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墟武仙》 正文 第1章 序 死亡谷 昆仑派,居千丈山巅,盘龙脉宝地,江湖名门朝圣之地,武林望族痴情之所。 论正邪,昆仑自古立驱邪鳌头,除武林败类,光正气义魂;论实力,昆仑七宗神功绝学包罗万象,剑衡五岳华山,拳较少林罗汉,莫测高深;论才辈,昆仑出策王玩弄拜月教于股掌,培跃马名将扫凶敌,护江山十年如坚! 再有昆仑痴才,年仅二六就斗遍江湖能士,直上武林大会,败当代盟主,立天下第一名号!只身闯荡邪派五毒教会总舵,白衣进,红袍出,令昆仑掌门都瞠目结舌,许其掌门之位,传其佳话垂名 本该如此名垂青史,但奈何造化弄人,商粼之名已成昆仑禁忌—— “叛徒商粼!潜五毒教派屠尽无辜,盗其至典,偷学邪功!为江湖唾弃,武林不容!我昆仑派一向匡扶正义,大道人心!立将此邪子逐出我昆仑派,打下昆林死亡谷,受其所屠冤魂蚕食!武林百派见证,押下去!” 千丈之高的昆仑巅,耸入从云,居于云上的大殿中,身着百态的人群围堵其中,听着一个蓝袍老者宣读着手上的判决书,而他们围堵着的,是一个被锁链五花大绑的散发青年。 青年一头黑发飘散,根须首丝之间粘合油腻,并且带着暗沉的枯黄,如死去的藤枝,毫无生气;发丝遮住的脸庞隐约看得见几道血痕结茧,刺目悚人;脖颈之下强壮的身体仅被一层破旧的残衣包裹着,在外紧缠着的冰冷锁链勒出了道道筋肉,倘若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那暗沉的金属覆盖下,淤青的紫色随着心脉血流隐隐跳动。 跪伏青年身前的老者念完了宣判,话音刚落之时,从青年身后便走上来两个一身蓝衣劲服弟子,一人一边,拿住青年身上的锁链将其从地上使劲拽起,转身推搡着伤痕累累的他,从人群让开的道路中走过。 当此三人终于走出大殿后,殿中从始至终没有言语的众人便纷纷开始四下低语了起来,而其中的有些年长老辈,则是随着那被推搡下山的青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外。 ——殿门前。 有三个人影望着脚下长长的天阶,默默注视着被两名弟子拽着的锁链青年缓缓消失于白雾当中。 高山巅峰,云彩环绕;大风吹打着门外三人的衣襟袍角,丝丝寒气侵肤蚀骨,真正诠释了何为高处不胜寒,若常人在此,不出一刻便会体寒身瘫,但能立于山巅的又岂能是普通人?只见那门外目送的三道人影一个个神情自若,甚至泰然开口交流了起来,大气未喘。 “这商粼,确实是可惜了” 先开口的是其中三人当中唯一的一名女性,一身浅色衣袍的她用那有些干裂的唇齿说着话,虽字眼皆是怜惜,但语气嘶哑当中却又略带冷漠,让人丝毫体会不到温热的气息,而女性的外貌亦如其声,双唇之上,一双冷冽的双眸如剑凌刃,给人的刺骨印象丝毫不逊色于此刻刮来的凛冽凉风,顶首头巾束发下的发丝如霜雪点地,黑白交错,一张满布褶皱,纹理的脸庞预示这名女性年岁已近花甲。 当女声刚落时,一旁站着的一位道袍青年便有趣一笑,以斜目窥视身旁花甲老媪,话道:“师太竟还有心怜惜这武林叛徒来?实在令梁某颇为心惊啊!” 被称为师太的老媪目光也是一斜,只瞪了那梁某人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那山下早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回答:“你要真和那商粼比,你什么都不如他!当今武林正邪早就摸不清界限了,再者,昆仑少了这位千古痴才,也算是给了你们武当一个翻身做主的机会,我峨眉就不插手你们那些勾当了。” “你!” 师太的话几下就激怒了那名道袍青年,但在其正要发怒之际,三人当中最后一位也是发话了: “阿弥陀佛,两位都请静心才好!” 这最后一位的话,当如一记钉锤,喉音清朗当中又带着一丝深沉意味,让着发怒的青年立刻住了嘴,只是那脸上有多了几道难看的黑印。 反观那最后一人,是一个身着袈裟的僧人。 只见那僧人左手拄着一根金色禅杖,右手拇指持七宝佛珠,摊掌竖于颔前,赫然一副闲定高人姿态。 “于武林,他不容;于昆仑,他不惜;于情理,他不悔;于苍生,他不灭。” 这位高僧口中默念了几句,让身旁的二人听得云里雾里,很是糊涂,然而紧接着,那高僧便仰头,向着这头顶抬手可触的天际,幽幽说道: “无论于何,商粼之名都将传遍天下,镌刻史碑。” —— 从哪看不到尽头的天阶向下望,两名昆仑弟子押送的商粼脚步蹒跚,披散的黑发下,半眯着的瞳孔混浊不堪,再结实的身形在浑身缠满的锁链重压下都显得格外脆弱,摇摇欲坠,一身酸痛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意识不至于昏厥过去,但若不是有身旁的二人“搀扶”,如此状态的商粼怕是连那死亡谷都走不到。 “叮!叮!叮!” 三人的行步不紧不慢,没有交流,没有对视,一切都如安排一般,冷漠,死寂,唯有商粼身上的铁链碰撞的声音在为其争取最后一丝哀嚎的机会,因为商粼干裂的唇角已经连呼吸都显得困难重重。 这条道路走得漫长,直至头顶的太阳呈西落之态时,三人方才到达了死亡谷的入口: 一块如人高的硕大石碑立于昆仑山腰之处,驻足于石碑前,勘其历经风雨摧残的碑面凹凸不平,绿藤残枝似百双人手将其紧紧环抱,上头镌刻的碑文受雨水拍打多有损坏,但纵使如此也并不妨碍为他人指明前方道路,因为这是江湖武林都谈之色变的昆仑禁地——死亡谷! 在昆仑天阶上的三人在此地驻足片刻,推搡着身为犯人的商粼拐进了这树丛遮掩的碑石小道当中。 在这条死亡谷的必经之路上,三人的脚步更是放缓了许多,因为此地多年五无人经过,原本的石阶早就破碎不堪,加上树丛枝叶横生一气,阻挡了大部分视线,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迷失了方向,亦或是跌落峭壁! 故此,看守商粼的两名弟子更是抓紧了其身上的锁链,虽然掌门废了其丹田真气,但其一身武艺依旧还在,不得有丝毫大意给了他脱身的机会! 而反观商粼,感觉到身上越发加重的两道劲力也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一身疼痛早就令他的肌肉麻木,连走路都困难的他又何来气力挣脱呢?商粼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向那死亡之地一步步接近 穿越了无尽的树丛,三人的身影立在了树丛外的一处石台边上,此刻三人的眼前才终于是稍加明亮了起来,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夕下余晖的唯美山谷,两座高山崇岭托举着西落的暖阳,构成了一副绝无仅有的美妙画境! 商粼身后的两名弟子几乎是看呆了,他们怎能想到,一直被昆仑封禁的禁地经由如此绝景! 但两名弟子还没来得及欣赏多久,下一刻的俯首就让他们又重新恢复了对死亡谷的恐惧: 只见他们上前几步的石台下,一条石阶小道恍若探入了深渊,黝黑无光的死寂如同一只凶猛的恶兽将他们的意识一点点吞噬!那两名上前查看的弟子看着这深渊不到两息的功夫便脊骨渗汗,大喘粗气,脚步发抖,慌乱无章地朝后退开,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明白过来,若再凝视片刻,自己定然要命丧黄泉! 死亡谷,真的名不虚传!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这句话以及死里逃生的快意,而在他们身前站着的商粼,亦是如此想到。 该上路了 商粼无神的眼眸看不到一丝生机,他凭着最后的气力还有本能朝着那向地狱的台阶迈出了一步,他已经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等一下!” 正当商粼要走下台阶时,其身后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而伴随着的,是一道凌厉的剑光在商粼身后一闪而过! 等不及商粼反映,甚至连他回头确认的机会都没有,商粼只感觉自己双脚的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痛觉胜过此前经历的一切酷刑,深入其心,让他原本麻木的肌肉一下子全部苏醒了过来,浑身猛烈震颤着! “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随着商粼坠落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死亡谷的深渊当中,而在石台上站着的,一名弟子手中的三尺长剑上,还淌着一丝温热的鲜血。 “实在对不住了,这是掌门的意思!” “噌!” 拿剑的弟子将手中长剑一甩,温热的血迹在地上划开一道弧线,渗入了这脚下干裂的枯土当中。 —— “啊,啊啊啊啊” 深渊之下,一阵阵刺人心肺的哀嚎不断传出,跌落谷底的商粼蜷缩着身子侧卧在地,头上,脚上,乃至身上都在不断流出温热的血液,浸染身下的土地,而那一身厚重的锁链在掉落的过程中断裂,尽数压在了他脆弱的身骨上,令其原本就痛苦不堪的身体更是火上浇油。 身体因为疼痛颤抖不已,商粼淌出的热血在这地上散化开来,而其侧躺的地面已经连黄土都不是,那是火焰烧焦的余烬干灰,在商粼的血液落下的第一刻就如即刻的水蛭不断吮吸榨取着这满是生命的“滋养”,让商粼的哀嚎声渐缓渐弱,逐步混浊的意识如同这血液,被死亡谷的深渊一点点夺走。 “掌门,掌门人不能活,如何能当上这掌门!” 卧倒的商粼在意识消去的前夕还在心中如此呐喊着,干枯的眼眶受不住控制,在这生命的最后,淌出了一点温热的泪光 “我只是,只是想活着” 商粼嘶哑的声音颤抖不已,脑海当中不自觉回想起了此生的点滴过往: 三岁上昆仑,六岁便习武。 二十弱冠便习得昆仑七宗绝学!以六年时间融会贯通,无人能敌! 那年,他下山单挑江湖能士,对决武林豪杰!乃至当今武林盟主都是他手下败将! 那日,他依掌门之命除邪教孽害,但遭其暗算,身中无解剧毒,就江湖第一名医亦是无救解之法,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习五毒教至典,炼百毒不侵之身! 那夜,他为活命,只身杀入五毒教总舵,屠遍邪端,最后拿到五毒教至典:《唯我毒尊》! 那时,功成之时,事情败露于昆仑,掌门不听其解,二话全无,只手废其丹田真气,押入牢中酷刑待审。 那次,昆仑掌门探牢,商粼能觉察到,掌门身上散发着五毒之气 一切的一切,都如走马观灯,一幕幕闪烁于脑海,一点点怒意从心起,融入了商粼的血液当中,让其不知何时,掀开了身上沉重的枷锁,不顾脚筋被挑断的剧痛,一掌一掌,缓缓朝着死亡谷的深处爬去 “正邪,还有意义吗?” 商粼扪心自问道,他为了活下去修行五毒宝典,这就算邪吗?那昆仑掌门之举,又算什么正呢? 流淌的鲜血随着商粼攀爬的路径一路延伸,血液流经之处,人骨,狼皮,羊尸都在其身旁缓缓经过,他离那身后唯一的一丝光明越来越远,往那深渊的阴冷越来越近。 终于,一阵冰凉的寒意从商粼触及的指尖流淌到了他全身,他混浊不堪的意识在这时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清朗。 他伸手还想往前爬,但却碰壁,抬手向上摸索,好像是一处冰石,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但这块冰石又有些奇特,商粼抬手半尺不到便够其顶端,而在这顶端上,冰石是一处光滑的平面。 虽然奇怪,但商粼已经没有余力在思考那么多,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微弱到听不见的地步,他靠着血液中最后一丝不不甘驱使着,扶着那块“冰石”支撑起孱弱的身体,干裂的嘴角低声嘶吼道: “白阳勇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不回昆仑了!!!” 竭尽余力,商粼俯首的吼音震颤着其身下的“冰石”,随着嘶吼流出的,还有他生命最后的一口肺血。 颤抖的挥拳,商粼无力的拳手砸在了身前的冰层上,让那冰层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 在一切归于平静时,死亡谷中又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昆仑却少了一位名叫商粼的痴才。 ——在外人看不到的死亡深渊中,白光汇聚成鳞龙之态!一道传世的镜光吞噬天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镜中人 “唔!” 一片漆黑混沌当中,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的商粼猛然间感觉呼吸一滞,咽喉仿佛被人扼住,纵使将嘴巴张到最大也无法吸入空气,隐隐作呕,枯燥的眼角几番欲要涌出泪水,愈加猛烈的心跳声如编钟打响,不绝于耳。 “啊”商粼已经来不及细想太多,他只能奋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随后在眼前一片黑暗中试图摸索,像一个溺水者,用尽解数触及海面求生。 终于,商粼在一片混沌当中拨开了一丝光亮,而他的耳边也回荡起了一阵焦急的呼声。 “小澈!小澈!” “呜哇!” 在急促的呼吸间,商粼的身形猛然从一张床榻上坐起,他来不及观察周围,只是猛烈地咳嗽着,喉结当中那恶心的作呕感让他的唇舌不受控制,滴下了一两点晶莹的唾沫。 “咳,咳咳” 一声接一声的不断唉咳让商粼感觉到一阵目眩,而此时听觉逐渐明朗的耳朵,将他的意识和视线带向了床边一直在呼喊着的那个的人影。 透过眼前缕缕发丝的缝隙,商粼的眼眶逐渐眯起,神情当中透露出的尽是疑惑和不解,因为眼前的那张脸,令他十分陌生: 那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身灰衣淡袍看得出他并不富裕,一头灰白直发搭理得有些琐碎,纵使有束发盘顶也还是有几根雪丝凌乱于额前,颇有些狼狈之样,而更让人惊异的是其唇边长到夸张的胡须,那一缕须丝从其唇边一直延续到了其腹肚位置,商粼用目测便可知,那一撮须白已近三尺!这是他从小到大以来前所未见的! 到底该是有多邋遢的人才会如此不懂打点自己? 商粼面上审视眼前的陌生老者,心中如此对自己问道,而在这短短的思考中,他喉咙中的不适感已经减缓了不少,只留下了胸口飞快跳动的心脏还有急喘的鼻息。 被商粼审视的老者在看到商粼恢复了平缓的呼吸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焦急神色褪去了不少,但还没有安心多久,老者便立刻伸手抓起了商粼的左手,嶙峋粗糙的手指探出三根摁在了商粼的脉搏上,一脸肃穆地感受起来。 如此动作让商粼原本就疑惑的神色再添惊讶,他看了看老者,再是望了望自己被号脉的手,心中恍然有些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是被他人所救 但这份安定的心情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撑过,商粼的视线就猛然定在了那只被老者按住的手腕上:手腕纤细如竹,亲肤白皙似玉,五指修长若柔荑,掌纹清晰胜钟乳!如此洁净堪少女的手掌皓腕,绝非是商粼多年习武的手! 这是,谁的手? 商粼心中疑惑重重,他瞪着手腕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呆滞发愣起来,脑海当中似有某种力量驱使着他全身的肌肉,略带颤抖地,弹动了一下 随着神经地迅猛传递,那只被商粼看着的陌生手掌,在其意识的驱使下,弹动了一下食指! 商粼登时脑袋轰然震响!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伸出了身边的另外一只手掌,静静审视起来,那是和左手完全相似的葱指竹腕,再其后,商粼神使鬼差地,将右手的手掌慢慢靠近自己的眼前,直到完全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凭着掌心传来的触感缓缓摸索起来,一个脸型大概的轮廓在其脑海当中逐渐成型,又一次让他的大脑混沌失神。 “你忘记服药了,如果再有一次,你就真的要丧命了!” 眼前为商粼号脉的老者神色严峻地收回了自己的枯掌,抬头望着商粼郑重警告道,但他眼中看到的,是商粼摸着自己脸,瞳孔一度放大,满脸失神的模样。 “你在听吗?” 老者稍加沉声,似乎想要唤醒商粼,但任其如何出声,都无济于事。 正当老者想要抬手摇晃商粼的肩头时,在这间房屋的门外,传来的一阵焦急的呼声: “廖大夫!廖大夫!您快出来啊,我家娘亲都咳出血了!” 那阵呼声稚嫩天真,一听便知是位孩童的声音,也正是这阵呼声,让这位姓廖的老者放弃了唤醒了商粼,站起了身,留下了一句话便匆匆推门离开了这间卧房。 “你好好想想吧” 语气暗带叹息,而这句话,也落在了商粼的心扉当中:想想,是该好好想想了。 商粼脑海当中此时只剩下了一个疑惑:自己到底是谁? 毫无疑问,他叫商粼,他被打入了昆仑死亡谷,应该在那儿身死了才对,但现在,自己却活着,而且,是借用了别人的身躯活着! 这种荒唐玄奇的事情让商粼连连脑袋轰鸣,这可能吗?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定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他,重生了! 想到这里,商粼的唇角稍稍抽动了一下,但很快,他的神情又僵硬起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中,沉入了一片死寂,留下心跳在砰砰作响,以及耳边还不时传来,房外一阵阵交谈的琐碎声音,商粼的心境一时难以释怀。 “你,是谁?” 突然,耳畔似乎混进了一道奇怪的声音,这道声音令原本思想混浊的商粼顿时来了精神!他随着那道耳边的声音寻去,转首间,在其床榻的不远处,立着一张不大的梳妆檀木桌,那桌上的一面不大铜镜,映出了商粼转首望来的脸: 一头浓密的黑发在商粼侧首时倾泻于身后,形同瀑布散落于背脊之后,还有几道丝须半遮半掩挡在了商粼的面前,让他那张全新的面孔妖异之间添上了几道神秘色彩。 浓丝间,明眸亮神的双瞳展露暗紫色的深沉流光,星星点点的溢彩镶嵌恍若夜景繁空,深邃悠远;高挺的鼻梁,隆正,秀气;一张蝉翼般扁平的双唇轻启微合,唇上朱色被病态的苍白占去大部分地域,显得分外孱弱单薄。 如此俊色妖异的脸庞从铜镜中映出,连商粼自己看了都有些失神,如今这幅模样,不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病美人吗? 商粼心中更是有些别扭起来,想他在昆仑时,一身神功护体,魁梧的身形和健硕的臂膀是他最大的自豪!双手因长年持剑舞刀累积出的厚实老茧亦是他身为痴才的骄傲!但现如今竟沦落为这样一副病弱的少女模样,这样他如何能接受? “如果你是对我这幅身体有什么不满的话,那真是对不住了。” 正当商粼还在一脸复杂表情的叹息思考时,那脑海中的声音有一次传来打断了他,商粼这次再抬头,直接走下了床,带着满腹的疑惑缓缓走到那檀木桌前,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死死盯着那面铜镜,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里面?” 被商粼盯着的铜镜映出了那张不该属于他的脸,而在商粼问后,那铜镜本该也闭上的嘴,在商粼沉默时,张开了! “对。” 一个字,说的简单,但落在商粼耳中又是一道轰雷般的巨响!他有些无力地向后退去,一下子就瘫坐在了檀木桌前的椅子上,扶住了自己发热的脑袋,久久回不过神来。 借体重生,镜中活人这些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全部一股脑地砸向了他,换做谁都不可能立刻释怀。 趁商粼还在心中消化这点点滴滴时,那镜中的自己又开口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现在驱使的这幅身体,是我的!所以告诉我,你是谁?还有,你想怎样?” 镜中人的话一句句都烙在了商粼的心里,他扶额的手微微偏移,眼神余光望向了镜中,看着镜中人,心中反复念道:“目的” 场面在这之后,沉寂了许久许久,商粼不做声,那镜中人的表情也开始有些复杂起来,想说话,却一副怯弱的模样欲言又止。 “嘶——!” 终于,在良久的思考和缓和后,商粼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扶额的手放在桌案上,盯着镜中人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现在也有很多问题,索性公平点,我说一个答案,你也给我一个答案,这样交换情报,对你我来说都不坏!” 商粼正襟危坐的模样和提议让镜中人显然有些心动,但这份心动的喜悦在其脸上持续了没有多久,就又是化作了一副警惕的样子,小心问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镜中人的疑问一下戳中了令商粼最烦恼的漏洞,双方的信任几乎为零,所以达成交易的可能也就不言而喻了。 商粼放在桌案上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在一阵紧张的天人交战后,商粼深吸一口气,恍若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缓缓吐露道:“我叫,商粼!以前的昆仑弟子,现在被逐出宗门,在死亡谷身死,不知何故借你身体重生,所以劳烦你告诉我,这里究竟是” 然而,还没等商粼说完,他面前的镜中人就立刻出声打断了他: “停!鲲轮?是什么小宗门吗?我只听过圣朝国教的鲲鹏学宫,你说的鲲轮是什么地方?” 一席话,又是将商粼的大脑搅得天旋地转,他本以为,以昆仑的名号还有自己叛徒的骂名足以让眼前的镜中人相信自己,因为但凡江湖武林人士,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昆仑派和昆仑痴才的! 那可是武林号称仙境的地域!而他商粼,纵使背上骂名,也曾今是立天下第一名号的痴才!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商粼有些思绪崩溃,他的头颅看着这身前的桌案,额前的一滴滴冷汗滑落,落在了桌案上,发出啪嗒地小声响。 那镜中人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正欲开口提醒时,原本低头的商粼发疯似的,猛然伸手抓起了铜镜,将自己的面容凑近了,几近嘶吼地问道:“现在是大宋何许年间?不对,现在我身在何处!” 商粼的突然行为显然是让镜中人吓得不轻,但在镜中的他也逃不去其他地方,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安抚商粼道:“冷静!你先冷静!我说,我说!” 镜中人的话方才让商粼脱离了癫狂的状态,但却依然没法阻止他发颤的身体以及混乱的思绪。 稍微定了定神,镜中人方才开口道:“我们身处的地方叫拜熙镇,这里属于烨国的一角,而烨国,则属于胤州十国之一,是第二强大的国家。” “拜熙镇,烨国,十国,胤州” 商粼的脑袋早就已经不够用了,他只能是将这些信息先记下,来不及思考整理,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另一处世界了。 镜中人看着商粼失魂落魄的模样,显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自己的身份也一并说了出来: “我叫汤澈,也就是你这幅身体原来的名字。” “汤,澈” 商粼望着镜中人,嘴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乱成一锅粥的脑袋终于是搜索出了一则相关的信息:商粼,字澈。 他的表字,和这个镜中人的名,是一样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恶霸滋事 “听你这么一说,那个名为昆仑的门派在所谓的江湖武林中是最强的?” 一段时间的沉寂后,为了缓解心中震惊的商粼只得和镜中的汤澈聊起了天,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自己所知毫无保留地透露给了对方,商粼听着胤州的种种神迹还有些懵,但眼前这身在“神迹”中的汤澈却已经双目泛光,既是惊奇,又是兴奋。 面对汤澈的问题,商粼默默点了点头,而这一动作,好似又给了汤澈机会,让其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既然是最强的门派,你们当中应该不乏英杰才俊吧!等等,等等,亦或是说,你们应该有很多惊世骇俗的武艺和神器吧!” 问到这个问题时,坐在铜镜前的商粼都能明显感觉到汤澈满心的焦急和兴奋,但此时的商粼却面色有些复杂地犹豫起来。 镜中汤澈见商粼顿住,当下便意识到自己问题的敏感,一个宗门最大的忌讳就是被询问秘籍,那是宗门的命脉,亦是所有宗门的逆鳞,汤澈这一问,是要让商粼冒着被逐出宗门的危险啊! “粼兄,汤澈语快,还请你不要” 汤澈想到此处,刚想低头向商粼认错时,却被商粼突如其来的豪爽打断了。 “武艺在你们这个世界应该就是绝学的意思吧。”商粼头颅轻抬,望着这头顶的天花板,面容平淡,但视线却开始有些飘散开来,陷入了悠远的记忆当中。 “昆仑,掌门之下分七宗宗主,拳宗,掌宗,指宗,擒宗,剑宗,刀宗,腿宗;七宗各有镇宗绝学三门,而昆仑的功法,心法,则由历代掌门亲手掌管,是镇派之宝!” 原本已经低下了头准备认错的汤澈在商粼话出之时就呆愣在了镜中,他张了张嘴试图出声,但看着商粼陷入回忆的模样又一脸怯懦地闭上了嘴,安静地聆听着商粼诉说着昆仑之秘。 而商粼呢?陷入回忆的他此时正抱着一种报复的心态将昆仑的所有托盘而出,昆仑掌门自私自利,为得五毒教至典不惜对他痛下杀手,那他商粼还留什么情面?正如他在死亡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不回昆仑了!所以,他再也不是昆仑弟子了! “至于神器” 商粼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满心的愤懑发泄一阵后,又是微微侧头回忆了起来,而当脑海中“神”字一入时,商粼顿时感觉一阵豁然开朗! 只见他随即转头,面向铜镜中的汤澈,面色神骏地说道:“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会借体重生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汤澈一度措手不及,他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才刚听到一半,商粼就又是抛出了一个更令他迫切须知的答案。 抛开之前的问题,汤澈也整理了一下心情,同是肃穆地说道:“愿闻其详!” 商粼语态幽幽地,说起了江湖传说的,昆仑神话: “之前江湖传言,我们昆仑死亡谷有一口千年冰井,据说那冰井是天上仙人为了封印真龙而造!” “真龙?!” 听到真龙二字的汤澈脑袋一阵轰鸣,因为在胤州,龙可是强过武仙的存在! “不仅如此。”商粼摇了摇头,打断了汤澈的惊语,这简单四个字,更是让汤澈感觉到一阵眩晕之感,他和刚苏醒时的商粼一样,开始陷入颠覆常识的境遇。 “光凭千年冰井肯定无法封印真龙,所以昆仑天上的瑶池王母便为昆仑降下一件宝贝,你刚才话中的神器提醒了我,在神话里,那件宝贝足以扭转时空,带我重生!” “那便是,昆仑镜!” “昆仑,镜” 汤澈听完,张嘴只是一阵结巴,而看着商粼肃穆的眼神,汤澈遥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时间眼眸瞪得浑圆,颤音问道:“那,我,我,我现在就是在” 汤澈四下观望一阵,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能看见铜镜的镜沿,而这一切都和商粼口中的昆仑镜相互串联在了一起。 “我不清楚。”商粼只能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传说神话,昆仑山巅的西王母,为仙人送信的青鸾,昆仑宝镜,冰封真龙,我其实都没有真正见到过,在山顶,有我们的王母殿,但并没有仙人,也没有青鸾神鸟” 商粼话至此处,又是一顿,因为接下来话中的一切,他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数。 “而我本该身死在死亡谷,现在却又重生在此,只能是用神话之说才得已解释,你不也说过吗,这胤州世界,有能上天入地的武仙,魂脱阴阳的道人,所以我觉得,那些传说,可能都会是真的。” 商粼话说得很平淡,但其心境却从一开始就不得平静。 当凡人得知仙道存在时,又有哪几个能安稳接受呢? “也对呢,借体重生这种荒唐事,真的是有可能的” 失神的汤澈最后只能将满心的惊讶化为了嘴角的一阵苦笑,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若真有逆天的神器,做到如此事情也绝对不奇怪。 互相被各自世界观震慑住的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这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意外嘈杂的动静: “这一份药要的是二十枚烨金!” 第一声是刚才为商粼看病的老者发出的,听其语气深厚沉重,好像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 而在老者话毕之后,另一阵浑然雄音则完全盖过了它,蛮横霸道! “二十枚?老头,你再仔细数数?我给的是不是二十枚?” 那霸道的声音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威胁的一位反问着老者,在其话中,还可以听见一丝金属碰撞的脆响,一阵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 两道声音吸引着端坐的商粼转身面向了半掩的门洞,他皱了皱眉头,竖起耳朵却再也听不见相似的争吵,只能隐约觉察到,老者咬牙切齿的屈辱喉音。 “马厩生又来闹事了” 在商粼还在疑惑什么事情时,在镜中的汤澈说了一句,这令商粼再度回眸,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被商粼盯着的汤澈有些紧张起来,唯唯诺诺地说道:“刚才为我,也就是你号脉的人叫廖邵卢,是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在三年前我父亲把我托付给他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从两年前开始,每隔几天这镇上的恶霸就会来讨药,而且每次还总少给钱,廖爷爷两年都受其榨迫,加上现在医馆生意不景气,已经是火上浇油了” 听罢,商粼皱着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下,毕竟在以前的江湖恶霸他见过的可不少,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亦是众多,但最令商粼困惑的,却不只有恶霸欺凌这一件事。 “这种事情,难道官府不管吗?” 商粼看着镜中汤澈问说,而他的话则又是让汤澈嘴角一苦,哀叹一声。 “拜熙镇虽然隶属晟城管辖,但地处城外,偏远靠山,想要报官,还得上那城中去,谁会如此好心大费周章?再者,去了那城中,官府也不一定会管,在他们眼里,这事不过蚂蚁掐架,不值得他们动手” 汤澈说话时神情低落,语气充斥着无奈,甚至连愤懑都没有!全然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这让聆听的商粼内心一阵窝火! “砰!” 一阵响亮的拍桌声登时让镜中的汤澈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他目光软弱地望着商粼一张已经气得发黑的脸,颤颤巍巍不敢言语。 “你们可真是活该!” 怒目圆睁的商粼嘶哑着喉音咬牙切齿地瞪着镜中的汤澈如是骂道,而其下一个动作,更是把汤澈直接吓傻了。 “喂!商粼,你干什么!别出去!这件事和我,和你无关!那个恶霸有炼内三层的修为,已经餐食道元,你不是他的对” 急不可耐的汤澈语速惊人,但依旧追赶不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的商粼,在商粼的面孔完全离开铜镜时,汤澈劝告的声音也就从他的耳边消散殆尽。 原来只有在铜镜面前才能听到他说话。 商粼稍稍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锃亮的铜镜,心中又添上了一个心眼,脚步不停,一手推开了房门,走入了门外的嘈杂当中。 —— “马厩生,你以往拿那些药材,敲诈我一两枚钱币也就算了,但今日你手上拿的是冰梳草!是十年才长一颗的珍贵药材!你想用十枚烨金就打发了?我廖某人以前纵容你,但今日你要是敢漏一枚烨金,我定上那城中官府告你!!!” 门外的大堂内,廖邵卢和马厩生隔着一张宽大的坐诊案面对争吵着,而二人身前的坐诊案上,散落堆放着十枚金色的钱币,那钱币上以镂空技艺雕琢着“烨”字。 面对廖邵卢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其面对面的马厩生不由颤动了两下眉梢,一只放在坐诊案上的手掌不由紧实地握起,语气不善地对廖邵卢再问道:“老头,你想去报官我当然不拦着你,但你年事已高,要不再仔细看看,我给的是多少烨金?” 说话间,马厩生抵在诊案上的拳手竟是散出了一道淡淡的烟雾!那烟雾呈亮白颜色,似有意识一般缠绕在马厩生的拳手周围,一种淡淡的威压气息以其为中心播散到了四周,让廖邵卢的心脏一阵猛跳! 筋肉餐元,炼内三层! 廖邵卢白须下的唇角不甘地抿起,两处脸腮的肌肉微微鼓起,看得出廖邵卢已然怒火中烧,但又奈何马厩生的实力胁迫,强压心中不敢发泄,眼神更是又屈辱,又恼火,死死瞪着马厩生。 “你再仔细数数!” 马厩生见廖邵卢还没有屈服,手上的道元又是更多地汇集在了一起,威压更强的同时,廖邵卢面前的桌案也开始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声崩裂的脆响。 在第二次更强的威压下,廖邵卢没有坚持多久,瘫软了身体坐在身后的木椅上,两只枯掌紧紧抓住了两腿膝盖,低头望着桌案上马厩生的手,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一阵听不清的嘶哑声线: “滚” 望着已经气得发颤的廖邵卢,马厩生终于收敛了手上的道元,嘴角带着猖狂至极的笑意,回道:“廖大夫真是仁心圣手,马厩生在此谢过!” 终于得手的马厩生还不忘最后在言语上刺激一下廖邵卢,宣扬一番自己的胜利,但就在一脸得意地转身正要离开时,从廖邵卢身后的门洞当中,传出了一声厉呵: “别欺人太甚了!” 原本心情正好的马厩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怔在了原地,同时,瘫坐在椅子上一脸颓然认命地廖邵卢也是被这熟悉的声音吓得猛然一回头,那个身形柔弱的灰衣少年,正从其身后大摇大摆地朝马厩生走去! “小澈?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还没等马厩生反映过来,一旁的廖邵卢就快步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商粼的臂膀,将他往回扯弄,试图远离马厩生。 商粼虽不情愿,但奈何这幅身体实在柔弱,气力竟连廖邵卢都无法反抗,所以只得任其摆布,被拉到了其身侧。 看着这一幕幕的马厩生目光轻挑,眼神定格在了商粼身上许久,打量了好几眼方才看出他是一个男人,面露惊色之余还不忘一阵可惜地哀叹,紧接着接过了商粼之前的话:“欺人太甚?我没听错吧?这可是我花钱买的,对吧,廖大夫?” “滚!” 廖邵卢听着马厩生的话,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他现在只想把眼前的商粼拉回房间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向懦弱的孩子今日如此冲动,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这些,若是眼前的商粼说错了话招来马厩生的不满,他可没有那个能力从炼内三层的武人手中保护他! 听着廖邵卢的话,马厩生有些不爽,但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用不着再浪费时间,于是也就黑了黑脸,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 “你也是活该!” 突兀地,一声冷语让廖邵卢当场愣在了原地,望着商粼看着自己的冷漠眼神,廖邵卢甚至心生了一种错觉:这是谁? 三年,这是汤澈第一次,反抗他! 趁着廖邵卢愣神的空挡,商粼抽出了自己被抓住的手,直步走向马厩生,开口冷清地说道:“想走可以,东西留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沧天海柔功 “哦?” 看着靠近自己的瘦弱少年,臂膀宽厚的马厩生面色微微一沉,同是转过了身形,将自己的正脸朝向了商粼,并高翘着鼻梁,满脸不屑。 当商粼的步子离其只有三尺远时,马厩生像是挑衅一般将手上的药袋系在了自己的后腰上,语气嘲弄地对商粼说道:“倘若你是个女的,我倒是能卖你一个面子,从你身上换点别的什么,但可惜啊,有这样一副好皮囊,却生为男儿身。” 说话间,马厩生那一双鬼祟的小眼睛更是不断在商粼脸上打量,挤眉弄目当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惋惜的荡漾视线,尽显流氓本色。 “说完了吗?东西拿来,然后滚!” 商粼听罢,面上没有任何神色的波动,语态如一块千年坚冰一样冻人心髓,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以前在江湖,这种人他可是见过不少,而且只要见到,就没有一个人能从商粼手里逃脱! 昆仑门规其一:路见不平,定要助手弱者,退邪扶正! 商粼从小就在昆仑受训,匡扶正义的信念已经深入其骨髓,他绝对不会对欺凌之事袖手旁观! 心中信念一定,商粼的神色更是冷峻起来,但他的冲动,却让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已经不是那个武林第一的商粼,只是一个手无缚鸡的柔弱少年。 事到如今,商粼面前的马厩生嘴角扯开了一线狂妄残忍的笑意,身侧的双手慢慢握实成拳,脚步向前一迈,一股如山般的威压直冲商粼和廖邵卢压来!让修为低微的二人直接双腿一软,半跪在地面上!而那威压还没有就此停止,逐渐强大的道元甚至让商粼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再说说,要我拿什么?小娘皮?” 马厩生一脚落定,商粼只感觉头上威压突然一震!如大钟敲响,声音在其脑海中四处碰壁,让他原本就不堪的身体更受煎熬,一度就要晕死过去。 “小澈!小澈!快,快道歉!” 商粼背后,已经被道元威压震慑得双膝跪地的廖邵卢急切的大喊着,他并非怕了这蛮横的马厩生,他只是担心,面前商粼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在这般威压下,加上商粼的病情发作,一定会要了他的命的! “呼,呼,呼” 然而就在此时,商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拼命咬牙坚持,一手撑在地面上,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地,耳畔已经听不见马厩生和廖邵卢的话语,他刚才尝试着以前的方法运起体内的“真气”,但结果换来的,是一阵刺骨的冰寒还有体脉被堵塞窒息感。 他的视线停留那只撑在地上的右手,只见那瘦弱到可见青筋森骨的手背上,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商粼眼神当中尽是难以置信,而逐渐发凉的身体也终于冷却了他发热冲动的大脑,让他能够回忆起之前房内汤澈告诫的话语: “你们武林修炼的是真气吗?那和我们胤州不同,我们胤州分两种人,其一为武人,其二为道人,武人餐新气化道元炼内,强筋肉,伐脉髓;道人引道元感魂魄,脱肉壳,异万象。” “武人,道人” “还有,我们将武人道人各分六大境界,先说武人,武人分炼内,玉堂,五仓,金汤,长生,以及逍遥境,抛开后五境,炼内境界又分五层:吐纳,食新,餐元,运脉,周天,炼内功底每升一层,则武人的体质,力量,心脉都会上升十几倍!而这套体系几乎是不可打破的,倘若遇到高境界的对手,定然无从战胜。” “道元” 商粼最终呢喃一句,脑海当中还想细想时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因为他身上的寒气联合着马厩生的威压已经让这幅身体承受到了极限。 “马厩生!你滚!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对一个孩子动手!” 在商粼身后的廖邵卢已经是极尽沙哑的声音朝马厩生嘶吼道,但却没能引起马厩生一点注意,因为商粼到现在异于常人的倔强让他好像找到了新的乐趣,他原本愤怒的眼神渐渐弯成了月牙,迎合着唇角残忍的微笑,让人心惊肉跳。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我就是喜欢这种死撑着的闷头,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能接住我多少道元” 马厩生心中打定了注意,原本定在后头的左腿开始慢慢前移,与之前迈出的右腿相错,缓缓地,踩在了商粼那只撑地的右手指尖前。 “呼——!” 一时间,风声四起! 再度增强的道元威压掀起的大风吹散了廖邵卢在坐诊案上的纸笔,似乎还要掀翻那诊案,将桌腿吹得吱嘎作响,甚是刺耳。 “唔!” 反观廖邵卢,年老力竭地他此时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仅仅只能用一声微弱的鼻音来发泄自己身上承受的痛苦。 “小娘皮,咱们就来好好玩玩吧。” 马厩生俯首望着身前半跪着的商粼,嘴里低语着,面上丧心病狂地笑着。 言语似一块块石头落在了地面上,显得掷地有声,但就在马厩生看不到的地方,商粼低首,被一头长发遮掩的苍白唇角,轻轻弹动,一直缠绕在其胸口的蓝色光华开始慢慢朝着其四周蔓延开来! ——苍天落雨须敬杯,一盅豪饮济漉陂。 一句口诀默念无声,但其似乎蕴含天地威能!正如其诗句所述,好似能体会到落雨的清凉,感受那渡江河的豪情! 马厩生那脸上的笑意也在此刻凝固了,他那双眼眸当中映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那一抹抹蓝色的柔美光华震颤着他的大脑,让他一度陷入了思考与哑然,耳畔只留下了自己的一声疑问:这力量,不就是和我一样的道元吗?这个小鬼,竟藏着道元?!难道他也是三层餐元? 就在马厩生还在吃惊时,他给予商粼的道元威压已经随着其心境的不稳而逐渐减弱,但此刻的变化对于商粼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换句话讲,此时的马厩生纵使再加一倍,商粼也无所畏惧! ——沧海渠道堑壕水,分淙离合佑国危。 有一句口诀道出,此时商粼身上的阴寒全部被这周身蓝色的光华包裹,掌背的冰霜消融成水滴,但没有滑落,竟是被一股玄妙的力量托起,慢慢飘荡想了半空当中。 再看马厩生这头,他施加给商粼的道元威压此时全部消散于无形,这让原本猖獗得意的马厩生一时间心慌起来,因为他根本没有收敛起自己的道元,他的道元凭空消散,就如同一滴水珠坠入了磅礴大洋!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 马厩生开始有些颤抖了,他迈在商粼指尖前的右腿怯弱地收回,缓缓倒退向后,因为那股汪洋的源头,正在慢慢直立起身体! “咚,咚!” 商粼起身的动作很缓慢,毕竟长久的蹲姿和威压让其身骨有些乏力,他立起来的身姿显得有些颤抖,但毫不犹豫地,正向着倒退的马厩生一步步逼近!商粼每落一步,都会引得空气颤动一阵,那显而易见的蓝色光华,正如风浪潮涌,暗含无穷威能。 ——舱舟神工稳浪摧,惊涛巨涌亦难推。 “砰!” 第三句口诀道出,商粼周遭道元竟立刻安静下了来!它们乖巧地围绕商粼臂膀周围,如臣子不敢高出其头,又如潮洋难动坚船神舟。 “咕咚!” 商粼面前的马厩生吞下一口唾沫,面容紧绷的他额前已经淌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汗水,但纵使如此,马厩生眼底那一抹厉色却终究没有散去,甚至在下一刻,就化作了血性的凶光! 只见他倒退的脚步一停,表情猛然认真起来!一手凝聚道元利落地直朝商粼的正脸轰砸!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小澈!” 一旁趴在地上无力呻吟的廖邵卢叫出了声,他本来已经被商粼的变化震慑得失神,直到马厩生这足以轰碎巨岩的拳风又将他唤醒过来,出于最后担心的呼喊,廖邵卢从心底觉得,商粼完了。 但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面对轰砸而来的拳头,商粼亦是迅速地伸出右手,摊开成掌,竟迎面直接包向了马厩生的拳头!在接触的到一瞬间,商粼右手微偏,左手再起,伸出两指,迅捷地点在了马厩生拳手的臂膀上,让那漫天袭来的道元如卸甲的敌兵,眨眼间便散乱成沙! 马厩生的眼眸顷刻瞪到了最大,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自己具满气力的拳手已经瘫软下去,动弹不得。 反观接下此拳的商粼,在马厩生目光的审视中,他毫发无伤! ——聚形欲滴动凌锐,至弱不力甘不为! 商粼心中将这最后一句口诀念完,抓着马厩生右手的两条臂膀猛然一抖,看似柔弱瘦削的两条小臂竟是掀起了一阵强风!威力丝毫不逊色刚才马厩生的道元,好似如此一抖,倾泻出的是一整个道元的海洋! “砰!” 一声巨响直接盖过了所有外音,廖邵卢的坐诊案被掀翻,那些飘散的纸张更是直接被粉碎成小片!最令人吃惊的是,高出商粼一尺有余,身材比他壮硕数倍的马厩生直接被这道元劲力震飞出了一丈多远!一头磕在了医馆入口的门槛上,嗷嗷直叫,表情痛苦。 而商粼,却一步未动。 “呼,呼,呼” 商粼收了动作,两掌持平,在胸前上下翻弄,平心静气,嘴中呼出几口浊气之后那张原本病态的脸开始有了几分红润的血色。 看着商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趴在地上的廖邵卢已经忘记了起身,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苍老的瞳眸只有颤抖,一刻也不敢眨眼。 商粼静气后,迈开步子缓步向着马厩生走来,而刚才还一脸猖狂的马厩生,在此刻眼里只剩下了惊恐和怀疑。 当商粼走近时,马厩生还用手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表情扭曲狰狞,看上去极为可怕,但他的一双腿却在不停的前蹬,试图想借此远离靠近自己的商粼,害怕极了。 “你,你,你”马厩生见无法远离商粼,只得蜷缩起了双腿,将自己包成一个球缩在了角落,语气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会,你会武艺!” 这句话让商粼脚步一顿,但没有思考多久他便将马厩生的话抛掷脑后,径直朝他伸手问道:“东西。” 此时的马厩生还有何胆量反抗商粼? 只见在商粼话音刚落之际,马厩生就立刻伸手解下了身后的药袋,直接扔给了商粼。 商粼接过这已经有些发皱的药袋,瞥了马厩生一眼,也就一眼的功夫,让这本来还傲气的马厩生顿时遮住了自己的脸,不敢和商粼有任何目光接触。 他本来就是一个马厩里出生孩子,凭着一点小天赋修炼到如此境界,平时顶多拿这点修为出来吓吓平凡人,并不会任何武艺,更不能和同等阶的对手较量,所以商粼稍稍用了武艺,他就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硬石头,自然不会再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心里只想求商粼尽快放过自己 而拿到药材的商粼,也只是多看了马厩生几眼,心里将他和以前那些恶霸相互对比了一番,发现他和他们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只是以前那些恶霸,至少还能有些骨气。 “滚吧。” 商粼不想再看到这些令他作呕的面孔,嘴上说罢,便拿着药材转身了,而得到商粼命令的马厩生如蒙大赦,赶快起身,撒腿就跑,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医馆门口。 “给。” 商粼走到还在趴着发愣的廖邵卢面前,将药材丢给在了他手中,而后径直朝着里屋走去。 边走,商粼心中边想到:这次算是被《沧天海柔功》救了一命,但是还真是没想到,这本功法仅仅第一层在这里就能发挥到以前三倍多的效用,这世界确实神奇太多了不过还得跟那汤澈问清楚,这幅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商粼还在想时,廖邵卢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给我站住!” 苍天落雨须敬杯,一盅豪饮济漉陂。 沧海渠道堑壕水,分淙离合佑国危。 舱舟神工稳浪摧,惊涛巨涌亦难推。 聚形欲滴动凌锐,至弱不力甘不为! ——《沧天海柔功》至弱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寒彻熬脉 被身后传来的厉喝唤住的商粼一时顿住了脚步,心中的想法也被打断,面上带着困惑转头看向了那喘气从地上爬起的廖邵卢。 望着廖邵卢那紧皱在一块的眉目,商粼内心更是想不明白了。 那药袋确实已经交到他手上了啊,难道马厩生从里面拿走了什么? 商粼只能在内心当中如此猜测道,但当他还在认为是马厩生在其中作祟时,那从地上爬起来的廖邵卢竟直接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就对商粼一顿呵斥! “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廖邵卢愤怒的声线已经沙哑得不行,但说话的字眼还是格外铿锵有力,让旁人难以反驳,更是将眼前的商粼直接吼住,愣在了原地,懵了。 看着一头散落的灰白发丝间,廖邵卢那愤然的眼神不似开玩笑,商粼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认真的在训斥帮他夺回了尊严和药材的自己。 “你什么意思?” 面对举动堪称怪异的廖邵卢,商粼的表情也肃穆起来,语气冰冷地反问一声。 听到商粼还理直气壮的反问,廖邵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竟是将商粼辛辛苦苦夺回的药袋直接摔在了地上!两只枯手揪起了商粼的衣领,将自己那已经扭曲狰狞的脸贴近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落在了商粼的耳中: “我不管你这身武艺从何而来,偷学亦或是是你父亲的传授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父亲三年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而我的职责是保你周全,生命无危!若再有下次不听我劝告出来多管闲事,我一定亲手打断你的腿!” 廖邵卢咬牙切齿的沙哑声音讲得商粼脑袋发愣,他有些摸不清这廖邵卢的逻辑了,只能是皱眉本能地反驳道:“就算是我救了你,就算我能赢过那马厩生你还是要这样?” 商粼以为这话可以缓解廖邵卢莫名愤怒的情绪,但谁知他话音刚落,自己面前的廖邵卢竟更是暴跳如雷! “所以我就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你打得过他又能如何!这镇子上的人都怕他,都在任由他胡作非为,没有人敢反抗他,你以为你胜了他就很了不起?这要是让他以后每日带着人来我医馆闹事,你还能胜几回!!!我这医馆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激动的廖邵卢在商粼看来已经双目通红,眼中的愤怒终是化成了凶性,揪着商粼衣领的手已然青筋暴起,不断颤抖,倘若再有几息时间,商粼的衣领很可能会因此被撕得粉碎。 但纵使面对已经快接近狂暴的廖邵卢,商粼却终究没有心生怯意,他从始至终肃穆着一张脸,语态更是冷若风霜,开口第三次驳道: “他不会再来了。” “你懂什么”廖邵卢面露疲态,那狰狞的脸庞低垂到了自己臂弯中,抓着商粼的拳手时紧时松,显然是已经力竭,但却还不死心。 “你一个小鬼能懂什么!” 商粼听着廖邵卢此时的话中竟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那一张耿直的嘴巴却还是停:“他来一次,我打一次。” 商粼话毕,廖邵卢突然双手一撒,将商粼柔弱的身形奋力地朝那房间的门洞推去,顺势抬头,用那满是血丝的双眸瞪着商粼,无力地说道:“滚回去,罚你禁足一个月!有什么动响都不准出来,你要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替你父亲打断你的一双腿!” 廖邵卢此时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如蚊音一般细小,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带着一份最后坚持与决然! 被推开的商粼不敢再怀疑,他相信如果再有下次,廖邵卢真的会这么做。 无奈转身,商粼用手推开房门,走入房中的瞬间,也只能愤愤地留下一句话: “你活该!” “” 商粼第五句反驳落下后,那门扉也就被重重合上,唯一让人惊奇的是,这次廖邵卢没有再斥责商粼,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喉结再发不出声音,廖邵卢只是静静地看着商粼紧闭的房门,良久 —— 回到房间的商粼心情也是极度郁闷,立在木门前好久不动,嘴角颤动了不下十次,内心挣扎下终于还是压下了心头被廖邵卢激起的无名怒火,化作了一阵不解的哀叹。 商粼缓步走向了檀木桌前,他现在对汤澈又多了一个问题。 镜中映出那张令商粼陌生的脸庞后,汤澈舒展了一下眉毛,换做一副焦急神色,对商粼迫切问道:“粼兄!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吧?马厩生怎么样?应该拿了药材就走了吧?廖爷爷应该安好吧?” 听着镜中“复活”的汤澈发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原本就心烦意乱的商粼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紧皱着眉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原本焦急如焚的汤澈在商粼如此视线下,问话声便越来越小,脸上的怯弱神色逐渐增长,最后他口中的问题终于不再,转而小心翼翼地陪笑道:“见粼兄你如此神色,汤澈定然话多了,还请好好休息再续吧” 汤澈如此说完,脸上双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粼表情的变化,但本来应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怎么也读不出其背后的想法,这令原本就胆小的汤澈更是心慌,不敢再有言语,生怕说错一句就惹得商粼发怒,这个自称来自那大宋世界的人,汤澈的潜意识总是在提醒着他,这个人很危险! 反观商粼,在汤澈陪笑完后,商粼的表情还是一尘不变的冷漠,但也终是松口,对镜中汤澈回答道:“被我以前的功法救了一命。” “哦?”见商粼开口,汤澈便敏锐感知到这是个缓解气氛的机会,当下就开口接下了商粼的话头:“功法,难道就是粼兄你口中那昆仑的镇派之宝?” 汤澈自以为这话能挑起商粼的兴趣,以缓解之前二人之间的尴尬,但谁知在他话落之时,商粼的表情却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 “粼,兄” 汤澈在二人死寂冰冷的氛围促使下终于是低下头来试图道歉,但此时的商粼却又开口打断了他。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商粼突然的要求让汤澈呆呆一愣,他望着眼前的商粼,只能是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答应。 见到汤澈如此配合,商粼也不多废话,先问出了第一个关于这幅身体的疑惑: “你这幅身体,是有什么恶疾吗?” 商粼第一个发问才出口,就让汤澈神色微微一怔,随即便低头苦笑一番,面色显得有些痛苦地回答道:“粼兄原来已经觉察到了,之前我一直未能提及实在对不住,没错,正如粼兄所料,汤某这幅身体从小受阴寒侵蚀,烙下了不治病根,父母为我寻遍名医,最后在廖爷爷这儿定下了病名,此病名曰:寒彻熬脉!” 话落一段,其中最后的寒彻熬脉四个字引得商粼眉头一皱,但他没有因此打断汤澈,而是让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解释这体质所带来的病貌。 “患此病者,若长时间不动作,就会肤结寒霜,筋肉冻冰,只要一个时辰就会冻血而死;并且,熬脉之人体内经脉更是脆弱如薄冰,新气流通不顺,更是会带来百针刺肉的痛苦” 说到此处,镜中汤澈语态开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其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丝丝发抖,足见其从小受这寒脉病痛时是如何煎熬。 看到汤澈变化的商粼亦是有些同情地软下了目光,但其在意更多的,是现在自己的身体,正逐步发凉! 商粼趁着汤澈还在伤感时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发现如今他想要动指都有些困难!皮肉下手骨似结冰霜,在轻动之时总会伴随着一阵碎冰作响,甚是刺耳。 看来,汤澈所言非虚,这体质确实麻烦。 商粼将发寒的手掌攥成了拳头,继续抬眸看着镜中汤澈,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一段时间的平息后,汤澈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已无肉身,已不再用再受那熬脉病痛,但虽是如此,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望着眼前看着自己的商粼,望着那张本该属于自己的面孔,汤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粼兄应该觉得汤某很无用吧” 汤澈笑得悲伤,看着商粼的目光竟有些羡慕,憧憬起来,声音随脑海追忆道:“因为这病痛,汤某在武人二层食气之后便再无突破,从小受尽白眼取笑,性子也因此变得懦弱不堪,任人欺凌,就算到了廖爷爷这儿,也只能每日躲在这房中,听着屋外马厩生胡作非为汤某有时也会想,能如粼兄之前那般勇猛就好了,只是,汤某实在不敢” 汤澈说着说着,竟开始对商粼自述起了心中苦水,这倒是让商粼颇有些意外,而看着汤澈话中的自己,商粼也是觉得,这少年郎的性子实在太过懦弱,想出口对其教训一番时,话到咽喉,却又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放他一马吧 此念一起,连商粼自己都被惊讶到了!要知道,他在江湖上直言快语可是出了名的!也因为如此而得罪了不少人,但奈何其武艺高强,总是能将仇家打得求饶,因此也就没能改正过来,怎么到了现在,突然就懂得住嘴了呢? 心中自问一句后便立刻转而将其抛掷脑后,因为这微妙的转变,与自己心中的疑惑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凡事需得有所准备才能做到万事无忧,过于勇猛也绝非好事,你性子懦弱,但至少知道审时度势,不出去招惹麻烦,不像我,帮了那姓廖的还让其痛骂一顿,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商粼在之前的话语被咽回腹中后,开始对情绪低落的汤澈安慰起来,他其中话语诚恳有理,格外令人信服,但却只有商粼自己知道,这些话语是其在昆仑第一任师傅警告他而说的话,毕竟从之前的种种行径来看,商粼自身就是一个格外容易冲动,热血上头的人,昆仑授予了他一身武艺还有正气,而江湖则培养了他骨子里的一腔热血以及少年心性! 但商粼眼前的汤澈却不知道这么多,他双目放着亮光,看着商粼的眼神里已然被崇敬占满,从小到大,连其父母也终究只是看到他修炼无能,所以他一直小心做人,不敢和他人有冲突,任由他人欺凌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不让父母担惊受怕,他默默承受着一切,没有一个人如此理解过他 唯有商粼,这个从未知世界到来的陌生人,给了他最需要的理解和鼓励! 汤澈很想现在就对商粼表达感谢之意,但他的思绪却又是被商粼的后话扯去了大半,追问道:“廖爷爷,他骂了粼兄?” 汤澈话中带着惊疑,而这也正迎合了商粼的意,借此将刚才廖邵卢对自己说的话转述给了汤澈,顺势追问了第二个问题:“他是你的廖爷爷,你与我好好说说吧,那中眼神,绝对是认真的!” 商粼话说得认真,而汤澈,则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看着汤澈回答道:“这也许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 商粼眉头一挑,眼神的疑问促使着汤澈继续说下去,而汤澈也是微微一叹,面容自责地解释道:“我与粼兄你说过,三年前,我父亲将我托付给了廖爷爷。” 听到这话,商粼立刻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刚才已经在廖邵卢那头听说过了。 看着点头的商粼,汤澈只认为商粼已经会意,继续面容苦涩地说道:“但粼兄你可知,汤某的父亲,已经三年未归了” 喜欢的同学收藏推荐支持一下吧,不喜欢的同学,我再想想办法,喜欢一下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练功 “三年,未归?” 商粼听到这话后眉头又紧皱起来,而他的自语换来的是汤澈淡漠地点头肯定。 “三年未归,音讯全无。” 汤澈嘴角有些苦涩地颤抖起来,而商粼看着其表情变化,便知这其中事理,绝不简单。 “应该是汤某无能,让父亲失望了吧”汤澈自嘲一笑,又开始自卑起来,而这话之后,他面上的笑容便再没有勾起。 “三年了,我在廖爷爷的医馆里,白吃白住三年廖爷爷生性重情重义,但如此放任我这一只蛀虫,医馆也是快到极限了吧” 汤澈话毕,抬头望向商粼沉默片刻,竟是直接双手抱拳,朝着境外的商粼深深一躬,语气恳求道:“粼兄还请不要怪罪廖爷爷,若粼兄心有不满,还请对汤某发泄吧!是汤某无能,倘若汤某能有点作为” 但汤澈话音到此处却是一断,让商粼皱眉同时以为他又悲伤起来,索性开口,将这口黑锅,甩给了那消失不见的父亲。 “也不能全怪你,你那父亲” “粼兄” 这是第一次,镜中汤澈微微抬起头,脸上流露着令人心疼的苦笑,第一次打断了商粼的话,也是汤澈从小到大,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语。 “是汤某不好,汤某,给你赔罪了!” 汤澈说着,镜中身子又是一躬,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话语被打断的商粼这次也没有任何话语,他倒是为自己刚才的语言心生歉意,身为母生,样为父养,商粼刚才一话就算是对汤澈父亲不敬,汤澈如此作为理合孝道。 “事情我都了解了,用不着这样。” 商粼出声对着躬身认错的汤澈说道,而在说话间,商粼坐在木椅上的身形则慢慢站了起来。 听到商粼的回话,汤澈低头的表情顿时明朗了许多,但心里却依旧堵着一块石头,喘不上气来。 当汤澈缓缓抬头时,目光惊异地看见商粼已经离开了身前的木椅,转而双腿盘膝端坐在了床沿位置,一双瘦弱的手掌交叠翻飞着,迅猛地捏出道道印诀,每一个动作都强劲有力,弄指生风! 这 身在镜中的汤澈已然看呆了,他双眸圆瞪死死盯着商粼翻飞的手腕,不敢有丝毫动响打断其运功,只能是在心里高呼惊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运功指诀!并且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那幅柔弱的身体,在商粼的引导下竟能有如此劲力与威能! 但是,这熬脉 汤澈虽看得瞠目结舌,但心中还是不忘最重要的一件事:商粼如此运功动气,定是要发作了。 果不其然,在汤澈心中想法一起,另一头才刚运功的商粼面上就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如汤澈所料,寒彻熬脉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阴冷寒气一时间以商粼为中心朝着四周扑散开来,床榻,桌椅,铜镜在短短几息的功夫下就先后结出了斑驳的晶鳞,连镜中汤澈都为这熟悉的气息而开始瑟瑟发抖起来,然而这仅仅只是寒彻熬脉发作的开始 随着商粼体内新气的增加,他脸上的脆冰越是加厚,手指捏出印诀的速度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慢下来,面上表情虽无变化,但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汤澈却对此深有感触。 他眼神复杂滴望着已经快结成冰雕的商粼,心中感想从一开始的惊叹崇敬转换为了担惊受怕,他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这般运功的商粼,如此运转肉身新气,不说商粼结冰的皮肤,他的内脏也肯定饱受熬脉之痛!脉道结冰,运气不畅堪比针刺!虽然商粼没有展现出丝毫痛苦,但汤澈却不得打从心底佩服其超乎常人的忍耐!若放在他自己身上,运功不到三息时间应该就会受不了那熬脉之痛而放弃吧 镜中汤澈面上带着扭曲挣扎的表情,仿佛自己身在其中,深受其痛,为商粼表达了一切心境,但纵使知道痛苦,汤澈却还是在犹豫,因为商粼如此动作,定是有他的想法才对,这个从他世神来的灵魂,带给汤澈太多的惊喜还有神秘了! 粼兄 挣扎的汤澈张了张嘴,但声音却还是只停留在内心深处,不闻其音。 运功之人必须心神安宁,不受外扰,否则内脏新气一旦紊乱,就如巨石撞体,经脉寸断! 汤澈深谙其中道理,所以才如此犹豫,他怕,他在害怕自己若是好心成坏事,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所以他只能相信商粼,相信他能克服这天大的难关。 但汤澈心中方才选择相信时,商粼的下一个动作,就让汤澈差点丢了魂: 只见久久不动的商粼,在身体如此受冻下,竟是微微张开了双唇,在目光可见的皓齿白牙中,商粼正在汲取这天地看不见的新气! 他在,吐纳?! 原本还担惊受怕的汤澈在现在已经彻底失了魂,呆呆看着商粼面带寒霜,一息一息餐食新气,吐出内脏浊气,周而复始。 武人修行第一境炼内第一层,吐纳:汲天地至纯新气,吐人脏淤积浊气,浊体新生。 练成吐纳,济足够的天地新气后,便能入炼内第二层,食气:转五脏百脉新气于丹田,再有丹田升新气至心房,达人身天合,体脉新生! 吐纳为武人修行根本,主换浊气,养新体根基。 但如此入门的一步,在拥有寒彻熬脉的汤澈看来,却如赤足踏剑山一般困难! 寒脉结冰,光是运浊气至咽喉,都会让汤澈唇齿冻结,连说话都成奢侈,所以他每次为了减少吐纳的痛苦还有唇齿完好,只能小心吐纳两三口,在足足十多年一点一滴不屑的尝试后,方才到了武人第二层境界,可谓艰难险阻;但眼前的商粼呢? 就在汤澈发呆愣神的片刻时间,商粼就已经重复吐纳了十几口!在肉体浊气匮乏,新气无几支撑的境地下,寒彻熬脉已经足够冻结其心肺,直接要了商粼的命! “粼兄”汤澈先是本能小声一唤,在心魂完全清醒之后,汤澈方才心急如焚地竭力喊道:“粼兄快停下!!!” 汤澈喊话间,他的脸已经向前完全占据了铜镜的镜面,好似要冲出这铜镜制止商粼,但可惜,他能来到商粼身边的,只有焦急的嘶吼声。 “停下,快停下!” 汤澈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内心当中生起了浓浓的自责和悔意,要是他能早点告诉商粼,或许还能避开这场灾祸,现在他已无肉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商粼饱受折磨,自断其命 就在汤澈满心绝望之际,那一头吐纳的商粼,周身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双手印诀拿捏完全,商粼就将双手猛然放于两膝之上,一阵狂风顿时四涌而起!和马厩生较量时的蓝色光华从其胸口点点涌出,如朝海一般吞并了那周围肆意蔓延的刺骨寒气,让这空间狭隘的房间重新温暖柔和了起来。 汤澈的声音也因此戛然而止,身在铜镜中,他双眼望见商粼满面的凛霜正在一点点融化,成为水珠滴滴滑落,但没有坠地,而是融合在了他周身缠绕的蓝色光华中,成为其一。 “呼——!” 此时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商粼呼出长长的一口浊气,那吐出的气息带着白色的霜寒,点点结晶发光。 “啪!啪!啪!” 在吐出浊气后,商粼放于两膝上的双手又捏出两道指诀,飞速点在了身上各处,并在指尖落体的瞬间,总是轻揉按压片刻,方才寻那下一处落指。 看着这一切转瞬即逝的动作变化,没有肉身的汤澈还是会感觉自己瞪大的双眸已经酸痛无比,他不敢眨眼,生怕这一瞬间的功夫,会错过很多玄奇的事物!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有种感觉在告诉着他,商粼在手指点身的动作后,连这周遭的新气都开始变得格外柔和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而过,封闭木窗的窗纸透入夜色独有的深沉,商粼终于收功。 只见其两只手掌平摊于胸前,上下翻弄一阵后,周身万物都随之平静下来,那道玄奇的蓝色光华也消散于空气当中,不见其形。 做完这一切的商粼终于是睁开了紧闭的眼瞳,其中深嵌的紫色眸子要比以往更是明亮有神,原本毫无气色的苍白病貌在一番苦心调理下终于恢复了该有的血色和丰润,让其整个人摆脱了病态妖异,看上去面如玉冠,神俊非凡! 商粼将一只手抬到自己的眼前,尝试抓握后眉角依旧肃穆,看上去这经过调理的身体还是不容乐观。 检查完,商粼便深深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了镜中映出的汤澈,语气严肃道:“你这寒彻熬脉,要比我想象当中更麻烦!” 商粼的话让汤澈有点羞愧,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出声试图转移这个话题: “粼兄,你刚才用的是” 汤澈问着,但他话中的问题显得不明不白,说不清楚,因为连汤澈自己都不知道,商粼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武艺。 商粼对这性子怯弱的镜中人也是放松了警惕,一边尝试运动身体,一边看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运功用的是昆仑的功法,名叫《沧天海柔功》。” 商粼话说得平淡,但这功法的名字落在汤澈的耳中就彻底变了模样,因为字音相近,汤澈脑海中呈现的是《苍天海柔功》五字!他镜中映出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巴张着,下颚几乎就要落在这木桌上了。 苍天该是如何境界的武艺才能配得上这苍天二字!那能谱写出如此武艺的昆仑,又该是有何种能耐和势力? “啊,啊额” 汤澈现在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已经没有空闲的意识再去控制唇舌的动作,脑海当中留下的,只有对昆仑的无限遐想。 而听着不明所以的声音,商粼也是格外奇怪起来,他看着发愣的汤澈,皱了皱眉头。 这《沧天海柔功》虽听着霸气神勇,酷似神功,但其实真正发挥出来的无非就是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微弱作用,和那江湖上流传的《九阳神功》,《吸星大法》完全不能同台相较,但其之所以能被奉为昆仑镇派之宝,是因为绝配昆仑其他武功,七宗武艺无论哪种,只要以这门功法为基,威力更胜神功百倍有余! 正如刚才练功,商粼使用的指法为昆仑指宗三门绝学之一,泥骨扶脉指!点经脉奇穴,可阻断他人真气,使其体柔似土,任人摆布;而倘若再以《沧天海柔功》为基,此指法甚至可接断脉,瘫骨化泥! 故此,才是这《沧天海柔功》的妙用与恐怖之处;商粼也正是借此以指扶脉,使得那脉络新气得以游走全身,避开痛楚,泥肉软脉,重拾修行一途 但话虽如此,商粼最在意的却另有他处。 不管是与马厩生的较量,还是刚才练功发生的一切,都在商粼心中留下了极大的印象和思考,昆仑绝学虽然在原来的江湖武林可以所向睥睨,无人能挡,但绝对没有能引起如此异象的能力! 那缠绕在其身边,形似朝海一般的蓝色光华,连商粼自己都不知道那为何物。 这只是,功法的第一层 商粼再次望了望那只瘦弱陌生的手,紧紧攥起时,虽然没有以前的劲力,但却让商粼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其中涌动着! 第二层,第三层一直到第六层沧天,会如何呢? 商粼心中自问着,被调理后的身体,血脉开始贲张开来,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热血!让商粼的心脏不自觉地猛烈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或许真的可以见识到,这天上仙境的模样! 商粼想着,嘴角的微笑愈加兴奋起来 喜欢的同学收藏推荐支持一下吧,不喜欢的同学,我再想想办法,喜欢一下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一体两心 “粼兄” 就在汤澈颤颤巍巍开口想要询问商粼是否已经用功法治好自己那难缠的熬脉时,吱嘎作响的房间门扉让镜中的汤澈以及商粼皆是一惊。 推门而入走进房间的人正是早上痛骂商粼的廖邵卢。 只见现在的廖邵卢一双沧桑的眼神依旧残留着几根悚人的血丝,凌乱的灰发还是不经搭理,根根分明地翘立在头上,样貌狼狈,他此时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照亮了这昏暗房间中的大部分空间;而更重要的是,在廖邵卢不打招呼地“奇袭”下,商粼面对着的铜镜中,汤澈还在说着话! “你” 商粼开口正要说着什么,但他话才出一个字,视线就立刻从廖邵卢身上挪开,转向了那铜镜中映出的汤澈。 只是商粼不知道,他现在慌张的怪异举动已经引起了廖邵卢的注意,廖邵卢稍稍皱了皱眉,随着商粼的视线也望向了离床沿不远,立在檀木桌上的铜镜上。 二人视线凝望下,汤澈那头更是显得不知所措,他先是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廖邵卢,失神当中猛然发现转头看向门扉的商粼,脑海思想登时如电闪雷光般快速运转起来。为求和商粼动作一致,汤澈当下就立刻驱使着自己镜中的身影转向,背对着二人,但殊不知,商粼出于担心,急转脑袋重新面向了铜镜,造成了现在看到的奇异景观: 商粼望着镜中汤澈的背影。 心中咯噔一声,商粼的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他现在又顾不得汤澈,只能用余光悄悄观察着自己身后的廖邵卢,查看他的反应。 之前商粼对汤澈说过昆仑镜的猜想,倘若猜想成立,那这面铜镜必然就是能扭曲时空神兵利器!而商粼因此占据汤澈的身体,汤澈的灵魂则被昆仑镜保护,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一体两心,但如果让面前的廖邵卢知道了自己并非汤澈的真相,又会如何? 商粼皱眉担心地想到,按照之前廖邵卢的反映和汤澈对他的解读,商粼只感觉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廖邵卢将汤澈的生命看得极重!倘若如此异象让他觉察到了什么,那商粼最坏的下场,恐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汤澈已经身死,廖邵卢定然发狂,而现在商粼刚刚运完功,调理好身体,体脉新气正是亏空之时,面对廖邵卢的攻击毫无招架还手的余地,只能任由其宰割。 想到这儿,商粼的眉头便紧锁起来,他放在身前的手掌,开始慢慢紧攥成拳。 至少,在廖邵卢反映过来前,自己可以先下手为强! 商粼是如此打算的,但当廖邵卢的视线从铜镜上移开,面向商粼时,枯老沧桑的眼神当中透露出的,满是疑惑和不解,没有一点震惊。 这让商粼有些摸不清头脑了,疑惑虽然正常,但如此平淡的反映又当如何解释? 正当商粼还在警惕时,廖邵卢将手上捧着的汤药往商粼面前一递,沙哑着声音说道:“这是今天的份,喝了吧。” 商粼稍有迟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了廖邵卢手上的汤药,那热气腾腾的石碗当中淌着深色的汤水,在商粼将其拿至鼻尖前时,浓重的药味顷刻笼罩了他整张面庞,苦涩的味道格外刺鼻。 “喝了。” 廖邵卢的声音在此时突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对还在迟疑地商粼令道。 商粼抬头望了望廖邵卢,再是低头看了看这石碗中漆黑的汤药,澄澈的水面上,商粼的面孔在灯笼烛火的辉映下清晰可见。 “粼,粼兄” 一阵声音的响动让商粼顿时手掌一抖,被捧在手心的石碗差点打翻,洒出了好几滴汤水。 “你干什么!” 廖邵卢看着商粼举动,一下便上前拿住他有些颤抖的手腕,目光直视其眼眸,沙哑的声音听着如同锯木,刺耳非常。 商粼挣扎着动作了几下,想要将被廖邵卢束缚住的手腕收回,但奈何此时体力亏空,任凭他如何使劲抖挣不开廖邵卢的大手。 “喝了!” 廖邵卢放下另一只手上的灯笼,夺过商粼手上的汤药就往其嘴中猛灌下去!而此时只能任其摆布的商粼却分明在眼前涌动的汤药中,看见了汤澈的面孔在动! 粼兄,粼兄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荡着,商粼忍耐着,将这碗难喝的汤药尽数喝进了腹中。 “咳,咳咳!” 终于,汤药喝尽,廖邵卢也终于是放开了商粼,任由商粼有些痛苦地咳嗽着,拿起提灯推门往外走去。 “慢着!” 此时的商粼不顾喉结不适,出声让离去的廖邵卢顿住了脚步,转头重新望向了他。 商粼抬眸望着他,皱眉谨慎问道:“你看不见吗,镜子里的人,还有,叫声” 话到最后,连商粼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其中意思,只能含糊概括,任凭廖邵卢猜想。 而听到商粼问话的廖邵卢,轻轻皱眉,抬眸再是看了看商粼身后的铜镜,他看到的,是自己,还有商粼的背影,没有奇怪之处,再者,商粼话中提到的声音,更是子虚乌有。 “看来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廖邵卢的回答让商粼一怔,还没反映过来,廖邵卢便不予理会,走出了房间,留下了一句令商粼不明所以的话语:“这种幻觉病象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后配药我会小心的。” 话毕,廖邵卢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口,狭隘的房间重归寂静与昏暗。 “粼兄” 此刻,一段时间的沉寂后,汤澈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在商粼的耳边,但这次,商粼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慢慢起身,缓步走到檀木桌前,在一片昏暗中紧盯着铜镜,对着汤澈黑色的模糊轮廓开口问道:“刚才,我在那碗汤里看见你了。” 商粼的话引得镜中的汤澈也不住点头示意,同是说道:“汤某也是看见粼兄喝药了。” “廖邵卢看不见你。” “也听不见我的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相同的外貌和声音让人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通过这话语当中的你我来区别身份。 就在二人的相互交流下,商粼和汤澈开始有些恍悟过来: 只要任何可以隐现其面容的东西,都可以成为“昆仑镜”!也只有商粼,可以听见身为镜中人汤澈的声音,他们真的是一体两心! —— 时间过隙无痕,一个月的枯燥时光已然过去了十五天之久,商粼也在这段时间中将自己关在房内,对这外头的世界还是一无所知,只能每日听着汤澈的故事,方才能知晓一些。 也就在这半个月内,商粼与汤澈不断试探廖邵卢,在每日他送药到房内时就开始对话,甚至直指铜镜让其观察,皆徒劳无用,最后正好印证了二人所想:他人是看不见,也听不到镜中汤澈的一举一动。 虽然想法验证成功,但被试探的廖邵卢一度以为其病情加重,所以每日的用药量都多加了好几味药材,若不是商粼以《沧天海柔功》化解药力,他估计就成了一个药罐子了。 除了这些,商粼每日更是不忘练功调理这麻烦的寒彻熬脉,每每运功时,产生的天地异象都会让一旁镜中的汤澈叹为观止。 今日,商粼吐纳完毕,睁眼之时目光一凝,松开盘膝着的腿脚,走下床来。 在汤澈的眼中,商粼将床沿和檀木桌之间的木椅盆皿全部搬开,移空了一处能纳三人站立的窄小地盘,而商粼,则双腿跨开,身形成弓,一步一印地踩点移动着,样子看上去认真,但又显得格外怪异。 汤澈看不明白了,他仔细审视着商粼的步伐,发现其脚步踩点实则暗藏规律,横步三处,纵移三行,累积下来一共九处点步,商粼每脚都精准无比,从未移出这九步之外。 “粼兄,你这是?” 汤澈看了良久,最后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轻声询问道,而此时他再抬眼看商粼的面孔时,竟发现其额前渗出了滴滴细微的汗珠。 踩个步法,这么吃力吗? 汤澈眉目皱的更紧了,因为他看着商粼的动作,每一步都显得普通平淡,就像平常走路一般清闲,怎么会出如此多的热汗呢? 疑惑之中,汤澈心中还在暗自猜测着,定然是这步法蕴含玄机。 果不其然,在汤澈发问后不久,踩着脚步的商粼双腿大开,斜跨右上,左下两处步点,稳固了身形后,嘴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与汤澈解释道:“这叫‘桩腿’,是昆仑的腿法之一,虽不及腿宗三门绝学,但却是每个昆仑弟子必学的腿法。” “桩,腿” 听着商粼的话,汤澈在嘴中喃喃自语了这两个字,显然,他还在疑惑,不解其中意思。 踩着桩点的商粼听着汤澈的自语,也是听出了其中疑惑,在两只腿脚换了桩点后,商粼继续为其解释道:“昆仑在正式名扬四海前,叫做临清派,临清以腿法助长,所以就算之后临清改名,站桩练腿却一直是昆仑的传统和练功基础。” 说完这一段,商粼的腿脚再换,额前的汗珠越来越大,说话的声音也开始略带粗气,显出倦态。 “站桩有很多种,三圆桩,伏龙桩,对门桩等等,重于内调真气,是武术功底当中有举足轻重地位,我现在站的则是昆仑九宫桩,而桩腿的腿法可以让站桩人步若坚石,履地稳扎!对昆仑弟子练腿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商粼此时将桩腿以及站桩的学识完整介绍给了汤澈听,原本在商粼看来的武学基础,落到汤澈的耳中却犹如发现了新大陆,满是惊喜与兴奋。 汤澈的表情被商粼尽收眼底,他有些释然,亦有些疑惑。 释然在于,商粼从汤澈口中得知这是个能人移山填海的玄奇世界,所以其修行的方式有所不同也在乎情理当中,毕竟人家是仙,而商粼却是人;但疑惑却在于,能有如此力量的世界,为何连如此基本的调理腿法都没有发现呢? 商粼的心情在问题出现后就异常复杂起来,而此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正随着站桩时间的退移,越加急促起来。 越发燥热的身体鼓动着经脉当中的新鲜血液,商粼额前的汗水不断滑落汇集在下巴尖摇摇欲坠。 “啪!” 不知在多久的踏步站桩后,商粼迈出的右脚突然传出了一阵浑厚无比的声响! 在声音动响之间,商粼一直不动的双手也同时伸出,磅礴的劲力挥动强风!将低落的汗水打得粉碎,震颤着这狭隘房间的空气! “砰!” 闷声沉响,商粼左手为掌,右手为拳,二者相合,带着丝丝蓝色光华让一切归于宁静。 “呼!” 商粼大喘一声,汤澈也在镜中强咽了一口唾沫。 在汤澈看来,商粼这一拳的威力,已经可以和武人三层的人相当了! 但还有更为震惊的事实,令汤澈一度失笑,自嘲自己还是太过于大惊小怪,这个降世于此的昆仑灵魂,每一次举动,都在刷新着他原来刻板的认知: “比我想象的要慢,看来还得很久才能练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武人道人 从自己身死,到商粼占体,时间不过一个月,在半个月的时光里,自己这幅被寒彻熬脉折磨的孱弱身体,经由商粼那神奇的功法调理后,一越飞升,爆发和武人三层相当的实力!要知道,汤澈原本的实力仅仅刚踏入武人二层而已啊! 如此速度,倘若放在汤澈以前的索岳门中,已经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根本就是妖孽!打破常理的妖怪! 但就算这样,商粼还说了什么? 他说慢!他居然说慢! 汤澈心中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了,商粼可能不知道,他如此修行速度,是汤澈以往一心所求的,不,是整个胤州武人都渴求的!但做到这般境地的他却还说慢!他还不满足! 以前的昆仑,到底有多么可怕 想到这里的汤澈心里对商粼口中提到的昆仑又抬高了一个档次,而这个档次,在汤澈心中,已经让昆仑凌驾于所有胤州宗门之上!无人能敌! 就在汤澈失神妄想时,一旁收功的商粼不知其想,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想法却和汤澈大相径庭。 以前习拳,拳宗宗主就对商粼如此教诲道:“未习拳,先蹲三年桩!” 这句话,就完美诠释了站桩的重要:不仅练腿,更是练气。 所以不仅是昆仑,在江湖武林当中所有习武之人都得从站桩练气开始,而昆仑只是格外着重这点罢了。 桩腿之效,可以为习武之人更快入定练气,与常人相较,练习过桩腿的人可以节省下近一半的时间!这对习武之人来说绝对是天神相助,梦寐以求的腿法!但转而对昆仑弟子来说,这仅仅只是习武的开始。 在昆仑,站桩凝结真气后方才能正式择七宗其一学习绝学,而一般昆仑弟子,至少要站两年的桩腿才能凝聚真气,正式入门,商粼虽为痴才,但在昆仑入门也用了近一年半的时间,算不上天才行列,他痴才之名由来于对武学精益求精的理解还有痴情,这才让他学习飞速,年仅二六便跻身昆仑顶尖才辈的行列中。 然而现在,商粼魂穿此世,这个存在神仙秘镜的玄奇世界当中,各种奇观异象层出不穷,他本以为这些可以为自己节省去大部分入门的时间,尽早步入修拳练掌的武学境界。 但奈何还是事与愿违,商粼在刚才挥拳动作后,没有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的增加,他本以为汤澈口中的新气便是以往的真气,但经过如此变故后,商粼才恍然悟到,此世的道元才是以前的真气。 所以这倒是让商粼有些神伤失望起来,他本想走捷径,但发现不管自己身在何处,一条规则是从来不会变的,那就是稳扎稳打! “少点歪门邪道的想法!” 一时间,以往自己面对的七宗宗主的声音皆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他们每个人在教商粼前,都说过这样一句话,以前商粼觉得心烦枯燥,但现在的他想起时,总感觉一阵怀念和心暖。 “几个老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商粼面上带着笑意,追忆往生,总是苦中作乐。 虽然昆仑让他失望,但不管如何,那里都承载了他太多回忆,还有那个成为天下第一的美好梦想 此时二人心中各怀其想,互不相干却又神意暗合,甚是有趣。 正当一旁的汤澈还在微抿唇角,皱眉沉思之际,商粼却先是回过了神来,他知道如今还得稳扎稳打,所以修行之路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索性休息一阵,将自己心中的好奇再与汤澈聊聊也好。 想法一起,商粼便搬来木椅,重新坐到了汤澈面前,看着神色发愣的汤澈有意挥了挥手,将他丢失的意识招了回来。 “你看,我其实也没多高的天赋,你也不用太过自卑的。” 商粼轻笑着,竟是开口如此对汤澈安慰了起来,他如今误以为,汤澈是对自己有所失望才会有如此表情,毕竟在商粼心里,这个修行速度确实太慢了。 而正当商粼话毕那一瞬间,镜中的汤澈猛然瞪大了眼球,映出的身形发颤不已,嘴角抽搐了半天,结结巴巴地对商粼苦笑道:“粼兄,这真的,不算慢了” 商粼看到此处,面上也无所谓地豁然一笑,摆手客气回应:“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实力我清楚,我昆仑的师傅们可没有这么好说话,慢就是慢,但绝对不得走那歪门邪道的捷径!” 说完,看着商粼的汤澈已经用手盖住了自己僵硬的面庞,指尖缝隙透露出来的眼神浑圆无光,好似死鱼一般。 哈哈慢,慢,慢,胤州的天才们啊!你们今后可有好果子吃了! 汤澈想笑,但笑容只在脸上残存了片刻就化为了肃穆,他已经懒得和眼前的修行怪物解释了,他现在心中最担忧的,是商粼走出这房间以后,会掀起多大的风雨 “汤澈,你之前有说过道人可以御剑吧?与我说说,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商粼此时心情正好,全然没有在意汤澈的怪异举动,他正如一个好奇宝宝,满脸带着痴笑,如牙牙学语的小孩一般天真问道。 望着这一脸无邪模样的商粼,汤澈心中更是有些崩溃,之前一波又一波的震惊让他已然忘却了商粼之前所说,他师一个痴才,对武学,对境界的痴情和才能远超乎常人!他以前能学的那昆仑所有武艺,此时若再现身胤州,又该有多少武艺能填饱这个似无底洞的深渊呢? 或许真该如廖爷爷所说,将他关在这房间里 汤澈在镜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这复杂的心情后重新面向商粼,与他介绍道: “之前跟你说过,武人炼内,道人感魂,炼内分五层境界,那道人的感魂,亦分五层。” “一层入定,打坐宁神,念散四方,脱五感于天地,道人入门。” “二层抱阴,人为阳身,魂为阴象,以阳身环抱阴象则称之为抱阴,抱阴者,可驱水火两种异象。” “三层通灵,魂通天地万物,驱五行,役凶兽,吐雾凝霜,移石苏土。” “四层两仪,即阴阳两衡,挥手招阴,魂脱肉壳。” “五层先天,魂有实形,触活物,采风云,人登先天!” 说完这感魂五层,汤澈稍稍顿了顿,长松一口气的同时,紧接着再说:“之后和武人相似,还有幽台,法相,形神,苍生,归真五境!一般于道人来说,感魂三层便可御剑飞行,因为到达三层通灵的道人可驱五行之物,剑器刀具为五行属金,故能让其驱升使役。” “但!”说完这点,汤澈猛然将话锋一转,厉言喝声当中让商粼都不由为之一怔:“真正的御剑术唯有五层先天之人才能驾驭,他们魂可触金银,才是真正的仙人!” 话毕,听到此处的商粼将眉头紧锁了起来,以往的江湖当中虽有御剑传说,但那些也不过是戏法表演,只存在于虚幻当中,无人能真正做到。 “这御剑术,只能道人使役?” 商粼抬眸,望着镜中的汤澈,问出了如此一问。 如果按照汤澈所言,那他现在就是武人,但商粼现在对着御剑飞升之术却是格外向往,因为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法术啊!只是听了这么多,商粼都不见汤澈提过武人能御剑。 不出其所料,在商粼发问后,汤澈面上无光地摇了摇头,语气略有失望地回道:“粼兄,道人之所以能御剑,靠的并非道元,而是他们自己的魂魄!道人虽和武人同修武艺之学,但他们魂能通天地,改异象,早就超脱了凡人世俗,御剑之术便是其最出名的代表,否则,还要分什么武人道人呢?” 汤澈望着商粼,在镜中竖起了两根手指,再讲:“道人寻求肉身泯灭,魂朝天地;而武人则觅法长生,肉体永存!它们从根本到终结都是不同,所以武艺也分道人武艺还有武人武艺,御剑术融合道人魂改异象的特质,所以便划分道人武艺当中,武人是无从修行的。” “这样啊” 听到最后,商粼便开始用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面颊,脸上一脸失望的神色不言而喻,他心底其实很想修道感魂,相信自己面前的汤澈也能有一些感魂的方法,但是商粼却没有那份闲心,他记忆当中带着以往昆仑的所有绝学!倘若现在弃武修道,岂不是将这些资源白白浪费了吗?而且商粼更加好奇的是,昆仑武艺在这个世界道元的催动下,可以升华到何种境界! 故此,商粼只能按压住心中的可惜,深深叹了一口气。 镜中汤澈一见商粼如此神色,心中立刻暗叫不好!当下便将自己脸上的失望一收,对商粼爽朗笑道:“粼兄,修武亦是正途!汤某刚才说过了,武人觅法长生,大寿无疆,虽然现在没有一个人真正做到了但是,只要修得玉堂之身便可刀枪不入,火寒难侵!达到五仓境界,凝结五仓五色便可只食新气,不餐五谷!所以武人亦是有其好处的,以粼兄之才,切莫妄自菲薄啊!” 汤澈一番诚恳的话语让商粼轻笑了起来,他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发现这个被自己占据身体的少年虽性格怯弱,但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平易近人的亲切感觉,虽然自卑,但心藏大善。 面对如此让自己有好感的人,商粼那张一直毒辣的嘴也在这几日有了明显的缓和,但也只是对汤澈一个人而言,因为他被关在着房间中,无从接触其他。 “我只是好奇落空罢了,没有什么妄自菲薄。”商粼对着汤澈摆了摆手,如是安慰道,但刚才心中的失望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谈论到此时,商粼刚才消耗的体力也已经恢复大半,他又一次慢慢起身,将身下的椅子搬开,重新站到了刚才踩桩的位置,双腿分开,弓身马步。 只是在商粼正要运功时,房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蛮横的嘈杂声。 商粼原本想充耳不闻,毕竟廖邵卢有过交代,所以自己也就当个失聪的聋人便好,只是这门外嘈杂持续一阵,镜中的汤澈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商粼。 “粼兄,可能是熟客” 这话让商粼的脚步猛然一顿,他皱眉望着镜中面色复杂的汤澈,欲开口发问时,那房间的门扉就被人一脚踹开! “廖老头,我从小就和小澈一块长大,你还以为我会害他不成?” “邱赢,他现在被我罚禁足!别给我添乱了!” “蚯蚓?” 商粼还没转过头见人,一个唇齿不清的声音和廖邵卢呼唤就同时传入了商粼耳中,而商粼也很快抓住了二人话中最令自己好奇的地方那来人,似乎叫蚯蚓? 商粼还在疑惑,转首间,来人那带着油腻的声音正含糊不清地对自己说道:“小澈,好久没见啦!这是干嘛?学舞女弄姿呢?” 远听声音浑厚,近闻唇舌束结,咬字含糊,难以听清。 这是商粼对来者声音的最初印象,而此时他的视线中,也终于印出了这来人的身影: 宽大的身躯足是汤澈这幅身形的三倍有余!与商粼面对形如柴木遇上粗树,而笼罩在这肥胖躯体上的衣着也是如其肚中肥油,奢侈华贵,赤焰绸缎缝纫紧致,与这人肥胖的身段完美贴合,量身度制;衣襟袖口分别以金丝银线刺绣繁枝玉叶,给人以清雅而不庸俗的儒雅气质;腰间束带宝石粒粒虽只如蚂蚁大小,但镶嵌足有百颗,点缀宛若群星斑斓,灿烂流萤;还有一枚玉佩随身,翡翠圆润之上浮刻“索岳”二字,惹人注目。 在视线从哪索岳玉佩上移开后,商粼这才正式端详起了这来人的面貌: 和衣物同样富丽的头冠盘起了来人黑色的发丝,露出了其光洁的额头,让那一张肥胖的脸颊一览无遗,多余的粗肉挤压着他的五官,让邱赢的双眼眯成了缝隙;厚实肥硕的鼻梁好似一柄小锤悬挂其脸上,鼻尖甚至还在微微渗出汗水,点滴晶莹,鼓涨的两腮遮住了两旁的耳朵,挤压着一张小嘴,随着唇齿的闭合不断蠕动。 “粼兄,这位名叫邱赢,我的朋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肥蚯蚓 “廖老头,别这么死板了!你罚他禁足和我见他有冲突吗?汤澈又不出这门,让我和他说说话怎么了!” “” 听着邱赢几乎完美的措辞,廖邵卢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张了张那有些干裂的唇角,却被邱赢一声打断,按着其肩膀就是把他往外房门外推去。 “行啦,我们年轻人谈点琐事,您老人家就好好看看病人吧!” 邱赢说话间,很快就将倔强的廖邵卢给“轰走”了,关上房门,独剩他和商粼立于其中。 “总算是把这老头赶走了。” 邱赢擦了擦自己鼻尖上渗出的汗水,语气自豪地自语道,并转头面向了商粼,不客气地对其说道:“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着,邱赢便完全不把此地当成外处,走了几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商粼的床榻上,突如其来的重压让这结实的床榻也不由发出了吱嘎的呻吟,“挣扎”着摇晃了两下后也最终屈服于邱赢的“威压”下,让看着的商粼一度担心这床榻能否撑住。 收起了运功之势,商粼也把刚才搬走的椅子重新拿到了檀木桌前,一手撑着自己的面庞随意坐在了邱赢面前,开口询问道:“今天有什么事?” 坐在床榻上的邱赢四顾审视着商粼的房间,最后在商粼发问时,目光转到其身上,开口回应道:“还能有什么事,我在山上被欺负了,找你倒倒苦水。” 说罢,听着的商粼眉头就不由紧皱了起来,他回头望向了镜中的汤澈,用询问的眼神质问着他,为了不让邱赢感觉到挂怪异,所以商粼不能开口,只能是用眼神给汤澈予以示意。 看到商粼满是厉色地瞳眸,汤澈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但这样又如何能招架的住呢?所以只能低头与商粼说起了邱赢:“粼兄切莫动怒,邱赢他只是话多了点,只要发泄完就会立刻离开,不会耽误粼兄您修行的,真的。” 这头汤澈刚说完,那头坐于床榻上的邱赢看着背着自己的商粼心生疑虑,开口唤道:“喂!” 这下,让商粼和汤澈同时一惊,商粼转头,同时露出了一部分铜镜,让汤澈也可以看见邱赢皱眉的脸。 “你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邱赢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丝毫没有打算礼让商粼,直接指着铜镜说道:“虽然我以前就说大男人房间里放个铜镜很怪异了,但你以前可不会照镜子的,现在怎么了?一个人想试试胭脂水粉打扮打扮?” 此话一落,商粼面上的青筋立刻暴起,而铜镜中的汤澈自是一阵心慌,面带无奈当中极力安抚着商粼,语态焦急地说道:“粼兄粼兄!冷静!冷静!邱赢他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时嘴快,他说是汤某,粼兄你千万别动怒啊!” 好在有汤澈马不停蹄地劝说,否则以商粼的性格,现在应该上去揪起邱赢的衣襟了。 “粼兄,邱赢的问题我替你回答,你别往心里去!” 汤澈在一番苦心劝说后,最后只能如此对商粼说道,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与商粼解释自己和邱赢的关系,只能让自己借商粼的嘴来和邱赢交流了。 咽下一口气的商粼轻点下巴,对汤澈的想法表示赞同,而这微小的动作,落在邱赢的眼中却又被无限放大开来。 “你真想男扮女装?” 邱赢这张可比商粼的耿直快嘴差点又让商粼青筋暴起,只是这回,商粼听到了镜中汤澈的指示,重新用双眼直视邱赢,平淡开口说道:“不开玩笑了,说说你这次又因为什么被他们欺负吧。” 看着这眼前表情生硬的商粼,邱赢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脑海当中有种预感告诉他,眼前的这人,不是汤澈! 但若不是他,这个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呢? 邱赢在心中对自己问道,但很快,这份疑惑就被打消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胆小的家伙是绝不可能有胆量骗自己的,应该只是被廖邵卢关久了,面生了吧。 心中想法一被推翻,邱赢立刻放下了警惕,随性地将肥硕的左腿架到了右腿上,再以右手撑起了自己胖乎乎的面颊,一副土鳖恶少的痞气模样,面色开始转向凶狠和不甘,开口语速惊人的对商粼倒起了苦水: “那山上的几个家伙,仗着自己武人三层的实力就欺人太甚!我吃个饭他们都要嘲笑,我心情不好当然要吃更多了!也没有招惹那些家伙,但那些家伙肯定脑袋进水了,非说我抢了他们的食物,然后揪着我就是打!和以前一样,我越反抗,他们拳头就越痛!我养了几天的伤才勉强下山来找你,我现在背上还有淤青呢!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以后修为上去了一定不会忘了好好回报你们一番!等着!” 邱赢话说得飞快,完全就沉浸在自己的抱怨当中,没有顾及周围听者的感受,加上他满是膘肉的唇齿吐字含糊不清,商粼在脑中细细琢磨了很久才是完全弄明白邱赢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可谓煎熬。 说完这几句,肥胖的邱赢就开始大口喘起了粗气,鼓胀的大腹随着其呼吸不断起伏,样子可笑滑稽。 “应该不止吧?” 此时,商粼突然出声对还在喘气的邱赢问道,这一问不仅让邱赢屏息凝望着商粼,连那镜中负责幕后指示的汤澈也是满脸的震惊疑惑,对此显得措不及防。 “粼兄,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汤澈不由出声询问商粼的目的,但转首望向镜子的商粼却也是一脸的困惑模样,低语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我!” 汤澈想说什么些什么反驳商粼时,声音到了喉结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他才回忆起来,自己刚才确实因为怀疑索岳门弟子不止如此理由欺负邱赢而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想不到这竟被商粼听在了耳中,并问出了口! 正当汤澈焦头烂额地想法设法圆话时,看着对镜子说话的商粼,邱赢皱眉朝其问道:“镜子里有人吗?” 此话一出,商粼只感觉自己椎骨受到了一刺,浑身战栗起来,迅速回头看向满是怀疑眼神的邱赢,不敢再有所动弹,也没有回答。 见到此景的邱赢眉头皱的更紧了,心中那份怪异感越来越膨胀起来,但怎么也找不到理由解释,他现在还是怀疑,眼前的人不是汤澈! 被邱赢如此眼神瞪着的商粼更是不好过,他脑海的思绪从刚才汤澈的问话开始就已经乱作了一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与邱赢四目相对,以眼神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但此时连商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尽是心虚。 正当场面一度陷入僵局,镜中苦思的汤澈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突破口。 借由商粼之口,一个名字让怀疑的邱赢顿时脑袋轰鸣,心脏猛跳: “江思和你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看着面色竟开始有些变扭的邱赢,商粼知道,这下局面稳住了。 江思这个名字一出,原本还翘着两条腿,一副地痞流氓模样的邱赢顿时面色潮红起来,放下了双腿有些急躁地跺地,双手向后撑在商粼的床榻上,将自己的面颊和其拉开距离,并抬头不敢再直视商粼,转而望向了天花板,久久没有了声音。 “一年前你就跟我提过江思,那年玉砂节你还拉我去鳞河采石,是送给江思的对吗?”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在商粼开口转达了汤澈的意思后,一直仰望天花板的邱赢也终于是停止了跺脚,开口回话,语气幽幽,听着像在追忆,但商粼和汤澈却看不见他仰头后的表情。 “对,那些人里面,有对江思爱慕的,所以才视我为眼中钉,整天找我麻烦。” “那就是说你去年玉砂节成功了?” 商粼开口再将汤澈的话转述给了邱赢,而此时他内心也大概有了一个事情的轮廓,多半就是男人为女人争风吃醋闹起的幼稚笑话,至于那个所谓的玉砂节,商粼猜测,多半就是男女间互诉衷肠,相许一生的节日。 唉,小孩子 商粼在心中哀叹一声,他双眸看着体格肥大的邱赢,很快就锁定了他一身壮实的骨骼和隐藏在膘肉下宽博的经脉,如若好好打造一番,定然是一个修行的好苗子!如此大好的修行岁月一旦错过了便是终身悔恨!商粼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如此大好时光! 商粼真的不明白,而这也是他在昆仑被称为痴才的缘由之一,昆仑对其示好说爱的女弟子也不在少数,但商粼如此情商,一生只能是与武学作伴,容不下他人。 正当商粼为邱赢感到惋惜时,身前那正仰头望着天花板的邱赢,在商粼刚才话后犹豫一阵,最后终于是将高扬的头颅垂下,一脸肥肉拖沓下来,尽是失望还有苦涩的表情,甚至说话都带上了苦笑: “没有,她把熙石还给我了,但是,我们两人算是过了一个挺好的玉砂节” 说到此处,连商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本身就没有什么谈情说爱的经验,更不会去安慰一个情场失意的人,所以现在最好的陪伴,只能是沉默。 镜中的汤澈此时也微微抿了抿双唇,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是跟商粼一般沉默不语。 良久,房中再是无人说话,死寂的场面令人窒息,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起来。 “行了,我走了,等你什么时候禁足结束了我再来找你。” 邱赢终是受不了这份沉寂,起身留下一句话后就走向了房门口,消极悲哀的心情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颓然了许多。 “喂胖子!” 突然,正当邱赢要走出房间时,商粼的一声轻唤让原本颓废的邱赢一下浑身震颤,惊讶地缓缓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坐在铜镜前的商粼,眉目再次紧锁起来。 “粼兄!你这是作甚!” 镜中汤澈一下就急了出声想要制止商粼,但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商粼对邱赢淡漠说道:“就没想过打回去吗?” 一句反问,让汤澈,让邱赢皆是一顿,表情凝固于脸上,身形僵硬,不得动弹。 是啊,自己就没想过打回去吗?但是,他们是武人三层,自己只有武人二层啊 邱赢抿了抿被面颊挤压的小嘴唇,眯成缝的眼眶中,眼眸不断来回转动,时而看向商粼,时而又低头垂视自己硕大的肚腹,几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 商粼说完,就对邱赢下了逐客令,语气相当坚决,让原本还在纠结的邱赢一度失神愣然。 细想了很久,邱赢最终还是打开了房门,并用余光最后看了商粼一眼,同样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不是他!你也最好不要对小澈做什么!我还会再来的!” 三句重语似乎在警告着商粼,但商粼却回以淡漠的口气,随性说道:“随你怎么想。” “砰!” 邱赢摔门而去,而商粼转身面对铜镜与汤澈交流起来。 此时的汤澈还沉浸在商粼那句“没想过打回去”的反思中,看着转身过来的商粼也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商粼对其发问: “邱赢的事,说说看。” 汤澈暗自苦笑一声,心中对此问也有所预料,在转换了一番心情后,开口与商粼说起了故事: “拜熙镇以西,有座夕夜峰,夕夜山脚淌鳞湖,夕夜山腰缠藤树,一技八方封山索,宗盟百外无人敌!我从小出生在索岳门下,我父亲是索岳第一高手,我母亲则是索岳掌门之女,本来汤某应该是立万人之上,但一身寒彻熬脉令我运气不畅,修武不能;入定颤骨,感魂无望,沦为索岳第一的废物。” “邱赢他本来也是欺凌嘲弄我的一员,但他和别人又有不同,他是因为身体肥胖被人嘲讽后再来与我发泄,在发泄完后,邱赢他反倒还会安慰起我来,久而久之,我们便成了朋友,他也从对我的嘲弄,变成了交心谈欢。” “而且邱赢他也是唯一一个,在我被赶下山后,一直来找我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蛔虫 廖念晴话中语气平淡,但对于廖邵卢来说,不难听出她此刻心情的沉重,只是现在廖念晴也已经长大成人,廖邵卢也无从过问太多。 按压住心中的疑惑,廖邵卢牵着廖念晴的手,将她引至了坐诊案前,想与她好好说说话。 只是当廖邵卢正高兴自己外孙女终于回来时,廖念晴却脚步一顿,让前头引领着她的廖邵卢不由一怔,回头更是不解地望着她。 廖念晴眼神肃穆,看着立在自己面前苍老的外公,抿了抿双唇强压着怒意问道:“外公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废物是不是还在这儿?” 听到这话的廖邵卢顿时表情复杂起来,他没有回答廖念晴的话,而是直接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走到了坐诊案后,一脸颓然之态地坐下,几番抬眼望了望廖念晴那张愤怒的脸庞,沉默许久。 “他还在我的房间?” 廖念晴见廖邵卢不回答,走到其跟前隔着一张坐诊案追问了这样一句,而在此话说出后,廖念晴原本就愤怒的脸上更是添上了几分羞恼的绯红。 廖邵卢抬头望着廖念晴,面上除了复杂更添上了一分愧疚之意,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我等一下就把他唤出来,让他睡我的卧房,我睡这大堂内便好。” “外公你为什么还要维护照顾那个废物!” 听到廖邵卢还在为那汤澈着想,廖念晴终于是怒不可遏地朝他大吼了一声,似乎想要借此将他昏沉的大脑唤醒,但廖邵卢被如此一吼,表情竟是肃穆了起来。 “晴儿!”廖邵卢突然沉重的声音让廖念晴为之一振,但她很快反映过来,一双紧皱的褐眸直视廖邵卢深陷的瞳孔,丝毫不示弱。 二人就如此对视了片刻,廖邵卢方才垂首哀叹一声,语气略有无奈地回答:“我答应了小澄” “汤澄?”廖念晴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气得直接笑出了声,她一双素手直接用劲拍在了廖邵卢面前的桌案上,以这大堂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廖邵卢近乎嘶吼道:“外公,你别再犯傻固执了!你以为汤澈是被寄养在这儿的吗?你心里应该早就想明白了,汤澄三年没有音讯了,早就抛弃这个废物了!” 说话间,廖念晴的视线不由朝着廖邵卢身后自己原本房间的门洞看去,她此时的声音应该足以传达到房间内,让汤澈听到! 只是事情并没有让廖念晴如愿,房间的门在其话毕后迟迟未动,说明汤澈并未被她的画激怒,而相反的,廖念晴身前坐着的廖邵卢,在其话音刚落之际,也是双手一拍桌案,立起身来对廖念晴愤然斥责! “长胆了!你还敢说这话!天下父母一般心,你如何能妄自揣测别人的父母!我看廖松那小子是今年没有教训你了!让你松了孝道,更丢了口德!!!” 廖邵卢最后的话说得极重,他已经气得拿手直指廖念晴的鼻尖,一双眉毛高高耸立了起来,苍老瘦削的身体发颤不已,真正的吹胡子瞪眼,怒发冲冠。 廖念晴也是被廖邵卢这突如其来的瘆人气势给吓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从小一直对自己和蔼可亲的外公,现在竟为了一个外人,一个废物,一个只会吃喝不会做事的病秧子而对自己破口大骂。 一时间,廖念晴的心里顿时委屈极了,她本来就带着一肚子怨念回这故乡调理心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更让她心烦意乱。 廖念晴眼眶充斥着泪水,也不管刚才廖邵卢说了什么,只知道用言语发泄自己委屈的心情: “我没有口德怎么了!一个一直啃食医馆的废物有什么值得你付出的!那汤澄三年未归,你说这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吗?这不是抛弃是什么!你为了你那一点情意,帮着别人照顾一个弃子,一个蛔虫!还指责起我来,我是在救你!我在救这间医馆!” 歇斯底里的嘶吼让廖念晴完全失了仙女该有的风范,此时的她就好似一个骂街的泼妇,没了理智,只知道倾诉自己的苦水,听不进任何话语。 “你!” 廖邵卢已经无话可说,他嘴角脱出一个字就再没有了声音,只能干瞪着廖念晴,连指着她的手指都发颤地收回,低头捂着自己的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望着一脸痛苦模样的廖邵卢,廖念晴有些害怕地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双唇,目光惊讶又有些愧疚,想要伸手抚弄廖邵卢那嶙峋的背脊,却让他躲了开来。 “你,你” 廖邵卢面色苍白地瘫坐在了坐诊案的椅子上,他说话的嘴角淌下了一滴刺眼的鲜血,让廖念晴看着甚是心慌,赶紧收了刚才与廖邵卢顶嘴的气势,紧张地关心道:“外,外公,我我不故意的。” 说着话的廖念晴又是伸手又是畏缩在后,看上去措手不及,内心摇摆不定。 一阵犹豫之后,才终于平缓了心中的芥蒂,赶快走到廖邵卢的身后,素手上下抚弄廖邵卢的背脊,让他呼吸平稳下来。 在素手覆上廖邵卢背脊的那一瞬间,廖念晴只感觉自己摸上了悬崖的峭壁,嶙峋当中更有一种陡峭让其心慌,仿佛一旦用力不当,这幅瘦弱的脊背就会因此断裂一般。 廖念晴此时心中愧疚更甚,而那对汤澈的愤恨也越加浓重起来!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那个蛔虫啃食医馆的财力,耗尽外公的耐心,外公才会如此受罪! 廖念晴心中愤懑地想到,而在想法出现于脑海时,她那一双美目也开始流露了不可思议的凶光。 一阵长久的安抚后,廖邵卢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只是在吐出几口鲜血后,廖邵卢整个人的面色都苍白如纸,浑身瘫软似泥,全然无劲,好像一个濒死之人,失去了生机。 廖念晴看着廖邵卢的变化面容更是心疼起来,她现在已经是对刚才顶撞廖邵卢的事情而懊悔万分,说话的声音也是带上了哭腔,在廖邵卢身后轻唤着“外公”二字,祈求廖邵卢能快点好过来。 而廖邵卢在喘过一阵粗气后,眼眸终于是恢复了些许神采,听着廖念晴在自己耳边哭腔的声音后也是心头一软,无力地对廖念晴说道: “晴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的外公都懂,都懂,但是,有些事情,你真的还不懂外公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义字!以前汤澄帮过我,那我就一定要还他这个人情!晴儿别再说那种话了” 廖邵卢话说得有气无力,但唯独说到义字时声音却格外坚定,不难看出,他真的是把情义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 但廖邵卢如此话语却并未能打动廖念晴,只能是平添她内心中队汤澈的怒火! 并且在哭腔中,廖念晴还在廖邵卢耳边轻语劝告道:“外公说的情义,晴儿自然明白,但也已经三年了啊!为了那当年的人情,外公你牺牲了太多了!这不公平!” 廖邵卢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接廖念晴的话了,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廖念晴的这番话,她话中的“公平”二字,似蚀骨之蛆,落在廖邵卢的心中疯狂啃食起来,让其跳动的心脏一阵瘙痒难耐,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是该了清了吗?” 一句问话,让廖邵卢不由回想起了当年: 当年他年近半百之数,和老伴落脚拜熙欲安度晚年,看下了这家铺子,却引得一位富商竞价,贫弱百姓又如何能是对手?正当廖邵卢夫妇正要放弃时,弱冠之年的汤澄出头说服了那富人,为他们拿下了店铺,开张了廖氏医堂。 这也就是他毫不犹豫接下病重的汤澈,替他照顾整整三年的原因! 只是当年那爽朗快意的笑容和性格,廖邵卢在逐渐成长的汤澈身上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 廖邵卢的脑海中回忆着当年往事,看着眼前这凄凉的医堂,内心挣扎。 可以说,没有汤澄就没有这廖氏医堂;但这医堂,到最后竟快被其子嗣啃食亏空,难不成这就是因果?但已经有三年的照顾了,应该能还清这份债了吧? 如若真的像廖念晴所说,汤澈已是一枚弃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去照顾他呢? 他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而已吧 一阵阵声音回响不绝在廖邵卢的耳边,让原本坚定内心的他渐渐摇摆不定。 这种噬心之症如蛊虫一般撕咬着廖邵卢的心智和思绪,让他失神当中渐渐迷失了原本的方向,像一具只剩下了肉身的木偶,任他人操控。 廖念晴不知道自己一句劝告会如此影响廖邵卢的精神,她权当这是廖邵卢没有好好休息的结果,满是怨念地对其说道:“我去找他!” 说罢,廖念晴立刻动身,正打算冲到以前的房间中和汤澈算账时,她的手却被廖邵卢拉住了。 廖念晴回头,廖邵卢没有看向他,而是呆呆望着门外,干裂的双唇看似不自觉的动作道:“让我,再想想” 廖念晴不明廖邵卢此时话中意味,但出于担心还是停下了脚步,眼神愤愤地瞪了那房门一眼,回到了廖邵卢身边,与他说道:“外公,我今天就去外头找客栈住了,要是没有病人,正午就打烊好好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廖念晴此时声音格外轻柔,让人听着浑身酥软,宛若天籁。 被如此劝告的廖邵卢也是微微点头,扶着廖念晴的素手嘱咐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外公” 廖邵卢还想说些什么,却话到咽喉就被廖念晴摇头打断了。 她知道廖邵卢要说什么,但该道歉的不应该是廖邵卢,而是赖在此处的蛔虫汤澈! 想到这里,廖念晴脑海当中又回忆起来了:那年从鲲鹏学宫回来探望廖邵卢时,是她自己让出了房间于汤澈居住,她本以为,住在女子闺房内的汤澈会心生愧疚退意,用不着几日便可将他赶走!但廖念晴却怎么也想不到,汤澈的脸皮竟能厚到如此地步!就算刚才她痛骂他是弃子,汤澈依旧在房内不为所动! 迟早,我会把你赶出去的! 廖念晴心中愤恨地想着,在照顾了一阵廖邵卢后,廖念晴便迈步离开了医堂,留下廖邵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沉思,不时还会转头,以余光观察身后汤澈的房门,久久不语。 —— 房间内。 商粼背靠在房门前,门外的一切动响从廖念晴痛骂汤澈时起就尽收其耳底。 直到现在廖念晴离开,商粼的身体也未有动作,他面色冰冷沉重,那檀木桌上的铜镜却倒影出的是一副满是自责的面孔。 “那个女人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竟然还沉得住气。” 商粼轻声开口,向着那面铜镜如此说道,而他的声音略带愤怒,对刚才廖念晴的话是其一,还有一部分,是对如今汤澈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他刚才一度就要打开房门找那女人算账了!但汤澈极力阻止,才让商粼背靠门扉,没能出去和廖念晴一较胜负,商粼有时候多想,那廖念晴可以打开这扇门,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出气了! 镜中汤澈听着商粼的话,不敢抬头看他,脸上的自责二字再是清楚不过,心中还有一份对于商粼的歉意。 从汤澈点头应许“要不要回索岳”的问题后,商粼便每日吐纳食气,并锻炼消磨汤澈弱懦的性格,使他能够强硬起来,好为重回索岳而准着。 但如今的举动,汤澈知道,他令商粼失望了。 “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所以粼兄你不必” “砰!” 汤澈还在镜中暗自神伤时,那本来还倚靠在房门口的商粼便几步上前,将那桌上斜立着的铜镜扳倒,一拳,轰砸在了汤澈惊呆的面孔上!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不绝于耳,结实的铜镜在商粼拳手的打击下竟是凹陷了一小处! 而镜中的汤澈一时间愣住了!他下意识将双手护在了面前,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实感和疼痛,他从双臂的缝隙中望着商粼,只听那张冷漠的脸旁轻动双唇,毫无感情地说道: “那就不劳驾你廖爷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劝 “粼,粼” 镜中的汤澈面色讶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商粼就离开了自己的视野,而他的声音也从商粼的耳边消失。 眼神离开铜镜的商粼面色冷峻异常,他走到一侧,打开身边木制的衣柜,从中取出一块灰色的大布。 “撕拉——!” 一声动响,商粼手上的灰布被其双手撕成了两段,一段扁长,一段宽厚。 商粼将那块宽厚的布料用齿牙叼在嘴边,一手拿起那一条扁长的缎带伸向自己的脑后,另一手则捋起一搓散乱的发丝,双手并用下,有些笨拙地扎起了头发,最后以粗糙的马尾状落于背脊之后。 弄完这些的商粼从嘴边拿下那另一块布料,几个步子间又是来到了檀木桌前,二话没说,将手上的灰布甩向了平放在桌上的铜镜,遮住了一半,露出了其中汤澈惊讶的眸子。 在汤澈看来,扎起头发的商粼看上去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似自己以往一头散发的萎靡颓然,扎起头发来的商粼看上去更加神采奕奕,利落大方;手法虽然稍显粗糙,有不少发丝凌乱于鬓角双耳处,脑后扎起的尾辫更是松紧不一,为人闲语,但这些在汤澈看来却多为商粼增添了一份不羁与洒脱之气! “粼兄” 正当汤澈惊喜商粼的变化时,才说两个字的他却又如同刚才,完全没有引起商粼的注意,直接被一层灰蒙蒙的布料盖住了全部,眼前一黑,声音也再不能传达到商粼耳边,独留寂寞与冷清。 只见商粼将铜镜用灰布裹死之后便揣进了自己的胸口,大步流星地走向封闭了他这么多天的房门,将其打开,迎入久违的光明当中! 在听见身后房门打开的动响,还没从虚弱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廖邵卢不由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扎起了头发一脸冷漠神色的商粼,廖邵卢瞪大了双眸,心中自语着竟有些不认识这原本颓废的少年了。 但惊讶只残留一瞬,廖邵卢看着快步走出的商粼便是立刻站起了身,拦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愤然的眼神直视商粼的眼眸,试图如此将他逼回房内。 但此间少年又岂是那个懦弱的汤澈?只见面对廖邵卢瞪来的双眸,商粼面不改色,反倒是固执地斜步,试图绕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廖邵卢。 看着眼前这好似性情大变的少年,身体还没恢复的廖邵卢则显得有些狼狈起来,他随着商粼的动作同时迈出一脚,阻止了商粼逃脱的脚步,见此计已对商粼无用的他,开始直接沉声对商粼令道:“你应该还有七天才能出门,现在给我回去!” 廖邵卢说完,眼底就开始有些疲态与松弛,以为自己此话一出,商粼便会乖乖听话转身回去,但如今身心力竭的廖邵卢却是忘记了,在商粼被他罚禁足前,是何等的强势。 正出乎他意料的,被命令的商粼非但没有转身回去的动作,更是一句话让廖邵卢呼吸一窒,双眸凸出。 “不劳驾您了,我走!” 此话商粼之前已经与汤澈说得很明白了:他不再受廖邵卢照顾了。 虽然心中还没有准备接下来的计划,但商粼现在被怒火蒙蔽的脑海只留下了一个想法:他要走!他为什么要活在一个不受他人待见的环境下?别人看不惯他,别人想他走,他何不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他真的受够了!受够了那廖念晴的毒语,受够了眼前廖邵卢的冥顽不灵,受够了汤澈的委曲求全! 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应该呆在这儿了。 竟然已经有人把话挑明了,那他自己为什么还赖在这儿当别人口中的蛔虫呢? 没有理会眼前呆楞住的廖邵卢,商粼脚步飞快,迈了一个更大的步子绕开了廖邵卢,径直朝着医堂的大门走去。 “你给我站住!” 廖邵卢极力嘶吼一声,他转过身去扶着坐诊案的桌角,颤抖着试图叫住商粼,但无论他多么嘶声力竭,商粼却坚定着头也不回。 “我说过了,你站住!” 廖邵卢拖着虚弱的身体,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走动了几步后却发现自己的一双腿怎么也追不上远去的商粼。 粗声喘气,满头大汗下,廖邵卢望着渐行渐远的商粼,心中最后一点执念也慢慢消耗殆尽。 随他去吧,我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个人情,我也还的差不多了吧 就在廖邵卢心中如此想时,门外走近的一个人影却又恰好挡在了商粼的面前,让他离去的身影停在了门槛处。 这无疑重新点燃了廖邵卢心中的火焰,让他脚步缓慢地走上前去,跟商粼慢慢靠近。 而放眼门口,商粼冰冷如霜的瞳孔映出了来者的模样,那张圆润的脸颊上的小眼睛也在观察着他,而那具膘肥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整个不大的门框,令商粼无从前进。 就在商粼正欲开口令其让道时,对方却皱着眉头先行开口了。 “汤,汤澈?” 来者正是汤澈的交心的友人,邱赢。 此时他开口之时面上尽是惊讶和疑惑,他眼中这个扎起头来的俊朗少年五官相当眼熟,但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冷峻和潇洒之气,和自己印象当中的那人完全不似,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两个人才对! 其实这个疑惑早在邱赢几天前下山看他时就有了,只是如今这份感觉更是强烈,已经完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不再相信眼前所见。 被问到的商粼双肩一松,鼻中呼出一阵气好似叹息,张了张嘴想要提醒肥胖的邱赢让开时,目光却被他粗壮的脖颈吸引而去:那是一处暗沉的紫色淤青,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衣襟下,虽不明显,但目见则心有触。 被如此伤痕触目的商粼张开的嘴巴一时凝噎,在唇齿鼓动一番后,商粼正打算询问邱赢这如何造成时,自己的右手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抓住。 商粼心中自知,但还是出于礼貌性地回头一望,看着身后抓着自己大喘气的廖邵卢,商粼开口冷漠说道:“我说了,不劳驾您了。” “我也告诉过你了,你还有七天,才能出门!” 廖邵卢体态虚弱地回应着商粼的话,他看向商粼的眼底还有最后一丝执念没有化解,他还在想着,至少治好商粼这病,才行。 此时门外的邱赢见着眼前一幕登时愣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商粼,再垂目望了望扶着膝盖浑身发颤的廖邵卢,犹豫几息后目光复杂地看了商粼一眼,走上前后欲要搀扶廖邵卢,并开口关切询问道:“廖老头,这怎么回事?” 被邱赢搀扶的廖邵卢终于能和商粼目光平视,并从始至终,没有再放开商粼的手腕。 “七天之后你就能放我离开?” 商粼挑眉抛给了眼前廖邵卢这样一个问题,而这言简意赅地话也终于是让看得一头雾水的邱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廖邵卢还一时语塞时,先行发话劝说道: “你在想什么?离开了这儿你还想去哪儿?且不论你那麻烦的体质,就你这一身孱弱的身体,谁家愿意收留你?再碰到一些地痞流氓,你有什么还手的余地!你到底什么毛病?突然就想走了?” 邱赢的语速飞快,口齿含糊当中能明显体会到他的焦急情绪,也正如他所说,现在商粼擅自离开,没有住处,没有食物,加上一身孱弱,没准不出两天就会曝尸街头,无人问津。 但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商粼又如何能听得进邱赢这一番话?他只是用一对凌光瞪向了抓着自己手腕的廖邵卢,开口沉声道: “那我留着又能有什么作为?让人耻笑为废物,让人说成啃食的蛔虫,你也早就想明白留不得我了!我们大家还彼此一个痛快!你坐你的医堂,我走我的江湖!不相往来!” 商粼云里雾里的话语让邱赢实在难以回答,但当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廖邵卢时,只见他眼中满是愧疚和复杂的心情,干裂的唇角颤动了很久很久,那只握着商粼的手也开始慢慢松懈下去。 “喂!廖老头!你真的就放他走?” 邱赢一时惊讶地叫出了声,而他这一声,却并没有叫醒廖邵卢,只能听着他在低喃自语着什么,样貌复杂,极力让自己宽心释然。 邱赢见场面有些无法挽回,当下就又转头望向了一脸执着愤然的商粼,开口再劝:“汤澈!你到底是发什么神经!那我现在问你,你走了能有什么打算!” 听着邱赢的问话,商粼抬眼望了望他,口中说出的话语让邱赢和廖邵卢皆是全身一抖! “我准备回索岳!” 话音刚落,原本廖邵卢已经松弛的手又重新紧实起来,他正了正身形,用商粼前所未见的严肃语气坚定回答道:“不行!就这点,我绝对不允许!” 商粼听着眉头又是一挑,廖邵卢现在的话语虽然轻声,但相较之前赶他回房间时要更加严肃!这让商粼心中的怒火消去了些许,大多转移到了对索岳门的好奇上,这个汤澈以前待过的宗门,真的有如此恐怖? 还在商粼细想之际,回过神来的邱赢亦是神色严峻,竟是直接走上前来用手扣住了商粼的肩膀!不顾其皱眉怒视的模样,凑近了商粼的面孔沉声警告道: “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了!你不能回去!不管是对汤澈还是对你自己也好,我不允许你去!” 商粼看着邱赢凑近的脸,那脖颈处的淤青更是显眼,这让冷漠的商粼不由目光一软,但其中却深藏凌光。 “他们除了以大欺小,还能有什么作为?” 商粼如是问道,在他眼中,任何宗派,都应正气为律,锄强扶弱,倘若弟子斗殴,霸小欺弱,那这宗派的根基必然不稳!如此人心涣散的宗门,他商粼又何足为惧? 眼前看着商粼盯着自己脖颈的伤痕,邱赢脸色变了变,甚至将脖颈下意识缩了缩,但语气依旧坚定,眼神和手掌如禁锢的锁链,想要将眼前的商粼绑死在这儿! “我说了你,不,准,去!” 邱赢把住商粼肩头的手开始伸向了他的衣襟,揪握在手满是威胁地说道。 他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人绝非汤澈!但他还是不能就此放他归山!汤澈在索岳被称作“叛子”,掌门曾有令,如若今后他再敢归山,并要他血溅当场! 邱赢不知道眼前这个和汤澈有着一模一样脸的人是谁,但邱赢心中却总是觉得他和汤澈冥冥中有着某种联系!不管如何,他都不能任由他去送死! “我非要走呢?” 商粼此时嘴角竟挑起了一丝别有意味的微笑,他发觉眼前这个胖子,也蛮有意思的。 见着商粼不明意味的微笑,邱赢下意识就认为是挑衅,当下运起身体中仅有的道元潮涌向了商粼!让这周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邱赢反问一句,但在他释放道元的下一刻,其身边搀扶着的廖邵卢神色巨变!他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大喝着制止着邱赢的行为: “傻小子!住手!” “嗯?” 邱赢喉音一怔,眼神正疑惑之际,他身前弱不禁风的商粼,竟如一只被唤醒的凶兽,以高于他两倍的道元瞬间反扑了过来! “唔!” 蔚蓝色的道元从商粼胸口涌现,倾泻如溃堤之水,只在眨眼功夫冲散了邱赢的道元,将抓住自己的二人尽数弹开。 “你!” 好不容易搀扶着廖邵卢稳住脚跟,邱赢的面色已然失去了控制,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匪夷所思,总之所有惊讶的神情全部汇聚在了一起,让他眯成缝的双眼也瞪圆成了两颗球。 廖邵卢此时更是神情苍白,他双眸中映出的商粼,正如前几日和马厩生对抗时一般,神武威扬!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商粼微微呼气,淡漠冷清的神情暗含细腻,发丝间隙中,紫色的明眸澄澈如星空,妖异神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山 “你,到底是谁?” 空气在商粼突然爆发的威压下一度沉寂凝固,过了不知道多久,震惊的邱赢终于重新收拾了一番心情,肃穆着一张脸对商粼这样问道,而他的话同时招来了身边廖邵卢的凝望,听着邱赢的话,再看看眼前这形同路人的气息,廖邵卢的心中同样藏着疑惑。 收敛气息的商粼眼眸流转,稍加思考后重新对上了邱赢望来的视线,回答:“汤澈。” “呵!”不曾想,商粼认真的回答此时却让邱赢发出了一阵嘲讽的耻笑,他肥胖的脸颊像裂开了口的包子,相当有趣。 “汤澈?你以为我会相信?汤澈虽然性格懦弱的了点,但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冲动!更不可能有你这般实力!你假冒他究竟是何居心?有什么目的?” 邱赢在耻笑后立刻做出了分析并提出了两个疑问,他目光不断打量审视着商粼的全身,问话之间心中更想从其身上找出不同之处,但不断观察的邱赢却慢慢发现,自己越看,越是觉得这张面皮像极了汤澈!除了面上表情不似,其余可以说仿制得天衣无缝! 皱眉沉思的邱赢望着商粼,而一头听到问题的商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口回答一声: “我假冒他有什么好处吗?反正我失忆了,这身修为是我这几日禁足修来的,信不信由你。” 商粼话毕,留下了一个更大的疑惑抛给了邱赢和廖邵卢,以至于二人挤眉弄眼,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了商粼口中“这几日”的点滴。 先是廖邵卢,他心中的怀疑与信任并存半数,因为他相信的并非商粼本身,而是相信汤澈的父亲,汤澄!那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一定会为自己的孩子留有后手才对,如此三年不归,定然是放心商粼的,那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说得通,至于失忆,如若联系到寒彻熬脉的干预,那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一想,廖邵卢皱起的眉头开始稍稍松弛开来,他现在最担忧的,是如何才能打消商粼回索岳的决定。 反观一旁的邱赢,听着商粼的解释,他的内心开始微微动摇,他前几日下山来此,的确有看见商粼在房中摆弄着什么练功之势,莫非那就是他修行的证明? 不过也不对啊!邱赢又转念一想:这才几天?他能从武人二层直接飞跃到抗衡自己武人三层的实力?他不是受身体病痛的影响不能修行吗?难道被廖老头医好了? 想着想着,邱赢的目光就不停在商粼和身边廖邵卢的身上转换,信任和猜忌在其心中形成了一杆称,左右摇摆,晃悠不定。 正当邱赢还在往商粼口中下一个“失忆”的疑问细想时,他们面前的商粼已经有转身离去的动向。 “等一下!你不能上索岳!” 廖邵卢看着作势离开的商粼不由急切地出声想要唤住他,而廖邵卢的声音同样将思考中的邱赢拉回了现实,一并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商粼。 “这医堂,是你父亲为我赢来的,若为你财尽人空,也算是因果有报,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也不会再关你禁足,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回索岳!” 廖邵卢的声音已经从刚开始的强势转变了此时的哀求,他目光有些颓然疲态,像是已经费尽了手段,用手中仅剩的一点资本同商粼的倔强妥协。 而听到如此要求的商粼不由更是对索岳好奇起来,但心中余怒未消,开口便答:“我说了不劳驾” “你以为索岳是你想回就回的吗?” 就在商粼回答廖邵卢的哀求时,搀扶廖邵卢的邱赢厉声打断了他,引得商粼又是饶有兴趣地望向了一脸严峻神色的邱赢,眉目平淡,静听其言。 只见邱赢的两腮鼓动了一番,松开了搀扶着廖邵卢身体的手,开始缓步走到了商粼的面前,双目平视那双已经令他陌生的妖异紫眸,语气深沉地说道:“我不管你失忆是真是假,姑且相信你一次,你,汤澈,索岳叛子!五年以前因叛徒汤澄受牵连,被逐出索岳门,由索岳掌门悬令,汤澄父子永世不得踏夕夜山半步!如若彻查,必叫其血溅当场!” 一段说完,邱赢稍稍吸了一口气,他话中的每个音节都说得极重,咬字更是比平时清晰了几倍不止,足见他的认真和事态的严重。 但听到此处,商粼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他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害怕甚至焦虑!风轻云淡得令人心颤! 逐出叛徒?血溅当场? 这惩罚对宗门叛徒,对商粼而言,也太轻了! 想他在昆仑被认定为叛徒时,当场修为废尽!打入地牢受九九八十一天酷刑折磨!最后还被弟子挑断脚筋身坠死亡谷逝世!承受着一切,经历过这一切的他还会惧怕血溅当场这四个字吗? “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傻了?” 邱赢望着神情丝毫没有波动的商粼有些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他以为是自己话说得还不够狠,于是语态又一次沉重起来,盯死了商粼的眼睛,以恐吓的姿态再讲: “而且索岳弟子全部都恨透了你!他们的实力可不像我,个个都是武人三层巅峰的高手!加上索岳门的武艺辅佐,就算你现在修为上升极快也难是对手,现在你回去,就是去让他们打一顿而已!” 邱赢说到最后,语气深处竟还带上了一丝颤音,商粼听着有些别样的意味,眼眶微微撑起,盯着邱赢问道:“看来你没少挨揍啊” 语态幽幽,顿时勾起了面前邱赢心中最刺痛的一处,只见这个面容憨厚的小胖子神情微微一紧,咽了咽唾沫,神色有些不甘地回答道:“我告诉你,你也没少挨他们揍!” 商粼听罢,嘴角勾起了一丝别有意味的弧度,他的视线越过邱赢望向了其身后担忧的廖邵卢,开口说道:“好吧,我不回去了。” 话毕,邱赢和廖邵卢的内心皆是长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呼出多久,却又是被商粼的下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但是!”商粼话锋一转,视线同时重新看向邱赢,语气微沉,面上残留的笑意与冰冷混合在一起,令人悚然! “我们去夕夜山看看吧。” 一句冷不丁的话,落在此时二人的心中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他们心胸沉闷,难以呼吸。 “你” 邱赢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已经竭尽所能阻止商粼回去的想法,但到了这最后,却终究只是徒劳。 眼前的这个人,脑袋完全就是一根筋! “我说过了,我说过了!”邱赢不耐烦地厉声嘶吼着,但他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商粼一声打断: “放心,我不上山,我就看看便好。” 商粼的话顿时让邱赢一顿,脑海中的思绪极快闪过,当下喝道:“不行!” 听着邱赢的反驳,商粼顿时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迎合着邱赢的担心,已然推迟了心中的计划,他现在只是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夕夜山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但就算是这样简单的要求,邱赢都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就让商粼不快起来。 “为什么?” 商粼对邱赢皱眉问道,而邱赢则还是一脸肃然,开口便说: “夕夜山归索岳门所有,你以为他们没人把手山门吗?” “但那掌门的悬令不是只要我不踏上山阶就行嘛?” 商粼抓住了邱赢之前话中的小细节,无限放大了开来与他说道,想要借此让邱赢无话可说,但邱赢这头听着商粼的话,还是立刻回答了上来。 “那只是掌门悬令,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索岳弟子对你怨念也很大吗?他们当中的人平日都在说,只要你敢接近山门一步,他们就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口气挺大!” 邱赢话毕,商粼立刻对其话中的人嗤之以鼻,而这一举动,让邱赢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想。 不出所料,在下一刻,商粼直接转身跨出了门槛,吓得邱赢当下就扯住了他的肩头,让他不再有下一步行动。 “你疯了!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邱赢此时脑海一片看空白,来不及思考商粼究竟是不是真的失忆,心头只留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拉住他,别让他做傻事! 如此一动让商粼微微侧头,余光与邱赢焦急的视线相对,说话的口气带着一丝无赖和狡黠,对邱赢说道:“你不带我去,那我就只能自己过去看看了。” 话虽如此,但商粼哪里知道夕夜山的所在,他是认准了邱赢对汤澈的关心,他以自己为要挟,一定可以驱使这憨厚的人带他去往夕夜山。 “我说了你不准去!你想过去挨打吗?” 面对邱赢的焦急,商粼不为所动,他微微释放了一些体内的新气,对邱赢故作冷漠地反问道:“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两遍,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微小新气,邱赢竟是浑身不自觉地抖动了一番! 这一丝新气他掐指就能轻易粉碎,但问题却在于,他敢吗?不要忘了就在不久前,商粼可是爆发了武人三层的道元威压!邱赢完全不是其对手! 如此要挟下,邱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纠结当中,在其身后的廖邵卢更是紧张地看着这一切,苍白褶皱的面孔担忧中却带着一丝别样的异光。 良久良久 商粼也不急,一直等待着邱赢的选择,而这份耐心,终究换回了邱赢咬牙切齿的回应。 “疯子!” 虽然邱赢口中带骂,但抓着商粼肩头的手却是一松,这让商粼面上微微一笑,心中暗喜。 “廖老头” 邱赢此时的呼唤让身后的廖邵卢顿时感觉胸口一紧,望着转头朝自己看来满是歉意的眼神,廖邵卢顿觉不妙! “对不住了,我尽量看着这个疯子一点,去去就回。” 嘴上虽说着保证的话,但邱赢难以自抑的颤音令这段保证显得毫无说服力。 在廖邵卢来不及劝阻的时候,邱赢就走在了商粼前头,领着他往医堂的外头走去,消失于正午的烈阳当中。 “” 一片死寂笼罩这独剩一人的医堂,廖邵卢脸上的担忧已经开始扭曲变形起来,心中某个想法,在此时滋生不止,引得他喃喃低语: “让这废物被打死了,自己应该,也就解脱了吧” —— 行至路途当中的二人并未听见那医堂当中危险的话语,邱赢和商粼一路无话,商粼四顾这周遭陌生的风景,样子看上去好奇且暗藏兴奋,而邱赢此时却没有那份闲心,他现在脑海当中想的,尽是一会儿到了山下,该如何隐藏商粼,亦或是,该如何让商粼从那帮弟子当中脱身而退。 一边想着,邱赢不知道自己二人已经走出了拜熙镇,从镇外大道一直往那远处连绵的高山缓缓靠近。 出了镇子,商粼的目光又是转向了前头连绵起伏的山峦,大道延续之处渺无尽头,让人着实好奇它究竟能延至何处,更让行走在大道的商粼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共鸣。 一步一步,透过轻薄的靴底,商粼可以清晰感受到道路的凹凸,这种坎坷阻挠的感觉,正如以往他走过的昆仑路,长而悠远 昆仑 商粼心中自语道,望着逐渐逼近眼前的高山,商粼不由轻笑了一阵,他试图将眼前的山比作昆仑,但入眼之时,却又难以和心中山姿所重合。 这几座仅有百丈高的山峦,和昆仑相比,都太矮了! 这只是小山坡吧? 商粼心中自问道,眼中映出的绿景树丛棵棵挺立于山上,但却没有让商粼心中有一丝一毫的动荡,在他看来,走这些山,轻而易举! 以往的昆仑,重叠九层山峦,高三千七百二十丈八尺,覆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天阶,耸天入云,直达瑶池仙境! “前面就是了,我们就在此处,别过去。” 商粼还在遥想着昆仑盛景,邱赢的话语就将他票源的思绪牵引了回来。 睁开双目,丛野庇护下,商粼看到了白石所砌的九尺山门立于山脚处,在山门后的台阶如同一条蝮蛇,连绵不息,直达山顶,只是这山,让商粼不禁发出了一阵惊讶的话音: “这山,好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临清潭腿 节节如蛇腹般依附于翠绿的山腰,但仅抬头便能一望见顶,商粼在心中估摸着,这座面前的夕夜山,只有三百丈左右。 “矮?” 商粼无意识的话语一下就引起了身边邱赢的注意,他眼角微微颤抖地看向了商粼,尽是惊讶还有难以置信,遥想五年以前,汤澈还是个踏过山阶百步就会大喘气的孱弱病人,怎么时间一久,他还嫌这座山矮了呢? “你以前可连山腰都上不去。” 邱赢方才想起商粼失忆的事情,于是便凑近了他的耳边,试图借此来唤醒他的记忆,但如此一说,商粼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更是惊愕万分。 “以前是以前,现在这‘山’,还有什么难的?” 听着商粼的话,邱赢一脸呆愣地望着他的侧颜,颤抖的唇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严肃,他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被剥夺,脑海当中无数的记忆不断飘荡,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塌糊涂。 他本想耻笑商粼如今无知,自大的话语,但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使他脸上的表情顷刻凝固了:在廖老头的医堂,商粼不用双手就能将他的道元全部打散!他已经不是那个孱弱的病人了,他有了说这句话的资格! 但惊讶的邱赢转念又是一想,这山上索岳门的弟子一个个都能有武人三层的实力,而且个个从小修习各式武艺,商粼未必能是他们的对手。 邱赢想要借着索岳门的实力来试图自我安慰,而就在他刚刚想到此处时,商粼刚才话中的一个重音又让他失神了好久好久。 他刚才,是说“山”吗? 邱赢感觉眼眸中商粼的面孔竟有些模糊起来,他的一双眼睛瞪了好久,已经无比酸痛,但就算如此,心中满溢出的震惊已经让他控制不住身上的器官,只能眼睁睁望着,不断思考琢磨商粼刚才话中暗藏的意味。 他口中的山,一定不只是这山。 邱赢终于是眨巴了一下双眼,他随着商粼抬头的视线朝前方望去,那是山顶的位置,亦或是说,是索岳门的位置! “以前是以前,现在的索岳门,还有什么难?” 脑海当中飘荡过一句话,那是商粼的声音,声音很轻,但足以让邱赢寒毛颤栗,呼吸猛然一窒。 他赶忙左右顾盼,在抓住了身边商粼的身影后视线极快锁定了他那紧闭薄唇,再三确认商粼没有说话后,邱赢总算放松了一口气,但纵使如此,他还是依旧不放心的在心中喃喃自语,对自己刚才危险的幻听百般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我听错了,是我想多了,想多了” 邱赢好似催眠一般试图麻痹自己混乱的大脑,但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望着山顶索岳门的商粼,嘴角正勾起一抹异样的笑意。 就在二人目至山巅之际,从那峰脚山门之处,从山上走下了两道锦衣人影。 两人一男一女,皆是身着黑色的道门武衣,袖口衣襟处以金丝点缀为饰,内衫深红,更衬索岳门弟子锋芒威武。 他们脚步行走间,悬于腰间的玉佩不断摇动,镂空雕琢的圆润字形在阳光下恍惚人眼,唯见“索岳”二字。 看到走下的行人,身在丛野当中的邱赢双目顿时浑圆,他呆愣片刻,即刻便是拉起了一旁商粼的手腕,肥腿交错间,疾步想要将其带离此地,面色慌张与他日商粼所见出入非常。 心中暗晓事情不简单的商粼当然不会就此离开,他以新气汇集脚踏足迹,仿佛生根的枯木纹丝不动,任由邱赢无力扯动。 “你干什么!快走啊!要让崔猎和李娇兰看见了,你定要挨打的!” 邱赢见如何也拉不动商粼,转首情绪有些失控地朝着他低吼一阵,而如此商粼的拖延,已经是让那山门中走出的二人越发逼近了这片丛野。 只听那二人其中那名男弟子面容不甘,眉丝皱紧,厚唇闭启皆是粗鄙,叫人听着心境不快: “死胖子!一定又是去告状了!这回让我受罚,看我找到你还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好吃懒做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当我索岳弟子!” 少年话语刚落,其身边行走的粉尘女子便立刻出声接话,语气满是讨好迎合: “就是!就是!还不如当年和那汤澈一起滚下山去才好!毕竟他俩相识颇久,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师妹说得在理!” 那少女的应话也是激起了少年的笑意,猖狂大笑起来,回声寥寥,刺耳锥心。 躲在暗处的商粼听着如此对话,无论心境亦或是面容皆是寒霜凝结!他立在丛野当中久久不动,寒彻熬脉的发作竟使得这周遭的绿野都惨遭波及,纷纷结露为冰,恍若时至凛冬,恐下一瞬便是天将落雪! 身立商粼旁侧的邱赢此时也深受其冻,他几欲想放手商粼冷如坚冰的手腕,但脑海总有一种执念,让他松不得手,任由寒气蚀骨,膘肉猛颤,无心他声。 “走,走啊,走啊!” 邱赢还在努力,只是他的声音依然轻微颤抖了许多,一方面,是由于商粼寒脉发作自己受到波及,另一方面,则是崔猎和李娇兰的身形愈近,邱赢已不敢再大声宣扬招之祸患,只能用自己残留的几分气力,不断劝告着商粼,纵使他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就在不久以后,那山门中走出的崔猎和李娇兰终于途径二人身边,隔着一层丛野幽隐,李娇兰的双手开始抱紧了双臂,朝着身边的崔猎小心靠去,带着颤音询问道:“师,师兄现在应该已是立夏了吧?但,但为何娇兰觉得有股寒冻霜气?” 感受着臂膀传来的娇躯柔软,崔猎本该舒心享受,但此时的又如何能有闲心体会如此艳福?正如李娇兰所言,他亦是感觉一阵霜寒侵入外衣,噬肤抖肉。 这,究竟为何? 崔猎此时扪心自问,行步渐缓,最终停留在了霜寒正中心,立于丛野当中商粼和邱赢的面前! “师,师,师兄,快走吧!娇兰好生怕冻!” 崔猎身边的李娇兰浑身已经冻得连连发颤,肉眼可见的寒冷,就连那口鼻吐出的兰息都形成白雾,点点晶莹霜星,渺散于这寒气之中。 被唤到师兄的崔猎亦是如此,但他在如此极境下竟还有心以道元四探八方,寻寒气根源所在,纵使因受寒,精神稍逊往日一筹,探查极慢,但好在目标就在他们的周围。 “咔嚓咔嚓” 一声又一声,一步又一步。 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所探查到的位置,崔猎和李娇兰却先闻其声从丛野深处传来,拨开绿叶迷踪,其中走出的人影让他们原本尚还有一丝余热的脸庞刹那凝固于一刻!满心溢涌的震惊搅拌在脑海,双目圆瞪中尽是不可思议还有难以置信。 他居然还敢回来! 在崔猎和李娇兰皆是如此想到时,从暗处走出的商粼双掌不断活动五指,满手的破冰残霜被捏成了一点点的雪霜冰屑剥落坠地,随着他一步步的走动,这周遭的空气也逐渐消散了冰冷,恢复了往日的热阳温暖。 “呵”崔猎在惊讶过后,嘴角立刻便是勾起了一丝冷笑与嘲弄,同是攥起了有些冰冷僵硬的拳头,反复活动之后,内心难耐的瘙痒之感在这一瞬顷刻爆发! “时间久了我都快忘了你这让人刺骨的体质!” 崔猎发话,而商粼看上去却无心倾听,在手掌指节摆弄之后,旁若无人地扭动起了脖子,顺势将脸上,脖颈上的冰屑也一并抖落。 看着对方如此反映,崔猎先是讶然,虽后面色便开始狰狞了起来,脚步上前,每落一步,他低沉残忍的声音就说出一句,与刚才的寒冷相较,只盛不弱! “几年不见啦,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学着深沉了?” “我告诉你,你永远是那个叛徒的孩子!永远是那个被我崔猎踩在脚下的废物!” “现在你回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我正好心情不佳,就教训一下你来解我心愤吧!” “今日,我便为索岳除了你这叛子余孽!” 道元涌起,显然崔猎已经急不可耐,他刚被指使下山找那只肥蚯蚓,心情正是低谷满仓郁愤之时!此刻正送来一个掌门悬令诛杀的废物叛子,让他如何能收手? 话毕,杀心四起,道元浑厚,崔猎瞬息出招,一拳落至,不打他处,直逼商粼那淡漠的面颊轰砸而来! 崔猎得意满满地看着自己如此千斤重拳挥舞的动作,脑海当中已经浮现了商粼血浆遍地,哀声求饶的画面,眼前若见此景,崔猎顿觉浑身血液窜流,心脏猛跳不止,道元四溢,力量更甚! 只见那拳手就要落于商粼面上,在身后暗处到邱赢已然心如死灰,他犹豫了好久,脚步终于想着踏出一步时却已为时已晚。 “呼!” 凌厉的拳风呼啸四方,席卷残枝败絮,威能在武人三层的人当中已是数一数二的境地!实在令人赞许! 但更叫人目瞪口呆的,凌驾于此等修为之上的画面也在拳手落下的那一刻发生了: 扭动着脖颈的商粼看似随性而为,但却巧妙且惊人地躲过了那迎面而来的浩瀚一拳! 这一瞬不止崔猎愣住,连邱赢,连那李娇兰,都恍若失了魂魄,呆然以望。 内功运转,商粼体内的新气开始缓缓涌动,虽无崔猎的道元那般凶狠,但沉稳当中似藏有一座宝山,敛锋避芒,无形无量! 在其面前的崔猎最是有体会,他登时集中心智,免于惊讶带来的分心,轰砸出去的拳手在商粼还在运功之时就迅捷收回,反调道元于身侧屈臂以待的左手,臂膀动形,摊手为掌,再攻其腹! 武人二层,很好!那我便先废你这微薄的修为再好好折磨你! 崔猎心中如是暗道,结合这满心狠毒,他左手挥出的掌劲亦如之前,霸道难挡。 商粼不乱,两手探出,右掌摊平,左掌扣腕,借着沧天海柔功的底韵和自己丹田内的微薄新气直接对上了崔猎的磅礴一掌! “废物!傻了吧!” 崔猎大笑了出来,开始不断催涌着体内道元冲向和自己对掌的商粼,想要用自己这一身修为让商粼直接七窍流血,痛不欲生,但当他输送的道元越多时,崔猎方才发现了事情另有端倪。 脸上猖獗的笑意微微凝固,崔猎感觉心脏开始骤停了下来,因为无论他的道元盛商粼多少,最后对掌之际,却总是只和商粼劲力相持,不相上下。 “你!” 崔猎顿觉不妙,他此刻开始慢慢收敛起了原本高高在上,藐视众生之态,谨慎保存体内道元,不再和商粼对掌消耗,急于抽回自己伸出的右掌,但此时他如何用力使劲,竟都再无法撼动商粼一分一毫。 “犀腿!” 心境开始动摇慌乱的崔猎渐失冷静,他此刻无心大吼一声武艺的名字,道元从上窜下,凝聚右腿飞来一脚,脚尖锐如犀角,猛势力攻商粼左腰。 如此攻势换做他人必要脱手闪身,否则必遭重创,但于面前商粼来说,崔猎如此一动,便是给了他反击大好机会! 唯见商粼双腿分错,后腿屈膝,前脚顺势穿过崔猎双腿间隙之间,平直路稳,腰身下坠,崔猎的犀腿只能无力落空,再是捆缚其右掌的双手松劲,亦是错分前后,前手为拳,后手为掌。 后御气,前御劲。 只听砰然一响! 商粼弓身蹲式,前拳存气痛击崔猎丹腹要地! “一路顺步单鞭势。” 口中轻吟,喉音浑成,力劲神威无限! 轻吟口诀的商粼没有多给崔猎喘息的机会,那身后屈膝的后腿运转新气猛然发力!商粼整个人犹如离弦寒箭,迸发而起,前脚化为支撑,后脚脚尖直袭崔猎的下颚,让他张大准备嘶吼的双唇紧紧闭上了。 “唔!” 痛苦的呻吟声让旁观的李娇兰捂嘴震颤了一下脑袋,她眼睁睁看着崔猎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大口吐血。 “二路十字起蹦弹。” 商粼双脚落地,侧身挺立,衣角在此时无风自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计划 “咳咳咳咳咳!” 侧倒在地的崔猎用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朝着身下的黄土重咳不止,而且每一声发出,都伴随着鲜血迸涌,一块块巴掌大的鲜红印记不断在地上积起,竟是形成了一小滩血水,悚人寒脊。 “师兄!师兄!” 从失神当中被惊醒过来的李娇兰当下冲上前来,搀扶着倒地不起的虚弱崔猎,目光满是慌乱地看向立于他们身前的商粼,其展露出的身手已经让李娇兰震惊之余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那个本来一直忍受他们欺负的商粼,怎么忽然有了如此实力? 李娇兰心中不懂,而被她搀扶起的崔猎更是痛苦当中带着呆滞,他除了不断咳血以缓解痛苦外,眯起的双眼不断用余光望向商粼,收缩的眼眸凝固成了针状。 “除我,你还得思量思量。” 商粼垂眸,淡漠的眼神和冰冷的神情如刀剐一般在他的心口划下一道道伤口,而他的自尊,他的自负,也被商粼一层层剥离下来,独留一副脆弱的骨架,碰之即散。 在视线对望了几刻后,商粼开始缓缓迈步,朝着一脸恐惧的二人步步靠近而来。 “你!你最好想清楚!”崔猎看到商粼动作,登时伸手扣住了搀扶自己的李娇兰的臂膀,柔弱女子纤细的胳膊在其如此使劲的抓取下已然有些变形,疼得李娇兰痛吟一声,但奈何自己身份低微,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任由崔猎害怕地抓着。 虽是一脸惧意,但崔猎的嘴巴可丝毫没有收敛,依旧说着高高在上的话,让商粼听着心头更是恼火非常: “我是索岳长老之子!如果,如果你现在就此离去,我可以不追究你!你想清楚!你现在是叛子!掌门悬令,你敢踏入索岳山一步就叫你血溅当场!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话语的可笑之处,商粼已经无从说起,看着崔猎一脸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商粼脑海中猛然浮现过一个词,那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反正都要杀我,现在多添你一条人命,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不是?” 商粼心中念头一起,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毫无感情地说道,这阵笑意和声音落在崔猎和李娇兰耳中,让他们整个人都傻了。 “不会的,不会的”崔猎也笑,但此刻他的笑容,只有绝望,他已经蜷缩起了身形,紧紧抓着李娇兰的手臂,飞快摇头喊道:“你不敢的,你不敢的,你不敢杀我的!我是长老之子,我是长老之子!” “你信不信?”商粼的脚步在与崔猎仅有一步之遥时突然停住,脸上笑意渐敛,玩心肃灭,声音如风雪过隙,动人心骨。 “我上索岳连那掌门一起杀?” 全场为此,陷入了无声的死寂,连风,都不敢流经。 “既然你在索岳这么有威望,那就帮我给索岳掌门带句话吧。” 商粼话说得轻盈,好似柔风,让人心无防备。 “你们的索岳叛子,会杀回来的!” —— 二人回途,按照原来的大道一路返回,但这次却换成了商粼在前,邱赢跟在其身后,眼中有些惊喜亦藏着微微的敬畏,一路无话。 商粼的行步不紧不慢,看上去经历刚才一战后的他还是游刃有余,但也唯有他自己清楚,刚才和崔猎对掌的右手正垂立身侧隐隐作痛,就算极力控制也不得好转,只能掩藏在宽长的衣袖下,在阴暗当中瑟瑟发抖。 商粼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猛跳的内心却深深感受到了险中取胜的紧张情绪,仅仅只是一个境界的微小差距,若不是有沧天海柔功护体,商粼恐是真的要败在那崔猎手下。 还是冲动了,本应不用如此的 商粼在心中低语自责道,他当初就不应该有所逗留,随邱赢离开那处便好,只是这一颗心啊!让商粼实在容不得弱者受到欺辱!所以在听到崔猎谩骂邱赢之时,他本能地想要站出来,替在山上受苦的邱赢讨回公道! 只是如此一战,代价也是尤为明显,纵使有神功护体,但商粼体内积攒多日的新气也消耗无几,原本接近突破三层的实力又是重新回到了原点。 要先修心法吗?但功法还是没到境界 缓步行走的商粼低眉垂思了一阵,殊不知他和邱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了全程,重新回到了拜熙镇的街市小道上,离廖氏医馆已然不远。 “汤澈!” 此间时刻已至西落,夕阳西下,邱赢的一阵呼声引得商粼一顿,在片刻适应了名字后好奇转头,回望身躯庞大的邱赢,目光不解。 “多谢!” 邱赢也没有二话,对着回头望来的商粼拱手谢道:“虽然感觉你变了副模样,但还是谢谢你帮我讨回公道。” 感谢之词说完,还没等商粼开口回答,邱赢却又接着换上一脸羡慕的表情,嘴角笑意显得苦涩,但没有多久,笑意便又收起,转而有些认真地微抿双唇,一双小眼难盖决然和坚毅的神情。 “虽然你有如此实力,但回索越的事,你还是不要痴望了,现在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安静呆在医馆疗伤,安心等着汤叔回来” 话至此时,邱赢声音渐弱,表情也慢慢复杂起来,而听到这里的商粼,亦是微微挑眉,不知其想。 “总而言之就这样吧,我送你到此,快些回去吧,廖老头怕是要担心坏了!” “先行告辞。” 邱赢两句话说完,又对商粼一拱手,转身迎着夕阳渐渐淡漠了身影,留商粼一人在拜熙镇的石路上静静沉思。 等到邱赢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商粼方才眯了眯双眼,转身往廖氏医馆继续步行,但留一话说与胸中的铜镜: “汤兄你确实有个好朋友,为他,值得!” —— 步行不久,商粼的身姿又重新回到了廖氏医馆的门口,抬头望了望悬于顶部的简陋牌匾,商粼面上表情显得有些复杂,在门口犹豫许久,微微一叹气,缓步走上了台阶,推开了医馆大门,入眼便是在坐诊案后低眉查账的廖邵卢。 这广阔的大堂内,却仅有一盏烛火能照亮细微,加上现在时已近夜,商粼推门而入的身影显得异常淡薄。 烛火当中的廖邵卢听闻声响,翻阅账本的手停了下来,抬头一望,借着熟悉的身形一下便认出了这漆黑的人影,深陷的瞳孔刺出如针细般的震惊,没有为任何人所觉察,随即再度低头,声音平淡地传向了商粼,说道: “进房里去吧。” 喉音的平静让商粼有些讶然和疑惑,他虽不期待廖邵卢有什么喜极而泣的表情,但如此波澜不惊又是何意?他难道就不惊讶一下自己能平安回来吗? 商粼此时虽心中有惑,但肯定不会问出口,他也没有点头应许廖邵卢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其身后的房门口,推开了已经令他熟悉的房门。 “还有。” 就在房门推开半面时,廖邵卢的话又是让商粼手上动作一顿,不由转头望向了烛火中的他,静待其音。 廖邵卢的目光没有再抬起过,他只是声音向着商粼: “明天起,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话倒没有令商粼有多大惊喜,因为今早之时,他便从廖邵卢口中得到了应许,所以如此一说,显得有些多余起来。 “嗯。” 商粼以鼻音轻轻回应,随后便踏入门洞,将房门合实,算是还了廖邵卢一个清净的大堂。 房内。 商粼拿火石点燃烛台,仅有拇指大小的烛身滴油不止,甚是倔强的模样。 随即便从胸口拿出了被灰布包裹的铜镜,解开束缚后,商粼将其重新斜立于桌案之上,让自己的容貌借着烛光从镜中映出。 不多时,那镜中的“自己”便开始动作了起来。 “粼兄!你总算肯拿铜镜了!现在我们在哪儿?客栈?” 镜中汤澈也同随商粼一样扎起了小辫,他满脸焦急的模样看上去已经在镜中憋了很久,语速飞快的话音让商粼都不由情绪紧张了起来。 商粼对着汤澈叹笑一声,回答:“还是在你廖爷爷的医馆里。” “啊?”听到这个回答的汤澈惊呼一声,他表情呆楞住了,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但随即这一种种神色都被安心所取代,对商粼宽慰一笑:“粼兄心里不介怀便好。” 汤澈的话让商粼一瞬之间又是想起了早间廖念晴的毒语,内心又开始烦躁之时猛然吐气,似要将满心的冲动吐出,面容不满地对汤澈话道: “我还是挺介意的。” 汤澈听到商粼这话只能回以苦笑,他并无焦虑,因为此时商粼能回来,就证明他已经冷静了,如此回答,应该就只是不满吧。 就在汤澈心中如此想时,商粼接下来的话语则刚好印证: “不过我早上确实冲动了,如此冷静一想,离开了这儿,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 得知商粼能如此想,汤澈心中满是欣慰,但接下来商粼的诉说,又差点让他咽死过去。 “你那索岳门的弟子确实厉害,如果不好好做点准备,想要回索岳,很难!” “噗!咳咳咳!” 镜中的汤澈再是绷不住自己淡漠的脸,听到商粼这话,他瞪圆的双眼尽被担忧和恐惧占满,他的脸直接贴上了铜镜,有种想要从其中钻出的动势,对着商粼近乎嘶吼道:“索岳门的弟子?粼兄你见过他们了?亦或是说,你和他们已经交过手了?!你上夕夜山了?见到掌门了?” 一串又一串的问题如玉珠坠宝一般不断朝着商粼的耳边涌来,若不是此声只有他能听见,怕是早就招了门外的廖邵卢。 商粼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身形远离铜镜,任由汤澈在铜镜另一头“发狂”,毫无回答。 “粼兄!粼兄!你别不说话啊!快与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见着商粼躲着自己的模样,镜中的汤澈更是急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铜镜的束缚,掐住商粼的脖子让他把一切都吐出来。 另一头皱着眉头的商粼见汤澈终于不再发问后,方才重新将视线朝向他,对其认真言道: “今早我要走的时候刚好碰上了你那朋友邱赢。” “是邱赢带你去的?” 汤澈听到邱赢的名字就立刻开口打断了商粼,因为在他看来,邱赢应该不会这么做的,他的心性自己了解,不可能让自己去送死的。 被打断的商粼微微皱眉,但心中并无不快,而是开口解释道:“是我威胁他带我去的。” “威胁?” 听到这词的汤澈浑身一抖,他是真的害怕实力高深的商粼对邱赢做什么,但商粼却没有打算在这词上面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说到了正题: “他带我去了夕夜山下,没有上山,只是那时刚好下来了两个人,我听他们的对话得知他们欺辱过邱赢,气不过,所以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顺道,把汤澈这个叛子要回归的事情与他们一说,让他们报信掌门而已。” “” 一段故事在商粼说来,既平淡又无惊喜,好像就是去镇外散步一般悠闲,但此刻落在汤澈耳中,则完全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气不过就出手?顺道说说叛子回归?还让他们报信掌门? 迭起的信息量不断刺激着汤澈的内心,让他这幅没有肉身的灵魂差点灰飞烟灭。 这算什么?挑衅? 不,商粼的行为是直接给了索岳门一巴掌! 明天,不对!也许就今晚,索岳门会不会来灭口? 汤澈心中已然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在良久的呆滞后,汤澈猛然甩了甩头,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思绪全部抛开,飞速打乱了心中原本制定好的所有计划,开始重新布局。 商粼看着汤澈思索的模样,也没有多猜他在想什么,而是自己在脑海里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粼兄” 拇指大小的烛火烧的仅剩半截,芯光跳动下,商粼的思绪被发声的汤澈牵去,二人视线交汇在了一处。 “我有个计划,需要粼兄往后克制冲动,冷静配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索岳八议 汤澈话毕,面上表情很是凝重,一滴细汗从他鬓角滑落,从镜中映出不知是真是假。 这话已如命令之语,只是汤澈内心却丝毫没有自信去命令实力如此强劲的商粼!但若无此话,他心中的计划就必然为商粼的冲动所打乱,故此,汤澈为此须有一搏! 看出汤澈面上有犹豫和决然之意,商粼不知他心中如何想的,但在听过他的提议后,商粼也同样心有所想。 “正合我意。” 话语出乎意料却又深在情理之中,令镜中汤澈顿时心宁神安,面上笑意不绝。 看着汤澈莫名的笑意,商粼稍稍蹙起了眉头,因为镜中影像被汤澈所占,所以他看不见自己的样貌,而倘若能见,他只想知道自己表情真是如此吓人吗? “那事不宜迟,粼兄,我便与你说说我的计策!” 汤澈满脸兴奋难以自抑,忙是开口出声想与商粼沟通会谈,而商粼亦是轻轻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汤澈此时正了正表情,换了一副肃穆神色,鲜有正经,直视商粼双目言道: “既然粼兄你已告知弟子传信,那你这一身实力定然要受索岳掌门重视,眼下粼兄你仅一人之力,难抗索岳之威,但这对咱们来说亦是机会所在!” “索岳不会动用势力来绞杀我们,故此粼兄你且静心修行,实力尚存,我们便能上索岳!” 听到此处,商粼心中顿生疑惑,开口询问道:“那我修为该至何境?” 汤澈听到商粼发问,便亦是开口反问他说:“五年以来,邱赢数次下山与我牢骚,我们聊到不少索岳弟子的事情,这几年虽有弟子突破,但大体修为并无多少精进,粼兄你能到武人三层境界便是足矣!加上粼兄你往昔昆仑武艺辅佐,定能胜武人四层!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重新皈依门派了。” “皈依?” 说到此处,商粼口中又是惊然一问,他本以为以汤澈之意是要杀回索岳为父正名,怎么到了现在竟成了皈依之计? 知晓商粼心中疑云,汤澈便再是耐心为其解释: “粼兄,无论为我,还是为我父正名都非易事,如今索岳门中奸细亦在,驱索岳上下人心,我们如此硬闯绝无胜算!再者,索岳掌门乃武人五层境界,直逼玉堂!加上索岳八方长老助力,粼兄你孤身一人定尝败果。” 汤澈的一段话让商粼心中疑云了却半数,但皈依索岳却并非他心中所愿,他还要再等汤澈下一段解释。 而汤澈则静息一阵,接着再说道:“所以,我们得先皈依索岳,以粼兄实力在其门派站稳脚跟后,再重翻当年卷宗,一步步为自己正名!” “但若真如你所说,索岳不乏杰辈,我又当如何从一杆众人中脱颖而出,使他们接纳这个叛子呢?” 汤澈的计策商粼大致明白,主要意思概括一气便是重新打入内部,由内攻外。 但漏洞也随之并出,如商粼话中疑问,索岳不乏人才,更何况商粼头上还有一个叛子的头衔,他们未必就能安心接纳他。 再一次的发问,汤澈心中却也早有预料,他神色微紧,语气更为郑重地与商粼提到: “粼兄可还记得,汤某曾和你提过盟列千门?” “自是记得。” 商粼被汤澈如此发问,神情顿时愣然,脑海记忆飞速翻阅,张口便是肯定应答。 盟列千门,前几日汤澈所提,由胤州上最鼎盛的宗派,九霄派所立,归纳胤州近乎所有宗派,以其实力划名排次,千门百派相争,千门一词也便由此得来,合为:盟列千门! 而如此盛盟,自是要有凌盟之主,九霄派在创盟十年后便舍弃盟主之位,为盟列再添新规:盟列百前,十年一会,百聚盛门,争锋夺主! 简而言之,千门前百列宗门十年一聚,集当世盟主宗门,百门相争,头名者则为凌盟之主! 如此新规定下,故而有胤州十年一风雨的绝盛好景可观。 而排开盟列百位在外者,则五年一战,夺千门席位。 世事弄人,在汤澈与商粼诉说此故事时,索岳门便身处盟列第一百零一席,并且已有二十余年挑战百位无果。 商粼脑海中的回忆渐渐清晰,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汤澈所说至此,便和自己以往的武林大会相互契合遐想,一度追忆自己立天下第一的壮言豪情。 如今盟列之事方以忆得,商粼睁眼看着镜中的汤澈,眼神恍若有了一丝明悟。 他开口与汤澈问道:“这,又是一个五年了对吧?” 话语惊人,却引得汤澈幽然点头,从五年前辈赶下山时记起,这便是第五个年头! “呼——!” 商粼朝天长舒一口气,心中想到:看来又是到了挑战百列之席的时候了。 想到如此,商粼自然更是明白了,汤澈此番所做的目的,叛子身份又如何?只要能有实力替索岳夺得二十余年都为曾战胜的百列盟战,那一切事端必然都能有所转机! 如此,便是机遇。 商粼睁眸,垂下头来再与汤澈问道:“你上次所说,那百列第百席,是上善宗?我没记错的话,最近的一次盟战,他们最强的弟子,应该是武人四层。” 汤澈不言,只是默默点头。 商粼看着他点头,原本有些冷意的血液在此刻竟复苏沸腾了起来! 他的一双紫眸看着汤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再问问,五年前你和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被赶下山的?” 汤澈听着一愣,目光流转之际,皱眉迟疑说道:“秋分?” 纵使不确定的回答,却亦是给了商粼一个鞭策自己的目标:此间立夏,到秋分,大概四月时光。 “四个月,我们便回去!” 八字诺言,让汤澈木然,更让商粼重燃了一股火热的沸血!这股感觉,还是在他挑战各路豪杰,立天下第一时才有的痴情! —— 与此同时,远在拜熙镇外的无垠峦山当中,夕夜峰上的索岳门大殿内聚集了九号人物。 大殿内侧以八根红漆圆柱支撑横梁青瓦,与正门相对,推门而入即见殿堂风景:八把榕木画椅各分四手拜访殿堂两侧,各式衣着,形色各异的八人端坐于画椅之上,他们人人看上去都肃襟巍然,目光齐齐朝向大殿一端,那坐于龙琢链索画椅上的老人。 只见那被所有人注视的老者皓首霜鬓,横眉劲胡,一身黑色的暗沉的袍服掩盖其躯,和崔猎李娇兰身上的武衣裁剪格外相似,只是老者这件袖口宽大,衣角过跟,显然不适于武斗,再有便是和崔猎李娇兰相较,老者这件衣袍以金丝绣龙八条覆体!与那星星点缀相比更如皓月一般明亮夺目,八龙刺绣围绕其身,如老者一人身居天位,凌于苍生! 这便是索岳门当代掌门,宛江索! 其视线环顾眼下四周,目光从端坐的八人身上一一掠过,却是久久没有发问,仅是索目皱眉,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究竟为何。 在场被环视的八人心中亦有各自猜测,他们已经齐聚在此一刻钟的时间,但宛江索终究不肯吐露一句话,这让他们心中好生惊恐之情,各有想法,却生怕出声得罪了他,故此也无人再有提议。 又静待许久,宛江索的视线缓缓转向了眼下八人中的其一,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一身粽袍儒锦加身的他粗野当中又带着一丝书生的细腻,契合完美。 感觉到视线望向了自己这头,棕袍男子顿感背脊一耸,冷汗直下,垂目思索片刻,终将视线对上了宛江索,但却使满眼疑惑,不知为何。 “崔长老,你的孩儿在外受欺你可知?” 一直沉默的宛江索终于出声,而这一声则明显是向着棕袍男子的,故而其余七人便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十四道视线汇集一处,看着棕袍男子亦是无声发问。 被所有人盯着的棕袍男子表情有些愣然,但忙是回答宛江索说道:“我,并未知晓。” 棕袍男子声音有些犹豫,因为在他想来,自己膝下孩儿崔猎生性顽劣,好欺他人,自己多次因管束无方而与其闹得不可开交,怎么如今从宛江索口中说出还让人欺负了呢?难道是以前他欺负过的孩子联合起来反抗了?但这孩童之间的掐架又有什么台面能拿到掌门八议上说呢? 一时间,一大堆疑问顷刻覆盖了棕袍男子的脑海,让其思绪堵塞时又是有些恼火起来,因为那孩子的顽劣,自己张来的颜面都快被丢尽了。 “若那孩子于掌门造成不便,我便立刻回去” 棕袍男子正向着宛江索提议回去询问时,却被宛江索伸手打断。 宛江索不顾粽袍男子越发疑惑的神情,只是向他冷然道:“你既然不知,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八名索岳门长老皆是心头疑惑起来,这算什么?招来八名长老只为如此小事? 正当八名长老以为是掌门无理取闹时,宛江索下一句话,就让这八人的心脏猛然一跳: “今日崔长老的孩儿,输给了汤澈。” “” 沉默死寂,闻针可落;唯听心跳,八人皆乱。 谁?输给了谁? 八位索岳长老一个个长大了嘴,恨不得将心中所想尽数吐露嘶吼出来一般,因为汤澈这个名字,从五年之前起,就已成了索岳禁忌! “掌,掌,掌门,你说犬子,输给了” 刚才为宛江索问到问题的棕袍男子此时先是出声,语气分外颤抖,脑海更是一片混沌。 宛江索再看他一眼,满是沧桑的声音很是肯定地回答道:“汤澈,汤澄之子!” “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确实,崔猎好歹是武人三层的修为境界,再者,五年前汤澈一身熬脉无人可医,如何能胜崔猎?” “怪哉怪哉,匪夷所思啊!” “不对,话说崔猎为何能遇上那汤澈?” “五年前悬令一下,汤澈莫还不识好歹往来我们夕夜峰不成?” 一时间,宛江索面前端坐的八人一下乱成了一锅粥,众说纷纭,私语阵阵,原本寂静的大殿一下便嘈杂如市场,毫无庄严可寻。 坐于八人之首的宛江索见此情景却也未出声打断,他的眼眸深邃,竟和汤澈的紫眸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其中更多了一种杀伐果断的霸者之气!眼底深处微光隐现,让人都不懂他心中所想。 经由一段时间的商讨争论,八人当中有六人的目光逐渐分视,开始在其中二者的身上来回观察,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那二人之中,一个是身为崔猎之父的棕袍男子,而另一位,则身着墨绿武衣,和棕袍男子相较少了书生儒气,但更多了一种武人的厉色。 二者对视,棕袍男子不言,眉目微皱,墨绿男子神情肃然,先是出声打破了僵局: “崔广超,你儿崔猎多欺我家邱赢,此次让他带伤下山解闷,我只是替你做了你没做的事情罢了!” “邱少峦你!” 被唤作崔广超的棕袍男子在听到名为邱少峦的墨绿武人答话后,立刻气得面色发抖,双手拍着画椅扶柄猛然立起,浑身道元尽数散开,狂涌向了对面的邱少峦。 “崔猎欺我儿下山,你还有理了!” 邱少峦见状亦不甘示弱,同是扶柄立起,一股不下于崔广超的道元真力奔泻而出,和崔广超的道元在大殿当中相撞,鼓动空气,掀起飞沙走石。 二人实力,皆是武人五层,周天! “你们两人为父还真是有点意思。” 此时此刻,坐在大殿殿首的宛江索方才出声,崔广超和邱少峦在话音刚落之际立刻收起了道元架势,朝着宛江索深深低头,以表刚才无礼之举的歉意。 “一个管束无方,一个纵容无度,我索岳的将来,定是要毁在这些不成器的后辈身上。” 宛江索说罢,也是握着画椅扶柄慢慢站起,他的动作,引得在场的其余六名长老都是连连起身,丝毫不敢迟疑。 “但我今天,并非冲你们两个说教而来。”宛江索双手负于身后,缓步前行,直至身形立于八人正中,再说道:“据崔猎所说,叛子汤澈实力近武人三层,有待考究,他还传信来说,叛子,迟早杀回索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变数 “叛子杀回索岳?” 八人皆愣,抬首望着宛江索满是褶皱的肃穆脸庞,知道此话,并非玩笑! “哼!我不知道他武人三层的实力如何得来,但就凭他这点实力,也敢说出如此大言不惭之语!那叛徒这五年怕是没好好教育这小崽子!真当我索岳无人吗!” 崔广超最先反应过来,没有多加思索的他当下便是痛骂起了汤澈的无知,在他的骂声中,八名长老神色各异,有的赞同,有的却是担忧和复杂。 再看立于八人当中的宛江索,枯瘦的面庞上眉须丝丝抖动,听着崔广超的谩骂声表现的无动于衷,看不出表情,只在他骂声结束后,方才跟上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无知也好,自负也罢,他武人三层的实力已经摆在眼前了,说要杀回索岳,我不觉得他全无准备,或者是替那汤澄传话也说不定” 宛江索语态幽幽,话似说到一半,接下来的声音越发微弱,让人听不真切,但这也让八人开始了各自的猜测。 “长老所言甚是,汤澈原本就生性胆小怯弱,此次行动绝非他一人主使,汤澄定在其背后充当幕手,他既然有能力让身患无解之症的汤澈重踏修行一途,那叛徒回归的传信就绝非戏言!索岳门上下应当全面戒备,以防其犯!” 八人当中一位赤群淡妆的丽人在出声建言,听着如同附和掌门,但其中亦有不少自己的猜测和建议。 只是这位丽人话才说完,在其身旁一位白须老人却在此时又出言反驳: “老夫所见,此等方法还是太过保守,若一味戒备,岂不是要让那汤澄低看我们一等?让他以为我们怕他挑衅不成?索岳无懦夫!所以老夫建议掌门直接派人下山,寻那叛徒所在,快刀乱麻斩之!永绝后患!” 拄着拐杖的老人看似体弱,但出声建言却又满带杀伐血气,让一旁的丽人不由紧蹙秀眉,面露厌恶。 八人在此二人建言下已分两派,经由其余长老建议后,出手先攻的老者笼络四人为列,占据优势。 一直等待八人讨论妥当,便齐眼看向掌门宛江索,静待他的令言。 宛江索再次沉默良久,双目微眯,询问那占据优势的老者问道:“拜老,再有几月,又盟列百位之争了吧?” 宛江索话虽向那老者,但音却震所有人心! 对啊,百位盟战又要来了啊! 所有人心中方才回想起此等大事,刚才全部被叛子回归的消息震撼失神,一时竟忘了索岳二十年来的未了夙愿! 被问到话的老者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变换复杂起来,时而迟疑,时而挣扎,纠结万分。 最后的最后,老者像是放弃,对着宛江索低头说道:“是,冬至时节,我们索岳将再次约战上善宗!” 宛江索深吸一气,开口立下决定: “那便让弟子潜心修行,以备盟战!” “掌门!”老者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开口劝最后一句:“只要派武人三层的弟子,亦能” 只是老者话未说完,宛江索大袖一挥,厉声将其话打断: “崔猎武人三层,有四门形技,一门体技武艺护身,亦是输给了那叛子!” 一话,让老者一时语塞,更让一旁听着的崔广超面上阴沉了下去。 但是这还未完,宛江索的话还在继续:“再者,还有一个汤澄!” “五年已过,汤澈可达武人三层,那汤澄的境界亦不会低!让武人三层的弟子去岂不送死?” 宛江索话毕,八位长老无人反驳。 “他们不来,那便最好。”宛江索说罢,脚步轻挪,朝着大殿殿门走去,边走边说道:“他们若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负于身后的大袖无风自扬,随着“吱嘎”一声作响,宛江索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无尽的夜色当中,留下殿中八人在原地各自苦思,面面相觑。 殿外。 宛江索踏着石阶缓缓往下走,他身后大殿的全貌在夜色笼罩下仅剩模糊的轮廓,但依旧无法掩饰它的宏伟堂皇。 步行于夜色,宛江索立在夕夜峰的山顶,站在索岳宗门最中心的地域,仰首瞭望,冷月当头,恶云掩星,乌风过襟寒留隙。 “我已经足够仁慈了,汤澄” 嘴角微吐一息,化白气消散无形,宛江索眼中映出的冷月,格外寒冽! “五年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就算带着我的骨肉,我也绝不手下留情!” 宛江索话锋由本来的温和瞬间转化凌厉!他身前无人,但话语却又向着某人,一字一句尽是危险和杀气! “你且记好了!” 话音飘散,随风而去;万籁俱静,无心无情。 —— 同是一抹凛光皎白下,风过千里,跨山峦,渺汤城,至令处五百丈高山,停落玉掌琼尖。 水蓝色的有致身形立于峭壁兰亭,素腕盈握托举光华美腻,不沾胭脂俗粉,摒弃埃气红尘,羽衣加身,当如仙子洛神! “索岳小探今日有报?” 启唇便是天籁,话音肃穆却又不失纯良柔美,堪笛音绕耳,琴声缠魂。 女子身后,还立一长袍男子于暗处,夜色戎衬宛若与天上玉盘相引,生于夜色,隐于黯然。 听到身前女子问话,暗处男子当是不敢怠慢回答,皎月映照下的黑影轮廓像是在慢慢低首,对眼前之人俯首称臣,话语恭敬,语态沉稳: “是,传索岳叛徒汤澄之子汤澈身现夕夜山脚,败索岳八老之一崔广超之子崔猎,告索岳掌门宛江索:他日叛子定回归!” 暗处男子话毕,亭月丽人蹙眉微惊,开口询问: “叛子回归?小探是否有报其是何修为境界?” 身后男子听闻,当下便开口回答:“小探传信,崔广超之子崔猎境界武人三层,四门形技,一门体技护身,但依旧不敌那叛子汤澈,故而属下斗胆推测,汤澈实力应为武人四层有余!” “武人四层” 女子垂目低吟,素手上的蓝色光华渐浅浅暗,如其内心,开始微微低沉了下去。 “若非心有生计,就是有幕手操盘”女子再度沉吟,目光向那眼前层层山峦,眺望无迹,但却好似心有所去,紧盯一处而不放,朱唇再启,问道:“小探有报汤澄的消息吗?” “并无。” 暗处男子的话让女子陷入沉默,当凉风吹拂寒冽,女子眼眸已有定数。 “他是要借盟战” 女子开口,猛然沉重的语气令暗处男子神色失衡,惊容乍现。 “武人四层,在同辈当中,确实已能算得上佼佼者,我上善宗隐三宫弟子也仅如此水准,对索岳来讲,这定然是一大助力!” “但”暗处男子心中似有异议,出声驳道:“那汤澈是叛子!” “叛子如何?”女子微微转首,月色映照下,她的容颜更是倾倒众生万物,唯天可拥。 “叛子亦是棋子,对宗门有利者,不用,那便是愚蠢!而且这枚棋子,能圆他索岳二十年的梦,你说他如何能舍?” 女子的话,让暗处男子面容复杂起来,唇角轻抿,再没有出声。 “他是变数。”女子再转首,又将视线朝向天空,望着乌云遮蔽轮月,她心中的一丝光明也随之被掩盖了过去。 “对我上善宗的变数。” “传五人前往索岳周城,将那变数之棋,移出这棋盘!” 一句话掀起黑夜阵阵风云,暗处男子遁形而去,一段激流暗涌向身居拜熙镇的商粼。 —— 新阳东出,清晨又至。 阶隙杂草还未褪去露水,一身灰衣人影就从廖氏医馆的门洞中走出,脚步轻盈地走下三节台阶,行在了人烟寂寥的拜熙小道上。 商粼按着昨日路线,闲庭信步地缓慢行进着,双手负后,一副老来惬意的奇怪模样。 昂首挺胸之时,他的胸口以及肚腹的位置还有微微的突起,显然有物藏于其中。 身形步出小镇之外,又来到了一条明阔的大道,但商粼这次并没有沿着大道前行,而是往右侧一拐,进入了大道旁的丛野草群当中。 这片枯地不经人修整,杂草丛生却又很快凋零,绿意与残枝并存,生机与萎靡相斥。 如此寂寥之地,应是让所有人望而却步,但于商粼来说,则是一块清净的宝地。 商粼目光四视,脚步左右行停,终于是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绿地盘膝而坐。 身形坐定后,商粼便将怀中的铜镜拿出,掀开灰布包裹,将其倚靠在了身旁小石子上,立于自己面前,好照出自己的模样。 不多时,镜中映出的汤澈恢复了“神智”,目至盘坐的商粼,却无能环顾,只能出声询问道:“粼兄,我们现在在哪儿?” “小镇外。” 看着镜中汤澈无恙,商粼简单一句话就算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即双目紧闭,双手捏出指诀放于两膝之上,双唇启动之初,空气中微薄新气便纷纷朝着他靠近而来,随着其胸口蓝光窜动,一缕缕新气被商粼纳入体内,游走奇经八脉之间。 吐纳几时,商粼体内浊气基本排除在外,接下来,便是食用新气汇聚丹田,弥补昨日之空。 武人一层,吐纳:吐人脏浊气,纳天地新气。 人为杂生,而修武则向仙体,觅法长生之能;仙体无垢,人脏却每日都累积浊气,故而吐纳既是境界,亦是修武之人必学之法,需每日运气,保证武体如新。 倘若普通弟子,摸索这一境界须看天赋有几,天赋盛者,或许几息时间便能摸索到法门,踏入修行一途;但天赋贫者,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参悟精髓所在,与武无缘。 而若非普通弟子,宗门当中多有练习吐纳的形技武艺,找到法门所在,宗门弟子就定然快普通人一步,先入武道。 汤澈作为宗门弟子,母亲更是索岳掌门之女,故而法门定然不少,只是奈何天赋与体质,他整整花了十年时间方才吐纳成功,第一次让新气充满肉身五脏,让武体活新,踏入修行。 但现在,汤澈的身体却非他自己所有。 看着商粼如此快的吐纳新气,醒骨,镜中汤澈不免露出一丝羡慕的眼神,而这羡慕当中,亦有淡薄的震惊和释然。 扪心自答,汤澈并未传授商粼如何吐纳之法!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商粼一人所悟! 从他占据这幅身体到第一次吐纳,时间只是早上和晚上的差别而已!纵使有根基所在,但汤澈那点修为仅微薄如纸,商粼似妖孽般的天赋才是真! 汤澈从镜中看着商粼,他的心已经有些麻木了,从认识商粼的那天起,一波又一波的震撼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个从他世来的灵魂,言行举止有时候虽然冲动,但皆不被世事左右,举手投足都是汤澈向往的自由与潇洒,当他认为这就是商粼的极限时,商粼却总能再打破常理,让他再度沉浸于震撼和赞叹当中。 粼兄,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汤澈眼神向着商粼问道,而闭眼的商粼又如何能听见他的声音?吐纳完后的商粼很快趁热打铁,唇齿微动之间,开始慢慢吸气,吸取空气中源源不断的新气。 武人二层,食气:口食新气,存藏丹田。 与吐纳稍有不同之处在于,吐纳的新气重在,而食气的新气则重在存藏。 丹田是修武之人力量的根本所在,存藏此处的新气可依武人之意流经身体气脉,强肉似坚石,壮骨如刀剑! 食气之人已非凡常,他已能有武人之称! 商粼不断吸食新气,昨日体内亏空渐渐恢复,但他却好像并不只是满足于此。 “哗” 声如河川慢流,引得镜中汤澈不由皱眉,他视线四转,以为这声音因是商粼所坐此地河流所动,但视线看了许久,方才从商粼自身找到了端倪。 水蓝色的光华从商粼胸口向下,形同一川瀑布飞流,冲入其丹田!更从丹田流经四方经脉,像极了大海分流,泾渭溪泉皆被填满! 汤澈被如此壮观之景所震惊,而闭目的商粼此时却似同梦呓,唇角轻吟道: “引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