靠近离华,目光直逼锦绡,一把把冰冷的利剑射在锦绡的心上。锦绡转过身去,上了楼。 “咚咚咚”敲门声震醒了微微有睡意的锦绡,乐瞳去开了门。正如锦绡所料,来人正是锦鸢。 “长公主!”乐瞳先是惊呼,接着赶忙行礼。 “你先出去,本宫同王妃有些话说。”锦鸢径自走进房内,大大方方的坐下,一身红衣还未退下,头上的凤饰压的她头疼,但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冷艳与贵气。 “是。”乐瞳应声说到,偷偷与锦绡交换了眼神,知趣的关了门。 暮色已经悄悄四合,房内的两名倾城之貌似乎尚无睡意,直到灯火阑干之时,锦鸢的玉指才抚上朱唇,轻轻打了个呵欠。 “这都什么时候了?”锦鸢转头向门外讯问。 半响乐瞳才回到,“回长公主,已是子时了。” 锦鸢站起身来,芊芊细手支住梨花桌,那双如葱般的手指搭上那缤纷的丝绸煞是好看。 “看来,妹妹在陵安王府也并不受待见啊。不然夫妻一场,这陵安王为何不与你同住一屋?”锦鸢轻笑道,眉眼间尽显媚态。 锦绡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懦弱也罢,锦鸢说的也是事实。 不过一下秒,门却被推开了。 离华一身墨色罗衣,缓缓走进,“夫人……原来长公主也在啊,可是有事相商?” 锦鸢立马变了脸色,“本宫与自家妹子探讨一些闺房之事,王爷莫非舍不得?”狠狠瞪了锦绡一眼。 离华笑道,“这倒不是,只是天色已晚,长公主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明日一早就起身上路。” “那本宫就回房休息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了。”锦鸢巧笑着转身离去。 只留下锦绡与离华二人面面相觑。 这远天外城阴晴不定,屋外早已响起赫赫风声。 “王爷,臣妾伺候您更衣吧。”锦绡面颊红润,就像新婚那晚红烛映照在脸上。 她以为离华会拒绝,和以前一样在帮她解围触动她心之后一走了之,不管她心堪比之前更加难受。 但今夜的离华却不是这般,他瞧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锦绡,没有锦鸢的张扬,没有陆沉梦的恬静,自身散发出一度淡雅,看似平常的脸蛋却有一种惊天动地的美。 所以,他破天荒的点头了。 她为他宽衣解带,烛光一熄,风声劲劲,他将她搂在怀里。 第二日一早,客栈后院的鸡鸣划开了破晓,陆陆续续的有人起来了。迎亲的队伍也开始上路。 待到锦绡醒来,马车已经一路颠簸到顾国边境,橙黄的阳光透过碎花的布帘映在离华的脸上一闪一跃。 锦绡只是微微睁开眼睛,黑夜似的眼睛在颤动的睫毛下聚焦在离华的脸上,那张白净的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眼里还透露出一丝温情。他的黑发从蓝衣肩上自然的垂落,节骨分明的大手不经意的搁在她手上。 双眸对上锦绡,离华说道:“你醒了?” 锦绡从他怀里起来,理理衣服,“嗯……现在……几时了?” “辰时了。”离华答到。 “已经辰时了啊。”锦绡双眼放空,似在神游。 “嗯。” 这样的沉默蔓延了几个时辰。 第七章 马车辗在细泥沙路边的枯木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车上不再有人说话,车外的乐瞳与京润确闲不住,赏着一路宜人的景色不禁心情大好,盛开的野花也是扑鼻的香。 “哎!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走小路而不走官道呢?”乐瞳拍拍京润的肩膀问道。 京润轻蔑的瞧了她一眼,随手挑了根野草叼着,歪着头得意的解释到:“怎么就说你们女人见识短呢。这官道多危险啊,我们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呢。”京润又拉过乐瞳朝后面看,“你瞧瞧,这皇帝嫁女儿就是大手笔!” 乐瞳看着比她家公主出嫁还多的嫁妆以及更长的送亲队伍,右手不自然的放在京润左手臂上,狠狠的揪起一块肉。 “哎哟哟哟,姑奶奶,这是你们皇帝给的,又不是我给的,你掐我有什么用。” 乐瞳也明白,但她就是很生气,白了京润一眼,跟上队伍继续前行。 京润追上乐瞳的脚步,乐瞳的不开心都写脸上了,京润只好找些话题来开导开导这位迷途少女。 “小瞳,”京润唤着。 乐瞳停下来瞪着他大吼道,“谁让你叫我小瞳的!” “你别这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京润直接无视乐瞳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你管我嫁不嫁!”乐瞳依旧大吼。 “那你说说你想嫁什么样的人,以后遇上了好帮你撮合撮合。”京润的脑袋和乐瞳显然不在同一高度上。 一说到这个问题,乐瞳明显的淑女起来,竟然对着京润一阵傻笑,“我喜欢……嗯……那个人……他必须有操持天下的沉稳,有高深莫测的武功,最主要的是痴情。而且对别人也是温柔谦和的,他从来不把我当下人看。” “你说的,可是王爷?”京润问道,一向迟钝的他在这事上却如此精明。 乐瞳娇羞的点点头,忧愁伤感一时间也浮上脸颊,“可是,我怎么能跟公主比呢。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陆姑娘,能被王爷那么的爱着。嘴里说着她的坏话,不过是出于嫉妒罢了。” 京润一语不发的看着乐瞳,眼里受伤在乐瞳的回望下收了起来,他很明白乐瞳,她比不过王妃,就像自己永远只能活在王爷的影子下。 “你不会说出去的吧。”乐瞳突然问道。 京润被打断的神游有一秒的停顿,他冲着乐瞳笑,点点头,“嗯。” 车里车外总算是都沉默了,就连天边的红日也跟着沉入山下,整个队伍停下来开始扎营,行夜路总是不方便的。四处亮起火把,暗夜的苍穹也照的通红。 这条道是直通顾国东部的,虽然比官道绕了点,路面要稍微差了些,好在比较隐蔽,退可攻近可守。按照如此行速,再要一天时间,便可到达金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七章 选秀 马车辗在细泥沙路边的枯木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车上不再有人说话,车外的乐瞳与京润确闲不住,赏着一路宜人的景色不禁心情大好,盛开的野花也是扑鼻的香。 “哎!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走小路而不走官道呢?”乐瞳拍拍京润的肩膀问道。 京润轻蔑的瞧了她一眼,随手挑了根野草叼着,歪着头得意的解释到:“怎么就说你们女人见识短呢。这官道多危险啊,我们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呢。”京润又拉过乐瞳朝后面看,“你瞧瞧,这皇帝嫁女儿就是大手笔!” 乐瞳看着比她家公主出嫁还多的嫁妆以及更长的送亲队伍,右手不自然的放在京润左手臂上,狠狠的揪起一块肉。 “哎哟哟哟,姑奶奶,这是你们皇帝给的,又不是我给的,你掐我有什么用。” 乐瞳也明白,但她就是很生气,白了京润一眼,跟上队伍继续前行。 京润追上乐瞳的脚步,乐瞳的不开心都写脸上了,京润只好找些话题来开导开导这位迷途少女。 “小瞳,”京润唤着。 乐瞳停下来瞪着他大吼道,“谁让你叫我小瞳的!” “你别这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京润直接无视乐瞳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你管我嫁不嫁!”乐瞳依旧大吼。 “那你说说你想嫁什么样的人,以后遇上了好帮你撮合撮合。”京润的脑袋和乐瞳显然不在同一高度上。 一说到这个问题,乐瞳明显的淑女起来,竟然对着京润一阵傻笑,“我喜欢……嗯……那个人……他必须有操持天下的沉稳,有高深莫测的武功,最主要的是痴情。而且对别人也是温柔谦和的,他从来不把我当下人看。” “你说的,可是王爷?”京润问道,一向迟钝的他在这事上却如此精明。 乐瞳娇羞的点点头,忧愁伤感一时间也浮上脸颊,“可是,我怎么能跟公主比呢。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陆姑娘,能被王爷那么的爱着。嘴里说着她的坏话,不过是出于嫉妒罢了。” 京润一语不发的看着乐瞳,眼里的受伤在乐瞳的回望下收了起来,他很明白乐瞳,她比不过王妃,就像自己永远只能活在王爷的影子下。 “你不会说出去的吧。”乐瞳突然问道。 京润被打断的神游有一秒的停顿,他冲着乐瞳笑,点点头,“嗯。” 车里车外总算是都沉默了,就连天边的红日也跟着沉入山下,整个队伍停下来开始扎营,行夜路总是不方便的。四处亮起火把,暗夜的苍穹也照的通红。 这条道是直通顾国东部的,虽然比官道绕了点,路面要稍微差了些,好在比较隐蔽,退可攻近可守。按照如此行速,再要两三天的时间,便可到达金城。 他们一路行着,都耐不住寂寞,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连路边的花花草草也能说上一通。 这说说笑笑的便又度过了几个个夜晚,入秋的早晨是有些冷冽的,偶尔一股风吹起,着实让人打个寒颤。锦鸢的陪嫁侍女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梳着两个乖巧的羊角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听锦鸢唤她“薇儿”。薇儿跟在花轿旁,收了声儿说:“公主,天有些冷,还是再穿件衣服吧。”虽然轿里比外面热乎,但那身极薄的大红嫁衣在突然到来的小雨面前,更加无所依附。 花轿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怒,“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本宫以后是皇后!” “是是是,皇后娘娘,您还是再穿点吧。”薇儿诺诺连声的应到,接过前面护卫递过的油纸伞,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花轿里的人儿没有在应话,这一点她和锦绡像极了,自己认定的事儿是没人能改变的。 这秋雨落得奇怪,只是一阵,等他们能远远瞧见金城城门时,这雨又慢慢地停了。 见着一路讨喜的大红,守城的官员便吩打开城门,离晋负手而立,酷似离华的俊脸多了一份精明。不着声色的周游在各路大臣的巴结讨好之中。 花轿一进城门,四周响起鞭炮声,吓得几匹马儿受了惊,锦鸢已经下了轿,离晋牵着她步上龙辇。载着离华与锦绡的马儿疯狂的飞奔起来,幸得离华身手矫健,再一次从马车上救了锦绡一次。 这一出小插曲匆匆而过,热闹的玄武街上,离晋与锦鸢享受着万民跪拜之礼,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从东城门直达监国寺,三拜九叩之后,册封宥国露华长公主锦鸢为皇后,居凤仪宫;陵安王离华有功,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陵安王妃锦鸢封二品诰命夫人,赐汉白玉雕花手镯、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玉梅花簪、珠子箍儿、金九凤钿儿各一……可随时进入后宫,与皇后作伴。 一系列的册封与赏赐下来,便到了傍晚,离晋大宴群臣,离华与锦绡借此机会悄悄离开了。 回到久别的陵安王府,知道王爷与王妃要回来,丹娘早率领众仆人在门外迎接,“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离华与锦绡相视一笑,他的白衫掠过她的粉裙,携手步入府内。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一阵菜香从偏厅飘来,锦绡深深的吸了口气。 离华瞧着她,“王妃可是饿了?” 锦绡面上一赤,斜眼倪了他,道:“路途遥远,臣妾自然是饿了。” “那就吃饭吧。”离华走在他前面,紧握的手一直未曾松开,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次出门,虽说坎坷了些,但终归是好的。那些个有月亮的晚上,锦绡时常想起在长风林里离华的轮廓。 梧桐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天高云淡,秋风送爽,这样晴朗的早秋不知还有几个。 一大早,离华穿戴完毕去了早朝,锦绡待他走后也起身梳妆。 万芳园的花四季不谢,或淡或浓,人心情好了连带着看花也美丽了。 锦绡带着乐瞳在万芳园了悠闲的转悠,一名蓝衣小厮小跑进来通报,道:“启禀王妃,皇后娘娘传您进宫。” 锦绡葱白的手指正落在山药上,眼珠玲珑一转,心里便有了着落。她掐算着日子,这过不几日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她那皇后姐姐一定是着急了。 朱唇嫣然一笑,道:“好,容我整理一番。” 小厮赶去回报传事的太监,锦绡领着乐瞳回房换上紫色宫装,稍作打扮,与前时在万芳园里赏花的陵安王妃又不一般了。 到了凤仪宫,殿外宫女齐齐拜道:“参见陵安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锦绡一笑略过,乐瞳在殿外侯着,引路的公公将锦绡带入偏殿。 小宫女们上了茶和点心,锦绡默默等待着,手边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锦鸢才迈着莲步进了偏殿。 “参见皇后娘娘。”锦绡乖乖行礼。 锦鸢扶起锦绡,“妹妹快快请起。” 妹妹?! 这两个字会从她锦鸢嘴里跳出来,锦绡诧异了许久。 锦鸢拉着锦绡一同坐下,看着桌上的清茶,“这茶水都凉了,快换杯茶来。” “是。”宫女双手接过,迅速的跑了下去。 换好了茶,锦鸢吩咐所有人都出去,锦绡明白锦鸢真正的目的这才刚刚开始。 自从封后那天,锦绡就没再见过锦鸢,这一日的锦鸢脸上少了一份稚气多了一份知性,那一支金灵仙凤钗衬得妩媚动人,想来离晋对她不薄。 见人都走了,锦鸢眼神一变,那副长公主的高艳架子又拿了出来,她开门见山地说:“本宫刚进宫不久,在这宫中也并无任何势力,那些个臭娘们整天妄想着算计本宫。” “噢?姐姐不是一向都能控制大局吗?”锦绡轻笑。 锦鸢脸色变得煞白,冷冷道:“锦绡,在这里可只有本宫与你是一家人!说好听点是来和亲的,不好听就是来当人质的!本宫要是有什么事,妹妹面子上不也没了光彩吗?” 锦绡袖口的凌罗摩挲着指腹,她低下头,“难道姐姐,爱上了皇上?” “没有!”锦鸢立马矢口否认,脸红的像被捉住了什么,“本宫劝你还是和陵安王有点距离,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也是生在皇家的人,你看哪个王爷不是左拥右抱的?一个人质怎么会被人爱上呢。” “……”锦绡没有说话,回府的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很幸福,每日看着他上朝等着他退朝,心里好像有了归属。锦鸢的话像一根针一样刺破了她的梦。 见着锦绡迷茫的眼神,锦鸢嘴角弯起冷笑,“本宫要你做的很简单,选秀不是要开始了吗?本宫已经打听到了,离华将会负责秀女的挑选。” 听到这,锦绡果然如锦鸢预想的那样一征,她继续说,“你即为陵安王妃,自然会为王爷做点事,挑选秀女王爷会带着你吧。” 锦鸢的口气像是确定了一切,就像锦绡说的那样,她向来都能掌控大局。 “若是我不去呢?”锦绡笑着问道,她那礼貌的笑意带着几分阴冷,乍一看竟和离华有些相像。 “不去?”锦鸢松开端着青花瓷杯的手,抬眼看锦绡,早已料到她会拒绝,“你母妃身边可有本宫的人。” 这般的胸有成竹,锦绡只能暗自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若你敢伤害我母妃,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锦鸢好似并不在意,缓缓起身,“等妹妹有了那个能力再说吧。” 那样轻蔑的眼神,那样俯瞰的姿势,那样狂妄的口气,无一不让锦绡怒火中烧。 锦鸢没有关注锦绡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王妃应该听懂本宫的话了吧,若是无事便一起用膳吧。” 锦绡也起身来,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淡然道:“谢娘娘好意,此时王爷也该退朝,在家等着妹妹呢。”锦绡笑的好生得意,她能胜过锦鸢的,目前看来只有这一注不能握紧的幸福了。 “妹妹告退。”锦绡行礼后,走出偏殿,殿外的宫女依旧拜着,乐瞳跟着自家主子出了凤仪宫,一路上锦绡心里都闷闷的。 撩开帘子,天空洁净如洗,四周有此起彼伏的叫卖, 回到府中,离华正在书房里批改卷文,锦绡将茶沏好端进去。书房里有淡淡的龙涎香,深浅不一的蓝色布帘被风吹荡,也吹起离华的衣角。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惊异的抬起头,锦绡冲他腼腆一笑,说道:“我沏好了茶,你休息一下吧。” “难得你费心了,我怎好拒绝。”说着,离华停了笔,起身走到锦绡身旁,左手托起茶杯,一股龙井茶香萦绕鼻尖,右手执起茶盖,浅尝一口。 锦绡见他喝下,便开口道,“过几日便是选秀的日子了。” 离华放下茶杯,点点头,“皇上叫我负责此次选秀,想必皇后叫你入宫也是这个原因吧。” 锦绡有些惊讶,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你……竟然知道。” 离华看着锦绡的眼睛,那双淡如水的眸子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他竟然都不得而知。 “你别忘了,府里有些什么事,管家都会向本王汇报。”离华说。 锦绡低下头,暗自骂自己愚笨,又在离华面前出了丑,但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那秀女的选举可是要在府里?” “不是,等各地官员将画像送来,再从中挑出入宫选秀之人。到时,就与本王一起吧。” “啊?”锦绡一时出神,竟然未能反应过来。 “呵呵。”离华一笑,又回到席案上批改文卷。 锦绡这才回到:“多谢王爷。” 事情办完了,锦绡从书房里出来,心情大好。 时间一晃,到了选秀那日,送来的花卷堆满了整个书房,之前还欣喜若狂的锦绡一下子焉了,如此多的画卷还得在三日之内看完,总算明白离华为何拉她一起了。 三日里,锦绡与离华未曾出过书房,没日没夜的看着一个个美人,只要有钱,再丑的姑娘都能画的美如天仙,这些个画卷不过是走走过程,但离华还是得一一看过,再在花名册上钩下她们的名字。京润和乐瞳也做不了什么,只得帮主子捶捶腿捏捏肩。 “诶,这可是张尚书的女儿,就这样不要了?”锦绡手拿一张画卷,卷上一名身穿淡蓝雪纱裙,头戴金枝欲孽钗的女子在含情脉脉的望着窗外,一侧题着:张尚书之女张仙沫。 “这个女人我见过,画的太离谱。”离华头也不抬的说道。 太离谱?!那这个张仙沫究竟有多丑。 锦绡还在楞楞发神,离华又说:“这些人家的女子,即使在我这里除了名,也是能入宫的。” 锦绡一下子了然了,也不再去纠结张仙沫的长相,她明白这里面一定还有更离谱的,只是离华做事认真,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的。 忙了三天,终于将所有的秀女清点完毕,天刚刚亮,离华将熟睡的锦绡抱上床,自己便去上早朝。 本来秀女之事应该交与后宫,可这位新皇后怕是还得不到离晋的信任,可苦了他这个王爷。 离华将选秀之事向报备离晋,怎料想离晋竟说,“此事就交由静妃处理。” 离华想着自己答应过锦绡,便道:“可否让贤内一同?她身为诰命夫人也应当替皇上分忧解。” 离晋瞧着离华,有些不明所以,眼睛里跳出来的更多是惊讶:“如今你竟不排斥她了。” 离华一征,离晋的话像火药一般在他脑海里炸开,这些日子的平淡让他忘却了他到底爱着谁。 “你的话朕准了,袁公公,拟旨。”离晋说着。 离华的魂好似飘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元和殿的,他和她好像真的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八章 进宫 金钱花碎碎地落了一地,锦绡正在喝着丹娘熬的桂花粥。这几日入了八月,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丹娘收了许多桂花,寻思着给府里的姑娘们做个香囊。 张管家匆匆跑进偏厅,气息冲着胡须一起一伏,“王妃,宫里的袁公公带了圣旨来。” 锦绡一听圣旨,拿着绯玉瓷碗的手若有所思地慢下来,“张总管,宫里的人不得怠慢了。”又起身理了理衣服,带着乐瞳等几个小丫鬟一道往正厅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陵安王妃,二品诰命夫人锦绡,德贤淑良,聪慧识局,特命协静妃一同监查选秀一事。望王妃公正严明,举贤良之人,钦此。”袁公公拖完尾音,合上圣旨。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锦绡跪在正厅中间,玉臂悬空,等着袁公公颁下圣旨。 “王妃请起,圣旨以达,老奴先告退了。”袁公公一面笑着,一面打量着锦绡。龙椅上的那位,信不过宥国来的皇后,却能因陵安王的一句话便轻易地将选秀之事交与同是宥国的王妃。想着,便又多看了一眼锦绡。 锦绡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位袁公公眼神温和中带着犀利,只能回敬一个温柔的笑,“张总管,送送袁公公。” “是。” 厅外的庭院又吹来一道穿堂风,撩起锦绡锦蓝色的衣角,她纤指摩挲着圣旨,思索了许久。 离华是和圣旨一道回府的,离晋的话一直恼得他心烦意乱,他摸不清自己对锦绡是如何一般的感情,但他的梦儿,他像是背叛了她。 刻着君子兰的黄木百叶窗上停下两只黄鹂,清脆的啼声像七月最后的挣扎。离华在窗边沉思,他脑海里闪过与陆沉梦儿时的记忆。 名冠金城的少女只为他一人面红,那伞下的蹁跹在每场雨里都不曾忘记。黑发的余温还留在指尖,笛声悠悠,好似这窗边的黄鹂。 百叶窗外一阵疾风,床边的梧桐树抖了抖身姿,最后一点的梧桐花落到离华的发间,隐隐约约的香气在空气里膨胀。 陆沉梦的脸又幻化成了锦绡,万芳园里的芙蓉花,骄傲的景盛公主,还有长风林里的一夜,这个女子的坚毅和温柔,都如同涓涓细流润透了他的心。 离华颓唐的坐下,任由思绪飘远。 正厅里飘着淡淡龙涎香,锦绡已将事情缘由猜了个大概,随口一问,“王爷可是回来了?” 乐瞳眼神闪躲,竟有些犹犹豫豫,说:“王爷这会在书房呢。”平日里退了朝,王爷都会来寻王妃的,今日却一言不发的进了书房,乐瞳不免得担心。 锦绡眼神一黯,握着圣旨的手更紧了些。 这日过后,离华日日待在书房,日间与锦绡见了面也是匆匆而过。半夜里锦绡醒来,离华躺在她身边,棱角分明的侧脸泛着一层柔和的月光。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小心翼翼的吻过他的额间,又偷偷拿被子遮住泛红的脸,嘴角藏不住的笑突然又变了味道,“你是在躲着我吗?”小手无力的缩回来,又忍不住探出去,最终归为一声叹息。 离华不知何时醒来,侧过身子,修长的手臂拿住被边,替锦绡盖好被子,哑声道:“睡吧。” 次日清晨,晨曦的微光里夹杂着露水的清新。离华早早地醒来又去了书房,锦绡自他离开后就再也未入眠。乐瞳与往日一般在门外守着,等到日晒两竿时再去叫锦绡起床。 不料今日,刚刚鸡鸣三声,祥云居内就传来锦绡清晰的声线,“乐瞳,东西都备好了吗?” 乐瞳在屋外答道,“回王妃,东西正给您装着呢。今日早膳备了桂花莲子粥,金酥脆丝饼,水晶桂圆糕,两熟煎鲜鱼,炉煿肉,筭子面,撺鸡软脱汤,香米饭,豆汤和泡茶。” 锦绡挣着半个身子,想了一阵,“把粥拿来吧,剩下的都分了去。” “是。”话毕,乐瞳踩着稀疏的阳光往厨房走去。 明日,挑选出的秀女就要进宫了。锦绡奉旨协助静妃,自然也是要住进宫里的。 待锦绡穿整完毕,门口的马车也备好了。 乐瞳与京润跟在锦绡身后,一路上王府的景色尽收眼底,万芳园的菊花已经有了骨朵,丁香正开得盛,淡淡的香,淡淡的紫,如同锦绡紫色绯段宫装。 行了一小段路,锦绡还是忍住不住,问了句,“王爷呢?” “在书房看奏章。”京润答道。 “跟王爷说,我在门口等他。”锦绡步子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惆怅。 京润迅速地串到人群后面,锦绡一行人也走到了正门。 鲜艳的红漆大门彰显着王府的威严,门口两尊石狮赫然耸立,肃穆三分。 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抬软轿。 马车上的物什也不胜几多,都是些锦绡惯用的小物件和衣裳,虽说宫里的也好,丹娘仍是担心锦绡用着不习惯。 软轿是明黄色的轿顶,垂着鹅黄色的轿帘,四周吊缀着青鱼流苏。锦绡就站在这软轿前等着离华。 半晌,才见京润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他在书房劝了王爷许久,可王爷还是埋头批改奏章。他不敢直视王妃的眼睛,只好低着头说:“回王妃,王爷说他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来送您,这皇宫离王府也不远,您自己过去就好,哎哟!”乐瞳一拳打在京润胸口上。 “乐瞳!让京润把话说完。”锦绡道。 乐瞳气得转身,京润继续说道,“王爷还说,宫中不比王府,王妃须得谨言慎行。” “知道了,你去回王爷,就说本宫行事,自有分寸。”乐瞳为锦绡撩起轿帘,锦绡径直地上了轿。 轿外边的京润又急又恼,说道,“王妃,让京润送送您吧。” 锦绡还未开口,乐瞳像是明白她的心事一般,便回了京润,“还是不必了,王妃又不是不回来,你守着你家王爷去吧。” 一轿一车徐徐前行,锦绡坐在软轿里,两眼无神。她就像着了魔一般沉寂在了离华的温柔中,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离华这般对她,难道那些日子里的温柔都是假的?难道陆沉梦又勾起了他的相思?那日静妃的提议,她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 转念一想,离华好似从未说过爱她。像锦鸢说得那样,她不过是个人质,何来谈爱。眼下救助母妃,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锦绡长舒一口气,撩开鹅黄色的小窗帘,市井的繁华让她感到一阵踏实,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相夫教子,粗茶淡饭,好不快活。 放下帘子,软轿慢慢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市,越往皇宫靠近便越发的肃静。 等到那鹅黄的软轿平稳地落了地,锦绡人已在铃鸾殿了。她那皇后姐姐特意求皇上给她安排到此处,一来是说是离秀女院也近,二来平日里她姐妹二人可以叙叙旧。 虽然锦绡知她本意不止如此,但铃鸾殿也确实是个好地方,听带路的宫女说这原本是前朝宠妃岚淑仪的住处。一入殿内,放眼望去皆是花雕红木的设计,三两个春游戏水的屏风立在殿正后,正是燥热的天气,屋子里却凉意十足,像极了宥国的温度。 锦绡在殿内转了一转,吩咐人将带来的物品摆放好,便待着乐瞳出门了。她刚进宫,本应先去向太后请安的,但太后派了人来说不必去了,想必太后还记恨她抢了陆沉梦的位置吧。 正午稀碎的光线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光影,碧云亭里穿来一曲笛声,声调悠扬,音色华美。 女子穿着紫绡翠纹裙,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背后,头上只有一只简单的累丝珠钗, 她坐在碧云亭内,手里拿着一只普通的木笛,眼神沉寂,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笛声之中。 “王妃,怎么不走了。”乐瞳不解的问道。 “嘘。”锦绡停住了脚步,对乐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在离秋夕十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一听到这笛声,便自觉地想到了陆沉梦。忽而间女子的笛声变得愁情哀伤,尽然让一向开朗的乐瞳也悲从中来。 笛声在最后一声哀怨中结束了,女子慢慢地将笛子放下,木笛与石板桌碰撞出轻轻的脆响,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仅一眼,便已泪流满面。 乐瞳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见这般悲凉的场面,一心想上前去安慰,刚迈出脚步,便被回过神来的锦绡抓住,“别去。” 乐瞳自觉失态,红着脸跟上锦绡远去的步伐。 到了凤仪宫,锦鸢正在内殿榻上吃着甜点,有宫女来报说陵安王妃到了,锦鸢眼里这才有了点趣味。 “妹妹几时到的,可是久等了?”锦鸢人还未出现,声音便传到了锦绡的耳朵里, 锦绡自然知道,她又是故意晾她在这,也不恼,好好地给锦鸢行了个万福,“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妹妹不必多礼,快过来坐。”锦鸢今日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头上戴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她一动,在阳光下闪出金光来。 锦绡瞧着锦鸢,几日不见,她素静了几分,想来是离晋让静妃负责秀女的选拔让她恼了,由此不免得一笑,回到,“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选秀在即,臣妾还得见见静妃,就不久留了。” 锦绡这边话音刚落,就瞧着锦鸢因生气而涨得通红的脸,她皇后的风头都被别人抢了去,着实令人难受。她更没想到的是,锦绡竟然拿这事来气她。 屏风前的薇儿不停拿团扇替锦鸢扇着风,手边的碧螺春还冒着丝丝热情,锦鸢知道不少人正看着她的好戏,她不能失了皇后的姿态,便说到,“那妹妹快些去吧,秀女那边的事忙完了,咱们再叙叙旧。” “若是哪天能与皇后娘娘早些见面,怕是才有时间叙旧,今日臣妾便先告退了。”锦绡身子微曲,面上挂着温柔的笑,转身离开了凤仪宫。 高座上的锦鸢目送着锦绡离开,眼睛微微眯着,头也不回的问薇儿,“薇儿,你说她这是嫌本宫来得迟了?” 薇儿摇团扇是手停了下来,小脸皱到了一块,半响也没回答锦鸢的问题。 锦鸢面色稍凶地看向薇儿,见她眉头拧在一块,失望地说道:“要你这个废物跟着本宫干嘛!” 眼看着锦鸢快要发怒,薇儿一下子跪在地上,其余的宫女也一同跪下,“皇后娘娘,薇儿真的不懂,薇儿会去学的。” “学?”锦鸢扯住薇儿的领口,目光死死地逼近薇儿,“你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有什么资格学。” 薇儿身子不停的哆嗦,锦鸢一松手,将她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出了凤仪宫,乐瞳粉脸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她着实是被姐妹二人的争锋相对吓住了。见锦绡大步往前走着,乐瞳也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自东往西而去,逐渐靠近朝华殿。 还没到门口,便有宫女前去通报,她那傲气十足的姐姐一面求着她办事,一面又端着皇后的架子,确实没有静妃来得沉稳。 但锦绡终究是宥国人,心里也是向着锦鸢的,若是她反过来帮静妃,怕是她这宥国公主的身份,还得不到静妃的信任。 就在锦绡思索的片刻,便有宫女来请她。锦绡稍稍点头,以示谢意。 入了朝华殿,仍旧跟锦绡第一次来时那边素雅淡静。 静妃端坐在贵妃椅上,一身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戴着素纹平银镯的右手从云纹袖中伸出,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团扇。 “快给陵安王妃倒茶。”静妃吩咐身边的思菁,又朝着锦绡道,“今日王妃来了,定要好好品品这幽竺国的虚叶茶。” 锦绡含笑回到,“多谢静妃了。选秀之事理应妾身不该插手,只是皇上既然让妾身协助静妃娘娘,日后就请静妃娘娘多担待些了。” 静妃眼神突然变得不像之前那般热络,她又细细地将锦绡打量了一番,“王妃这话说得未免生疏了,你我二人应当情同姐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会多些照顾的。” 青玉茶杯在锦绡嘴旁停了停,她笑而不语,又与静妃闲话家常地聊了几句,看起来似乎是比起锦鸢,她和静妃更像是姐妹。 锦绡起身告辞,静妃将她送至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九章 秀女风波 八月的艳阳正是火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阵阵桂花的香气。 第二日锦绡不同以往,起了个大早。一身明紫色烟花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三千黑丝被盘成了宫髻,鬓间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晃。 乐瞳跟在锦绡身后,一前一后的往秀女院去了。 七十二名秀女昨个下午在皇城外依年龄大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日落时分发车,入夜时进入晟汾门,到定军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秀女院。卯时一刻,被挑中的秀女便在院中集合。她们姿态不一,妆容或艳或雅,又娇俏可爱的,又玲珑婉转的,更多的是盛气凌人的。 槐树阴下,锦绡一起看着这些娇俏的人儿,偏偏这宫门有人挤破脑袋想进来,有人死命哭喊又出不去。 管事的李太监扯着嗓道,“恭迎静妃娘娘。”小太监们便吆喝秀女们安静下来,众秀女齐齐拜道,“静妃娘娘万福金安。” 静妃一袭水蓝色衣裙立在台阶之上,身旁陪着几个太监宫女,锦绡走了过去,和静妃低额一笑。 “今日是你们进宫的第一日,日后我和陵安王妃会负责筛选出你们之中品德淑贤之人。”静妃先是树了树威严,又柔声说道:“本宫知道你们之中不乏王侯将相之女,只是这宫里的规矩不同于各位府上,今日你们就先让钱嬷嬷与张嬷嬷给各位讲讲宫里的规矩。” 话音刚落,从人群里走出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向着静妃与锦绡福身行礼。 静妃和锦绡一同在乌木贵妃椅上落了座,瞧着两个嬷嬷声色严厉的告诫底下的秀女。 日头越来越高,金灿灿的光晕印在每个人脸上,锦绡抿了口乐瞳递上的清茶,目光刚好与昨日碧云亭中的女子对上了。 锦绡原本以为她气质不俗,应是个不喜华装的皇家子女,竟然也是个被命运抛弃的无辜人。 “静妃娘娘,这院中着实热了些,不如让姑娘们先进去歇歇?”锦绡提议道。 “这么热的天,晒着我们事小,若是晒伤了静妃娘娘您和陵安王妃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秀女中一个粉色衣服的姑娘附和道,果真引起了静妃的注意,静妃手里的丝绢一抛,道,“这孩子嘴可真甜,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低头福身,又朝着静妃甜甜一笑,“回娘娘,民女徐宝妹。” “哦,是户部尚书徐大人的女儿?”静妃微笑道。 徐宝妹紧抿了唇,一脸窘意,嫩白的小手不停的翻绞着手绢,话音在嘴里憋了半天也没出来。身旁站着一个绿衣姑娘,嘴角往上一扯,冷冷一笑,尖声说道,“回娘娘,她那是徐大人的女儿啊,她爹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还想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徐宝妹羞得脸色煞白,却又不能反驳什么,只得两眼巴巴地忘着静妃。 锦绡最是见不得这样张扬跋扈的人,但她性子薄凉,只是在旁边看着这出闹剧,顺便观察碧云亭的那个姑娘。 她今日两耳坠着缨络坠,双手各一珊瑚手钏。饰品比昨日多了些许,妆容也浓了不少,如若没有那笛音相衬,在众多秀女中,也不过一般姿色。她甚至不看徐宝妹与那绿衣女子,目光涣散,仿佛周身弥漫着忧愁。 静妃识得这绿衣姑娘,将军府的三小姐华娇娇,远近闻名的目中无人,碍于将军府的威严,静妃也不好多说,只得岔开此事说道,“都安静了,如此就依王妃所言,去屋内吧。” “是。”众人跟在锦绡与静妃身,徐徐前行。 四周有噪耳的蝉鸣,大声的叫嚣着属于它们的夏天,就像这样争奇斗艳的女孩们,在歌颂着自己的青春。 秀女院有个专门用来训练秀女的大堂名为思良堂,三丈长三丈宽,刚刚好装下这么些人。 锦绡与静妃依旧坐在中间,两旁站着丫鬟太监。锦绡淡淡的目光掠过每一名秀女,这些人的画像她都曾见过,确实符合之人甚少。 突兀的想起前几日与离华在书房挑选画像时,他待她及其温柔,可一想这些天的离华,不禁叹了口气。 “王妃这是怎么了?”静妃关切的问道。 “无事,想起一些事罢了。”锦绡回道。 “瞧王妃这样,怕是想王爷了吧。可真是恩爱夫妻,这才两天,便魂不守舍的了。”静妃掩嘴而笑,见锦绡默默低头好似娇羞,又道,“不打趣你了。”扭头对站着的秀女们说,“选秀,乃是为后宫挑选德才兼备的女子,所以今日你们与嬷嬷们习了宫中规矩,各位姑娘就先回自己房间休息准备,明日就让本宫和王妃见识见识各位的才情。” 话音刚落,静妃与锦绡便互相礼让,一前一后的出了思良堂,剩众女和宫女太监们齐齐呼道:“恭送静妃娘娘,陵安王妃。” 出了秀女院,静妃和锦绡并肩而行,二人闲谈几句天气风景之语。石子路上的枯叶在脚下清脆的破碎,偶有几只鸟雀飞过,给这深重的宫室带了一点生机。 行至岔路口,静妃拉住正要往左去的锦绡,道,“我这两日瞧见妹妹可只有乐瞳一个丫鬟?” “自小与乐瞳长大,身边都只有她一人。铃鸾殿中也有几个差事的丫头奴才。”锦绡回道。 “这宫中事情繁杂,妹妹身边怎能没几个近亲之人,这样,春兰冬梅,”静妃稍稍转头叫到,两个与乐瞳一般大小,穿着桃粉色宫女服,挽着两个宫女髻的小姑娘站了出来,“你们跟着陵安王妃,好好照顾王妃,切莫大意。” “是。”春兰冬梅一同行礼,自觉地站到锦绡身后。 锦绡自是明白静妃的用意,不过安排了两个眼线在她身边,但毕竟静妃身后站着王相,陆沉梦的事她未与她合作,可一而再的得罪她也是给离华添乱。 她思索了一阵,又是一抹温柔的笑,道,“还是娘娘考虑的周全,锦绡在此谢过了。” “妹妹不必多礼,不如去我朝华殿一同用膳。”静妃牵起锦绡的手,好似二人真的情同姐妹,只是这其中多少虚假城府,外人就不知了。 夏日的炎热在午后最是高涨,如同秀女院里争先恐后展示自己的秀女们。 虽说徐宝妹的爹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但她也是个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是样样不能少的。正巧华娇娇又与徐宝妹分到了一屋住,华娇娇自小娇生惯养,争强好胜,每每与人比试,都是要强过他人的。 徐宝妹正练着琵琶,左手手指按着弦线,右手轻轻撩拨,动人的音乐在空中翩飞,流连盘旋。 华娇娇一旁看着,扬起小脸蛋,一声嫌弃从鼻腔里出来,她起身走向徐宝妹,越靠近徐宝妹,瞧着她害怕的模样,她就越高兴。 徐宝妹紧张到一脸的汗水,连着错了好几个音,不停抖动着身子。 华娇娇凑近徐宝妹的脸,轻蔑的声调从她那胭脂红的唇里出来,“弹得不错嘛,哈哈哈。”说完,华娇娇站直了身子往外走去。 徐宝妹不明所以,能确定的是华娇娇一定不是在夸她,直到华娇娇走出了屋子,徐宝妹才松了一口气。 秀女院的午饭都是统一用的,到了时辰,便有公公敲着铜锣示意用饭,但用膳的只是一些民间秀女和出生官阶低级家庭的秀女。如华娇娇等高官阶的小姐们,家里提前打点好,自然是不与他人一同用饭的。 用完午饭后,徐宝妹早早地回到房间练习琵琶,她父亲花费了如此精力送她学艺,就盼着能让她进宫服侍皇上,光宗耀祖。 房间内只剩一把断琴孤单的躺在地上,徐宝妹一怔,在炎热的夏日里浑身泛着寒意,委屈和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她蹲在门口抱住自己,小心翼翼地抽泣。 “你怎么了?”锦绡刚从朝华殿出来,便想着顺路去秀女院看看。 徐宝妹一抬头,对上锦绡柔和的眼睛,透露出关切的神色。她站起来,忙着行礼,锦绡立马拉住她,笑着摇摇头。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回王妃,我本是回房练习,可是呜呜呜。” 锦绡拍着徐宝妹的肩膀,乐瞳替她抹掉眼泪,“你别哭,王妃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徐宝妹点点头,眉头还是拧在一起,“可是回来我的琵琶就成这样了。” 锦绡与乐瞳顺着徐宝妹的手指看过去便是从中间折断的琵琶,落寞的散在地上。 “乐瞳,去把嬷嬷们叫过来。”锦绡吩咐道。 不一会儿,张嬷嬷和钱嬷嬷端着胖胖的身子到了,“参见王妃。” “张嬷嬷,你看着这秀女院,怎么会出现这种事。”锦绡现在折断的琵琶,严肃的问。 两个嬷嬷吓着跪了下来,“回王妃,这这…是奴才看管不严是奴才的错。” “这一屋与她同住的是谁?” 钱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徐宝妹,回道,“是将军府的三小姐华娇娇。” 华娇娇,静妃今日用午膳时跟她提起过。这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事,放在这宫中却不行了,没有证据谁都不能妄下定论,锦绡看了看耸动着肩膀的徐宝妹,这般柔弱,如何在这深宫中立足? 嬷嬷们将其他秀女集合在院中,正午休的姑娘们个个都无精打采地出来了。 锦绡正要说话,徐宝妹从后面扯住她的衣服,“王妃,我想,可能是院子里的猫不小心撞掉了。这、这件事就算了吧。” 乐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锦绡明白徐宝妹是怕得罪了华娇娇,毕竟身份悬殊,即使一时让华娇娇遭了罪,宫里宫外,华家都不会放过徐家的。 锦绡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多想,回头对众人道,“有谁愿意与徐宝妹一屋?” 底下一片小声唏嘘,都知道徐宝妹惹了华娇娇,也不想得罪华府,个个避之而不及。 却是那日碧云亭中的姑娘站了出来,在人群中淡淡一句,“我跟她一块住吧。” “你是何人?”锦绡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敢不畏华府,这个女子肯定大有来历,忽而又想到,秀女们明明是昨日傍晚才进宫,而她昨日下午却在碧云亭里看见她…… “回王妃,民女秋夕。”秋夕福身,抬头看着锦绡,那张脸竟然有一丝陆沉梦的影子。 锦绡恍然大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秋夕点点头,又朝华娇娇道,“华小姐可有异议?” 华娇娇仿佛未将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轻哼一声,扭过头去,“本小姐还不想和这些低贱的人住一起呢。” “噢?华小姐觉得这宫里谁配与你同住呢?”锦绡冷笑道,她直直的看着华娇娇,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凶狠之意。 华娇娇吓得后退一步,仍旧扬着脸一脸傲气。 一旁的嬷嬷劝着锦绡消消气,锦绡不再理会华娇娇,正欲离开秀女院,却听见华娇娇与几个官家小姐道,“我爹说了,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王妃,能成什么气候。” “掌嘴!”锦绡怒道。 春兰快乐瞳一步走向华娇娇,一巴掌扇过去。冬梅拉住乐瞳道,“乐瞳姐姐,这事不用麻烦您,让我和春兰妹妹来就行。” 春兰与冬梅一左一右,左右开弓,这架势好似干惯了这类事,再想想温柔贤淑的静妃竟养出这样的婢女,幸好锦绡自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人心叵测。只是春兰冬梅两个丫头还是太年轻了,这可是将军府的小姐,哪里能轮得到她们动手,这会子在人前树了威风,事后保不齐会护着她们。 “皇上驾到!”秀女院外,一身明黄突然出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拜到。 “平身吧,”离晋走到锦绡身旁,问,“锦绡,这是怎么回事。” 锦绡还未答话,华娇娇抢先一步,“皇上,皇上要为娇娇做主啊。”华娇娇红肿着脸,眼里包含着泪花,那精致的妆容此时已不复存在。 “回皇上,华小姐认为锦绡无能选拔秀女。”锦绡一语,便让华娇娇骑虎难下。 “华娇娇你是在质疑朕?”离晋轻轻眯着眼,目光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娇娇不敢,是…”华娇娇慌了神,忙跪下去磕头,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把她送回华府。”离晋说道。 人群寂静,只有华娇娇的哀嚎还在回响,锦绡知道,这下和华府结下梁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十章 秋夕 华娇娇被拖走后,秀女院内一片寂静。望着这位不怒自威的皇帝,各自心里都有着小算盘。 离晋在人群里扫视一眼,目光便落在秋夕身上,那么一瞬又收了回来,恰巧这一切刚好落进锦绡眼里。 “若无事的话,就都回去了。”离晋道。 “是。”众人齐齐答到。无一人多言。 离晋看了看身边的锦绡,“王妃与朕一同走吧。” 两人在秀女与宫人的恭送声中出了秀女院,离晋不问,锦绡也不说什么,各自离去。 已是酉时,铃鸾殿内锦绡正露出玉臂撑着脑袋,坐在花雕木椅上吃着进贡的葡萄。春兰冬梅二人站在左右,徐徐地摇着扇子。 乐瞳自殿外进来,不同于粉色的宫装,她一直以来的橙色菊纹绣裙衬得她娇俏可爱。一进殿来,便是一脸的愉悦。 锦绡将手里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回银制刻盘里,杏眼一挑,“你们俩先下去吧。” 春兰冬梅互相交换了眼神,默默的出了殿去。乐瞳跟在她二人身后,四下查看一番,紧紧地关了门。 锦绡起身为她斟了杯清茶,又唤她过来坐下,“可有知道这人什么来历?” 乐瞳得意一笑,竟有几分与京润相似,“我特意买通了皇上宫里的几个丫鬟。那秋夕姑娘是个青楼女子,皇上微服出访悄悄带回来的。好像皇上让礼部尚书收她做了干女儿,这才入选了秀女的。” 锦绡点点头,又将那颗剥了一半的葡萄拿起来,仿佛自言自语道,“果真我猜的没错。” “啊?王妃您早就知道了秋夕姑娘与皇上的事了?”乐瞳挣着眼睛有些诧异。 锦绡的手指放在乐瞳细嫩的脸上,拇指食指轻轻用力,一边笑着说,“与我猜的,十有了。” 乐瞳顺着锦绡的手将脸凑到锦绡面前,附耳听锦绡悄悄说道,“夜里你去一趟秀女院,告诉秋夕姑娘,明日千万别吹笛子。别让别人知道了。” 乐瞳慢慢直起身来,不解地看着锦绡,她家公主越来越令人费解了。她正想问个究竟,锦绡食指往朱唇上一放,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隔墙有耳。” 乐瞳点点头,虽是疑惑仍旧照着锦绡说的做。 夜里秀女院内只有明晃晃的月光撒在空地上,一排排修竹之姿映衬着四周的高阁楼台。 乐瞳蹑手蹑脚地溜近秋夕的房间,屋内的灯火还在跳动,想来秋夕与徐宝妹还未入睡。乐瞳在门口故作惊讶道,“咦,这是谁的笛子?” 秋夕下意识往自己放笛子的地方瞧去,自己的木笛完完整整的放在那,便安下心来准备上塌。 心下又思索着门外那声色似乎有些熟悉,好似陵安王妃身边的丫鬟。 “要不我去看看。”徐宝妹以为秋夕是困了才迟迟不动身的,便提议道自己瞧去。 秋夕浅浅一笑,“还是我去吧。”她将刚刚退下的衣服又穿戴好,出了门去。四下张望,正欲转身,传来一声猫叫,扭过头来,见着藏在柱子后面的乐瞳。 秋夕走了过去,秀眉微微皱起,“姑娘有何事?” 乐瞳凑到她耳边,“替王妃传话,秋夕姑娘明日别用笛子了。” 秋夕更是迷惑,眼神里的困倦一扫而光,“王妃她…为何会知道我会吹笛。” “此事姑娘就不必过问了,乐瞳只是替王妃传话,至于姑娘听不听也是姑娘自己的事。王妃这么做,也是为了姑娘好。” 秋夕将疑虑收起,脑子里闪过那个平淡如水的女人。日间不少秀女提到,这位远道而来的王妃和她的皇后姐姐。聪明如秋夕,心里一估量,便懂了半点,道,“秋夕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吧。”乐瞳道,话毕,出了秀女院。 秋夕望着乐瞳离开的方向征了会神,直到屋内传来徐宝妹的呼喊,她才步进房间。 徐宝妹单手支起半个身子,侧身坐起,问道,“是谁的笛子?” 秋夕看了她一眼,快速走到自己的木笛前,悄悄将木笛藏了起来,声音平和,“原是我不小心掉在外边了,有些破损。” “那如何是好,你明日不是还得用吗?”徐宝妹有些担忧,秋夕恬恬一笑,坐到徐宝妹身边,“宫里那么多乐器,还少的了一把笛子吗。妹妹早些歇息吧。” 豆大的火苗在屋内跳闪着,墙壁上映出巨大的侧脸,秋夕弯腰低头一吹,屋内归为寂静,偶有几簇月光躲过竹影溜进室内,两人伴着月光入眠。 次日一早,锦绡与静妃都到了秀女院。高台之上,她二人巡视着底下窈窕之姿的少女们。 钱嬷嬷迈着稀碎的步子走到静妃一侧,行礼道,“参见静妃娘娘,陵安王妃。今日选拔分为琴棋书画四组,每组十八人,为三批,一批六人每位秀女有半柱香的时辰展示。” 静妃抬手扶了扶鬓间的螺纹涟金簪花,一副温柔之意,“嗯,开始吧,别让姑娘们久等了。” “是。”钱嬷嬷屈身回道,“姑娘们,可以开始了。” 底下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儿们自主的分为几块,往后面站去。一位红衣公公拂尘往臂间一甩,尖着嗓子道:“琴组第一位,杨太傅之女,杨婉清。” 人群里走出一位个子娇小的姑娘,一朵牡丹镇于鬓中,两股细发流于胸前,柳叶弯眉,一笑如孩童般天真,画像上将她画得妩媚了些。 杨婉清朝着高台了一礼,等到锦绡与静妃双双点头,她才在古琴前坐下。一双玉手自淡蓝色羽纹袖间伸出,十指置于琴弦之上,起先拨动一音,似山间第一股清泉滋润了秃疾的土地。随后琴声越发密集,仿佛打在石板地上的漂泊大雨,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动听。琴声渐渐缓和收尾,又如月亮悄悄隐入云里。 一曲毕,杨婉清直身行礼,锦绡不自觉的鼓起掌来,略带钦佩之色,“杨姑娘真是弹得一手好琴。” 杨婉清掩嘴而笑,“王妃谬赞了。各位姐妹之中,自有比婉清好的,婉清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噢?如此本妃就更加期待了。”锦绡说完。接着便是第二位姑娘上场,一旁的红衣公公仍旧报着姑娘们的身份,或是王大人的女儿,或是李大人的姑娘。各自展示官宦人家的姿态,也偶有几个平民百姓来的,那普普通通的曲调和指法,确实比不上乐师教出来的高官子弟。 快到了琴组最后几人了,依旧不见秋夕的身影,乐瞳些许着急,垂首问锦绡,“王妃,秋夕姑娘这是跑了吗?” 锦绡慢悠悠地挪开茶盖,淡淡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不会在这一组里。” 一个时辰过去,琴组的秀女尽相表演完毕,杨婉清的琴音仍旧在锦绡脑海里盘旋,官宦子女确实出色,但能达到如此境地,可也得下点功夫,不知那金城第一才女陆沉梦撞上这杨婉清会是一番怎样的决斗?锦绡暗自想着,竟是邪气一笑,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这日头也高了,姑娘们先回了吧,待到阴凉之时,再传各位。”半天无话的静妃突然宣布,看她眼里略有疲倦,想来也是这些平庸的琴技无法激起观赏之意。 “如此,锦绡便先告退了。”锦绡道,身后的三位婢女齐齐行礼,跟在她身后一同出了秀女院。 秀女院外,站着一个年龄稍小的宫女,福身道,“参见王妃,王爷在殿内候您多时了。” “他怎么来了。”锦绡喃喃自语。 “定时王爷想王妃了呗。”春兰打趣道。 “王爷王妃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乐瞳厉声呵斥,春兰吓得缩紧脖子,一副认错的模样。 “别管她了,先回去吧。”向来护短的锦绡,全然放纵乐瞳在春兰冬梅面前威风,她就是要让静妃知道,在她面前再多眼线都无济于事。 一行四人不紧不慢地回到铃鸾殿,离华一身墨色长服伫立在殿内,这个修长的背影,锦绡已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乐瞳适时的带走了所有殿内的宫女公公,只留他二人独处。 锦绡强忍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默然地站在他身后,“王…” “胡闹!”离华问声回头,竟是一声厉呵。 锦绡不明所以的皱着眉头,眼里一股冰煞之气,她望着离华,一动也不动的说,“王爷到这来,就是为了训斥臣妾?” “你可知那华府手握重兵,顾国三分之二的兵马都听从华将军的命令。你如此行事,是置我顾国安危于不顾!”离华回望着锦绡,愤怒似乎就快冲破眉梢,呼啸而出了。 锦绡死死捏住手里的丝绢,牙齿抵住下唇,有了一丝血性味,可她倔强的不肯低头,也不想示弱,“此事全然是皇上定夺,与锦绡何干?” 见她那一股子傲然之气,嘴角点点血迹,强撑的模样不禁令他心疼,只好软了语气,“本王…不是想怪罪于你。只是……” “只是?只是若换成陆沉梦陆姑娘,王爷怕是会心疼的要命。”手里的丝绢被锦绡破出一条裂痕,她冷冷一笑,眼里只剩悲凉。 “锦绡,本王从不知你也是如此无理取闹之人。深宫之中,切莫多言,你好自为之吧。”离华拂袖而去,锦绡呆呆立在殿中,自嘲自己又多可笑,差点以为他是真的想她了。 她渐渐觉得情爱二字她命里是没有的,殊不知她眼里只装下那离开的背影。她闭上眼睛摇摇脑袋,想要赶快忘掉那个决绝的身影。 乐瞳看见锦绡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上坐了半柱香的时间了。乐瞳忙扶锦绡起来,又替她整理好衣服,锦绡破碎的模样让乐瞳一阵心疼,“王妃,您这是……” 锦绡握住乐瞳的手,摸摸乐瞳的脸,声音里都带有一丝憔悴,“乐瞳,我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乐瞳羞红了脸,低下头,“乐瞳要伺候王妃一辈子。” “傻孩子。”锦绡无力的扯着嘴角,又道,“扶我去休息一会儿。” 这一日下午,天气稍微转凉了些许,淡如烟的乌云覆盖在白云之上,太阳快要落了山头,给花草树木渡了一层金光。静妃召集了秀女开始棋组的展示,派人请了锦绡过来,竟是冬梅过来回话。 “启禀静妃娘娘,陵安王妃身体抱恙,这会子就不过来了。”冬梅在底下道。 静妃仍旧温柔神色,淡然一笑,好好服侍王妃,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拿你们试问。” “是。”冬梅点点头,继而离开了秀女院,没多走两步,便被后来的人叫住了,一回头道,“思菁姐姐。” 思菁离冬梅一丈远的地方站着,四周张望无人,才指了指旁边的树丛,示意冬梅过去。 “眼下,铃鸾殿可有何动静?”思菁问道。 冬梅点点头,附道思菁耳边道,“昨日夜里,我瞧见乐瞳姐姐往秀女院的方向去了,我本打算跟去看看,竟是王妃又唤我,总是错过了。” “秀女院,”思菁低头思索了会,“可今日秀女院并无不同。” “今日没有却不知日后,说不定王妃已经秘密和哪个秀女有了牵连。”冬梅补充道,思菁赶忙捂住她的嘴,瞪大了眼睛,“你想死了吗,竟议论这些!回去好好盯着,有消息就回来通报。” 冬梅点点头,两个垂髻上下摇晃。思菁放了手瞧她一眼,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树丛。 屋外云层渐渐散开,月亮已经上了山头,银辉衬得锦绡肌肤如雪。锦绡躺在铃鸾殿的紫木云雕花床上,眼前时不时飘过离华转身的画面,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咚、咚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 乐瞳直起身来望向锦绡,锦绡点头示意乐瞳开门。 屋外空无一人,守门的公公也不知去了哪里,门前却留下一封信。乐瞳将信拾起,转身入内。锦绡用火折子点亮蜡烛,火光隐隐约约的跳动。 “王妃,”乐瞳手里拿着信,却欲言又止。 锦绡伸手接过信,信封上赫赫烙着“云”字。 “王妃,您怎么会和流云公子……”乐瞳越来越不理解,她那清世寡欢的公主,怎么会和江湖之人有着联系。她自幼与公主长在一起,竟然有了她不知道的事。 锦绡拆了信,迅速读完信中内容,信纸在火舌的吞噬中逐渐化为灰烬,不留一点余地。待锦绡抬头,乐瞳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竟将锦绡逗笑了。锦绡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不免觉得有些凉意,“去给我拿件披风来,我慢慢道于你。” 乐瞳点点头,从柜子里取了件蚕丝披风来。 “还记得那次给流云公子治病吗?”锦绡问道。 “嗯嗯,记得的。”乐瞳道。 “那晚在安世居,赛伽伦告知了我不少消息。为何我嫁给了王爷而不是皇上,为何迟迟收不到温府的回信。都是因为,墨倾城嫁给了三王爷,温府落败,其实我,于顾国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了。只是,我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想必是有人故意封锁。”锦绡不快不慢的讲出这番话来,她尽力隐忍住心里的伤痛,但坚毅的眼色却暴露了她的苦楚。 乐瞳担忧的看着锦绡,这般柔弱的身姿,却要承受着如此重的责任,转念一想,便道,“王妃,那个人会不会…是王爷。” 锦绡一怔,眼里又充满了孤独,她摇摇头道,“不可能。他巴不得我这王妃的位置空出来给他心爱之人呢。” “唉。”乐瞳拉着锦绡的手,心疼的叹了口气,睫毛忽闪忽闪,“那…这跟流云公子…” “为了给母妃报仇,宫中势力必定不行,顾国,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所以必然要和江湖扯上关系。流云能被凤伏一派盯上,自然有他的实力。”锦绡话未说完,门外忽地有“嘎吱”声,锦绡与乐瞳警惕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锦绡问道,“门外何人?” “王妃恕罪,小的起先出恭,不知因何事太困,竟…竟睡着了,方才才回来。不知王妃燃了灯可是有事?”外边一个小公公毕恭毕敬的回道。 “无事了。”乐瞳回道,吹熄了油灯。 天刚蒙蒙亮,秀女院的秀女们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待到辰时三刻,都在院内集合完毕。 今日乃是书组与画组展示,因着快到吉日,秀女之事尽早完工的好,又便于书画二者可同时进行,故而静妃命了个“山水”题,让书画二组的人自行作答,一个时辰之后再交上来。 锦绡陪着静妃在一旁观看,秋夕站在人群中,她不懂为何王妃要让给她提示,却又觉着这事一定不会害了自己。 毕竟她入这宫里,也是因为那个人喜欢这笛声罢了。 似乎的感受到了秋夕的注视,锦绡眉眼一动,“静妃娘娘,臣妾先去行个方便。” 锦绡留了冬梅与春兰,只带着乐瞳往后边去了,秋夕在人潮里本就不那么起眼,跟了出去,也未有人发现。 秋夕顺着锦绡的方向寻去,锦绡与乐瞳早已经在等她了。她三人觅了个隐蔽的地方,锦绡向乐瞳使了个眼色,乐瞳懂事的守在外边,只留下锦绡与秋夕二人。 秋夕清丽的眸子与锦绡的视线相交,有一瞬的安静,终是秋夕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不知前夜里王妃是何意?” “秋夕姑娘也算识得大体。本妃虽到顾国不久,但也听闻连州被誉为风月之都,”锦绡话音未落,便被秋夕抢去。 “我想王妃不会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吧。”秋夕有些气恼。 “本妃自然知道,只是秋夕姑娘又知不知道皇上为何偏偏看中你的笛音了呢?” “为何?”秋夕忙问,锦绡一脸不急的模样更让她有些生气。 “因为秋夕姑娘的笛音像极了一位故人,这长相嘛,”锦绡故意拖长了尾音,上下打量秋夕一番,“也是有三分相似的。” 秋夕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她早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眼神一动,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王妃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秋夕姑娘自小孝顺,家中父母年迈,幼弟卧病在床。不慎落入风尘,以艺为生,救济家中。本妃得知,实属怜悯,若秋夕姑娘能与锦绡合作,幼弟的病,不是不可以治。”锦绡抛出橄榄枝,挑眉一笑,看着秋夕。 秋夕一听能治弟弟的病,脸上多了几分激动,忙跪下道,“若是王妃能医治家弟,秋夕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锦绡拉住秋夕的手,扶她起来,“做牛做马自是不必,只要你留在皇后身边。” “据秋夕所知,皇后是王妃您的姐姐。”秋夕疑虑。 “其他你不必多问,只要让皇后信任你就行。” 秋夕点点头。 “王妃,春兰冬梅来寻您了。”乐瞳小声喊道。 锦绡与乐瞳先行一步,留秋夕一人怔忡。她也算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了,察言观色最是一套,却看不透这个陵安王妃,那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清竟让燥热的天气多了一分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十一章 中秋宫宴 是夜,一梢残月挂于黑幕之上,半点星子衬于光晕之外。思良堂静卧天地之中,四周偶然传来几声蝉鸣,因着近了碧云湖,堤坝处隐约有蛙叫之声。 “王妃,快子时了。”乐瞳连打着几个哈欠,好意提醒道。 锦绡自笔墨画卷里抬起头来,问道,“娘娘可是乏了?” 静妃撑着眼皮,眼里困意快溢出来了,仍旧摇了摇手,“尚无,只是不知妹妹竟如此认真。本宫以为随意挑选一二便可。” 锦绡拿起画卷的手无力的搭了下来,自嘲一笑,她何时学着离华那一套了,任凭自己一己之力也想与权势抗争。 锦绡将画卷收好,道,“这三十六幅书画之中,有两幅可谓佳品,其余之人明日臣妾作结了再报与娘娘。” “那就有劳妹妹了,嗯…那吴尚书的姑娘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静妃温柔一笑,眼中的倦意少了半分,不着头脑的留下一句话,领着思菁等一众丫鬟出了思良堂。 “王妃,静妃娘娘说这话是何意?”乐瞳望着静妃离开的方向,十分费解。 锦绡低下头在三十六幅作品中找了一番,只有一个提名吴字。吏部尚书吴大人之女,吴珊。 这画画的中规中矩,配色平平随意一个小儿也能达到的水平。锦绡盯着画不免笑了,唤来春兰,“春兰,你可知这吴珊是何人。” 春兰低头福身,回答道,“吴珊是吏部吴尚书家的二小姐。” “二小姐?”锦绡皱眉。 “吴大小姐自幼心智不全,是吴尚书与原配所生,吴二小姐的母亲是王相的表妹,说起来,也算是静妃娘娘的表亲了。”春兰回道。 “原是这般,时候也不早了,回铃鸾殿吧。”锦绡起身,乐瞳与春兰将锦绡作的记号规整完毕,跟着锦绡出了门。 随后几天,锦绡与静妃在此七十二名秀女中筛选出五十个才艺出众之人。其间又组织一次对诗大会,会中又挑选出三十人。 随着八月十五中秋宴的时间越发推进,选秀之事也快落下帷幕,这最后一关便是皇上的面选,三十名秀女日日筹备着,静妃与锦绡也就难得落了个清闲。 这日锦绡正翻着从王府里带来的话本,原是丹娘怕她在选秀之事上插不了手,特意备来给她解闷,没想到到如今才有了时间看。 这些话本多是些情爱之事,看时得小心着,让乐瞳在外候着才敢打开。 正看到精彩之处,乐瞳急忙跑进来,“王妃,皇后娘娘到了。” 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皇后姐姐竟然亲自来了,锦绡嘴角弯起一个笑容,起身整理妆容,也端着王妃的姿态出了卧室。 “参见皇后娘娘。”锦绡先锦鸢一步,在殿内候着了。 “平身。”锦鸢直径走向殿内正中的红木椅上,冬梅眼疾手快的上好了茶,锦鸢抬头打量冬梅一番,道,“妹妹身边何时多了个丫鬟?” “原是静妃娘娘怕臣妾人手不足,便差了两个丫鬟过来。”锦绡在一旁坐下。 锦鸢皱眉,瞬间又归为平静,细指执起杯盏,抿了一口茶道,“是本宫疏忽了。妹妹这几日可还行?过两日本宫亲自去向静妃道谢。”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这些时日多有娘娘和静妃娘娘照顾,并无大事。”锦绡道,见锦鸢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她便遣了丫鬟们下去。 锦鸢虽带了不少家眷到顾国来,但正真有用的,还是她这个早来的妹妹。 “秀女之中,可有妹妹看得上的?”锦鸢道。 锦绡眼珠左右一转,不紧不慢的端起她的茶盏,“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锦绡,奉劝你最好别和本宫卖关子。”锦鸢怒道。 锦绡低头看着茶杯,杯里若干茶叶摇摇晃晃的漂动,茶水泛着清香,“皇后娘娘,觉得这虚叶茶如何?” 锦鸢将茶杯重重的放下,温热的茶水从杯子里荡出来,锦绡的眸子里似乎都快喷出火来,“锦绡!” “这是幽竺进贡的上等茶叶,怕是不合娘娘胃口吧。您看,这上等的茶叶也配不上上等的人。”锦绡低笑。 锦鸢终是从锦绡的话中听懂一星半点,“你别忘了你母妃还在本宫手上,你要是再卖关子,别怪本宫不客气。” 锦绡冷了脸色,声音镇定自若,“娘娘也别忘了,如今你我都在异国,能帮娘娘的也只有我。” “所以你最好能乖乖听话,你我姐妹一场,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 “我可以告诉娘娘有哪些高官之女入了最后的面选。”锦绡道。 锦鸢站起身来,一步一摇的走到锦绡面前,“不必,这些东西本宫随便找个宫女一问便知,本宫想要的,是她们背后,谁能够像你一样,被本宫掌控。” 锦绡捏着茶杯的手稍稍使了些力,合上眼调整好呼吸,随后睁眼看锦鸢,锦鸢又道,“既然皇上不让本宫挑选秀女,本宫也就不便插手打听,可是妹妹不一样,关心秀女也是妹妹该做的本分。所以,有哪些姑娘需要特殊照顾的,还请妹妹告知一二,姐姐这个做皇后的也要多关心关心她们。” 锦绡心中盘算着,眉头时皱时舒,压抑着心中对锦鸢的不屑,“杨太傅的女儿杨婉清琴技绝佳,若是从琴入手,定也能收为一棋。白穆娜徐宝妹都只是小官家的女子,说话做事不免带了些世俗之气,不过讨人欢心也是有过之无不及。兵部尚书赵大人的女儿赵菲菲,姿色尚足,兵部大人恰巧又刚从境外收了几个美人。”锦绡一五一十的说道,抬头看了眼锦鸢,“能不能收住她们,还得看娘娘的本事了。再者后日面选能否选上,也是全凭造化。只是,” “只是如何?”锦鸢忙问。 “只是有一人,面选之日一定能过。”锦绡答道。 “谁?”锦鸢眯起眼睛,周身放出警惕的信号。 “那人名唤秋夕,是礼部尚书邓大人的干女儿。”锦绡顿了顿,锦鸢等着她继续说道,“此次选秀,皇上特意将她从宫外带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锦鸢有些疑惑。 “娘娘就只想要个结果,至于锦绡如何得知的,娘娘就别多问了,锦绡已经说了不少,能不能抓住皇上的心,还得靠娘娘自己了。”锦绡端起茶杯,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锦鸢坐了回去,一手扶袖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阵,“秋夕…”她喃喃道,抬眼看着锦绡,掩嘴而笑,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前些日子妹妹可有被太后召见?” 锦绡品茶的手一顿,“未曾。” 锦鸢皱眉,眼神略显锋利,“本宫听闻妹妹与华将军的女儿有些冲突,太后大怒,竟未曾怪罪于你?” “难道娘娘十分相见锦绡受罚?”锦绡微怒,甚至觉得她这个姐姐有些癫狂。 锦鸢也自觉有些失态,面对锦绡仍旧那副高傲,“自然是没有的,只是那日陵安王见了太后,本宫以为…”锦绡瞪大了眼睛,许久未见如此惊讶的锦绡,锦鸢故意停住了。 “以为什么?”锦绡问。 “以为王爷是去替妹妹受罚了,看来是如此了。本来后宫之人不该过问前朝之事,不过,妹妹的事姐姐还是得上上心。那日华将军参了王爷一本,怕是太后更生气了。” 锦绡默默低下头,太后本就不喜欢她,又因她与华府结下梁子,如今更讨厌她了吧。离华那日原是替她去见了太后,这才如此生气的,在他心中,她是否也有一席之地的? 话毕,锦鸢领着薇儿欲要离开铃鸾殿,锦绡瞧着锦鸢的背影,思索一阵,“娘娘,还是别想着一口吃掉天的好。” 锦鸢不解,回头瞪了一眼锦绡,扬着步子昂着头回去了。 铃鸾殿外,零星的小野菊在风中摇曳,京润一路小跑,几日未见到乐瞳与王妃,心里边便更加着急。 “京润你怎么来了?”乐瞳在屋外见着喘着粗气的京润,眼神惊喜。 “自然是想你,”京润打趣道,见乐瞳快飞来的拳头,忙改口说,“你和王妃。” 乐瞳白了头他一眼,“我去传一声,你在外面等着。” “好嘞!”京润一脸高兴。 须臾,乐瞳迈着小步子走了出来,“王妃让你进去。” 京润瞧乐瞳一眼,“宫里住久了,竟步子也与她们一般大小了。” 乐瞳煞白了小脸,欲言又止,只好在京润胳膊上掐了一手,京润假装喊疼,正巧锦绡从内屋出来,两人迅速整理好自己,毕恭毕敬的站着。 “参见王妃。”京润行礼。 “起来吧。”锦绡道,“今日来有何事?” “过几日便是十五中秋了,太后让王府着手宫宴之事,王爷让王妃您安排宫宴上的节目。” 锦绡思索一阵,这些事本应提早通晓,却是如今才告诉她,她苦笑,又问道,“往年可是王府准备的?” “宫宴只是皇亲国戚参加,所以一直是王府准备。”京润答道。 “历年来的节目都是谁筹备的?”锦绡又问。 “王妃未过门时都是王爷挑选的,王爷说,秀女的面选可与宫宴一同。”京润提醒道。 “一同?此事皇上知晓了吗?” “王爷已经请示过皇上与太后了。” “如此。”锦绡点点头,又看着京润道,“这事也劳烦你跑一趟,时候也不早了,吃了饭再回去。” 京润使劲点头,一口答应,这几日离华也看出他挺想往宫里去,才特意让他来传达。 锦绡派了冬梅去朝华殿通报,又遣了春兰去秀女院传了消息。时间便到了夜里。单单只靠秀女们那点才艺是单调了些,乐瞳便提议到出个戏剧,恰巧宫里正有一台御用戏班子常驻在渡玉园。 眼看着时日也快到中秋,锦绡只好连夜去了渡玉园。 园子里的戏班子头头脚底下像踩着风一般十分迅速的到了前厅。毕恭毕敬地像锦绡行了个礼,“不知王妃驾到,有失远迎,沈大在这给您赔罪了。” 沈大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身干练的衣物,脸上还抹着白粉,像是正在排练。 “沈师傅多礼了,本妃前来是有事相求。”锦绡坐在前厅后方,身子骨在偌大的红木椅上显得十分娇小,神色却不怒自威。 “王妃有事您说,小的们一定配合。”沈大一脸笑意,憨厚老实的模样让锦绡也变得平和起来。 “这中秋宫宴快到时候了,本应提前准备的,只是这几日忙了选秀之事,未曾前来通知。还望沈师傅莫要怪罪的好。”锦绡低头已致歉意。 沈大连忙摇头摆手,吓得脸上的赘肉也跟着晃动,“不敢不敢。以前的宫宴也出过戏曲,所幸班子也提早备了。只是这几年班子里没出什么新戏,怕宫里娘娘看腻了。” “新戏,”锦绡心里思索一阵,想起之前的话本,“不知班子里备了什么戏?” “《石猴拜师》”沈大回道。 锦绡莞尔一笑,抬手招呼道,“我这有几个点子,沈师傅看看能否加到戏里去,若是可以的话便也能讨讨各宫欢心。” “多谢娘娘费心,沈某愿闻其详。”沈大身子一弯,又行一礼,朝前近了锦绡一步。 随着月光下移,四周的星子也愈发明亮,锦绡将话本里的剧情捡了些说与沈大听。沈大又唤了沈家班出本子的人来,三人商量了一会子,屋外传来了更声,这几日锦绡睡得都有些迟。今日不免来了困意。也就先行告退了。 锦绡的点子确实新奇,沈大正一边心里夸赞着锦绡,一边着急的去了后屋告知了班子里的兄弟们时,恰巧渡玉园又来了另一个人。 距中秋这几日,锦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时常去秀女院瞧瞧秀女们,还得往渡玉园里跑看看戏排练的如何,她这个王妃一时间竟比皇后还操劳。 终是带着疲倦熬到了中秋那一日,午时皇上在前庭大宴群臣,到了夜里,满月爬上了山巅,清泉缓缓流过石板,一汪泉水又生出了另一个月亮。 各宫女眷早已到了御花园内,着蓝衣的燕妃,着粉衣的云妃,着白衣的陈妃,三人就着月色闲聊起家常,嘘寒问暖的模样好似从未有过争锋相对。 按照往年的常例,各大臣府上的适龄姑娘也会送来参加宫宴,今年因着选秀,也就免却了那一步,秀女们挨个坐在席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有几个默不作声的,看起来害羞极了,一直低着头吃着桌上的水果,华娇娇也藏在其中。 离华穿着一身紫色直裰锦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他提早到了御花园,俊逸的脸庞引来不少女子羞红了脸。 接着皇上太后皇后静妃四人一齐进了御花园,太后与锦鸢分别坐在离晋左右侧,静妃直径走向三妃旁边,落了座。与离华面貌及其相似的离晋,竟引得众秀女们轻声谈论,望着自己日后的夫婿,免不得多了些念想。不过锦鸢凤眼一斜,众秀女便安静了许多。 参加宴席的人员大致已经到齐,锦绡因着皇上太后以及皇后静妃的各宫的宫人堵在了御花园的门口。人流实在过大,锦绡身旁的一个小公公瞧了一眼,忙喊道,“陵安王妃到!”众人才散开一条路来。 锦绡一袭月华鎏金织绣衣,发间戴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双耳一对金镶东珠耳坠,一条孔雀绿翡翠珠链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光彩,她双眼好似星眸,只那一眼便有万年。 离华已有好几日没见锦绡,也怔忡了许久,她好像是从月宫里走来的。 锦绡朝着前方行礼到,“妾身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妾身来迟,甘愿受罚。” “朕知王妃日前于选秀之事过于操劳,将功补过不罚你了,入座吧。”离晋开口,威严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欣喜,今日的锦绡也让他眼前一亮。 锦绡走近离华身旁,离华往外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离华端起酒杯放到唇边,侧身靠近锦绡,却不看她,小声道,“王妃今日可比这些秀女还要美。” 锦绡闻见他话里的醋意,不禁莞尔,离华余光一瞟,那笑里好似藏了星星,呆忡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选秀之事静妃与王妃忙了如此之久,想必挑选出的姑娘们也都是人中龙凤,可别让哀家失望了啊。”太后头戴金錾花双喜扁方,双手交与腿上,威坐于高椅之上缓声说道,母仪天下的气场逼得人不敢直视。 “既然母后如此说了,那就赶快开始吧。”锦鸢一脸掐媚的搭腔道。 离晋点点头,静妃附耳与身旁的公公交谈几句,表演便正式开始了。 三十名秀女共备了四个节目,杨婉清的琴,秋夕的笛,再附上两个舞蹈。 起先是共舞,窈窕的身姿伴着乐师的节奏蹁跹,一幅幅姣好的容颜在离晋面前闪过,他执起酒杯一口饮尽,目光淡淡的扫过,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左侧的锦鸢倒是气得不行,但为了她皇后的形象,也只能憋住心里的醋意。自小她要的,就只能属于她,可谁让她嫁的是皇帝,是注定不可能只爱她一人的皇帝。 一舞毕,离晋率先鼓掌,“好,不错。”他笑得十分灿烂,眼睛往下瞧着,最后方有着一个空位,袁公公走近他,附身轻声道,“陆姑娘说她身体抱恙,还请皇上海涵。” 离晋又是一杯,身体抱恙?托词而已,无奈地摇摇头,仍旧道,“让太医去看看。” 一段插曲过后,园中又是歌舞升平的模样。 杨婉清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连太后都不免连连点头称赞,“可是杨太傅的女儿?” “是。”杨婉清低头答道,目光也不自觉的往上瞧去,见离晋也正看着她,蓦地染上一层红晕。 “有些年头未见了,竟是精修琴技去了,入座吧。”太后打趣道,锦绡未曾见过如此温柔的太后,一时间有些心酸。只因为她占了一个太后心中属于别人的位置,便对她冷淡,这样的太后未免小气了些。锦绡笑着摇摇头,竟不小心喝下了离华的酒。 接着便是秀女中最后一个节目,这事锦绡与秋夕私下里商量的,连静妃也不曾知晓。 秋夕一人独自上前,众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静妃一脸疑惑,直到锦绡站了起来,面向高椅之上,“妾身曾听过秋夕姑娘的笛声,以为妙音,特此献于皇上。” 离晋眉头一皱,看着秋夕的脸多了几分歉意,她终是知晓了。 笛声一起,《长门赋》熟悉的曲调令太后一惊,不禁多看了一眼锦绡。 不仅是太后,离华与众妃也是诧异的张了嘴。 笛声起起落落,刺破黑夜长空,月光如华,倾落人间,御花园内有人追思有人哀愁,有人雀跃有人娇羞。 心思如同苍穹的星子一般多,却被这绚烂的月光隐去了痕迹。 “你叫秋夕?”太后轻声发问,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欣喜。 “回太后,是的。”秋夕抬眼与太后对视,眼里全是坦荡。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王妃费心了。” 锦绡被提及,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礼,“是臣妾分内之事。” 锦鸢一眼瞪住锦绡,只那么一瞬的嫉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上,这些个姑娘也展示完了,可有哪些中意的?”太后温和的声线令离晋回过神来,他看着底下站着的一排排秀女。 离晋扭头小声回太后,“让皇儿再看看。”太后笑着点点头,离晋又转头道,“下一个节目。” 沈家班早已在御花园里搭好了台子,为了方便众人便设在不远处宫宴前不远处。 戏子们早早的候着了,一开场便是叮叮当当的鼓声和着竽声。一个穿着扮成石猴模样的人上台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引得众人拍手称赞。 接着是石猴被镇压在山下,观音菩萨前来救援,想要感化他让他迷途知返,却因言语之误令石猴生厌,竟不搭理菩萨,二人都生着闷气,众人瞧着也是一阵笑声。 后来了一位女子,却是道出了菩萨的心声,菩萨备了许多物什给石猴,为了令石猴更加强大。女子将菩萨的备的物什一一拿给石猴看,正巧出现一位和尚,穿着红黄袈裟,戴着毗卢冠,嘴里碎碎念叨着,一说女子是妖,二说女子是妖,总是想分开她与石猴。众人屏息,等待着下一幕。 女子化身为铁扇公主,又引得牛魔王出现,二人合力隔开和尚,不让他靠近石猴,石猴专心修炼,终结大果,女子摇身一变,原是一位仙子,可惜两人终归有缘无分,只好相隔。 众人唏嘘,绕是冷艳如锦鸢,也是泪眼汪汪,拿着手绢不停的抹着眼泪,离晋拉住她的手,“皇后也是个性情中人。” 锦鸢停住了眼泪,换了一副笑容超离晋点点头。 “快请班子领头来,朕重重有赏。”离晋道。 不一会儿沈大带着石猴的妆容跪在高椅之下,“草民沈大,参见皇上。” “免礼,今日这戏令太后皇后各宫娘娘动容,你有功劳,可有什么想要的?”离晋问道。 沈大一脸为难,脑袋里闪过那晚的画面,跪着的身子还没起来,双手交叉恭敬道,“这戏的剧情是王妃出的,小的不敢邀功。” 太后自秋夕的出场便对锦绡改观了不少,柔声道,“都有赏。” “太后可知王妃的剧情从何而来?”华娇娇娇滴滴的声音从秀女后方传来,她今日也穿的十分娇嫩,冷笑着从人群里走向前来。 太后脸色一变,问道,“从何而来?” 华娇娇自怀里掏出几本话本,正是锦绡藏在卧室底下的,“这是在王妃房里找到的,不知王妃要作何解释?” 锦绡站了起来,珍珠般的黑眸往前方扫视一番,锦鸢不可能在这事上害她,毕竟她还需要她。目光与静妃交汇,静妃举杯,朝她温柔一笑。 离华也从锦绡身侧站了起来,对太后拱手道,“回太后,这话本原是臣的,可能王妃离府那日下人不小心装错了。” “哼,华儿你总是向着她!”太后不满,又道,“既是如此,为何又不送还与你,还偷偷看了?” 锦绡看了一眼离华,幸好前几日她留了个心眼,让乐瞳悄悄将话本给了京润。 “回太后,锦绡未曾翻看,只是想着回府之时能亲自交给王爷,便留在铃鸾殿了。若是能在这些话本间找出一处与今日之剧相同,锦绡甘愿受罚。”离华捏住锦绡的小手,手心一阵虚汗,她还以为今日又是她一人的孤军奋战了。 “那好,华娇娇你看吧。”太后回道,如此,她华娇娇就是在藐视王权,虽说太后不喜这王妃,但终究是她离家的人。 华娇娇一时犯了难,眼神飘到静妃处,却见静妃低头吃着食物,不曾抬头看她。 “华小姐可是无话了?”锦鸢道,锦绡诧异,锦鸢竟向着她了。 “娇娇,娇娇是受奸人蛊惑,迷了心智才陷害王妃的,请太后做主啊。”华娇娇哭喊着,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无。 “噢?是谁指使你的?”太后问道,脸上的威严显示的淋漓尽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十二章 中秋之夜 深红沉重的宫门前屹立着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的守卫,酷暑寒日狂风急雨,纹丝不动地守着这一方静寂的土地。华将军一身深灰色袍子在宫门外来回踱着步子,踌躇万分。他一面焦急的等着宫人来宣,一面低头露出凶狠之色。 御花园这头,华娇娇脸色发白,嘴唇紧闭,香汗浸湿凌乱的华服,平日的骄傲气质再也没有半分。她双手绞着丝绢,跪在当堂处瑟瑟发抖,暗恼自己太过冲动,一时只想着报复锦绡,未曾多加部署,言行不当让太后起疑。可她就是见不得锦绡那股子清高气,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硬生生把她华娇娇比下去了,再者一个不受宠的王妃竟让她在皇上面前失了面,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勇气才允了静妃做此事,她太过急功近利了。 华娇娇再度向静妃处望去,静妃此时也忖度着若是华娇娇供出她来她该如何应对。静妃眼神恰与华娇娇撞上,她只那么微微一用力,华娇娇便感到威胁,吓得忙低下头去。 “皇上,华将军求见!”一红衣公公急忙跑进御花园道,此时气氛正是低沉之时,谁也不敢怠慢。 “宣。” 华娇娇闻言,面上一喜,父亲赶来救她了! 华将军踩着急急的步子而来,生怕慢了一步,他女儿便落于皇权之下了。见离晋,拱手拜道,“微臣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华将军请起。”太后道,对于华府,皇室也是忌惮几分的。 然离晋不同于太后,少年天子,气血方刚,多有一展宏图之志,对于不愿放权的华氏自然心中不畅,便冷声道,“华将军可知华小姐受何人所使?” 华将军只知道自家女儿在宫宴上出了事便急忙赶来了,对于发生了何事一概不知,离晋这么一问华将军也是愣愣的发神,只好将目光投向华娇娇。 锦绡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子,想到那日离华说与她的话,手握兵权的华府她嫁过来就是为了边疆能够平息战乱,虽说顾国与宥国如今已握手言和,但顾国边境又不止宥国一国。思于此,她便道,“皇上,太后,华小姐不在宫内,如何能拿到臣妾寝宫中这些话本?定是臣妾身边有了细作。”话毕,锦绡身后站在的乐瞳三人便跪下了。 华将军看向锦绡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打量,以前他只觉得锦绡不过是个如同离华般的废品,本应作皇后的她因着母家败落嫁作王妃,又加上太后对锦绡的态度,更让他忽视这个她,直到离晋让锦绡负责挑选秀女之事时他才细细思量了一番这个王妃。 华娇娇此时内心也是一番盘思,她本就嫉妒锦绡想加害于她,此时又让锦绡夺了个宽宏大量的好名声,心里自是不爽,可无奈她到如此境地,只求保命活着。 月辉从空中布下,撒在每一寸奋力伸展的枝头上,树影之下,是锦绡如玉璧般皎洁的面孔,该如何问话她正沉思于此,却见锦鸢道:“乐瞳旁的两个丫鬟似乎是静妃娘娘身边的人吧。” 静妃脸色一沉,不动声色的隐藏她的惶恐,仍旧一副温柔相,道:“回皇后,这两人确实是妾身宫里的,怕王妃人手不足,送与王妃差遣的。” 众人闻言,也知皇后有意指于静妃。 “只消华小姐说出谁人指使她便可,王妃无须着急。”离华坐在锦绡边上,潇洒俊逸的执杯浅饮,这话似乎是在安抚锦绡,实则提醒锦鸢与静妃。他不似女人家明里暗里的猜忌,直指问题源头。 众人问言,皆是将目光转向华娇娇。 华氏女深知自己不应多言,但众人都等着她说出问题的答案。她本就无胆无识,此时慌了神又无人与她分析利弊,日前也听过许多静妃的手段,华府明面上保得了她,私下里保不齐静妃会出什么下流手段,华娇娇越思越怕,冷汗直流,月色照的她面色发白,身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抖得厉害,终于,她目光望着冬梅,直直地倒了下去。 “太医,太医,快请太医来!”华将军大呼,华府就这么一个女娇娃,他来时就做好打算,拼了他的老命也要护住自己的女儿。 一杆子宫女公公在太后的示意下将华娇娇扶到一旁,华将军守在华娇娇身边等着太医替她诊治。 华娇娇倒前的目光直指冬梅,离晋等人也将眼神投向冬梅,静妃更是冷冽,好似那寒气将要逼死人。冬梅吓得直磕头,脑袋硬生生地砸在地上,不几多时,便有了血印子。 “说,是怎么回事。”离晋威严的声音肃穆地响起。 “奴,奴婢,”冬梅声音颤抖着,甚至带着绝望地哭腔,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你一个小婢子有什么能力指使一个小姐?定是背后有人。”皇后锦鸢沉声道,意图明显的想要拉出静妃。 静妃好整以待,似乎皇后的指桑骂槐于她无干,这柔弱的面孔依旧临危不乱,连锦绡都要敬佩三分。 “不是,不是”冬梅摇头道,心里想到静妃的手段,更是害怕,横竖都是一死,不拖静妃下水静妃好歹会帮她照顾家里人。思于此,便咬牙下了决定,“奴婢那日打扫王妃卧居,不小心见了话本,深知女子不应翻看如此之物。碍于奴婢身份低微,奴婢不敢声张,想着悄悄拿出去扔掉便好,不曾想碰见回秀女院的取物什的华小姐,她执意要拿走话本子,奴婢,奴婢迫于无奈,就将东西交了出去。王妃,是奴婢对不起你。”话毕,冬梅朝锦绡磕头,春兰也跟着不停地道着歉。 若不是知她本性,锦绡也差点被这真情实意的话语蒙骗过去,想不到如此冬梅到了境地,居然还能条理清晰地编出故事来。锦绡不曾抬眼,便能察觉静妃得意的笑,今日过后,这温柔淑婉的静妃娘娘怕是要从她面前消失了。 一旁刚醒来的华娇娇,听闻冬梅的言辞更是一气,半响才呼吸顺畅地反驳道:“你胡说!明明是,”她感到一双眼睛的注视,话语有一刹的停顿,“明明是你来找我的!” 冬梅看她一眼,眼里的死意令华娇娇发怵,见冬梅跪直了身子,道,“冬梅愿以死明志!”语毕,见她嘴里一紧,眉头一皱,应声倒地,嘴边有血缓缓流出,竟是咬舌自尽。 吓得旁人惊呼,速速来了侍卫将人拖下,太后脸色一片暗淡,本是个高兴日子竟闹了这么一出,心里对锦绡仅存的一点欢喜也消失殆尽。 现在死无对证,华氏二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等着离晋发落。 “华氏女华娇娇贬为庶民,终生不得进宫,不得与官家子弟婚配。”自是还不能因此事就逼得华将军毫无退路,离晋只能如此道,率先起身走出御花园。 终是捡回一条命来,华将军与华娇娇忙磕头谢恩,锦绡的衣裙从华将军面前扫过,华将军阴鹫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娇柔的背影,心里不禁暗骂。 宫宴之事闹得不欢而散,静妃与锦氏二女的矛盾愈加深刻。宫宴过后,离华随着锦绡到铃鸾殿收拾物什,终是要回府了。 乐瞳跟在锦绡身后倒腾屋里的物什,离华玉身长立在外,他深知日前对锦绡过分了些,又不好开口道歉,只得在屋外惶惶踱步。 “锦绡。”离华唤道,他声音轻柔,叫的锦绡心里一酥,差点破了防。 “何事?”锦绡冷冷应到,面上更是装作冷酷的模样。 “不如先回府去,让乐瞳留下收拾便好。”离晋提议道。 “王爷可自先回去。” “本王想与你一道。” 此话一出,锦绡心里跌宕起伏。乐瞳在屋内闻言,先是一笑,又低下头来暗自难过。 见锦绡半响不说话,离华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牵起锦绡的手,“走吧,丹娘和张总管在府里等你多时了。席间定是未饱,府里备了你爱吃的菜。” 他二人压着步子走出铃鸾殿,都是姣好的面容,在如水的月光下好似谪仙,一颦一笑都惹人注目。 提着灯笼巡视的宫女侍卫竟看的有些痴傻,呆呆的立着忘了行礼。 终是步至宫门外,软轿已候多时。 陵安王府门前的灯笼正红亮,守门的侍卫在烛火的映照下威严耸立。 软轿进了门,离华扶锦绡下轿。万芳园内的石桌上摆上了瓜果锦食。 离华锦绡双双入座,旁的婢女也退了下去。 面前是一池湖水,湖心荷莲开的正盛,或粉粉嫩嫩,或白如冰雪。深绿色的荷叶盛大地展开,荷莲衬于其之上,锦鲤游鱼隐匿其下。 银盘落于湖中,恰好在交错的荷莲之间寻了个位置。 光影叠叠,天地一色。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锦绡念道。 离华不语,默默看着她出了神,他不知为何,几日未见的锦绡越发有姿色,他竟不愿与他人共享她之美。 “王爷。”锦绡底底唤道,伸手在离华面前晃了晃。 离华轻声咳嗽以掩失态,“怎么了?” “见王爷好似失了魂。” “哪有。”离华目光避开锦绡望向湖心的莲花。 锦绡轻笑,然她其实并无绝色之姿,恰今夜月华拂衣,荷莲映面,与她自身那股子清冷气息不谋而合,令众人都折服于此。 锦绡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听闻王爷与流云公子有些过节。” 离华拿杯子的手一顿,面不改色,“是。” “那,可否讲与锦绡听听。”她试探着,自己也不太确定离华是否会把那些陈年旧事翻给她看。 微风撩起锦绡额前的碎发,本来不应讲这些煞风景的话,但锦绡眼神迫切,离华将她发丝挽于耳后,缓缓道:“流云本也是官家子弟。” 顾国先皇在时,离华离晋还是皇子,流云是士大夫流江的儿子,他三人同于国子监求学,想来也算得同窗。 春日野穹,正是狩猎的好时机。先皇喜战,常常带领一众官员出城狩猎。 离华年幼,先皇又甚喜他母妃韩贵妃,因此狩猎时常常带着他。那时离华与另一位皇子离越交情甚好,二人便一同随先皇出城。 少时心喜,见陌生之物都生好奇,离华见一野兔迅速蹿于灌木丛中,非要射中此兔不可,便急马而追,离越同他一道,先皇便吩咐一小批官员紧随其后护皇子安全。 谁料竟有人埋伏在此,离华与离越中了道,离越惨死其中。离华吓得精神恍惚半月有余,先皇大怒,审问随从的官员,离华被先后诱导指认流江主谋害死离越,实则觊觎皇位。 流江冤死,满门抄斩。 那时流云正在外学艺,幸免于难,却也落得个逃犯的名声。 “先皇崩,先后事迹败落,离晋为帝后,为流江洗刷冤屈弥补流云,召他做官,流云心高气傲,视皇家为仇敌,更与本王不共戴天。”离华讲完,挑眉问道,“王妃为何问及于此?” “这般看来,流云公子必定不会对陆姑娘好。”锦绡浅笑。 离华有些恼了,她好似还在生气,不禁冷言道,“今日月圆,王妃还是赏月吧。” 光聚云间,或明或灭,夜静如肃,二人无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十三章 摘果 次日一早,银杏黄了枝头,杜鹃在房檐啼叫。 散了早朝,离晋一身月牙白常服端坐在御书房正中央的鎏金龙椅上,桌案上叠着一沓未批的卷宗。离晋执笔写着册封的圣旨,最后一画勾下,离晋左手挽右手袖,将笔往砚台上一搁,将圣旨交给站在一旁的袁公公。 离华下了朝便被离晋扣了下来,身上还穿着暗红色的朝服,幞头包住青丝长发,坐在旁的乌木椅上,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天子年少,朝中人如狼似虎,只有一母同生的胞弟还能让他稍有安心。 望着袁公公离开的背影,离晋苦笑道,“华弟你看,朕后宫佳丽无数,竟无一人乃朕之所爱。可悲,可悲。”他摇摇头,连着说了两句可悲,心中无奈不言而喻。 离华放下茶盏,那与离晋相似的面孔看不出情绪,只听他淡淡地安慰道,“皇上不必着急,世人大多都是婚后培养感情的。” “哈。”离晋被他逗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瞧瞧了那玉人一眼,打趣道:“莫不是华弟与王妃便是如此。” 离华面上一怔,舔舔唇边没有开口。 见离华不说话,离晋也收了嬉笑的模样,抬头从案卷里抽出一张来,卷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边关战事之情。离晋眉头一皱,一边往下读,一边问离华道,“华府大公子华诚可是随军去了?任何职?” “在华将军的帮助下华公子现乃为副帅。未于宥国联姻之时,沪州深陷,桜(yg)国大举侵略我国北方,华诚虽年幼,但兵法之道尚懂一二,朝中无人,便派去了。如今已连收两城,想来华将军教导有方。”离华回道。 “昨夜之事,华府压了下来,也得提防着那老头子,他擅用兵之道,也擅阴谋之术。此事不可传到边界去。”离晋沉声说,待离华点点头,他又起身走向书架,取出一方地图来,“顾国,宥国,桜国三方接壤之处有一万云山,此山绵延数百里,山峰奇多,山势险峻。桜国兵盛,更有奇虎将军坐镇。想要真正打败桜国,万云山可以是个突破点。” 离华凑上前去,眼神跟着离晋在地图上划动的手指而晃,心下也在思索着这场战事:“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离晋手指一顿,朝中无人。 华将军年迈又不是可信之人,离晋的势力太过薄弱,朝中也亟需更新换代了。 旭日朝阳,云隐斑驳,兄弟二人一直在御书房内探讨,时至午间,离晋又留了离华用膳,派人回了王府话,继而又部署边疆之事。 话说回袁公公这处,领了圣旨便疾步到了秀女院。 众秀女听闻来了圣旨,自然是喜上眉梢,娇笑着从各自房内出来接旨。 袁公公站在思良堂前的高阶之上,身旁的小公公替他拿着拂尘,“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杨婉清、徐宝妹、秋夕众女子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特此册封杨婉清为昭仪居涟水宫,徐宝妹为婕妤居含惪楼,秋夕为婕妤居昙新楼”又是一众册封,宫宴上表演过的秀女都封了头衔,官家子女也是皆有名头。只是苦了各地选来的民女,未被册封,只能分配到各宫处作宫女,日后人生便步上了不同的轨道。 果真如离华所说,无论多么严格把关,官家女都是能在宫里有立足之地的,离华与锦绡,不过是给自己良心一个安慰罢了。 青春韶华,在这深不可测的宫宇间一点一点被权势吞噬。 陵安王府内,锦绡用完午膳,乐瞳扶着她到屋内小憩。 天气闷热,已是半月无雨,屋中四角放着冰块,比外边似是凉爽不少,乐瞳轻轻摇着蒲扇,锦绡在榻上小眠,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梦,时而笑颜如花,时而眉头紧锁。终是在恍恍惚惚间醒来,乐瞳仍旧替她摇着蒲扇。 “王爷回了么?”刚刚醒来,锦绡声音里满是困倦,人也是恹恹的。 “还未呢。”乐瞳答道。 “怕是见陆姑娘去了。”锦绡猜道,面上浮出一股子戾气。心下一酸,又翻身抱着衾。 乐瞳见锦绡吃醋一般转过身去,她一个丫头也不好插嘴,便另提他事,“王妃午休时,有世家小姐来邀,说是园子里的果子熟了,若王妃无事,可去看小厮们摘果子。也送了些果子过来,王妃要尝尝吗?” 锦绡摆摆手,“不必了。”又看看窗外,太阳似乎快下山了,温度也降了不少,又道:“哪家小姐来邀?我们去看看吧。” “徐家小姐。” “徐宝妹的姊妹?” “是的,定是徐婕妤回家省亲与她姊妹说了此事。”乐瞳一边答道,一边替锦绡更衣。 “封了婕妤也是好的,没了华娇娇,到还不至于让人欺负。”话毕,锦绡已经坐在铜镜前打量自己的妆容,乐瞳拆了她凌乱的发髻,又重新梳好了鬓。 到了徐家果园子里,稀稀疏疏地站了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平日里也都是与徐宝妹玩的好的。一听陵安王妃来了,徐家长辈也出门迎接,徐夫人更是连连道谢。言谈之中,愈发察觉徐大人甚迂,对女子似乎多有偏见,官位之别也分得格外清楚。但从旁的了解到,徐大人做事却极为公正,只是上头压着,得不到提升。 几多交流之后,锦绡说明来意,徐家长辈只好悻悻而退,留几个小姐与锦绡一同看人打果子。 红彤彤的大枣坠于树梢,沉沉地压弯了腰肢,一些隐匿在绿叶之下,一些犹如红玉点缀在青绿之间。 官家小姐们不知徐家小姐为何邀了陵安王妃,便有人念道,“这徐宝妹是当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竟然请了陵安王妃来。”有官阶高的人在场,她们显得有些拘谨,只是小声绞着舌根,话语里多有些鄙夷和不满。 这话传到乐瞳耳朵里一下就变了脸色,王妃赏脸来了却被几个低阶的官家小姐议论。锦绡却不以为然,端端坐在自己位置上,不时有枣送来。 只是几个稍小的姑娘略有童心,还拽着垂下来的树枝摘下一颗颗大枣,嘴里尝了甜头,喊道,“王妃您也来尝尝。” 既是出来玩,锦绡也就不必再端着王妃的架子,闻声前去尝枣。 众小姐见锦绡乐于与她们一道玩耍,本就与乐瞳一般大小,愈发能玩到一块的。小姐们也壮了胆子靠近锦绡,还有的将自己摘下的枣捧到锦绡面前,“王妃您尝尝我摘的。” 这一尝便各处都递来枣,锦绡被簇拥着,一时间也不知该从哪里尝起,只好都委婉的拒绝了,“姑娘们的心意我领了,大家也尝尝我摘的吧。” “好啊。”各处应声道。 “王妃摘的枣确实甜。”乐瞳将枣散去,小姐们虽拍着马屁,锦绡心里也是受用的,往向各处的眼也都带着笑意。 日下西山,金光普照,房檐如同渡了金边。 离华踩着日落的影子回到祥云居却不见锦绡,便唤来丫鬟问道,“王妃何处?” “徐家小姐邀了王妃打果子去了。” “打果子么。”离华浅浅一笑,唤了京润备了轿,动身往徐府去了。 此时徐家园子里众小姐们都站在枣树下,小厮早已被遣了下去,小姐们手里各抓住一条树枝,枝头的能够得着的枣已尽数摘完,眼看着更高处红玉般的大枣不能食,便有些失望,也不知是谁拉着枝条的手快速抖动着,大枣便滚落了下来。众女见如此,也效仿这种做法,开始摇晃枝条,一时间枣如雨下,哗啦啦的滚了一地。锦绡也玩的高兴,和乐瞳一直摇晃枝条不松手,绿叶与红枣齐齐落下,或砸在地上,或砸在身上。众人也不避散,闭着眼睛大力拉拽,身子也跟着一块晃动,全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离华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他面前端庄得体的王妃此时玩得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人眼尖看着离华进了园子,拽着枝条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理理自己的发髻,若是被陵安王看上收作侧房也是极好的。 乐瞳见有姑娘停了下来便朝着目光望去,锦绡正弓腰捡枣,乐瞳附耳提醒道:“王妃,王爷来了。” 锦绡直起腰来,将衣裙兜住的枣都交给乐瞳。她面颊潮红,双眼灵动,发丝因着掉落的枣而凌乱,发髻上还残留着一两片小落叶。 那日参和了华娇娇的事便被离华训了,今日她这般放浪形骸,离华该是又生气了。锦绡心里念着,却见离华只是走近她,温柔的将她发髻上的落叶拿了下来,又对她柔声道,“王妃甚喜这般玩法?” 锦绡摸不住他的脾气,也不知离华此时是真正温柔还是刻意为之,索性不猜了,点点头,以示确认。 旁的看戏的小姐们不解,“不是说王爷不喜王妃吗?怎的眼神那么温柔。” 另一女道,“对啊,听说首拜太后那日王爷都没等王妃就自己回去了。” 又一女伤心道,“我还想王爷能” 众女瞧着她,皆是鄙夷嘲讽,“就你那姿色,给王爷提鞋都不够格。” “我哪不够了?” 那边莺莺燕燕的争执,这边离华似乎未曾听到,他眼中占满了一个身影,他却是不自知,眼神稍顿,想了会子又开口对锦绡道,“过几日本王亲自陪王妃玩。” 锦绡有些不敢置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陵安王竟说要陪她打果子。纵然心中甚喜,锦绡面上也未有多变,淡淡一句,“好。” 从徐家园子回来后几天,轮到离华休沐,离华便寻了个凉爽的下午时辰带上锦绡出门去了。 锦绡不善骑,于离华共乘一骑,身边未带一个随从,策马出了城,来的离华城外的别院。 到城郊外,一宅子矗立在山林之中,红墙绿瓦,与这山地相得映彰。宅内未有仆从,想是许久未来了,但屋内被褥家具皆是亮洁如新,定是离华提前派人来打扫过。 虽是离金城不远,但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二人都有些困倦,便都在房内休息了会子。 “王妃喜欢什么吃什么果子?”离华问道。 锦绡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被问及时面上一红,“在宥国时,时下的果蔬臣妾都爱吃。不知顾国可有一种翠绿色的大果名唤青雪,一口咬下冰凉清透,香甜满溢。”锦绡回味着在宥国时的所爱,不禁露出香舌舔舔嘴唇。 离华喉结一动,压了压火,道,“这山上好似有那么一种水果,咱们去看看吧。” 离华不由分说的牵起锦绡出门去,也算是休息够了。 好在这一出山只是山丘,山坡不陡峭,山峰也不算高,加之满上绿树,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他二人随着平缓的山路一路而上,时而窜过一两只野兔,时而又看见宫中未有的野花,树间更有许多从未见过的鸟类,一路上嘻嘻哈哈,妙趣横生。 两人本都是淡漠厌世的性子,不曾想这一日里却暴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锦绡心里一喜,这样的离华仿佛皓月明星一般,在她心里闪动,这一刻他是完全属于她的,她不必去担心那个陆沉梦何时会冒出来,也不用去思考宥国的事,心无杂念,安静的享受这难得的欢乐。 “那儿,你看是不是你说的青雪?”离华突然出声,修长的手指笔直的指向前方一颗二人环抱般的大树。 锦绡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一片欣喜,“是。” 树上结着的青雪已经有女子拳头般大小,想来是熟了。 锦绡丢了离华的手急急地跑过去,在宥国时,她每年最期待的日子便是吃青雪的日子了,如今宥国回不去,想到这里,有一瞬的失落。 “金城方圆十里只有这一颗树,以前本王不知它叫什么,只唤它野果。”离华的声音将锦绡从失落中拉了出来。 锦绡抬头望着一颗颗硕大的青雪,都挂在高高的树梢上,树枝遒劲,丝毫没有要垂下的趋势。这青雪树不同于枣树那般好摘,锦绡眼馋却吃不到,犯了难只好渴望的看着离华,“王爷。” 离华见她那渴求的眼神,心里竟像猫抓一般痒,“唤本王名字。” “离华。” 他伸手往锦绡纤细的腰肢上一勾,内功发力,一个旋身便在锦绡的惊呼下抱着锦绡上了树。 锦绡低头看地,他二人离地似有两米多高,不禁腿一软将将要摔下去,离华握着纤腰的手一紧,牢牢地将锦绡锢在他怀里。 锦绡撞上离华的胸口,耳边回响着离华着实有力的心跳,面上一红,好似天边晚霞。 他二人就这般寻了粗壮的枝干坐了下来,离华摘了许多青雪放在裙兜上,恰这一出又临近山顶,一大片风景尽收眼底。远处掠过的大雁,随风竞走的云彩,都在光影流动下变得绚烂多彩。 八月的天气好似人的心情般捉摸不透,忽地刮起了大风,大朵大朵的乌云从远处赶来,似要把这片天给遮得严严实实。 离华觉着天色将变,将青雪塞到锦绡怀中,又揽起锦绡的腰肢旋身而下。二人疾步下山,仍旧没躲过这场雨,好在离别院不远时,大雨才利利索索的下了起来,山路泥泞,污了二人的华服,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存了半月余的燥热在此时终于得到释放,随着大雨而来的还有久违的凉意,不同于人为,这种凉意乃是自然的馈赠,伴着草地的混香,让人由内而外地觉得凉爽。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只剩几株雨丝还在飘荡。 别院外马蹄叫,京润与乐瞳驾着马车来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离华乱》正文 第十四章 情到浓时不自忍,爱与痴怨藏一生。 那一日大雨过后,日子过的便与平常相似。离华日日早朝,宫宴过后离晋留他的时辰越来越多,大部分时间是不在府内的。锦绡却是十分悠闲的,只是身子仿佛比之前虚弱了不少,整日说着头晕胸闷,但依旧每日去万芳园内走走。 这日里恰是晴空万里,白云如丝般倾覆蓝天,树影跌跌,人影在树下失了分寸,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 丹娘听闻锦绡这几日身子不适,特意嘱咐下人熬了补汤来。 “王妃,这是参汤,您尝尝。”丹娘从丫鬟手里接过青瓷碗,拿着勺子在汤里荡了荡,吹了吹汤,送到锦绡手上。 乐瞳站在锦绡背后摇着蒲扇,锦绡坐在树下的藤椅上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眼神多发疲惫,面色也有些苦白。她接过丹娘递来的参汤,用勺子盛了一口。 “嗯,”参汤顺着喉咙淌下,锦绡满意地点点头,“噗,”不过一刹便又全吐了出来,“咳咳咳。” 丹娘与众丫鬟急忙围了上去,“王妃!王妃!”。 一时间劲头过大,锦绡咳嗽了几声,手扶着脑袋,面色更加苍白。她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担心,仍旧强撑着。 “王妃,王爷回来了。”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传了话便退在一旁。 话音刚落,离华便穿着朝服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他温润而语,眼里的清冽少了几分,被几缕柔情替了。 丹娘用余光瞟了一眼作呕状的锦绡,面色一喜,“怕是王妃有喜了。” 有喜?! 他二人面上一愣,他已经许久未碰过她了,怎的会有喜? “真的吗?王妃,您有小世子了?”乐瞳蹲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锦绡平坦的小腹。 “不,不是的。”锦绡脸上染着红晕,连忙解释,奈何体力不支,她摇着的手忽地垂了下来,整个人瘫在了藤椅上。 “王妃!”乐瞳惊呼。 离华一个闪身,迅速横抱起锦绡,“快去请太医来。” …… 锦绡秀目紧闭地躺在祥云居里,李太医已经号完脉,徐徐站起身来,“王妃并无大碍,只是这风寒拖了许久,有些严重罢了。” “风寒……”离华眼睑下耷,“许是前些日子淋了雨。” 李太医捋着花白的胡须接过离华的话,“那日雨却是来的又急又大,王妃身子金贵,恐是受不得的。” 丹娘失望的低下头,暗暗叹道,“原不是小世子啊。” 离华闻言,不知为何,心头也是一阵失落,他转头望向那一方小小的床榻,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来。 “这是方子,按时给王妃服用便可。”李太医将写好对的药方搁在圆木桌上,乐瞳立即拿了交给身后的丫鬟让她取药去。 见人抓药去,李太医又拱手拜道,“老夫就先告辞了。” “多谢太医,”离华回道,“京润,送送李太医。” “太医请。” 这厢送走了太医,锦绡缓缓睁开眼来,离华立马上前去,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锦绡双眼还未回了精神,“好多了。” 俄而,乐瞳亲自煎了药送来,见离华正替锦绡将被子掖好,心中又喜又悲,立门口许久,还是锦绡瞧见了她,乐瞳方才回过神来,“王爷,药煎好了。” 离华伸手欲接过药来,京润自外跑来,忙呼道,“王爷,外面来了个叫单祤的说是要见您。” 药将将放下,离华起身,摸摸锦绡的冰凉的脸颊,“好好吃药,本王去去就回。” 乐瞳服侍锦绡把药喝下,枕着药效昏昏睡去。 王府偏厅里,少年高冠束发,玉身而立,蓝色水袖衫衬得他风度翩翩,一双丹凤眼斜斜撇去,竟是比女子还要媒几分。 离华一步进偏厅,单祤便拱手拜道,“见过王爷。” 京润见离华递来的眼神,懂事的遣退下人。 “你我二人无需多礼。”离华豪爽一笑,摆手入坐,“为何事而来?” 即便当前四下无人,单祤仍旧下意识的动了动耳朵,离华挑笑,“本王府邸你还放心不过?” “职业习惯。”单祤也是旋身入座,回离华道,“王爷让鄙人所查之事已有下落。宥国皇帝时日不多了,宥国三王爷锦辰也有上位之意。” “锦辰之意,何人不知。可有更深的消息?”离华问。 “有。”单祤眼神一深,面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来,“流云似乎也在插手此事,他背后的人和王府有关系。” 流云二字在离华面前闪过,突地便现出陆沉梦的影子来,梦儿为何要…… “王爷可知道是谁?”单祤向前探来。 离华摇摇头,不太确定更不能妄下定论,“你再查查,若是有事再来寻本王。” 单祤点点头,与离华继续谈了谈边关之事,京润时而进来添茶,日光下移,慢慢将红晕铺到人脸上。直到掌灯时分,有小厮来传晚膳,单祤才察觉天色已晚,自觉打扰多时,便告辞离去。 离华送他至门外,京润跟在身后,“京润,备马。” 京润牵着马走过来,皱眉道:“王爷,天都快黑了您要去哪儿?”离华撇他一眼,京润咽咽口水,“王妃还病着呢。” 离华脚步一顿,“你在府中好好照顾王妃。”话毕,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离华策马来到金城角落里的一家客栈,客栈不似城中的客栈那般豪华,只单单在门口挂着客栈的招旗,点着的灯笼能看见客栈的简陋的牌子,流云与陆沉梦便住在此。自陆沉梦离家后便与陆家断联系,住在这里,既方便出城也不易让人发现。 “咚咚咚。”离华抬手,指骨分明的手与木门碰撞。 听见屋里的人正往门口走来,“王爷。” 离华呆呆的站在门口,日日思念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王爷。”陆沉梦又唤了一声。 离华回过神来,掩嘴轻声咳嗽,“流云公子不在吗?” 一听离华提起流云,陆沉梦面露焦急之色,“流云他…出去了。王爷有何事找他?等他回来我传话给他。” “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客栈?”离华皱眉,声色有些愤怒。 “王爷要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陆沉梦暗色道,双手扶住门框欲要关门。 离华一把抵住,跻身进屋,“华是来找你的。家国大事,你一介女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离华回头看去,陆沉梦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王爷何处此言?” “朝中多有变数,江湖之人本也不该牵扯进来,但如今,你向流云说说,若是想报仇,尽管冲华来,愿他以家国为重。”离华越说,陆沉梦越是不解,但聪明如陆沉梦,从离华的话里便已猜出几分。 离华的目光往四周看了看,最终对上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似乎他眼里的爱意也少了许多,他以一种朋友的关心的口吻说道,“这里比不上家中,你多加小心。” 陆沉梦也回他一笑,像老朋友叙旧一般,“王爷放心,流云留了暗卫。” 离华低头自嘲一笑,起先他还是被她动了心弦,此下静心一听,便辨别出周围多了许多呼吸声。 “如此,华就告辞了。”离华最后看了陆沉梦一眼,下楼上马,楼上的女子隔窗而望,目送离华离开。 陆沉梦看得正出神,腰上突兀地出现一双手,手上布满因习武而留下的伤痕,流云低头在她脖子呼气,沉沉一声,“看什么呢。” 陆沉梦自然地缩进流云怀里,目光眺望黑幕上的繁星,“你是不是在调查宥国的事。” 流云呼吸一顿,陆沉梦黯下眸子,她猜对了。 流云环住她的手抱的更紧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为什么?”她声音冷静,猜不出是何表情。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就好了。”流云将下巴抵在陆沉梦头上,嘴边勾起一个微笑,冷血如流云,竟然也有了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曾想陆沉梦转身一把推开流云,“你是觉得我碍事吗?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每日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只叫我等等等,我问你,我究竟要等什么?”陆沉梦眼神凛冽,睫毛一闭,两行清泪顺势而下。 流云看得心疼,一时只将陆沉梦搂进怀里,陆沉梦双手不停捶打也被流云一把摁住,“乖。”便吻了上去。 …… 这厢离华骑马回到陵安王府,门前的守卫因困倦打了个盹,被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催醒。 此时月已挂树梢头,一路虫鸣蛙叫。 离华进屋退了外衫,入眼便是竖立的屏风,烛火幽幽跳动,屏风后的人似乎翻了个身,引得水花也在屏风上印了出来。 锦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离华已一脸玩味地站在她面前了。 “王妃好兴致。”他眉眼间露出嬉笑,似乎想到白日里丹娘提起小世子来。 “啊!”锦绡一慌,随意扯下屏风上搭着的衣服欲要遮住自己,“王爷,我,我,这药效太过强劲,我不小心睡着了。” 谁料这衣衫轻薄,本就是夏日解热,遇水更是呈现朦胧之感,衣物下的竟是若隐若现,离华动了动喉结,眸子一黯,“王妃何须如此,本王也累了。” 离华一道道褪了内衫,跻身入木桶内。 “啊!”锦绡惊呼道,面色似染缸那般红,忙拿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离华玉手附上锦绡的手腕,将那一双平日里处事不惊的眼睛露了出来,那眸子里带着少女般的青涩,离华竟陷了进去,“锦绡,你本就是我的妻啊。” 锦绡这才想起,他二人本就是夫妻,纤细的小手虚弱无力的搭了下去,激起一朵水花,水滴溅到她饱满的红唇上,离华细指抚上她的唇,缓缓将那水滴擦去,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离华浅尝辄止,又是深情的望着锦绡。 “王爷。”锦绡柔柔唤他一声,低下头来。 “唤我华。” “华。” 一时水花四溅,屏风上人影晃动,屋内娇喘声声,一夜春情直至夜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