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愤之剑》 第一章 白马少年郎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武照十四年秋,深秋,将有雪。 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他眉很浓,眼也并不大,此时都快和鼻子聚在一起,他的嘴角一侧抿着,微微上扬,这是一副愁容。 他左手执缰绳,右手执马鞭,在疾驰的马背上艰难转身,看向身后,而后又迅速转回头。 啪! 马鞭一声响,马跑的更疾,直奔挂甲湖。 这不是书生第一次转头,他的眼中没有惊奇。 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抹青云,他座下的马名叫沙里青,擅驰沙地。 但沙里青身后有一抹白,紧随! 挂甲湖就在前方,但沙里青终究撑不住如此长时间的奔波,它已比一般的马耐性更好,它仍旧累了,鼻孔里不停的冒着白气。 书生想起他开始逃时,这鬼天气还不至于冷的如此厉害,如今七绕八绕之后总算是快到挂甲湖,但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甩掉。 挂甲湖是一个只有秋季和冬季的地方,因为春季与夏季不仅短暂,而且和秋季并无二致,因为这里没有无尽的绿色,只有昏黄的沙,无边无际的沙。 挂甲湖就在眼前,书生甚至看到了他的营寨,但沙里青却越跑越慢,最后只能慢慢踱着步子,马蹄踏在沙地,悄无声息,只有浅浅的蹄印。 身后的那一抹白渐渐近了,更近了,直到书生能看清马上究竟有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一抹白终于和沙里青并排走着,距离不多不少,很安全。 马儿之间有交锋,沙里青终究不如白马。 书生看着来人。 雪白的马,雪白的袍,但已有些黑。 雪白的剑,雪白的剑穗,苍白的脸,雪白的眉毛,雪白的头发由雪白的发簪盘着。 一个很规整的雪白少年,却有一双黑如夜的眸子。 少年与普通人相比,令人奇怪,但少年却是很俊美,至少书生这么觉得。 若是让一个男人觉得他也俊美的话,那他真的就是美少年。 书生看着少年苦笑着问道:“为什么你追了我七天?” 书生的语气,有些怨,这七天里除却喝水,他没有机会完整吃下一快肉干,想到这里他的肚子就开始叫,但少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是贼!而且我缺银子!” 白衣少年不光是美少年,声音也十分好听。 贼!银子!只其中一个就足以让一个人生出杀人之心。 书生苦笑道:“我是贼?” “上马为贼,你就是贼,是马贼!”白衣少年的语气很肯定,也很淡然,他盯着书生,眼神不曾挪开。 书生的苦笑渐渐敛去,换了另一副面孔,声音有些阴森:“我若是马贼,会逃七天?” 书生自嘲,但并不好笑,他平静的观察着白衣少年,少年似乎是一个富家少爷,偏生有一张病恹恹的脸和一双漆黑的眸子,那脸用苍白形容绝不过分,那眼睛用黑珍珠形容也逊色,似是撕下来的一抹黑夜。 白衣少年道:“你若不是马贼,就不用逃,更不用朝挂甲湖逃。” 听闻少年话后,书生笑了。 “我承认我是马贼,所以我不是在逃,你更不该追!”书生似乎再说一件很严肃的事。 白衣少年对于书生的语气充耳不闻,反问道:“我已追上你,你却未及营寨!” 书生继续道:“但我终究比你多活了二十年,你是我的对手?” 白衣少年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量年纪的。” 书生一滞,没想到少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少年终究追上了他,他终究没有回到营寨。 书生继续道:“我的头岂非是值些银子?” 白衣少年有所动作,它的右手五指修长,这是一只很适合练剑的手。 他从左手袖间掏出一卷并不精美的黄纸,双手扯着两边,发黄的纸缓缓张开。 这是一张画像,书生的画像。 书生盯着画像痴痴的看,而后笑道:“五百两!凉州府倒是抬举我这样一个文弱书生。” 白衣少年收起画像,缓缓放进袖中。 “你自当马贼那天起,就已经不再是书生,更不文弱。” 马贼是挂甲湖上的毒瘤,州军无暇顾及,便有了猎人。 “你是猎人?” 白衣少年点头。 书生似乎未想到,凉州竟有如此年纪的猎人。 白衣少年道:“你不该去凉州!” 书生笑道:“你不懂,挂甲湖少些乐趣。” 白衣少年懂与不懂都不会再回答,他只知道为了五百两银子已经奔波了七天,现在必须将这五百两银子挣到手。 一青一白两匹马距离挂甲湖越来越近,沙里青已无力奔跑,小白马尚且有些体力,所以书生逃不掉。 确定逃不掉,书生此时看的便是少年的剑。 剑鞘多由乌木做成,呈黑色或是黑灰色,但少年的剑鞘却是通体雪白,连剑柄都用白色棉布裹住。 棉布吸汗,所以出剑更稳,少年应该经常出手汗。 “你有病!”书生肯定道。 “是!”白衣少年并未想要隐瞒,心思缜密之人只要稍加注意便能猜出。 书生道:“你是我的对手?” 这是一种质疑! 白衣少年道:“我虽有病,但先生说我会长命百岁。” 书生笑了,少年也笑了,两人笑的都极好看。 书生觉得他必胜! 少年也知书生自选择逃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先生说少年会长命百岁,那死的自然是书生。 白衣少年看着近在咫尺的挂甲湖,湖水波光粼粼,水波荡漾,湖水尚且没有上冻,夕阳下显得异常的瑰丽,这里是凉州城外绝好的去处,只是近些年因马贼,所以挂甲湖并不太平。 少年以手指湖道:“这正是你的死地!” 挂甲湖,便是书生挂甲之地,死在这美丽的地方岂非也是一种福气? 书生只是笑道:“这是秦节将军击突厥的胜归之地,并不是挂甲之地!” 提起秦节,书生的话中都是一股豪气,因为本应如此。 少年自然知晓,这是八柱国之一征西将军秦节的胜归之地。 少年道:“我说这里将是你的死地!” 少年重复,将“你”字吐的格外清晰。 书生没有答话。 他胯下的马踉跄倒了,书生双足坠地。 小白马也停下,少年纵跃下马。 有些风,并不大,但很冷,快要下雪了。 书生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 这是一把精美的突厥弯刀,刀鞘上镶着七颗华美的红宝石,刀柄上也有一颗,应是过往挂甲湖的突厥商客留下。 少年一双修长的手也已握住剑。 他的剑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一抹雪白的剑穗。 在握剑这一刻,少年变的不一样了,由方才的温婉,似和剑融为一体,如此锋利,如此凌人,和这方天地都完美契合。 一瞬间,剑锋有些刺眼。 刀已出鞘。 剑也已出鞘。 少年刺出的剑并不快,书生的弯刀亦不快,但两人脚下的距离却在瞬间拉近。 这一战并不精彩,刀来剑挡,两人本不是这世间厉害的武道高手。 生死斗更不能用精彩来形容。 输,就是死! 这不是一场高尚的死斗,只是因为五百两银子! 二人不是世间的绝世武者,亦不是修行之人,但看上去反而更加凶险。 片刻后,书生有些吃惊。 少年的剑,不是病怏怏的剑,非但不轻浮,招式之间反而异常的凌厉,丝毫不下于他,他本以为自己比少年强。 七天的迂回与追逐,二人本都是强弩之末,但少年终究是追的从容,书生逃的狼狈。 所以七招过后,书生便露败像。 少年的剑却偏生的快起来,更加的快。 书生的指尖已经开始冰冷,少年的掌心亦有汗,但被棉布吸收。 就在剑光闪动的一刻,二人分出胜负。 少年的剑笔直的刺出,书生的刀缓缓的斩下。 书生的刀短了一寸,一寸短便是一寸险! 就是这一寸的距离,少年的剑已刺进他的心脏。 他不接受,却也必须接受。 他死在一个少年的剑下,尽管少年的剑并不高明,但杀他已够了。 少年捂嘴,咳嗽几声,似是已习惯,苍白的脸上多了两朵潮红之后飞快散去,他长舒了一口气,吐出一股很长很长的白烟,天太冷了。 此时挂甲湖有大如椽的雪花落下,很白,比少年的脸色更白。 剑光闪动,少年熟练将书生的头割下,扔进小白马驮着的筐子里,擦干了剑尖的血,将剑收进鞘中。 书生手中仍握着突厥弯刀,少年不识刀,但从弯刀上镶嵌的几颗红宝石来看,应是值些银子。 少年蹲下,双手在书生的无头尸身熟练摸索着,却引来旁边小白马的白眼。 少年看一眼小白马,手上没停,嘴里却嘲讽道:“你也知道,生活不易,所以总要想些法子,多赚些银子。” 死人的银子难赚,但胜在多。 不理小白马,少年继续摸索,最后撇嘴起身,弯腰用书生的袍服擦着双手,看样子并无收获。 少年起身,看向沙里青倒下的地方。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一片散乱的沙地上躺着的应该是沙里青才对,如今却已经不见了。 寻着马蹄印看去,沙里青显然走远。 少年猛然转身瞪向小白马,小白马此时正做着对它来说极难的动作,抬头望着纷纷白雪。 少年没有说什么,跃上马背,清啸一声:“挂甲,回凉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少年无姓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追着书生跑了七日,书生很狼狈,逃的很曲折,所以绕了些远。 好在这大雪如席的鬼天气之下,回凉州不用花费七天。 少年的白衫有些黑了,但少年的脸依旧凌人! 少年名小白,无姓。 若在乱世之中,活着已经不易,无姓也就没有什么。 但现在唐国繁荣,近些年更无战事,所以即便在凉州,少年无姓,也总会被一些闲人议论。 小白马走的并不急,并没有什么值得着急的事。 眼前的凉州似是突然跳出一般,立在手中拿着一本线装书籍的小白眼前。 小白在马背上眯着眼睛,也不知是被颠簸的昏昏欲睡,还是在看着手中书。 凉州这座城并不古老,但是凉州州军却是唐国的精锐,只是因为向西出了凉州,便出了唐国。 所以凉州有着雄兵,也就不那么令人奇怪。 在雄城视野之中的是六匹马,在小白眼中,距离尚远,马上有六人,每人生的本就不一样,所以六个粗臂黑须,一脸凶相的人突然出现,要和自己打照面,谁都会注意一下。 小白盯着朝自己而来的六人,依然维持看书的动作。 这雪像是天裂开了一样,如此大的雪花,在凉州生活了十四年的小白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打猎,但也许他们又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定。 小白看的出来,也闻的出来,这六人必然是猎人,猎人身上总有一股血腥气。 六人也已看见小白,他们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这时,小白已经被六匹马围住。 小白的马并没有惊慌,只是静静的站着,不时抬眼看向那六匹马,鼻孔喷着白气,这是马之间的博弈。 小白将六人看了一遍,率先说道:“诸位可是要去打猎,那就一定要小……” “心”字尚未说出口,眼前的大汉便打断了他。 “少……少废话,交出人头,饶……饶你不死!”大汉有些不耐,看着小白手中的书籍,不屑更甚“做什么修行的美梦,你也配?” 也许是自己的结巴,让平时与自己相熟的人不耐烦,所以大汉说话时也很不耐,很不善。 其余五人都没有说话,话已经被一个结巴的人说完,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说。 一个人头五百两,只需要对付一个少年,这买卖很划算。 小白将有些发黄的书籍贴身放进胸口,而后笑道:“我这筐里的人头可值五百两,不知道诸位准备够了银子没有。” 话音刚落,旁边一大汉冷道:“留你性命,就不错了,还想银子,快些交出来,还能留一条命,若是命没了,啧,啧,啧。” 左边的独眼大汉说的也对,命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但小白反问道:“我需要银子,我要去神都!” 右边的红发大汉扬手,比结巴更不耐,他道:“老子管你去哪?谁不要银子?少废话,交出来,别逼兄弟们动手。” 若是动手,以六敌一,便是少年胜了,人头终究还是落入他们兄弟手里,因为他们只要人头,他们有六个人,完全可以拖住少年,抢走人头。 有时候,人多,真的很好。 小白听后,没有紧张,没有颤抖,他笑道:“我看的出来,你们绝对带够了银子。” 这时小白身后一矮小精瘦的大汉道:“少废话,动手!” 即便是矮小,精瘦,终究是大汉,也比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的壮实,少年的劣势非常明显。 一声动手,哗啦啦响成一片,长枪短剑,铁钩铜锁,任谁都要怕上三分。 但,小白不怕,他们并没有真的动手。 “我可以将人头交给你们,但你们必须给银子!”小白重复着,托着下巴,眼睛转着,一会之后道:“这样吧,你们一人凑一百两,我就将人头交给你们。” 若真的是奔着人头而来,少年说出此番话之后必然引来哄笑,但是六匹马上的大汉都没有笑。 那结巴大汉又道:“你当……我们傻啊,凉州府挂出画像,这家伙的头……才值五百两。” 是的,他们一共有六个人,一人一百两,就有六百两,岂非是吃亏了! 小白继续道:“若是你们不同意,我就没有办法了,我不能将人头交给你们。” 少年说完,六大汉明显有眼神上的交流,最后终于有了结果。 六匹马隐在大雪之中,方向正是凉州。 如小白所料,六人是奔着他来的,得了人头之后,便又转回凉州。 他们同时带走的还有书生的突厥弯刀,当然他们付出了六十两银子的代价。 如此,他们就只能是先生的人! 先生自始至终都不希望他离开凉州,赚的银子多了,距离他离开凉州的日子也就近了。 小白马继续走着,方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它。 眼前便是凉州,凉州乃是唐国重城,为了防止西边草原上突厥的入侵,凉州的城墙围的十分结实,跟水桶一样,滴水不漏。 进了凉州,小白便奔着凉州最好的客栈而去,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的洗一个热水澡,洗去七天的疲乏。 小白也想着奔波而回,家中有人已烧好热水,做好饭菜。 因为他真的很心疼银子就这么被挥霍在客栈里。 客栈中,热水对于这个天气显得异常的奢侈,但银子花的很值,小白虽然心疼,依然这么认为。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白色长衫,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还是那个有些病恹恹的少年郎。 因为大雪,客栈的生意显得冷清一些,所以大厅中的人并不多。 小白的肚子早已经咕咕的叫着。 菜已上齐,四菜,两荤两素,还有一汤。 汤是乌鸡冬瓜汤,是小白特意点的,可以缓解他的病。 他很在意自己的身体! 七天,能让舌头能淡的没有盐味,四菜一汤,小白吃的很开心。 人在开心的时候,往往就会发生一些不开心的事。 客栈门口出现一个身上有着恶臭的乞丐,他顶着满身的积雪缓缓走进客栈,小二看到,却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出口阻拦。 因为身上脏臭的满是补丁的黑色乞丐服,你明显能看出他就是一个乞丐。 他又与常人不同,走路比普通人稳健很多。 乞丐的眼中黑色眼珠虽然存在,但却无神。 从他的动作来看,不难看出他是一个瞎子。 他径直坐在小白的对面。 小白也没有启声阻拦,直到他的脏手将一个白切鸡的盘子摸索走。 小白看着瞎子乞丐,苦笑道:“先生,我只点了四个菜。” 瞎子乞丐道:“我只拿走了一个,你急什么?” 他的样子很不屑。 小白称呼他为先生,但一个瞎子,一个乞丐,怎么看都配不上“先生”二字。 先生似乎用来称呼德高望重之人更为恰当! 客栈大厅中还有人,对于小白桌子上发生的事情,似是没有看到一样。 小白边吃边道:“先生,那六人着实太假。” 如此大雪天不适合打猎,他们身上没有杀气,只有血腥气,漏洞很多。 先生道:“假,假的不能在假,但是能把人头拿回来就行。” 小白摇头道:“没有这五百两,我一样会离开凉州,先生何苦?” 似乎是白切鸡噎住了喉咙,先生断断续续道:“能拦一天……是……一天。” 小白笑道:“他们给了我六百两。” 先生将鸡肉往嘴里塞的动作忽然僵住,而后猛咽一口后开始骂道:“娘的,还倒贴了一百,被识破了不老老实实的滚回来,这几个蠢蛋。” 小白道:“估计他们也是怕先生您责罚,我告诉先生您,回去就不要罚他们了。” 先生又开始继续吃白切鸡,嘴里满是鸡肉,只“哼”了一声。 先生吃的很快,小白吃的很慢,但好在小白已经先吃,若是两人经常一起吃,只怕小白活不到十四岁。 小白刚刚夹起一块黄焖牛肉,但是盘子却又被先生摸索走。 这家客栈的牛肉是一绝,很有嚼劲,很弹性,味道也很好,小白很有眼光。 小白无奈,吃完后喝着汤道:“先生,我托您打听的事有没有消息?” 自从认识了先生,少年每次回来都会有这么一问。 似乎是因为小白的这一句话,先生突然没有了胃口,咽下满嘴的牛肉,挨个舔着手指道:“这凉州,八大门办不成的事很少。” 小白心中撇嘴,却是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先生这一句话,他欣喜道:“那人现在何处?” 先生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把消息告诉小白,因为他知道,若是小白知道了,一定会离开凉州。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子,喜欢的甚至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但少年终究不是他的孩子。 少年是一个孤儿! 先生叹气道:“这个人应该是武照二年来到凉州,本想把你卖了,换一些银子,不过你天生白眉白发,没人愿意买,所以最后也没有卖出去,之后他将你抛弃,这些你应该晓得一些。” 每每想到这些,先生总是会惊讶,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在凉州不仅活了下来,如今更是一个十四岁的翩翩少年。 先生自然不知道,两岁那年,少年的剧变…… 小白放下手中的汤匙,看着先生道:“那人可还活着?现在哪里?” 小白的语气有一丝紧张,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先生道:“这你不用担心,有道是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他活的好好的,就在凉州大牢里。” 这种人为什么会进大牢,小白一点也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是那个人不要将一些本该记着的事情忘掉。 小白急忙站起道:“先生,我想进凉州大牢。” 先生撇嘴道:“有些事情,你不用自己去的,我……” 小白打断道:“我要去!” 先生叹息道:“好吧,我会安排的。” 进入凉州大牢,对于先生来说,对于八大门来说,是一件极小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所谓自我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先生道:“大牢之事,我先安排,你过来。” 小白知晓,先生又要为自己把脉,这种事自从认识先生之后,便时常发生。 起身搬着凳子,在先生身旁坐下,小白已将手伸出。 先生正欲搭手,但似是想起什么,缩手用袖子擦着满是油的双手,确定干净了之后,三指搭上了小白的左手腕。 小白看着先生笑了。 久病成良医,小白对于自己的病也是能猜测出一些,至少他现在还不至于担心生与死的问题。 搭脉片刻之后,先生皱眉。 小白的病已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他是早已知晓的。 病者,恙也,但是“气”的问题,就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他并不是修行者,所以他不懂。 今日搭脉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查看小白的身体状况。 他能看出小白的病症在哪,是因为“气”不通,气不通所以才有了小白的现在的病,才有了小白的白眉与白发。 但普通人“气”并不会不通。 先生抽手,一如往日一样,并没有说话。 虽然令人棘手,但先生很渴望,若是治好了小白,小白离开凉州的理由便少了一个,但他并无办法。 先生抽手之后,小白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本线装书籍,轻轻放在桌上,放在先生旁,书籍落在桌上的声音很轻,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说明,这本书真的很重要,他甚至贴身放在怀里。 这正是他回凉州时读的那本书。 放下书之后,小白眼中略微的失落,说明他并不平静。 这本书很新,但有些发黄,所以看的人应该是非常的爱惜,只是这本书应该是经常的被翻阅,以致于书页都有些烂了。 小白早已经将书中的字,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这仅仅是一本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书籍,它的名字叫《立气十五论》,是感应“气”的十五种方法。 这本书是修行者的第一本书,所有的修行者都曾看过这本书。 这本书是先生买来,送给他的,期望他能感应“气”的存在,也期望少年的病会因修行有所变化。 但是今日把脉之后,先生已经确定,小白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先生收起手道:“书看了?” 小白道:“看了” 随后便是沉默,两人的沉默。 小白是对自己的身体,对病的沉默。 先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脸色有些动容。 良久之后,先生道:“都不行吗?” 小白回道:“不行,感应不到。” 先生喃喃:“也是,不通,又怎能感应到“气”!” 先生拿起小白放在桌上的书籍,虽然他是个瞎子,但他却准确的拿到了。 他将手一扬,书籍准确落在客栈大厅的炉火之中,添柴的伙计只是看了一眼先生,并未多说什么。 暗红色的火苗瞬间将书籍吞噬,化作大厅内的一股暖流后,变成飞灰,消散。 先生继续喃喃道:“去神都也好,也许书院有法子也不一定。” 先生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这时门外又走进了一个乞丐,顶着一身的白雪,若是平时,掌柜的一定骂几声“臭叫花子”给一个馒头,也就打发了,但是今天却没有这样做。 这个乞丐并不像是先生那样,他双眼有神,只是乞丐服看起来有些邋遢,他走进客栈,附耳对先生说了些什么,便离去了。 先生道:“凉州大牢那已经安排好,你去找武都头就好,他已在等你。” 原来,先生自来时,就已在安排此事。 小白深知这凉州城里若是能找到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恐怕便只有先生一人。 小白只道:“谢过先生。” 所谓大恩不言谢,但对于先生,小白也只能道出“谢”字。 先生笑道:“不用谢我,也许你应该是去谢那人还活着!” 小白起身,嘱咐小二牵马之时,转回头,先生已经不在。 出客栈,小白马迎着大雪,朝凉州城北而去。 凉州城北,鱼龙混杂之地,这里乞丐多,瞎子也多,穷人更多,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法,他们都很快乐。 大牢就在凉州城北。 小白要找的人就在凉州的大牢里。 也许是十四年过去了,自己波澜不惊的生命中将迎来惊涛骇浪的变化,小白心中有些忐忑。 凉州大牢外,武都头生的也很白净,但却与小白的白净不同,他一身红黑都头袍服,足足比小白高了一个头,他的横刀,乌光闪烁,刀鞘很漂亮,他也很适合当一个都头。 小白拱手道:“武都头!” 小白自然是极好辨认的一个人,一个拥有白眉白发的少年在凉州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武都头恭敬点头之后没有说话,径直将小白领向凉州大牢。 不管是凉州的城墙或是凉州的大牢,总是比其它州郡的结实一些,因为这里是身为唐国边境的凉州。 大牢很暗,只有走廊里有点点火把的亮光,也很脏,如同下水道一样,到处都有老鼠,甚至能看到蝎子在地上爬,这并没有出乎小白的预料。 出乎小白预料的是大牢的冷,冷的刺骨,比挂甲湖还要冷,像是地狱,这样的大牢恐怕没人想来第二次。 大牢很安静,静的让人心慌,大牢本是一个让人心慌的地方。 小白随着武都头走着,拐了几次之后,武都头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下。 牢房的门是铁木,像铁一样坚硬的木头,关在里面的人绝对没有可能逃出来。 武都头从腰间掏出围成一个圆圈的钥匙,上面的钥匙很多,他准确的找出钥匙,打开锁之后,将门上的铁链一圈圈的取下来。 听到声音,牢里的人也抬起了头,之后没有任何动作。 武都头看了眼小白腰里的剑,又看了看牢里那人。 小白道:“我并不敢在凉州大牢里杀人,你放心。” 武都头说了见到小白的第一句话:“先生所托,只是为了公子的安全而已,请进。” 武都头已将门打开,立在门外,小白进入牢里,里面很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因为小白的眼睛还没有适应,他只是感觉到冷,牢房三面都是青石,石头本就是冷的,更何况已是深秋。 牢房里看外面能看的一清二楚,很亮,如同天堂一样。 但里面的暗,并不影响小白问话。 黑暗中有两道光看向小白,那是一个人的眼睛。 小白看着那眼睛道:“武照二年,你丟过一个孩子,你可还记得?” 小白问的很直接。 那眼中有光的人,听到小白的话,瞪着小白,而后哧哧的笑了,他看到了小白的白眉白发,自小白进牢里来之前,在走廊上,他就已经看到了。 “你是那个孩子!” 声音很虚弱,在凉州大牢里住上几天都会变得虚弱。 他话说的明白,必然还记得,毕竟那个孩子让他损失了银子,而且那孩子还有白眉和白发。 “你在哪里捡到我的?”小白又问。 小白更想问我的父亲和母亲是谁?但是不知为何,“父亲和母亲”似乎格外的难以说出口。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是听到声音传来:“我很害怕,所以我忘了一些事,但开心的时候,我又会记起一些事。” 他知道,却不肯说。 那人又继续道:“若是我听说我马上要离开大牢,我一定开心死了。” 小白明白,他想离开大牢,但…… “可以!” 武都头的话,打断了小白的思绪。 小白愣了,这无疑是先生安排的。 武都头的话又传来:“他本就是一个偷银子的小贼,没必要死在这大牢里。” 小白现在觉得武都头的话,真是异常的好听。 “说吧。”小白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它显得很淡然。 “武照元年正月初二,在长安三株桃巷的下水道里。” 小白等待着下文,却没了下文。 “没了?” “没了!就这么多。”那人无奈。 显然他也觉得不够具体,但事实就是如此,若非那日饮醉,他也不会发现一个下水道里的婴孩,但他同时又觉得,已经足够具体,十四年后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已不容易。 “但你是武照二年来到的凉州?”小白质疑。 那人抱怨:“一个单身汉带着一个婴孩从长安到凉州,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他说的没错,不过这孩子活下来,岂非是一件更辛苦的事。 “你养了我一年?” 那人连忙道:“不敢!” 即便是养了小白一年,也很难改变小白差点死在他手里的事实,毕竟将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抛弃,几乎等于杀了他。 小白也知道他没有必要说谎,也没有勇气说谎,便不在问了。 转身离开牢房,武都头反手准备将牢门锁上。 那人快步走到门前,双手扶着牢门,对着武都头道:“武都头,你说过,要放了我的?” 武都头缠着铁链,锁上牢门道:“我知道,但是我并没有说马上就放你。” “可是……”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却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没用。 小白随着武都头准备离开,牢里那人又吼道:“我又想起来一些事,武照元年正月初一那一天,长安发生了一件……” 他的声音小白已听不到,他说的也不会引起小白的兴趣,他已经将关于小白的事情说完。 自凉州大牢出来之后,在去神都之前,小白便又有一个地方要去,那就是长安。 长安,一个曾是唐国都城的地方,至少武照元年它仍作为唐国的都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无眠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不知道是如何从大牢里走出来的,小白想的有些多,一个素未谋面人的一席话,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但有一点更加坚定。 那就是长安! 玫瑰红渐渐侵袭凉州,天未黑透,一弯淡淡的月已挂在凉州城楼,数点繁星荡漾在小白马后。 武都头是何时离开,小白并不知晓,他甚至连自己怎么上的马都已忘了。 小白马朝一个方向走着,在小白胡思乱想之时,小白马已经穿过数条街巷,草屋已经到了,小白马也已经停下。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巷,这是一个不起眼的草屋,草屋有一个木头做成的不起眼的的门。 过了好一会,小白才缓过神来。 一个不大的房子,草屋也只有一间,虽然不大,小白一人住着也很宽敞,院子仅供散步,种些花草蔬菜之类,跑马是不可能的。 小白曾经想过有一个可以跑马的院子! 推开院门,木门的吱呀声在这雪天里显得有些刺耳。 因为小白的白眉与白须,街坊四邻也都没有与小白有过多的接触,他们只能将心底的厌恶,甚至恐惧,尽量不表现在脸上,毕竟小白是他们的街坊。 小白始终觉得这个地方,只能算上一个住处,算不上一个家。 买下这里之后,小白也并不经常回来,只是有一天,突然的心血来潮,想买这样一个地方而已。 不过相比在客栈住,在草屋实能省不少银子。 十四年来,小白存下的银子不多,火炕的熊皮垫子下有一些,灰色的墙皮砖缝里有一些,桌脚下也有一些。 想想却也不少,他已经早早的为离开凉州做了准备,他的银子让他在长安或是神都挥霍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现在他需要将这些碎银换成银票,不然小白马背上放着如此多的银子,累死也走不到长安。 无论何时只要小白想离开凉州,总是能离开的。 小白抬头看了眼这无边的雪之后,走进草屋,准备收拾行李。 进入草屋之后,小白忽然发现,黑暗已经完全爬上城楼,玫瑰红稍显暗淡的一弯月已照亮凉州的每一个巷子,但草屋里却需要掌灯了。 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小白总算是还知道油灯的位置,但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他在摸索油灯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桌脚。 火折子闪过一丝红星,随后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油灯下小白的影子拉的很长,已经到了院子里。 并没有什么好收拾,有些东西他不可能带走,比如那三床极其暖和的被子和一罐刚腌的糖蒜。 那里边是上好的棉花,只三床,甚至都能让小白在凉州的寒冬里热的醒过来,当然还有一个黑色陶罐,那里面是他喜欢吃的糖蒜。 也不知走之后,这草屋还会不会留下来。 若是留不下,将来也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 吱呀的声音又传到屋里,小白知道是院子的门又响了。 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会来。 先生来了。 先生是一个瞎子,但是这并不影响先生的生活,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更加的灵敏。 大多数情况下,声音是不会骗人的。 院子里无花也无草,所以小白也就不用提醒先生小心,而先生也是直奔草屋而来。 他的速度甚至比能正常人都要快,也要稳,他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夜很静谧,所以很清晰。 尽管掌着灯,草屋里依旧很暗,但对于先生来说,掌灯与否没有任何影响。 先生已经进屋,正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书院这么感兴趣,你要知道,唐国很大,人很多,更有很多人哪怕是抛妻弃母,卖儿卖女,也不见得能够进入那个地方!” “只是想去看看,神都毕竟比凉州大一些!”小白早已知晓先生的心思,他盘坐在床上笑道:“落叶还讲究归个根呢,我就不能去找找我的身世?” 先生也笑了:“你这少年活的也太老气了些,整天念叨着落叶归根,不是什么好事!” 小白道:“先生您也知道,我若是还不改变点什么的话,我这身子恐怕撑不到叶落,就要归根了。” 先生也知晓小白的身体,十四岁正是一个极好的年纪,若是不通,难免会“缺”,缺则有损,与身体乃是大不利,若是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话,只怕是能到二十岁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书院有全唐国最多的书,这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书中找到。 所以那里肯定会有治病的书,这是小白一直愿意相信的。 对于小白的执念,先生并不懂,只是道:“你可曾在凉州见过什么修行者?” 先生言外之意,修行者本就是万中无一,而在修行的道路上有所建树,就更加的艰难,有成就者不过凤毛麟角而已。 起初小白先是摇头,也不管先生能否看的见,后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小白便道:“三年前的凉州大旱,先生可还记得?” 先生似是在回忆,而后道:“你是说那个西岐来的道士?” 先生印象中还记得,在凉州降雨的时候,那道士被当作神一样。 但真的有神吗? 小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先生不是也记得吗!我险些将他忘了,我还记得当初他求雨的手段,真的是神乎其神,现在想起来还是不懂。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修行者?” 小白这么一问,还真就把先生给问到了,先生不曾修行,自然只能和小白一样进行猜测,但是依照那老道的种种法门来看,应该可以算是一个修行者。 先生微微点头道:“应该算是吧!” “所以修行,并不是一个梦而已,也许修行真的能治好我的病也说不定。”小白喃喃道。 他似是已经忘却了那本被先生扔进火炉的《立气十五论》,他觉得书院应该比这便宜的随处可买的书总要厉害那么一些,也许将来他能修行也说不定。 先生有些神往,他说道:“传闻西岐神国虽小,但却是人人皆能修行,人人长命百岁,只因神辉普照,不知是不是真的?” “传说毕竟是传说,真正的西岐神国又有几人去得!”小白道。 小白自然也不会想着去什么神国,那里离唐国太远。 先生又道:“不说西岐神国,便是咱大唐的书院,也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倾家荡产,挤破头皮,只为能进书院?” 先生说话时身上突然有一种凌厉的感觉,说起书院之时这种凌厉更甚。 唐国之人,但凡是到了小白这个年纪的人,谁人不向往书院,但是真正进入书院的人,却根本没有听人说起过。 小白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只是怕小白做无用功,白白浪费大好的时光,虽然先生也从心底里希望小白的病能早日的根除。 小白听得懂先生的话,也知晓先生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但…… “我若是考不上,我再回来。哪怕我找到我的生身父母,我也回来。若是考上了,也会传回消息来!”小白说着。 先生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走到小白身前,他准确摸到了小白的白发,轻轻的揉了一下,随后他缓缓摸着小白的脸,摸的很仔细,从额头到下巴,摸了一个遍。 良久之后,先生叹道:“这才几年过去,你就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以后你若是能回来,我还认不认得你。” 小白笑着道:“先生一定认得的。” 小白言毕,先生微笑着将手缩回。 “自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不仅仅因为你的白眉、白发,但今日没想到你竟是这么的不一样!” “这凉州八大门的兄弟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多的书都不能满足你,你开始对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感兴趣,没有人能帮到你,甚至你的病也没人能帮到你。” 先生的话有些多,因为先生知道,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能做的,仅仅是给你一本街上随便可以买到的破书,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说到此时,先生的语调突然变的高昂。 “既然要查,就查他个水落石出。既然要去书院,就一定要成为书院的学生。谁都觉得这很难,但没有人能帮你!” 小白去的是神都,而先生一辈子都在凉州! 先生说完,便在小白的沉思中便已经离开了。 十四年来,这是小白第一个无眠的晚上,只因为这天晚上他想了许多事,憧憬了许多事。 翌日,小白将行李扔到小白马的背上,抱着腌制没多久的糖蒜坛子,放在对门二婶家门口,他特意放在了篱笆里边,那是他很爱吃的东西,二婶曾经说过,她也很喜欢。 合上院门,小白马载着小白,走向凉州东门,走出凉州东门。 望着那已经出了凉州东门的少年,少年的身影被朝阳拉的斜长,先生喃喃道:“凉州太小,还是神都大一些!” 此刻,雪不知在何时,已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梦了光明与黑暗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这是小白第一次离开凉州,目标是遥远的东方,长安所在的方向。 小白马举步维艰,小白发现小白马也是第一次离开凉州向东走。 为什么呢?因为小白马走的很慢,极慢。 平日里在凉州,出了凉州也都是在凉州西,远也就到挂甲湖,挂甲湖已经是极远,都快到了突厥伢帐,那里不属于唐国。 平时小白马是绝对不用小白扯着缰绳指挥它的,它知道方向,也知道小白每次想去哪里,但这次有些例外。 不过好在大方向总是不会错的。 这一天,小白有了一种平日没有的感觉,说不出的感觉,一路向东,他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夜色洒满官道,那一弯月又爬上枝头,月光洒在小白脸上,凉凉的。 小白下了官道,进入一片密林,这里很宽阔,同样也很危险,更能听见狼的绵长叫声。 他并不怕狼,但是若是真的被袭击,也很麻烦,小白准备升起一堆火。 小白的剑很锋利,那本是他用来杀人的剑,现在用来砍枯枝有些大材小用,但剑在人手里,用它来杀人,它就是凶器,用他来砍柴,它就是柴刀。 小白砍了很多的枯枝,都堆在了一起,足以烧整整一夜。 火折子引燃枯叶,枯枝也开始慢慢的燃起来。 火焰驱赶着深秋的寒冷,也驱赶了小白心中的躁动,更驱赶了盯着小白的狼群。 嗷! 狼群似有不甘,但它们天生便对火有一种近乎神明般的恐惧,这是他们的天性,无论如何是改不掉的。 小白马独自寻找吃食之后回来,也不知是它本就知道晚上在火堆旁安全,还是刚好吃饱,恰巧回来。 小白啃着肉干,毕竟刚在凉州客栈里吃过一顿美味,所以现在的肉干味道算不上好,但等过了几天之后,他肯定会觉得肉干异常的美味。 肉很干,有些噎,小白打开水袋,用水顺着,水很淡,所以小白很想喝酒。 酒和孤独的旅途本就是极好的伴侣,但有一次因为饮酒差点将自己的命丢掉之后,小白再也不喝酒。 现在小白几乎忘掉了酒的味道,而小白也决定自己的病好了之后,一定要大醉一场。 路途还很长,小白准备早睡,旁边的小白马已经睡去。 从小白马背上拿出一张雪狼皮,这是一张雪白的雪狼皮,盖在身上之后,小白缓缓的在火堆旁睡去。 …… 天很暗,似乎是黑夜,无尽的黑夜,看不到边际,令人压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风,这夜黑的令人心慌。 突然,天空裂开一个口子,像是天刀划过留下的创口,而后创口像是被人用手撕开,渐渐变大,一丝光明从那个创口中喷薄出来。 裂缝没有再变大,但是光明却在不停的涌出,直到黑暗与光明各占了一半。 光明也没有继续从创口中涌出,与黑暗形成僵持。 这种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某一天突然产生了变化,创口没有变大或者变小,只是飞出了两团东西。 看不清是什么,依稀看是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它们落到了一个地方,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 杀戮的声音,许多人,许多的死人,这许多的死人围成的血路通向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荒无人烟的地方终于有了人的踪迹,是两个人。 他们的脸上,袍服上,剑上,满是血,鲜红的血,但是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笑声很诡异,两个人在笑,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但能从笑声中听的出来,他们两个很高兴。 他们一人一个方向,分别走向那两个东西,触摸到那两个东西之后,他们如同被点穴一样,愣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又如同同时被解开穴一样。 他们开始互相看着。 然后,他们打了起来。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烈。 他们每一剑都能带起这天地间的元气疯狂涌动,他们每一剑的威力都非常大。 山石崩坏,天地色变,连那两个不知名的东西都被崩坏的天地掩盖了。 元气疯狂的倾泻,那些尸体的血肉都被气化,只留下了枯骨。 最终他们分出了胜负,一个人倒下了,一个人胜利了。 活下来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喜悦,他去找了一些人。 …… 那活下来的人又与人展开了决战,他很厉害,但与他对立的人更厉害。 这一次只有活下来人的剑在疯狂涌动元气,那个人的剑却没有,似乎那个人已经返璞归真。 活下来的人剑快,那个人的剑更快,他很轻松的将剑都挡了下来,活下来的人很急! 突然在某一刻,光明短暂胜过了黑暗。 活下来人的剑变得更快,这次那个人终于不再那样的轻松。 但最终活下来的人还是不敌那个人。 …… 阳光洒进树林中,落在小白的脸上,这是朝阳的光,并不刺眼,但是足以让一个人在沉睡中醒来。 雪狼皮跌落在地上,小白醒了过来。 小白舒了一口气,回想着刚才的梦。 为什么黑暗之中突然冒出了光明? 为什么光明与黑暗对峙? 那两个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那一群人是什么人? 活下来的两人又是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会争斗? 为什么摸到那两个东西之后,两个人打了起来? 活下来的人又死在谁的手里? 莫名其妙! 熄灭了火堆,寻到一处清澈的山泉,冰冷的泉水扑打在脸上,小白才算清醒一些。 为什么会做一个突刺莫名其妙的梦,小白不懂。 最后,干脆不想,若是想不明白,那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没有意义的事,小白是不会去做的,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干一些有意义的事。 上了官道之后,他瞧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武都头,凉州大牢的武都头。 武都头的黑色军马旁有一座车驾,是一座极其豪华的车驾,凉州长大的小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而奢侈的车驾。 就连帷帘都镶着金色的丝线,马车整体更是极其华贵的楠木。 一,二,三,四。 小白看过去,是四匹马,四匹异常名贵的马。 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大夫驾三,士驾二,庶人驾一。 这是规矩,不能僭越。 马车两旁的侍卫,除却武都头带来的凉州悍卒,其余的不是凉州州军。 凉州军卒善战,人人皆知,但是这些人看上去比凉州州军更加的危险。 他们身上是一片片闪着银光的鱼鳞状甲片缝制而成的明光铠,手中是大唐军中精锐使用的横刀,槊枪,角弓,藤盾。 这不是一般的护卫。 车驾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必然是极其尊贵的贵人,不是贵人也用不着凉州府亲自派人迎接。 小白从先生那里得知,武都头是这凉州州军中的一把好手,身手很不错。 “何时能到凉州?” 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个贵人是一个女子? 她的声音透露着雍容,但并不慵懒。 一只白净的小手将马车的金丝帘掀开,露出头来的仍是一个女人,盘着双平发髻,很清秀,但却是一个婢女。 婢女探出头意思就很明白,武都头只需要告诉她,她转达就可。 武都头不卑不亢,朝婢女拱手后道:“不出一日。” 婢女的头缩了回去,帘子也放下来。 一切都被小白看在眼里。 小白闻到一股麻烦的味道,麻烦,极其的麻烦,无论是礼节,还是车内的贵人。 同时小白也为武都头不平,估计在凉州,武都头受不到这样的气,是无视,彻底的无视,是不在乎。 武都头帮过小白,虽然那人不知在凉州的大牢里有没有出来。 但是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本想着去向武都头见礼的小白却知道他不能过去。 他本不是车内贵人一样失礼的人。 武都头走的是官道,官道很宽,小白也在上面,总会打照面。 现在的情况,显然贵人周边数十步都不会允许有人存在,小白准备离开官道。 也在这时,武都头远远看到小白,他只是微笑点头。 小白微笑点头,算是回应。 这样的动作还是引起了随贵人而来护卫的重视,武都头解释过后一切才又恢复正常。 贵人的车驾继续前行,小白将要错过车驾。 唐国的官道极为宽阔,青石打底,工匠磨石,这是值得唐人自豪的事。 没有参天巨树,没有灌木林,没有花,所以官道的行进速度很快。 小白马忽然喷出鼻息,而此时小白脸上与武都头打招呼时的淡淡笑意也已经不见。 他悄悄的躲进密林,此时他很庆幸没有走在官道上。 有风呼啸,这风的味道却透露着血腥的气息。 噗! 一朵血花绽放,在一个最外围的一个凉州悍卒的腋下半尺处,凉州军铠腋下是为数不多的护不住的地方。 他不敢相信,看着手中鲜红的血,却缓缓的跌下军马。 武都头跃马高呼:“敌袭!” 话音未落。 噗!噗!噗! 一只只羽箭,箭尾黑羽疯狂抖动,闪电般划过,撕裂风声,呼啸而至。 箭如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贵人的侍卫们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这是一场突袭,更是一场有预谋的突袭。 刺客们没有选择在凌晨贵人熟睡的时候动手,却选择了天刚刚擦亮的黎明。 黎明就是侍卫们经过一夜的高度紧绷之后,神经短暂休息的时候,所以黎明真是一个极好的偷袭时间。 “弃马!” 侍卫统领在瞬间做出了一个最精明的决定,他的对敌经验显然比武都头来的丰富。 武都头率先发现敌袭,他瞬间做出正确的抉择,这种状态下必须快速的抉择。 无数的羽箭率先射中的便是不会反抗的马,嘶鸣声响彻官道,马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马若是在平日里,必是一个极好的帮手,但是在突然的惊吓之后就再也不是,甚至会让你送命。 马没有人的冷静,更没有这些心如磐石的侍卫们冷静,所以在密林里射出无数的羽箭,马受惊的时候,这些马就已经靠不住了。 所有侍卫都以极快的速度从马身上跃下,这些马会成为一个个的靶子,一些挡住羽箭的靶子。 但死得最快的却不是那些侍卫们的马,而是贵人车驾前脖子上套着华贵缰绳的马。 那四匹马有些不安,有些躁动,它们觉得受到了那些羽箭的威胁。 然而下一刻,四柄横刀闪过之后,它们就安静了。 这些侍卫们的杀马手段比之杀人手段并不逊色多少。 马惊之后,就不在是马,是威胁贵人安危的东西,他们比密林的刺客更加危险,也必须死。 这些侍卫们又做了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这会令贵人活下来的几率大大的提升,至于自身,他们从未考虑。 小白看在眼里,同时也看到一个在贵人华贵车驾后的一辆马车。 比之贵人的车驾,这辆马车显得有些简陋,门帘并不是用金色丝线镶边,更没有四匹名贵的马拉着,但小白相信不会无缘无故有一辆车驾跟在贵人车驾的后面。 跳下马的侍卫们,第一时间便举起了从马背上顺手拿起的圆盾。 这是一种藤盾,凉州特产大藤为骨架,再用浸泡过油的藤条编制而成,体轻但却坚韧,刀剑不惧,非常适合防卫现在的突袭。 羽箭刺进藤盾之中,发出沉闷的响声,马的嘶鸣,丝毫不能令这些冷血的侍卫产生丝毫的心里波动。 有侍卫中箭,缓缓倒下,藤盾毕竟不能护住他的全身,倒下之后,又有数支羽箭钉在他的头上,他的胸口,他没有发出一声的嘶嚎。 是他不能吗?只是不愿! 一只羽箭擦着小白耳边狠狠钉在在旁边的泥土中,小白没有丝毫的动作,趴在地上如同磐石,那箭近乎没入土中半截,箭的力量很大。 似是想到了什么,小白左手缓缓伸向身后,四指略微的抬起而后微微弯曲。 小白马缓缓的卧下,卧在枯黄的落叶丛中,已经近乎看不到它。 侍卫们缓缓的靠拢,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已然缓缓的将两辆马车护住。 贵人的马车旁约有二十名护卫,而简陋的马车旁则只有四五名护卫。 虽然按照马车的华贵程度来看,这样的结果很是正常,但小白还是很好奇。 那简陋马车中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仅仅放着贵人的衣物和用品之类? 在护卫们形成拱卫之势围在一起的时候,箭雨突然的停住。 护卫们依然举着藤盾,将车驾护的密不透风。 他们冷冷的看向对面的密林,那是一片非常适合埋伏的密林,即便是深秋,视线依然被完美阻挡。 朝阳东升,风声呼啸,枝影摇曳,密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同是蛇在地上爬行的声音一样,你仔细听的话,蛇的爬行是有声音的,就像是密林中的声音一样。 密林中不光有枝影摇曳,更有人的影子。 一个个影子在小白的眼中闪过,足有四五十人。 如今的侍卫们却只剩下不到三十。 小白咬着嘴唇,他不能动,不然定会被刺客发现,虽然也极有可能他在与武都头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 但无论有没有被发现,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能逃,岂非是等着这场袭杀结束。 若是逃,他必然会被发现,贵人活下来尚且好说,若是刺客得手,定会杀他灭口。 小白不相信在这距离凉州如此近的地方发动的突袭,只是一场没有预谋的袭击。 “妈的!” 小白低声骂着,抒发着心中的郁闷,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密林中的身影终于倏然出现。 一群马贼,一群小白杀了不知多少的马贼。 从他们的装扮上来看,就是马贼。 但他们又不是马贼,马贼的弓绝对不会从对面密林穿过官道,如此远的距离射到小白身边,尚且有一半的箭体没入泥土中。 马贼面对生与死的冷静尚不及密林中跃出人的一半。 马贼更不会有如此精锐的钢刀与劲弓,挂甲湖上的马贼拿着的甚至只是锈迹斑斑的刀,手中的是已经被蛀虫腐蚀的弓。 这些马贼手里的钢刀很锋利,他们没有用唐军的制式横刀,他们是在刻意的模仿马贼,但并不像,简直漏洞百出。 此刻,那些执盾的贵人护卫们也缓缓将手中的藤盾扔下,快速拔出腰间的横刀,他们的眼神很冷,更有凶性,是为了死去的弟兄。 他们面对的不是马贼,是一群死士,生则贵人死,死则贵人生的死士。 护卫统领的步子很慢,但很坚定,他迎向袭来的马贼,他的兄弟们也缓缓跟随着,他们的脚步稳重而踏实,他们是称职的护卫,那个统领模样的中年汉子扬刀振臂,高呼:“保护殿下!” “喝!” 所有的护卫发出怒吼,气势甚至远远的压到了小白身边,似有风从这群护卫们的脚下形成,朝马贼们鼓荡。 小白听到那中年汉子的呼喝之后,心中产生剧烈的震动,他黑色的双眸看向护卫们拱卫的那辆华贵马车。 这唐国之中足以担的起“殿下”称呼的并不多。 皇亲!皇族! 这场袭杀,岂非是遥远的神都之中,那些高高在上之人舞弄权力的游戏? “妈的!” 小白第二次咒骂,这场袭杀无论成功与失败,他都会被卷入一个无形的漩涡之中,但若是那被称作殿下的女人还活着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若是袭杀成功,那他就真的没有丝毫活下来的可能。 小白看了一眼腰间的剑,抬眼又看向车驾。 刀锋碰撞的声音有些激烈,但却压不过侍卫们与刺客们的狂吼,随着“叮”的声响,总能有火星溅射,但却丝毫的没有引起护卫们与刺客们的注意。 闷哼声中没有惨叫,闷哼声响一声,便伴随着一人倒下,刀切开咽喉,刺进胸口,鲜红的血涌出,洒在本就满是鲜血的官道上。 生与死向来都是异常的残酷,但人不怕死的话,就更加残酷。 武都头带来的凉州州军近乎全军覆没,只是因为他们不如这些侍卫们,武都头的脸上满是血,他已杀了几个马贼,他的刀还算稳健。 这场刺杀此时才真正的开始,此时才真正的进入高潮,异常的惨烈,没有人退缩。 羽箭稀疏的交叉穿梭,每一声弓弦响都伴随着一个侍卫或是一个马贼倒下,能在这时使用弓箭的人,都是箭法极其高超的人。 马贼嘴中狂呼,羽箭应声而出,尚在密林中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们再也呼喊不出。 一支羽箭颤抖着划向贵人的马车,它的目标是一个华丽异常,闪着金光的门帘,一支羽箭在前,三支羽箭紧随其后。 有人跃上车辕,是一个侍卫! 噗!噗!噗!噗! 四声闷响,羽箭被藤盾挡住三支,手执藤盾的护卫嘴中溢着血,缓缓倒下,第四声是羽箭穿过他的明光铠射进胸口的声音,他倒在车辕上,他还很年轻,看上去不过是弱冠之年。 小白死死盯着倒下去的年轻护卫,一个异常鲜活的生命,但却不属于他,他比小白健壮的多,但却比小白早死。 看着那个死在车辕上的侍卫,小白想着什么,将性命攥在自己的手里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场袭杀并未结束,还有人不停的倒下,但两辆马车之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也许车上的贵人极怕,怕的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也许车上的贵人不怕,甚至比侍卫们还要冷静。 密林中再次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声音传到小白的耳朵里,小白的白眉皱了起来。 “妈的!” 这已是小白第三次咒骂,因为发出声音的不是对面密林。 今天他确实有些倒霉,咒骂之后,小白缓缓起身。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起身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对于刺客们来说,小白是必杀之人,对于护卫们来说,小白也并不是什么朋友。 不知何时那些马贼已有人偷偷摸向小白所在的密林,小白听到的就是逼近马贼的声音。 刺客的心思何其敏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危机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弓身,而后缓缓站起,小白的手极快,右手已将左腰间的剑拔出,他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白猫,弓着腰站起。 他的瞳孔瞬间变小,十四年积攒下来的经验,让他此刻非常冷静,他的手很冷,剑很冷,剑光更冷。 嗖! 羽箭在小白的眼中倏然出现,又急速的逼近,忽而迅速的变大,精铁箭头闪着杀人的光芒,不亚于他手中的剑光。 羽箭快,小白的眼睛也快,躲开羽箭的头摆动更快。 哚! 羽箭钉入小白身后的一棵树中,那是一棵没有多少年头的树,只比大腿稍粗,但现在已被一支羽箭的余力劈成两半,羽箭的箭尾还在疯狂的扭动。 小白余光看见了左鬓角的一丝白发,它在风中飘荡之后落在小白身前,只差一步,钉在树上的就不仅仅是那一支羽箭,还有他。 密林中刺客的身影,从树影之后悄然的出现,身影渐渐明朗,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失望,只有无尽的冷漠,四只眼睛不含有一丝波动,他们盯着小白,手中的钢刀明闪闪,手掌青色的肉筋迸现,五指的骨节间都已发白,他们很有力量。 小白此时也看到了他们。 这两人脱离马贼的队伍,直奔小白而来,目的非常明确,要将小白斩杀在此,让刺杀天衣无缝,他们没有蒙面,光明正大的来,更没有选择去帮助现在正与与贵人护卫们接战的兄弟。 自信,精密计划和自身实力带来的自信。 小白躲过羽箭,他们失去了再次动用弓箭的机会,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的失望,四只眼睛如同一汪宁静的湖水,只是在盯着小白。 湖水泛起涟漪,似有石块打落。 两人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钢刀有刀芒迸现,是钢刀映着阳光产生,很凌厉,双刀直奔眼前白眉、白发的少年而来,一如他们平日里练习的那样,两人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少年似乎已是待宰的羔羊。 两人动的瞬间,少年似是突然间不一样了,仿佛有了光,极其刺眼的光,若说少年先前弓腰看向四周,寻找二人身影的时候,如同一只猫,那现在就是一头充满爆发力的豹子。 两柄钢刀交叉斩落,即便是豹子也要死在两人的合击之下! 双刀斩落,却没有传来入肉的声音,砍入血肉中的那种凝滞感,被骨头阻住的阻塞感也没有随着手臂传向二人脑中,他们斩击到的只是空气。 二人定神,但少年却不在那里了。 二人夹击的双刀很快,少年逃的更快,两人没有一丝察觉,本泛起涟漪的四只眼睛中,突然似有惊涛骇浪拍击海岸。 一把剑,不知从何处刺出,却已诡异的来到其中一人肋下,剑尖锋利,笔直而稳重,这是势在必得的一剑,这是必死的一剑,这一片肋下便是心脏的位置。 剑尖只没入一寸,没有肋骨的断裂声,中之即走,瞬间就已经拔出,带有一丝绽放的血花。 这朵血花是极美的,就像是一朵血红的玫瑰。 血止不住,似喷射的泉水,瞬间染红了那人的袍衫,心脏是人体抽血的枢纽,所以有很多的血流经心脏,心脏破了,血便被心脏挤压出来。 在距离两人足够安全的距离,少年仍立着,两只漆黑的眸子盯着尚且活着的那人,他随时发动攻势,取下那人的性命。 出其不意,瞬杀一人,小白已经将劣势扭转成均势,甚至是胜势。 一个人的血终究是有限的,那人缓缓倒下,缓缓死去,但活着的人却没有看他任何一眼,只是心中对于这个少年变得前所未有的警惕。 首领给他们二人下达的任务是杀掉这个在对面密林里躲着的孩子,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他们眼里就是孩子。 但眼前这个孩子突然让他觉得非常危险,他甚至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突然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想吐,但却不是因为死去的人,是因为恐惧吗? 为什么他会在这样的一个少年身上感受到恐惧? 当然,若是他两岁不到便被扔在凉州城外的荒野之中活到十四岁,他也会让人产生如此的恐惧感。 钢刀直奔少年而来,也必须奔着少年而来,杀了少年他就能活,好好的活。 但生死斗,越是不想死的那个人,往往最后死的却是他。 恐惧可以让一个人在他并不知晓的情况下改变所有平日的习惯,比如出刀的速度,出刀的力度,出刀的准确度,甚至更多,方方面面,他不知晓,但是他的对手却能感觉到。 小白不知恐惧会给人带来如此多的变化,因为自打两岁之后,他就没有恐惧过。 眼前本冷漠的刺客,突然间发生了变化,他却能感觉出来,与当日挂甲湖上的书生异常的相似。 他的刀直奔小白咽喉而来,这一刀绝不慢,轨迹,力度,速度,角度,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之中,他甚至觉得这一刀比平时更加的完美。 小白只是站着,没有动,任凭刀尖向自己袭来。 这刺客甚至有些想笑,为什么眼前的少年呆住了?与刚才周身散发危险气息的少年不同,难道少年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死在他比平日里更快的刀下? 小白确实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刀尖,周身的危险气息却已经敛去,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两次出刀,两次的差距如此之大。 一把剑诡异的从下斜向上刺出! 雪白的剑穗在密林的风中摇曳! 刀尖距离小白的喉咙只有半寸,刺客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很兴奋,因为这是他最快的一刀。 但剑已刺入了他的下腹。 一股不真实的疼痛传到刺客脑中,刀无论如何却是挥不动了,刀尖距离小白的咽喉仅仅只有半寸而已。 刺客有些颓废,不自觉的向后退,却把自己的腹部割裂开,他的双眼变得无神,血红的细长之物由他的肚子洒了一地,他向后跌倒,就再也站不起。 刺客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超越往日自己的一刀,却没有快过少年的一剑。 只是因为他本不怕死,却突然又变得怕死。 小白赢的并不轻松,一股恶心的感觉,伴随着两侧脸颊的潮红向大脑中袭来,他没有呕吐,只是在不停的咳嗽,起先咳的很快,最后变慢,直至长舒一口气。 两个刺客的死并没有经历太长的时间,正如他们想的那样,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只是他们与小白的位置却换了,他们倒下,小白依旧站着。 官道上的血战依然在继续,小白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但却也是不远。 武都头不知何时已经倒在血泊里,他的横刀上满是血,他杀了不少刺客,从而受到重点照顾,所以死了。 对于武都头,小白只是接触过一次,方才的点头算不上接触,小白认为武都头应该是一个极好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极好的人却已死了,甚至有可能会死的不明不白。 侍卫们和刺客们都只剩下了极少的几人,但现在能留下来的都是两方的精锐。 侍卫统领依旧在护卫着华贵马车中的贵人,他的身边尸体远远比站着的兄弟多,他们的明光铠本是银光白,如今却已经满是血污,银光也暗淡了。 他们的横刀也满是缺口,但是却依然能够杀人,能杀贼人,他们用事实证明了他们不愧为贵人的护卫,他们以二十人的劣势,让这场刺杀依然止步不前。 有他们在谁也别想打马车的主意! 刺客们拥有优势,但一切尚且不好说。 就在此时,异变陡升。 密林中突然出现一抹巨大的黑影,黑压压,奔着华贵马车而来,极其的突然。 那里本是刺客们窸窣而出的密林,是一片用来藏身的极好的密林,就是这片密林,这些精锐的侍卫们都没有发现刺客们的踪迹。 巨大的黑影飞的极快,仿佛那巨大的东西能忽略空气的阻力,能忽略空中物体必须下坠的定律。 它飞出密林的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它的样子,所有人都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呆住,除了那几个刺客。 小白也看见了,该怎么形容呢? 那就像是完全仿照华贵马车而成的一块巨石,它的一边甚至还有凝有冰晶的青苔,说明巨石已经非常的久远。 这样的一块巨石,不应该有人能将他抱起,更不应该有人能将它掷向马车。 许多的问题在小白的脑海出现,比昨夜的梦更加让他困惑,同时他又有些担心。 护卫们望着石块朝着马车袭来,若是被这样的石块砸中,必然血肉模糊,哪怕是马车也不例外。 马车里边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自从刺客现身,马车中就一直没有动静。 若是刺杀真的成功的话…… 小白本沉浸在武都头死去有些伤心的心情中,现在突然开始有些担心。 巨石眨眼已飞过密林,越过官道的上空,直奔一辆四匹马都已倒下的华贵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小剑与血气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巨石拖着的弧线很优美,但却令人窒息,一块山崖间的石头并没有什么,但它如果急速飞在空中就会成为杀人的凶器。 小白有些悲愤自己的命运,但想想今天已经骂了很多次,再也骂不出来了,他什么骂不出来。 巨石飞的极快,也很稳,金边帷帘的华贵马车距离四分五裂已经不远,车内贵人横死官道的时候,只怕小白也活不下去了。 能将这样一块巨石以这样恐怖的速度掷向马车,不是密林中拥有高手,就是密林中尚且有着足够让这巨石掷出的刺客。当然,无论是哪一点对于小白都是不利的。 巨石不似羽箭,破空声大噪,它无声息却要粉碎马车,侍卫们随着巨石的弧线只能看着,巨石太快,而且也挡不住。 突然,一道似是刀斧劈砍木柴的声音传来,是一种很闷的声音,替代了本应是马车被巨石碾碎之后楠木瘫成碎片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似是刀切在豆腐上的声音传来,声音很轻,因为无论什么刀去切豆腐,都会显得很锋利,所以切豆腐的小贩甚至用未开锋的刀,因为那样很安全。 为什么会传出刀切豆腐块的声音?这声音极小,近乎不可闻。 但下一刻小白便明白了,也有些震惊,他呆呆的看着,痴痴的想着,啧啧的赞叹着,近乎看到神技一般。 两声轰隆几乎同时传到小白的耳朵里,两块巨石跌落在距离他不远的密林,巨石余力尚在,扬起漫天昏黄的叶,正值深秋,密林落叶近乎一尺厚,所以并没有扬起漫天沙尘。 不仅仅是小白,华贵车驾前的侍卫们,与侍卫们交战的刺客们,此时都愣住了。 就像是被钝刀切开的豆腐,两块巨石切口十分的平滑,平滑到刚才扬起的枯叶,也不能在上面停留,只能再次滑落地面。 马车顶有一片阴影,细看去,是一柄小剑,只有一尺长,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连最简单的剑穗都没有,甚至没有剑柄,只有浑然一体的剑体,只有通体的寒芒。 小剑很锋利,方才将巨石当豆腐切的就是小剑,这不用任何人怀疑。 小白惊讶的不是这样一柄小剑将巨石斩成两块豆腐,而是它此时为什么竟悬停在空中? 小剑未饮血,却寒芒逼人。 它就悬停在巨石经过的地方,一动不动,像是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空着拉扯着的鱼钩一样,不,丝线也不能让鱼钩如此的稳。 密林中传来一个很沉闷的声音,低沉,穿透力却很强:“妈的,剑师!” 这一声咒骂被小白屏蔽,他听到了“剑师”二字,并不难猜测,这柄小剑的主人是一个修行者。 没由来的,小白心中有些兴奋,他即将要见到一位修行者出手,贵人的确能担当贵人的称呼,竟能让一位修行者做侍卫。 小剑悬在华贵马车前,“吱呀呀”,即便是名贵楠木做成的马车此时也有一丝溃散的趋势,车盖已经被小剑击穿,巨石如同豆腐,车盖自然也被小剑轻易洞穿,小剑本是从马车内刺出来的。 四片精美凤凰雕花的楠木车帷拉扯着残缺的车盖,分别倒向四个方向,华贵金边帷帘跌落在官道,无人理睬。 马车变成了平板车,车厢内的人暴露在有些清冷的晨间,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有一人盘坐,她的右手呈剑指,左手中指与食指裹住右手无名指与小拇指,她的模样很清秀,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套衫,并不雍容华贵。 小白有些吃惊,他明明听到过马车内发出的是一种雍容的声音,但…… 突然间,小白明白了,原来声音也可以骗人,马车内只有一个华贵的声音,掀起金丝帷帘的是一个婢女,为什么婢女就不能拥有雍容的声音?原来自始至终华贵马车上就只有一个婢女,一切猜想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婢女是一位剑师,一位修行者,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语调是雍容的,才会被贵人选成婢女也说不定。 小白看向华贵马车后的简陋马车,原来如此,只怕那贵人现在正屈身在这简陋的马车里,小白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原来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忽略了这辆简陋的马车。 密林中再次传来声响,是人在说话,似是喃喃自语,并不清晰。 侍卫们拼命保护的仅仅是一个婢女,但是并不重要,殿下还是好好的。 刺客们拼命想杀的仅仅是一个婢女,但是他们很懵,殿下还是好好的。 这时,小剑突然绽放悲鸣,它抖动着,很轻,很快,小剑与周围的空气发生碰撞,发出嗡嗡的声响。 婢女还是那一副样子,她的双眼很大,很好看,所以看的也很准。 嗖! 小剑如真正的切开空气,无视阻力,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是小剑拖着寒芒的残影,拖的很长很长。 噗!噗!噗…… 没有人能听的清到底是几声,声音太密集,太接近了,但是每一声都伴随着一朵极其妖艳的血花,血花如同胸口绽放的死亡玫瑰。 很突然,刺客们全都倒下了,没有一丝的声音,他们的心脏瞬间就被一柄小剑洞穿。 他们抖动着,抽搐着,血从胸口和后背疯狂的留流出来,小剑已洞穿他们,他们的眼神不知是恐惧还是怀疑。 现在已经确定,声响是是十二声,因为地上已多了有十二个血洞的六人,前胸一个,后背一个,六个人正好十二个血洞。 婢女的脸色忽然变的很苍白,有些恐怖,她应是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她的双手都在颤抖,但剑指依然很标准。 那柄小剑最后悬于婢女身前,没有沾染一丝的血迹,它本比血溅出的速度都快,血追不上它,又怎会沾染到? 局势突然之间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小白还是望着密林中,脸色苍白的婢女同样也看向密林中,侍卫们也看向密林中。 那是巨石飞来的方向,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那里总该有人存在的。 侍卫们捡起藤盾,他们还是护卫在婢女的身旁,没有任何动作,尽管那一辆简陋马车旁的侍卫已经全部阵亡,他们依旧在守护着婢女。 官道微微震动,细细感受才能感觉的出来。 婢女柳眉微微皱起,她低头看了一眼官道上的落叶,有些枯叶在抖动着,随后,她又抬眼看向密林。 所有人都看清了来人,那不应该是人,是一座小山,难怪巨石能被掷出,绝对是他。 他没有头发,但绝不是和尚,因为他并没有戒疤,他足足比普通人高出一尺,他的肌肉很明显的暴露出来,青色的虬筋如同蚯蚓爬在他身上一样,他的笑也很残忍。 他一出来,你就会觉得,那样一块巨石被掷出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婢女眼中写满警惕,亦有慎重,看向来人的眼神很复杂,侍卫们看向来人的眼神也很复杂。 来人突然奔跑起来,官道震动的更厉害,枯叶被震起的更高,简直就像是地震一样。 小剑嗡鸣,冲了出去,四名侍卫左手执藤盾,右手执横刀,也冲了出去,对付这种人极不适合用槊枪。 小剑很快,比侍卫们快,也很锋利,直刺来人的心脏,来人没有反应,小剑就已抵住他的心脏,不是刺入,所以小剑的残影忽然消失。 小剑已经不动了,被血肉之躯挡住,但能阻住小剑的血肉之躯,还能被称作血肉之躯吗? 婢女的喉咙间有一股暖流涌出,但被婢女强行咽了回去,剑锋被阻,小剑又飞回她的身边。 那人的心脏位置,仅仅破了一些皮,这根本连伤都算不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小剑第二次出击,侍卫们还没有与那人接触,这次小剑没有选择心脏,而是直奔那人的眼睛,一个人若是突然之间成了瞎子,必然任人宰割。 那人也看出小剑的目的,他挥起右臂挡在眼前,左臂横抱胸前,直到此时他才与四面藤盾撞击在一起。 好像真的撞击在山壁上,四名唐国精英侍卫的撞击,便是一头大象也该被撞倒了,但那人仅仅退了一步,便稳住了。 他的脚快要将官道踏裂了,小剑刺到他的右臂,甚至连皮都没有破,无功,小剑再次转回。 侍卫们的心脏如同被人狠狠的握在手里,又突然松开的感觉,喉咙涌起一丝甜意,他们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侍卫们就发起了攻击,四柄横刀斩向那人,而小剑已经发起第三次攻击,似乎没有地方可以选择,只有眼睛这个脆弱的地方还可以让那人有些顾及。 侍卫们的横刀斩落到那人的身上,不疼不痒,但是那一柄小剑让他很厌烦,从他现在烦躁的表情以及曾经看到婢女时的咒骂就能看出来。 这场刺杀必须快速结束,拖的时间太长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的身体开始变红,周围的血气也开始渐渐变淡,似乎都朝着他缭绕而来,官道上的血腥气渐渐淡了。 婢女雍容的声音再次传出,这次却有些凌厉:“魔宗余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剑与恩赐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魔宗的余孽不会因为一个婢女的呵斥就停止自己的动作。 官道的血腥气已经变得稀薄,清肺的空气有些冷,但让人有一种晨间的舒爽感,深秋的清晨本已算是清冷,凉州附近更冷,清晨的枯草间已有凝华而成的冰晶。 现在的官道满是尸体,满是血和带血的袍衫,满是横刀与钢刀,血腥本来是侵染整个官道的,但血腥气消失,清晨的气息回到众人的鼻间,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刺他眼睛!”婢女没有动,只是嘴唇翻动再次发声,“纳血气以滋肉体,魔宗余孽,该死!” 婢女的清叱,只是换来魔宗余孽嘴角的上扬。 嘴角溢血的侍卫们听闻清叱之后开始变招,招呼魔宗余孽的上三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眼睛。 小剑亦在鸣唱,那本是空气与小剑交击,鼓荡而出的声响,很悦耳,也很危险,是死亡的声音。 小白明显看到那被婢女称为魔宗余孽的人在官道的血气渐渐消失之后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身上的青色虬筋更加明显,如同一条条极深的沟壑,他的肌肉本坚硬如铁,此时更是变红,像是烧红的铁块,晨间的空气很冷,有淡淡的白烟缭绕在他身体的表面。 小白猜测,他应是用了某一种魔宗秘法,否则也不会被婢女看出身份,至于这种秘法有什么效果,小白不知。 血气完全消失,魔宗余孽忽然有了动作,他的左臂依旧护在胸前,他的右臂忽而向后抡圆,猛然捶向最右边的一个侍卫,就像一个炮弹,蓄力,发射,简单而直接。 侍卫竖起藤盾,但他还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官道上再添一抹赤血,魔宗余孽的气力已比方才更大,大到藤盾卸力之后,侍卫依然支撑不住。 同样的抡臂,同样的锤击,侍卫再飞一人,他重重的摔在车辕上,将轮毂都撞裂了,马车震动不已,婢女的身影在晃动,但她仍旧盘坐在地毯上。 小白看着婢女,这婢女的小剑厉害至极,不仅快,而且锋利,是杀人的好手段,但是身为剑师的婢女自露面便一动不动。 是不能动?那婢女作为剑师岂非成了活靶子? 看来这世上本没有完美的功法,剑师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 最后两名侍卫轻松被魔宗余孽捶飞,小剑在这段时间已经发动了十几次的攻击,却像木剑去砍石头,石头非但没有事,木剑反而容易折断,婢女的两个嘴角都开始出血。 小白漆黑的眼眸盯着魔宗余孽一动不动,若想要活下来,他必须找到魔宗余孽的破绽,婢女若是死了,他也必死。 就算魔宗余孽不是修行者,也必然是后天武者,他的淬体经过某种魔宗秘法加持之后甚至媲美后天巅峰。 但这世上本就如同剑师一样,没有十全十美的法门,小白也相信,魔宗余孽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小白收起眼神,似是回忆着什么,忽而,他扫视密林。 小白马藏的极为隐蔽,枯黄的秋叶已将它完全覆盖住,一丝白色的毛都没有露出来,小白险些也没有找到。 小白猫脚走着,走向小白马,很轻,很快,拂走落叶,他从小白马身上取下一个箭袋,将黑色箭袋背起,他朝密林一处奔行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弓,上好的黄杨弓。 深秋,树叶都已落完,晨风吹过树梢,没有树叶沙沙的响声,树梢变作簧管,演奏出“呜呜”的乐曲,这乐曲将小白双脚踏在枯叶上的声音完美遮住。 小白已倚住一株参天的古树,古树完全挡住小白的身影,魔宗余孽就在正前方。 侍卫,凉州州军的迎驾,瞒过所有人与婢女换了马车,一切看似完美,但还是在这一刻陷入死地。 两个藤盾远远的滚落,两个身穿明光铠的侍卫急速坠地,官道上的活人似乎只剩下魔宗余孽,婢女和一辆简陋的马车上的贵人。 有着淡淡血色的魔宗余孽,看向此时还在挣扎的婢女,小剑朝着他的眼睛不停刺着,每一次都被他挡住,每一次刺下,婢女嘴角的血就多几丝。 婢女眼中已有死志,她仍坐着不动,她本就是要以死明志,自出现,到现在,依旧是右手剑指,左手包住右手的姿势,没有一丝的变化,她自修行之后,还未尝败绩,但这次失败她会死。 这次是左眼,小剑拖着小尾巴,再次刺向魔宗余孽的眼睛,但却被他的右手掌心挡住。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几十次,上百次,但这次有些不一样,魔宗余孽迅速扭了手腕,他的肌肉因为力量太大,灵活性已经大大下降,但小剑仍旧被他的右手抓在掌心。 小剑嗡鸣,开始抖动,疯狂的抖动,连着魔宗余孽的右手掌心晃动着,魔宗余孽笑了,这小剑既没有挣脱,更没有划破他的掌心。 最终小剑如一条离水的鱼,挣扎的厉害,之后便死在了岸上,婢女喷出一口血,她的姿势仍旧没变,但双眼已有些无神,脸上也有死气弥漫。 婢女的伤势已经很重,否则这小剑断然不会抓在魔宗余孽的右手,若是她往日的修行能在努力一些,也许一剑就洞穿魔宗余孽的心脏,但现在……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废话,魔宗余孽小山一般的身躯,径直走向婢女。 走至车辕旁,魔宗余孽的左手已经成爪状伸向婢女的脖子,婢女的玉颈很白,也很脆弱,剑师的身体都很脆弱。 小白很急,他没有等到一个时机,一个出手的时机。 魔宗余孽忽然停住了左手,婢女本已微闭的双眼,看着魔宗余孽的手缓缓的抽回去。 魔宗余孽低头,一个年轻人挣扎着,满脸的血,甚至都没有了人的样子,这个年轻人正抱着他的左小腿,用他的牙齿咬着,魔宗余孽笑了,这就像是普通人被蚊子咬一样。 但普通人被蚊子咬一口,也一定会将蚊子拍死,魔宗余孽也不例外,他左手拍向年轻侍卫统领的头颅。 这一刻,小白已等了很长时间。 魔宗余孽左臂挥下的同时,他左右臂同时发力,右臂弯曲,力量由胯部传到腰部,由腰部传到肩部,由双肩传至双臂,最后汇聚在一个近乎满月的黄杨弓上。 嗖! 铁箭幽光,迅速飞出,箭头是一种碧绿色,往往呈现这种颜色,箭头上必然带毒。 箭头有毒,而且是一种很稀有的毒,是一种只有在凉州才有的毒,虽然不会见血封喉,但这种毒仍然厉害。 用毒是为人所不耻的,但能活下去,小白不在乎。 毒会何时发作,能否致魔宗余孽死地,这一切小白都不知,因为魔宗余孽不能用普通人来衡量。 弓弦剧烈的抖动,魔宗余孽拍向侍卫统领的左手猛然间想要收回,但已经晚了,施展魔宗秘法之后,他没有之前快,反应也没有之前灵敏。 小白一直在等这一刻,一直护着左胸心脏的左臂拍下,露出心脏的这一刻。 魔宗余孽左臂有意无意的一直在护着心脏,自从被小剑刺了一下剥落一片皮之后,更是小心,他从没有露出破绽。 直到他的右手不得不去抓住小剑,而左手又要去杀侍卫统领的时候才露出这一丝破绽,小白也必须抓住这一丝破绽。 事实上,羽箭闪着幽光,准确命中了魔宗余孽心脏处曾经被小剑刺去一小片皮肤的位置。 叮! 羽箭如同击在石壁上,被魔宗余孽的胸膛弹落,但它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 魔宗余孽左臂再次护住胸口,他抬头死死盯着正前方,那里有一个白眉,白发的少年。 婢女亦对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吃惊,她也看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未死,那他的两个兄弟必然是死了,因为让那两人去杀少年的本就是他。 魔宗余孽笑了,这少年的箭甚至还不如侍卫统领的牙,疼了一丝就没有了。 但他感觉到胸口传来一丝麻痹,猛然想起什么,他看向落在地上的羽箭,那是一支仍在泛着幽绿萤光的羽箭。 他感觉自己的血气在缓缓流逝,并不会马上致命,但很可能会令他功亏一篑。 他做了一个决定! 魔宗余孽的左臂放弃护住胸口,朝着婢女抓去,他要在仍有气力之前,完成刺杀,他要杀了婢女,杀了贵人,杀了咬他的侍卫,杀了少年。 嗖! 第二箭直奔魔宗余孽左眼。 魔宗余孽的右手在中箭的瞬间又开始与小剑僵持,小剑像是重新焕发活力,所以他必须先杀了婢女。 箭入左眼,没入一寸,心神失手之际,小剑也已挣脱,胸口遭小剑刺下! 这次婢女用了几乎全部的气力,小剑刺入一寸,足以刺破魔宗余孽的心脏。 魔宗余孽低估了毒的威力,中毒后他若是不动,安然无恙,动用气力,毒发愈快。 他也高估了自己承受疼痛的能力,他本不经常受伤,疼痛的感觉近乎忘却,所以左眼中箭,他就失神了,失神导致小剑挣脱,而那时,他的血肉已不足以抵挡小剑,他便死了。 血气的流失,远比他想象的厉害,他杀婢女用的气力太大了。 一座小山倒了,小白身边的枯叶都被扬起一丝,但又迅速的落下。 小白从密林出现,婢女也已经看到他,她双手努力撑着,自车上站起,这是她这场刺杀第一次从马车上站起,她跳下马车,小剑艰难刺入魔宗余孽心口,拔出来却很容易,随着小剑一声嗡鸣隐入她的袖口。 她看向小白的眼中没有感激,甚至有一种淡淡的厌恶,她只是道了一句:“随我来,也许能得到你想要的恩赐也说不定!” 小白没有说什么,尽管他为的并不是婢女口中所谓的恩赐,但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和女人理论,你理论会输,不理论也会输,而且会输的很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殿下与长安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贵人婢女在小白前走着,她是小白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的修行者,其实他方才有万千的话想说,有许多修行上的事想问,但是婢女开口的一瞬间,他把所有的话又都收了回去。 华贵马车七零八落,这官道上尚且完整的就只剩下一个简陋的马车,可能本就是用来放置衣物的,虽然漆的也很亮,很新,但远远比不上那辆已经散架的华贵马车,只是现在简陋马车上却有一个一百多条性命换下来的贵人。 婢女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这才跳上车辕,她掀开粗布帷帘,进入马车,马车不大,但是容下两人并没有问题。 小白没有刻意去看马车中的贵人,这种时候看不到反而是好事。 马车内两人窃窃私语,小白听的并不真切,没有一句话清晰的传到耳中,他也不知道婢女与贵人到底说了什么。 片刻后,婢女再次掀开帷帘,从马车内出来,她本已重伤,现在看起来很虚弱。 她跳下马车,立在一旁,看着小白冷道:“你救了我,但却用了毒,某种程度上你与魔宗余孽一样令人讨厌,我宁愿光明正大死在魔宗余孽手里。“ 随着小白干笑,婢女话锋一转:”但不论怎么说,你救了殿下,我还是要替殿下谢谢你!” 这时小白突然觉得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贵人的婢女、将军的幕僚这类人他以后要离的远些,因为这类人的出现不仅伴随着麻烦,而且他们说谢的时候也没有谢的样子。 “婉儿,不用这样,这少年救了我们!”马车中贵人的声音传来,如蜜,很甜,很舒服。 小白更喜欢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话,最起码比眼前的婢女强多了。 贵人问道:“少年从凉州来?” “是!” “莫非凉州的少年都是你这样的少年么?”贵人轻笑。 小白看着婢女婉儿道:“凉州的少年们至少都比我正直。” 显然小白对婢女的讽刺耿耿于怀,婢女听到这句话后,小嘴撇着,她的模样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车内的贵人又笑了,笑皱了一汪春水。 贵人又问道:“少年出凉州往何处去?” “神都。” 小白并没有说谎,虽然他会先去长安,但最终他的终点还是神都。 贵人顿了一下,而后问道:“书院?” “是!” 便是在小白说出“是”之后,婢女有些讶异,她的眼神似乎在重新审视小白。 贵人又问道:“是何人推荐你?” 小白疑问道:“推荐?” 这时婢女婉儿由讶异变为嘲笑,是那种嘴角上扬,不屑的嘲笑,婉儿的声音传来:“你连推荐都不知道,还想考书院?若是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人全都要参加书院的考试,书院的教习们岂不是要累死了?” 这一刻,小白才算知道,为什么书院只能是无数人的梦想,因为普通人甚至连获得入院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少年,仅仅凭借着一腔热血想要进入书院,似乎是一件极难的事,但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小白看着简陋的马车,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小白眼珠转了几圈,忽而盯着简陋马车坚毅道:“尊敬的殿下,请允许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婉儿又撇嘴,车内殿下却道:“我倒是很想听听。” 小白缓缓讲道:“有一天,一只小老鼠看到大象被猎人用绳子吊住,它慌忙赶了过来,十分费力的用牙齿把绳子咬断,小老鼠把嘴都咬出了血,但它把大象放走了。 后来这只小老鼠掉进一口水缸里,眼看就要淹死。大象见了,伸出长长的鼻子,举手之劳就把缸里的水抽干,小老鼠因此得救了。” 那被称作婉儿的婢女,黑色眼珠翻向天,只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小白,若非是贵人在旁,想来她已经对小白进行喝骂。 “你是那只小老鼠,而我是那只大象!”殿下笑道。 小白微微躬身,恭敬的说道:“不敢,只是一则故事而已!” 马车内一阵静谧,但对于小白的故事,殿下似乎没有生气,小白也知道这并不是威胁,只是一个对于殿下来说举手之劳的请求。 当然,殿下也可以选择不答应。 随后马车中传来殿下的声音,她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小白!”殿下似乎对于一个没有姓氏的名字有些奇怪,但她仍说道,“你救了我,所以我欠你的,书院推荐名单上必然会有你的名字!” 小白立即弯腰行大礼,恭敬道:“谢殿下!” 至于谢的是哪一位殿下,小白不知,但总有知道的一天。 官道上此时那侍卫统领,粗气直喘,仍在咳着血,却也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白想到什么,继续问道:“殿下,这官道上诸多的尸体是否能有归宿?” 小白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如此缜密的刺杀,针对的是唐国殿下,所以这些人只怕会死的不明不白。 马车内的殿下道:“他们的死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希望你的嘴也是!” 听闻殿下警告之后,小白忙道:“那是自然,只是殿下,那凉州州军之中有一人是草民的朋友,可否让草民就近把他埋了。” 凉州州军赶到之后,这官道上会发生怎样的事,小白不知,但武都头却是曾经帮过他的人。 婢女婉儿微怒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传来,不顾在主子面前抢话的失礼,她怒道:“你这少年,真是贪心,救了殿下,便无休止的索取,你……” “这本是他应得的。” 婉儿苍白的小脸有些红润,似乎被小白气的不轻。 小白平静道:“既如此,草民告退,谢过殿下!” 小白拱手,恭敬退开,婢女婉儿怒目盯着,小白将武都头的尸体扛在肩头,深入密林,消失在婉儿的视野之中。 官道上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凉州府的州军总算是来了。 “婉儿!”殿下的声音此刻突然有些变化,不再是皱了一汪春水,而是有了媲美凉州深秋的寒意。 婢女婉儿忙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马车内的声音还是冷,似乎这才是她习惯的语气:“叫落雨盯着他!” 所谓的“他”自然是一个名叫小白的少年。 “是,殿下!我会安排!” 凉州州军已经快要到了,殿下也安全了。 “这呼呼的声音,听着怪不忍的,婉儿,你去给他一个痛快!”殿下叹了一口气。 殿下说的是曾经咬住魔宗余孽小腿,为小白提供良机的侍卫统领,现在的他确实很痛苦。 婉儿毫无波动的看一眼侍卫统领,回道:“是,殿下。” …… 官道附近一片不知名的密林中,添了一座新坟,坟头不高,却很新。 小白牵着小白马,看着坟头,那本是他挖的新坟。 小白看着新坟叹道:“也不知武都头有没有家人,家人会怎样得知武都头的死。” 小白始终觉得武都头的死岂非有些窝囊。 小白马右边的前蹄不停的踢踏着枯叶,鼻间也有白雾喷出,小白轻轻抚摸它的头,安抚着它。 凉州深秋的冷比之冬天也不遑多让,只是越往东深秋的冷便越发淡了。 这天,早晨的朝阳与朝霞似乎都跟凉州的朝阳与朝霞不一样了,本就是同一个朝阳,为什么会生出如此的感觉? 小白疑惑的抬头,朝阳和朝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一座黑漆漆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左右似无边际,不知蔓延多少里。 这城墙高的仿佛触到了天,紧挨着它的就是一轮赤红朝阳,它险些将朝阳都阻住了。 他本是从长安城出去的孩子,灵魂里尚且有一丝对长安的亲切感,虽然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长安,到了。 长安西城门外的官道,比凉州的官道宽了几倍,七匹马并排跑着也不会显得一丝一毫的拥挤,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异常辉煌的地方,现在已经有些暮气,它已不再是唐国的都城。 现在唐国的都城名为——神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长安城的下水道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一座城墙左右望不到边际,高耸到可以触摸朝阳的雄城,即便是它现在不作为唐国的都城,仍然有着让人艳羡的优越,这也就导致了清晨进入长安的长队让你觉得长安还很远。 形形色色的人们,推着车的,挎着包袱的,青色的衣衫,灰色的衣衫,带补丁的,不带补丁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得老老实实的等着长安府里的军卒查阅。 这里的查阅包含的意思就比较多了,那些军卒们若是高兴,可以随便看一眼,就可以让你进去,也可以把你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一遍,这是他们的权力。 尽管小白极其巧合的踏着最后一抹朝阳,看到了他苦思冥想的雄城,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进出长安的特权,需要排在入城队伍的后方,等待着长安府军卒的查验,查的是公验,就是上面写着某人何时到何地去的文书。 小白牵着马在后面,前后三步都没有人,对于一个白眉白发的少年,一群人看向小白的眼神说不上是敬畏,是好奇,还是恐惧。 据说长安在作为都城时,等待进城的人从清晨排到傍晚也不见得能进入这座雄城。 但现在的长安已经不是唐国的都城,所以队伍虽然看起来很长,未到晌午,偌大的城门就已在小白的面前。 公验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若是猎人的事能拿到明面上来,小白的公验甚至会华丽很多。 白眉、白发也没有引起军差的注意,他将公验还给小白,快步走向小白马。 小马白身上的东西就有些多了,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杀人的。 军差的眼睛也很尖,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小白马背上的箭袋,他伸向箭袋之时,脸已变得严肃起来。 显然城门处对于一些违禁品的处理,有着多年的经验,那军差将箭袋随意就扔到一处明显是用来放置违禁品的地方。 小白看着那刚刚救下自己一命,救下那不知名殿下一命的箭袋,连同里面上好的黄杨弓,他还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不仅浪费了仅存的毒,那黄杨弓若是在路上早早的卖掉,还能换些银子。 军差一脸严肃,又看向小白左侧腰间的东西,是一直跟随小白的剑,小白左手按住剑刚想说什么,那军差道一声:“进去吧,下一个。” 小白稀里糊涂的牵着小白马进入了熙熙攘攘的长安城,心里有些纳闷:为何弓箭是违禁品,剑却不算。 想来想去小白也只能用但凡是使剑的都是君子一类的话来安慰自己。 “劳驾,请问三株桃巷怎么走?” 这人像是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小白,摆手之后匆匆离开。 小白也没有想到,他在长安城的第一句话就让别人跟见到鬼一样,长安的人们向来都是如此高傲的吗,问路都不理? “劳驾,请问三株桃巷怎么走?” 这人听闻之后,更是脸色大变,直接跑开,花容失色,一副见了了瘟疫的模样。 小白看着丽人离去的背影,不禁问自己,究竟是自己的一副妆容让人难以接受,还是他触犯了长安的什么忌讳。 “哎!哎!小哥!” 声音是被人刻意压低的,小白四下里看去,发现一个乞丐正叫着自己。 这乞丐由于脸上的污秽太多,也看不出年纪,但从声音听来,年纪并不大,小白指着自己,乞丐点头。 出于种种原因,小白对乞丐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亲切感,但是在凉州的十四年,让他也懂得一个道理,不要去得罪一个行走江湖的乞丐和僧人,他很善意的朝着将他叫住的乞丐走去,并躬身行了一礼。 乞丐只是笑笑,继续悄声道:“小哥第一次来长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白,显然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小白点头。 那乞丐就继续道:“那我就只好提醒你一句,不要在长安大张旗鼓的说三株桃巷,会被官差盯上的,严重的话会……” 乞丐说着,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小白满脑子疑问,这三株桃巷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在长安说起来就要被官差盯上。 小白朝乞丐问道:“这是为什么?” 乞丐边干笑,边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随后乞丐眼珠一转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可以领你去。” 这乞丐说话的时候,不仅左顾右盼,声调也小了许多。 小白明白了,微笑着道:“什么数?” 乞丐嘿嘿一笑,道:“一钱银子。” “看来这领路的活计,长安也是贵的不行。” 乞丐笑道:“要多少银子这种东西是看人的,看人的,嘿嘿!” 看着小白一身白衫,俨然富家公子一般,所以价钱自然就贵了一些。 小白也没有解释什么,这江湖上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规矩乱了,江湖也就乱了。 “给你多加一钱,领我去离那巷子最近的客栈。” “好嘞!” 乞丐收到了银子,自然卖力,小白骑在马上,乞丐牵着小白马一溜烟小跑,七拐八绕,小白马显然是不习惯被牵着鼻子走,有些抗拒。 长安作为唐国都城时是不允许有乞丐存在于城中的,但是一切都要从迁都说起,长安自那时就变了。 花了两钱银子,小白不仅知道了三株桃巷的位置,也住进了一个舒服的客栈,这间客栈的名字叫做桃花客栈。 可惜正是深秋,三株桃巷的那三株桃树上没有桃花。 热水是洗去一路疲乏的好东西,桃花客栈里小白洗过澡之后,便沉沉睡去了,比之旅途上的劳累,舒服总是会让人困倦。 第二天,小白起的极早,他来长安并不是为了享受这初冬里桃花客栈的热水,而是为了三株桃巷来的。 吃了几根油条,喝了小二推荐的胡辣汤,小白心满意足的离开桃花客栈,直奔三株桃巷,三株桃巷虽然已经是违禁词,但三株桃巷并没有被严密把守起来。 下水道这种东西,在凉州是看不到的,原来也只有长安才有,现在又多了神都,小白正盯着三株桃巷附近的下水道出神。 这种很神奇的通道约一尺宽,至少两尺深,青石打底,两侧亦是青石,应是防止污水下渗,其中流淌的自然都是一些污秽之物,因为流动性极好,倒也算不上腥臭,这种东西的存在,极大方便了长安城的生活,与长安的繁华也不无关系。 “三株桃巷的下水道,想来应该就是这里了。”小白念叨。 作为一个偌大雄城的下水道,自然有宽处,也有窄处,有主干,也有枝干,污秽从枝干汇聚于主干,却无法返回枝干,也就是说,下水道中的东西,只会随着污水流向城外。 这就有意思了,小白望着三株桃巷的下水道出神,它早已经干涸,青石底清晰可见,显然是巷中许久没人,所以污秽之物被雨水冲刷,现在便干涸了,而且小白确信,这就是凉州大牢中那人说的地方,就是捡到他的地方。 小白望着三株桃巷中,若他是被人刻意的扔进下水道,那就表明他是从巷子里被扔进来的,因为下水道不能逆流,所以小白极有可能是巷子中人家的孩子。 乞丐所说,这巷子中只有一户人家,而且不知多少年都是无人居住,乞丐在长安五年,五年中三株桃巷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现在已经确定,他与这三株桃巷中的人家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这三株桃巷中的宅子,本就是他的家。 从巷子出来之后,桃花客栈的二楼,二楼不高,有一个大厅,能从窗子中看到三株桃巷人家的宅子,但却并不能窥视全貌,只是因为这宅子太大。 从窗口转回之后,小白坐在一方圆桌前,正想着应该去宅子里看一看,但宅子无人,恐怕只有晚上去了。 小白放下手里的茶碗,却恰巧看见对面一个少年正看着他,发现小白看到自己之后,少年微微一笑。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少年与别人看到小白的惊诧或厌恶不同,很平淡,仿佛小白不是白眉白发。 难免多看了少年两眼,少年的衣衫剪裁的很合身,也很华贵,只是少年看起来有些慵懒,他的黑发在后面扎起一个小小的马尾,只有半尺长,他的眼睛像是懒得睁开,总是半闭着,最吸引人的是他的嘴角总微微的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白想,这少年岂非是见到任何人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而此时少年已经下楼,离开了桃花客栈。 武照元年正月初一,这宅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要找一个人问一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夜探 ,最快更新神愤之剑最新章节! 长安城城北有一处布店,从高高悬挂的匾额来看是一个老店,匾额上的字已经看不太清,但是有一个不起眼的标志,有心人总会看到。 在唐国的每一座州郡或者比较繁华的城中,有心人总会看到一个有着不起眼标记的商铺,只是地段各有不同,这种商铺种类并不一样,只是在长安的是一间布店。 小白进入布店,布店与寻常的布店并无不同,一个柜台,各色的布匹,还有柜台里的伙计。 只是与平常布店里见到客人立刻谄媚上前的伙计不同,这家布店的伙计对于小白这个客人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小白也不是来扯布的,他走到柜台前,捻着一块紫色绸子,对盯着他的伙计问道:“掌柜在吗?” 伙计似是没有听道,并没有回答,他问道:“你扯什么布?” “八匹一丈方用来做门帘的黑布!” 答非所问! 二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进布店的小白不询问布匹的价格,质量,直接问掌柜,但是伙计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二人的对话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进行了下去,似乎非常的愉快。 伙计有了动作,他掀开门帘知会了一声,又离开柜台,对着小白说道:“跟我来!” 两人离开布店之时,一个新的伙计又在布店中等候,似是在等待下一个扯布的客人。 接下来布店伙计向小白证明了,长安真的很大,街巷也很多,将小白绕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时候,二人来到一处宅子。 这宅子既不大,也不小,给人的感觉是中规中矩,既不富丽,也不简陋,马马虎虎,这样的宅子在长安实在太平常了。 进入宅子之后,小白想要去的地方就到了,伙计自然也就回布店去了,宅子里与寻常的宅子一样,有锄头,有碾子,晒着辣椒,还有一坛子酱,很正常的一个人家。 但家中却有着一个六颗戒疤的和尚,他正盘坐在堂前,双手合十,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俨然长安某寺的高僧住持一般,也许他就是某一座寺的住持也说不定。 见到大师,小白合十双手,道:“见过大师!” 大师和善道:“我知道你!” “大师,知道我!”小白惊讶。 “瞎子报知了长安与神都的八大门,说一个他生命中极重要的人要来,要我们这两城的教头多多关照一下,想来他说的白眉,白发就是你了,这长安里白眉、白发的老人不多,却也有,但同时拥有白眉与白发的少年却没有。” 小白笑了,心里升起一股子暖意,大师口中的瞎子必然是先生,大师说到“瞎子”二字时并无任何的轻蔑,语气中有一丝许久未见面的朋友的感觉。 既然是一家人,话说的总是很快,小白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身夜行衣,夜探宅子的话,一身白衫总是分外的扎眼,若是被长安巡夜的武侯发现,一顿棍棒打入大牢总是少不了的。 小白心里诽谤的是这大师一点没有大师的样子,这身夜行衣要了他足足十两银子,看来见不得人的生意真是好做,拿到夜行衣之后,小白仍旧没有离去,他还有一事要询问大师。 “大师,三株桃巷您知道吧?” “我明白,你要问当年的旧事。”大师微笑看着小白,继续道,“你也知道八大门的规矩,也是要银子的。” 小白心里继续诽谤大师,看来先生的面子也不好使,但嘴上仍道:“那是自然,大师您就把当年的事说来听听!” 许了银子,大师严肃起来:“武照元年正月初一,圣后登基的日子,但长安却生了一件极其惨烈的事,便是现在被人说起,若是被长安府知晓,也会调查他一番。 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三株桃巷子里的是关中王府,武照元年正月初一既是圣后登基的日子,也是关中王被满门抄斩的日子,发生此事之后,长安就禁止议论此事,现在还能知晓十四年前这件事的人却是已经不多了。 具体的细节,恐怕只有一些当年亲身经历此事的人才知晓,八大门也不知道太多,但猜测应该与圣后的登基有关,否则这日子也太巧合了些,谁会愿意在自己登基的日子大开杀戒。” …… 这一夜来的特别慢,夜幕缓缓降临,月隐去了踪迹,只有稀疏的几颗星辰,这是一个极为适合登堂入室的日子。 王府里有什么也说不好,但小白总觉得应该去看看,圣后、关中王、满门抄斩的字眼仍在脑海中晃着,怎么抹也抹除不去。 他本如同浮萍一般随波逐流,艰难的活着,却冥冥之中和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皇室扯到一起,和自己并不喜欢的仇恨牵扯到一起。 一道黑影从桃花客栈二楼悄然跃下,无声无息,如一只名贵的波斯猫,优雅,从容。 桃花客栈本就能看到关中王府一脚,所以距离关中王府极近。 躲过巡夜的武侯,小白已来到关中王府正门前,正门庄严而厚重,若是将上面的灰尘扫净,应是非常堂皇。 脚掌轻轻一点,跃上门口的石狮,踩着石狮的头借力,弓腰后,脚尖猛然发力,燕子一般跃上关中王府的院墙。 这是小白先前观察好的,若非有门前的石狮,这关中王府的院墙他是绝对上不去的,太高,也太滑。 落地近乎无声无息,小白茫然的望着偌大的王府,却不知该如何迈脚,他只是想进来看一看,只是想要找一些东西。 入鼻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过了很多念头已变的很淡! 小心的走在王府之中,小白渐渐开始后悔,他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不应该来的。 他曾经想过有一个能跑马的院子,现在总算是见到了,关中王府内有着能跑马的院子,所以关中王府如同迷宫一样。 后来小白干脆发现一件令人异常尴尬的事,他迷路了…… 来到长安之后,不知迷路了几次…… 这时依稀中有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那边!” 经过数重王府楼阁的阻隔,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并不清晰,但小白猜测,他应该是被发现了。 这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多年不曾有人的王府,为什么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人,而且像极了官差,难道说王府中本就一直有人巡视? 小白如一只老鼠在王府乱撞,却发现全部房屋的门都已被锁住,窗户也全都从屋中锁死,跟本进不去。 暴露在夜色中,即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到他的位置,不过天不绝人,他依稀看见一个未关的窗子。 没有多想,蹬步,鱼跃,空中他还不忘顺手将窗子关掉。 王府之中,所有的门窗本是闭着的,但唯独这窗子开着,还偏偏被小白发现,这本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小白刚进窗子,房外便传来声音。 “就在这附近,搜!” 有人持着火把路过! 小白不敢动,碰到桌椅难免弄出响声,房中太黑了,但若是房外的人本就有王府的钥匙,开锁进房来的话,岂不又是坐以待毙,现在完全是两难的局面。 这时,屋中突然有了火折子的亮光,很淡,这令小白坠入冰窟,全身的鸡皮疙瘩耸立起来。 火折子的光下是一个少年,小白第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曾在桃花客栈对他微笑过的少年,他正朝着小白摆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见他没有恶意,虽然火折子的光很暗,却足以令小白不触碰任何的桌椅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在房角的一个木架上掀开一口箱子,催促小白道:“快进去!” 这箱子很大,足以容下两人。 小白无奈,也只有硬着头皮进去,少年随后也进入箱子,缓缓将箱子从里面合上。 开锁的声音响起,房门果然开了,小白望着箱子内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又传来一声锁门的声音,火折子微弱的光印着少年的脸,他并不紧张,十分从容。 他推开箱子,两人相继出来,自从进入王府,小白整个人都是懵的,此刻更懵。 少年似是不担心被发现,依旧没有熄灭火折子。 “你是谁?”小白压低声音。 少年道:“说来话长,现在不是时候,明日我去桃花客栈寻你,现在先将你送出王府再说。” 小白心中有一万个疑惑,但是也只能如此。 声音已经变远,那几人到了别处。 两个少年先后跃出窗子,少年充分展示了他对王府的熟悉,不消片刻就已来到王府院墙处。 小白望着院墙质疑道:“这怎么出去?” 少年背靠院墙,右膝微微弯曲,十指交叉,放在右大腿之上,做出托手的动作道:“这样总行了吧!” 小白摇头道:“不行,我是能出去,但你怎么办?” 少年急道:“放心,我有办法,你快点!” 无奈,借着少年的力,小白跃出王府。 “是你!别跑!” 王府中传来声音,小白一惊,但却没有办法回头,只得匆忙赶向桃花客栈,并且希望那少年不要有事。 躲过武侯,踩着桃花客栈前那株已经落完叶子,似是在冬眠的柳树,小白进入客房。 这夜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因为许多人,也因为许多事,更为了心中的许多疑惑,小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