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偏爱人间烟火》 第1章 人间 第一章人间 梨灵姬笺: 当我还住在草木族的时候,和五族长景珃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他说:“您入驻月神殿之后,倘若没有寒月神尊陪同,切记不要再离开那里。” 我了然,点点头说:“擅自离开月神殿,月神长老们就会认为我不懂礼数,会说我不配当灵姬,不配嫁给寒月神尊。会关我禁闭,罚我跪神坛,甚至还会把我遣回本草族。所以,我必须铭记规矩,安分守己,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当上神妃。我说的对吗,五族长?” 作为草木族选出来献给寒月神尊的灵姬,规矩什么的我早已烂熟于心。 景珃却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担心您被遣回来,而是怕您一旦离开月神殿,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默默的看着他那一贯冰冰冷冷的脸,很想告诉他,其实他一点都不适合开玩笑。 而现在,我为了采摘一朵盛开在人间的凤凰花,不仅离开了月神殿,也离开了灵域。 这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能背诵繁琐艰涩的远古神文,却时常会忽略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所以,直到那只绿眸狼魔将他冰冷的爪子探入我胸腔震碎我心脉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被月神所庇护的灵姬,真的要把命给交待在这儿了。 漫天血色里,我仿佛又看见一脸冷傲的凤凰灵姬,她说:“只有凤凰花入药,我才能炼出疗心疾的灵丹。” 然后是微笑着的白狐灵姬,她端给我一杯花茶,轻声说:“梨妹妹,凤凰花只长在人间,你去采摘,可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回来,否则长老那里,我瞒不住的。” 蝶妖姬一身彩衣,裙带翩翩,送我到宫门前,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去了人间,一定要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很可惜,她们说的,我一样都没做到。 真是应了景珃说的那句不像玩笑的玩笑话,回月神殿的路,我找不到了。 人间的平湖水波淼淼,雾气氤氲中,我似乎望见对岸的凤凰花亦如我胸口的血,红的明丽烫眼。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原本一点点模糊的意识,此时又渐渐回复,我无法适从,因为这——实在是与天道相违。 “不合规矩!”月神长老冰凉的声音如同在耳畔炸响!回声不绝。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正文 没有月神殿那般彻骨的寒意,也听不见殿内终日终年重复的乐音。 这是什么地方!我慌乱的翻身下床,意外的撞上一对水灵灵的眼睛。 “嘘!”她愣了愣,迅速将食指按在唇上,惊喜的情绪一闪而过,还颇为调皮的眨眨眼,“夫人和城主刚刚离开,七小姐你可是想出对策来逃脱这次惩罚啦?” 她!人类!我傻了眼,下意识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发出无礼的尖叫。 “什么?!”她似乎也慌了,“七小姐还没想出来么!” 她眉头一皱,转身背对着我,将屁股撅到我面前:“七小姐您看,纯良可是挨了十板子,喏,肿的跟桃子一样,城主这次可是真的发怒了!” 接着又转向我:“小姐昏迷时,城主又气又急,说等您醒后一定要重重罚您!” 天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楞楞的坐着,心中只剩一个声音反复回响:这里是人间,这里是人间,这里是人间…… 她却开始拧着手指团团乱转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连七小姐都没有办法了!” 转的我眼晕,我晃晃脑袋。我是谁?不是梨灵姬的么? 不知为何,她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之后,我和她就这么对视着,相顾无言。直到另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纯良,夫人让我来问问,七小姐准备好要醒过来了吗?我们给七小姐做了她最爱吃的水晶糕,冰糖豆卷,荷叶粥,再不吃的话味道可就改了!” 门外又出现人类了!我手指没出息的颤抖了一下,慌乱的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不知她能不能挡住外面的人,我……其实很怕生。 这么一来,我对她反而不是很戒备了。她名字叫纯良?真好听。 纯良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反正早晚都躲不过!”说着一把将我推回床榻,“七小姐你放心,纯良绝对不会让你受罚的!”她边说边匆匆扯过被子把我蒙了起来。 我手忙脚乱的把被子往下拽拽,露出头脸,看她沉着的向外面走去。 “小姐醒是醒了,就是气色不太好,连话都没能说一句呢!”纯良堵住门口说的底气十足。 我竖着耳朵细听,另一个声音似乎忍着笑低声说:“行了,知道你们的小心思,你当夫人便舍得罚七小姐?否则,也不会将怒气冲冲的城主给支开了。”然后声音陡然增高,清清楚楚传到我耳边,“只是七小姐这次闹得太不像话,平日里,她就算将整个平湖城翻个底朝天,城主也只会跟她屁股后面再把个给掉过来。可这次,七小姐是险些送了命啊!城主惩戒一番,让七小姐以后有些顾忌,反而对七小姐有好处。” 她们说的七小姐难不成就是我?我紧紧抓着被子,心中茫茫然,不知道我被魔挖心失去意识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把我彻底变做另一个人类。 那我还是梨灵姬吗,还能不能回月神殿了? 梨树下,景珃冷着一张永世不变的容颜,手执一卷书,俯首向我:“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要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只愿灵姬您能平安永世。” 现在,那个气态雍容的中年女子就坐在我床前,执着我的手,抚着我的发,目光怜爱,语声温柔。 我心虚的流汗,很害怕一张口,她就会发现我是个逆天道的怪体。 渐渐地,她笑容不再,好看的眉头蹙起,目光也变得惶恐起来。 她站起身来喊“快请大夫”,又说“去找城主”,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景珃的话第一次出了错误,我惶然不知所措,只好裹着被子缩到墙侧床角去。 很快,屋里的生人又多出了好些。 有人爬到床上,将我扯出被窝,拉到床边,她们一定是知道我是怪体了! 我的胳膊被按着,手腕被摸着,嘴巴也被捏开了。 还有一个面色铁青,眉头紧皱的中年男子背负着手站在床前死死盯着我。 遇上魔我都没这么怕过,我多希望此时寒月神尊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他那只颠倒众生的手,引我回到月神殿。 不知过了多久,那捏着我手腕被称作大夫的人对中年男子说了几句话后,中年男子眉头舒展开了,他道声谢,吩咐旁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随后,“将板子取来,”他语调冰冷的说,“萧娃,擅自离家,盗取他人舟楫私渡平湖在先,不知悔改假装疾病欺瞒父母在后,如此大逆不道之女,唯施以家法,方能改之。” “夫君!” “城主开恩!”一屋子人乱七八糟的喊。 “你们谁敢瞎嚷嚷一并罚了,还不带夫人离开!”城主一甩袍袖厉声喝道。 夫人挥开几只意欲伸过去的手怒道:“我偏不走!萧娃也是我女儿,就算要罚也该听听我的意见。” 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望向屋内对峙的两人。 “很好看吗?”城主清咳一声,冷冷环视一周。 一会功夫,屋里只剩下城主、夫人和我。 我来不及往外跑,房门已关,我只好抱住被子继续缩回床角。人类,一如神文中记载,复杂多变不好惹,我现在身处人间,在他们的地盘,纵然他们对我做了诸多无礼的举动,我也只能忍着。 但若有机会,我一定要离开,带着凤凰花,回到月神殿,就算长老惩罚严苛,我也…… “夫君~”夫人口吻突然柔和起来,我震惊的看了她一眼,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哼!”城主拎着一块黑幽幽的木板,脸色依旧不好看。 “夫君,你看娃儿现在多乖。”夫人浅笑如花,上前一步搀住城主胳膊。 “那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城主丝毫不肯退让,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娃儿才十岁,夫君忍心打她板子?”夫人颇为幽怨的说。 我默默的打量了一下木板,那是榆木制成的,怎么黑成这个模样? “十岁?人家十岁的女孩儿天真烂漫乖巧可爱,她呢!都做了些什么?打伤了张家小公子,我才训斥她几句,就离家出走,还妄想偷渡平湖!“城主额上青筋暴起,紧握板子的手指捏的青白,”三五个打鱼的汉子都不敢去她要去的地方,小小年纪如此忤逆,不知天高地厚,若遇上魔,一个指头就能把她碾碎!“ “是是是,娃儿这次确实不对,夫君消消气,“夫人紧紧拥住城主的胳膊,一边向我眨眼睛,”娃儿,赶紧和爹爹认错!“ 她对我说的?我看着阴森森的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咳咳……夫君啊,娃儿这次是死里逃生,就算大夫说她现在已没什么大碍,那也是受惊不小,怎么能再罚板子呢?夫君快把板子放下吧,看把娃儿吓的,眼神都直了。”夫人继续劝解。 我眼神直了?当真失礼。我忙移开眼睛,可一时又不知该看哪里,只好垂下头。 “啪!”一声巨响炸开,我猝不及防,差点惊叫出声。 城主你究竟想怎么样嘛!我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解的看着用木板拍碎桌案的城主。 泪眼模糊里,我看见夫人悄悄戳了戳城主的侧腹,城主有些愣怔的脸色立即重新板好厉声喝道:“这次看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板子就先记着,下次你若再闯祸,一并罚了!这桌案就是你的先例,知道了么!” 人类的无名火,当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我只得点点头,结果眼泪没控制好,跌落了几滴。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这算是第二次哭了。 ……人间太恐怖了,一定要逃离这里。 日落时分,人间,四处炊烟袅袅,灼得我腹中火烧火燎。 我忍耐着腹内这种陌生的感觉,溜出这处牢笼,并凭气息和方位找到了平湖。 这里开满了凤凰花,依旧灿烂而明艳,静默又嚣张。我痴痴的观赏了半天这种无法在灵域和神域生长的花,精挑细选的采了几朵后,就准备渡平湖——灵域便在平湖南岸。 我站在水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调动体内灵力,平湖水域虽广,我自信还是能飞越过去的。 苇草新鲜的气息夹杂在水气里温柔的探入我肺腑,濡润着四肢百骸甚是舒服。只是……只是…… 我睁开眼,愕然,灵力呢?体内竟空空如也。 夕阳将落,平湖明镜般的水波染了半顷夕阳红。 我陌生的倒影,就那么傻傻地在泛红水面上摇着。 凤凰花一朵一朵掉落。 我看向彼岸,那里与我仅一水之隔。 可是我过不去,即使去了,没有灵力,我也打不开通往灵域的结界。 心灰意冷之余,我开始反思,一点点回想,缓慢的,从走出月神殿,穿越灵域,打开结界,站在人间,直到遇见那个狼魔…… 心突然急剧的抽搐了几下,绿眸狼魔,赤橙黄绿青蓝紫,不过才四级而已,竟如此轻而易举挖走了我的心脏,我可是身负月神之力的梨灵姬啊! 我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敢也不愿承认,其实在看见那个狼魔的时候——我的灵力就已经接近衰竭了。 抑制了我的灵力——只能是丹药的缘故。 白狐灵姬的笑容从来都是那么温柔,就像她递给我的那杯花茶,馨香中透着暖意:“你喜好花茶,我泡茶手艺不精,但也练了许久,你且尝尝,可还合你口味?“ 那茶,依稀有几分古怪,但白狐灵姬一副期待的表情,我还是喝下了。当时,只以为她手艺不精,并未多想。 谁知…… 血腥气已弥漫了唇咽,我浑身发冷,放下渗血的手,再看向对岸时,那里已是一片昏暗,阴森可怖。 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着,突然不想让对岸的黑夜沿着平湖蔓延到我身边。 柔软的青草一簇一簇的弯折,天外星子只亮了两三个,云遮着,遥远到不真实。我脚一软,浑身的力气如被抽空,跌坐在地,世间之大,此时却已无我容身之所。 我抱紧双膝,将脸贴在膝盖上,无声的坐在星空下,悲喜全无。我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坐下去,恰恰,那笛声响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萧花浅 第二章萧花浅 梨灵姬笺:我修成灵身的第八个年头,还是在草木族的灵姬神殿里住着的。一个侍女不小心说漏嘴,让我得知自己竟有一个极其悲哀的缺陷。 为此,我哭的竭斯底里,天昏地暗,侍女束手无策,只好请来了景珃。 景珃匆匆而至,我抹着眼泪问他:“我是傻子吗?” “不是”他语气一贯的冷冽。 “那为什么我会记不全七年前的事?” “凤凰灵在修成神之前,夜不能视物,”景珃端了一盆清水为我净脸,侍女想要帮忙,他拒绝了,接着对我说,“狼灵生来惧火,龙灵每十年都有一次蜕化之痛。就连爱美成性的狐灵,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露出尾巴。万物生灵皆有缺陷,并不独你自己。” 我闻之释然,但随即又开始担忧:“我的记忆只有七年,那现在背诵的神文,规矩,七年后岂不就全忘光了。” “时时温习,便不会忘。”他将玉杯中注入茶水,眸色沉静,语气淡然。 我沉默半晌,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神文我可以日日诵读,那你呢?” “什么?”他端起玉杯朝我递来。 我顾不上接:“若我日后去了月神殿,一个七年,又一个七年,又一个七年……那时我该怎么记住你?” 他的手僵在那儿,我看着他。许久,他垂眸,放下玉杯,平静的说:“能记住便记着,实在记不住忘了也罢。” 我沮丧的低下头。 似乎想要安慰我,他的声音随后而至:“修成神,或许便可以克服这一缺陷。” 如今,一个七年过去,又一个七年结束。现在这个七年也早已开始,所幸,即使没能修成神,即使经历过一次死亡,即使我变了模样,我还是能记住景珃,以及他所说的那些话。 正文 空灵清越的笛音,穿透了黑暗,以及平湖水氤起的雾气。 我抬起头,寻声望去,粼粼的平湖上,依稀一个黑影,像是舟的形状,上面还亮着两点昏黄的灯光。 云去月明后,平湖一下子开阔起来。舟楫的样子更加清晰,连着舟上吹笛的身影,在我眼中也渐渐有了轮廓。 一曲终了,船亦靠岸。 “终于到了!哈哈,二祭司好曲子。”一个身影跳下了船。 “难得,你还没睡着。”吹笛的那个身影从容上岸。 “二祭司,我们是直接回祭司台吗?”又有一个身影从船上下来。 “嗯,”声音慵懒有些漫不经心。 “咦?二……二祭司,那里好似坐着个人。”最开始下船的人指着我说。 他顿住身形,捏着笛子向我看来。 “灯给我。”他沉声道。 月愈发的明亮,连深蓝的天穹都镀上一层银光。 他提着一盏灯,衣带飘摇,踏着青草向我走近。 借着光芒,我看清了他的脸,下一瞬,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景珃…… 想起当时初见,他站在碧玉池畔,向我遥遥一礼:“草木族五族长景珃,不才担任灵姬教习,日后如有得罪之处,望灵姬海涵。” 现在,他站在月光下,将灯笼照到我面前,却讶然说:“萧娃?你怎么在这里!” 他完美如神袛的脸,如同景珃一般的俊逸,但那种意气飞扬的神采,却是景珃所没有的。 景珃是神,还是属于法力高深莫测的那种,就连草木族的大族长都勘不透他的原身。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气质虽华贵,但我十分肯定他并没有灵力傍身。 我应该不会看错,他的的确确——是人类。 与景珃,只是……长的相似罢了。 他沉默片刻,将灯笼递给身后的人,俯下身向我伸出双臂。我身子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二祭司,那我们现在还回祭司台吗?”那人接过灯笼傻傻的问。 “笨死了!”另一个人虚踢了他一脚,“没看见七小姐在这里吗?当然要先去城主府啦!” “哦!”那人恍然大悟一般,立即提着灯跑在前面照亮。 我如同在梦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下巴抵在他肩上,看着月光下的平湖一点一点模糊在夜色里。 我逃出城主府时走过的街道,又出现在我面前,不同的是,现在四处灯火通明,狗吠声不断,比之前天亮时还要热闹。 “萧娃,你这次闹得动静不小啊!”他低笑着在我耳边说。 我不动声色,这肯定和我没关系。 “哎哎老太爷,您就让我进去瞅瞅呗——啊别打别打……” “打的就是你,七小姐能藏鸡舍里?我看你脑袋让我家猪拱了吧!” “是是是,我错了错了……咦太爷您老还养着猪呢!可了不得!那个谁赶紧去猪圈找找有没有七小姐……哎哟太爷手下留情!” “我还养了你们这帮欠打的龟孙子!” 我抬抬眼皮,七小姐?不会是我吧。 他低笑一声,转头吩咐道:“左护法,去和萧山说一声,七小姐已经找到了,把护卫都招回来吧,别再扰民了。” “是!”左护法小跑着去了。 一会儿,“咦!这不是左护法么?难道六公子回来啦!啥?七小姐找着了!”一阵急骤的响锣声,“弟兄们,七小姐找着了,都撤了吧——” 于是,作为响应,四面锣声欢呼声四起,各家各户关门声,叫骂声,狗吠鸡鸣声又响成了一片。 他边走边笑道:“萧娃,城主府的护卫都被快你折腾成傻的了。” 话音刚落,“铛铛铛”锣声又响,“六公子回来了,你们几个回去禀报城主,剩下的弟兄们赶紧列队迎接!” 他胳膊一僵,不再说话,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城主府威风凛凛的大门前,亦是灯火通明,远远便看见一队护卫前站着杀气腾腾的城主和一脸担忧的夫人。 他胳膊一松,把我放到地上,我看看城主,脚步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如墨一般眼眸,他嘴角一扯:“敢做不敢当可不像萧七小姐的作风。” 我只好硬着头皮任他拉着走向城主府。 城主的脸色却异常的缓和:“花浅回来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上前一步:“花浅见过父亲、母亲。” 夫人欣喜的拉着花浅的手臂:“小六,你许久没来家里,今天这么晚了,就别回祭司台了吧!”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本来还想着逃离,可现在,我似乎除了这里,已无处可去。 这样想着,我又一阵后怕,虽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七小姐萧娃,但好歹能借着她的身份,名正言顺待在人间。只是……原来的七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吗?为什么我会占据她的身体。 我不禁心虚的看了一眼城主,不知是不是被他吓到,我总觉得他周围冒着金色的星星,煞是好看,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人类的身体就是不好驾驭。 我醒来后,纯良一脸的不可思议:“七小姐,您居然会饿的晕过去!夫人准备的饭菜都摆在桌上了,您就算偷跑出去玩,也该拿些吃的嘛!就算没来得及拿,也该去别人家吃一些啊。反正城道两边的人家,都给小姐准备过饭食。还有手背上这两排整齐的牙印是怎么回事?难道小姐已经沦落到饿的要啃手的地步吗?多疼啊,再饿也不能啃自己的手嘛,要啃别人的!知道吗,啃别人的。” 她一边絮叨,一边端过一碗冒着热气的不知什么东西,笑笑说:“这粥啊,之前六公子已经给您喂过一些了,剩下的,我一直给热着,就等您醒后再喝。” “咦?七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心一跳,忙抢过她手中的碗,低声说:“我……我喝……”想不到来到人间,我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哎呀,我的小姐,你慢点儿吃啊,小心烫!” 好不容易喝完了粥,纯良小心的凑过来,搓着手说:“七小姐,您看您闹了好几天,也该累了。这两天咱就在府里歇着,别往外跑了吧!” 纯良说的很委婉,其实我是被城主给禁足了。不仅如此,纯良还捧出一册封面写有“警世言”三个大字的书,放到我跟前说:“七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就抄些字玩儿吧。也不用担心纸不够,城主为小姐准备的,有这么多呢!” 我看纯良在那儿比划,这个人类少女竟如此可爱,说白了不就是城主在罚我抄书嘛。 今天阳光明媚,纯良在院中樱花树下铺了张席子,将书案搬了过去。我跪坐在席子上,老老实实的从案上抄书。 人类的文字与灵域的普通文字其实相差无几,但我现在因为没有灵力,不能凭空移墨写出字来,只好借助毛笔,我捏着它,有些不太适应。字写的软趴趴的,难看的紧。 所以,我很担心纯良会笑话我。但不知怎么回事,纯良不仅没有批评我写字难看,反而异常兴奋,时时凑过来看上两眼,然后问我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提也不提字的事。 我都记不清是第几次回答她了:“我不渴,不饿,也不累。” 也只是片刻安静…… “我没看错吧,萧娃,你——居然在写字。”一个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 是他,我握着毛笔,扭头看过去。 一袭青莲色华服,襟口处绣着大朵大朵半开未开的凤凰花。 墨发如倾,腰间黛色玉玦悬着淡青流苏,随他举步轻轻摇晃。连廊曲折,他兜兜转转,衣襟上的凤凰花时隐时现。 日光里,他的容颜显得更加俊朗和熟悉,我看的失神,一时没控制住,唇间吐出两个音:“景珃……” 他衣袖轻拂过树干,从我身边坐下:“你叫我什么?” 我忙缓过神,摇摇头,仔细想了想:“花浅。” 他剑眉微挑。 难道错了吗!我心里直打鼓,瞅瞅纯良,她丝毫没有要帮助我的意思,只一个劲低着头,在地上数石子。 我努力思索片刻,迟疑的说:“小六?” “扑哧!”纯良终于不再数石子了,她背过身去,肩膀抖动着,笑的有些可疑。 眼见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难道又错了!我咽了一口唾沫:“六……六公子。” 他好看的眉略微皱起,我心为之一揪,还是不对! 突然一个答案浮现脑海,我脱口而出:“二祭司!”这下总该正确了吧。 我准备听他给我肯定的答复,可他面色沉静,深邃的眸子喜怒莫辨,这可不像认为我答对了的样子。 但我能知道的只有这些!我瞪着他,心中暗暗决定,若是他再追问,我就直接告诉他我不是萧娃。 出乎意料的,他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发,柔声道:“萧娃,你还在生六哥的气么?” 六哥?哦—— 是了,我该叫他六哥!人类之间的称呼有些复杂,我以前闲着无聊时读过一些关于人类礼节的书,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哎我是梨灵姬,叫他六哥做什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毛虫 第三章毛虫 “我是去南岸调查魔的踪迹,不是故意不陪你的……我没想到你会自己乘船渡平湖去寻我,萧娃,还好你没事。”花浅声音低沉。 我眨巴着眼睛,听了花浅说的话,再联想之前城主的怒吼…… 原来如此! 我思路渐渐清晰,那个小女孩失足翻落水中的画面在我脑海中缓慢成形。 她哭喊挣扎直到无声无息,最后,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着,让我和她融为了一体。她已经死了,而我取代了她,活了下来。 虽然在灵域神域都没听说过这种奇闻,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萧娃并非没事,他们眼里的她,内在其实是我——梨灵姬。 我看着花浅温柔的眉眼,心中犹豫,该不该告诉他实情。 不知道真相倒也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该骗他! 就在我正欲张口的时候,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东西“吧嗒”摔到我头上,然后顺着我额前的碎发滑到我鼻梁,停住了。 毛毛……毛毛虫! 身为草木族我对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我向后仰倒,慌乱中蹬翻桌案,也顾不上席子上一片狼藉,那毛虫就在我脸上,我却连碰都不敢碰。 “啊——”,真难想象,这尖叫声是从我嘴中发出。 还好,一只手及时把我从惊惧中解救出来,花浅嘴角噙笑,伸出食指将毛虫勾起,托在手心:“萧娃,迷失蝶的幼虫,任谁见了都会欣喜万分。想不到,你却怕成这样。” 我连忙坐好,端正仪态,压下心中的慌张,镇定的扫了一眼在花浅手心里的毛虫。 管它是谁谁谁的幼虫,反正在我眼中,所有毛虫都是一个样的。我一点儿也不欣喜,你还是赶紧拿走吧! 花浅却丝毫没有要拿走的意思,他随意的拨动了一下毛虫肥嫩嫩的身体,毛虫顿时不安的晃晃脑袋,我浑身汗毛立起,凉意直窜脊背。 “迷失蝶是世间最美的蝴蝶,形态优雅,翩跹怡人。喜好花丛,却极易迷失方向,故称之为迷失蝶,”花浅将它递到我跟前,“最为难得的是,它们颇具灵性,若与人交好,便会时时环绕其身旁,至死方离。” 迷失蝶?灵域肯定也有,但名字绝对不是这个。 我不禁想起了蝶妖姬,她的容貌,连月神长老们都赞叹不已,不知道她是哪种蝶? “迷失蝶素来难求,想不到你院中这棵和你一同长大的樱花树,竟能招得它在此产卵,并生出来幼虫,着实难得。” 我默默地看着毛虫,再看看花浅,说这么多,你究竟想干什么? 等等,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娃,养着它罢。”花浅轻声说。 什么!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结果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纯良抢了先:“好啊好啊,我这就找匣子给它做窝!” 纯良颠颠地将她梳妆用的装茉莉香粉盒子清空,给毛虫安了个家。 她兴奋的仿佛要开花一般说:“七小姐,我们一起看毛虫破茧成蝶吧!听说很美哎!” 于是,我房中新安放的桌案上,就这样多了一条毛虫。 这么一打岔,我直觉似乎忘了什么事。 花浅走后,因为毛虫入住,我暂时不想回屋,索性继续坐在樱花树下写字。累了就喝会儿茶,吃些东西,现在的我好像比起当灵姬时更容易饿些。 好在能够感受到灵力正一点一滴的恢复着,虽然慢的像蜗牛散步,但还是能够提醒我是梨灵姬,而不完全是一个人类。 太阳西沉,晚霞红亮,我的《警世言》抄写完了。纯良抱着那厚厚的一沓纸,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我不知道她到底吃惊什么。这丫头,放到灵域去,绝对是朵奇葩。 华灯初上,有两个和纯良衣着相似的女孩子过来了:“七小姐,夫人唤您去用膳。” 我猛然想起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还没告诉花浅我不是萧娃这件事! 算了,既然夫人唤我,我就先和她说吧。 我随着纯良她们左拐右绕,来的一处修饰富丽的厅堂,精致的铜烛台错落有致,将这里照的分外耀眼。 紫檀木圆桌,已经放置好了碗筷,夫人坐在上首喝茶,看见我进来,笑着招招手:“娃儿,快过来,坐娘旁边来,一天没见你了,有没有淘气啊?” 我有些局促,走到她跟前:“夫人。” 夫人手中的茶盏差点滑落:“娃儿,你……你喊啥?” 又是这个问题,我叹了一口气:“夫人,我不是萧娃,我其实是……”话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不行,梨灵姬这三个字绝对不能说,那我该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我生下来就被称为梨灵姬,没有别的名字,我纠结的直扭手指。 “哈哈哈哈!”夫人愣完了后,又笑的前仰后合,她笑眯眯的凑过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萧娃!”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我就安心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掩唇笑了,偷偷瞄了周围几眼:“你不是萧娃,你是平湖第一小霸王嘛!哈哈哈……” 厅堂里顿时笑声一片,我艰难的开口:“夫人——” “好了好了,不许再闹!”夫人拍了一下我的头,正色道,“一会你爹就过来了,这两天他一直没能抽你板子,手痒着呢!你乖一点啊,别再让他揪着你的错。” 我无奈的坐在夫人旁边,不能怪她不肯信,毕竟这件事确实很离奇。 那,若我告诉城主,他会不会信呢? 青瓷碎片散落一地,闪着温润的水光。 花浅死死压住我的肩,挡在我身前,挨了一棍。 匆忙离座的夫人,则拉住了手持棍子怒气满面的城主。 纯良慌忙跪在地上:“城主息怒!七小姐是因为抄了一天书太累了,所以才满嘴胡话的,您就饶了小姐吧!” “逆女!”城主气的额上青筋怒涨,“她分明是不满我的惩戒,才说些混账话来气我!刚刚不是说自己已经淹死在平湖里了吗?好啊,来人!这就把她给我丢平湖中去,我萧寒就当没这么个女儿!” 我好像哪里又做错了…… 最后我不得不乖乖认罪,老老实实的改变对他们的称呼,保证下次不敢再犯。城主这才慢慢缓和脸色,放我离开。 以后真的要冒充萧娃了吗!我明明是梨灵姬啊?我躺在床上,望着昏黄的烛火,心中烦乱。 偏偏匣子里的毛虫还不肯安静片刻。 “沙沙沙!”那牙齿啃噬叶子的声音听的我头皮发麻。 我捂住耳朵,翻了个身。话说城主真的会把我丢进平湖里去吗?他好凶,就和月神长老似的。 “沙沙——” 我又翻回来,花浅替我挨了一棍,肯定很疼,都怪我说不清楚,结果被误认为是撒谎,我真是灵域有史以来最笨的灵姬。 “沙沙沙沙……” 糟透了!我忍无可忍,坐起身来,赤脚下地,走到桌案前,刚想把匣子丢出窗外。 声音突然没了,我敲敲盖子,还是没动静。 我把匣子打开,余留的茉莉花香飘了出来,毛虫抱着一枚残缺不全的叶子,昂着头呆愣愣的看我,它眼睛是两个小小的黑点,与那肥嘟嘟的脑袋一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想要将它丢出去的心思突然淡了下来。 其实,我和它,何其相似。城主府容纳了我,而我关住了它。 它安然于这个花粉匣子,静待日后破茧成蝶。而我留在城主府,也是希望灵力恢复的那一天,能够回到灵域。 也许,到那时,城主他们就会相信我不是萧娃了。 我有些释然,便咧咧嘴,学着纯良的样子,将食指放在唇边:“嘘!安静。” 毛虫还是努力的昂头看我,也不嫌累,圆滚滚的身子一动不动。 “哪里有灵性了?”我撇撇嘴,把匣子关起来,轻声嘀咕着,“那么傻傻的一条。” 我回到床上,心静了好多,毛虫“沙沙”声又起,微微弱弱听着却没有之前那么吵了。 平湖城一连下了几天雨,直到今晨才放晴。 我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前往外看,屋檐一滴滴往下滴着昨夜残留的积雨,硕大的庭院,连廊曲折,绿肥红瘦,经雨洗过,颜□□滴。 听说叫做明珠长廊,城主给这里取了一个如此新奇的名字。 我决定逛逛院子了,虽然草木族不像兽族那般对自己的领土有着强烈到疯狂的占有欲,但对属于自己的土地也是极为钟爱的。 匣子里的毛虫又安静下来了,这可不太符合它的作风。我忙掀开盖子,它搂着几根已经啃的光溜溜的叶茎,昂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又吃光了! 纯良蹲在连廊下,看几个衣着质朴的妇人修剪枝桠,打扫庭院。 我抱着匣子,走了过去。 “七小姐早啊!”纯良回头看见了我。 “嗯,纯良你……”我还没说完话,那几个妇人通通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整理衣衫,向我行礼,“见过七小姐,七小姐万安!” 我忙腾出一只手来冲她们招了招:“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纯良差点坐在地上去,她仰头惊奇的看着我:“怎么感觉七小姐和平时不大一样了呢?” 我背一僵,本想说让她喂毛虫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七小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一个妇人感慨道。 “可不是么!七小姐自落水之后就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了。” “咦?咱们城主有没有给七小姐议亲?” 我抱着匣子落荒而逃,直到听不见她们的讨论声,这才停了下来。 毛虫晕晕乎乎的在匣子里晃,但还是努力保持昂头看我的姿势。 我看的不忍,四下里寻找最肥美柔嫩的叶子,挑挑拣拣,找了半天才算找到几片看的过眼的,采了来,放到匣子里。 毛虫手忙脚乱的抱住,却不肯吃,只一昧拿小黑眼瞅我。 好吧,我默默的把盖子扣上,一会儿,“沙沙”声便传了出来。 吃东西还害羞。 连廊三百步,上有紫藤缠绕蔓延。 院中央,十年的樱花树一棵。 屋舍九间,次第分布,各有影墙相隔,花树环绕。 但有六间闲置,分别为琴室、画房、百~万#^^小!说、棋屋、茶轩、花坊。布置极其精巧,可见城主和夫人的用心。 我抱着匣子,把每一个角落都转遍,连多少处蚂蚁窝都数清楚了。 转到花坊后临近院墙的假山旁时,一口和我一般高且打磨光滑的瘦黑砂石缸映入我眼帘。缸里面养着三四个莲藕,如今荷叶已亭亭。 因为下雨的缘故,那荷叶苍翠欲滴,日光下,宛如碧玉。 最爱吃的就是荷叶了!我看的心痒痒,把匣子放下,踩着假山石,爬到缸沿上,往内探探身子,想啃一口立在正中央的荷叶,这里面数它最美。 咬是咬着了,可我用力太过,扶在缸沿上的手一时间没撑稳,便倒栽葱一般头朝下扑进了缸里。 缸底的淤泥瞬间没过了我的手臂,我只好学毛虫那样努力在水里抬着头——不然脸也得陷进去。 缸腹偏瘦,我的腿脚放不下没法借力,又怕扑腾过激折损了荷茎。 偏偏手臂撑在缸底,淤泥吸着拔都拔不出来。 我慌忙调动灵力,可那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灵力根本帮不了我什么。 这下死定了!我咬着一口莲叶,欲哭无泪,肺中残留的空气也在我的折腾下迅速流失。 不行,这样死掉也太不像话了,我努力用脚踢缸,企图让声音传出去。 不知踢了多少下,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萧娃!你……” 紧接着,我被拔了出来。 花浅,你真是个好人! 我两臂黑泥,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瘫坐在地上连鼻带口一起喘气。 花浅把我嘴中的荷叶扯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灵士 第四章灵士 他穿着一身白色单衣,松松垮垮,衣带都没系好,墨发未梳理,散散的,还有几缕飘在胸前。 他刚起床吗?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缓过气来后,遂张张嘴:“六哥,多谢你!荷叶还给我吧!” 花浅怔了一下,好像没听懂。 我用泥乎乎的手指指他从我嘴里扯过去的荷叶 花浅蹙着眉,看了一眼那一小块荷叶,默不作声,但还是按我所求,把荷叶塞回来了。 劫后余生是幸,我嚼着一嘴清香,觉得心里十分惬意。 然花浅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等我把荷叶咽下去后,他冷喝一声:“来人——” 我慌忙站起身来,好好的他这是干什么? 匆匆赶来的几个妇人初见花浅站在那里时都有些呆愣:“六……六公子……您怎么……在这里?”瞄瞄他的衣着,下一刻都纷纷低头看地,脸上微微泛红:“不知六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花浅声音有些冷,“且抬起头来看看你们的七小姐现在是什么样子!” “呀——”一个妇人看了我一眼掩唇惊叫,“七小姐您这是……” “我不过就入了个厕,李姨你们又一惊一乍,七小姐怎么啦?”纯良匆匆忙忙现身,“话说我刚才好像听见六公子的声音……” “七小姐!”下一刻,纯良扑到我身前,“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啊?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大夫……”。 花浅沉着脸:“啰嗦什么,还不快去给七小姐换衣服!” “是是是!”李姨她们通通围了过来,恨不得把我抬走。 “砰!”的一声,金碎玉鸣,水珠四溅。 我回头,花浅已经收掌,缸碎成了石片,几株荷未能幸免,陷在淤泥里,烂的不成样子。 我心一痛,挣开纯良的束缚,冲到花浅跟前:“你坏蛋!” 花浅眸中顿时升起薄薄的怒意,他冷哼一声,却不肯理我,转身走到院墙前,翻身越了过去。 我坐在浴桶里,悼念那几株美丽的莲,它们都还没有开花呢! 纯良边给我擦背,边在那儿絮叨:“幸好六公子今天在府里休息,幸好他的院子和我们的院子挨着,幸好他及时发现了小姐……真是太危险了!小姐,你听,纯良现在心跳还扑通扑通的呢!” 我默默无语。 晚膳依旧是夫人派人来传唤,我赶到时,城主和夫人已经就坐。 我上前行礼,夫人笑着说:“娃儿,听说今日你院里很是热闹啊!” 我揪揪衣角,瞥了一眼稳坐如山的城主,还好,他脸色不算太难看。 我松了一口气,垂下头:“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周围传来隐忍的笑声。 “哼!一点女孩家的气质都没有,整天就知道上窜下跳的闹腾。”城主闷声说。 “呵呵,”夫人干笑两声,蓦然眼睛一亮,“哎呀!花浅来了啊,这下人齐了,快上菜吧!” 花浅此时已经衣衫齐整,墨发玉冠,青莲色一闪,在我对面坐下。 我低头默默地往嘴里扒饭,尽量忽视对面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 用完膳后,夫人清咳一声,问花浅:“小六,明日你祭司台还有事吗?” “倒也没什么大事。”花浅放下茶盏,云淡风轻的回答。 “如此甚好,”夫人摸摸我的头柔声说,“这几天禁闭,可把我们娃儿闷坏了,居然连水缸都钻。花浅你若无事,明日就带着她出去逛逛吧!” 我咬咬舌尖,心中有些沉闷:他一定会拒绝的吧,毕竟上午才和他闹得不欢而散。 “好。”他居然——答应了!我愕然抬头看他。 他却拂衣站起:“父亲母亲,今晚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花浅就先告退了。” 城主连忙挥挥手:“嗯,去吧,城内不安稳,你小心点……” 我又梦见灵域了,正值梨花开遍。 花瓣如雪落,一个身影孑然而立,在那片银白里,圣洁的不染一丝尘纤。 “神尊!”我听见自己心中的喜悦如春枝抽芽,柔柔绽放。 质气清冷,银发如瀑,他秉承了明月的力量和高贵,孤独与淡泊,注定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现在他却站在梨花雨里,背对着我,遥远的不真实。 我急忙向他奔去,梨花落的更加凶残,积了一地。 明明他就在我视线里,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依旧离他那么远,不曾接近半步。 “神尊!”我大喊,声音却挤不出分毫。 “七小姐,七小姐——” “七小姐,该醒来啦!” 我睁睁眼睛,推开纯良,翻过身继续睡。 “七小姐!六公子已经在府门外等你了,快点起床啊!”纯良咆哮着。 我被纯良连拖带拽,穿衣洗漱。最后,嘴里塞着个包子,右手握着一块绿豆糕的我,迷迷糊糊出了府门,被纯良推进了停在门外的马车中。 一上马车,我便清醒了。 花浅一手撑着下颌,胳膊抵在车窗上,眼睛微闭,另一手搭在膝前,握着把合起的折扇。 我放缓动作,找个地方坐好,悄没声息的嚼着我的包子。 “老陈,走吧。”花浅突然出声,我嘴里的包子咕噜咽下腹中。 花浅睫毛一抖,慢慢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接着把绿豆糕塞进嘴里。 “六公子,去哪?”车帘外的老陈出声问。 花浅移开眼睛,捏了捏扇子:“随便找几条宽敞的道走走就行。” 顿时,我的绿豆糕咽不下去了,再看花浅,他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十分疲惫。晨光明亮,透过车窗帘,映着他的脸,略微有些苍白。 马车缓缓而行,晃晃悠悠,果真是沿着大道直直行走。 还不如回去喂毛虫呢!我边想边努力往下顺嗓子眼里的绿豆糕,以后再不吃这种东西了。 “老陈,到前面的粥铺停一下。”花浅语气平淡的说。 “是!”老陈马鞭一抽,速度陡然增快。 我反应不及,身子斜倒,一声呛咳,嘴里的绿豆绒悉数喷了出来。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花浅伸手扶住了我,把我稳在原处,手拍着我的背:“臭丫头,你是打算以后都不肯理六哥了吗?” 我忙拂落喷在他衣衫上的绿豆绒,摇摇头说:“六哥……咳咳……对不起。” “哦,”花浅语速放缓,“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了?” 我疑惑的抬头,还有别的啥?他想吃绿豆糕? 花浅用扇子敲敲我的头,挑挑眉说:“原来在你看来,六哥是坏蛋?” 我又想起烂在泥里的荷叶,心中叹息咬咬牙说:“六哥,就算你是坏蛋,我……我也原谅你了!” 花浅苦笑抚额:“到头来我居然还比不上几片荷叶,臭丫头我真是白疼你了!” 我郁闷不已,明明都说原谅他了呀。 我一口一口的喝着粥,花浅坐在靠窗的位置,甚是无聊的将扇子打开又合上。 他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除了左手食指上套着一枚翡翠色的指环,别无其它装饰。 我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脑海中突然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我咬了咬唇,瞪着他手上的指环。 之前一直没留意,现在,细细看来—— 那指环浑然一体,光润天成,外面看不出一丝打磨的痕迹。 翡翠色纯净无杂,只是略微透着一抹邪气和阴冷。 我心中疑虑,花浅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带在手上?一定是我看错了,我强迫自己低头喝粥,否则我很可能会控制不住想要扑过去将那指环捏碎的冲动。 粥很快就见了底,我放下勺子:“六哥,我吃饱了。” “嗯,”他合上扇子,“那就走吧。” 刚一起身,我突然打了个冷战,寒意从脚底生出。灵与神的死敌——魔!即使我现在依附于人类的躯体,但还是能察觉到那种令我反感至极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花浅手上的指环蓦地变换了颜色,红如鲜血。 他看了一眼指环,眸色瞬间变得深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微笑着对我说:“萧娃,你想不想再喝一碗粥?” 于是我被重新按回座位上,面对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既无心也没胃口再次拿起勺子。花浅手上的指环果然是用魔之眸做成的,翡翠色……那就是绿魔的眼睛了! 不是说,人类对魔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吗?为什么花浅要把它带在指上! 魔之眸是死掉的魔能留在世间的唯一的东西,当它感应到魔的气息时,便会发亮,将魔召唤来。 所以,灵与神将魔杀死,等魔尸消散之后,便会将不能散化的魔之眸震碎成粉。 我心中不安越来越重,有魔在附近,并且逐渐向这边靠拢。 所幸,魔眸指环闪现的是血一般的红,说明来的是赤魔,等级最低,现在的我,应该能对付的了它。 窗外,惊呼声已起。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透过窗正对上一对赤红色的眸子。 几乎是出于本能,尽管灵力微薄,我也调动起来护住周身,打算当魔再靠近一点时便聚力将它射杀。 但那只赤魔并没有向我扑过来,而是略显狼狈的躲着什么。 它在躲!?我实在想不透,忙将勺子丢下,跑到窗口想看个究竟。 “萧娃!”花浅伸手把我环住,“别打扰灵士们弑魔!” 灵……灵士!是什么?弑魔?花浅你在逗我吗? 但似乎是印证花浅的话,斜刺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刺向魔的后心,赤魔应对迅速,一个反手把剑刃挥偏。可同时,另一把剑急急抹向它脖颈,赤魔只得弯腰避开,却冷不丁背后一个白衣劲装的少年,剑尖直指赤魔后心。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面上是何表情,只知脑海里已是电闪雷鸣一片,人类……居然在杀魔!! 疯了,一定是疯了!他们没有灵力,凭借着什么去和魔抗衡? 就不怕招来魔的报复吗?哪怕是神与灵,都要躲在远古上神遗留下的大结界之中。而这些没有半点神力保障的人类,居然敢公然与魔作对。 难道仗着他们的心脏对魔没有吸引力? 那只赤魔已伤痕累累,鲜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最后,它终于支持不住,一个趔趄,紧接着白衣少年的剑贯穿了它的喉。 魔身轰然倒地,暗黑色的黑烟从它身上升起,很快,那健硕的身躯便消失了,只余地上一对坚硬的红色魔之眸。 赤魔死了…… 我心中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那个白衣少年面无表情,弯腰捡起魔之眸,放进了他腰间银色的锦囊中。 捏碎呀!不是应该捏碎的嘛!我只能干着急。 难道他们留下的这两只魔之眸,也会被打造成戒指,像花浅那样佩戴在手指上? 别傻了,这会招来魔的呀! 躲避的行人纷纷现身露面,赞扬之词毫不吝啬的奉与这三个白衣少年。 “抱歉!”其中一个少年拱了拱手,“我们让魔逃到了这里,污了街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水冲冲就干净了,反正临着河道,倒是你们,整日弑魔辛苦了。” “哪里哪里,全赖大家供养,我们祭司台定会誓死捍卫平湖城的安和,不让魔伤害诸位分毫。”白衣少年态度谦恭,一改弑魔时的狠绝凌厉。 没有一个人提及留下魔之眸会招来祸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寒月神尊 第五章寒月神尊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街道很快恢复如初,往来行人商贩言笑自若,仿佛那只赤魔从来没有出现过。 花浅松开手臂,目露担忧,拍拍我的头:“喂!萧娃,你吓傻啦!还知道我是谁么?” “花浅。” “没礼貌!喊六哥!” “小六。” …… 天色澄蓝,一湖圆润的碧绿。我穿梭在湖中心那平直的木桥上,嗅着身畔浓郁的荷叶香,因为赤魔而生出的郁结烟消云散。 花浅跟在我身后缓缓而行,我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脸上令我安心的微笑。 我在桥上来来回回的跑着啃荷叶,每片叶子啃一小口。花浅索性倚在木桥栏杆上不走了:“萧娃,我真担心你以后也会变成迷失蝶。” 我一时间没能理解花浅话里的深意,啃了两口荷叶,咀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我是毛虫! 我张口想反驳他,但看看被我啃过的荷叶的模样,竟久久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花浅低笑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栏杆。 清风徐来,荷叶香里,他发丝轻扬,眉飞入鬓。 那不染尘纤的青莲色衣衫上,飘摇的凤凰花仿佛即将随风散去。 许是吃的太多,口中的荷叶顿时索然无味。 “是萧六公子吗?” “二祭司——” “萧花浅——” 我和花浅同时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对岸的凉亭,站着几个年轻公子,正朝这边挥手。 花浅招手示意,然后拉过我:“那里有几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果断摇头,一张嘴去咬他身边的荷叶,这一片当真是鲜嫩多汁。 一只温润如玉的手堵住了我的嘴,花浅俯下身‘温柔可亲’的说:“不许再吃了,当心闹肚子!既然不想过去,那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你敢乱跑的话,六哥就打你屁股!记住了吗?” 我傻眼了,打屁股,他竟用这个来威胁我! 纯良肿的像桃子一样的肿屁股突然闪现在我眼前,我手一颤,不行不行,屁股绝对不能打! 我点点头,乖乖站在原处,半步未挪。 就这样等了许久,正在我诽谤花浅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一个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梨灵姬。” 我怅然回身,来时的那岸,凤凰树底,一袭银白烫伤了我的眼,就好似梦里一般。 “寒月神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眼眸冷冽,如同化着雪,银发低垂,悬着三千丈悲伤。宛如梦境,却非梦境。 “吾以神尊之名,废黜你梨灵姬的封号,自此,月神殿再无你之位。望你安于人间,好好当这个小女孩罢。” 冷冽的话语,如同月神殿里倾泻的冰帘脆响,一字一字传入我耳中。 不……不是的。恐惧铺天盖地向我压来。 从我有了灵性的那一刻,就被告知是自己是梨灵姬,为此我连真正意义的名字都没有。 不是梨灵姬,我又能是谁?因为神尊的喜好而喜好,因为神尊的憎恶而憎恶。 景珃只告诉了我如何当好一位尊贵的灵姬,却从来不肯说若我不再是灵姬时该怎么办。 明明知道高贵如神尊,只会端坐月神殿中,凤凰树下的不过是他用水月镜幻化出来的一个影子。给我传完消息便会消失。 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跑去,希望能握住哪怕他一角衣衫。 眼见他的身影渐渐透明,跑了几个来回的木桥怎的变得如此长!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得到,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哪怕他的一个眼神也都是望向虚无。我木然站在凤凰树下,这次是真的回不了月神殿了。 就算灵力恢复返回灵域又能如何,还能灰头土脸的去找景珃,求他收留?他一定失望的不想再看见我了。 凤凰花殒落一地残红,我浑浑噩噩的向着那更红更深处走。 不让我回去,神尊哪怕带走两朵凤凰花也好。 每次月圆之夜,令他分外痛楚的心疾,除了我们五个灵姬之外,谁都不知,就连月神长老也被蒙在鼓里。 他是统领灵域与神域的至尊,与玄之境太阳神尊地位同等,秉承寒月力量的最完美的神,怎能有丝毫缺陷? 凤凰灵姬说:“只有凤凰花入药……” 我明明是为此而来,现在却只能看着凤凰花一朵一朵衰落而无能为力。 听说人间的路,纵横交错,但只要选对了方向,便可以到达想要去的地方。 不像灵域中的神殿,就算你已经看见它了,也有可能至死都不能靠近它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日已偏离中天。我感受着周围陌生的草木气息,察觉到自己此时真的要变成迷失蝶了。 迷失蝶?花浅!我终于想起了他,那个长得与景珃一模一样的少年,他警告我不要四处乱跑,否则…… 是不是该回去了?我迟疑半晌,还是转过了身,结果就看见一抹青莲色的身影站在我面前。 花浅的脸色有些暗沉,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平静的看着我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在那里等着我。” 好像是,但我…… 花浅握起我的手腕,虽带着几分力道,却不怎么疼。我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走,上了马车,一路上他都沉默的可怕。很快到了城主府,他拽着我,直接赶去明珠长廊。 纯良坐在石阶上拉着绳子不知在干什么,看到我们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六公子七小姐回来啦!哎你们这是……” 花浅冷着脸脚步不停:“不用你管!” 纯良呆呆地看了我一眼,我垂下头,任花浅把我拉进屋中。 “萧娃,你快十一岁了,不再是小孩子。”花浅磕上门,甩开了我的手。 我点点头,我肯定不是小孩子,我的年龄比他都要大。我树龄十五岁,修成灵身后在草木族待了二十年,后来去了月神殿,一住又是十六年,所以直到现在被废封号,我已经是五十一岁了。 “这几日平湖城很乱,你这样脱离开我的视线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心中苦涩,危险如何,不危险又如何,反正被废了。 “今日灵士弑魔你也看见了,若是你碰上了魔,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那时你该怎么办!” 我听见自己喉中低笑,一句话清晰的溜出:“那就死啊,大不了再死一次。”反正被废了。 “啪”花浅紧握在手里的扇子断成两节,屋里瞬间冷了几分。 “萧娃,你当真以为我不舍得打你?”花浅眼眸里已经满是寒霜。 “六公子喝……喝茶么?”纯良颤抖着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那战战兢兢的眼神一下子就暴露了她偷听的行为。 花浅扫了她一眼,握了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断扇跌落在地上,我浑身一种无力感。 花浅,对不起。 就算你以后再不肯原谅我,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冷静下来,乖乖的听你数落。 纯良过来抱住我,哭丧着脸说:“七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和六公子怄气?”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倦意一阵阵袭来,我晃晃纯良的胳膊:“纯良,我困了。” “啊?哦,那我去给七小姐铺床。”纯良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小跑着进了卧房。 我俯下身,将扇子捡起来,放到书案上,与毛虫的匣子摆在一处。 “吾以神尊之名,废黜你梨灵姬的封号,自此,月神殿再无你之位……” “望你安于人间,好好当这个小女孩罢。” “好好当这个小女孩罢。” 我脑海里始终充斥着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停歇过。 昏昏沉沉中,我依稀感觉有很多人在我床前来来往往,很多手在我额上摸来摸去,我好几次想睁开眼睛,可惜眼皮太重。 “七小姐因前些日子落水,体内积有余寒,这要等以后慢慢调理。但现在必须把高热降下来……” 有苦涩的液体灌入我口中,我想要挣扎,也提不起力气来,只好艰难的咽下。 这个身体是人类,就要体会生老病死的苦楚。而这场绵延十几日的病,则彻底让我认清了现实。 没有彻底死掉,就算是幸运的,比起已经殒落于平湖的萧娃,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便好好的当这个小女孩罢,寒月神尊的话再次回荡在我耳边。 只是,我的手抚上心口,要说毫无遗憾,是假的。 景珃说过,当执念太深,日久天长,会化生心魔。而我的执念里,有凤凰花,有白狐灵姬递给我的那杯茶。 还有景珃,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所以,我可以不当梨灵姬,但我还是要去一次灵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生辰 第六章生辰 终于退了烧,我闲着无聊,趴在窗台和毛虫一起看樱花树,炎炎夏日里,繁茂的枝叶遮着院落浓荫一片。 毛虫的身子尤其是脊背,已经变的透亮明润,纯良说它可能要结茧了。 而且它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我伸出手指,试探着蹭蹭它的头,它小身子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把头高高昂起,来主动蹭我的手指。 纯良兴冲冲的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的说:“六公子从皇城回来了!七小姐你不去看看他吗?” 啊!花浅,我揪着额前的碎发,自从那日他气极而离开明珠长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后来才听说,那天下午从宫中里来了一道急召,花浅当晚便离开了平湖城。 去还是不去?我对着毛虫发了许久的呆,久到香炉中的烟渐息,茶盏中的水换了好几次。我才终于下定决心问道:“纯良,六哥他……在哪里?” 此时的纯良却明显心不在焉神游天外,提着茶壶浇了满满一桌子水。 “纯良!”我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啊?”纯良放下茶壶,张着手木愣愣的看着我,“七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不禁有些泄气:“我是问六哥在哪里啊?” 纯良莫名的激动了起来:“六公子!现在就在自个儿院子里,小姐快点去吧,去吧!去吧!”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纯良便推着我一直冲出了院门。 我看着轰然关上的朱红木质门,百思不得其解,纯良她今天怎么啦?! 感觉背后有几道视线,我回过头,却见几个小丫头嗖嗖的躲没了影。 她们……我皱皱眉,很想冲过去把她们一一从山石后面搜出来,以为我没看见她们吗。 我瞥瞥东厢院,青木掩映,清雅异常,极其符合花浅的审美。 之前去过一次花浅的院子,可惜那时他不在。 只有一个鼻子恨不得翘到眼睛上名叫小童年岁却和花浅相当的少年,防我防的不得了,我走到哪他跟到哪,连院里的一根草都不肯让我摸。 纯良知道后,便爬到两院相临的院墙上去,吼了他几句。没想到这个小童也不干示弱,同样趴在院墙上,和纯良足足打了一下午的口水战。 今天院门是开着的,难道是因为花浅回来了,小童就开始犯懒?我腹中疑虑,走了进去。 花浅的院子要开阔的多,正当中有一处十尺见方的活泉,青石磊起池壁,使汩汩涌流的泉水更显得明澈清幽。 泉水旁,垂柳树荫里。 花浅穿着白色纱衣,躺在凉塌上,右手拿着一本打开的书,盖在下颌处,另一手自然的搭在腰腹,翡翠色的魔之眸质清色润。 我悄悄挪了过去,试探的喊了声六哥。 他没反应,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我又凑近了一些,这才发现他合着双目,呼吸匀称,显然是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没再继续唤他。凉塌旁边摆着张几案,上面摆着茶果,我走过去,摘了几粒葡萄,在桌上一溜儿排开,试着用灵力操纵它们。 我用手指指点点,葡萄在几案上滚来滚去,碰碰撞撞,好不欢畅。 滚了一会儿,我兴致欠缺,回过身看看花浅,怎么还没醒! 我围着凉塌走了一圈,然后再凑到他脸上瞅。 他睫毛纤长细密,紧紧护在下眼睑上,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我懊恼的呼了一口气,揪揪头发,四下里打量一番,也没发现小童的影子。 为什么总感觉大家今天怪怪的,我心中沉闷,踢踢拖拖的来到泉水边,蹲下来用手撩水。 泉水清凉,溅到身上,冷意透达四肢百骸,但又说不出的舒畅。 没等我撩几下,一双手把我拎了起来。 我既惊且喜:“六哥,你终于醒过来啦!” 花浅皱着眉,拿手帕给我擦溅在脸上的水珠:“不是病才好没多久吗,怎么又开始闹腾!” 看着他的动作,我有些恍惚,景珃取水为我净脸的画面霎时浮现眼前。 “砰!” “啊!”我捂住额头,花浅弯着食指指节剑眉微挑:“又在发什么呆?” 我忙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哼!”花浅眼神柔和扭过头去,“我岂会与你一般见识。”他的目光投到几案的几粒葡萄上,若有所思。 我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被他看见了吗? 他该不会一直都没睡吧! 还好,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会,便移开了。站起身来,坐回凉塌上。 “过来,萧娃,”他略显疲惫的拍拍身侧。 随着他的动作,一枚雕刻精致的赤玉从他袖中跌落出来。 栩栩如生,以至于我一眼便认出那枚赤玉雕刻的是什么。 花浅愣住了,看了看我,手一伸将赤玉收了回去。 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是什么呀?” 花浅清咳一声,左右看了看:“有没有看见小童哪去了?” “我没看见他,六哥,“我摇摇头,奇怪的说道,”刚刚那块玉雕的好像是我的样子。”我比量着自己的身形。 花浅按按额角:“对了,纯良现在在干嘛呢?” 我坐到凉塌上:“估计还在洗桌子吧,那块赤玉居然还带着一枚绿色的荷叶,真好看!”虽然只看了一眼。 花浅伸手拈起一粒葡萄塞进我嘴里:“新摘的,甜不甜?” 我把葡萄咬碎,打了个颤,连忙吞了下去:“都要酸掉牙了,六哥,我和荷叶是用一整块玉雕出来的吗,怎么两个颜色?用的赤玉怀翠?好厉害。” 花浅看着我:“萧娃你居然不吐葡萄皮!” 我摸摸肚子:“实在是太酸了,就没来的及。六哥啊……” “想不想出去玩?”花浅站起身来。 “好啊!”我连忙站起来,顺便晃晃他的袖子,玉怎么不再掉出来了? 花浅颇为无奈的把我手摘开:“我去换衣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我下意识的就想跟过去,跟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去换衣服啊。 我只好心有不甘的留在原地:雕的明明就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看看呢。 祈雨湖,落雁亭,紫叶林…… 我都快要把赤玉给忘记了。 在明月初生,星辰隐隐时,我这才和花浅返回城主府。 但府内有些反常,黑漆漆的一片,我疑惑的拉住花浅的衣衫,心中有些不安。 花浅低笑一声,手一扬,两颗火石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放出刺目的火花。 突然城主府所有的石道上,灯火次第燃起,一簇簇绚丽的烟花冲天而上,令星辰都失了光华。 “恭祝七小姐生辰喜乐,春和永驻。” 生辰?!灵与神都是没有生辰这一说的,我从未想过,居然也会有这么多人为我庆贺生辰。 看着灯火阑珊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笑脸,我目瞪口呆。 难怪今天每个人都怪怪的,难怪花浅陪我逛了那么久的城。 花浅俯在我耳边,“萧娃,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六哥就勉为其难送给你了。” 手心一温,即使没看,我也知道那块赤玉已经到了我手里。 我死死咬着手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胸中一种莫名的情愫迅速膨胀起来,那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 仿佛春天里枝芽萌发,转眼间青荫一片。 只是…… 萧娃,对不起,这一切的祝福与宠爱本该属于你,却被我给抢来了。 “傻孩子,哭什么!”这时夫人走了过来,把我揽进怀里,“娃儿十一岁了,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该嫁人了……”夫人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 城主站在一边,嘴角有些抽搐:“我的夫人哪!咱别这样成吗?” 这一夜,城主府邸,璀璨的烟花近半夜才落幕。据说,这是原来萧娃苦求来的生辰礼。结果,她没能看到。 毛虫在匣子里吐丝成茧,而纯良和李姨正里里外外归拢着我今天所收到的东西。 我把花浅送我的赤玉收起,又拿出来,再看上半天。 最后,我从李姨手中接过来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这是小童送给我的,他说以后我若能早点嫁出去,就再送我一个大点儿的盒子盛放嫁妆。 放赤玉时,我一瞥眼看见静静的躺在几案上的断扇,想了想,也把它放了进去。 一定要给花浅重新做一把扇子,否则我看着断扇就难受。 于是一大清早,我就从城主和夫人的院子里拖出来一竿竹子。 我是用李姨的菜刀去砍的,可是一开始城主院中的侍卫和丫鬟都惊的脸色发白。我一个不小心,刀就被抢走了。 我又不能用嘴去啃!只好坐在石板上望竹兴叹。 城主仓促的披衣出来,当他知道我是真的想砍棵竹子后,一言不发,摆手示意侍卫把刀还给我。 从侍卫手里接过刀,我立马走到早已相中的那竿竹子旁,两刀砍断。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我拖着竹子,拎着菜刀,向瞠目结舌的城主告辞道扰,回到了明珠长廊。 我忙着削扇骨,得知了前因后果的纯良哭丧着脸坐在我对面:“七小姐,你这么暴力,没有人敢娶你的!” 我没理她,继续削削磨磨敲敲打打,为什么过了个生辰,他们都开始操心我出嫁的事儿了? 夫人,小童,现在又加上纯良。 等等! 难道……以后真的要找个男人嫁了吗!我手上的动作一偏,这也太离谱啦! “小姐!手……你的手……”纯良惊叫。 我茫然的低下头,就看见我手指上有鲜红的血缓缓渗出,滑落到扇骨中。 ……反正扇骨已经顺利的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扇面,不过扇面嘛,对我来说好像有些难度。 花浅喜欢什么图?我打开断扇,墨画鱼戏莲叶图,配着雪白的绢布,倒是简单质朴。 我头疼不已,关键是我不会用毛笔呀! 用灵力?在击打方面我只能应付一下赤魔,太精细的也就是指挥下葡萄而已,那还得左右手一起,作画实在有点难度。 更何况,我举起左手,纯良还把它裹得跟胡萝卜一样。 我咬着指尖,思来想去,还是鼓起勇气拿起毛笔,沾上墨,结果还没等落笔,一大滴墨就摔到绢布上。我忙丢掉笔,食指一点,想用灵力将它吸出来。 三吸两吸,墨汁散布的越广,我又吹又抖,绢布上一片凌乱。 唉,废了! 我心中惨淡,索性拎起让我头疼不已的毛笔,点点点,让你点!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萦着淡淡的莲香,花浅俯下身:“想画什么,我教你。” “六哥!”我反应过来,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就把左手胡萝卜按在绢布上,我能说这堆乱七八糟是送给他的吗! 当然不能!我颇为真诚的看着他眼睛说:“六哥,我真的没打算把它用作扇面,你放心好了。” 花浅的手微微一颤,他看了眼我的左手,我连忙将这“胡萝卜”拿开,它好像比绢布还丑。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手上移,扣住我的手背,握着笔,点了些墨,在绢布上勾勾勒勒,我呆呆地看着一团乱七八糟在我手下渐渐显现出形色。 假山上,雪尚未褪尽,一侧梅枝曲折,老根虬劲,几点残雪掩映,颇有清寒傲雪之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承诺 第七章承诺 花浅停手,仔细端详一阵,问我:“萧娃你点眉心用的胭脂呢?” 用胭脂干嘛,我有些奇怪,但还是把胭脂盒找出来交给他。 他抹水化开,笔尖沾着胭脂,在墨梅对侧空白处上点了几瓣,又提着墨笔勾画出枝条。 我顿觉眼前一亮,绢布上,红梅与墨梅相互辉映,肃穆而不失意趣。 花浅拿胭脂的笔,打量了我半天:“萧娃,胭脂还剩了许多,绢布上画不开了,画你额上吧。” 我自然信得过他,就闭上眼睛,任他画,反正平时也都是纯良帮我点的额。 笔尖微凉,触着额头有些痒。 我额上的这朵梅花,着实打击到了纯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许久,却始终没画出一朵令她满意的来,只得作罢。 扇子彻底做好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我拿着扇子兴冲冲的去找花浅,打听到他在润园凉亭里喂鱼,我忙一气儿找过去,一边想象着他看到扇子的反应,反正扇面是他画的,他应该会满意的吧 远远的看见花浅坐在亭中,对面好像是许久没见的右护法,他们不知在聊什么,右护法看上去非常激动。 我走近一些······ “······我们安排在平湖南岸灵士传来了消息,他们遇上了两只从灵域闯出的妖,并从妖的口中得知寒月神尊的梨灵姬不知为何来到人间,并被魔挖去了心脏。那梨灵姬也真是够蠢的!”右护法愤愤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耳中,“难怪平湖城前些日子突然冒出那么多暴躁的魔,原来竟都是她引来的。秉承着月神之力,居然还被魔挖了心去。既然功力这么弱,那老老实实的待在月神殿呀!” “右护法,神域的事可不是我们现在该操心的。”花浅沉声道,“挖走灵姬心的魔,功力必定会大大提升。可它为了独享神力,不肯回魔窟,这样一直逗留人间,迟早会是个祸患。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趁它还没有完全磨合掉灵姬心脏上附着的月神之力,将它驱逐或杀死。否则,真等它成了气候,人间可就不太平了。还有那两只妖,可有回到灵域?” “已经劝他们回去了。” 我愣在原地,浑身如临霜雪。偏偏花浅不经意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在他那澄净的目光中,我狼狈至极,忘记了自己现在已是萧娃了。 我转身就逃,身后隐隐传来一声花浅的呼唤,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被他看穿——原来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梨灵姬。 我跑回明珠长廊,抱着樱花树,浑身发抖。 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再坚毅一些,在被绿眸狼魔控制的前一刻,能够亲自毁掉自己的心脏,或许花浅他们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一会儿,花浅负手悠哉悠哉的踱至明珠长廊,走到我面前,似笑非笑的说:“萧娃,六哥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我张了好几次嘴,最后终于挤出了几个艰涩的字:“六哥,我是不是很蠢?” 花浅似乎发现我的异常,敛了敛脸上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说?” 我把脸贴在树干上,说不出话来。 花浅伸手,顺了顺我的头发:“在六哥眼里,你冰雪聪明活泼伶俐美丽善良可爱动人。” 我差点要哭了,抬起头来:“可是六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犯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会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那时你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花浅认真的看了我半天,似乎想把我看穿一般。半晌,他才悠悠的说:“萧娃,你整天闯祸,我都习惯了啊。如果你真的做了那么大错事,说不定也是因为我和父亲母亲纵容出来的。”接着他俯下身,目光诚恳,“所以,到那时,六哥就陪你一起赎罪,来求得所有人原谅。” 我心下一颤:“真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也会原谅我,不会不理我,更不会抛弃我的吗?” “当然了,”花浅缓缓仰起左手,食指上明润的魔之眸静默如水,“来,击掌为誓。”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庞,迟疑的举起左手,扣向他掌心,这样真的可以作数吗? 没有神契维系,只简简单单的击个掌? 如此脆弱的承诺,可以保存多久? 我曾在神坛上印下血契,沐着满月的银辉,接受了月神之力的洗礼。 在银丝册上,写下我的名字,高高的放置在月神殿琉璃殿上。 这种有众神为证,妖灵目睹的神契,尚且如烟云一般,说散就散。 但出乎我的意料,这清脆的掌声一响,我心却仿佛有了着落一般。 遭到设计的酸楚,被遗弃后的悲伤,停留在人间的迷茫,对未来祸事的担忧,也全都随心一起沉静了下来。 “扇子!”要送给花浅的扇子!我登时想起来,忙把全身上下翻了个遍,却丝毫没有看见它的影子。 ——一定是落在路上了,我拍拍脑袋,转身就走。 “是去找打算送给我的那把扇子么?”花浅拉住我的手臂,笑的分外温和,“碰巧被我捡到了。” 我点点头,随后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那扇子是送给你的?” “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全府里的人都知道你要送我扇子了,我还能不知道?” ——有这么明显吗,我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以后还要带上张面具? “哗”花浅掏出扇子打开,红梅墨梅相映,“扇子,我已经收到了,很喜欢,谢谢你,萧娃。” 听到这句话,我胸中仿佛散开了轻盈的蒲公英种子,随着阳光和清风,飘啊飘……原来送给别人礼物并得到认可竟是如此美妙的感觉! 今天,从我起床起,就感觉城主府里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氛,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紧张。 “七小姐,”纯良一脸忧伤的走到我身边,“皇上要选妃了,怎么办。” 我正在抚摸着毛虫结的茧,听到这话有些讶异。 皇帝在人间的地位应该等同于神尊在灵域的地位啊,他选妃不是得举国上下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选出最出众的女子奉献到他面前吗? 为什么纯良这么一副悲伤的表情? 纯良抱住了我的肩,眼睛红红的:“七小姐,纯良不想和你分开!” 我惊呆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纯良,你被选中了吗!” “怎么可能!”纯良又羞又急,脸都红了,“就算选中七小姐也不会选中我的。” “什么!”我急的差点要吐血,“我才不要给他当妃子!” “咦?大清早的,我家娃儿这是要给谁当妃子呀?”夫人由几个侍女簇拥着,踱进了房内。 “娘——”我仿佛看到了救星,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腰,“我我我不嫁皇上!” “噗哈哈哈……娃儿……哈哈哈……你哈哈哈……”夫人一手揽着我,一手按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围笑声一片,就连纯良也在咧着嘴傻笑。 “哪能有你这么小的妃子?”夫人捏了捏我的脸,“太后还急着抱孙子呢!” 我脸有些发烫,连忙松开手,看了一眼纯良。 纯良忙摆着手澄清:“我可没说七小姐被选中了,我只是打了个比方啊。” 我默默无语,懊恼的垂下头,一下一下捋着齐眉碎发。 夫人拍拍我的头:“不过,皇上选妃是大事,我们是必须去皇城朝贺的,现在让李姨她们给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得出发。” 原来如此,我长舒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事,让纯良说的那么恐怖。 夫人掩唇一笑:“娃儿啊,你既然不要嫁皇上,那你想嫁给谁呀?” 我一听,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摇头再摇头:“我不嫁,我谁都不嫁!” “哈哈!”夫人又撑不住笑了,随即若有所思,“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纯良兴奋的插嘴进来:“夫人忘了,七小姐六岁的时候说过,‘我不嫁,我谁都不嫁,我只嫁给六哥!’六公子那时才十一岁,听了这话,还闹了个大红脸,好几天没敢跟七小姐说话呢!” 夫人的回忆被勾起,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虽然话不是我说的,但我还是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第二天一早就得启程,我睡意朦胧,由着纯良打扮。 最后我托着毛虫的茧看了半天,有些不舍,去皇城也不知道需要几天,回来估计都不能看到它破茧成蝶的那一刻。 纯良眼泪汪汪:“七小姐,皇城可不比在我们平湖城,你去了那儿不能再由着性子闯祸了。” 我被送出了府门,看见夫人一身盛装站在马车前和几个身着白衣劲装的女子说说笑笑,就赶紧跑了过去:“娘,为什么纯良不和我们一起去皇城?” “没礼貌,还不和几位灵士姐姐问好!”夫人喝斥道,面上却笑容未减。 灵……灵士!弑魔的那种? 我顿时凌乱了:“姐姐们好!” “哇!”一个左手食指上套着一枚红色魔之眸的年轻女子,这几个灵士中,好像只有她戴着魔之眸,她蹲下身搂住了我的肩,“萧娃越长越漂亮,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这个就是二祭司的妹妹吗?果然灵气十足!大师姐,赶紧拐到祭司台来吧!”另一个女子搓着手,盯着我,眼睛都在放光。 “三三,你多少收敛点,夫人还在这儿看着呢!”一个身形瘦长的女子拍了拍三三的肩。 夫人笑的雍容华贵:“无妨无妨,你们喜欢萧娃就好,这一路上,她可要劳烦你们照顾了。” “夫人尽管放心,我们保证护送你们顺利抵达皇城。” 车队浩浩荡荡,平湖城除了城主,还有几位职位比较高的官员,也都携带家眷,一起前往皇城。 除了直系亲属,外带的闲杂人员不得超过十个,城主府只出了八个侍卫,和两个老成持重的侍女,这也是纯良不能随行的原因。 路上的安全皆由祭司台的灵士们负责,我掀开一角车帘,四望皆是一抹抹耀眼的银白。 若纯良不能带出来,那……我默默地摸了摸腰间系的“香囊”,毛虫总该可以带进皇城去吧。 “萧娃啊!”三三的脸瞬间放大,“坐在马车里是不是很闷呀!不如出来和姐姐一起骑马吧?” 我忙摇摇头:“父亲会骂的。” “没关系没关系,城主的马车在前面,离这儿很远呢,看不见你的。出来吧出来吧!”三三忽闪着杏仁眼,激动的连马缰都握不稳了。 “三三你别在这胡闹!”一记马鞭甩到三三的坐骑上,马撒开蹄子连带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大师姐端正的身姿赫然出现,她冲我微微一笑:“很快就到休息的地方了,七小姐你先忍耐一下。二祭司可是嘱咐过,必须看紧你,不能让你随便乱跑,我也没办法哦。” 大师姐,我是真的没打算到处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魔袭 第八章魔袭 灵姬笺: “身为灵姬,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应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景珃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花,向我掷了过来。 看着那枚飞旋而来带着杀气的花瓣,为了端庄优雅的姿态,我努力保持脸色沉静,没有再显现一丝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迹象,但心里却暗暗叫苦。 眼看花瓣越来越近,我只得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结起手指…… “你已经死了。”花瓣已经稳稳停在我的咽喉,冷的如同景珃的话语。 我一次又一次结起手指,将灵力输送到指尖,企图挡住景珃接二连三弹来的花瓣。 “你已经死掉三十一次了。”景珃毫不客气的说。 “……” 正文 我放下帘子,马车依旧不快不慢的行驶。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都没看见花浅,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马车摇摇晃晃,我昏昏沉沉,就在我差点歪到软塌上睡着的时候,魔的气息突然传来,我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 我按住狂跳的心脏,壮着胆子挑开帘子,灵士们没有一丝异常,或者是说她们都没察觉到魔在附近。 我又看了一眼大师姐,她指上的魔之眸死一般沉寂。 没亮!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我感觉有误,在一个就是,附近的魔已经超出了赤魔之眸的感应级别。 我焦急万分,扒着车窗:“大师姐,我要出去!” “啊?”大师姐有些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刚想说什么,一阵尖锐的哨音贯穿了长空。 大师姐脸一变,迅速扫了一眼自己指上毫无动静的魔之眸,脸色顿时如覆冰霜,拔出剑,剑尖高指:“祭司示警,车队止步,所有灵士原地待命!” 其他灵士仿佛都已训练有素,利剑纷纷出鞘,围着车队一字列开,没有一丝犹豫与慌乱。 我连忙合上双目,努力释放灵力去感应魔的方位、数目、级别。 两个黄魔,五个以上橙魔。方位……正向此处车队靠近。 我睁开眼睛,同时大师姐也吹响了哨子。 血腥气卷着细密的尘土扑面而来,是一个橙眸虎魔,它行动迅速,远看如同虚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车队袭来。 “三三护萧娃,其他人与我一起结阵!一定要拦住它,不许让它靠近车队!”大师姐咆哮着纵马迎了上去。 三三驰马奔至我面前,手一伸把我按回车内:“别看!” 前方,后方,哨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夹着几声女子的尖叫,以及魔的吼声。 我缩在车内,听见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也有些发抖,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对魔惧怕到这种程度?难道被挖了一次心,就开始胆怯了吗 橙魔,虽然只比赤魔高一级,但其奔跑速度和魔爪的锐利程度远非赤魔能及。 在这方面,黄魔比橙魔还要更高一等,而且爆发力也大的离谱。 我聚了好几次灵力,却始终半途而滞。 神尊…… 景珃,我该怎么办? 腰间有个东西动了,我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将香囊扯下,颤抖地解开。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毛虫要破茧! 茧上已经咬开了一个小洞,我看见毛虫的半张脸,痛苦中带着欣喜。 它缓慢却一直不肯停歇的努力向外探身。 我注视着毛虫,竟忘记了听外面的动静,直到…… “萧娃小心——”三三一声急呼,撕心裂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车夫惨叫一声,好像从马车外摔落地上。马失控的嘶叫着,木屑尘土飞扬里,我捧着毛虫,被甩出了已经莫名其妙毁掉的车厢。 三三浑身是血,倒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气息微弱。 一只冰凉的手捏住我下巴,强制我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翡翠色眸子。 “你竟是个人类?”他艰涩的开口。 我说不出话来,浑身无力,居然还有一个绿魔! 绿魔擅长隐匿与伏击,我灵力有限,没能察觉到他。 而且就算察觉出来也没用,他若真的想杀我,我根本无处可躲。 “放开她……”大师姐怒吼一声舍掉一直与她们缠斗的橙魔,举剑向绿魔扑了过来。 “哼!”他冷冷的斜了她一眼,手一挥,魔风刚烈,瞬间将大师姐击退。 “你为什么会有灵力?”他转过头继续问我,声音不紧不慢,“有意思,你是灵?” 我死死咬着唇,当我用灵识去探查它们的时候,这种高等的魔同样也可以探查到我的灵力。 这种常识性的问题,我又一次忽略了。 对不起,三三,是我连累了你。 他有些不耐烦,手指一勾,熟练的向我心脏处划去。 不可以!我惊慌的阻挡着他的手,绿眸狼魔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虽然我不知道人类的心脏究竟对他们提升魔力到底有没有助益,但既然都免不了一死,我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咦?”绿魔突然撤回手,仓皇的后退几步,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肩。 我本要自碎心脉的动作一停。 箭接二连三射来,将绿魔逼退一丈开外。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只来得及看一眼马背上染血的衣衫,青莲底色,还有那绝美眼眸里的一抹冰冷与疯狂。 利剑如覆寒霜,滴血不沾。 落地惊鸿,在尘土与血色里,干净如莲。 花浅将弓丢开,捏着剑决,笔直的挡在我面前,食指上的绿魔之眸明亮刺眼。 “你……曾杀过绿魔?”那个绿魔阴沉沉的扫了一眼花浅指上戴的魔之眸,沙哑着嗓子问。 “侥幸而已。”花浅声音低沉。 “呵呵,人类,”绿魔阴恻恻的笑着,“那你现在是要杀我?” 花浅握剑不答。 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我扭扭头,是身着灰衣的右护法。 他的衣袍鲜血斑斑,胸口处亦有几道刺目的伤痕,他也未做处理,绕过我,走到花浅旁边:“二祭司,除了您所诛杀的一只黄魔外,还有一只黄魔偷袭前方车队,已经被我和左护法杀死了。” 话音刚落,一开始与大师姐她们打斗的橙魔,被几柄剑贯穿身体,悲鸣几声,轰然倒地。 “绿魔,现在,好像只剩下你了。”花浅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话音刚落,花浅主动发起攻击,青莲衣衫飞扬,弹起剑如龙吟,利刃映着日光,纠缠在绿魔变换的身影里。 我被右护法拉着,后退再后退,犹此尚有激起的土砾击打过来。 这是第一次见花浅弑魔,凌厉,狠绝,毫不犹豫。我有些恍惚,那个面带微笑目光温柔的六哥,当真是他吗? 绿魔突然唿哨一声,不避花浅刺向他胸口的剑,反手一爪,直冲着靠他最近的一名灵士。 花浅只得移剑挡住他的招势,绿魔仿佛得到了窍门,凭借身姿的矫捷,出手迅速,不停的拿周围灵士来挡剑。 不一会儿,灵士们已纷纷散开。 而绿魔手里却多了一支箭,恰恰是从他自己肩头□□的,箭尖上还带着一抹血痕。 他勾起唇,阴沉的眸子中厉光一闪。 我暗呼不妙,神灵与魔自古以来就是死敌,这只绿魔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果然,下一刻箭向着我方向射了过来。带着魔力,如同风暴一般,席卷着飞扬的尘土,快的让人来不及阻挡和躲避。 就连花浅意图去阻隔的剑也被生生撞出个缺口。 这是绿魔的最后一击,释放出所有的魔力,然后变回原形——逃跑。 箭快的我来不及丢开手中的毛虫…… “你已经死了。”景珃那冰冷的话语仿佛又回荡在我耳边。 我的恐惧却莫名消失了,反倒是出于保命的本能,我下意识的结起手指,一股灵力顺利运于指尖,打向箭锋。 这一切发生于一瞬,我因灵力反馈回的冲击力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我原来站的地方,多了一个扑倒的身影,右护法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我,有点茫然也有点惊讶。 他在一片寂静中,爬起来,露出那只安安静静躺着的箭。 “这是……怎么回事?”右护法盯着箭喃喃道,“这箭,怎么没看上去的那样凌厉呢?” 我心中一暖,明白右护法是在救我,想要为我挡住箭,如果我没用灵力将箭打落,右护法可能就要代替我受伤或者死亡了。 “铛——”花浅遥遥的看过来,手中的剑跌落到地上,犹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此时浮上一层雾气,让我更加看不懂他的情绪。 可惜,绿魔还是逃掉了。 我打开交握的双手,一朵亮丽纤弱的色彩静静地卧在我手心。 还好,我运灵力时没对它产生什么影响。 迷失蝶,不负盛名,当真美得炫目。 我连忙托着刚刚破茧的迷失蝶,让花浅看。 慢慢地,花浅表情恢复如初,对我笑了笑。 我也笑笑,心下松了一口气,他依旧是那个温柔俊逸的六哥。 车队再次行驶起来,虽然这次魔袭令许多灵士负伤,但没有出现士气低落的情况。 我乘坐的马车被绿魔劈毁,夫人得知绿魔差点把我给灭了,抱着我死也不肯撒手,于是我就挤上夫人城主乘坐的马车。 其他人家年龄较小的公子小姐们看见后,也说自己受到惊吓,纷纷扑入自家父母的马车中。城主闭目养神,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按理说,魔应该不会如此失控的袭击人类才是,我以为是魔对人类的报复。直到我偷听了城主和花浅的一段对话。 城主声音听上去极其沉重:“这次的魔袭,数量虽少,但那种疯狂的状态,很像十六年前的那次魔荒。” 我藏在芭蕉丛下,听到“魔荒”二字,浑身打了个冷颤,这似乎不像什么好词。 又听花浅温声回道:“我听说十六年前的魔荒是群魔齐至,疯狂嗜血,毫无预兆,魔的数目甚至比平湖城内的百姓数目还要多,我们措手不及,这才损失惨重。而这次,魔虽暴躁,在人间出没的次数也增多了,但还不至于到不可控制的程度,所以父亲请宽心,一切还在花浅的掌控之中。“ 城主冷声说:“其实,十六年前也不能算是毫无预兆,当时有传言说看见凤凰神降临人间,可是前任城主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并未在意,谁知几天之后,就出现了魔。至于那个传言……那个传言……却灭了你大伯一族!这传言,该当真时,无人当真,不该当真时,却偏偏拿来杀人!“ 传言?凤凰神?大伯?我扯扯额前的头发,这些话理解不了哎。 “父亲……“花浅没有接下这个话茬。 “罢了,不该提这些的,”城主苦笑,“花浅,这次魔数目增多是因为梨灵姬,她虽已死亡,但附有月神之力的心脏还在魔手中,到底是个隐患,决对不可松懈。“ 竟是因为我! 我原本的好奇之心已经被羞愧所代替。 “花浅明白。” 城主走了,花浅还站在原地。 我已无心顾及其他,一下又一下的抠着泥土,没脸见人了,还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罢! “谁在那里,出来!”花浅厉声喝道。 “哗啦啦——” 我跪坐在地上,两手泥土,悲伤欲绝的抬起头。 花浅拨开肥大的芭蕉叶,然后,懵了:“……萧娃,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我低下头,我能解释什么。 花浅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萧娃,你在害怕,对么?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害怕就想躲进阴暗的角落里?”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萧娃,出来吧,”他握住我的手,“六哥在呢,别怕。” 花浅的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白皙修长,仿佛世间所有的尘埃都不落于他的指掌,而现在,却粘了我手上的泥土,那样突兀,那么刺眼。 我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乖乖从芭蕉叶下爬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抵达皇城 第九章抵达皇城 在那之后,又赶了好几天的路,所幸再没遭遇魔袭。 在进皇都外城前,我和夫人城主分开,独自坐到另一辆马车里——那是专属于公子小姐们的车队。 夫人告诉我这是皇城的规矩之一,虽然有些古怪,但想想月神殿里的那些更奇特的法则,这点规矩根本算不了什么。 总之,我们顺顺利利的进了皇城,车队抵达馆舍休整。 皇城布局严整,大气恢宏,街道开阔洁净,店铺鳞次栉比。 感觉就连路旁的野草都要比平湖的野草骄傲几分,真应该带着小童来,他的气质倒是与皇城颇为相似,都那么傲娇。 已经痊愈的三三拉着我去逛街,我兴冲冲的去了,回来时却万分失落。 因为毛虫,也就是迷失蝶,丢了。 我一边啃着晶亮亮香喷喷的糖人,一边看三三挑首饰买衣服,一个没留神,原本停在我肩膀上的它就不见了。 我和三三等了好久,它都没飞回来。 迷失蝶,它该不会迷路了吧?虽然,毛虫破茧告别了以往呆呆傻傻的外形变得魅力四射了,但它内里还是呆呆傻傻的啊! 我托着腮,难过的吃不下饭。 夫人安慰了我几句,说它会飞回来的,还说就算飞不回来也没关系,能够在我手底下活下来,去哪儿都死不了。 我没办法,如果是在平湖,我还能带上几个人去找找。但在皇城,大家都是谨言慎行,我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一只蝴蝶。 更何况,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能从一大群蝴蝶中辨别出毛虫的气息。 在皇都外城休息了两天,我们开始往内城驶进,我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墙,心中暗念,毛虫应该可以飞过去吧。 刚进城,便有几个黄衣金带的人迎上车队,城主和他们寒暄几句,他们就就引着我们来到一处气势恢宏的行宫。 听说,之后的几日,便是住在这里了。 “在下宫城六品女官肖琅,奉太后旨意,前来照料七小姐日常起居。”一个鹅黄色宫装容颜明丽的年轻女子站在我面前,不卑不亢的说。 她的目光异常锐利,看我的时候明显有一丝疏远和戒备。 我看了一眼夫人,夫人默默递给我一个眼神,然后对着肖女官雍容一笑,华贵自然,她朱唇微启:“那就劳烦肖女官了,萧娃平日里可能有些淘气,还望肖女官多多提点。如果肖女官觉得厌烦她了,就来告知我一声,我会亲自收拾她。” 肖女官连忙向夫人微一颔首:“夫人言重,七小姐只要是不太出格的,下官只当看不见。” 夫人又和她聊了一些无关轻重的事,便挥手让我们离开了。因为,另一个女官正站在外面等着和夫人打招呼。 以肖女官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照顾我日常起居,打理这些事务的是从城主府带出来的一个名叫听雨的侍女,平时很得夫人看重。 而肖女官除了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其他的几乎什么都不做,我也就刚开始被她盯的不自在,不过习惯就好了。 我的住所看上去富丽堂皇,但是冰冰冷冷的,与明珠长廊里那种自由温和的气氛大相径庭。 我坐在凉椅上,无聊的瞧着紫金香炉燃起的屡屡轻烟,开始怀念起纯良来。 不知道她有没有再和小童吵架。 我就这样呆坐了一下午,吃了点东西,夕阳刚落,我便躺到床榻上去了。 半醒半睡中,一缕淡淡的莲香萦绕在我鼻尖,我心念一动,睁开眼睛。 青铜孔雀烛台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为这个陌生的房间增添了一抹温情。 花浅依旧一袭青莲色华服,坐在塌前的雕花木椅上,墨发如瀑,披泄在椅背后。 我眼前一亮,来了精神,立即坐起身:“六哥你来了!” “嗯,”他坐直身子,温和一笑,静静的看着我,“过来看看,你这是第一次来皇城,我怕你不适应。” 夜色里,灯火的黄晕前,他眸色更显幽深,犹若深潭。 “还行,我能适应,”我垂下头,看见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顿时心堵的难受,“就是有些担心毛虫适应不了……” 许久听不见花浅说话,我疑惑的抬起头来。 却见花浅的手伸在半空中,离我的头发仅一指之遥。他的眼睛又拢上一抹迷离的淡雾,衬的他漆黑的眼眸更加深沉的如无月的夜空。 他在看我,又像透过我看其他的东西。 “六哥?”看见他失神的样子,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如蝉翼的睫毛一颤,瞬间缩回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沉声回道:“皇城虽然比平湖冷些,但迷失蝶既已破茧,就不会太娇气,”接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剑,递到我手中,“我托人用玄铁重新煅了一柄长剑和短剑,这短剑你留着防身吧。” 我接过短剑,剑质轻盈,入手寒凉,略一用力将暗黑的剑鞘拔下,剑身烛光映霜,下端刻着四个字——“归来月明”。 “短剑名为归来月明,我那长剑唤做碧落苍穹,”花浅伸过手将短剑合上,“剑很锋利,你小心别割了手。” “还有,明日午后,慕王爷要在凤凰园设宴,为四城城主、大臣及家眷接风洗尘,皇城的许多高官也会到场。人多杂乱,母亲忙于同其他夫人周旋,顾不上你,所以你别离开听雨的视线,自己到处乱跑。” 边说着,花浅站起身来,青莲色衣衫如水般流动,他摸了摸我的头:“无论是害怕还是难过,不要自己硬撑着,记得找我。时候不早了,你继续休息吧,我回去了。” 他刚转身走了一步,便停下来,微微叹了口气:“还有,萧娃,怎么闯祸都好,就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心中似乎有根弦“嘣”的一声弹响。 …… “灵姬,弹不响流水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练,”景珃如覆冰霜的脸上终于显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他无奈的抓住我涌出鲜血的手指,“就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眼前,青莲色衣衫渐行渐远,逐渐隐没在黑暗里。 但我记忆里的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却无比清晰的浮现,一会儿是冷冽严肃的景珃,一会儿又变成温柔淡笑的花浅。 直到最后最后最后,他们渐渐融合到了一起。 “花浅,就是景珃吧!”我缓缓的低声说。但话一出,我就被自己这种念头吓了一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景珃是神,是草木族的五族长,怎么可能来到人间,还变成一个人类? 花浅就是花浅,他虽能弑魔,但凭借的是精湛的剑术以及属于人类特有的内力,而不是神灵所拥有的灵力和神力。 何况,花浅有父有母,在人间长大,对景珃、对梨灵姬的事也一无所知。 一定只是巧合而已,我按住狂跳的心脏,努力将情绪平定下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小侯爷 第十章小侯爷 梨灵姬笺: 我将离开草木族前往月神殿的时候,草木族专为我设了一个宴会。 景珃好几次按住了我欲端起的酒盏。 他低声说:“灵姬若是醉了,那今日的宴会,可就别想再进行下去了。” 其实,他的声音亦如酒一般清醇冷冽,我喝不到酒,只好故意引他说话。 ——权当饮酒了。 借着那醉心的酒香,我壮了胆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景珃使了点小心思。 景珃坐在我身边,一直没敢离开,因为只要他一转脸,我的手就朝酒盏伸去。 正文 据肖女官说,凤凰园乃是凤凰国开国皇帝所建,历代帝王登基之后也会对此进行一番修缮亦或扩建,是名副其实的皇家之园。 我眼前的凤凰园,由六根九彩飞天凤凰浮雕的石柱构成五处进园入口。园内绿意葱茏,偶见飞檐一角,藏在那枝桠深处。 园外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下了马车的人皆是华服美冠珠玉琳琅,举手投足间高贵傲然。 我紧跟着夫人一起,随接引的女官进入园子。夏末已至,午后的日光依旧有些炙热,但一入园中,清凉之气便铺天盖地的压来。 花树掩映,亭台楼阁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绮丽而不失高雅,庄重又尽显灵巧。 更为难得的是,我从这里居然感觉到极细微的灵气。想必因为岁月悠久,即使是普通的花树也能滋生出一两点灵性。 到了设宴的地点,正如花浅所说,夫人已经同另外几个气质优雅的女子说说笑笑彻底无视我了。 也有几个小姑娘围住了我,知道我名叫萧娃住在平湖城后,她们的眼睛立即大放异彩,问了我好多问题。 “二祭司平日里都吃什么?” 吃……饭吧。 “他最喜欢什么花?” 我艰难的从有限的记忆里搜查,花浅衣服上大多会绣着凤凰花,他院子里种着一颗樱花,他很会画梅花,对了,还有莲花…… 我一一道来。 “那二祭司喜欢什么颜色?”又有人问了。 “青莲色,好像还有白色。”我认认真真的回答。 “就是你身上这种白色吗?”她指指我的衣衫。 我穿的衣衫是梨花白,而花浅那次穿的里衣好像是月白色。但我懒得再解释,就点点头,反正颜色差不多。 “二祭司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祭司台还是住在府里,还是其他的……地方?” “二祭司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二祭司……” 我不禁头大如斗。 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啥,因为有些问题我真的给不出答案。 可我若是不说,她们便会认为我故意隐瞒,就旁敲侧击,问更多和这个问题有关的问题。 直到宴会开始,她们都规规矩矩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时,我才从混沌状态解脱出来。 觥筹交错,欢笑晏晏,这个场景是如此熟悉, 我默默端起酒杯,已经看不到景珃阻挡的手了。 大口大口饮下,酒味甘甜,透着一丝丝辛辣,顺着喉直达肺腑。 “终于喝到了!”我望着空空的白玉杯,本该开心的事,为何心中却似有所失? ——一定是喝的还不够多! 我兴奋的把空酒杯举到听雨面前:“听雨,满上!” 听雨皱了皱眉:“七小姐,这酒虽是用果子酿的,但也不能多喝,会醉的。” 我摇摇头,执着的举着酒盏,笑笑说:“没关系,反正这次我可以醉!” 听雨苦笑:“七小姐,您都开始说胡话了。”她叹了口气,似乎不好当众违拗我的要求,执着酒壶给我斟上浅浅的一杯,口中念叨:“最后一杯喽,你就算再要我也不给你了,知道吗?哭鼻子也没用!” 果然,这次喝完,再看听雨的时候,她杵在那里当石头,说什么也不再理我。 我颇为失落的放下酒盏,拉着听雨的手,指指心口:“听雨,我这里难受。” 她这才“活”过来,连忙扶住我的肩:“七小姐是想吐酒吗!快随奴婢来。” 我没想吐酒,但还是被听雨拽着跌跌撞撞的离了席,肖女官也连忙放下酒杯跟了过来。 清凉的风擦过花树扑面而过,我登时清醒了大半,忙从听雨的手掌下逃脱,顺着石子小径缓缓的走着。 肖女官饮了几杯酒,显得兴致勃勃,开始给我和听雨讲述每一处景色的来历。 肖女官娓娓道来,凤凰园处处都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博爱。 正明皇帝题写的与民生乐篇,太子为贤臣击鼓,诸王共勉石刻图,公主洗绢池…… 肖女官眸子闪亮,她手指前方:“看——前面就是华羽贵妃泛舟采集荷花露的明湖!” 她这么一说,我和听雨便无比神往的凑过去。可惜现在荷花已谢,只余沧桑的荷叶伴着熟透的莲蓬,静默的伫立在午后金色的日光里。 “你们三个小虾米赶紧走开,别惊扰了小爷的鱼儿!” 这极其嚣张的声音,惊碎了午后的宁静,我有些诧异,凤凰园里,谁这么大胆子,竟如此无礼。 一个十二、三岁的华服少年拎着一根细长的竹竿,上面一匝匝缠着线。身后跟着五六个衣着相同的侍卫,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小侯爷!”肖女官惊呼一声,拉了拉我的衣服悄声说:“那是我们慕王爷的独子,脾气大的很,萧小姐你可得忍让着点!” 我垂着眼睑,慕王爷,不就是这次设宴的主人么? 听雨在一旁沉声道:“肖女官,这皇城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 肖女官目瞪口呆,张着两手,说不出话来。 我扫了她一眼,轻声说:“听雨,我们回去吧,太阳有点晒。” 听雨没再对肖女官说什么,只是向我一俯首:“是。” 我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听雨默不作声的跟着。 “肖琅,胆儿肥了你!见了本侯爷也不过来行礼,跑什么跑!她们是谁?” 我脚步未停,肖女官却在原处站住陪着小心的说:“小侯爷,她们是从平湖城来的客人,您看……” “平湖城?哦,什么!平湖……站住!你们两个给小爷站住!萧娃——小爷知道你!” 我真不喜欢这种语气,忍不住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七小姐,他们人多!”听雨急道。 我哭笑不得,她难不成以为我想和这小侯爷打架。 算了,我没再搭理身后嚣张的小侯爷,抬脚走进林中。 急骤的脚步声追了过来,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的挡在我们前方淡淡的说:“萧小姐,我们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 小侯爷坐在湖畔,举着那根细竹竿,竹竿的一头悬着线,直直的垂入水中。 肖女官还站在那里,满脸惨淡,她歉意的看了我和听雨一眼。 小侯爷手腕一抬,迅速将竹竿抽回,丝线悉数出水,竟悬着一尾两指左右的小鱼。 一名侍卫走上前将那条挣扎的小鱼取下,露出一枚泛着幽幽冷光的金色弯钩。 “好小……”小侯爷一脸嫌弃的从侍卫手中接过小鱼,捏着尾巴摇了摇,“萧娃,送给你吧!” 话音刚落,那条鱼朝我飞了过来。 我忙伸手把小鱼接住,它嘴巴渗着血艰难的开合着,都没力气挣扎了。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从我心底生出,我垂垂眸子,手一挥,小鱼重新落入湖中。 小侯爷冷哼一声,竹竿一挥,线再次落入水中:“萧娃,我听说你是平湖城的小霸王,这个名字不好听,不如改成‘平湖城第一女魔头’怎么样?” 我惊呆了。 “哈哈哈!”小侯爷将竹竿丢在一边,扭着头瞅我,笑的狂妄无比,“有这样一个称号,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是魔头。” “我说你是你就是!”小侯爷的脸长得倒是很标致,但我很想一掌拍过去。 我握住拳头,灵力不能用来伤人,这是远古上神所留下来的规矩。 “你六哥弑魔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女魔头呢,可见他本事也一般。”小侯爷昂起下巴,不以为意的说。 我顿时心头火起,花浅招你惹你了! 我一步步走近小侯爷,他坐那没动,斜着一双丹凤眼:“怎么着,还想打架?” 听雨赶上来抓住我的肩,摇了摇头。 我拂开听雨的手:“我不打架。”然后拽拽衣摆,把脚露出来。 听雨:“七小姐你……” 小侯爷也愣了:“萧娃,虽然我父王想让我娶你当王妃,但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让我看了你的脚,你最多也只能给我当妾!” 我抿抿唇,小侯爷,你想太多了。接着我提起脚,蹬在他的后背上,不用灵力总行吧。 在岸边坐的极其稳当的小侯爷惊呼一声,栽到湖水中,溅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我收回脚,却发现四周一片死寂,就连听雨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 “快救小侯爷!”一个侍卫当先反应过来,随即跳进了水里。 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 肖女官也扑到岸边喊:“小侯爷,小侯爷您没事吧!” 反应这么夸张啊,我茫然的看了听雨一眼,她的脸有些发白,再次抓住了我的肩,表情十分严肃的道:“七小姐,你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夫人、六公子、城主,无论谁都好,一定让他们护住你,知道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番外 1 尔语 上 番外1尔语(上) 我是草木族的一员,叫尔语,原身是解语花。 我没有朋友,甚至连个敢和我说话的灵都没有。因为我可以在和他们简短的对话里,轻而易举的获得他们心中的秘密。他们忌惮我,畏惧我,明明需要我却又不敢接近我。 独居独行的活了几万年,我自诩看透了草木族的风霜岁月,渐渐厌倦世事,便天天窝在家中,饮酒、醉酒、醒酒、再饮酒,这样日子过了许久,直到——草木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着实太惊悚,我纵使不闻世事,竟也传入了我耳中。 寒月神尊要择神妃,草木族乱糟糟的推选了许久,结果却是……一棵混沌未分的梨树。 有意思。 我第一次放下不舍得离手的酒杯,出去转了一圈。 周围的神灵都在谈论这件离谱的事,万一梨树始终修不成灵身怎么办?万一梨树化身变作男子怎么办?万一梨树化成女子却其丑无比怎么办?所以,为什么要选梨树?为什么要选梨树?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我扯着嘴角,这里面一定有秘密,草木族那么多族长,总不能全部都没脑子。那梨树既然能被选中,定然有特殊的用意。 但是,关我屁事。这样的秘密,我还是少探索一些为妙。 我继续逍遥,继续独行独居,继续饮酒、醉酒、醒酒、再饮酒。然而,我没有料到这位保守争议的梨灵姬,却在她即将化身时,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草木族大族长找到了我,一张正义凛然的脸上挂着几丝和蔼的笑容。 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我思量着该怎么拒绝。 尽管他是草木族的大族长,但我肆用窥心之术的恶名远播整个草木族时,他还是个刚刚修成灵身的娃娃。 我想起他因为掌控不了灵力时不时的长出一头松针来满脸通红两目含泪的模样,那时的他要可比现在可爱的多。 他那厢里开了口:“尔语神君,我代表整个草木族向你恳请一件事。” 几千年了,自从他当上大族长,总是这样开口闭口都是大义,现在也是,仿佛我不答应就是在跟草木族作对一样。 我心里琢磨开了,现在和草木族有关的,还能让大族长操心的事,自然和灵姬有关。而求到我,除了看中我的勘心之术,自然不会是因为敬我年长的缘故。 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梨灵姬纵然高贵,但我不会去给她当侍女的。” 他的脸飞上几丝失望,但眼睛却亮了几分:“尔语神君,怎会让您侍奉梨灵姬呢,只想让你闲着无事去她跟前坐坐而已。” 我冷笑着把玩着酒盏:“你想让我监视梨灵姬,还有她身边的谁?” 大族长脸色有一闪而过的僵硬,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有五族长,景珃。” 我转着酒盏的手一停,盯着大族长的眼睛:“景珃是谁?” 我这一段时间懒得走动,不闻世事,竟又多出来一个族长。 大族长笑容有些勉强:“新任的五族长呀。” 这句话等同于没说。 我盯了他三个瞬息,看出他也不熟悉这位五族长,而非有意隐瞒,浅酌一口酒:“他是如何当上五族长的?” 大族长转转眼珠:“他的神力高深莫测,当上族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族长之位能者居之。” 我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扯唇笑道:“不止吧。” “什么。”他样子有些勉强。 “就算他的神力再高深,倘若来历不明,你们能放心的让他担任族长,而且还准许他当灵姬教习。”我着重强调了‘灵姬教习’四个字。 大族长释然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您。其实,景珃他……是从神域月神殿来到草木族的。他对月神殿很熟悉,让他当教习,会好一些。” 我转着酒杯:“你能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族长又开始警惕起来。 “水族选了龙族二公主龙华硕,禽族是盛名远播的才女凰一,兽族是从尊贵的白狐一族挑选出的最优秀的白虞意,妖族比较神秘,听说他们挑出的女子,美的能令山河失色。那么,大族长,我们草木族选了一棵尚未修成灵身的梨树算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边说边审查大族长的神色,倘若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可以从他的表情推测一二。 虽说草木族谁当灵姬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是,谁让我有好奇心的。既然找到了我,那细节问题就不该再瞒着我。 对这个问题,大族长却沉默了,不,是故作沉默。他的手指在颤抖,目光投注在桌案一角,几乎要凝固起来。 我看出他在畏惧,但这种畏惧里夹杂着激动的情绪。 整个灵域、神域能让他出现这种表情的只有…… “是寒月神尊吧。”我吐出这几个字,用坚定的语气。 大族长的脸霎时生动起来,他眉梢抖动着,眼珠在眼眶里不自觉的打颤,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见他吓成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你要喝口酒缓一缓吗?” 大族长摇摇已经僵硬的头颅。 他不喝,我只得自己喝:“大族长,你既然来找我,就应该明白,这场对话后,我知道的事情不会比你少。与其让我揣测,你自己交待清楚不行吗?” 大族长缓了半天问道:“刚才的事,你是自己揣测出来的,还是听到了外面什么流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也不会说出去,”我把酒喝干,又重新斟满,对大族长说,“你走吧,我对当侍女没兴趣。” “不,尔语神君,此事非同小可,”大族长急切的说道,“因为太不合规矩,所以知晓此事的只有我们四个族长而已,景珃刚回归草木族,但他从月神殿来,相必也知道一些。” 我叹了一口气:“大族长,此事与我无关,你莫要再说太多,走吧。” 我想听的时候,他百般遮掩,我说不想听的时候,他却滔滔不绝的讲开了。 “最开始,我们收到从月神殿传来的选灵姬的旨意时,也是仔细斟酌了几个优秀的女子,可正当我们打算将这几个女子的公之于众时,让大家共同选择的前一夜,寒月神尊竟然独自亲临族地,把我引到了一棵梨树旁,命我选它当灵姬。” 我顿时收起无所谓的态度,真是荒唐的和梦一样!虽然,选哪个灵姬当神妃,是神尊的自由,但选哪个女子当灵姬,却是五大神族自己的事,不管是神尊还是月神长老,都不该去干涉的。 但我清楚大族长并没有说谎。 过了半天,我平静下来。我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神,就连大族长,这个整天装作正义凛然的神,遇上这种不合规矩的事,不也乐的想开花吗? 我身负窥心之术,强大的好奇心也是相伴随而生的,虽然这些年克制着,但有料的秘密对我的吸引是致命的。 明知要明哲保身,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问:“然后呢,你有没有问神尊为何要选一棵未修成灵身尚处于混沌的梨树当灵姬?” “神尊不说,我岂敢问!”大族长理所当然的说,“我只是委婉的向神尊提了一下这棵梨树可能不适合当灵姬。” “但是神尊却说可以等,不拘多少岁月,一直等到它可以被送去月神殿为止,但是,我们必须得将此事瞒下来,也就是说,选了一棵梨树当灵姬,是我们草木族自己的意思,不能让月神长老以及其他种族知道了。” “虽然有些艰难,但这棵梨树,梨灵姬,不出意外,将来必定是寒月神妃!”大族长两眼放光,“神妃将从我们草木族出,这是何等荣光啊!” “大族长,你先别激动,”我紧接着问,“那棵梨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现在没什么特殊之处,”大族长思索了一下,“但是你放心,我们草木族定要把它教养的有特殊之处,让她有资格成为一位尊贵的神妃。”大族长又开始正义凛然的胡扯了。 没有特殊之处,寒月神尊吃饱了撑得瞒着月神长老乃至整个灵域亲临草木族选它,难怪这件事需要保密,寒月神尊这样高贵的神柢,就该高坐神坛,平衡世间万物,即使挑选灵姬,也是五大种族雨露均沾,他将心力倾注于这样微妙的事物上,的确过了。 如此不合规矩,若捅出去,不需他族下黑手,以严厉著称的月神长老也定会坚决反对。 见大族长这里已经扒不出什么了,我不自觉道:“看来这个特殊之处,需要我自己去探索。” “那么说,你是答应了!”大族长欣喜道,“当侍女确实委屈神君你了,若事情能顺利,草木族记你一功。” 我正琢磨梨树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未深思大族长的意思,只随口答道:“不必客气,我是自愿的。” “那么,景珃神君,可就拜托你多盯着了。” “景珃?”我茫然的看着大族长,他目露深意,一脸的猥琐,我差点打翻了酒杯,“大族长,你竟然怀疑五族长会和梨灵姬有□□!” 现在的梨灵姬还只是一棵树呢,防范的也太过了吧! “不不不!”大族长连连否认,“我只是不想出岔子,毕竟其他神族选出的灵姬教习都是女子,景珃却向我自荐担任此职,于礼不合。梨灵姬以后极有可能成为神妃的,我决不能让她有机会沾上污点。” 随后大族长义正言辞道:“若不是景珃来自月神殿,熟知那里的规矩,而且梨灵姬情况特殊不易教导,我定然不允准。” 这家伙又开始正气缠身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让景珃担任教习,大族长是一百个愿意吧! 未来要教导一个刚出混沌的梨灵,让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具备像其他灵姬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功底,得以存活于冰冷规整的月神殿。 景珃他是何苦,竟自荐去担任梨灵姬教习,好好的当个新族长不好吗? 而且,还要经受大族长的猜忌,唉,我不禁为这位尚未谋面的五族长景珃神君捏一把汗。 咦?说不定是大族长哄骗了他,欺负他初来草木族就能当上族长,所以给他个下马威。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一双眼睛再次射向大族长。 大族长哆嗦了一下,不等我开口:“呵呵,既然尔语神君答应了,那我就告辞了。” 梨树被各种灵药、神露浇灌,终于修成灵身了,我这个侍女也该上任去。 我淡定自若不慌不忙数着步子迈进灵姬行宫,正好看见我的监视对象五族长景珃站在碧玉池畔,向着台阶上一脸纯萌的梨灵姬遥遥行礼:草木族五族长景珃,不才担任灵姬教习,日后如有得罪之处,望灵姬海涵。 他眉目清俊,若笑起来,定会令百花失色。但他冰冷的面容不带一丝笑意,仿佛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冰霜之下。 风起,花落,他那涤尽尘埃的淡紫色衣袂翩飞。 还好,善于探查一切微妙表情的我并没有错过他低眉垂目时的眼底的一抹温柔。 我看看殿前石阶上的白衣纯萌,再看看池畔伫立如碧树的灵姬教习,突然觉得以后监视他们的日子不会太无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蝶妖 第十二章蝶妖 我奇怪道:“听雨,你不和我一起走么?” “我得在这里拦着他们,你快走!”听雨使劲推了我一把。 事态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一边往回跑,一边努力思索小侯爷都快被救上来了,听雨还留在那里干嘛?一起逃不是更好?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听雨会不会出事 “喂,小丫头,怎么不逃了?”漫不经心的声音懒懒的传来。 一个和花浅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倚着树干,狭长的丹凤眼流露着淡淡的光华。 他双臂环在胸前,勾了勾唇角:“竟然能把皇城第一恶霸踹到湖里去,不愧是平湖萧七小姐。” 小侯爷是第一恶霸!糟糕,得赶紧去找花浅来对付他。 “小丫头,听我说,”那个少年抓住了我的手臂,“现在去找你六哥的话,你那个婢女可就来不及救了。” 我慌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少年笑了笑:“你胆子大么?” “大!”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就好办啦,让我这个人类主神指点你一二吧!”少年抚掌笑道,“这件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尊贵的小侯爷呛几口水也死不了,但就是怕有些人会借题发挥,挑起皇家和平湖城的矛盾,介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很简单,你在平湖城长大,水性肯定不差,你只要往湖里跳上一跳……” 当一个水淋淋的侍卫追过来的时候,我看着他黑漆漆的脸庞说:“我跟你回去。” 我从来不知听雨会这么厉害,竟然能以一敌四,不过现在她明显体力不支的样子。 再打下去听雨一定会受伤的,我忙出声喝止。 听雨一个踉跄住了手,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七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娃,你……你好大的胆子!”小侯爷浑身湿漉漉的,指着我气的直发抖。 我站在原地没出声。 那个自称为人类主神的少年告诉我要跳到湖里去,我现在找个什么理由去跳啊? “你们两个!把萧娃给爷丢湖里去!”小侯爷愤愤一挥衣袖。 想什么来什么,我一抬下巴,对两个迟迟疑疑打算走过来的侍卫说:“不许你们碰我,我要自己跳。” “不——”听雨一把抱住了我,对小侯爷说,“我们七小姐不识水性,小侯爷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没有看好小姐!” 小侯爷冷笑:“她不识水性,难道小爷我就识水性!萧娃你不想跳也行,乖乖给我磕头请罪,我就饶你这一回!” 才不要给他请罪呢,我低下头在听雨耳边说:“我识水性,你不用担心。” 听雨愣住了,我冲她眨眨眼睛,将她推开。然后径直走到湖边,跳了下去。 “萧娃!”小侯爷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其实我对水有一种特殊的亲赖,当我还在草木族的时候,就经常潜到碧玉池中,一待就是半天。 我久久不出水面,景珃只好到池边来唤我,可能是隔着水的原因,他的声音会变得异常温柔。等我露出头来后,景珃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沉默着伸手把我拉出去。 因为现在是人类的身躯,一入水中,起初有些不适。呛了几口水后,我灵机一动,用灵力挤出一个个气泡,然后我就吸气泡里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湖水传来一丝丝振荡,又有人落水了? “扑通”,“扑通!” “萧娃!” 气泡噼里啪啦的炸开,我又呛了几口水,坏了,这次玩大了。 我忙手脚并用浮出水面,回了一声:“六哥,我在这里!” 荷叶分开,一叶轻舟如梭,转眼已到眼前。花浅丢下船桨,双手向我伸来,宽广的青莲色衣袖拂过水面,与莲叶的清香交织成一片。 我刚拖着一身水爬到舟上,便被花浅搂入怀中。 “萧娃,我说过的话,你总也听不进耳朵里去么!”花浅的下颌抵在我额前,吐气急促。 我努力让自己抬起头:“六哥,我没受伤。”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擦去我脸上的水,擦干了,水又会从头发上流下来。 花浅就继续擦,连着擦了几次后,他的手停下来:“萧娃,我们回去吧。” 出乎我的意料,这次闯的祸虽然不小,但城主却没训我,只是让我在房间里“休息”两天而已。 慕王爷还托人送来一些礼物,说是给我压惊。 不得不说,嚣张的小侯爷倒是有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唯一令我苦恼的是—— “这个平湖七小姐可不是个好惹的,连慕小侯爷那样在皇城横着走的人都能给踹湖里去……” “听说慕小侯爷在家闹了好久的脾气,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只是小孩子家闹着玩儿,都说不打不相识嘛!说不定还能打出个王妃来呢,听说王爷有意要和平湖萧城主结亲。” …… 就连肖女官见了我,目光都躲躲闪闪的。 好在到了下午,她们不再谈论我,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有没有听说,外城好多胭脂铺子都丢了茉莉香粉。” “咦,这贼只偷茉莉香粉?” “可不是,一点都不剩!” “那这贼没抓到吗?” “抓?连影子没瞅着,怎么抓!” 茉莉香粉,我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忙凑上前想听她们继续说。 可她们一看见我,却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在这行宫扫洒的女子,似乎特别喜欢私下里偷偷聊天。今日清晨,我刚刚起床,打算洗漱,两个打水的姑娘又在那里嘁嘁喳喳。 不同的是,她们一脸的惶恐,甚至连语气都透着几丝紧张。 “听说,昨晚有人闯入慕王府,迷晕一干侍卫,将小侯爷抓走,绑到凤凰园门口的石柱上去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据我所知,闯入王府的……不是人,你想王府守卫那么森严,都不亚于皇宫了,把小侯爷给绑走,人怎么可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 两个侍女目光交接,里面满满的都是恐惧:“是魔!” 我手里的镜子“咣当”砸到地上去。 听雨闻声而来:“七小姐,怎么了?” 我指指外面,那两个侍女已经拎着水溜走了。 “她们说,有一只魔把小侯爷给绑了。” 听雨脸色稍缓:“小姐别听她们瞎说,魔抓人干什么。再说了,小侯爷也没事儿,好好的给救回来了。估计是他太强横霸道,有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挫挫他的威风。” 然后,听雨沉默了一下,补上一句:“七小姐这么乖,是不会有事的。” 我顿时心惊胆战了起来。 尽管听雨说着没事,但选妃在即,尊贵的侯爷却被人莫名其妙绑出了府,这件事和我把小侯爷踹进湖里的事可不一样,后者是小孩子之间打闹,说一说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前者却是活生生挑衅甚至威胁皇家的权威…… “七娃!”三三一嗓子惊飞落在檐角上的几只鸟。 我扒着窗,看着白衣劲装眉飞色舞的她:“三三,你怎么来了,我还在禁足,不能和你出去玩。” “不怕,你若想出去玩,姐掩护你。”三三两手叉腰,浓眉朗目,英姿飒爽。 随后走来的大师姐一巴掌把三三拍到一边去,一边微笑着对我说:“萧娃,最近皇城不太平,我们是奉二祭司之令来保护你的。” 我往外瞅瞅,没看见花浅的影子,不禁有些失落:“六哥没来么?” 大师姐柔声解释道:“二祭司已经入驻王府了,小侯爷……惹了点麻烦。” “哦!”我点头答应着。 在我对魔仅有的认知里,它们对自己已经锁定的目标的确有一种疯狂的偏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小侯爷还是危险的。 只是,魔要想对付谁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直接挖心才符合它们一贯的风格。 迷晕?嗯…… 皇城的夜,难得宁静了一次,肃穆的连过往的风声都能听的清。 我躺在床上来回翻腾,白天睡太多,晚上就开始精神了。 “咕咚!”轻微而低沉的倒地声突然传入我耳中。 “谁!”左侧厢房里大师姐推门而出。 “咚——”倒地声再次传来。 大师姐!我一下坐起身来,想起小侯爷的遭遇,心跳都快停止了。 能弑魔的大师姐都被瞬间迷晕,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魔头!来人哪!胆敢暗算我大师姐,姑奶奶我剁了你!”三三怒吼着,剑舞生风。 我悄无声息的下床,蹬上鞋子,悄悄摸出归来短剑。 “来人,咦侍卫呢?唔!”三三脚步声踉跄,“铛!”剑落地的声音。 然后,再无声息了,我僵在当地,外面风声如常。 如此突然,如此迅速,我仅仅从床前跑到门口,一切就已结束了。 “吱——”门缓缓打开,一个影子出现在我面前,月色微弱,我看不清其相貌,只知道这影子身上缠绕着深浅不一随风飘摇的衣带。 影子缓缓向我走近,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将我萦绕。 我将短剑收起,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向影子探去—— “毛虫,是你吗?” 奇异的甜香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馨顺着飘摇的衣带送至我鼻翼。 我如在梦里,夜风和畅,花香满满。 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当阳光移上我脸颊时,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上,身下铺了厚厚一层月季花瓣,归来短剑都快被花瓣埋住了。 我揉揉眼睛,捡起短剑,四处望望,终于看到了昨夜把我也迷晕的家伙。 他背对我坐着,衣衫融合了诸多色彩,比天上虹还要绚丽,衣带也是五彩缤纷,乖顺的垂在他身侧,一直拖着,掩映在红艳艳的月季花瓣里。 我站了起来,抖落粘在身上的月季花瓣,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无比惊讶。 似是感应到了,他回过头,笑了笑。 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天地间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下来。 他的眸子纯净如山涧清泉,不含一点杂质,他是妖,却一点都不像妖。 我踏着花瓣一步步走过去,如在梦里:“毛虫,你修成妖身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弑魔 第十三章弑魔 他也站起来,嘴唇抿着,眼睛里满是清澈的笑意。 我双手穿过他随风乱舞的彩色衣带,趁他低头时,我高举起手捏住他的脸颊。 手下真实的触感,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 这只成年的刚刚破茧的蝴蝶,居然真的可以在灵气稀薄的人间修身化形。 随后,我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毛虫这两个字好像不再适合这样美丽的他了。 “毛……额你给自己取名字了吗?”我忙松开手。 他摇摇头,眨了眨眼睛,墨黑的发被光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他平静的看着我,不言不语。 “威武霸气的?”我继续追问。 …… “可爱调皮的?” …… “妩媚妖娆的?” …… “活泼生动的?” …… “神秘优雅听之悦耳望之舒心清新脱俗……无论怎样都好,你开口说句话啊!”我突然有些慌了。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抬起手指,指指自己的嘴巴,安静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心一下子凉了,“为什么你不能说话……” 他咧咧嘴,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惊疑半晌,揪住他的衣带:“难道是因为我?你在破茧的时候,我施灵力,影响到你了是吗?” 他目光中露出一丝担忧,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的合上了。 我看着他清澈美丽的眼睛,缓缓举起手,挡住嘴:“毛虫,对不起。” 他侧了侧头,目光有些茫然。 “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带出城主府。” 他有些急了,把我的手拉开,疑惑的看着我的嘴巴。 他听不见,只能通过看我的口型才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是说……送你到灵域,去草木族找景珃,让他给你医治,好吗?” 过了许久,他点点头。 我笑笑:“你和我回去,等我灵力恢复七成后,就可以打开结界送你去灵域了。” 他笑着点头,精致的容颜,仿如远古上神雕琢在玉璧上的画,每一笔都集聚着绝世的美丽。 “那我们回去吧。”我回过身,去捡起归来剑。 他沉默着跟在我身边,绚丽的衣袂飞起,卷着艳丽月季花瓣,就连月神殿里仪态万千的蝶妖姬在他面前似乎都逊色了一些。 “……灵河月落,云山星稀。风吹霰退,有蝶翩跹……”我突然想起了神文中的这句话,兴奋的对他说,“有蝶翩跹,翩跹,以后你就叫翩跹好不好?” 他凝视着我,点点头,张着嘴无声的附和:“翩——跹。” “……灵河月落,云山星稀。小丫头,前面两句是什么,可还知道么?”熟悉的阴冷声调再次挤入我耳中。 来皇城路上遇到的那只差点杀死我的绿魔,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翡翠色的眸泛溢着杀戮的血色:“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很多惊喜,想不到你不仅拥有灵力还会背神文,不负我这一番寻找。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答案若是让我满意了,我会考虑让你死的晚一点。” 翩跹衣带飞扬,无数花瓣升起挡在了我身前。 绿魔瞥瞥他,冷笑一声:“小蝶妖,不要跟我作对。若不是魔尊说过‘妖魔不分家’,不许我等主动对妖出手,否则你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对峙?” 我听了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妖与魔从来都没有半分牵扯,你不要胡说!” “妖和魔的关系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人类能够理解的,行了,小丫头,废话别说了,你若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现在就把心脏送给我吧。”绿魔说着,双手合十,一股强大的吸力向我拢来。 那突然释放的魔力将月季花瓣挤压的粉碎,星星点点残红如尘土零落。 我急忙运转起全身灵力,勉强抵抗着绿魔所施加的压力。 本想让翩跹去搬救兵,他是蝶妖,得天独厚,可凌空飞越,速度应该会很快。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翩跹就迅如疾风般冲向了绿魔。 对了,我恍然大悟——翩跹有迷香!能将王府守卫悉数放倒,把小侯爷绑在那么高的石柱上,让大师姐瞬间中招,就连我也毫无知觉的转移到这荒无人烟的山丘。 那么厉害的迷香,就算不能把这绿魔迷倒,拖延一些时间,我和翩跹逃命也好啊。 这样想着,我一边悄悄撤掉部分灵力,一边假装被绿魔牵制着向他靠近,希望能转移绿魔对翩跹的注意力,好让翩跹有机会去暗算绿魔。 翩跹的妖力醇厚,但略显稚嫩,五彩斑斓的衣带开始在绿魔掌风下碎裂成片。 绿魔一手应付翩跹,一手对付我,显得轻松自如。 我恨不得帮着翩跹撒迷香。 “翩跹!”我朝他挥了挥胳膊,趁他看我的时候,捂住鼻子,翻翻眼睛,做了个晕倒的动作,这样他应该可以明白吧。 翩跹很聪明,我相信他可以做到,所以接下来我直接速移的绿魔身前,结出一个个灵印封向他的双臂。 对于我的主动攻击,绿魔有些讶异,随后他轻蔑一笑,双手略一用力,灵印就接二连三破开了。 我忙继续加印,边回过头来示意翩跹:“快!”。 翩跹呆立原地,绝美的容貌此时蒙上了一层惨淡之色,他无助的张着双手,指间空空如也。 迷香,已经用光了。 我手脚都有些发软,默默地回过头瞥了一眼似乎已经看穿我们小把戏的绿魔,最后一个印怎么也结不起来了。 “哼!怎么不打了?”绿魔阴狠狠的问。 我摇摇头,眼前一个劲的发黑,喉间隐隐传来甜腥,萧娃毕竟只是个人类的身躯,我过度使用灵力,这个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看着绿魔缓缓抬起的手掌,我坐了下来,将灵力引入心脉。他若挖我的心,就算我会死的很难看也要断他一只手。 身后的翩跹突然发出一种凄厉哀恸的气息,我再回头看他时,顿觉胸口一痛,眼泪不禁潸然而下。 “翩跹——”我失声喊。 他的双目赤红,两道血痕顺着他的面颊流下。 彩蝶泣血,一滴两滴三滴……花瓣溅上血迹后就染上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变的锋利如剑刃。 翩跹双臂扬起,血色花瓣齐齐旋起。 “翩跹,停下,快停下!”我将胸口的血气压下,努力向翩跹靠近。 他说不出自己的想法,听不见我的声音,现在也看不见我说话。 越来越多的花瓣剑雨一般冲向了绿魔,将他的皮肤疯狂割裂。 绿魔狼狈的躲闪花瓣,浑身鲜血琳琳,他边暴怒的吼叫着边努力修复身上的伤口。 我艰难的穿行在花雨里,望着花瓣簇拥下愈来愈逼近绿魔的翩跹,心中既焦急又酸楚。 绿魔也许不会伤害翩跹,但翩跹此举若是激怒了绿魔…… “小小蝶妖不识好歹!”听到绿魔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我暗呼不妙。 下一刻,翩跹跌落在我面前。 我紧紧拥住已经昏迷的翩跹,看着踩着花屑一点点向我们靠近的绿魔,绝望感再次袭来。 一直以为努力修炼提升自己的灵力甚至修成神就可以不会再惧怕魔,就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 绿魔喘着粗气,面目狰狞的我们身前站定,那双阴冷的翡翠色眸子让我想起花浅指上的戒指。 以及,花浅笔直而坚定的身躯,花浅与魔对峙时优雅冷冽的眼神,还有他掌中那柄明明普通却能震慑魔头的利剑。 自从来到人间,我就不理解,弑魔,花浅抑或是说人类,他们是如何有勇气做到的? 绿魔半蹲下身,几道未曾修复的伤口汩汩渗着血。 它扯扯嘴角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翩跹苍白的容颜:“本来还想将他驯化成我的魔兽,可惜,已经废了。” 我抓紧翩跹的衣衫,突然很害怕这个傻傻的蝴蝶会永远的飞离我身边。 现在谁能告诉我,弑魔——在无法凭借灵力的时候,究竟如何才能做到! “虽然吞食妖心对我没有什么助益,”绿魔舔舔唇,“可谁让我就是喜欢挖心时快感呢!”说着它挑衅似的伸出两个指头按向翩跹的胸口。 我只觉浑身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愤怒仿佛充斥了我每一根毛发。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我蓦地松开拥住翩跹的手。 绿魔只是轻蔑的扫了我一眼,就不甚在意的移开了目光。它专注的试探着翩跹的心跳,然后运力于指想要破开翩跹的胸膛。 但它的动作仅止于此。 我努力不让自己握剑的手有丝毫颤抖,若有一点偏差,我和翩跹将再无生机。 绿魔的眸子倏然睁大,它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归来短剑果然很锋利……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将短剑拔了出来,喷涌而出的的血液溅了我一身。 绿魔在倒地前,望着我平静的说:“我忘记了,你到底是个人类。” 我握着染血的归来短剑,愣愣的坐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一只绿魔,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 直到绿魔的身躯开始幻灭,我还在问自己,这样就可以了吗?就——这么简单? 我知道我钻了个空子,也知道是绿魔太大意——我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等着被挖心的小女孩而已。 可是,无论如何,我杀了他。 在灵域,无论是灵还是神,几乎都不去使用外在的武器,否则对自身灵力的操控就会懈怠下来。因为在我们意识里,只有灵力或神力才可以真正的与违逆天道的魔族对抗。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的灵力极其衰微且恢复缓慢时,一旦遇上魔,就会处于惊恐担忧绝望的情绪里。 此时此刻,看着绿魔一点一点消失,我的心终于渐渐明朗了,弑魔,或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几声尖锐的鸟鸣由远及近,我眯眯眼睛,依稀看到一个白点边盘旋着边朝这个方向飞来。 看那姿态,像是寻踪雪鹞。 “六哥,我也弑魔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禁开心的咧咧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喉中压抑已久的血腥也喷涌了出来,溅到那干净的青莲色上,染出一朵朵凤凰花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四章 翩跹 十四章翩跹 我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一池碧水,水上明月高悬,有淡淡的莲香氤氲在夜色里,而我则穿行于水中。 这个场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却如此熟悉,我满心欢畅,时不时跃出水面来宣泄胸中的喜悦。 等等!跃…… 月光如银,碧水如镜。我再次跃出水面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然后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娃儿!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夫人眼睛红肿,急切的搂住我的肩。 我摸摸胸口,吓死了,在梦里,我居然变成了一条银色鲤鱼。 夫人脸一晃:“是胸口还疼吗?徐太医——” 我忙抱住她的胳膊:“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 夫人哪里肯听,前后左右折腾了一番,大家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我想起了翩跹染血的脸,心头一跳,:“翩跹呢?”。 “翩跹?”夫人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和你一起被救回来的的漂亮的不像话的公子?” “对!就是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焦急的问道。 夫人皱皱眉:“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你一直未醒,我也没去看看那孩子。不过,你六哥派了好多灵士在守着他呢。” 最后一句听的我胆战心惊,我连忙翻身下床:“我要去看看他。” “哎!等等……”夫人略伸手阻拦了一下,“娃儿你伤没好,还是……让娘陪你一起去吧!” “母亲,萧娃醒了吗?”花浅拨开帘子,迈步进来,我走的正急,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花浅忙扶住我的肩,默不作声,垂着头,深邃如墨玉般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我。 “小六,那个和娃儿一起被绿魔打伤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娃儿很担心他,想要去看看他呢。”夫人在身后轻声说。 “担心他?”花浅眉头微沉,随后他唇角勾起一抹干净而温柔的微笑,“母亲,您已经一夜没合眼了,明日皇上选妃,琐事繁多,还是去休息吧,萧娃我来照顾。” “哦!”夫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你一定还有许多事要问娃儿,那我就不在这杵着了。不过小六,娃儿弑魔之事,还是尽量压一压才好。” “母亲不必忧心,花浅自然知晓。”花浅略一躬身,青莲色衣摆上凤凰花朵朵摇曳,更衬着他谦和温顺人如莲花。 夫人满意的离开了。 花浅对屋里剩下的人摆摆手说:“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事要和萧娃谈。” 屋里很快安静了下来,花浅俯身揽住了我,眼眸里满是愧疚和担忧:“萧娃,这次六哥又没保护好你。” 我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六哥,你可以教我弑魔吗?那样,我就能够保护自己还有你们了。” 他低笑出声:“弑魔?你不怕么?” 我思索了半晌,决定实话实说:“之前怕,怕的要死,但现在不怕了。” “只因为你杀了一只绿魔?”花浅嘴角含笑,扬了扬眉,眼眸里神采流转。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傻丫头,你杀死这只绿魔实属万幸,它们哪有那么好对付的,你不也受伤了吗?”花浅拍拍我的头,“你若想学剑法,我定会教,但我不会让你去弑魔的,给我老老实实的当好萧七小姐就够了。” 我当然不会去主动弑魔,任何一个灵都不会傻到跑魔跟前说:我要杀了你。 与魔作对,仅仅是因为魔喜欢挖我们的心。即便我现在躲在人类的壳子里,高等的魔还是能察觉出我外泄的灵力。 但花浅表情坚定,我只得先点头答应着,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就小声问道:“六哥,我可以去看看翩跹吗?” 花浅若有所思:“原来他叫翩跹。” 我脱口而出:“嗯,这名字是我刚给他取的。” 花浅看着我,眼睛眨啊眨啊眨。 我自知失言,心慌慌不知该如何补救,乱七八糟乱说一通:“我……他嗯……其实……其实关系很好。” 哎呀,这都说了些什么啊! “关系很好?”花浅一字一句,咬的很是清楚。 “啊,就是……好朋友,我和他……”我想哭的心都有了,真的不会说谎,景珃从未教给我。 花浅唇角笑意依旧:“告诉我,将你掳走的是谁?” 我把目光移开,看着他衣带上悬的香囊:“嗯……是……不不太清楚,当时晕了。” 片刻之后,花浅幽幽的说:“萧娃,他是妖。” 花浅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在彻底惹恼他之前,我还是老实交代为妙:“六哥,是他偷走了茉莉香粉,制成迷香,迷晕王府侍卫,小侯爷也是被他绑到石柱上的。” 花浅眸光一闪,挑眉道:“继续说。” 我不假思索:“他还迷倒了行宫的侍卫,以及大师姐和三三,然后就把我带走啦。” “乖,”花浅揉揉我的头发,“既然都知道,那就不能和他有接触了。” 我摇头:“可他是我养大的啊,他是毛虫,是你当初给我的迷失蝶呀。” 花浅微怔,随后又笑出声来:“人间灵气稀薄,哪有那么容易修成妖身。萧娃,你确定他是毛虫,而不是从灵域里闯出来的?” 我急了:“当然确定,我能辨别出它的气息。” 花浅没说什么,但他那神情,显然不像相信我的样子。 我只好找其他的理由:“他偷茉莉香粉,是因为他在盛放过茉莉香粉的匣子里长大,所以才极为钟爱这种香味。 “他绑小侯爷,也许是听到我和小侯爷落水一事,认为小侯爷欺负我了。” “至于他把我带走,或许并非他本意,他应该只想来看看我的,但是行宫守卫严密,惹恼了他。” “还有,在绿魔出现后,他完全可以逃走,但他却留下来保护我,受了重伤,还差点被绿魔挖了心。” “最主要的一点,不仅我可以辨别出他的气息,同样的,他也认识我。” 花浅脸上的表情由轻松到茫然再到惊诧,最后渐渐恢复为他向来的从容平静。 看样子,他终于相信了。 于是,“六哥,”我拽拽他的袖子,“你养着他罢。” 花浅沉默着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等待他回话。 “这么说——”花浅揉揉额角,“他不是从灵域来,而是在人间成长的。” 我点头再点头:“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去灵域,除非有其他的灵或妖带领着他。” “嗯,”花浅皱着眉沉思道,“倘若现在放任他离开,他找不到灵域,就会一直在人间四处游荡,不停的制造麻烦……” “而且——”我忙给他补充了一句,“就算他找到灵域也不一定能进去,因为灵域有……” 花浅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咬咬舌头,艰难的吐出最后几个字:“……远古结界。” “哦,远古结界——”花浅向我倾倾身子,红艳的凤凰花张扬灿烂,他展颜一笑,那点墨的黑眸,深邃如月神殿那片邈远的夜空,“萧娃,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望着他精致如莲的容颜,本就不太灵活的脑袋此时更是一片空白。 花浅似乎不急着听我回话,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 我扯了好几次嘴角,但都没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最后,花浅无奈的收拢扇子:“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接着他站起身来,“我可不要逼你说谎话。走吧,去看蝶妖。” 我默默地跟在花浅身后,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沉闷的令我有些不安。 终于到了锁住翩跹的房门前,几个灵士规规矩矩的守在那里。看见花浅后,都敛衣齐整的向他行礼。 花浅点点头,微笑道:“辛苦了,你们回去吧,这个人已经不需要看守了。” 几个灵士颔首答应着,一一退去。 “之前没清楚事情真相,为了不引起慌乱和麻烦,我还没有把他的身份说出去。除了少数几个必须知道的人外,大家只以为他和你一样,都是被魔抓走的,”花浅解释道,“现在你要收留他,就更不能把他是妖的事传出去了。” 我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花浅抬指叩了叩门,开门的是左护法,他一露脸先左右看看,然后便对花浅乐呵呵的说:“二祭司,这男妖虽然脾气不好,但长的可真俊……”他又收住笑,颇为严肃的说,“不过比起你来还是差一点的。” 我无声的笑了笑,从花浅身后挪开:“左护法,好久不见。” 左护法吓了一跳,目光炯炯的瞪着我:“萧七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然后他小心的瞅瞅花浅,“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花浅掠过他身侧走进屋里:“你不用这么卖力的遮掩,萧娃知道的比你多。” “什么!”左护法紧追在花浅身边,怨忿的控诉道,“是你嘱咐我不能将这个妖的事泄露给任何人的,可你却告诉了七小姐!” 花浅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左护法。 左护法立即移步到我面前:“七小姐,这妖本来伤的还挺重,幸好皇上听闻此事,拿出宫中珍藏已久的丹药,才算保住了他一对眼睛。” 我又惊又喜,随他们走至内室。左护法突然讪讪地挡在门前:“你们一定要小心,他虽然没有要逃走的迹象,但自从醒来就不让人靠近,野的很……” 左护法话还没说完,便被从内室冲出来的翩跹一掌挥开。 “喂!你太过分了吧!”左护法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是不是想打架,我们二祭司可是很厉害的!” 翩跹绕过他,径直向我走来。 “翩跹!”我欣喜的看着他纯净依旧的美眸,“你的眼睛没事了?” 翩跹笑着点点头,展开双臂想要拥住我。一柄扇子抵住了他的肩头,花浅皱着眉头说道:“若要留在人间,最好安分守己,不要暴露了你蝶妖的身份。” 翩跹仔细看了花浅半晌,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收敛住笑容,严肃的点点头。 花浅落下扇子,面容和缓了些:“等皇城这边事情了结,就随我们去平湖城,我会尽量把你安置在祭司台,若有合适的机会,你要回到灵域去,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密道 第十五章密道 一瓶接一瓶的丹药从皇宫中运送到我手上。 跟随而来的还有皇帝的密旨,上面说翩跹的哑疾虽然有点棘手,但耳疾尚可治疗。 我很开心,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皇帝更添几分敬意和感激。 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名副其实的好日子。 我托着腮,甚是无聊的趴在桌案上。 听雨在一旁劝慰:”七小姐你不要难过了,不就是选妃嘛,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奴婢陪你出去逛逛内城?” 我摇摇头,继续趴着,心中万分遗憾。 听说那些待选的女子,都是从五城中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才貌双全,无一不是绝色佳人。 若说人间的帝王等同于神域的神尊,那么这些将要被选中的女子不就等同于神妃了吗? ……我好想去看一眼。 城主却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硬要我在行宫里休养。 可我除了胸口有些闷,哪都好好的,根本不会影响我赏人间美人啊。 而不得不留下来看管我的肖女官,可能因为心情不好,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她脸颊正染着两抹红晕,时不时瞅两眼正悠哉悠哉喝茉莉花茶的翩跹,然后却又像忌惮什么一般,飞快的垂下头盯住地面。 但没过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看几眼翩跹。 但愿她没有发现翩跹是蝶妖。 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听雨的建议。 去逛逛内城,也好排解一下肖女官不能亲临选妃现场的郁结。 我,翩跹,听雨,肖女官,一行四个,出了行宫,漫无目的地走在宽阔平整空荡荡的皇城大道上,没有树木阻挡,那修饰华丽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落一览无余。 各个府邸门前,木质浮雕,石刻,上面花鸟鱼虫栩栩如生,高兽猛禽石雕威严耸立,衬的本就安静的大道更加肃穆。 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有偶尔疾驰过去的豪华马车。 肖女官异常和蔼的对我说:”七小姐,这内城啊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府邸和园林,不像外城那么热闹。您要是觉得无趣——那边是东王名下的长青园,现在虽是夏末,但园里绿叶黄叶相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要不,我向东王府递个帖子,七小姐去观赏观赏?” 还不等我回答,肖女官紧接着说:“你们也都累了,先歇一下,我这就去东王府递帖子,那个翩……跹公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肖女官微红着脸向翩跹挥了挥手,利落的转身离开。 肖女官…… 我有点理不清头绪了,向来谨慎严肃的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转变。 听雨望着肖女官渐渐消失的背影疑惑道:“肖女官是糊涂了吗?今天皇上选妃,东王肯定携王妃一起进宫了啊,她要把帖子递给谁?” “也是!”我忙对听雨说,“你快去把她叫回来吧,她毕竟是宫里挂职的女官,出这种错该多尴尬。” 听雨迟疑道:“丢下小姐和翩跹公子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们都能把绿魔打倒在地,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我信心满满的挥挥手,让听雨赶紧去,晚了就跟丢了。 听雨立在原地,苦着一张脸:“所以我才不放心小姐的……” 我瞬间错愕。 “不不不七小姐我不是说您彪悍……不对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去找肖女官。”听雨支吾几句逃也似地走了。 我茫然的摸摸头,一瞥眼发现翩跹正抿唇笑的分外欢畅。 他的听力应该恢复大半了…… 突然翩跹敛住笑容,警惕的瞪着长青园那高耸的园墙。 我的心为之一揪,难道又是魔!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似是感应到我紧张的情绪,翩跹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安心。 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墙头上。服饰藏青色,看上去是个侍卫。他扒着墙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在看到我们后显然吓了一跳,但他没做多少停顿,从墙上跳了下来。 紧接着,又一颗头从墙那边伸了出来。 居然是小侯爷!怎么逛个街也能遇到他。 趁他还没注意到我们,我忙拉着翩跹闪到一尊狮子石雕旁。 就算小侯爷没见到过翩跹的正容,但毕竟翩跹绑架过他,我可不想因为此事和他再有冲突。 “哼!长青园是一天比一天难看了,三叔也不知道修修。”小侯爷嚣张的声音一如既往。 “是是是!”那侍卫连连应声。 “你是个屁啊!就不知道说点别的吗?” “是是!”侍卫更加谨慎的应答。 “行了闭嘴吧,爷本来就够烦了,一边去,少在爷眼前晃。” “是……” 只听小侯爷愤恨道:“凭什么皇上选妃不让爷去看,爷还能抢他的不成?” “侯爷……请慎言。”侍卫弱弱的提醒道。 “这又没人,你让爷装什么哑巴!” “回侯爷,有人,萧七小姐在狮子后面站着呢。” “滚你!爷怕吗?等等——你说谁?” 我哭笑不得的从石狮旁边走了出来。 “你你——”小侯爷一脸的不可置信,手指着我,连眉梢都在颤动,“萧娃,你居然也没能去宫里!你老爹也怕你闯祸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侯爷一扫之前的阴霾,倚在园墙上,笑的无比欢畅,“我说你是不是女孩子,居然沦落到跟本侯爷一样的境遇。” 我理了理衣衫,认真的对他说:“我在养伤。” “行了吧你,养伤养到街上来,爷会信?”小侯爷故作老成的负手走至我身前,伸出保养华丽的爪子指指翩跹,“他是谁?我怎么不知道皇城有这么号人物?长成这样也不怕被掳走?” “他叫翩跹。”我淡淡的回道。 翩跹对外的身份,我不知道花浅是怎么说的,所以也不想对小侯爷做过多解释。 好在小侯爷也没想深究,他突然压低嗓音凑到我耳前:“喂,萧娃,你想不想去皇宫?” 我心下一动,但还是摇摇头,又去不成,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小侯爷嘻笑两声:“如果爷有办法去皇宫,而且还不会被别人发现,你想不想跟爷一起去。” 我别开头不想理他,奇怪,肖女官和听雨怎么还不回来。 “我说的是真的,有条密道,可以直通皇宫的永安殿。只要进了皇宫,何愁没法去看选妃。”小侯爷神神秘秘的在我耳边絮叨。 密道,直通皇宫!小侯爷真是什么玩笑也敢开。 草木族也擅长打地洞,几千年了,也不见钻月神殿里去。 “小侯爷,我还要等肖女官和听雨,你自己玩去吧。”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等她们?”小侯爷思索一下,突然招了招手,“阿四,你去找找她们。告诉肖琅一声,我带着萧娃游城了,让她们从哪来回哪去,别来扫爷的兴。” 我抹抹额头,这小侯爷怎么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自以为是。 “那个你叫翩跹是吧,你和阿四一起去。”小侯爷又在指手画脚。 翩跹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小侯爷缩缩脖子,低声对我说:“你赶紧把他支走,我才能带你去找密道,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什么是外人?我不算吗? 不过,我皱皱眉,真有通向皇宫的密道?谁挖的。 “翩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得照顾他。”我摇摇头,花浅说了,翩跹现在虽然可以留在人间,但是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小侯爷嘴角抽搐着,精致的凤眸在翩跹和我身上游移,表情异常丰富:“真受不了你们,一个小毛丫头去照顾一个大人,什么理由也敢说。不就是信不过小爷,想带一个侍卫吗,得了得了赶紧跟爷走吧!喂,那个叫什么跹的记住把嘴巴闭紧。” 我白了小侯爷一眼,翩跹又不会说话! 小侯爷撇撇嘴,转身在前方带路,我颇为自觉的拉着翩跹跟了上去,真有密道? 转了几条街后,视野里景象逐渐萧条起来。 直到看见一处颇为颓废的府邸,门上朱漆剥落锈迹斑斑,门前破碎的石板缝隙里杂草丛生。 很难想象这种府邸会坐落在内城,而不是荒郊野外。 小侯爷挠挠脑袋:“别看这里破,听我父王说,这里在十六年前可是皇城最华丽雅致的府邸,连我们王府都望尘莫及。这家主人的名字我是记不清了,总之他居然胆大包天勾结外贼趁乱谋反,后来就被皇族七十二骑血洗府邸!连个家丁都没剩。” 我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府邸虽已蒙尘,但还是能辨出昔日的富丽。 小侯爷扒拉了几下墙根的杂草,翻出一块石板,他将石板推开,对我招招手:“我们从这里爬进去,密道就在府内的后花园的枯井里。” 说着他当先爬了进去。 我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周围阴阴冷冷的,很想原路返回。 小侯爷却在那面不耐烦的催促起来了:“快点快点,妃子都要选出来了,还看个什么劲。” 我一咬牙,刚想效仿小侯爷爬进去,翩跹突然揽住我的腰,足尖轻点,眨眼间便落在院墙内面。 小侯爷兀自保持着趴在洞口的姿势,扭过头看我们,凤眼圆瞪:“你居然会飞,你居然会飞!” 我慌忙解释:“我们是从墙上爬进来的,你看错了。” 小侯爷瞬间跳起身来:“爷眼睛又不瞎!”。 我乱七八糟的说:“这招我六哥也会,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后我也要学这招,否则遇上魔,怎么逃的过?” 小侯爷刚要反驳,却停顿了一下,恍有所悟的样子:“是不是住在平湖城的都会!我听说那里临近灵域,有的神灵会闯进城中教习人们功法。” 这也太扯了,我默不作声,考虑着怎样让小侯爷赶紧打住这种奇怪的想法。 “翩跹师父!”小侯爷眼睛明亮,刁蛮嚣张的气焰瞬间无影无踪,“你可不可以把这招教给我?” 翩跹把目光移向别处,他听不见。 “师父,我悟性很高的,一学就会,绝不会给您添麻烦。”小侯爷热情不减反增。 我忍不住插嘴道:“还要不要去看皇上选妃?再啰嗦,妃子都要选出来了,那还看个什么劲。” “也对,”小侯爷极其顺从的点点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翩跹,“那我们可以边看边谈谈收徒的问题。” 我不忍看翩跹已经染上怒意的眼眸,赶紧推小侯爷去寻密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奇葩皇帝 第十六章奇葩皇帝 灵姬笺:我依稀记得,那一日,我初临月神殿,拜见寒月神尊时,他伫立神坛的模样:尊贵、神圣、冷漠。他俯视着众生,却让我感觉世间一切繁杂都不能亵渎他分毫。 从那时起,我便认为,世间所有的王者,都会是这个样子的。 直到,遇上慕飞羽这个人间的帝王。 正文: 这处府邸,虽然破败,但布局之精巧,比起城主府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无人居住,每一处豪华都显得空荡落寞。 小侯爷轻车熟路的摸进后花园,园内的植株不得修剪,在初秋的阳光底下,疯狂的宣泄最后的绿意。 当然也不乏有枯死的花枝,可想当初的它们应是被精心照料仔细呵护着的。 小侯爷啧啧称赞:“虽然荒废了十六年,可这后花园还是比东王叔的园子有看头,尤其是那个秋千——”他往桃花树下指指,”每次看见我都想去坐坐,啊呸呸,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爷才不屑呢!” 看到秋千的那一刻,我差点没迈开脚,居然……和明珠长廊的秋千一模一样。 藤蔓样式的绳索,牡丹精雕修饰的朱栏。座椅也是深棕色檀木所制,一样的弧度,一样的大小。 就连秋千的方位也是一样的迎向落日…… “喂!萧娃,傻了你,赶紧走!”小侯爷已下入井中,露着颗头对我招招手,然后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容,“翩跹师父,徒弟先去探探路,您稍后下来。” “密道可是有机关的,你们不要乱走,而且只有一条路通向皇宫,走错了就别想再活着出来。”小侯爷拿了一盏放置在石壁上的灯,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几经曲折,密道前方显现出一丝光亮,“到了!”小侯爷挽起袖子把立在右侧的石雕美人推移了半步,前方传出轻微的摩擦声,随着泥土的洒落,阳光从洞口挤进来。 “宫里认识我的人很多,我得去寻几件衣服,装扮一下,好方便我们混进去而不被人发现,你们在这等我就行。”小侯爷一猫腰从洞口钻出去,摩擦声又响,洞口重新被石板封住,美人石雕也主动移回原处。 真是太……奇妙了! 我感叹着人类那强悍的智慧,草木族也会挖地道,不过,纯粹只是地道而已。 “铛铛铛!” 我看看被石板封住的洞口,小侯爷回来了? “铛铛铛!” 他从外面进不来么? “铛铛铛!” 又敲,算了,我瞅瞅美人石雕,走过去,像小侯爷的那样挽起袖子,抱住美人石雕打算将她移开。 还没等我用力,石雕却自己动了。 从再次打开的洞口处先伸进来一柄铲子,铲子左右摇摆了一下,然后进来一个明显比小侯爷高大的人。 “果然是这里,我记得没错!”拿着铲子的人语声难掩兴奋,”终于有理由了!啊——谁在那里?” 惊恐的吼叫声在密道中回荡。 我松开石雕,拉住欲走上前的翩跹问来人:“你又是谁?” “原来是萧七小姐,”来人丢下紧握在手里的铲子,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啊——你是萧七小姐!” “人类主神?”来人拥有一双比小侯爷还要精致的凤眸,正是当日在凤凰园指点我跳池子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儿?”我和他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算了,”他摆摆手,”萧七小姐,我其实正想找你商量件事,没想到通过这种方式见面了。” “什么事?”我奇道。 “当然是弑魔的事,问你想不想像你六哥一样,去当个祭司。”他显的很轻松。 我简单的头脑又绕不过弯了,弑魔要当祭司?当祭司去弑魔?祭司可以随便当吗? 还是因为哥哥是祭司,所以我也可以成为祭司? “你杀掉一只绿魔,按照本国律法,你已经具备担任祭司的能力了。” 哦,是这样啊。 我实话实说:“那只是侥幸而已,是翩跹和我一起杀掉绿魔的,何况我六哥也不希望我去弑魔。” “这样啊!”他叹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放到翩跹身上,“可惜,妖不能担任人类的祭司啊。” 我吃了一惊:“你知道翩跹是妖?” 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要不我怎么给他炼制丹药,医治他的眼睛和耳朵。花浅确实瞒住所有人,但这不包括我。” “原来那些丹药是你炼制的,好厉害,你到底是谁?”我的好奇心超越了以往。 “不是之前告诉过你吗,我是未来的人类主神。” 可是,既然是神,怎么不去灵域?我满怀敬意继续问:“未来是人类主神,那你现在是……” “轰轰——”石雕挪动,小侯爷抱着衣服窜进来:“快,萧娃,翩跹师父,赶紧换衣……皇上!” 小侯爷僵住了,愣愣地看着突然间面无表情的少年,任怀里的衣服一件件滑落下来。 我脑壳里也是电闪雷鸣一片,皇上?谁?这个指点我跳池子的少年? 皇上不去选妃,钻密道里做什么!还拿着个铲子……自称是未来的人类主神。 不过,他那丹药炼的确实不错。 小侯爷跪倒在地,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哼!”皇帝凤眸光泽流转,眼角余光斜视着小侯爷,“正德你就这么喜欢进宫给朕当太监,穿成这样以为旁人就认不出你了?哦,还拿着三张面具!正德,长本事了呀。” 小侯爷苦着脸,“听凭皇上责罚。” “责罚?怎么罚?这密道你走的倒是挺熟啊!”皇帝勾了勾唇,眼底却毫无笑意,“还带了萧七小姐来,你是嫌平湖城主和皇城的矛盾不够僵吗?还是想害死她!” “是正德欠考虑,求皇上放过萧七小姐,正德一人做事一人当。”小侯爷俯首在地。 我有些不忍心:“皇上,他并无恶意,我们只是想看你选妃而已。” 皇帝微微一笑:“七小姐,不用担心,我也没有恶意。不过——”他话音一转,“倘若七小姐能同意当祭司,这件事就可以简单看待了。否则,密道通皇宫,论罪可是谋逆。” “当祭司?”小侯爷忙抬起头来,“正德愿意当祭司!” 皇帝无语的仰起头:“谁给你自信说这话的。” 小侯爷茫然不解:“皇上刚才不是说倘若能同意当祭司,这件事就可以简单看待的吗?” “你把‘七小姐’这仨字给吃了么?萧七小姐前几天刚刚杀了一只绿魔,祭司二字当之无愧,你呢,被萧花浅好好的保护在王府里,见过魔的影子吗?就想当祭司!” “你……杀魔了……”小侯爷闻言震惊的看向我,目光极其复杂。 “行了,正德,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整天只知道给我惹麻烦,不过今天也不算没法收场。一会出去别乱说,具体怎么做,我相信你父王会叮嘱你的。” 皇帝弯腰将小侯爷扶起:“你也顺便告诉你父王一声,朕还喘气儿呢,让他多少收敛点。朕虽在国事上昏庸,不过皇宫一草一木长成什么样没谁比我更清楚,何况挖过来一条密道。朕又不瞎,只是是懒得计较而已,这次要不是用到这密道,朕也不舍得将它供出来。唉,白瞎了一条可以顺利出宫的捷径。” “皇上您用密道干什么?”小侯爷惊疑未定,试探着问。 “这个么,不告诉你。”皇帝诡秘的笑笑,“为了朕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正德你暂时先去牢里待一天,乖。” “不!皇上——”小侯爷突然抱住皇帝的腰,“您不能不选妃,皇祖母会气死的。” “你爹乱挖密道,皇祖母才会气死!把嘴巴闭紧了,都说了别乱嚷嚷,你再嚷!” 美人石雕再次移动,洞口堵了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皇上说的没错,这边果然有密道!可是,路公公——皇上呢?” “朕死在里面了!”皇帝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接下来的事有些混乱,总之,最后,我、小侯爷还有翩跹被送进了人间所谓的牢狱。 皇上也颠颠地跟着我进来,惊得太监侍卫狱卒跪了一地。 皇上亲自关上牢门,命令跪着的人都跪远点,然后一屁股坐在稻草上:“萧七小姐,朕现在急需你的帮助。” 我盯着他:“翩跹刚才踹翻了好几个侍卫。” 皇帝淡然的摇摇食指:“朕不追究。萧七小姐,你就给朕当个祭司呗!帮帮朕的忙。” 我有些头疼:“帮忙就是要让我当祭司?” 皇帝两手一摊:“事急从权嘛!朕都走投无路了,现在放眼整个凤凰国,也只有你才是当祭司最合适的人选啊。” 我还是想不明白。 皇帝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算了,我直接说吧,萧娃,我不想当皇帝,我想成为神!” 我下意识抬起手摸摸他额头:“你发烧了吗?” “小时候就烧坏了,所以一直想着去修神。萧娃,凡是处理政务我就犯困,可若是采集百草炼制丹药,我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还精神百倍!”皇帝眼睛发亮,“现在,我想放弃皇位到灵域去,听说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灵气,炼出的丹药一定质量上乘,我觉得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我不选妃,是因为不想让她们孤独的老死在宫里。可是皇祖母不理解我,大臣们也不理解我,整天都在想着怎么往我身边塞女人,企盼哪一天可以破了我的童元,让我不能专心致志的炼丹……” “皇上,”我忙打断他,“这和我当祭司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皇帝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道五大神器?” “五大神器!”我有些发蒙,晃晃脑袋,“不知道。” “五大神器是我们凤凰国开国始祖从凤凰女神那里得到的宝物,屡次助我们镇敌平叛。凤凰帝国的稳固,五大神器可谓是功不可没,”皇帝眼中难掩骄傲,“这是史书记载,算是妇孺皆知。但我潜心探究修神之事,最近到是让我知道了一个五大神器的隐秘。” “什么隐秘?” “五大神器可以打开通往灵域的远古结界。”皇帝郑重的说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平湖魔荒 第十七章平湖魔荒 皇城一夜秋雨,白日终于放晴了,瑟瑟的黄叶在清冷的秋风里艰难支撑着。 午饭后,爽朗的天气里,我再次被皇上召入宫中。 一名女官恭恭敬敬的过来行礼:“三祭司的服饰已经备好,还请皇上和三祭司过目。” 六个相同装束的女子举着托盘款款而来,在我们面前一溜儿摆开。 女官侍立一边:“外服里衣的底色皆是梨花白,以流云浮光缎所制,并按照祭司台的惯例,将衣领、袖口、腰带、下摆上绣了凤凰花,总共十八朵,其中盛开五朵,半开六朵,花苞七朵。魔之戒已交由灵士锻造,明日便可完工。” 皇帝看了看衣服,皱皱眉:“白衣上绣凤凰花,如梨花染血,萧娃,你确定选梨花白这个颜色?” 我点点头,看着那熟悉入骨的颜色,那日第一次来人间,血染衣衫的情景又一次从我眼前浮现,就当是一种警示了。 “皇上,画师已经到了。” “啊哦,你们准备为三祭司更衣,”皇帝拂袖站起,“萧娃,一会让画师给你绘出画像,分发五城,好让凤凰国子民瞻仰三祭司的风采。” 我突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 “三祭司,您的眼神还需要再严肃几分。” “嘴角处有些柔和了,请三祭司想一些能令你生气的事情。” “三祭司……” “啪!”皇帝将杯子摔到画师脚下,“有完没完了,朕看这样就很好,你还絮叨个屁,赶紧画!” 画师立马跪倒:“皇上息怒,三祭司柔美有余,但威猛不足以震慑四方,故而微臣斗胆令其凶猛一些。” 皇帝不怒反笑:“凶猛?你要不要给朕的三祭司画上三头六臂?好彰显朕眼光独特,为凤凰国选了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凶悍祭司!” 画师连声不敢,在皇帝逼视的目光中战战兢兢的爬起,小心翼翼的作起画来。 皇帝歪在软塌上,闲闲的问:“萧娃,你爹还是不肯理你吗?” 我垂下眼眸:“嗯”。 现在,我宁愿城主能骂我几句,或者拿出他的板子揍我也好。可是,他却连个眼神都不肯给我,一直都闭门谢客,夫人都劝不了他。 皇帝幽幽的叹了口气:“这都怪朕,是朕在萧城主的伤口上撒盐了。” “皇上,”我忍不住问,“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过听雨,她没敢告诉我,说城主和夫人严令禁止讨论此事。” “何止是你父母严禁讨论此事,就连我们皇城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现如今,知道此事的也不多了,”皇帝沉吟片刻,“萧娃,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你明明只有一个哥哥,却被称为七小姐吗?” “为什么?”说实话,我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你排行第七,说明除了花浅,你还有五个哥哥姐姐啊。咳咳,不要这么看着朕,其中三个是你大伯父所出,有一些世家大族会将整个家族的子女统一排行。” “三祭司,请您转过脸来看微臣。” 我只好把目光从皇帝脸上移开,盯住画师。 皇帝叹息道:“先皇在位时,你大伯萧玉地位显赫,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如今尊贵无比的慕王爷也得向他拱手道一声萧大人。萧玉育有两子一女,大女儿当时也该有你这么大,小儿子尚在襁褓之中……” 说到这儿,皇帝停顿了许久,似乎在努力回想着:“那时,你父亲还不是平湖城城主,只是辅佐平湖城主的一个普通官吏。先皇担心你们萧氏一族做大,故意把你父亲外放的。可惜,那年,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很少与人类对抗的魔竟疯狂涌向平湖城,整个朝野都为之震撼。人人自危,甚至皇城内有流言称魔族是想抢夺人类的地界,先是平湖城,下一个便是平湖以北的皇城,然后再是东方的折林城,西方的夕山城,最后是极北之地的荒原城,那样,所有的人类将会被魔族灭绝。那段日子,被称为‘平湖魔荒’。” 魔的可怕与残酷,没有谁比神灵清楚,我又忍不住看向皇帝,他眸色幽深,仿佛也在追溯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三祭司请您……” 我忙将头回转,十六年前,我刚从草木族去了月神殿,有灵域结界和月神的庇护,魔族侵犯人间的事竟丝毫未能传入我耳中。 或许不只是我,整个灵域的神、灵、妖即使听闻了此事,应该也不会在意的…… 他们一定会想:唉!人类可要遭殃了,幸好我们有远古上神遗留的结界,外面的魔无法来灵域这边,我们只要努力应对灵域内刚刚化生的魔就好。 “说起来,朕很钦佩你的父母,当时的平湖城主携带家眷逃跑,许多官员纷纷效仿。但你父亲却始终坚守着平湖,与大祭司一起,带领百姓和灵士们拼死抵抗魔族。你的母亲还怀着身孕,也就是怀着你六哥萧花浅,但不肯丢下你父亲来皇城避难,只将一对双胞稚子送至萧玉府上,大有托孤之意。” 皇上苦笑一声:“没想到,萧玉随后便被查出谋逆的罪证,被押入死牢,偌大的萧府被严密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朝野哗声一片,称病不上朝的臣子过半,而另一半臣子则冒死为萧玉开脱,至于他们私下里怎么闹腾就无从得知了。最后先皇震怒,直接在牢中处死萧玉,然后下令皇家七十二骑血洗萧府以正皇威。你那两个双胞胎哥哥,刚从魔族爪中逃脱,却无辜丧于皇家的屠刀之下。” 我半晌没反应过来。 后花园里那个美丽而孤独的秋千又一次摇荡在我的脑海里。 “皇上,我大伯……真的是谋逆吗?”我虽不了解人心,但意识里还是不认为拥有那般雅致和意趣来为子女制作这个秋千的主人会做出谋逆这种事。 “谁知道,据说,是有人告发,在你大伯的府中,有一个额上天生印有凤凰纹络的婴孩。要知道,我们凤凰帝国最注重的就是神谕,这个孩子若生于皇室,必定是一位帝王,可是他却出现在了你大伯的府上。何况当时,正赶上魔族作乱,人心惶惶,帝国皇室的威严也因此受到质疑,所以,为了震慑民心,也为了铲除威胁,你大伯……” 凤凰纹络的婴孩,以及平湖城那个凤凰神降临人间的传言,难怪城主之前说, 我闭上眼睛:“凤凰纹络本是祥兆,居然也能和谋逆联系起来!” 说来也巧,在灵域,凤凰神族中也有一个额上生有金色凤凰印的神,他从生下来就被定为凤凰族的少主。 我曾神宴上见过他一面,印象非常深刻。 皇帝的回答把我从回忆里扯出来:“这种事从来都不是黑白分明的,先皇若真是认为你大伯谋逆,纵然你父母驱魔有功,也有大祭司力保,但多少也会受到牵连的,”皇帝语气些微的生冷,“可后来,魔族逐渐消退下去,先皇却立即将你父亲封为平湖城主,你六哥出生之后,先皇还想将朕的三姐许与你六哥,不过你父亲婉言谢绝了。十三年后,先皇病重之际,还强撑病体把你六哥封为了祭司。我想,先皇也是有些愧疚的,不过,这份愧疚究竟是因为错杀你两个哥哥,还是因为灭了萧玉一族,可就谁都不清楚了。” “皇上,三祭司,微臣已经画好了。”画师长舒一口气,悄悄抹去额角的汗水。 我起身,突然觉得衣上摇动的凤凰花红艳的刺眼。 “萧娃,你觉得究竟是魔可怕,还是人心更可怕?”皇帝最后问了我一句。 我凝视着宫墙之上,夕阳醉了一般往下坠,散落半城金黄色。 究竟哪个更可怕,我已经不知道了,自然也就也没有回答皇帝,而他似乎也不强求从我这里听到答案。 宫中的道路仿佛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我便踩着这一尘不染的道路出了宫门。 门口送我过来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我皱皱眉,天色已晚,难道要自己走回去吗? “萧娃。”一辆陌生的马车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六哥!”我欣喜万分,扬起双臂扑了过去,马车的帘子已被掀开,花浅依旧是青莲底色缀着凤凰花的华丽祭司服,夕阳的余晖映着他的脸庞,使他本就和煦的微笑更显温柔。 我踩着车辕,直接扎进他怀里,胸中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依仗,我紧紧环住他挺拔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贪婪的感受着那透过衣衫传来的温暖。 “怎么了?”花浅手拂过车帘,轿内瞬间变暗,他缓缓拍着我的背,语声轻柔,“皇上欺负你!” 我摇摇头,依旧将脸紧贴着他的衣衫。 “萧娃你在哭吗!”花浅扳住我的肩,把我拉开,垂下头看我的眼。 我胡乱的擦着眼睛:“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你们了,想父亲母亲还有你。” 半晌,花浅抬手揉揉我的头发,温柔的说:“傻丫头,就快回家了,我们可都在等你。” “嗯!”我仰起脸,努力的赏了花浅一个笑容。 回到行宫,大家果然都在,连翩跹也乖乖的坐在饭桌前。 城主清癯的脸颊多了一丝柔和:“萧娃后天就要去战神台了,大家有没有办法,可以让萧娃不挨揍。” 我顿时傻眼了,什么是战神台?我为什么会挨揍? 花浅把我按在椅子上:“让翩跹上。” 翩跹正在啃桃子,闻言默默地看了眼花浅,然后低下头继续啃。 “翩跹?”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让他上还不如娃儿自己上。” “母亲,您太低估翩跹了,”花浅淡然一笑,“我明日便请皇上旨意,封翩跹为护法,这样翩跹就能名正言顺的陪着萧娃上战神台了。” 我始终云里雾里,花浅便向我仔细解释了战神台是什么情形:新任的祭司要想得到众人的认可,需在外城的战神台上接受挑战,谁若怀疑祭司的能力,谁就可以上台与祭司打斗一番。 仿佛有道惊雷从天上劈到我面前,和人类打架,还得站在高台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战神台 第十八章战神台 战神台当日,皇帝见我忧心忡忡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怕,有翩跹呢,要不朕也去给你当护法,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台。” “皇上!万万不可啊!”太监宫女侍卫痛哭流涕的跪了一地。 我连丢给皇帝一个白眼的心情都没有,接了圣旨后,估算着时辰和翩跹一起随灵士们赶往外城。 车队抵达时,那里已经聚满了人,男女老幼,或站立或安坐,衣着或华丽或简朴,姿态里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份皇城特有的傲然,凑在一起或轻松自如说说笑笑,或神情激昂连手带脚的比划。 好热闹,我和翩跹相视一笑。 “快看,好多灵士!是三祭司的马车到了!”一声惊呼如石子跌落深涧,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喧闹又紧张。 我从马车上下来,翩跹紧跟在我身后,一脚踩住了我拖在车辕上的衣带。我忙稳住身子,在这个时候摔倒,那可就热闹了。 回头看了眼翩跹,他满眼的歉疚,缓缓将脚提起,我忍不住笑了,他其实也在紧张啊。 翩跹不好意思冲我的咧咧嘴,绕是如此,那绝美的容颜足以令百花羞赧。 不知何时,周围已鸦雀无声。 人群主动分出了一条道路,我和翩跹在一名佩戴橙色魔之眸灵士的指引下,从一双双注视的眼睛前走过,直至战神台。 真正来到战神台前,我发现它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凶恶。白玉石雕的圆台,差不多如明珠长廊的庭院那般大,正南方十几起弧形石阶,每一阶都雕刻着不同形态的凤凰花,一直延伸到圆台上去。 我们顺着石阶登上战神台,灵士板着脸宣读完圣旨,等待台下的众人起身后,笑容可掬的喊道:“这两位便是皇上选任的祭司和美护法,大家心中若有疑虑,可以上台挑战祭司或护法。” 一个祭司可以有两个护法,为了便于区分,两个护法的名称是相对的,就像花浅的左右护法。皇帝如今把翩跹封了个美护法的称谓,那我的另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护法自然就是丑护法了。 我感觉自己再次败给了皇帝那如野马脱缰般的思维。 台下众人开始由安静变为窃窃私语。 “三祭司怎么是一个小女娃娃呀?” “不早就说了吗?贴城墙的画像你没看啊!” “可是……我们怎么上去和她打?”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要不,去跟美护法过过招?” “美护法长的那么好看,谁下的了手?”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肯上台,那名灵士朗笑道:“你们是被三祭司与美护法的风采折服了吗?若是无人肯战,我们可就打道回府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闹,他们争论了半天,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被推到了台阶前。 男子有些犹豫不决,身后的人一直在催他:“快点上,连女娃娃都怕,还是不是男人!” 男子听了脸色微红,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一阶一阶走上台来。 “小民斗胆前来挑战……”男子的话语被走到他身前的翩跹打断,“美……美护法……” 我几乎没看清翩跹的动作,下一刻,男子已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人群中一片哗然,男子狼狈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翩跹。 随后,又有人冲了上来,但结局和先前的男子一样。 翩跹兴致勃勃的堵在台阶上,一脚一脚的把想要冲上来的人踹下去。 我站在空荡荡的台中央,看翩跹轻松自如的打退一个又一个想要冲上台的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我和人类打架,灵力是肯定不能用的,远古上神刻下的神文中,第一行字便是灵与神不得伤害人类。 “美护法,容我说一句,”又一个人缓步走上石阶,他满脸笑容的望着翩跹,“在下君恒,想挑战三祭司,请美护法……” 翩跹无比利落的给了他一脚。 但君恒身形灵巧的一转,让翩跹踢了个空。我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此人居然没有被翩跹踹下去。台下再次变的安静了,翩跹也没料到自己会踢空,忘记了下一步该干什么,只是一脸茫然的打量着君恒。 “萧娃,”君恒几步避开翩跹,悠闲地负手在我面前站定,“弑魔并非儿戏,倘若今天你打的过我,我便尊称你一声祭司,但你若是打不过我,就老老实实的回平湖城,别跟着皇帝一起胡闹。” 翩跹终于缓过神来,精致的脸颊染着怒色,衣袂翻飞,挥起手掌就朝君恒拍下。 这样会死人的!我赶紧摆摆手臂制止翩跹。 虽说花浅他们想让翩跹独自对付所有的挑战者,但我毕竟担了个祭司的名,一直躲在翩跹背后也不是办法。 况且,这个名叫君恒的男子,表明要和我打,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可是怎么和他打呢?我苦苦思索着。 “刷——”君恒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但凡弑魔,大多用剑,今天你用这把剑,只要在一炷香内伤到我,就算你赢。” 伤他?这怎么行!我手忙脚乱的抓住他丢过来的剑。 他赞许的点点头:“不错,知道去抓剑柄。行了,开始吧。” 我看着抓在手中的软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手起剑落,将衣摆上一朵盛开的凤凰花斩下。 我俯身拾起凤凰花,把剑丢还君恒,对他说:“我手中的剑绝不会去伤害人类,你若想和我打……”我张开手,给他看了看凤凰花,“一炷香之内,你能把它从我手中抢走,就算你赢,当然,你可以使剑,”我张开双臂,“如果你不想抢我手里的,我衣服上绣的所有的凤凰花,你能取走,也算你赢。” 君恒嗤笑:“你确定?我的剑法比你六哥可差不了多少。” 真的假的?我不禁有些忐忑,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当然确定。行了,开始吧。” “居然学我说话,讨人厌的小丫头!”君恒冷笑,毫无征兆的反手挑剑朝我的袖子刺来,剑气泛着寒意,动如灵蛇,迅似闪电。 我闪身躲开,果然,他不是在吓唬我,真的比花浅差不了多少,除了少却花浅弑魔时那种戾气与凌厉。 早知道,只让他抢我手里的这朵了,我不禁有些后悔让他取我衣服上的凤凰花。现在,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躲避着他变幻莫测的软剑,在他的剑尖划到凤凰花前,将衣衫抽离。 渐渐地,香将燃尽,君恒的神情渐渐由轻松自如变的眉头深锁,而我也放松下来了。 一滴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至眉梢,我忍不住抬手擦拭,“嗤——”君恒剑尖迅疾刺穿了我的衣袖,流云浮光缎声质清脆,着实唬了我一跳,我来不及作多考虑,眼看着凤凰花就要被他挑走,忙一掌挥向剑身,软剑柔韧,这一掌虽然没能把它震断,但好歹阻止了君恒的进一步动作,趁他没反应过来,我连退几步,躲开他剑尖所及的范围。 刚好香灰已落尽,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君恒,我赢了。” “你的手……没事吧?”君恒看着我,目光里流淌过一抹焦虑。 “没有,”我心虚的把手藏在身后,刚才情急之下用灵力打剑,还好君恒没受伤,应该不算伤人。 “敢空手挡我软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君恒神色复杂,将软剑送入围在腰间的金丝鞘囊,向我略一躬身,朗声道,“凤凰主人见过三祭司。” “凤凰主人?原来他就是凤凰主人!” “千面郎君!” 台下顿时惊呼声四起,我心下奇怪,他不是君恒吗,怎么又自称凤凰主人了?千面郎君又是什么? “两日后,凤凰谷地,恭迎三祭司!”君恒后退一步,纵身跃下战神台,隐没于的人群中,很快消逝了身影。 至此,再无一人上台。 栖凤殿,皇帝斜倚在塌上,凤眸微眯:“三祭司,朕用流云浮光缎给你做的这身祭司服,你不喜欢吗?” 我不明所以:“喜欢啊。” “喜欢你扯成这样干什么!”皇帝坐起身来,“你傻了吗,凤凰主人算个屁!你让那骚包拿着软剑指着你!灵士是做什么吃的,护法是做什么吃的,他要和你打你就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居然还空手挡剑,你怎么不让灵士放箭,直接射死他这个臭不要脸的!” 我被皇帝冲天的怒气震懵了,想着要说的话也全都忘在脑后。 “萧花浅!”皇帝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走至花浅座前,“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萧娃被欺负?” 花浅抬头严肃的看着皇帝:“那请皇上下令,让皇城七十二骑杀进凤凰谷地,生擒那个臭不要脸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结果看到皇帝丢过来的白眼,只好两手捏住腮帮子,硬生生把笑容挤走。 “你少来激朕,”皇上挤在花浅身边坐下,“朕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老是和朕作对。朕选个祭司,他也来捣乱。花浅你说,自凤凰国开国以来,哪一任凤凰主人对皇帝不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怎么到了他,就不把朕放眼里了呢?还一天到晚的搞神秘,就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居然还把朕的子民迷的神魂颠倒,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千面郎君’!被人这么崇拜,他难道很得意?一天换一张脸皮有意思吗?他是长的有多丑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花浅揉揉额角:“皇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皇帝突然贱笑两声,“要不我们趁这次去凤凰谷地,把他迷倒,瞅瞅他长什么样?然后按照他的脸做上一千张□□,分发皇城,到时候整个皇城遍地都是凤凰主人,看他找个角落哭死去吧!” 花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遍地都是凤凰主人,确实壮观,不过,依我看那时候哭死的人该是你才对。” 皇帝一口气瘪了回去,但他似乎还是很想说点什么:“花浅,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简直都不像你了。” “你还是操心下两天后的出宫事宜吧,最好把迷药也备上,无论是你哭死还是他哭死,我其实都乐意看。”花浅站起来,冲我招招手,“萧娃,我们该走了。” “喂!急什么?”皇帝在后面嚷嚷,“朕聊的正高兴呢,你们走这么快干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凤凰谷地 出宫后,上了马车,帘子垂下,光线明暗里,花浅审视我的目光宛如沉入水底的冷月,我不禁往后移移身子,想躲开他。 “萧娃,今天,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花浅平静的说,“只是,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你究竟何时学过如此精湛的武艺。” 我心中咯噔一声,慌乱的看着他如莲花般洁净的脸。 “萧娃,你不善于说谎,所以我能看出你已经瞒了我许多事情。那么,现在你可愿意把所有实情都告诉我?”花浅语声温柔,却让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到我心里去。 我垂下头,耳畔伴马蹄轻踏,马车吱吱呀呀的行走,偶尔传来车夫吆喝马匹的声音,还有,花浅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时间过的如此艰难,花浅的追问竟比起战神台上君恒的软剑更让我无可适从。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车夫住了马车:“二祭司,行宫到了。” 解脱了!我一下子抬起头,但本应轻松的心情在我看到花浅眼底浓浓的失落时,瞬间如坠深渊。 “萧娃……”花浅一声悠悠的叹息仿若从天际飘来,“其实,我从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错过太多,有一天会保护不了你。” “六哥……”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话全都吐出来,可是临到嘴边,我又恐慌了,倘若他知道了实情,我是不是会再次被抛弃?他们给予我的温暖,已经让我彻底失去了初来人间对去留毫不在意的心境,变得贪婪自私起来。所以,最后从我口中吐出来的只是这几个字,“六哥,对不起。” 花浅彻底垂下了眼眸,沉默着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咬死自己,于是我将手靠近嘴巴,张口咬了上去,锐利的牙齿带给手背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流经全身,突然,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拍在我的额头上,吓的我打了个激灵,松开咬在手背的牙齿。 花浅手扶车门,冷着一张脸:“萧娃,你属狗的吗?” 我吸吸鼻子,坚决的反驳他:“不,我是属木头的!” 花浅将脸别开,墨发流淌挡住了他的侧脸,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快他又将头转过来,面色平静:“你还不下来,待着里面很暖和吗?” 我利索的跳下马车,颠颠地跟在花浅身后进了行宫。本以为我赢了凤凰主人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进了厅堂,我才发现好像没那么容易。 饭桌上,菜色琳琅满目,已经就坐的城主神情怪异的盯着我,目光如炬。 我撒腿就要逃,却被不知从哪出来的夫人推到座位上:“我们威风凛凛的三祭司回来了!”然后她随即坐在我旁边,满脸激动的问,“娃儿,快告诉娘,你怎么这么厉害了,连凤凰主人都败给了你?” 我只想把脸埋进面前的莲子羹里,早知道我就不躲了,直接让凤凰主人把这祭司服切成布条,以彰显我的柔弱与不堪重任。 现在该怎么办?城主可没花浅那么好说话。我还是把脸埋进莲子羹里好了! “是我,”花浅突然在一旁开口了,“萧娃自小活泼,我担心她受欺负,就偷偷指点她习武,这件事一直瞒着父亲母亲,花浅有愧,还请父亲母亲责罚。” 我傻傻的看着花浅,面对城主和夫人,他俊逸的面庞满是歉疚,仿佛真的指点我习过武。 而城主对这个解释竟也没怀疑:“你倒是瞒的紧,我们真是一点也不知情。罢了,有什么好责罚的?我到是想让她当一个闺阁秀丽,可她从出生就不是那块料!” 夫人连忙笑道:“我就说嘛!难怪娃儿每次闯起祸来都是肆无忌惮,合着是你这当哥哥的在那给她撑腰呢,哈哈。” 城主冷哼一声:“你这个当母亲的好像也没少给她撑……” 夫人手疾,夹起一个虾仁塞进城主嘴中:“夫君快尝尝这虾仁,真是味鲜肉嫩。” 城主不再纠结谁给我撑腰的问题,将虾仁咽下:“花浅,萧娃以后在祭司台,有你照应着,我也放心些。就她这样子,还去当祭司弑魔?不被魔反弑,我们萧家就感激列祖列宗庇佑了。” 又转头朝我训道:“别以为你之前捡了个绿魔的漏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要多向你六哥和大祭司学习。若是让我知道你又闯祸,即使你是三祭司,我也照样拿着板子去祭司台教训你。” “我的城主大人,全天下都知道你教女有方,别再训话了,娃儿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敢喝呢。”夫人埋怨道。 这么一说我还真渴了,忙端起杯子喝水。眼看着城主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夫人笑容始终都是那样的温暖,花浅偶尔说几句,及时把我从被追问的紧张中解救出来,总之,这顿晚饭吃的……欢畅而顺利。 秋日的长风干净而爽朗,金色飞天凤凰图案在旗子上迎风飘摇。我,花浅,翩跹,左右护法,还有祭司台的几十名身着白衣劲装的灵士与皇家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起,向位于外城西的凤凰谷地行进。 在宽阔平整的大道上行走将近半日后,地势开始缓慢降低,林木茂密,鸟鸣清幽,薄雾淡笼,静谧清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灵域。 渐渐地,四周山脉隆起,连绵不绝仿佛巨龙盘卧,只待一声惊雷,便要冲天而起。 凤凰谷地作为皇家陵墓那种庄严气势顿显,恢宏肃穆,令我不禁心生敬意。 队伍到达谷口停住,我下了马车,与花浅、皇帝一起走至队伍前方。 谷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鲜红的几个大字:皇族重地,擅入者死。 我尚来不及感叹这几个字里那毫不掩饰的冷酷与直接,便被从谷內涌出的一队黑衣黒甲的男子吸引了注意力。 当先一人,黑色长袍,金丝凤凰纹绣,比较奇特的是他脸上罩着一个银质面具,让他通身的气质立即冷冽几分。 身旁的皇帝嗤笑,低声对我们说:“他这是嫌□□太软,干脆换了个又厚又硬的,不过,倒是符合他本来面目。”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具男子就是那个被称为“千面郎君”的凤凰主人君恒。 眼看凤凰主人走近,皇帝脸上立即绽开一个热情如火的笑容:“君恒兄真是仪态如故啊!” 君恒略一躬身:“比不得皇上风采依旧!” 皇帝脸上笑容不减:“终究是君恒兄快意潇洒,更胜一筹。” 君恒言辞善意满满:“不敢当,皇上君临天下,无可比拟。” 皇帝打了个哈哈,一脸真诚说:“君恒兄固守陵墓,胸怀若谷,真乃我皇族忠实卫士。” 君恒语声恳切道:“皇上稳居宫城,心忧天下,不愧为后世帝王楷模。” 我听的云里雾里,他俩在说谁? 这时,花浅淡淡开口道:“两位当真是君主圣明忠臣贤良,在下听了竟是感动万分。不如前去谷內,细诉衷肠如何。” 皇上似乎才反应过来:“我一见君恒兄,心中喜悦万分,竟忘记我们已在谷外徘徊许久,君恒兄请。” 君恒手臂指引:“皇上前来,君某不胜惶恐,如有怠慢,还请见谅。皇上,二祭司,三祭司,请。” 就这样,君恒和皇帝一路欢聊,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谁也不甘示弱。 谷地庞大,绿荫比谷外还要浓郁几分。石子砌路,木桥曲折,湖面幽静,松柏相迎,梧桐林里,可见森立的楼阁高台,质朴无华,甚少修饰。 正午已至,简单用过午饭后,我沐浴净身,祭司服一尘不染,登上祈神台,拜祭天地与凤凰神。但在佩戴翡翠色魔之眸时,我有些迟疑,这个我从心底厌恶的东西,一旦戴上,往后都要朝夕相伴。 魔之眸的原主绿魔,在临死之时说:“我忘记了,你终究是个人类。” 我的手一点点靠近魔之眸,直到将它握于掌心。魔之眸无需过度打磨,外表光滑如镜,泛着幽幽地冷光,邪恶而阴寒。 冰冷如寒月神尊染雪长发,如他淡漠的传音:“吾以神尊之名,废黜你梨灵姬的封号,自此,月神殿再无你之位。望你安于人间,好好当这个小女孩罢。” 我咬咬牙,把魔之眸套上食指,站起身,听君恒读祭文:羽和二年,凤凰国七十一任帝王慕飞羽,现封任萧娃为三祭司…… 秋日正午的阳光挥洒着金色,我注视着祈神台底下那些郑重恭敬的脸庞,突然不知道这个祭司当的究竟是对是错。 白狐灵姬欠我一个解释,为她递给我的花茶,我欠景珃一个道歉,我终究负了他的倾心教导。还有凤凰花,我真的很把它送到寒月神尊手中。 就算寒月神尊告诫我,要留在人间当一个小女孩,但是有些事情,若不能了结,我终究是心心念念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和皇帝一样,也想要去一趟灵域,至于我回去,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敢想。 在真相暴露之时,在这人间,或许连最纵容我的花浅,恐怕也会对我深恶痛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番外 尔语2 番外尔语2 作为一个担负监视重任的侍女,我从梨灵姬这里完全探不到秘密。 因为,她知道的全是景珃教给她的。 至于景珃,呵呵,我抱着酒坛冷笑。 他就是一汪深潭,看不见底,深不可测。 我知道他心里对梨灵姬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底线,甚至到了汹涌澎湃的地步。 可他隐藏的好,这么多年,几乎就没给梨灵姬笑脸,也没有一个不雅的举动,诚心诚意的想把灵姬送去月神殿。 我难道能说他妄想勾引梨灵姬? 我明明知道他神力高超,别说一个小小的草木族,放眼整个灵域,乃至神域,能与他匹敌的也不会超过十个,这还是保守估计。 可他义正言辞起来比大族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一众神灵眼里,他就是一个深明大义兢兢业业为大局着想的五族长。 我能说他憋屈在这所灵姬殿是因为对梨灵姬别有用心? 再后来,我发现梨灵姬她虽是一棵梨树,但又不完全是梨树,而是一种诡异的、离奇的、闻所未闻的存在。 像是有个无法现身的生灵寄居到她身上一样。 她有草木族的习性,却也有另一种古怪的习性,举个例子:她的记忆只能保持七年。我在草木族活了这么多久,第一次发现有这样不记事的奇葩。 我深信这和景珃绝对脱不了干系!最起码他知情。 我知道的越来越多,苦于无倾诉对象,只得自己憋在心里。 谁知有一天喝多了,不小心对着梨灵姬本尊,就把她记性不好的事给秃噜出来。 然后,我就见识到了梨灵姬的眼泪。 我头大如斗,灰溜溜的找了景珃去安慰她。 景珃不愧是景珃,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 他不动声色的支开梨灵姬,把殿内所有的侍女召集起来。 我暗呼不妙,这是要算账的节奏啊,拿我做筏子以儆效尤? 他倒是没有把我单个儿拎出来,只是面对一殿侍女,淡淡的说:“梨灵姬的不足之处,想来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她有一些缺陷也在清理之中。但无论怎么说,终究是我们草木族没有照顾好她,这听上去似乎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若你们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他释放出来的威严让侍女跪了一地,我硬撑着才没有弯下膝盖,站在那里显得尤为突兀。 哼,再怎么理亏,我也不会落面子。就这样直挺挺的杵着,等景珃放大招。 谁知,他只是没有过多情绪的扫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简直是赤——裸裸的俯视我。 我愤愤的往嘴里灌酒,活了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碰巧大族长又来找我打探消息,我醉醺醺的盯着他的脸,咬牙切齿的说:“毫——无——异——常。” 我偏不告诉大族长,倒要看看景珃接下来怎么作! 所以,虽然监视成果所获颇丰,但这成果只能我自己知道。 因为一旦泄露出去,毁的不是我自己,牵扯之大,恐怕月神殿那位高贵的神尊都牵扯在内。 瞧瞧,我就是这么善良,这么为大局着想。冷眼旁观他们到底——怎么作! 他们也没翻出什么浪来,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到了奉送灵姬入驻月神殿的那一天。 我看着梨灵姬接受月神之力的洗礼,看着她携着神尊的手写下神契,看着存下神契的银丝册被恭谨的奉上神坛。 我始终提起的心落下了。 是啊,该尘埃落定了。 她会是神妃,是神域最尊贵的女子,先天不足又如何,一身谜团又如何。 寒月神尊爱她,在她还不是一棵梨树的时候就爱上了。 这十几年,我所知道的真相,也就那么多。 梨灵姬是逆天道而生,是一个原本死亡的要归于虚无的生灵,寄居在一棵梨树上,假托草木族灵姬的名义,在寒月神尊和景珃的庇护下,就这样瞒天过海,在未来成为尊贵的神妃。 其他神族选出的灵姬,哪一个不是光彩夺目,可惜,她们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落选,寒月神尊自始至终认定的只有梨灵姬,不,确切的说是依附于梨灵姬体内的那缕生灵。 我忍不住去看景珃,他在这个故事里是一个什么角色呢,寒月神尊,梨灵姬,景珃…… “尔语神君,”景珃接到了我的目光,拿起一坛酒走向我,“神域里封存了三千年的花神酿,要不要尝尝。” 我把酒杯推过去,让他倒酒。 酒香冷冽,隐隐有花香流转,清凉沾衣。 “此杯敬你,谢你没有说出去。”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往嘴中灌下一口酒:“我只是无话可说而已。” 他笑了,笑容精致如雪山上绽开的冰莲,那种明亮清澈的美,几乎可以让一切的生灵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只可惜转瞬即逝。 “想不到你也是会笑的,”我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从未对梨灵姬笑过。” 他眼眸变得深沉,一如望不到头的黑暗。 我心念一动,这个机会正好。 再他最不设防的时候…… 我咬咬牙,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好奇之心,屏气凝神,将目光聚在那团黑暗里。 真正的窥心之术可不是通过只言片语来推测真相,而是可以直接窥视对方隐藏心底的隐秘。 七千年前,因为不经意间窥见唯一的好友内心对我的防备和厌恶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再使用窥心之术,就算好奇之心再重,也只是通过外表的言语、情绪来推测。只可惜我恶名已播,谁也不肯信我。我心灰易冷,就此独居独行,再不与其他神灵接近, 寒月神尊,梨灵姬,景珃…… 他们的秘密,如果我一点不知也就罢了,可偏偏我知道了一半,还有一半隐在迷雾里。随着梨灵姬入驻月神殿,景珃离开草木族,我将永远也接触不到真相了。 于是,此时此刻,我对着失意的景珃,再次使用了窥心之术。 冷月,碧波,溅起的水珠,银色鲤鱼幻化成女子。 她眼波清澈,迎着月光看着我:“青莲哥哥,我喜欢司蓝,你说他会娶我吗?” 我浑身一震,司蓝,寒月神尊的名讳。 该是怎样的宠溺和纵容,才能让这个女子轻柔的吐出这两个字眼。只是对寒月神尊来说,用情至深,便是罪。 咦?青莲是谁,景珃的另一个名字吗?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那个女子心脉俱碎,浑身鲜血,已然闭上了眼睛,倒在草丛里,即将散灵…… 胸口处突然传来剧痛,我被迫终止这场窥心之术,回过神来。 景珃捏着灵力决,冷冷的看着我:“相必这就是窥心之术了。” 我努力咽下梗在喉中的甜腥,面对他的责难,我无言以对。 他放下手,转身离去,淡紫色衣衫飘摇,些许落寞,些许决绝。 只是我想不到,他这一去,竟是了无音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夜宴 第二十一章夜宴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顺利结束了,我已然成了三祭司。 “封任大典已经完成,不知皇上何时启程回宫?”君恒彬彬有礼的向皇帝请示。 “回宫啊,朕不急,”皇帝猛拍君恒的肩,“朕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今夜秉烛夜谈如何?” 君恒似是没料到皇帝这么热情,一时未能接出话来。 皇帝趁机堵上:“君恒兄也同意吗?哈哈,那朕就不客气了,那个……路公公吩咐下去,皇城一律人等今夜就地扎营做饭,不得叨扰谷地陵卫。” 君恒终于判定皇帝不是开玩笑,开始委婉的劝说:“皇上,您连夜不归,老太后会担心的。” “君恒兄你放心,来时朕已经告知皇祖母,朕来一次凤凰谷地不容易,想要借此机会祭拜列祖列宗,七十座皇陵,朕估计要拜到太阳落山。皇城最近有魔出没,赶夜路危险,所以,为了朕的安危,皇祖母也同意朕留宿凤凰谷地。” 君恒毫不为所动:“但我事先并没有接到这样的旨意,皇上确定……” “确定,当然确定,你想要旨意,朕现在就给你补,想要多少有多少。”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 君恒深吸一口气,不怒反笑:“既然皇上坚持,凤凰谷地也只能尽力招待了,事发仓促,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皇上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朕又不讲究那些俗礼,你们大家不用拘束,随意就可。”皇帝笑容满面,转而向我,“三祭司,你第一次来谷地,走,朕带你逛逛去。” “皇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花浅突然开口,“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准备一下去拜祭吧,三祭司这几日都没休息好,还要劳烦凤凰主人派人备间卧房,容三祭司歇息片刻。” “好说,”君恒声音和缓下来,他伸手招来侯在不远处的几个侍女,“将东方暖阁整理一下,那里最是清雅,让三祭司小憩最好不过了。” 向君恒道过谢,我随着侍女离开,皇帝在后面嚷嚷道:“三祭司,若是睡太沉,晚间睡不着了,就出来赏赏谷地的夜景,毕竟难得来一次。” 听到如此明目张胆别具一格的暗示,我差点绊倒。皇帝此行明明是来偷五大神器的,我却丝毫看不出他做为盗贼应有的低调和觉悟! 一如花浅所说,这几日我确实没休息好。只是现在,我坐在卧房中,幽幽的暖香一阵阵袭来,却将我的困意一扫而光。 皇帝要偷神器,但今日看谷地陵卫众多,防守森严,怕是不容易。 我让几个侍女离开,自己围着冉冉飘起青烟的香炉绕圈子,来凤凰谷地之前,皇帝信誓旦旦,说他已有良策,必定能顺利拿到神器,姑且信他。 可就算他拿到神器…… 君恒若发现神器丢了,必定戒严谷地,全力搜查。而将凤凰谷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君恒,又怎会看不出皇帝的嫌疑最大? 我揪揪额前碎发,反正那是皇帝的事,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至于我,如果……如果顺利把神器带出谷地,可以去灵域了,那么——我该怎么和城主、夫人、纯良还有花浅道别呢? 最后这个问题,我整整思索了一下午,也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直到路公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这才从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挣扎出来。 “三祭司醒来了么?” 侍女清脆的声音传来:“一直未听到三祭司传唤,公公稍等,容奴婢进去看看。” 我长舒一口气,不等侍女进来,自己将门打开。 “原来三祭司已经起身了,”路公公满脸堆笑,“皇上急着要见三祭司。” 皇帝坐在几案前,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茶壶。 “萧娃,启天阁的地图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我把地图卷起,还给皇帝,“但是,我记它做什么?” “方便行事啊,那样你就不会拖我后腿了。翩跹,你也看看。”皇帝又把那份地图递给了正在神游的翩跹。 “我们也要去?”我有些惊讶。 “那当然了,你是朕的祭司,而他是你的贴身护法,自然要与朕同甘苦共患难。”皇帝笑的极为阴险。 我瞪大眼睛:“六哥是知道你要偷神器的,他虽答应不会告诉君恒,但也绝对不会允许我跟你一起掺和。” 皇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嘱咐过花浅,让他在今晚的夜宴上务必把君恒灌醉,萧娃你想,他们两个酒量差不多,君恒若醉,那么花浅也不会清醒到哪儿去,管不了你的。” “哦!”我答应着,不知为何,心莫名其妙的的沉重起来。 夕阳如醉,染红半个谷地,我告别皇帝,和翩跹回了暖阁。一个侍女迎上来:“三祭司,方才二祭司过来了,吩咐说夜里风凉,让您参加宴会时多加件衣裳。” “六哥还在吗?”我连忙往房中走去。 “二祭司等了一会,不见三祭司回来,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走了……”我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垂下头,“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一会去设宴地点,还要劳烦你引路。” “分内之事,三祭司客气了。” 谷地的夜色,降临的尤其快。 那一盏盏灯火,次第燃起,与深黛夜空中的错落星子交相辉映。 我和翩跹就走在这一片灯火和星光里,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宴会。 宴堂内灯火通明,摘下了面具的君恒又换了一个模样,若不是他那一直缠在腰间的金色软剑,我都不知道此时站在堂内的那个俊逸的美公子就是当时战神台上其貌不扬的凤凰主人。 我刚一进门,他将目光定到我身上,踱步过来:“三祭司,今夜有一些将士也会前来,他们有言行粗鲁之处,还请三祭司海涵。” 说着,他招招手:“给三祭司周围加上屏风。” 我明白这是君恒的好意,就乖乖的坐在屏风之中,索幸翩跹的座位和我挨着,倒也不是很无聊。 隔着屏风,我隐隐约约的看见花浅端坐在灯火明亮处,正转头和邻座的一男子谈论着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分明,估计是笑着的吧,就如往日一般,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人差不多到齐了,皇帝才至,众人行礼,起身,落座。整个大堂,因为皇帝的到来,竟显得肃穆了许多。 似乎是因为隔着屏风的缘故,我第一次感觉皇帝也是有几分正经的,不仅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已经被滤去了,连那刁钻稀奇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他端起一杯酒,举向众人:“诸位将士,尔等不辞辛劳,坚守皇陵,守护五大神器,捍卫着我凤凰帝国传扬万世的信仰,朕心甚慰,这第一杯酒,朕先敬诸位将士!”说完,他一饮而尽。 大家也纷纷口呼“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之类的话语,齐刷刷把酒喝下。 皇帝又端起一杯:“萧花浅,君恒,你们与朕年龄相仿,一个是冒险弑魔的祭司,一个是守卫帝陵的凤凰主人,不仅是朕的左膀右臂,忠实臣子,更是朕的知交好友,这第二杯酒,朕敬你们。” “第三杯酒,为了朕封任的三祭司,大家共饮一杯,三祭司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往后,倘若朕不能给她撑腰,还要请大家多多照拂。” 我心中五味杂陈,缓缓起身,举起酒盏。然而,却喝了满满一口茶…… 看来,君恒已经开始照拂我了。 皇帝手臂轻抬:“今日一聚,是为叙旧,机缘难得,大家不必拘束,随意畅饮即可。” 皇帝话音刚落,君恒就端着酒到他跟前去了,皇帝连着被“灌”了好几杯,挺直身板和君恒乱七八糟的理论了半天,最后话音一转:“花浅,你不是自诩酒量第一嘛,我怎么感觉君恒比你能喝呢?你俩到底谁厉害,给个准话啊!” 一句话,就将君恒的目标转移到花浅的身上去了。 我看着花浅将酒一口一口喝下,他旁边的侍女则不停地为他把酒斟满,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沉闷,甚至有种上前将他的酒盏夺下的冲动。 “我已经嘱咐过花浅,让他在今晚的夜宴上务必把君恒灌醉,他们两个酒量差不多,君恒若醉,那么花浅也不会清醒到哪儿去,管不了你的。”皇帝的话又一次回荡在我耳边,也让我想起那个困扰了我一下午的难题,我胸口更加沉闷:如果顺利偷出神器,可以去灵域了,那我该如何向宠我容我纵我的花浅道出真相? 旋转着酒盏中已经凉透的茶,一个念头渐渐在我脑海形成。 我伸手推开屏风,翩跹咬着苹果,茫然的看着我。 “翩跹,我有点闷,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开心的点点头,将苹果丢开,把手伸给我,我握着他的手,从屏风中走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决定 第二十二章决定 梨灵姬笺: 禽族的凤凰灵姬,水族的龙灵姬,兽族的白狐灵姬,妖族的蝶妖姬,还有草木族的我,在我们五个里,最美的莫过于蝶妖姬了。 她在镜池献给神尊的夜舞,美得让浮于半空的星子都黯淡无光。 我一度认为,直到现在也还是坚信,寒月神尊最后择定的神妃会是她。 正文: 明月流光如水,我和翩跹一前一后,沿着昏黄的灯火,一直走至湖畔,周围静谧,隔着湖水,依稀可见有陵卫来回巡视的身影。 我在石阶前站定,迎着灯影对翩跹说:“翩跹,如果这次皇帝能顺利打开结界,你就和他一起去灵域,我不能陪你了。只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带去灵域,你要亲手将它交给神域月神殿的四位灵姬之一,我知道这很难,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还没说完,便被翩跹那满眼的忧伤和愤怒镇住了。 他扭头走开,兀自寻块石头坐下,低垂着头,长发倾泻,与彩衣一起流淌在地上。 “翩跹……”我刚走到他面前,他就立刻将身子转开,把背影对着我。 我不再和他绕圈,而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湖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月光和散落的灯火,令我想起了镜池上蝶妖姬踏着光点起舞的场景。 当时龙灵姬击鼓,白狐灵姬低吟浅唱,凤凰灵姬萧音清肃,而我,在弹奏着流水琴。 那一夜,寒月神尊的目光究竟落在谁身上久一些,我无从得知,只是连我都被如此瑰丽的蝶妖姬所吸引,答案也就呼之即出了。 “我曾经是梨灵姬,”我不知道翩跹愿不愿意听,但还是忍不住想说,哪怕是给自己听也好,“既没有龙灵姬作为龙族公主那样显赫的身份,也不似凤凰灵姬那般才华出众声名远播,更不如白狐灵姬心思婉转玲珑剔透……” 夜风骤起,湖面摇曳,点点光茫撞击成一片。 “当我还是一棵混沌无知雌雄莫辨的梨树时,就被定为草木族的灵姬了,”我把绕在眼前的发丝拨开,“听说,几位族长在我还未修成灵身时一度担心我会变成个男子。他们好傻,既然如此担惊受怕,当初为什么要选我呢?” 我仰起头,迎向暗蓝苍穹的唯一一轮明月,眼里有些干涩:“我是被无数灵药神露浇灌而成的,否则我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一棵毫无灵性的树修成灵身。曾有一个花灵冲到我面前,厉声指责我是逆天道而生,未来必将受到天谴。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灵域也好,神域也罢,我总有许多该做的却不该做的事,该说的却不该说的话,该看的却不该看的东西,该知道的却不该知道的真相。 我看了一眼左手食指上的翡翠色魔之眸:“我有许多缺陷,景珃在教导我的时候可没少费心思。纵然他把该嘱咐的都嘱咐给我了,我还是……还是这么不争气,成了神域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魔杀死的灵姬,那个花灵说的果真没错,逆天道而生,未来必将受到天谴。” 我努力回想着那个花灵的样貌,但越是想记起,我脑海里关于她的影子就越是一团模糊。 不知何时,翩跹已经在看着我了。但当我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时,他又倔强的把头扭开。 我不再纠结于那个花灵的样貌,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并不出众,但我很想为神尊做一些事,让他知道我的用心,能够让我留在月神殿,当不了神妃,当一个护殿圣女也好。不要把我赶回草木族,而让景珃族长的一腔心血白费。” 翩跹慢慢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继续说道:“凤凰灵姬说只有凤凰花入药,她才能给神尊炼出疗心疾的丹药。可是她们都不敢到人间来,说这里很危险,其实,我听了也很害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来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毫不出众的的我,能够为寒月神尊做些什么,可以让他认可我,把我留下。” 结果,却陷入了如今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夜风开始转凉,我双臂环膝,让自己不会太冷:“变成萧娃时,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神域,我胆小又不聪明,一旦适应了一种生活方式,就不敢再做出任何改变。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人间其实比我想象中要美好的多。虽然我总是莫名其妙的闯祸,总是稀里糊涂的惹花浅他们生气,但他们对我的关怀却从未减过一分一毫,一如既往地选择相信我包容我。” 我笑了笑:“我开始喜欢花浅,喜欢夫人,喜欢城主,喜欢纯良,喜欢小童,喜欢好多好多人,喜欢到……我已经不舍得离开他们了。所以,就在刚才大堂上,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希望天道能允我自私一次,能够让我永远当着萧娃。” “我之前,一直在纠结是否去责问白狐灵姬,是否去向景珃族长道歉,但现在或许是刚刚,我想通了,即使我回到灵域,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还会因这个奇诡的身份引来无法预知的麻烦。翩跹,我如今有些明白寒月神尊让我安心当这个人类小女孩的意思了。” “如果我从一开始当灵姬便是错的,那么现在,神尊的放弃就是对的,我的确不适合成为他的神妃,只是——”我把早已风干的凤凰花拿出来,一朵一朵摆在手上,“仅剩下这凤凰花,让我为之死又为之生的花朵,却成了我对神域的执念,忘不了也放不下……” 翩跹默默地伸过手,拿走了我手里的凤凰花。 “谢谢你,翩跹。”我抱住了他,眼泪终于决堤,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一点点浸湿了他的彩衣。 今后,若是分别,我在人间,愿翩跹身处灵域一切安好。 夜色更加浓郁,连明月都缠上一抹朦胧睡意。 远处,三三两两的人影开始显现,有的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酒宴已经散了? 我站起身,望着重重灯影里的楼阁,那里依稀传来断断续续的乐音和爽朗不羁笑语。 我和翩跹回去时,大堂内,就只剩下皇帝、君恒和花浅三人。 满目杯盘狼藉,一地凌乱,翩跹找了个偏僻但还算干净的位置,拉着我过去坐下,看剩下的三人喝酒。 君恒半伏在桌案上,醉眼迷离,已是强撑一分清醒。但他还是勉强拿着酒杯指花浅:“他居然跑出去躲酒,慕飞羽你还得再罚他一壶!” 连皇帝的大名的喊出来了,看来君恒是醉的不轻。 皇帝闻言,不怀好意的嘿嘿两声,扶桌站起,拎着酒壶摇摇摆摆的走近花浅,吐字不清的吆喝:“花浅,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中途跑出去那么久……才回,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去躲酒?君恒那臭不要脸的死命灌我,你也不给老子挡挡,只顾自己喝闷酒好玩啊!啊?啊——” 花浅一手撑在软席上,一手捏着酒盏,他闷声笑着,嗓音些微沙哑:“慕飞羽,你就是个蠢材。” “什么!”皇帝凤眸红染,揪住花浅的衣领,“你居然敢骂我?” “哈哈哈哈,”一旁君恒笑的酒杯拿不稳了,拍着桌子,“花浅醉了!花浅醉了!” 花浅不耐烦的推着都快贴在他身上的皇帝,但把皇帝推开后,他自己也失了平衡,倒在身前的桌案上。 皇帝见状,酒壶丢开,两手叉腰,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萧花浅你都没我喝的多,哈哈你酒量原来不如我,哈哈!咦咦头晕……晕……” 我眼睁睁看着皇帝如软泥一般瘫在地上,就连翩跹也看呆了。 皇帝他……还记不记得今晚该干什么? 君恒一下子清醒了,满脸英气的站起身:“我喝酒才是第一,天下无双,所向披靡,谁人可比?谁人能敌!有谁?谁——” 几个陵卫匆匆而至:“主人可是传唤属下?” 君恒盯着他们沉吟半晌,最后勾勾手指缓声道:“过来,抬我回去。” 然后,他真个躺倒在软席上,鼾声顿起。 几个陵卫也不犹豫,上前把他抬起,迅速撤离。 大堂重归宁静后,我也反应过来,提着裙裾,绕过横七竖八的桌子,快步走到花浅面前:“六哥?六哥!你没事吧?” “咳!”本来躺在地上的皇帝突然伸伸胳膊坐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瞧我,“萧娃,他没事,我有事。” 他不是醉倒了吗? 装醉! 我有点不知怎么说皇帝才好。 但花浅睡的深沉,剑眉微蹙,墨发自脖颈前搭在肩臂上,压住青莲衣衫淡紫,如若青云掩下雨前苍穹色,只余几抹凤凰花的殷红。 我和翩跹将花浅送回卧房,安顿好后,这才出来找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皇帝。 皇帝换上黑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还亲自扛了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路公公站在皇帝旁边哭丧着脸,努力向皇帝表明衷心:“皇上,您不带一个侍卫,好歹让奴才跟着呀,奴才保证不添乱。” 皇帝下巴一仰:“想都别想。” 路公公看见我,眼睛亮了:“皇上,三祭司都能去,奴才为什么不可以?” 皇帝冷哼:“除非你也有一个厉害的哥哥,出事之后能帮朕兜一兜。” 我好像明白皇帝非要拉上我去偷神器的缘由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偷神器 第二十三章偷神器 一路上,皇帝都在喋喋不休,深夜月明,凉风徐徐,他刻意压低的声线,专找草木茂盛偏僻阴暗的小路走。 “启天阁虽然守卫森严机关重重,不过应对之策我已经想好了,你们不用担心,真的不用担心……”皇帝机警的左看右看。 我好奇的看着皇帝扛在肩上的大包裹,这里面会不会就是他的应对之策? 皇帝突然停下脚步,向东面张望了顷刻,向那边深深一礼,然后直起身继续走:“那边就是我皇族开国始祖长眠之所,愿先祖存留的英气护佑左右,让我们顺利偷到神器。” 先祖的英气若能存留,能让你偷到神器才怪。 我搓搓胳膊,努力驱走莫名其妙萦绕周围的冷气。为了防止皇帝再做出其他离谱事情,我只好想办法和他聊天。 “皇上,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对这个,我是真的很好奇。 “顺风飘,探路石,逃的快,九尾银针开怀笑,烟花烫,一身疙瘩……” 我默默地听着,这都什么东西? 皇帝还在滔滔不绝:“……隔墙听筒,三步倒地,五大神器,差不多也就这些了。” “五大神器!”我绊了一跤,刚才好像是听到这么个词吧? “啊,这些神器是我托路公公找牛师傅伪造的,好替换真的神器,以免君恒发现。这位牛师傅打造假神器可是鼎鼎有名,足可以假乱真!不愧是姓牛,就是牛气哄哄,要不是朕怕暴露身份,就要去一睹他的真容了。”皇帝大为赞叹。 做假的去替换,一时半会就不会被君恒发现了。 我恍然大悟,再次折服于皇帝算计自家人的“深思熟虑”。 银月之下,启天阁那黝黑的轮廓已经闪现在我们面前了,阁内点点烛火昏黄,透出它独有的神秘与庄严。 皇帝压低身子,小心地解开包裹,从里面扒拉出一枚形状古怪的东西。 “我们要趁第一波陵卫巡视过去,第二波陵卫还未到的空挡溜进去,如果有人发现我们,绝对不要手软,直接迷晕!” 我们等了很久,月亮都移了位置,第一波陵卫依旧没出来巡视。 启天阁孤独地伫立在夜色里,除了过往的风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响动。 我见皇帝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就悄悄对翩跹做了个手势。翩跹会意,略一点头,衣衫飞扬,踩着花树凌空飞跃到启天阁上空。 皇帝一下子蹦起来:“他他他……” 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我越过皇帝,径直向启天阁走去,没理会后面皇帝气急败坏的低呼声。 已经围着启天阁飞饶了一圈的翩跹轻盈落地,向我摇摇头,证实了我的想法。 皇帝匆匆追来,他还是不肯相信这里会没有陵卫看守,执着的说:“他们一定是在里面,我们现在要更加小心,不能再擅自行动了,知道吗?” 翩跹点点头,手一推,古朴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在静谧的夜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皇帝唬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扔了,他指着大开的门:“都没锁,居然都不锁!” 我扯住皇帝的衣角,把他拽进阁内,而翩跹已经在里面观察启天阁的布局了。 烛火摇曳,皇帝脸上阴晴不定,他满眼戒备,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嘴中嘟囔:“这一切都是假象,君恒绝对不能一点布置都没有,虽然没有人,但必有机关在等着我们,你们站着莫动,我先试试。” 他又开始从大包裹里掏宝贝,但试了一次又一次,阁内仍然安静如常。 翩跹站在原地,指掌屈曲,妖力聚拢,将皇帝扔出去的探路石悉数收回。 我问道:“皇上,你还要再试一次吗?” 皇帝眉头深锁,他略一思索,俯身将探路石拾回包裹。 直起身后,他已是一脸轻松,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既然没有机关,我们直接去拿神器好了。” 我们踩着石阶,绕过重重掩映的廊柱和篆刻石碑,来到安放第一个神器的地方。 皇帝小心的打开玉匣,我向前凑凑,瞅了一眼。 那是柄剑——和人间普通的剑并无太大差别。这当真是神器吗? “浴火剑,浴火剑……”皇帝口中喃喃,“就是传说中浴火破空灼云,声嘶如凤凰长鸣,此剑开刃,草木森然,万鸟齐喑……” 我咬咬舌头,这浴火剑看上去其貌不扬,想不到竟然这么厉害。 皇帝抱着剑,翻来覆去的看,怎么都不舍得放开,我只好代他打开包裹,把那假的浴火剑放进玉匣内。然后拖着他去寻下一个神器。 “这是迎风鞭,”皇帝从玉匣里把这根长约九尺的鞭子抽出,赞叹道,“能击风斩水,响动若惊雷平地起,势浩可卷千层浪花。” 我努力的想象着迎风鞭挥舞起来的模样,倘若在灵域龙族聚居地忧蓝海海面上抽几下,势必热闹的很。 皇帝一手抱剑,一手持鞭,继续找第三件神器。 出乎我的意料,前两件神器都威武霸气,本以为下一件也会是厉害的武器。 但打开第三只玉匣,里面躺着的只是枚别致华丽的金钗。名字唤做梧桐凤尾,长的很漂亮,钗头的形状像极了凤凰灵姬的裙摆。 而第四件神器是衣带,华丽的不像话,一如它的名字,金翎羽带。 “好了,第五件神器就是琉璃雪盏,”皇帝忙着把几件神器塞回包裹,一指最后的那只玉匣,“萧娃,去拿了它,我们赶紧离开。” 我上前打开玉匣,愣了…… 怎么是空的?我把玉匣合上,再打开,还是看不见琉璃雪盏的影子。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难道作为神器,琉璃雪盏还会隐身不成? “怎么还不把它拿出来?”皇帝利落的背好包裹,将假琉璃雪盏递向我,“把这个装进去,可别弄混了。” 我摇摇头,直接把玉匣向他一推,遗憾的说:“还是你来吧,可能因为琉璃雪盏是神器的缘故,我怎么都看不见它。” “什么?不可能!”皇帝把手中的假琉璃雪盏一扔,伸手抢过玉匣。 这时,一直在观赏石碑的翩跹突然足不点地的飘过来,他无声的喊了四个字:有人来了。 我连忙对满脸惊愕翻来倒去查看玉匣的皇帝说:“皇上,有人来了。” 皇上恍若未闻,抱着玉匣发愣。 我已经听到从外面传来细微的谈话声,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觉得现在我们似乎该回避一下。 我夺过玉匣放回原处,回头发现皇帝还是没缓过神来,我果断踩了他一脚:“我们往哪里躲?” 皇帝茫然的指指雕着凤凰牡丹图的石壁:“若地图上记载的没错,那有个暗门,里面是书房。” 我催促皇帝打开暗门,等石壁旋转开,我们接连闪身进去。 石壁重新合拢后,随着光线消失,外面原本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昏暗中,皇帝深吸两口气,突然狠狠地说:“我们应该被耍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 皇帝又在摸索他的包裹,一会儿拎出一个东西将它贴在墙壁上。 “噫!那不是琉璃盏吗,怎么落在了石阶上?”外面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隔墙听筒了,我微微一笑,皇帝从哪里找来的宝贝?居然可以……等等!琉璃盏! 我脑海中闪过皇帝把手中假琉璃盏扔掉的画面,糟糕!忘记捡了…… 但更离谱的是—— 为什么这个声音,和花浅身边的左护法声音一模一样? 我想看看皇帝脸上的表情,但他垂着头,黑暗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顺着石阶蔓延上来。 “嗯,没摔碎,可以继续用。本想找牛师傅做一个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君恒!我惊讶的捂住嘴巴,他不是醉倒后被一群陵卫抬走了吗? 牛师傅是谁,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不等我细细思量此中缘故,君恒一句话让我彻底懵了:“花浅,你过来看看,这个杯子可以顶替琉璃盏吗?” 花浅明明在房中安睡,是我给他盖的被子…… “你说它是,它自然就是,何来顶替之说。”花浅平静的话语一字不落的传入我耳中。 “咯吱——”黑暗中皇帝磨了磨牙,喉中挤出了两个字,“可恶!” 君恒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它四件神器倒是好保存,放上一两百年不成问题,只这琉璃盏太容易碎了,我当时就轻轻一擦,结果‘咔’裂开了。” 皇帝一拳砸在石壁上,触动机关,石壁转开,我们瞬间暴露在光芒中。 君恒又换了张俊美妖异的脸,黑袍曳地,象征他身份的金色软剑如腰带般缠在腰间。此时,他正一手环胸,另一手捏着琉璃盏,闲闲地靠在石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 “你是早就知道我要偷神器,所以才把假神器放在这里引我,故意来看我笑话,对不对?”皇帝怒冲冲上前一步,就差揪住君恒的衣领了。 君恒轻笑出声,而后颇为惋惜的摇摇头。 皇帝凤眸赤红:“那究竟是什么?琉璃盏呢!真的神器到底在哪里?” “皇上,在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神器。”君恒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做贼不成 第二十四章做贼不成 “不可能!整个凤凰国都的子民都知道五大神器护佑凤凰国,安放于凤凰谷地,朕查过也问过,五大神器是存在的!牛师傅那里还有制作五大神器的模子,倘若不存在,那这些假的又算什么!” “任何一个君王,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都不肯相信。皇上,凤凰神从未降临过人间,开国始祖之所以将他的随身物品称为神器,不过是震慑人心罢了。至于这里存放的所谓神器,也因为年代久远而破旧损坏,已经换了好几次。” “随身物品……怎会是随身物品……”皇上茫然失措的望向伫立石阶下的花浅,“花浅,你告诉朕,君恒这是在撒谎!” “欺君之罪,谁敢承担,可别把这帽子往我头上扣。”君恒嚷嚷着,转身将手中的琉璃盏放进玉匣内。 “倘若世间真有神器,皇上以为区区一个凤凰谷地能守得住?恐怕这天下早已因争夺神器而大乱了。”花浅拾级而上,启天阁烛火繁多,一圈圈光晕逐着他华丽的祭司服,让他严肃的容颜更显神圣。 皇帝面色惨然:“也就是说,真的神器自始至终都不存在。” 花浅和君恒一头异口同声道:“不存在。” 皇帝无力地蹲下身:“你们先别说话,让我缓缓神儿。” 翩跹打了个哈欠,无害的笑笑,对我摆摆手,彩衣飘逸,兀自转身离开。 君恒手臂微张,似乎想要拦住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刚伸出一半又缩回去了,任由翩跹轻飘飘的离开启天阁。 剩下我站在那里,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越发觉得今晚来启天阁是个错误。 许久,蹲在地上的皇帝苦笑一声:“原来大家都知道的事,朕却不知。” 君恒走过去拍了拍皇帝的肩:“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嘛,先皇可是在进行了第四次大祭祀之后,心血来潮想观摩一下琉璃盏的神力,上一任凤凰主人不得已告知了他真相。先皇听完大怒,直接把琉璃盏摔碎了。若不是顾忌大臣们还在阁外等候,不好声张,先皇还打算拆了这启天阁泄愤呢。” 皇帝抬头道:“那倘若朕一直不过问神器,是不是到死都不会知道真相?” 君恒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是肯定的,总不能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凤凰始祖骗人。我在凤凰谷地守着陵墓和这个秘密已经够辛苦了,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能少点,别给我添麻烦。现在知道这件事的有几位祭司、护法、我和谷地两个隐卫,还有您。至于其他人猜测也罢,心知肚明也好,只要他们不乱说,我就当他们不知道。” 皇帝长叹,徐徐起身,黯然道:“五大神器可是我凤凰帝国的依仗啊,如今竟成谎言,让朕今后如何面对忠诚仁厚的百姓万民。” 花浅开口道:“凤凰国一统天下,如今国富民昌,百姓安宁,早已不需要神器去震慑四方。凤凰国子民臣服的是这国都统治者的威严,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器。”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朕的威严的确可以震慑住他们。” “您还知道自己有作为统治者的威严?”君恒语气生冷,“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在不知道神器是假的之前,妄图将其偷出凤凰谷地,若有差池,谁能担当!恐怕您百年之后,凤凰国列祖列宗们也不能容您。” 一听自己被训了,皇帝瞬间打起精神:“少唬朕,朕能把神器带走,自然有保它们安然无恙的万全之策。何况,百年之后,朕早就成神了,列祖列宗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容不下朕?” 君恒气的将头扭到一边,不肯再接皇帝的话茬。 花浅苦笑:“人间有什么不好,皇上何苦执着于那不可能抵达的神域。” “也许正因为不可能抵达,在朕的眼里才是至高至上的。”皇帝神色悠悠,目光邈远,“即便这次未能如愿,但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朕不放弃,就一定会有机会的。” “三祭司?” “啊?”我听的入神,突然被叫到名字,我一个激灵,不明所以的望着走到我面前的君恒。 他勾唇笑了,伸手摸摸我的头:“偷东西好玩吗?” 好玩才怪,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躲开他的手,自以为很隐秘,却被抓了现成,一举一动全在他们掌控之下。现在又发现忙了那么多天竟毫无意义,白白担惊受怕烦恼忧心了一场,谁能觉得好玩? “怎么不说话,嗯?垂头丧气的像个什么样子,你可是三祭司。” 我抬抬沉重的眼皮:“早知如此,我就回去睡觉了。” 君恒呵呵的笑着:“臭丫头,做了坏事还一点愧疚心都没有。长点记性,以后切莫再跟着皇上瞎胡闹,知道么?” 我还没应声,皇帝在旁边不乐意了:“对,是朕胡闹,合着朕瞎胡闹一场,反倒送了你个琉璃盏。” “怎么能说是送我的?我又不用它。” “朝廷每年凤凰给谷地那么多钱,你这当主人的连个杯子都不舍得买,只知道算计朕。” “皇上,那么多陵卫也是需要吃饭的……” “哼,能撑死他们三代!还有你,整天换脸不需要钱?” “这与您给的钱无关……皇上您的无名火可不能乱喷。是您亲自把琉璃盏送到启天阁的,若您不舍得,拿走就是。” “好好,冒牌神器咱先不说,君恒你出息啊,知道伙同花浅一起装醉了,呵呵,耍的朕团团转,把朕当戏子了吗?” “皇上都醉了,我们这些臣子怎敢清醒。皇上执意取神器,我们又怎敢扫了您的兴。”君恒回的不卑不亢。 “你不敢?哈,朕的威严还能震得你?”皇帝一扫沉重伤感的情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管不顾的同君恒吵了起来,“你扪心自问,这世上还有你‘千面郎君’不敢做的事吗?” 君恒一脸正义:“皇上若是疑心,废了我就是。” …… 花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走罢。”然后转身,凤凰花摇曳,走下石阶。 君恒和皇帝吵的不亦乐乎,我插不上嘴和他们打招呼,就胡乱招招手,追着花浅出了启天阁。 月光明润,万籁俱寂,花浅的身影浸在如水的月色中,暗沉的祭司服上已看不分明凤凰花的姿态。 他是不是又恼我了?我不禁有些忐忑。看他依旧在前方不紧不慢的走,我咬咬牙,急追几步跟住他的步伐:“六哥,我们是不是要回平湖城了?” 他没做声,沉默的让我心中不安。 “六哥……”我轻轻喊了一声。 “哦,你说回平湖城啊,”花浅脚步未停,背对着我,墨发垂肩,我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他语声仍是往日的冷静平和,“你还想回去么?” “想呀!”我不假思索的说,为他还肯和我说话而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今夜略显沙哑的嗓音轻柔的仿佛要随风飘散。 我有些奇怪花浅的问题:“因为那里是我们的家啊。” 花浅突然停住脚步,我也连忙站稳,不至于撞到他身上。 久久,他才转回身,朗月下,他的容颜俊逸,如同净莲,不染尘纤。 他望着我,那融入一半夜色的目光,仿如隔着亘古不散的雾。 夜风起,吹得四处灯火摇曳,吹得他的衣衫翻起,墨发飞扬。 “萧娃,若你记得那里是家,记得我是你六哥,”他缓缓开口,“那么无论何时,你要离开,要去做什么,也该记得告诉我。” 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击一下,闷闷的疼痛着,尘封的空白回忆似乎有什么东西哭泣着拼命想要往外钻。 无论何时,你要离开,要去做什么,也该记得告诉我。 ……也该记得告诉我。 是谁,曾这样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是谁来着? 我手指不受控制的颤动,呼吸急促,花浅和他身后的夜色混合旋转,在我的视线里模糊又清晰。 “萧娃!” 我跌倒在一片混着莲花香气的温暖的黑暗里,意识逐渐沉沦…… “无论何时,你要离开,要去做什么,也该记得告诉我。” 我的记忆只能保留七年,若不时时回忆,便会忘记,可是这句陌生的话,怎么就毫无预兆的回荡在我耳边了呢? 坐在返回皇城的马车中,我不停地揉着脑袋:“六哥,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花浅把手中的书放下:“你去偷东西,但没有成功,被我训斥了几句后,气昏了。”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摇头,“我好像记起来一些东西,但好像又忘了,六哥你知不知道我记起来的是什么?” 花浅一言不发,默默的拿起书,看的分外投入。 也对,花浅怎么可能知道我记得什么,可是,我为什么总感觉和他有关呢? 我往他身边凑凑:“六哥,要不你把昨晚训我的话再重复一遍?”或许能勾起一丝记忆呢。 但是,花浅扭扭头:“忘了。” “啊?” “当真忘了。” “啊?” “忘了就是忘了。” “啊?”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祭司台的岁月 第二十五章祭司台的岁月 大祭司盘膝坐在我的对面,手执一枚黑色的棋子,两眼凝视棋盘,苦苦思索着。 从我三年前作为祭司正式进入祭司台,这位慈祥的长者就开始教我下棋。 可惜,我的棋艺并不比我的剑法高明多少。 “唉!”大祭司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七丫头,你说我是这一步把你堵死呢?还是下一步把你堵死呢?” 我数了数自己那十几颗被逼到角落的可怜的白子,越发肯定的对他说:“其实,你上一步就该把我给堵死的。” “哈哈哈哈!”大祭司棋子一丢,清癯的脸颊上皱纹如同刀刻,他拈拈花白的胡须,“不错,能知道这一点,也算是有进步!继续努力。” 我默默地把棋子捡出来,大祭司是真心夸我的。 虽然,我在下棋方面并没有天赋可言。 “大祭司!三祭司!不好了不好了……”未见其形先闻其声的人在祭司台没有第二个,我和大祭司一起望向堂外,很快,三三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 大祭司无奈的摇摇头:“三三,你是一个与魔对敌的灵士,遇事怎可如此惊慌失措,太不像话,太不像话……” 三三立即收住慌乱的神色,深吸两口气,平缓地说:“回大祭司,回三祭司,美护法又去采花了。” 我站起身打算去看看。 大祭司摆摆手制止了我:“没事没事,不就几朵花嘛,让他采去罢,不用管他,继续下棋。” 大祭司知道翩跹是蝶妖,故而对翩跹非常包容。 只要翩跹不去危害人类,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淡定的略过。 “可是,”三三有点犹豫不决,“大祭司,美护法还看上了您心爱的墨菊……” “什么!”大祭司一跃而起,满脸惊慌,“墨菊可碰不得!” 正如大祭司自己所说,与魔对敌的人,遇事怎可轻易就乱了阵脚? 所以此时大祭司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们匆匆赶到菊苑。 此时金色的菊花簇里,站着衣衫缤纷的翩跹,而大祭司唯一的护法——胖护法,和几个灵士则试图挡在翩跹前面。 胖护法笑容可掬,神采奕奕,岁月的痕迹在他面庞上遗留很少。若不是他斑白的两鬓,我几乎看不出来他和大祭司年岁相仿。 “墨菊可是大祭司的命根子,别的花你可以采……”胖护法张着手臂,灵活的挡住想从他身侧掠过去的翩跹,“墨菊绝对不行!” 虽然翩跹对年长的胖护法不像对花浅的左护法那样无礼,但是据我了解,此时的翩跹已经接近爆发边缘了。 眼看着翩跹扬起了手掌,要冲着胖护法劈下,我中指一弹,将一缕灵力悄无声息的击到翩跹衣袖上,我可不想看到他怒火太盛不管不顾的当着众多灵士的面展示妖力。 翩跹顿住手回过头,看见我,俊美妖异的脸立即挂上几丝焦虑和委屈。 胖护法则喜笑颜开:“两位祭司!你们可算来了。” 大祭司没应声,疾步走至被层层石块围起的绿菊旁边,弯身查看。 我也穿过金色菊花簇,走至翩跹跟前:“墨菊只有一棵,你若喜欢,天天来看就是了,何必非要折断它呢?” 翩跹拼命摇头,手指着墨菊,脸上焦虑情绪更甚。 怎么了?我下意识的朝墨菊走过去,但没走几步,我倒吸一口冷气,僵在原地。 那墨菊开的分外茂盛,妖娆异常,只是在纷繁的花序上却缠绕着一缕缕黑气,显然是一株尚未成形的魔花。 “大祭司……”我努力让自己声音冷静下来,“您从哪里找来的这棵墨菊?” 大祭司讶然的抬起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凝视着茁壮的墨菊:“大祭司,这墨菊散发着……总之与其他的花不太一样。” 大祭司直起身,拈着胡须,眼眸深沉的盯住我:“这么说,丫头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叫我也看出来了! 难道大祭司明知这是魔花,却还留着它?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大祭司悄悄递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对胖护法挥挥手:“子离你先带大家离开吧……哦哦,翩跹若不想走留下也可以。” 众人走后,大祭司叹了口气:“丫头啊,这棵墨菊,其实和翩跹的情形类似,都有不得已而留在祭司台的原因。” 我更迷糊了。 “三年前,平湖城因为梨灵姬之殇引来了许多魔,我和花浅猜测这也许因为那只挖走灵姬心的魔无法独自将灵姬心所转化的魔气悉数吸取,魔气外泄所致。衍生出的魔大都品级较低,不足为惧,令我们不安的是那只杀掉灵姬的魔。它既有实力杀掉灵姬,那么它吸食掉灵姬心上的神力之后,会成为多么强大的可怕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祭司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墨菊:“所以,我们想试着驯化一个傀儡魔,希望它能凭借相同的气息找到那只挖掉灵姬心的魔,好让我们占据主动先下手为强。于是,花浅就从外面带回了这棵墨菊。” …… 想不到,已经过去三年,那只绿眸狼魔留下来的伤害和威胁依然存在,甚至与日俱增。 好在它只是绿魔,惭愧!赤橙黄绿青蓝紫,即使吸食了我心脏上的神力,它最多也只能成长为青魔。 应该不会像大祭司想的那么可怕,说不定它都不会再来人间,毕竟人间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它的东西…… “七丫头!七丫头!” 翩跹推了推我,我回过神,看见大祭司不知何时已经走出菊丛,正站在田埂上,冲我们招手:“又发什么呆,反正墨菊无事,都回去吧。” 我答应着,回头看了一眼墨菊,依旧是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但却没有看第一眼时那么恐怖了。若大祭司和花浅都想留,那就留着吧。 “翩跹,”我低声对翩跹说,“这棵墨菊,大祭司留着有用,暂时先别动它。” 翩跹望着我,勉勉强强点点头。 这时,大祭司突然返回走到我面前:“七丫头,刚才忘记问你了,这棵墨菊还未长成,魔之眸根本探查不出那么微弱的魔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的脑袋立即处于空白状态。 翩跹默默闪到我身后,手指悄悄滑过我的背:花浅…… 我下意识的跟着读了出来:“花浅……” 不对!在外人面前,我不是该叫六哥的嘛! 我不好意思的对大祭司笑了笑:“是六哥……” “原来如此!”大祭司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重重拍着我的肩,“不错!不错!丫头果真有潜质,一教就会,不愧为一个祭司!我还以为只有花浅才有这么细致的查探呢,想不到你也可以,看来萧寒后继有人啊!继续努力,以后这祭司台有你和花浅坐镇,我可就安心了。” 我被夸的莫名其妙。 直到大祭司仰天大笑离开菊苑,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逗乐了大祭司。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大祭司一高兴没再追问我究竟怎么认出墨菊是魔花的。 我咧咧嘴,暗自庆幸着。 结果一转眼对上翩跹无比无奈的眼神:“花浅也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墨菊是花浅带回来的,他肯定能看出来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翩跹连连摇头,无奈的眼神更加无奈。 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墨菊的话题就此打住。 等它什么时候修成魔身,再看大祭司驯魔,想必非常精彩。 我们沿着祭司山的曲折石道,一路辗转回了住所,那是掩映在一片绿萼梅里的二层木质楼阁,飞檐斗拱,檐角悬着黄铜所制的铃铛,每当风吹过,铃音阵阵,清香隐隐。 在斜对面是花浅的流光别苑,隔在中间的则是我练习剑法的场地。 因为花浅离开多日,场地上已经积了许多落叶。所以,我的剑法像棋艺一样差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算算日子,花浅也快回来了。 嗯,把他临行之前教给我的十几式温习一遍,免得他回来看我乱比划一通,更加不会准许我跟他一起巡查四城。 翩跹一看我要练剑,立马跑的无影无踪。 正在我独自纠结第五式的剑尖是要先上挑再斜劈还是先斜劈再上挑时,一名年轻灵士疾步而来。 他略一躬身:“三祭司,在下卫解,有几式剑招不通,还请三祭司指教。” 我扫了一眼他食指上的的黄色魔之眸,不动声色道:“好。” 卫解拔出长剑,将我刚才一直琢磨不透的第五式行云流水般比划了一遍。 之后他收了剑式,立在一边等我回话。 原来是先斜劈再上挑,我点点头,赞许道:“不错。” “多谢三祭司夸奖,”卫解再次躬身,从怀中掏出几封信笺,“这是从皇城寄来给三祭司的,请三祭司过目。” 皇城?是花浅吗?我把剑一丢,接过信来:“辛苦你了。” “三祭司不必客气,”卫解淡笑着看了眼地上的剑,“若三祭司无事吩咐,卫解告退。” “嗯,”我摆摆手,“你忙你的吧。” 我目送卫解离开,直到他的身影隐没于长青树丛里,我才收回目光,多好的孩子啊,比翩跹乖多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花灯会 第二十六章花灯会 共三封信,但没有一封写着花浅的名字。 一封是皇上寄来的,我展开信笺: “萧娃,你身为朕的祭司,不去其他三城巡查倒也罢了,怎么连皇城也不肯来?一定是翅膀硬了就开始不把朕放在眼里。” 读到这里,我不禁有点郁结。在将剑法练顺之前,花浅不许我离开平湖城。这三年所有的巡查,全是花浅去的,我想跟着看看都不行。我能接触的魔,也许只有那棵被大祭司精心养着的墨兰了。 “皇祖母又选了十个宫女放在朕身边,整天虎视眈眈的盯着朕。朕现在好比肥肉一块,周围一群虎狼,稍有不慎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这个比喻真是够绝,我扯着嘴角继续往下看:“不过朕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告诉皇祖母,朕非平湖萧七小姐不娶。皇祖母听了甚是欣慰,整天想去找你六哥谈心。” 又拿我当挡箭牌!我咬咬牙,幸好皇上现在不在我面前,否则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过,花浅对把你嫁入宫城一事极为排斥,只要他能顶住皇祖母的压力,你和朕就是安全的。托他的福,朕过了好几天安稳日子。等下次你来皇城巡查,请你尝尝朕这几天亲自炼制的丹药。” 哼,自己吃去吧!我把信揉成一团,愤愤的丢在地上。接着看第二封,上面署名慕正德。 慕正徳是谁?我思索半天,最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正是那个被我踹进湖里被翩跹绑到石柱上还拉着我偷偷钻密道看选妃不成反被皇上摆一道关进大牢嚣张跋扈却倒霉透顶的小侯爷? 我展开信笺:皇城巡查,你怎么不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行,但比起皇帝那龙飞凤舞张扬不羁的字,小侯爷的字竟写的工整而严谨,与他那刁钻跋扈的性子一点儿也不相符。 去巡查,我也想啊…… 第三封是那凤凰主人君恒写来的,难道也是责怪我不去皇城巡查? 我忐忑不安的打开信,一看,乐了。因为信中只有两个字——安否? 却大到占据两张踱金凤凰图案的信纸。 君恒是拿它来练字的吧!不愧是千面郎君凤凰主人,够大气够奢侈,怪不得皇帝整天瞅他不顺眼。 我捡起剑和丢在地上的信团,返回书房写回信。 刚写到一半,窗外有人唤我:“三祭司?” 我推开窗,卫解伫立梅下:“纯良姑娘要见您,是否让她进来?” …… “小姐啊!”纯良一进来就抱住我,“你都不知道回府看看奴婢,奴婢想小姐想的吃不好睡不好,来一趟祭司台太不容易了,请示这个请示那个,得在外面等很久很久,而且还可能见不到小姐,呜呜纯良好可怜!” 我听的有些不忍:“纯良,快坐下歇一会儿吧。” 纯良继续往我身上抹眼泪:“纯良见到小姐就一点也不累了,要不小姐别当这个祭司了吧,根本就不好玩。” 我只得由着纯良闹。 等纯良诉完苦,我整了整衣服:“你这次来祭司台除了看我,还有什么事吗?”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小姐才是最主要的!”纯良郑重其事的说。 “知道了,”我再次重申,“除了看我,还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供我消遣的吗?” “还真有一件,”纯良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夫人有令,让六公子今年务必参加花灯节,夫人已经把名字报上去了。这次让我提前两个月来通知一声,省的六公子到时推脱说算错了日子。” 我咧咧嘴,想起上一次的花灯会,花浅躲在别苑教我背了半夜剑谱,第二天夫人气势汹汹来问罪时,花浅一脸惊愕的说:花灯会难道不是在今天吗? 夫人差点气厥在祭司台。 我收住笑,对纯良正色道:“可是现在六哥不在祭司台,你没法通知到他本人了。” 纯良连连摇头:“不是我通知,这次,夫人把督促六公子去花灯会的任务——交给七小姐你啦!” 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什么? “虽然有点困难,可是现在只有七小姐能和六公子朝夕相处啊,”纯良两手一摊,“夫人的手毕竟没法伸到祭司台来,只能寄希望于小姐。” 话虽如此,我依旧头疼不已:“六哥不想做的事,谁能强迫他。” “我的好小姐啊,”纯良朝我凑近一点,“花灯会那么好玩,六公子怎么可能不想去?依纯良之见,六公子之所以不去,一半原因是因为六公子没时间,还有一半原因则是因六公子害羞……咳咳咳小姐笑什么!不许笑!” 眼看纯良要恼羞成怒,我忙按住脸颊示意她继续说。 纯良平静下来后却显得有点落寞:“纯良觉得六公子好可怜,唉……虽然被封为祭司,荣光无限。但整日操劳,一年里,有大半年都是在其他四城巡查,根本没时间思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一边揉着酸涩的腮帮子一边问道:“什么是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呢,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说白了,男婚女嫁,你情我愿,私定终身,开花结果……啊啊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不是!我是说……嗯……人老之后都需要养老送终的嘛,咳咳七小姐你其实知道的对吧!你以前都懂!现在怎么糊涂了呢?” 我仔细把纯良的话梳理一遍:“似乎懂一点了。” 人类所拥有的岁月有限,顷刻间乌发染白霜,容颜改…… 纯良紧紧握着我的手,目光殷切的说:“既然七小姐懂得,那一定要劝六公子去花灯会,切记切记!到时我将具体的日子告知小姐,夫人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宜,只要六公子到场就好。” 我郑重的点头:“你回去告诉夫人,我一定尽力而为。” 纯良长舒了口气:“还是我的七小姐乖巧懂事蕙质兰心。” “不过纯良你能告诉我,花灯会和终身大事有什么关系吗?” “还以为小姐真的懂咧,”纯良无力的翻了翻眼皮,耐心给我解释道,“这个花灯会上有许多适婚的青年男女,若是六公子能遇上中意的姑娘,这终身大事不就解决啦,就算六公子遇不到中意的,也会有许多姑娘中意我们六公子呀。总之,六公子若是现身花灯会,那就是向外界宣布一个消息——萧六公子有意婚娶!” 纯良一脸神往越说越兴奋:“以后我们府里会更加热闹,邀约的、拜访的、说媒的、查探的……哎呦想想就让人激动!” 我拉拉纯良的袖子打断她的话:“那花灯会,我也想去看看。” 纯良两眼一瞪:“七小姐!” “啊?”我缩回手。 “……真是败给你了,”纯良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着脸道,“唉!该去的人不想去,不该去的却偏偏想着去。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夫人答应才行。夫人若能带着小姐,小姐就可以去,夫人若是不带小姐,小姐就过两年再去。虽然小姐快十五岁了,可毕竟没有十五岁,夫人可不想太早给小姐谈婚论嫁……” “纯良!”我被她念叨的头皮发麻,“我没想谈婚论嫁,我只是说去看看热闹而已。” “这样啊,”纯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猛的站起来,两眼放光,“其实提前学习一下也没错,夫人应该会同意的!咦,说不定六公子去不成,反而七小姐去成了!” 接下来,纯良手舞足蹈,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讲了一下午关于我将来的事情,直听的我头昏脑涨。 幸好翩跹中途回来,这才转移了纯良的注意力,我趁纯良对着翩跹嘘寒问暖之际,悄悄溜出房门,找见多识广喜欢作诗讲故事的胖护肤打听关于花灯会的事情。 将花灯会了解透彻后,接连两天,我一边思索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花浅答应去花灯会,一边努力练习那十几式剑招。 撤步,立剑,我凝视着剑尖:就说花灯会人多杂乱,身为二祭司该带着灵士去维持一下秩序…… 不行,我拨拨额前碎发,那好像是城主老爹的事。 划圆,腾跃点刺,我立稳脚跟,将剑柄移交给左手,就说——为了防止有魔去扰乱花灯会? 应该也行不通,两年前花浅不就没去? 我烦恼的捏着剑指,咦?接下来该是什么来着?第七式吗?还是第九式? 噫!难道是收势? 哎呀,记不清了……再从第一式开始吧。 或者说皇帝要来花灯会? 这个倒是可行,花浅定会如临大敌,全面部署,但前提是——花浅得相信。 我手腕翻转,想挽个剑花,结果没抓稳剑柄,长剑划着弧飞了出去。 啊!我目光追着剑落下,然后定格在树下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花浅身上。 他淡笑着看我,眉眼温柔,青丝衣袂随风飞舞。 我眨眨眼,尽量忽视跌落在他身前的长剑,满心欢喜道:“六哥,你回来怎么不吭声呢。” “吭声?”花浅负着手,眼中含笑,“那样可看不到你这精妙绝伦的飞来一剑了。” 我拧着手指,郑重的说道:“这只是个失误。” 花浅勾起唇角:“失误到把整套剑法都玩得面目全非么?”说着,他附身拾起我扔出去的剑,“改天我重新教你,现在别乱比划了。” “哦,”我自信心严重受创,“知道了。” 花浅摇摇头,踱步而来,将剑递给我手中:“有我在,自然不需你弑魔,教你剑法只希望你能强身健体。所以不用急于求成。” “可是,我都学习三年啦。”我无力的嘟囔了一句。 “你现在终于知道该怎么拿剑柄了,虽然还拿不稳,但还是有进步的。” “六哥!”我努力为自己挽回点面子,“这真是个失误,因为我刚才走神啦!” 不等我意识到自己失言,花浅的指节已经叩到我额头上:“练剑之时……” 我连忙接上:“应当心无旁骛,安神宁志,理气调息,人剑合一,不得顾盼左右,杂念纷纭。” “这你倒是背的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与你无关 第二十七章与你无关 “六哥,”我将长剑归鞘,凑到花浅跟前,“母亲让你去花灯会。” 好吧,想了这么久的对策,到最后一个没用上,直接说了实话。 “不去。”花浅答得轻松自然干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彻底将我事先准备的长篇大论噎在喉中。 我郁结不已,半晌才挤出下文:“六哥,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还是去吧。” 花浅脸色一沉:“你竟也给我提终身大事?” 他生气了,我摩挲着剑柄上凸起的纹络,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花浅,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我,说错话了? “萧娃,你刚才练剑时该不会就为这个走神吧!” 原来是因为我走神才生气的。 我垂下头:“可能……差不多。” 花浅沉默的站着,久久叹了口气。 “萧娃?” “啊?”我抬头看他。 花浅移开眼:“以后这些事,你不要管。” 我有点好奇:“为什么?” 他神色当真不耐烦了:“没有为什么。” 我更加好奇:“没有为什么那是为什么?” “因为与你无关!”花浅转过头俯视着我,把我遮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穿的深邃眼眸一团阴郁,“所以别掺和进来!” 花浅这是……怎么又生气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那凝视住我的深沉的眼眸,犹如冬夜暗黑的冰潭,封藏着不可知的情绪,灼灼似危险的火种。 但转瞬即逝。 “对不起,”花浅后退了一步,唇角挂着一丝疲惫的微笑,“我可能有点累了,萧娃,你不怪六哥吧。” “不……不怪。” 花浅抬手想像往常那样拍拍我的头,可伸过来后却又忌惮什么似的缩了回去:“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花浅转身往别苑走去。 不知为何,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显得分外孤寂,瑟瑟秋风里旋起的青莲色衣袂也黯然了几分。 ——就算再累,花浅也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啊。 我在原地伫立良久,怎么想都想不通。 一个壮硕的身影突然罩在我身前:“娃儿,这么专注,是领悟到剑法中的真谛了吗?” 胖护肤那大而厚实的手掌在我眼前划拉了两下:“花浅呢?听说他回来了,大祭司让我过来寻他。” 我指指流光别苑:“刚刚去休息了,不过你最好晚些时候再找他……” “明白明白!”胖护肤转身就走,“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总要沐浴更衣的嘛。我就不进去了,等他完事后娃儿你带着他一起去找大祭司,别忘了啊。” 胖护法来的悄悄去的匆匆,我来不及叫住他,只得自己答应着。 夕阳西下,一片片落叶打着旋儿从我身边掠过,有几片挂到我衣服上,与火红的凤凰花纠缠在一起。 我两手托腮,安静地坐在流光别苑庭前的石阶上,打算等花浅休息够了,平复心情了,和我一起去见大祭司。 新月初升,淡星稀疏,犹如我落在棋盘上寥落的棋子。 我指点着一颗颗地数,接连数了三遍,却发现每次的数目都不一样。 最后,我打了个哈欠,决定放弃这种无聊的举动。 整个流光别苑一片宁寂,花浅这是不打算出来了吗? 我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模糊,好困啊,我要不要回去睡觉? …… “萧娃!” 我微微睁开眼,谁敢闯入我房间! 月已中天,凉风习习,花浅一身白色单衣半跪在我面前。 做梦的吧!我头一歪,继续睡。 有双手扶住我的肩,我打了个颤,彻底惊醒。 “六……六哥?真的是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走走,结果……差点被你绊倒,”花浅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话说回来,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我环顾四周,努力找回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睡在这儿,是因为:“大祭司说有事找我们,所以我在这里等你。不过,到这个时候胖护肤还没来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花浅把我扶起来:“小傻瓜!不是告诉过你,若是有事就直接去找我,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 我揉揉眼睛:“我想进去的,可是,我怕打扰你休息,你又会生气。” 花浅突然张开手,将我拢入他臂弯,银练般的白色单衣瞬间从我眼前放大。 我如同溶入了一片月光里,再也听不见夜风过往和落叶的叹息。 “萧娃,你听着,我从未生过你的气,因为自始至终,错的都是我,”耳畔花浅的声音如深秋山谷里的流水潺湲,平缓而又坚定,“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一切的污秽,一切的阴暗,一切的不堪,就让六哥自己来背负。萧娃,我只想要你干干净净的活着。” 花浅抚着我的发,如同梦中呢喃:“所以,我的私事,你不要再插手,我怕会一时克制不住自己,把你拉下泥潭。就像这次在皇城,面对太后的质问,我差一点……”他叹息着松开手,“罢了,说这些做什么,萧娃,母亲若是再问起,你就告诉她,这次的花灯会,我答应去了。” 我稀里糊涂的听了这么多,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顿时精神起来:“六哥,你若不想去,不必勉强的……” 花浅抬指制止我的话:“我若真的不想,谁又能勉强?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就这样,在我从流光别苑庭前稀里糊涂睡了半夜后,又稀里糊涂的被花浅赶回了玲珑阁里继续睡后半夜。 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旧是稀里糊涂的不明所以。 花浅那些奇怪的话,我虽记得很清楚,但所有的字眼拼起来我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花浅答应去花灯会,我也算完成了一项任务。 之后,我在祭司台的日子依旧平平静静,下棋,练剑,偶尔陪翩跹出去遛一圈。 翩跹一如既往地喜欢花,可惜冬天将至,虽然平湖城不冷,但也没几朵花可供他采了。好在,他又找到了另一件让他感兴趣的事——驯马。 两个月转瞬即逝。 明天就是花灯会,可能因为劝服了花浅,夫人很高兴,刚刚托人传来消息,答应带我一同前去。 大祭司知道后,手捻胡须皱着眉头说:“你们两个祭司怎么都要去花灯会?不像话!太不像话!哼,总不能厚此薄彼,子离,你吩咐下去,明天花灯会,众灵士休整,只要别惹是生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胖护肤一脸为难道:“那祭司台的事务岂不是没人处理了?” 大祭司慈祥的笑了,慢条斯理道:“不是还有你嘛。” 胖护肤顿时一脸惊愕的控诉道:“大祭司您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清晨,匆匆用过早膳我就离开祭司台,和来接我的纯良一起,坐上回城主府的马车。 马车疾驶了近一刻钟,纯良突然扑到车窗前:“六公子呢?我怎么没见六公子!” 我翻阅着昨晚没看完的弑魔卷宗:“六哥今天很早就离开祭司台了呀。” “啊!什么”纯良惊呼一声,“六公子是不是又逃啦!” 见她那满脸惊慌的样子,我忍不住安慰她:“六哥既然已经答应去了,就一定会去的,你别担心了。” “可是,”纯良迟疑道,“上一次花灯会,六公子也答应夫人了,后来——不也没去嘛。” 我思索了半晌:“六哥没去,是因为记错日子了。” 纯良半边脸僵硬着:“小姐,这种借口,也只有您才相信吧。” 我轻咳一声,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卷宗上:“那也没办法啊,六哥若是不去,可是连母亲都没辙。” “好吧,我也没辙,”纯良顿时泄了气,突然伸手过来,“七小姐,这堆破纸有什么好看的,快别看了,当心伤眼睛。” 我连忙合上卷宗,要不纯良就抢走了。 纯良满意的拍拍手:“那翩跹呢,他一向喜欢热闹的,怎么不去花灯会玩?” 怎么又扯到翩跹身上去了,我坐稳身子,把卷宗仔细护好:“翩跹这几日一直忙着驯马,也许对花灯会没什么兴趣。” “唉!”纯良叹了口气,手托香腮,“迷离的身世,高深莫测的功夫,美丽精致的容颜,翩跹可是平湖城少女们魂牵梦绕的对象啊!” 我悄悄移开眼睛,去看摇晃的车帘,只能装作听不见 纯良在一边继续絮叨:“虽然翩跹不会说话,不过和小姐您交流起来还是很顺当的,所以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他气质佳,性情也好……” 我拽拽额前碎发,想不到纯良对翩跹这么有好感,那……那小童可怎么办? 可是,府中的人不都说纯良和小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 难道,都是假的,纯良真正喜欢的是翩跹! “七小姐啊,”纯良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耳前,“夫人说过,若是没人敢娶小姐,就让翩跹入赘当女婿,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奴婢也觉得这是一门很好很好的亲事,不知七小姐意下如何?” 原来…… 我目光滞涩的转向纯良:“纯良,你和小童到底什么时候成亲?” “哎呦!”纯良瞬间满面桃花,娇羞的缩到马车一角,手指拧着衣带,“小姐讨厌,奴婢才没有喜欢小童呢!奴婢……奴婢是……奴婢只喜欢小姐啦!” 看着纯良这小女人的模样,估计可以安静一会儿了,我重新翻开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七小姐,前面就是主城区,今天人很多,街道挤,马车可能有点晃,您可坐稳了。” 这么快,我抬起头:“知道了。” “刘叔!”纯良一下子从娇羞中缓过神来,“夫人嘱咐过,接了七小姐后,不必回府,那条道每年都堵得水泄不通。我们直接到曲水茶舍去,夫人会在那儿等我们。” “哈哈,早就晓得了,”刘叔大声喊着,“喏,这不就是去曲水茶舍最近的路嘛!” 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喧嚣,我揉揉眼睛,掀开车帘,顿时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曲水茶舍是夫人手下掌管的产业之一,我去过好几次,这条道我自然不陌生,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了。 沿路两旁,商贩搭起长龙样的货台,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我爱吃的小糖人,往日只有那么三五家卖,而现在,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好多好多啊。 满目皆是精妆细琢携手缓步莺声燕语低眉浅笑的妙龄女子,让微寒的清风中夹杂了一缕胭脂香的暖意。 临街的人家,门前檐下都悬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灯笼,若是到了晚间,灯火迷离,想必十分美丽。 就连李大人府邸前凶神恶煞的石狮子,脖子上也系了一条红色绸缎,变得可爱可亲起来。 “七小姐啊,”纯良嬉笑着拉拉我的袖子,“快别笑了,您不是说要时刻保持祭司的威严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花灯会听戏 第二十八章花灯会听戏 噫!又忘了,我放下车帘,收住笑,拿起卷宗继续翻。 “哎呦,小姐!您又来,”纯良一把夺过去,“奴婢刚才是说笑的,小姐还是活泼一些好。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就留给老顽固大祭司看去吧!您也跟着看,当心变成小顽固!” 我扯扯嘴,什么老顽固小顽固的,纯良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 “几位姑娘,你们要挑首饰,往一边靠靠,容我马车过去可好。”刘叔那敞亮的大嗓门,一下子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别人都能过去,怎么就你过不去?我们几个,能占多大地儿?” “对呀,而且前面更挤,大叔你这马车啊,只能停在这儿喽!” “哎——车中坐的是谁?公子还是小姐?若是公子便让过,若是个姑娘,就劳驾多等一会儿吧。” “呵呵,轿中人,露个脸儿,让姐妹们瞧瞧呗!” 我讶异无比,平湖城的少女们,何时变得如此……彪悍了。 “露脸是吧!”纯良一撸袖子,站起身来,“小姐莫怕,看纯良给您开路。” 我仿佛看到血花四溅的场景,连忙拉住她:“算了,还是我去吧。” “这等小事,何须小姐出手,您只管安心坐着,几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而已,奴婢还是能解决的。”纯良拂开我的手,利落的钻出马车。 “我说你们几个,是想让谁露脸呢?姑奶奶我出来了,怎么样,这倾国倾城的长相可还让你们满意?”马车前传来纯良底气十足的声音。 “啊——”几个女子的齐声惊叫震得我一个激灵。 纯良的脸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叫唤什么!”纯良仿佛也恼了,“比谁嗓门大吗?刘叔来两句,让她们见识见识!” 我自觉的捂住了耳朵,但并没有等来刘叔的声音,而是—— “是二祭司!” “二祭司来花灯会了!” 啥?我放下手。 “二祭司——” “真的是他,快去看看,别让他走远了!” 六哥!我连忙扒开轿帘,但那人山人海中,哪里还能找寻花浅的影子,只看见姹紫嫣红朝着一个方向蜂拥而去。 马儿有点受惊,马车剧烈的颠簸了几下,我紧扣窗框才稳住身子。 有几个摊贩很不幸,物品被打翻了,在那乱成一团。 我不禁目瞪口呆:“六哥,他还好吗?” 刘叔努力安抚住受惊的马儿,急的抹了一把汗:“七小姐,您快别担心六公子了,纯良挤没了!” 什么!我倒抽一口冷气。 “您不能去啊,七小姐,人多杂乱,您若也挤丢了,奴才可怎么向城主夫人交代!”刘叔苦苦的拦着我。 我又好笑又好气,我会被挤丢? 但是刘叔的脾气倔得就像他的嗓门一样,我只好退让一步:“那刘叔你去找纯良,我在这里等着。” “怎么能让小姐自己一人在这里,太危险了!万一马又受惊了又怎么办。”刘叔连连摇头。 刘叔啊刘叔,我在你眼里究竟是有多柔弱?我倾身要下马车:“那你就赶着马车找纯良去!” “这样更不妥呀,七小姐!”刘叔执意的张着胳膊挡住我。 正当我和刘叔僵持不下的时候,纯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城主府的护卫。 “小姐啊,”纯良一脸余悸的扑过来,满脸委屈的控诉道,“幸亏奴婢站的稳当走的及时,否则就要被踩进土里去了。” 见她没事,我松了口气,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放心,我会打洞,挖你出来。” 纯良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几个护卫过来行礼,当先一人躬身道:“我等防备不周,让七小姐受惊了,还请七小姐责罚。” “责罚?”我略一沉吟,“那就罚你们看住六哥,别再让他到处乱跑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啊,原来是我们护送七小姐呀,好说好说,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哎?我有说让他们送我吗?我说的明明是…… “刘叔,让马走快些,别误了七小姐的时辰。” “前面那挑担子的小哥,躲躲,马车来了。” 这一路出奇的顺利,很快就到了曲水茶舍,没等我下马车,几个护卫就跑的没影了,真是莫名其妙。 刘叔去寄放马车,我和纯良向茶舍中走去。 曲水茶舍,恰好坐落在河道的转角处,两面环水,安逸闲适,与其他茶馆不同,这里并无丝竹乐音,静可听水流潺湲,别有一番风味。 杨柳堤岸,凉风中疏密有致的枝条,仿佛并没有感染到灯会的喧闹,依旧静穆的垂向河面,审视着自己的倒影。 “小姐,我们赶紧去找夫人,然后去听香园看戏,现在估计都开场了。” 我一听,当下加快了脚步,边好奇地问纯良:“都有什么戏?” “奴婢看了看今年花灯会的戏单子,上面不仅有‘凤凰三回顾’、‘望红尘’、‘游湖’等旧曲目,还有新编的一部戏,叫‘银鲤王族’,听说很有意思……哎?小姐你怎么了?” 我按着胸口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刚刚听到纯良说“银鲤”二字时,感觉心刺痛了一下。 “小姐,不舒服吗?您可别吓奴婢。”纯良忙扶住我。 “没事,”我摆摆手,缓过劲儿来,继续走,“可能是太激动了,纯良,你和我说说‘银鲤王族’讲得是什么故事?” 纯良瞬间兴奋了,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讲得就是一条鲤鱼和人类相爱,结果生离死别的故事。这部戏是一位闲赋在家的老先生编的,他偶然得到一本残缺不全的野史,上面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平湖要比现在的平湖大得多,那宽阔的水域,一眼望不到边……” “可是现在也一眼望不到边呀!”我连忙插嘴。 纯良深吸一口气:“那当时就两眼望不到边,七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平湖那么大么?” 我使劲摇头:“没来过,不清楚。” “因为,存在于人世间的唯一一个神族,就居住在平湖水底!” “银鲤王族!”我脱口而出。 “对了,”纯良拍着手,对迎出来的茶倌低声问,“夫人可在?” 茶倌含笑躬身:“原来是七小姐到了,夫人正在里间喝茶,七小姐请随我来。” “然后呢?”我拉着纯良的手,“银鲤王族怎样了?还在平湖水底吗?” 纯良遗憾的撇撇嘴:“在戏里说,银鲤王族,在一夜之间,从人间消失了,那个爱上银鲤的男子枯守湖畔,直至死去。” 啊!我莫名难过起来,正打算继续追问纯良,茶倌打开帘子:“城主夫人,七小姐到了。” “娃儿来了!”夫人欣喜的放下茶盏,向我伸着手,“快过来,让娘看看,三个月没见到你了,可有想娘?” 我暂且将银鲤王族的事情搁置一边,点点头,走到夫人跟前,挨着她坐下。 夫人摸着我的头,嘴边噙笑:“高了,也瘦了,祭司台的日子清苦,娃儿可受苦了。” 我心中暖暖的:“我很好,母亲不要担心。” 茶香怡心,水气冉冉,我喝了几杯茶,和夫人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纯良啊,”夫人面带疑惑的看了一眼纯良,“你可是内急?怎么坐立不安的样子。” “啊?”纯良面色微红,忙坐正当,“奴婢没有内急,没有……” 我顿时想起纯良焦躁的原因,对夫人说:“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戏?” “哦,原来是想去看戏呀,”夫人抿了口茶,“再等会儿,现在人大多都往那里而赶,乱乱糟糟,看戏也看不踏实。” “要不……”纯良缓缓举起手,“奴婢先去占个位子。” 夫人忍不住笑了:“你又想去打架吗,上次你把张家公子的脸给挠花了,人家可是一直在找你,指不定现在就在戏场等着找你报仇呢。” 纯良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又一壶茶水烧开,夫人优雅的斟茶:“沉住气,我早就定好听香园二楼的雅座了,那个角度看戏刚刚好。” 我正好将盘踞在心头的问题提了出来:“母亲,我刚才听纯良讲新戏里银鲤王族一夜消失,再之后,有没有说这个神族消失的原因?或者去哪儿了,是不是被魔族给消灭了!” “傻丫头,一个神族,哪能说消失就消失,那银鲤王族,自然是被召回灵域了。”夫人按按鬓角。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可是灵域并没有银鲤王族!” 夫人哈哈大笑,抚着我的头说道:“我的呆娃儿,且不说灵域有哪些神族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测知的,一个传说你也当真?编这部戏,不过寓意着人对神族的向往、仰慕和期许罢了。可惜神距离我们很遥远,所以,只好在平湖水底,安放那么一个神族,想象着他们会和我们一起看日落星沉……” 正说着,外面传来轻快地的脚步声,一个城主府的侍卫出现在我们视线里,他俯身道:“回禀夫人,六公子已经从听香园脱身了。” “太棒了!”夫人推桌站起,“娃儿走,我们赶紧看戏去!” 我和纯良面面相觑,难怪夫人这么沉得住气,迟迟不肯去听香园,合着是不想和花浅一起被挤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花浅来了 第三十章花浅来了 我也看见了,在画舫后,有一叶扁舟闪出,破水而来,舟上之人,衣着天青,在那湖光里,溶溶仿若一不小心就要汇入水波里。 那人轻拨着一支竹篙,不似有多用力,却飞速甩开了画舫,转眼已在眼前。 他戴着一张孔雀尾羽面具,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面具后那双点漆的眼眸,流转着我所熟悉的气息。 那样云淡风轻,那样自在悠然,偏偏他身上有一种承自天际的威严,和清水洗濯出的洁净。 我知道,除了萧花浅,世上再无这样一个人了。 轻舟在一片安静中靠岸了,泡在水中喧闹的几人也都呆呆愣愣地望着他靠近。 他把竹篙随意往岸上一搭,向我伸出手。 无需考虑,我抓住他的手,跳上了船,他紧扣住我的肩,下一瞬,轻舟一个旋离开了岸边。 “七小姐!”纯良差点扑到水里,面目瞬间疯狂起来,“大胆狂徒休想拐带我家小姐!抓住他,快抓住他!” 一群人争先恐后跳入水中,有护卫,也有陌生人,纷纷朝小舟涌来。 竹篙一摆,轻舟躲开几双伸过来的手。 他掀开面具,唇角带笑扬声道:“我是萧花浅,不是什么狂徒,可看清楚了。” “那是二祭司——”岸上水里又是一片。 画舫迎面驶来,舫上几人惊喜呼喊:“原来萧六公子,来船一叙如何这里有竹泉清酒、窈窕美姬、凤凰古画,任君品缬!哎呀不好,快停船,要撞了!” “改日吧,”花浅拉回面具,竹篙点在即将要撞到一起的画舫船身上,小舟轻巧的避开,“今天带了个小尾巴,不方便。” 小尾巴?说我的?我被花浅禁锢在怀中,不悦的噘了噘嘴。 一片唏嘘声中,轻舟远离了画舫,渐渐融入天水相接处,偶尔会碰见游荡的船只,悠扬的丝竹声中夹杂的欢声笑语,回荡在些微清寒的湖面上。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花浅放下竹篙,任轻舟自己飘着,他则从舟尾包裹里,拿出一张猫脸面具,往我脸上比划了一下:“有些大了,不过,凑合戴吧。”说着,他给我绾了个发髻,把面具系好。 我摸着脸上的面具:“六哥,谢谢你来替我解围。” 花浅低声道:“可我看你在岸上笑的很开心啊。” 我有点心虚,继续摸面具:“虽然一个祭司在众人面前必须要做到举止稳重言行得体,但是我今天既没有穿祭司服也没有佩戴魔之眸,不是以一个祭司的身份来花灯会的,所以我才敢开怀大笑的……” 我还没说完,花浅却笑了,先是笑的俯下身,后来干脆坐了下来,清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湖面上,我懵了。 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支撑在船舱,面具盖住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遮不住他的笑语:“是谁说一个举止稳重言行得体的祭司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开怀大笑了?是谁说脱掉祭司服摘掉魔之眸就不是祭司的身份了?萧娃,大祭司把你教傻了么?” 脸微微有点发烫,我扑上前想捂住他的嘴。 我这动作有点突然,让小舟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前脚没踩严实的,后脚就已经悬空了,眼看要栽进清澈的湖水中去。 其实,我不怕水,真的。我很想这样告诉花浅,如果来得及的话。 花浅迅速坐起伸手拉住我,但由于力道太大,我就直直的砸到他身上去了。 “咚!”两张面具撞到一起。 我压在花浅身上,许久才弄清楚状况,默默地抬起头:“还好,还好我们都戴着面具。” “确实是……还好。”面具底下,花浅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呀对呀,这样脸就不会撞疼了。”我不着痕迹的从花浅身上爬起来,以自认最平静的语气掩饰着莫名加速的心跳。 花浅很安静的躺在那里,没动,也没说话。 我还想说点什么,深吸一口气,却嗅到花浅身上那淡淡的荷花清香,想要说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里。 只好讪讪的摸着面具,看清风吹皱水波,推搡着小舟无目的地摇荡。 气氛有点奇怪。 最后,还是花浅打破了这团沉默。 “上岸吧,总不能一直在水上飘着。”他站起身,重新拿过竹篙,将船朝一个热闹的岸上划去。 日已西斜,人也越来越多了,知道花浅就在身后不远处,我手里捏着半块甜糕,兴致勃勃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我往上掀一掀面具,咬口甜糕,再把面具拉回,吃的满心欢喜。 各色各样的花灯开始在路边的摊子上出现,虫鱼鸟兽花果,精巧雅致,不仅年轻的公子、姑娘上前挑选,还有牵着孩子的妇人也在那里挤着。 路旁小摊的木架子上,一只苹果式样的花灯被老板挂出来,半红半青,逼真的让我很想上前咬一口。 我把剩下的甜糕全部塞进嘴里,拍拍手,也挤到摊子前,手指着苹果花灯,但苦于甜糕塞了一嘴,喊不来正忙着收钱的卖花灯的老翁。 “老人家,帮忙拿一下这只苹果花灯。”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 我扭过头,一个眉眼清俊的男子恰好朝我看过来。我把指着花灯的手缩回来,他是要帮我还是……要和我抢? 他眯眯眼睛,唇角带笑:“我方才见你吃甜糕了,可惜,看不全你的脸。” 老翁将花灯递给他,我刚想掏钱,他却把钱付上了。 居然不让我付钱,我心中沉闷,他果然是要和我抢花灯。 算了,我咽下甜糕,悻悻的转过身,安慰自己作为一个祭司,就该谦让宽容大度。 “姑娘,”他却追上来,将花灯递到我面前,“我把花灯送给你,你掀开面具,让我一睹芳颜如何?” 我瞅瞅他,再瞅瞅他手里提的花灯,发觉这只苹果近看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传神。 而且,我不喜欢要陌生人的东西。 “我不要你的花灯。”我继续走。 “在下与姑娘初次见面,虽看不清姑娘容貌,但总觉似曾相识,故而心生亲近之意。” 他疾走几步,挡在我面前,目光殷切:“姑娘便摘下面具,一了我心愿罢。” 似曾相识? 的确,我若此时真摘了面具,怕是得吓他一跳。 一双手揽住了我的肩,将我和那男子的距离拉开。 花浅轻笑着在我耳边道:“一会儿看不见你,就惹麻烦了么?” 他的发丝拂过我耳垂,我手指颤抖了一下,明知他戴着面具,我还是抬起头,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 翠绿的孔雀尾羽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更显得骄傲沉静,不容侵犯。 “你……你是这位姑娘的……”那个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目光闪烁,缓缓放下花灯。 “你说我?我么……”花浅扣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自然是她未来的夫君。” 那语调轻柔的一句话,在我耳中并不亚于一声惊雷。 “夫君”二字的意思,我还是明白几分的。 花浅语气依旧平淡:“所以这盏花灯,公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那男子勉强笑笑:“其实这盏灯是姑娘先看中的,我唐突佳人,心中有愧,愿意将此灯赠与姑娘。” 花浅摇摇头:“平湖城有句俗语,言道‘灯中有心,心里藏情,情深难载,裁成花与月,捧与心上人。’难道公子不知花灯会上,唯一不能轻易接受的就是花灯吗?” “惭愧惭愧,”那男子深鞠一躬,“在下季羽,来自折林城,听闻平湖花灯盛会,故而慕名一游,不解风俗,还抢了姑娘中意的花灯,无礼之举,还请公子见谅。” 花浅还礼道:“既是远客,又怎会尽知此地风俗。折林城素来俊才雅士云集,季公子仪容不凡,谈吐文雅,自然不是那等轻狂无礼之人。” 季羽眼睛一亮,盯着花浅,仿佛遇到知音一般:“我和公子初次见面,便感投缘,真是相见恨晚,不知公子贵姓?” 又一个初次见面,我抬手想擦擦额上的冷汗,发现戴着面具不方便,只得把手放下。 “姓……”花浅迟疑了顷刻,“姓萧。” 季羽抚掌赞道:“姓萧好,萧姓好!好姓,好姓!” 我和花浅默默相视一眼。 此时,西边的喧闹声突然大作,一连串尖锐的哨音响彻天空。我身子一震,这哨音不是遇魔示警时吹响吗! 当下也顾不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季羽了,我追在花浅身后向哨音来源处赶去,一边拿出魔之眸查看,但是——魔之眸并没有亮。 原本大道上嬉闹的人群也听出了异常,皆踮足翘首朝着哨音处看,很快,夹杂在尖锐的哨音里,细碎的马蹄声近渐,看到马背上吹哨子的那个俊逸的身影,我差点跳了起来。 翩跹,居然是翩跹。他这是做什么! “美护法,美护法!快停下,这哨子不能乱吹的!”几个灵士在后面追的几欲吐血。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没有魔,只是我们的美护法发了个小脾气而已。”其中一个灵士气喘吁吁地对周围惊叫的人解释道。 不是魔,我松了口气,见翩跹这样闹得实在不像话,两指悄悄捏了个灵力诀,朝哨子击过去。 哨子在翩跹手中碎裂,他起初有些茫然,但随后嘴角绽开一个微笑,定定的向我看来,——“找到你了”。 我甩甩麻木的手指,看着他的口型,知道这就是他闹市纵马胡乱示警之后要说的话。当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季羽突然探出头来:“世人都说美护法容颜瑰丽,气质超凡,如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 他居然也随着我们赶了过来,现在两目炯炯,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激动。 我扯扯嘴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夕阳洒金,翩跹彩衣明丽,端坐在马背上,墨发如瀑悬。 他嘴角噙笑,手握缰绳,无不得意的看着这边,在那嘈杂的人群里,就像一幅不合时宜的图画。 “萧公子,那位美护法是不是在看我们啊!”季羽激动的抚着胸口,“虽然,我是初次见到美护法,但我已经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游湖 第二十九章游湖 灵姬笺: 梨花飘飞的的小径上,景珃走在我的左侧,他的声音和表情一般淡漠:“灵姬,月神殿是一个严肃到古板的地方,您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既不可过悲,也不可过喜。尤其是在月神长老面前,不要让他抓住你的不是,以此为借口刁难你。” “我尽量,五族长。只是,若我就是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那……”景珃沉默半晌,“你可以去找寒月神尊,在月神殿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纵容你的神。” 寒月神尊会纵容我那个高高在上,一个眼神能令天地肃杀、万物臣服的男子,会纵容我这个几乎不可能成为神妃的小小的梨灵姬? 但景珃说的一本正经。 我讶异的看看他,笑了:“五族长,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 景珃站住,梨花的花瓣从他眉宇前飘过,那如深潭般幽深的眼眸锁住我:“我好像没告诉你我在开玩笑啊?” 看着他这么严肃的为自己的玩笑话辩解,我眨眨眼,扶着树干笑的直不起腰来,笑声回旋在梨花香里,久久未散。 这是我笑的最开心的一次,因为在景珃面前,我也可以放纵自己的情绪。 正文: 曲水茶舍距离听香园并不远,夫人建议步行过去,不用坐在沉闷的马车里,我自然非常赞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处不在的护卫,已经身手敏捷的疏通了道路,将我们和那喧闹的行人隔离开了。 人群从前方分开,无论神色恭敬、欣喜还是淡漠,都小心翼翼的退后垂首,等候我们走过。 夫人无奈的笑笑:“娃儿啊,虽然平日里我们不摆这种规矩,但特殊场合,有些臭架子该摆也是要摆的。” 好在这架子也没摆多久,就已经到了听香园。 听香园人声鼎沸,间夹着不算清晰的丝竹声乐,以及杂乱的鼓点。 夫人疑惑道:“怎么还是这么乱?这个时候,戏不是已经开场了吗?” 旁边一看客听见后笑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方才一出‘游湖’唱了一半,谁知就发现了萧六公子来了,下面乱成一团不说,就连台上的戏子也冲下来两三个,这戏可就没法唱下去喽!这不,都在那整理着,打算过一会重新开唱。” 夫人不禁失笑:“若是‘游湖’里的盲女琴师也愿意冲下来,我倒可以聘她做我儿媳妇。” 随夫人入座,很快,清脆的鼓点,奏响了这第一场戏。 锦绣裁就繁花一地,落雨的青石湖畔,一身红衣的落寞贵公子邂逅了凉亭里的盲女琴师。 初遇,如最美的日光划开乌云层层的天际,自此,天高水阔。 游湖,游湖,纵使人间万千美景收不入眼底,在那琴音划过的水波里,他的笑语就是世间最美的涟漪。 多雨时节,风云几多变幻,白衣琴师看不见世俗的嘴脸,落难公子躲不过权势的倾轧,盲女情殇、公子伤情,在落雨初遇的湖畔,便注定走入死局。 荷花香里,谁家红妆伴君游? 也罢,也罢。再奏七弦琴,隔水莫相认。君既不识我,从此相决绝。 水波潋滟,荷叶翩翩,红衣公子望着盲女离去的背影,捏着毒酒杯的手颓然垂落,陪在身边的红妆偶尔也是刽子手。 往后黄泉碧落,最后心愿,就换她……换她明眸善睐吧,她爱这湖边风景。 琴弦断时,琴师不再是琴师,盲女也不再是盲女,已经能看得见湖水泛起涟漪,也能看得见岸边繁花似锦,只是那梦里心里描画的一袭红衣,再也不见。 不知何时,身边的夫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花灯会,旨在为适龄男女创造一个机缘,无论是“游湖”,还是“凤凰三回顾”,还是“银鲤王族”,这几出戏都有关于男女情爱,有悲有喜,有死有生,有离有合。 几出戏看完,我心里也是大起大落,在灵域,很少有这样荡气回肠的故事。 寿命要比人类长好几倍的灵和神,对待爱情,总有一种收放自如、信手即可拈来的自信,总觉得岁月长久,等得起,也放得开。 我,因为拥有着灵姬的身份,即使成不了神妃,只要不被赶出月神殿,未来会有很久远的岁月守候着寒月神尊,似乎也就不那么在乎他究竟更喜欢谁一点,我一直以为这就是爱情了。 但是现在,撇开了灵姬的身份,从一个人类的角度看,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寒月神尊的感情,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身为灵姬必须要遵守的责任。 这份责任,是景珃一点一滴灌输给我的。 景珃…… “七小姐,”纯良推了我一下,把我从一种新奇而又陌生的思绪里拉回现实,“戏已终了,我们该走了。” 我怔怔的往前走。 “娃儿,”夫人捏了捏我的脸,“怎么,还在为那个等银鲤姑娘的痴情郎难过吗?” 的确,有点,我默认了。 “傻丫头,一出戏罢了,还不是人自己胡乱编的,你若乐意,改改结局,让银鲤姑娘回来不就行了。”夫人笑呵呵的说。 我更难过了:“银鲤姑娘是回不来的,戏里说他们全部搬迁到灵域去了,但是灵域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种族,银鲤姑娘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我想想就觉得心痛,痴情郎认为银鲤姑娘去了一个好地方,可是银鲤姑娘根本就不知身在何处。 她一定是回不来了,才让痴情郎枯等至死。否则,她怎会忍心不来见他一面。 夫人苦笑:“好了,娃儿,这个故事就是旁人瞎编出来的,说不定自始至终都没有银鲤这个种族,你别再揪着它们不放了。” 我还想辩解什么,但发现无从可辨。 是啊,这世间,有谁见过银鲤?说不定,它们真的不存在。 也罢,就当这是个虚假的故事吧。 “娃儿,娘有些乏了,先去曲水茶舍歇一歇,你若不想和娘一起,多带几个护卫,去街上逛逛,”夫人伸过手来,把我肩前的长发拂到身后,仔细理顺,“但是,记得日落之前回来,陪娘看古荷花祭舞,这可是花灯会的重头戏,说不定你六哥脑子一抽也能上去献舞呢,凌家大公子可是给他下了战帖的。” 最后一句,夫人语声有些异样,但我并未在意。 送走了夫人,我和纯良漫无目的的开始逛街了,只是周围环绕着一队气势汹汹的护卫和侍女,着实……煞风景。 闹得全平湖城的人都知道萧七小姐也就是三祭司来逛花灯会了。 纯良一手提着尚冒热气的糕点,一手握着几只糖人,小心翼翼的跟我说:“七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身后跟的人有点多?” 我扫了一圈:“确实,我们带的人是有点多,人家出来逛街哪有带这么多护卫的。” “不是,”纯良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奴婢指的不是护卫……” 望着周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群,有男有女,他们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惊奇,欣喜,渴望,激动,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看我。 我不得不停住了脚,前面堵住了。之前和夫人一起走的时候可是畅通无阻,无人敢挡的,怎么轮到我就…… 这就是城主夫人和城主女儿的区别是啊,花浅不也是被追堵的狼狈不堪吗,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七小姐,你就是我们平湖城的骄傲!” 我……我吗? “我剑术精湛,愿意追随三祭司五城弑魔! 惭愧,我都没那个经历。 “三祭司这次来花灯会,可是有意婚配?我愿‘嫁入’祭司台。” 啊? “湖上风光正好,三祭司随我画舫一游如何!” 所有的表情都了,这种状况,神域人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护卫紧紧围成了一圈,把我们围在中间,纯良手中的糖人都粘在一个护卫的后背上去,扯下来也不能吃了,她索性放开手:“七小姐,咱往哪边跑?” 干嘛要跑?我思索顷刻:“湖上风光正好,画舫一游如何!” 纯良眼睛霎时亮了:“七小姐所言甚是!” 纯良拉着我,几个护卫努力分开人群,一行人围追堵截,鸡飞狗跳,沸沸攘攘,赶到离这里最近的湖岸。 画舫三五只,庞大、华丽,在清寒的湖面上悠闲飘着。 “糟糕,这里的画舫全部都租出去了,七小姐,要不我们打劫一只?” 这个纯良,就不能想一个靠谱的主意吗?我遥望着远离湖岸的画舫:“要打劫,那也得游过去才行呀。” “扑通!”一个护卫跳入水中。 我大吃一惊,还真游过去吗!平湖城是个暖城,冬天虽不会结冰,但水还是挺凉的。 “这萧二平日里寡言少语,想不到他还有几分血性!”纯良啧啧称奇。 转眼间,血性的萧二开始往岸上爬:“大家不要再挤了,这里的水不但深,而且还很凉!往后退,保护好七小姐!” 原来,他是被挤下水的。 几个护卫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想再辟一条路将我带出去,可惜,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护卫的喊叫,如石子落入江海中,瞬间被淹没。 “扑通”,又有两人落入水中,顿时惹来一阵轰笑。 “安静!不要乱!” 纯良手指有点凉,她紧抓着我退了几步。 平湖城依湖而建,这里的人大多水性极好,渐渐的,竟有人故意跳入水中嬉闹。 倒霉的萧二,没再被人挤下去,却是被水中的人拽着脚腕拖入水中,另一个护卫想拉住他,结果跟着掉下去了。 纯良本来有点害怕的,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两声。 “你们快看岸上——出什么事了?好热闹啊!”一只画舫缓缓靠了过来,几个华服公子排了一溜,好奇地扶着栏杆,探着身子往这儿瞅。 想到纯良之前说要打劫只画舫,想不到现在就有一只送上岸来,听着这凌乱了湖面的笑声和呐喊,我也抑制不住胸腔中满溢的欢喜,望着渐近的画舫,随着纯良一起大笑起来。 “七小姐先别笑,你看,那是谁呀!”纯良指着湖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一城灯火 第三十一章一城灯火 又来! 骏马已经被几个灵士拉住,翩跹奇怪的打量了他们几眼,翻身下马,彩衣流动,如风吹牡丹,引来一阵喝采。 “美……美护法……他好像朝我们走过来了?”季羽激动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丫头,”花浅手扶面具,低声说道,“你说等翩跹过来,旁人会不会认出我们?” 我心中一惊:“会!肯定会。以翩跹的性子,绝对上来就把我们的面具扯去。” 若是被认出来,不仅又得引起一番围追堵截,关键是花浅之前对季羽说的那句“夫君”之类的话,怕是要好好和“初次见面”的季羽解释了。 “呵呵,”花浅的笑声却并没有体现出他为此感到沉重的意思。 他握紧我的手,把我往后一带,低声说道:“既然知道要惹麻烦,那还不快跑。” 啥! 我被拉着跑了几步,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边跑边回头看翩跹。 他似是被我们的举动吓住了,呆立原地,惊讶的望着我们。 很快,众人哄闹着将他围住,背对着我们的季羽也努力分开人群朝翩跹挤过去。 渐渐地,已看不分明翩跹的身影。 不敢想象翩跹此时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跑,以后再好好和翩跹解释吧。 终于远离了那是非之地,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环顾一周,在这高坡上只见树木,不见人影,这才放心的摘下面具。 花浅倚在凤凰花树上,也把面具掀开,他胸口起伏着,面色微微潮红。 我越看他越觉得稀奇:“六哥,想不到你也会有逃跑的时候。” 花浅挑挑眉,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没了面具,他脸上的神色,我看的一清二楚。 戏里,红衣公子似乎就是这样看着盲女琴师的。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目光暗淡下去,侧过头,轻轻说道:“再等等,等天黑,我们就不需要戴面具了。”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夜幕徐徐拉开,放眼望去,平湖城已成灯海,那点点璀璨的光华,仿佛群星坠入人间,稍一恍惚,就连成线聚成片。 “走,去看灯。”花浅从我身旁走过,遗留几缕莲花幽香。 我连忙低头跟上。 “萧娃,这次我走在前面,你可不许跟丢了。” “嗯。” 从高坡下来,没多久,我们就汇入了灯海之中,花灯太明亮,反而衬得自己黯淡如可有可无的影子一般。 此时此刻,我才算明白花浅那句“等天黑就不需要戴面具了”的意思。 “萧娃,”一直默不作声走在前面的花浅转过头,有点无奈的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在我视线范围内的好。” 我终究还是走至他身侧,像往常一样,伸出两根手指勾住他宽大的衣袖。 花浅微微一怔,扭过头去,明亮的华灯前,他那如清风雕琢出的侧脸沐在绚丽的光辉里,美丽的不真实。 处处火树银花,处处欢声笑语,我拽着花浅的袖口,沉默的走过一簇簇形态各异、奇巧精致的花灯,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 今夜,流光溢彩的花灯迷离了所有的目光,看灯的人已然成了花灯的点缀。 忽然,花浅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在一片摇曳荷灯旁。翩跹两手抱肩,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一脸淡漠的看着我们。 准确的说,是看着我。 “翩跹!” 翩跹看了一眼我勾住花浅衣袖的手,面无表情的做了个手势:夫人让我来找你们。 “古荷花祭舞,我竟给忘记了!”我登时想起夫人嘱咐过我的话,忙上前一步,“翩跹,夫人她在哪里?” 翩跹默默的转身,往前走去。 我抬头问花浅:“六哥,我们要去看古荷花祭舞,你去不去?” 花浅却认真的看着我:“你想要花灯吗?” 这和花灯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翩跹走远,我匆匆点点头:“想要是想要,只是这些花灯都很漂亮,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最好看的,我们还是先去找母亲吧。” “好,”花浅点点头,“那你去吧。” “啊?”我心中竟有点失落,“六哥你不去吗?” 花浅笑着拍拍我的头:“我还有点事,你快去吧。” 我只得去追翩跹,跑到转弯处,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花浅。 他依然站在原地,遥遥看我,灯火阑珊处,夜色清风里,一袭天青色衣衫盈盈如波。 翩跹带着我,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平湖城四大名湖之一,天镜湖。 天镜湖水并不深,载不起较大的船只。水域也不宽广,从此岸能望见彼岸依依垂柳。 但这湖水却是平湖城最清澈的,若在白日,行走天镜湖畔,会给人一种徜徉天际的错觉。 更为称奇的是,湖心有一堆天然石群,高出水面一尺,被近百名石匠依着原石模样,精雕细琢,历经三月,打磨成一朵荷花的形状。 这处荷花石台,离岸较近,时常有人提出要在这上面建造水榭楼阁,却因反对者众多,所以至今,石台仍然是空荡荡的石台。 现在,荷花石台周围环绕着明灯,一圈一圈,几乎蔓延了整个湖面。将天镜湖上照的如同白昼。 湖岸,桌椅俱全,众人都像听戏一般,坐着的,站着的,挤得满满当当。 我与翩跹穿过人群,找到夫人所占据的地盘。 “娃儿,你可来了,快坐下!”夫人拍拍她旁边的位子,往我身后瞅了瞅,“咦,小六怎么没来?我听说你被困湖岸,是小六把你救走的,怎么,他没和你在一起?” 夫人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翩跹。 翩跹抬头望天。 “六哥说他还有事,就没和我们一起过来。” “哦!”夫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准是去追哪个小姑娘去了,不用管他,我们看祭舞,马上开始了。” 这时,纯良提着茶壶过来:“哎呀!七小姐!你回来了。” 她忙不迭的放下壶,兴奋地打开话匣子。 “六公子把您带走后,岸上的人都玩疯了,我费了好大得劲才和几个侍卫大哥钻出去。” 确实,太不容易了,我心中感叹。 纯良接着说:“我就想呀,反正也找不到七小姐,就自己逛呗,谁知逛着逛着就撞见一堆女人围成圈在那吵嚷,我一看那阵仗,就知道有英俊公子,拼命挤进去,结果,七小姐你猜,被围着的人是谁!”纯良还卖了个关子。 我摇摇头,这个真的猜不出。 “哈哈哈,就知道小姐猜不到,那是翩跹,是翩跹!我还以为他不来花灯会呢!他不仅被人给围起来了,更精彩的是有一个叫季羽的白痴,非得拉着翩跹要以身相许,翩跹的脸都绿了,唔——” 我眼睁睁的看着翩跹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没剥皮的橘子塞进纯良的嘴里。 纯良反应不及,误咬一口,橘子汁四溅,我还没笑出声的就被淋了一脸。 “别闹了!”城主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乎同时,我们全部从座位上跳起来,站好。 “哼!”城主瞪了我一眼,我故作淡定的拿帕子抹去橘子汁。 “夫君,你来了。”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款款站起。 城主立即换上宠溺的笑容:“夫人,今日事多杂乱,一直抽不出身来陪你,刚刚挑了个花灯,你看喜不喜欢。”说着,献宝似的捧过去一只怀抱莲藕的胖娃娃花灯。 夫人连忙接住,眉眼里都是笑意:“夫君送的,我自然喜欢。” 纯良早就把橘子吐出来了,现在正两手掩住唇,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憋的肩膀一上一下抖个不停。 我也赶紧把目光从城主和夫人身上移开。 环顾一周,无意中看到一个气质颇佳的男子,我连忙悄悄拿胳膊肘碰碰纯良:“我好像看见小童了。” “什么!”纯良瞬间收住笑放下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哪儿呢?在哪儿呢?” 我指指悬着圆月的柳树下。 小童其实一直注视这边,见我们发现了他,向我略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冲纯良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纯良娇滴滴羞答答的朝手拎猫脸花灯的小童挪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站到一块,相对脉脉,月光灯辉里,确实和睦的很。 也不知小童说了句什么,纯良垂下头,笑的满面桃花。 小童撇撇嘴,一副嫌弃的表情,随手将猫脸花灯丢给纯良,然后拍拍衣服转身走了。 纯良嘴角的笑容蔓延到耳根,傻傻的抱着花灯,亦步亦趋的跟在小童身后。 我眼睁睁看着纯良被“拐”,心中竟有种失落的感觉。突然胳膊一沉,却是翩跹拉住我,指指他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因为,城主和夫人已经肩并肩坐在了后面位子上。虽然湖岸斜坡天然,但我这么突兀的站着,终究还是挡住了父亲和母亲大人的视线。 有了小童,我估摸着纯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人间有一句话,正所谓是女大不中留,我暗暗唏嘘。好在也不是被外人抢走,小童早已被冠以萧姓,萧童是也。只是这么多年叫小童叫顺了嘴,等以后纯良嫁给他了,我得努力改正过来才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古荷花祭舞 第三十二章古荷花祭舞 对岸,琴声骤然响起,激扬劲越,紧接着笙瑟合鸣,伴着铿锵有力的鼓点,男子肃穆低沉的语声破水而来: “古有荷花,独立水光天色里。” “涤尽世间尘垢,静观风波起。” “俯仰日落星辰,沉默万千变化事。” “浮沉千万里,不负苍生意气。” “此时素手洗铅华,只愿为汝,一祭。” 似吟似歌,湖面上璀璨的灯光里,彼岸的年青男子挟琴踏水,身姿矫健,一气呵成,登上荷花石台。 此岸,掌声一片。 “承蒙诸位大人信任,清流世家有幸能为古荷花祭舞作开篇祭词,借花灯盛会,清流逸在此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荷花石台上,清流逸捧琴遥遥一礼,直起身朗声道:“依照旧俗,将祭舞划作五篇,分别为初篇、上篇、中篇、下篇、尾篇,各位青年才俊可任选其中一篇祭舞比试,由平湖七大名士和在下作出评判,夺魁者可得七色琉璃荷灯。” 说完,清流逸又是一礼,转身走下石台,脚步轻盈返回对岸,竟像是踏水而去。 我怎么看也看不透其中的诀窍,若说翩跹是蝶妖,可以飞身踏水,倒不足为奇,可这清流逸一个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身后,城主出声赞叹:“那水上几十块浮木只以一根绳索绑缚,上下左右飘移不定,清流逸竟似如履平地,神色坦然,毫不露怯,到底是世家之子,气度非凡哪。”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水面上铺着浮木。 “也不知这位清流公子有无良配,若是无……招来当女婿倒是不错,呵呵。”夫人低声笑道。 我手一哆嗦,差点打翻点心盘子。 “夫人哪!”城主长叹道,“我们家总共就萧娃这么一个惹事精,算上翩跹,你都打听五家了,作为女方,我们总该矜持一点,难不成还担心她嫁不出去?” 我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冷静一点的。 “说什么呢!”夫人正色道,“我这不是担心娃儿名声太响,那普通男子没有信心求娶嘛。” “哼哼,夫人这次倒是说了实话,”城主没好气的说,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我们还是多备些嫁妆吧。” 真是,愁煞人啊!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额前碎发。 茉莉馨香拂面,翩跹伸过手把我的手捏过去,在我手心中写道:不怕,你若不想嫁人,我帮你挡。 我心中一暖,握握翩跹的手,在这世间,他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了。 祭舞已经开始,第一个上去的男子,走浮木的时候,身形稍微有些踉跄,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行礼之后报出家门,选择了上篇祭舞。 看了半晌,城主漫不经心的的说道:“这个刘三公子到底是比他长兄差了点火候啊。” 夫人接口说:“他长兄是天纵奇才,岂是一般男儿能比的,否则也不会聘到郡主了。” 城主沉默不语。 “清流逸的琴弹得倒是有几分意思,可惜清流世家接下开篇祭,虽不知道他的祭舞是不是也如他的开篇祭一般气势磅礴,”夫人幽幽叹息,“但就冲那浮木上的矫健身姿,女婿的名额也得给他留一个。” 城主干咳两声。 我垂下眼眸,端起茶盏,灌了一口温茶。 不到一刻钟,刘三公子祭舞毕,返回对岸时,也许腿软,竟险些栽进湖中,看的此岸的人唏嘘声连连。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唉,看了这几个,也就张家小公子还差强人意。”城主闷声闷气的说。 “夫君的眼光不错,”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只是张家小公子已经订亲了。” “夫人哪!”城主长叹一声,“你之前不是还操心花浅的吗?怎么紧巴着萧娃不放了。” “呵呵,”夫人轻笑,“小六已经现身花灯会,我还用愁他吗?那清流逸,这样看已经算是拔尖的,但我毫不客气的说一句,他及不上我儿子的一半风采,怎么——夫君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城主连忙告饶。 “凌长空怎么还没出来?”夫人冷不丁问了一句。 “凌长空?首辅大人的长孙?他不是一直居住皇城的吗,难道也要来花灯会凑热闹?”城主好奇道。 “夫君有所不知,他给小六下了战帖,结果递到我手上来,我就打开看了看,他竟放狂言说要夺七色琉璃荷灯。” “哦,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色,只是花浅和不和他比就难说了。”城主打着哈哈。 “夫君,且看着吧,若这凌大公子的祭舞当真了得,花浅绝对会上!” 我惊讶的回头看夫人。 城主也是奇怪:“夫人如此笃定。” 夫人启唇,目光明亮:“因为,凌大公子还说了,若得了七色琉璃荷灯,就将它赠给平湖城主的掌上明珠——萧娃。” 城主看看我,再看看夫人,再看看我……那表情就像看到我这棵老树开出花来一样。 我心中郁闷,但还是强笑道:“父亲放心,那盏荷灯,我不要就是了。”之前,花浅不也帮我推拒了季羽的花灯吗。 “娃儿,你当七色琉璃荷灯是普通的花灯?”夫人摇摇头,发上金钗轻颤,“自古至今,凡是花灯会上夺魁者,送出的琉璃荷灯,很少有会被退回的。六年前的花灯会,刘三公子的长兄夺得魁首,便将荷灯送给了三王爷的独女,三王爷一开始也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妥妥的准备了嫁妆。夺得七色琉璃荷灯的人,皇帝都得卖几分颜面。” 我冷汗快出来了:“若是一定推拒呢,这种事总不好强求吧。” 夫人摸摸我的头,和蔼的说:“推拒也可以,那你以后就更难嫁人了,连魁首都看不上,这样高的眼光,哪个媒人还敢登门。” 我顿时放下心,打定主意,若真送来了,就推掉。 被景珃勤恳教导了三十二年,又在月神殿待了十六年,即便现在被神尊废除了封号,我还是没胆子嫁给人类。 而且以后媒人也不敢登门了,这不正是一劳永逸吗? 夫人手指划过茶盏:“若凌长空真有能耐把这盏七色琉璃灯送到了城主府,为了娃儿的终身大事,我也一定会收下的。” 我扑过去紧紧抓住夫人的手:“母亲,三……三思啊。” 夫人郑重的说:“放心吧,不会委屈你的,那盏荷灯,可不仅仅靠着舞技就能拿到,样貌、才华、家世、品行都得是拔尖才行。平湖七大名士,眼光毒着呢,哪里会让平凡之辈得去。夫君,祭舞魁首,也勉强配得上咱们的宝贝女儿了。” 城主将头扭到一边去,显然对最后一句嗤之以鼻。但是,他并没出言反对,似乎也是认可魁首的。 我如同吃了满口黄连,一直苦到心里。 夫人望着石台,眼睛一亮:“来了!凌长空!” 我身子一震,忙不迭坐好,紧紧盯住已经登上石台的玄衣墨发的少年。 他看似谦恭的行礼,却带着一种寒冰冷雪的严酷,隔得远,他的样貌不甚清晰,伫立在灯光水影里,那种傲然的气质已然扑面而来,会让你不自觉的认为这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儿郎。 “哗!”他右手一抖,展开了祭舞扇,旋即轻提手腕,将扇子击拢在左手掌心。 若我没记错,他在自报家门后并没有选择哪一篇祭舞,我心中一阵雀跃——他出错了吧,那还好意思抢魁首。 周围却是一阵惊呼:“他居然选择了中篇祭舞!” “扇落掌中,提点江河,凌长空,他……竟是这般自信。”城主沉声道。 “是啊!”夫人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中篇最为繁琐复杂,舞得好便成永恒,舞不好就杂乱无比,他、他、他……”夫人说不下去了,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果真有魄力!我喜欢!” 我只能稳稳坐着,沉下心看着,鼓乐声声,激荡沉缓,我不熟悉古荷花祭舞,但凌长空那自内而外透出的自信,偏偏就能说服别人认同他的舞步是一种丈量出来的精确,不会偏差分毫。 在我眼中,他的祭舞,规整的如雕刻在极天石壁上的远古神文。 最后一幕,他展开手臂,扇子夹在指间,下巴扬起,那姿态太过冷傲,硬生生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般凌厉,如鹰击长空,凌长空这个名字,名副其实。 四下掌声雷动,我握了几次拳头,还是叹服的鼓起了掌。 凌长空就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如黑色鹞鹰,划过水面,消失在对岸的朦胧灯花里。 下一个男子姗姗来迟,依稀听见他姓周,但有了凌长空恢弘祭舞在前,他的祭舞显得平淡无奇。在争相讨论凌长空事迹的乱糟糟的人群里,能认真观舞并记住这周姓男子名字的估计没有几个。 身后,久久没有开口的夫人怅然叹道:“只剩半个时辰了,最多能看两场祭舞,小六当真不打算上吗?。” “那个凌长空,今夜怕是要夺魁了,”城主的声音听不出是喜还是忧,“夫人,他当真会把荷灯送给萧娃吗?” 我扯着额前碎发,凝视盘中精致的桃花花样糕点,手心中沁出汗来。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正企盼凌长空的那张战帖,只是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 翩跹伸过手指,在桌子上一笔笔划着:我虽未练习过祭舞,但看了几场,倒是能记住大概。 我呆呆的看着翩跹,他启唇一笑,张开口无声道:若再无人压制住他,最后一场,我上。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我下意识的往对岸看去,一袭青影正缓缓走在浮木之上,一步一步,悠闲的,从容不迫。 “是小六……”夫人喃喃。 已经站起来的翩跹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浮木浮沉,荡起的水波,推动着飘在浮木两侧的朵朵荷灯有韵律的起伏摇荡。 水影灯辉本就交织纠缠,此时显得更加迷离了。 他就这样,在一片迷离的光芒里,闲庭信步般,走上了荷花石台。 夜风和,明月朗,花灯照。 石台上绝世的身影,面朝着此岸,遥遥行礼。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应是带着笑,那是能温暖寒夜,沉醉春风的笑容,就和平日里一样。 未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此岸高呼声已经此起彼伏:“萧花浅!” “萧花浅!” “花浅。”我听见了从自己唇间轻轻吐出的这两个字眼。 然后,他和凌长空做了同一个动作。 用他时常握剑的右手,展开了祭舞扇,随后提腕,将扇子击拢在左手掌心。 如一枚石子,落入静谧的湖泊。 是中篇祭舞。 我心中悸动,“怦怦”声追随着激昂的鼓乐,看他摇扇旋起如风中之荷。 犹如祭词描述的那样,动势若涤尽世间尘垢,静立独观风波起。 他的步子带着一分写意,一分随性,一分灵动。那种酣畅淋漓,不像是在跳严谨肃穆祭舞,而是带着醉,书写下可传扬千古的诗句。 一步一莲花,一顾水起波澜。 仿佛那为世人所敬仰的古荷花,正从遥远的传说里走出,来到我们面前,开在这天镜湖荷花石台上。 最后一幕,他展开手臂,仰望夜空,扇子合拢,捏在指间。湛青衣袂清雅,犹如遗世独立的古荷花,只要抛却曾经悲喜,就能踏着风波而去。 那一刻,天地无声,风云沉寂。 那一刻,我在想,当时在天镜湖心雕琢出这座荷花石台,就是为了等待花浅这场祭舞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回府 第三十三章回府 一舞毕,花浅依旧步履从容的走过浮木,退回对岸。 直到他隐没了身影,此岸仍是无声无息。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霎时间带起了之势。 今夜花灯会,这盏七色琉璃荷灯,是属于花浅的。我不用再烦恼嫁人的难题,应该是轻松了。 我凝望着灯火迷离的对岸,那个缓步走上浮木的身影,却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祭舞结束,夜色已浓,花灯会渐渐萧瑟。 城主去安排守卫维持秩序,才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夫人紧紧拉住我的手,不容反驳的说:“夜已深,小六又不知跑去哪里,娃儿你先别忙着回祭司台,陪娘回家吧,翩跹也一起来,我给你们做水晶蒸饺。” 我点点头,祭司台离这里远,赶回去估计也得半夜了,晚一天回去也是一样的。 周围都是打道回府的马车,告别的人依依不舍,执手相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翩跹又相中了一匹骏马,正在那里培养感情,马的主人恰巧是城主府的卫队总领,站在一边笑呵呵的挠头。 侍女掀开马车的帘子:“夫人、七小姐请。” 结果,马车刚一启动就停了下来。 “六公子!”外面的人称呼道。 一只手掀开了车帘,露出花浅温柔的笑颜:“母亲,您要回去了吗?” “啊!小六,快上来,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夫人激动地眼睛发亮。 “花浅也很想和母亲聊天,只是祭司台还有紧急要务,今天耽误了些时间,现在得赶快去处理。”花浅声音轻柔,如夜风拂过。 “这样啊,”夫人有点失落,“那改天有时间你记得回府,前些日子特意托人从折林带的鲜笋,昨天刚送来,这比我们平湖城的竹笋要鲜美的多,娘打算留着你给做酸笋汤,放久了就老了。” “是,”花浅垂首,“劳母亲记挂。” 我一撇眼看见花浅拿在手中茵茵亮的花灯:“六哥,这就是七色琉璃荷灯吗?” “嗯,就是它,”花浅把花灯递给我,“拿去玩儿吧。” 我被花浅的后一句震到了。 “小……小六,这荷灯意义重大,怎好当成玩具给萧娃?”夫人惊讶道。 花浅回答道:“我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女子,这灯就先给萧娃了,毕竟是哄女孩子的东西,我不好自己留着。” 夫人依旧有些迟疑。 “当然,母亲拿着也可以,就当保管着。”花浅淡笑道。 “都说是哄女孩子的了,还让我拿着,”夫人嗔道,“罢了,娃儿你先帮你六哥收着吧,放他那里估计没几天就丢脑后去了。” 我伸了两次手才敢把荷灯接过来,七色琉璃荷灯,虽和苹果差不多大,但沉甸甸的,比我想象中的重…… “母亲若没有其他吩咐,花浅就告退了。” “嗯,去吧,走夜路要小心。”夫人将花浅放下的车帘掀开,看着花浅骑上马,在一片错落的灯火里渐渐远去。 再次回到明珠长廊,那熟悉亲切的气息立即将我包裹起来,我轻车熟路的走进房间,桌椅摆设依旧和以前一样,就像我不曾离开过。 “原来六公子去跳祭舞了呀!”刚刚回来的纯良大呼小叫,满脸懊恼,随后小心翼翼的凑到我跟前,一脸乞求,“好七小姐,让奴婢摸摸这七色琉璃荷灯吧,也沾沾喜气。” 我忍不住笑了,把荷灯递给她:“只听闻有灵气、魔气,哪有喜气一说?” “七小姐您当祭司当得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整天灵气、魔气的,”纯良小心翼翼抱着荷灯,嘟着嘴,“奴婢却盼着赶紧有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能够把七小姐从祭司台那个破地方解救出来,不用学这个学那个,劳心劳力的。让七小姐整天一团喜气,最好早日成亲,再生个大胖小子,纯良就开心了!七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我们平湖城最娇贵的小姐,怎么可以打打杀杀,还去和恶心死人的魔打打杀杀,唉!想想就心痛,七小姐啊……” 纯良只要一找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就停不下来,念叨的我头昏脑涨。 然后,我就在纯良的魔音摧残下睡过去了。 清晨,我在一片喧哗声醒来,看看房中摆设,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城主府,而不是在祭司台。 我掀开被子,打算穿衣服。手却扑了个空,衣架上一无所有,我寻了半天也没发现衣服的影子,只得坐回床上:“纯良?” “七小姐,你醒了!”纯良屏风外窜进来。 “嗯,”我揉揉眼睛,也许昨晚睡得太晚,头到现在还昏昏沉沉,“外面怎么那么吵。” “这不是小姐回来了,李姨她们都激动的不行,打扫庭院,准备甜点,刚刚还因为是做海棠酥还是做杏仁卷而争论了半天。七小姐若是嫌吵,奴婢这去提醒她们。” “不用了,我平时也是这个时候起身。”我晃晃脑袋,清醒了不少。 “那奴婢这就服侍你穿衣。”纯良跑出去,将衣服抱过来。 “你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来就好。” “哦。”纯良愣了一下,把衣服放在床边,默默的杵在屏风旁,看我穿衣服。 我没在意,系好最后一根衣带,转出屏风,自去洗漱,纯良在一边等着给我递香露、递毛刷、递毛巾。 “放到架子上吧,我自己取。” 纯良没吱声,把毛巾挂好。拧着手指,一脸哀怨的站在那里。 我有点诧异了,想想纯良经常会情绪不稳,只得保持沉默,免得说错话惹她飙泪。 我净完脸,走到妆台前坐下。 “七小姐,我来给你束发吧。”纯良紧跟在我身侧。 我笑了笑,拿起梳子:“纯良,我已经会梳好几种发髻了,还是大祭司教我的呢,等一下我梳好了你瞧瞧好不好看。” 没听到回答,我看了一眼纯良,吓了一跳:“纯良,你怎么哭了?” 纯良泪流满面,哽咽道:“七小姐,你……你一定是……嫌……嫌弃奴婢了。” “我没有啊。”我连忙站起来。 纯良拼命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小姐一定是嫌弃我,,不让我帮你穿衣,不让我侍奉你洗漱,连梳发也不让我动手,这不是嫌弃纯良是什么?” 原来是为这个,我哭笑不得:“纯良,我并不是嫌弃你才不让你做的,只是我在祭司台并没有特定的侍女,有些事情六哥和翩跹会照顾我,其他的灵士偶尔也会帮帮我,但琐碎的小事,我得自己完成,所以我也习惯自己动手了。” “七小姐好可怜!”纯良哭的更凶残了,“只是纯良心里难受,旁人家的小姐都是一堆丫鬟跟着,众星捧月似的,您从小就不喜欢拘束,除了奴婢还能勉强入您的眼,其他的丫头您都赶走了。可是现在,您去了祭司台,好几个月见不到一次,奴婢守着冷冷清清的明珠长廊,闲的心里发慌,您好不容易回一趟府,却这也不用奴婢做,那也不用奴婢做,您既然不需要奴婢了,哇……就把奴婢也赶走吧!” “哦!”我摸着下巴,仔细审视哭成花猫脸的纯良,“真的可以把你赶走?” “小姐!”纯良扑通一声跪下,一脸凛然,“奴婢死也不走。” 我把梳子递给她:“既然不走就给我绾发吧,把脸擦干净去,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 纯良乱七八糟的擦着脸,嘴里支吾着:“奴婢这不是替七小姐委屈嘛。” “额,打住,”我揉揉眉心,“我可没觉得委屈,你不要乱说,万一让母亲听见,真会觉得我是受委屈了。” 纯良擦干净脸,红肿着眼睛给我梳头发。 都收拾利索后,我这才带着纯良去前厅陪夫人用膳。 饭后,夫人边喝茶边乐呵呵的对我说:“娃儿你且看着,不需半个时辰,就会有登门者,会很热闹的。” 一个时辰后,我算见识了夫人口中的热闹。 若说一个媒婆,舌灿莲花,可以满室,那么五个呢? 先夸不在此处的城主多么睿智英武,一城百姓如何诚心拥戴。然后又夸夫人驻颜有方,从发髻夸到首饰,再从首饰夸到服饰,再夸夫人教子更有方,顺利把话题扯到花浅身上去,此后更是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偶尔会牵扯到我,什么美丽大方,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有大将风范,这还是保守的,五个媒婆各自为营,相互竞争,最后竟把我夸得可以同灵域神妃灵姬媲美。 令我如此汗颜的话,夫人听了却无比开心,时不时加上几句,聊得火热。 最后,几个媒婆纷纷表示自己的能力在全凤凰帝国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对五城的千金佳丽们有多熟悉,暗示夫人若想提亲可以考她们。 夫人颇为无奈道:“我暂时还没有择定哪位千金,而且还要听听花浅的意思,这孩子向来都有主见,我不好越过他直接订下。” “夫人您当真是开明又和善,哪家千金能有幸成了您的儿媳,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福气。” “是啊是啊,全帝国谁不知道平湖城主的夫人雍容大度,萧六公子也是盛名天下,只是,公子这门亲事,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另一媒婆卖起了关子。 夫人却是被吸引了:“这话怎么说?” “说容易,夫人想想,令郎若是中意了哪家小姐,谁家不是欢欢喜喜,一口允诺?对我们这些媒人来说,这自然是容易之处。” 夫人笑了笑:“那不易之处呢?” “不易之处,也是可想而知,公子这样神灵一般的人才,哪家的姑娘能得他青眼,这确是难的。” 夫人沉默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往事沉沉 梨灵姬笺: “灵姬,你性子看上去和缓温顺,我却知道,你是最易误入歧途的。我不需要你遇事决然果敢,只要你在面对狂风暴雨之时,还能做到守住本心,不至于迷失了路途。” 景珃说的严肃,我强行记住,在之后的漫长而无聊的岁月里,时不时拿出来温习一下。 景珃说的话,有些我能听得懂,有些我似懂非懂,有些我始终不懂。 这句话,我一开始以为我懂,仔细想想又觉得似懂非懂,但有时候又彻底不懂得他想表达的意思。 曾经,我相信我永远都不会遇上狂风暴雨的,无论是在草木族还是在月神殿。 后来,被绿魔挖了心,算是一场狂风暴雨吗? 正文: 当然,作为一个看客,自始至终,我在一旁都是沉默的。 媒婆却不肯放过我,眼神往我身上一落:“听说萧六公子非常宠爱自己的妹妹,以我看哪,若有哪位小姐和七小姐相处融洽,六公子也会对其重视几分的。以后,这未来的少夫人进了府,必定也会善待七小姐。” 夫人眼神一闪,显然这句话说到她心坎了。 几个媒婆又瞬间活络起来。 “七小姐,您可有中意的嫂嫂人选吗?” “对呀,若是由七小姐亲自把人带到公子跟前,想必能让公子另眼相看吧!” 另眼相看……让对我百依百顺的花浅?我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弥漫在胸口的莫名酸涩。 “哎呀,我家娃儿一直待在祭司台,她哪里知道这些。”夫人及时出声道。 闻言,几个媒婆转开了话题,又开始讨论哪家千金小姐品性好,孝敬长辈。说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 “今天,那些媒人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么。” “嗯。”我点头应着。 “娘觉得她们有些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这未来的嫂嫂,必定得是宅心仁厚的,你性子不够圆融,也不会讨好人,以后嫁了人,在夫家受了气,也好有个得力的人给你撑腰帮你排解不是?”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 夫人也没有要听我说话的意思,伸手捏捏我的脸颊:“看你这焉焉的样子,那几个媒婆确实聒噪了一些,怎么就把你念叨的没精打采了呢。累了就回去歇着,我接了几个老姐妹帖子,下午估计也闲不住,你若是嫌烦不想来也行,用晚膳的时候再过来陪娘聊天。” “娃儿,你觉得凌长空怎么样?”夫人突然开口问。 我转过头:“凌长空是谁?” 夫人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就当娘没问,走吧。” “哦。”我疾步走出去。 我坐在长廊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也许是因为今天天气阴沉的缘故,我心中一直闷闷的。 嫂嫂,就是以后要始终陪伴花浅身畔的那个人吧。 就像城主待夫人一般,花浅也会宠她、爱她、护她、敬她,对她言听计从…… 我松开手,从荡起的秋千上跃下。 第一次,我心中生出了这种恐慌的感觉。 下雨了,雨点微凉,我伸着手,看雨水一缕缕集在掌心。 花浅,就要被那个名为“嫂嫂”的女子抢走了。 “七小姐!下雨了,快回屋吧,当心着凉,”纯良小跑着过来,在我头顶上撑起伞,嘴里嘟囔着,“翩跹和萧童一大早就出去跑马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知道她在担心,看了看眼前阴雨里光线暗淡的屋子,顿住脚步:“我知道翩跹都喜欢在哪里骑马,你想不想去?” “想!啊不,还是不去了,我要照顾七小姐。”纯良拼命摇头。 “你真的不去?” “不去!” “那我去了。” “什……什么!” 纯良拿了衣服给我,小心翼翼的问:“七小姐,外面的雨可不小,夫人会同意吗?” “夫人接了好几个帖子,下午没空,我们只要在晚膳之前回来就可以了,”我利落的换上轻便衣服,见纯良还站着没动,就催着她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后,顺便找两件蓑衣,打伞不方便。” “可是穿蓑衣很闷的,奴婢给你打伞,挺方便的呀。” 我将佩剑系在腰间:“骑马怎么打伞?” “骑——马?难道不是乘坐马车吗!”纯良惊叫。 我戴上斗笠,和纯良牵着马从后门出去,宽敞的街道上,因着下雨的缘故,一片迷蒙,寂寥了不少,偶尔有打着伞的路人行色匆匆的走过,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我翻身上马,当先冲进了雨幕之中。 今天这种奇怪的举动,别说纯良会惊讶,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斗笠挡不住扑面而来的风和雨,倘若现在,景珃能够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说:“五族长,我又要经历一场狂风暴雨了。” 比被魔挖走了心还要感觉到恐慌,比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类时还要迷茫,比被寒月神尊废弃封号后还要绝望。 景珃,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模样,我还是听你的话,努力守住本心,努力记忆着正确的道路。 可是那个和你一般模样给我温暖引我走出黑暗的少年……就要不属于我了。 这条布满人类规矩的路,我该怎么走? “七小姐!七小姐!慢一点,奴婢追不上你了!” 即使冷风擦过眼角,留下酸涩的疼,我还是睁大眼睛,辨别着笼罩在风雨中沉默的道路。 天镜湖水面上还残留着点点荷灯,天镜湖,不知不觉就跑这儿了。 我一收缰绳,勒住马儿,静静望着那处空荡荡的荷花石台。 “七小姐,还想看祭舞吗?等下一次花灯会,纯良一定一定一定陪你看。”纯良追过来,拍着胸脯气喘吁吁地说。 可她不知道,下一次,不会再有花浅了。 我垂下眼眸,调转马头:“走吧。” “啊?要去哪儿?” “去找翩跹和小童。”我放缓马速,和纯良并排。 纯良掀开斗笠,仰起脸任雨水打在脸上:“其实不去找他们也行,好久没和七小姐一起闯祸了,真是怀念。” “以前,七小姐和别人约架,就会让奴婢去望风,可是奴婢一见七小姐要吃亏,总是会大喊大叫,把人引来,”纯良抹抹一脸雨水,“所以,七小姐打十次架,倒是有九次被大人抓住。” 我有点失神,以前的萧娃…… “七小姐闯了祸,怕被城主责罚,不敢回府,满城转悠,平湖城的老百姓看见七小姐这副模样,就请七小姐去他们家吃东西,久而久之,七小姐知道谁家肉饼馅最足,谁家的油烙饼最香脆,谁家荷叶粥最香甜,所以七小姐闯完了祸,想吃什么就会去谁家门口等着。” 纯良咧起嘴笑着:“城主若是派人来找,七小姐就会躲在人家里不出来,他们也会帮七小姐打掩护,把城主气得直跳脚。城主若要罚板子,七小姐就满府乱窜,弄得府里鸡飞狗跳。那些日子,感觉整个平湖城都是热闹的,哈哈哈!” 纯良乐了半天,然后又看着我,笑容一点点消退:“后来,七小姐你不慎落水,差点丢了一命,竟把性子收敛了不少。虽然偶尔也会犯错,但不似以前那样闯起祸来恨不得把天捅成个筛子的那种劲头了。再后来,七小姐你当了祭司,住在祭司台,被大祭司教的说话做事愈加沉稳妥当。”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欣慰七小姐的改变,可是,只有奴婢……只有奴婢不开心。” 她甩甩头上的水,几缕头发凌乱的遮在她面前。 “以前的七小姐,眼眸明亮,笑容灿烂,就像热烈的阳光,张扬又温暖。可现在的七小姐,乖巧了,懂事了,温柔了,成为众人爱戴的祭司了,但纯良总觉得七小姐的眼神透着一种谁也读不懂的忧伤了呢?七小姐你明明只有十四岁啊!” “纯良不希望看到不快乐的七小姐,不希望看到压抑着性子的七小姐,不希望看到总是委屈自己的七小姐!” 我缓缓闭上眼睛:“纯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口中的那个如同阳光一般张扬温暖的萧娃,已经丧身平湖了啊。 “那事情是怎样?七小姐你现在明明很难过,从在府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难过了!”纯良的声音在雨中打颤,“可你不肯告诉夫人,不肯告诉纯良,不肯告诉任何人,就这样自己承担着!” “以前,七小姐你有一分疼痛,就会喊出三分疼痛的样子,而现在,即便是你有十分痛楚,却也不肯泄露给我们半分了。” “七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纯良吧,纯良会不惜一切帮助小姐的!” 马儿打了个喷嚏,我凝视着它湿漉漉的鬃毛,把斗笠摘下:“你想知道?” “当然想,如果七小姐愿意说。” “好,那就告诉你,”我攥紧拳头,在安静的雨幕里,吐露了心声,“我,不想花浅娶妻,不想要嫂嫂,不想看着他对另一个女孩子好,可我阻止不了,无能为力,如你所见,我很难过。” 其实我的声音很轻,如同呓语,但这却用了我最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纯良没有说话,我眯起眼睛看打落在土地上的雨水,等着她回答。 “七小姐,”纯良驱着马向我靠近,“把斗笠戴上吧。” 我转过头,望着雨幕里一脸平静的纯良:“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吧。” “奴婢听见了,”纯良微笑着,“刘四小姐在他大哥成亲之前哭闹了三天,新嫂嫂进门之后,她一个月都没近前说话。后来,她见大哥疼爱她如初,嫂嫂待她也极好,又重新欢欣雀跃起来。七小姐,你现在虽然感觉难过,但过几天就会平静下来的。” 可惜,纯良,我并不是个孩子啊。 “七小姐从小就喜欢粘着六公子,而六公子对你也是百般呵护,不知瞒着城主帮七小姐处理了多少麻烦。现在,六公子对七小姐的宠爱更是与日俱增,血浓于水,这手足之情,世间还有什么感情可以代替呢?” 是啊,血浓于水,手足之情,这也许是花浅对我的,他自然把我当妹妹。 但是我,不完全是萧娃啊。我日日唤他六哥,殊不知,我比他经历了更多岁月。我进入月神殿时,花浅才刚刚出生…… 纯良却打断了我的思绪:“你要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分走你身上的宠爱,因为你是平湖城七小姐萧娃啊!” 我浑身一震。 萧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君天容 第三十五章君天容 想起那个早已丧身平湖的小女孩,我心中所有的苦闷都烧成烈火化作灰烬。 我得到了她失去的一切,现在却又在这里自怨自艾,我有什么资格? 花浅是萧娃的六哥,我既然继承了萧娃的身躯,就该清楚这个身躯的身份,不该生出奇怪的心思来。 我叹了口气,心底冰凉,罢了罢了,是我妄想了。 也许是因为这花灯会,看了几出戏,观了几回灯,赏了几场祭舞,就把平静的心给搅乱了。 也或许会像纯良说的那样,过几天就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不该触碰的就不要碰,遵守规距不正是我曾经最擅长的吗? 我抬手抹去眉眼间的雨水:“纯良,改道吧,我们去平湖水岸。” 去看看以前的萧娃,也好让我这颗贪求的心再愧疚几分。 纯良连忙答应:“嗯,只要七小姐能开心,你想去哪,纯良就跟去哪!”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我一不高兴就会去阻挠花浅婚事似得。 我把斗笠戴上。 两匹湿漉漉的马载着湿漉漉的我们,划过雨幕,冲着平湖水岸奔驰而去。 雨里的平湖,涟漪成片,湖岸上的凤凰树伫立在水雾中,朦胧如画。 我下了马,松开缰绳,遥望连着茫茫天际的湖水。 心里,有不知该如何对所有人道出真相的无奈,有为原来的萧娃已命丧水底却不为人知的悲伤,也有因自己莫名顶替萧娃的不安和愧疚。 “七小姐,可是又想起三年前你偷渡平湖的情景了?”纯良也下马,走到我身后,“听说,当时发现七小姐的几个渔人,见七小姐仰着脸飘在水面上,差点惊的厥过去,以为七小姐已经离世了,好在七小姐福泽深厚,控控水后又活了过来。” 我不知自己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纯良,这朵奇葩,总有能力在我悲伤时插科打诨。 关键,她还不是故意的。 纯良已然陷入了回忆里:“那年初夏,因为小姐即将到来的十一岁生辰,六公子答应要给七小姐画十一幅画像,结果六公子回府第二天,大祭司就派灵士告诉他平湖南岸有大批魔出动的征象,六公子走的时候,七小姐还和他大闹了一通非要跟着同去,奴婢记得,那是六公子第一次训斥七小姐呢……” 第一次训斥,花浅,倘若你知萧娃已逝,该是多么痛彻心扉。 你现在对我好,想必也有几分后怕在里面吧。 “七小姐,你又皱眉了,不开心吗?” 我把按在胸口的手放下:“虽然有点难过,但是,纯良,谢谢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啊?做什么?这些事七小姐不也都知道吗?你想要做什么呀?” “当然是做萧娃应该去做的事。” 斗笠下,纯良眨巴着眼睛看我。 我解释道:“以后,我会照顾你们,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伤害,让你们开心快乐幸福。” “七小姐,你被雨淋傻了么。” 我…… 许是我这吃瘪的样子取悦了纯良,雨中,她笑的极其豪迈。 看这样子,也不知究竟是谁被淋傻了。 在纯良朗朗的笑声里,我再次看向平湖,第一次遇见花浅的情景缓缓浮现。 水面上飘出的舟楫,还有夜色里,他的笛音。 他走下船,提着灯笼,披一身明月光向我走近。 那个时候,没有一丝戒备,任凭花浅这个陌生的人类男子把我抱起来。 是因为回不了灵域,不知何处可安身的迷茫? 还是因为发现了白狐灵姬端给我的花茶有异,身陷被朋友算计之后的悲凉? 还是花浅那张酷似景珃的脸,让我在最无助的时候,可以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他,萧花浅,如今,是我的六哥。 仅此而已。 纯良踩着泛青的草,步履轻快地走到水边,蹲下来撩水:“早知道要来平湖,我们应该把鱼具带来钓鱼的。” 她的情绪总是来的快,去的快,转变的也快。 “在戏文里,痴情郎就是垂钓时遇上银鲤姑娘的,七小姐,你说,我会不会遇上一个银鲤王族的王子啊。”纯良咧着嘴,回头对我傻乐。 看着她的笑脸,我也轻松了不少:“当心小童从水里冒出来。” “哎呀,七小姐,你吓死我了。”纯良拍着胸口,不悦的翻了个白眼。 我笑了笑,也走过去,俯身想掬起一捧水。 但手刚触到水,那从水中突如其来的魔的气息,让我浑身震悚了一下。 我迅速拉起纯良,退后两步。 在这平湖水中藏着一只魔?我不确定,看着食指上的魔之眸,它一直都没有亮过。 “怎么了,七小姐?”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试探着走到水边,再次把手伸下去。 雨丝从我手上滑落,融入水里。 魔的气息,没有了。 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毕竟魔之眸也没有亮。 我仔细打量眼前的平湖,因为下雨的缘故,乌云低压,往日一望万顷的碧波上,氤氲起淡淡的水雾,看不分明,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我迟疑着,手指仍然点在清凉的水中。 因为雨水可以隐匿魔的气息。 魔之眸有三个弊端:一是可以吸引魔,二是无法显示高级别的魔,三是倘若附近的魔将气息隐匿,魔之眸照样查探不出。 “七小姐,奴婢……现在可以动了吗?”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释放灵力去感应魔的位置,也顾不上回答她。 “七小姐……” 要不释放一点,反正在水里,也不会传太远。 “七小姐……树林里有个穿黑衣服的骑马的人,好奇怪。” 我登时站起身,往树林中看。 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可以辨别出那是人,而不是魔,我略微安下心。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骑在马上,辨不清男女,看那样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怪不得纯良说奇怪。 下雨天,少有人出门,何况是距城区较远的平湖水岸,而且,平湖城的人偏好浅色,也甚少穿黑衣。 那黑衣人呼哨一声,□□枣红色的骏马向我们疾驰而来。 近了,黑色斗篷下,凌厉的眼神,孤傲的气势,有点熟悉,这是在哪见过吗? 不等我细想,转眼间,人已到跟前:“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见一只绿魔?” 声音有男子的粗粝感,带着几丝漠然,不拖泥带水。 黑色劲装裹着充满活力的身躯,那微微□□的脖颈——没有喉结。 我有些讶异,这竟是个女子。 哎!她刚刚似乎问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有没有看见一只绿魔? “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她一甩鞭子就要走。 “等等!”我连忙上前追问道,“难道你看见绿魔了?” “一开始看见了,追到附近,就没了。”她淡淡的说。 我皱皱眉,没在意她为什么那么大的胆子去追绿魔,心中有些沉重,看来的确有魔出现了。 绿魔,最擅长隐匿气息,尤其是这雨天里,刚才在水中探到那种气息,难道藏在水中了? 纯良一张脸惨兮兮的,紧紧扯住我的手臂:“七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夫人该担心了。” 本应要骑马离开的黑衣人,手勒缰绳,转过头,鹰一般的目光逼视着我:“她叫七小姐?你是谁?可是萧娃吗?” “是。”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绿魔若是真藏在湖水中,该怎么把它引出来呢。 “啪”长鞭破空而来,纯良惊叫一声就要挡在我身前,我连忙推开她,右手释放灵力把迎面冲来的鞭势消掉,鞭子打了个转被我抓在了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我更奇怪了,这个陌生女子和我有仇吗? 纯良从地上爬起来,慌乱的跑到我身边:“七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纯良抓下她的斗笠就朝马上的女子扔过去:“你有病啊,招你惹你了,找茬打架么!” 女子侧身躲开,身上戾气斗涨,她冷哼一声,想抽回鞭子,但我没松手,鞭梢依旧握在我手中。 她连着扯了两次。 纯良在一边气乐了,两手一伸把我腰间系的剑□□:“抽出去的鞭子还好意思往回收,怎么着也得留下一半!” 我来不及阻止,纯良就把剑劈向紧绷在我和马上女子扯在手中的长鞭。 女子轻蔑的笑声里,我默默的看着纯良把我的剑震飞出去。 “小丫头,你当我这鞭子是普通的鞭子?它的材质和凤凰主人的软剑可是一样的,”她冷笑着,看向我说道,“萧娃,我知道你有几分蛮力,但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一鞭子,我只出了三分力,否则你以为你能接住吗?” 纯良把剑捡回来,只检查了一下,就哭丧着脸说:“七小姐,剑刃磕了个豁儿出来。” 我暗暗头疼,祭司台就属我换剑换的最勤,要知道,这柄剑铸好送到我手里还没一个月呢。 大祭司又该絮叨我了。 “豁儿若不大,将就着用吧,纯良你别声张,撑到下一个月我再换。” “萧娃!你还不放开,真要逼我动手?”马上的女子英眉拧到一起。 我看着握在手中的鞭子犹豫,放开还是不放开,这女子脾气不是很好,对我的敌意也很明显。 我认真的打量她,从头到脚,气质是很熟悉,相貌陌生,但她是女子,应该不是…… “放开鞭子,再握下去,小心你的手废掉!”她挑挑眉,“不用看了,昨晚跳古荷花祭舞的凌长空就是我!” “凌长空?”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松开手,“凌首辅的长孙,不应该是个男子吗?” 她抖抖鞭子,冷哼:“他是我表哥,古荷花祭舞不许女子跳,我只好借他的名一用,反正我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绿魔 第三十六章绿魔 我不得不小心提防着,毕竟万一她们俩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总是纯良不是? 食指上的魔之眸突然闪烁,浓烈的魔气裹挟着湖水激荡的声音从背后扑来。 是魔!我等不及转身,辨着气息,反手劈过去一剑。 湖水乍裂,瓢泼下来。绿魔偷袭未成,吼叫一声,我还未看清它的形貌,它又再次没入水底。 我提着剑追到湖水边。 身旁多了一个人影,君天容握着断鞭紧紧盯着湖水:“是那只绿魔?” “嗯。” “它怎么会逃到水里去!”君天容皱着眉头。 “也许它认为人类不可能追到水里。”我思索过后,给出一个答案。 君天容表情有些愤懑:“的确,在水中和它打,我们处于劣势,”她话音一转,“不过,萧娃,你刚才劈出去的那一剑,可真破绽百出啊。”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来调侃我。 “你鞭子倒是很有气势,怎么不抽?”我一定是疯了,才和她对上。 “那现在怎么办?”君天容没有生气,盯着水面,“它还会出来吗?” 我扫一眼剑刃上刺眼的豁口:“绿魔生性谨慎,擅长隐匿,也喜欢隐匿,在不确定对手实力的情况下,它是不会冒险的。” “难怪我一直追杀不了绿魔,”君天容若有所思,“合着它们都在躲我呢。” 我点点头:“你身上挂着一袋子魔之眸到处跑,怎么可能让绿魔不忌惮。再说杀你又没什么好处,它们何必吃力不讨好。” “喂!萧娃,就算你折了我的鞭子,也不能这么取笑我!”君天容声音冷冽。 我默不作声。 “有什么法子吗?”她转移了话题,把注意力放到绿魔身上。 我握握剑柄:“只能下水了。” 纯良自绿魔出现后就一直面色惨白,这时突然拉住我的胳膊,眼泪都快出来了:“七小姐,我们去通知别的灵士,你别自己动手好吗?” “清元道,长里古巷,都会有固定的灵士巡防,纯良你去那里找他们,”我只能把纯良支开,她斗嘴厉害,但武力还是差点火候,留在这里很危险,我把头转向君天容,“还有你,和她一同去。” 君天容瞥瞥纯良:“小丫鬟,你不是挺厉害的吗,难道还需要我护送?”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你休想把我支开,指不定谁杀这只绿魔呢。” “七小姐,你就和奴婢一起走吧。”纯良死死抓住我,不肯松手。 风骤起,我又查觉到一丝魔气,当下甩开纯良:“你快去找人,说不定还能帮到我。” 说着,我解开蓑衣。 “喂,萧娃,你真要下水!”君天容唬了一跳,“就算你水性再好,在水中也……” 要不怎么办?绿魔又不肯出来。 我挣脱纯良,脱下鞋子,褪了袜,拎着剑,赤足踏入水中。 “七小姐!小心啊!” “喂!萧娃,我其实……不识水性,你把魔引到岸上来,我帮你!”君天容遥遥喊了一句。 水尚有些凉,但于我无碍。我深吸一口气,往深处潜去 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自己在水里要比在岸上自如的多。从我还是梨灵姬的时候,就时常有这种错觉。 我一点点沉进水下,闭住呼吸,全身的孔窍张开,细细辨别着绿魔隐身之处。 “哗——” 我侧过头,那是一声很细微的水流声。我足尖一点,向那声音处靠近。 很容易的,我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碧绿眼眸。 它在水底能够呼吸,应是水族中化生的魔。有十分魔力,在水中便能发挥出十二分。 而且它足够谨慎,摸不透君天容的实力,索性引她来到水边。 平湖城算是半个水城,更有助于提升以及隐匿它的魔力。 这么近的距离,魔之眸尚且不易查探。 至于,那安放在祭司大殿上以感应魔气强烈来辨别魔所在方位的蓝魔引,更会忽略这只绿魔的存在。 我越想越后怕,掌心再次蕴起灵力。无论如何,这只魔,绝对不能留人间。 我食指上的魔之眸,此时后知后觉的开始散发出翠莹莹的光辉。 对面的绿魔以奇诡的姿势伏在水中,少了几分阴狠,多了几分莫测。仿佛一眨眼,它就会消失不见,再次蛰伏,只等人不注意,再迅速挥出它的魔爪。 它隔着水,冷冷的盯住我指上的魔之眸,动动嘴唇:“人类,你杀过绿魔?” 好熟悉的话语。 我想起来了,花浅也被一只绿魔问过这个问题。 他当时回答说:侥幸而已。 后来,那只绿魔被我用归来短剑杀死,只剩下一对魔之眸,其中一只还制成了我食指上的戒指。 侥幸而已,我也很想这么回答面前的绿魔。 但我没能说出口,毕竟是一个人类的身躯,沉在水里时间太长,我开始有些憋闷了。 “但是,就算你杀过又能怎样,”它的话,引得水底暗流涌动“岸上我可能对付不了你,但这是在水里,我的地盘,你招惹我,就是找死。” 不行,我按住胸口,必须得呼吸了! 我把剑丢开,两掌一合,打开,灵力喷涌,把周围的水挤开,形成一个大大的气泡,把我笼罩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趁着剑刚刚沉到脚边,连忙勾勾脚尖把它踢上来,重新握在手里。 做完这一切,我身心才算舒畅一些。 “你居然有灵力!” 它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但随后又被贪婪代替:“不知人类的心脏经由灵力滋养后,会不会更美味呢,哈哈哈哈!” 它扬起宽大的手掌,对面骤然掀起巨浪,朝我压过来。 灵力气泡被压碎,湖水再次挤压我全身,而绿魔掀起的巨浪也挟裹着黑色魔气轰鸣着向我浇下。 不假思索的,我灵力游走周身,将周围水浪旋成一个漩涡。 把那直击而下的巨浪尽数吸住,直至巨浪消迩,与漩涡一起散做水花。 我隐在银白的水花里,收住外散的灵力,以最合适却不怎么准确的姿势握着剑向绿魔靠近。 我对魔气感应迅捷,同样的,魔对灵力也能迅速察觉到。 唯有用剑,我紧咬嘴唇,屏住呼吸,努力克制这个身体对空气的渴望。 近了,我一剑砍过去。 绿魔的几缕血液在水中弥散开来。但与此同时,本就磕出豁的剑刃,四分五裂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糟糕,又出错了。 “怎么又拿着剑乱劈乱砍了,萧娃,你手中的是剑,不是刀。”花浅的话再次回荡在我耳边,带着一丝丝的无奈。 没有伤到绿魔的要害,若是偷袭,一击不成,应该迅速躲开的。 我偏偏在这当口愣了神,眼睁睁看着绿魔的手掌向我胸口拍来。 失去先机,再躲不了了。 收住的灵力,重新调动起来,却来不及保护自己,我终究还是挨下一掌。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我清醒几分,索性和它拼个两败俱伤好了。我咬咬牙,这种时候,还要顾忌灵力对身体的反噬吗? 水流分开,我因这势头斜斜飞出,同时指尖灵力蕴满,悉数朝着追过来的暴怒的绿魔击打过去。 周围水流仿佛和我是一体,得之心应之手,无数的小水流在灵力的驱动下,蛇一般朝打算追击过来的绿魔游去,起,缠,分,入,每一滴水都像是拥有了灵性,如我心中所愿,凝成针幻做箭,从四面八方围住绿魔。 “不可能!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比我更擅长运用水的力量?”它挣扎在水流织就的网里,“不,不对,你不是人类!你定是水族的神灵!” 胸口又痛又闷,我没心思听绿魔那乱七八糟的话,见它暂时逃脱不了,连忙双臂一摆,返回水面,雨里清新的空气重新拥抱了我。我眯着眼睛,仰在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雨丝落在我额上,眉间,脸颊,又顺着我的耳垂,脖颈,一缕缕滑落汇入湖水。 我咳嗽两声,口唇间瞬间弥漫了血液的甜腥。 水波轻摇,清凉中似乎还带着一种我说不清的温柔,那是久违的深刻入骨的熟悉。就像花浅的怜爱的眼眸,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胸口的掣痛似乎减轻了大半。而且也没有往日施展灵力后因这具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而产生的不适。 这是湖水的缘故吗! “萧娃?萧娃!你没事吧?” 好像是君天容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看岸边,她已走入水里,湖水漫及她腰间。她不识水性,想来是担心我。 我心中一暖,正想冲她招招手,示意我无碍。 她两手扩在嘴边,大声问道:“活着的话就吱一声!” 我一翻身,再次没入水底。 绿魔周围的水域已被鲜血染红,它不再试图冲出灵力网,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 看见我后,竟出声哀求:“看在我们同为水族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我又挤出一个灵力气泡裹住自己:“你看错了,我不是水族的灵。” “在水中如此轻松自如,还能施展这么纯净的灵力,不是水族的神灵,绝对不可能做到。”它坚持己见。 我不和它争辩,提起手掌,打算给它个痛快。 它瑟缩着:“求求你,我是一只蟾蜍,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人类,你放我离开,我以后绝不会再涉足人间的。” 虽说我一直都被告诫过不可轻信魔的话,但是,它此刻哀伤的表情还是让我有些动摇。 我的手停滞了,灵力一圈一圈在掌心打旋,怎么也发不出去。 “我也不想成为魔的,是被迫……被迫啊!”它面容更加愁苦了。 我缓缓放下手:“此话怎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弑魔 梨灵姬笺: 五族长景珃,作为我的教习,曾有一段时间,细细给我讲解了魔的习性、弱点以及对付它们的办法。 他让我知道了赤魔、橙魔、黄魔对我来说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知道了绿魔擅长隐匿和伏击,对付它们很容易,前提是能把它们困住。 知道了青魔苛求完美,却患得患失。 知道了蓝魔拥有号令群魔的能力,但狂妄的无法无天。 还知道紫魔——是可以和神尊抗衡的,强大到没有弱点。 景珃从来都是淡然如水,仿佛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无法让他心起波澜。 但在那段时间里,他原本深邃不可测的平静眼眸里,却时时浸上一种我看不明的情绪。 他说,对付魔,不可轻敌,更不可怜悯。 他说,能避则避,最好永远都不要遇上,哪怕只是一只赤魔。 他说,灵姬,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保全自己。 他说,…… 他说了很多很多,多到我都记不下了。 正文: “三年前,有只狼魔吞食了一颗附有月神之力的心脏,浑身魔力暴涨,它承受不了,就将一些魔力化成魔毒注入我身上,我沾染了魔性,才变成这样的啊!” 一颗附有月神之力的心脏,我垂下眼眸。 又是我,又是因为我。 它继续说道:“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生灵,都沾染魔毒,一夜之间,变身成魔,可它们大部分都被人类给消灭了,我东躲西藏,才苟活至今。” 我记得的,那段时间,平湖城的确涌出大批魔,我在道旁粥铺喝粥时,还亲眼目睹了灵士弑魔的场景。 “这里是我一直生存的地方,所以我才舍不得离开的,如果你放了我,我一定走,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即使我最饥饿的时候,也只是偷抢人类饲养的牲畜,没有像其他的魔那样,去吞食人类的心脏,你……你就放了我吧。” 我勾勾手指,灵力网瞬间崩塌,它哆嗦一下,看看周围,伸展伸展腿脚,转眼看我,翡翠色的眸色晦暗不明:“真是——多谢你了。” 它一个转身,朝岸上奔逃。 我望着它的背影,手指颤抖着,真的要放过它么? 等等,它为什么要往那边逃?君天容还在那堵着呢。 不,她的鞭子被我折去一截,恐怕没那么灵活了。而且,就算鞭子灵活,她也不是这只绿魔的对手。 也许绿魔只是凑巧要往那边逃而已,它应该不会去为难君天容的。 毕竟,它从未伤害过人类…… 我思绪转了一圈,顿觉懊恼,竟被一只绿魔给骗了! 从未伤害人类,那它藏在湖水里趁着我、纯良与君天容对峙时突然偷袭算什么? 还有,它之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不知人类的心脏经由灵力滋养后,会不会更美味呢? 我足尖一登,朝绿魔追去。 岸上,鞭子破空声伴着君天容的惊呼已经响起。 千万别出事啊! 我分开水流,冲出水面。 远远看见绿魔双臂一振,将君天容的鞭子震成几截。 “绿魔!”我狼狈的追到岸上,“你敢出尔反尔!” 它的手正捏住君天容的脖颈,一双翡翠眼眸写满疯狂:“小丫头,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乖乖听我吩咐,否则我就拧断这个姑娘的脖子!” 我压抑住喷薄欲出的怒火:“你想怎么样?” “离开水面,离的远一点,”它挟持君天容一步步后退,“往前走,不要想着耍花招。”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萧娃,”君天容面色一片死灰,“我宁死也不愿受到胁迫,你勿要管我,杀……唔……” “多话!”绿魔勃然大怒,手下力道明显加大。 我上前一步:“绿魔,刚才我能困住你一次,现在也能困住你第二次,若你能放了她,我保证三天之内不会追击你。” “呵呵呵呵……”它笑的讽刺,“那么,三天之后呢?我只能骗你一时,你反应过来后,必定饶不了我。以前我可以蛰伏水中躲开追查,现在,有你作梗,水里我躲不得了,却该去哪?” “三天之内,你能离开人间,我便不会再追你。” “不可能!这是我的地盘!我是不会离开的!”绿魔面目狰狞咆哮着,“只要你死,我就可以安全了。” “要我死?”我站定,摇摇头,“你这想法太不靠谱了,还是考虑一下三天之内逃出这里的好。” “我总要赌一把,”绿魔再次后退一步,它后面就是那片凤凰树林,“你在水里厉害,那么——岸上呢?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 我眼睛一亮:“如果我把我的弱点告诉你,你可以放了她吗?” “萧娃你别犯蠢了,和魔……谈什么条件!”君天容艰难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绿魔有些不耐,手掌往君天容后颈上劈下:“你先安静一会吧。” 就这样,君天容晕了过去。 “说说看,不知你的弱点值不值得让我放了她。”它的声音带了一丝蛊惑的意味。 “你猜的很对,”我无比真诚的看着绿魔,“平日里,我一旦施展灵力,这个身体就会受到反噬,所以会有一些限制,不像在水里那么轻松自如。” “哼!”绿魔迟疑了顷刻,依然紧抓着君天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不是说要赌一把的吗?怎么现在却不敢——和灵力受限制的我一战了。” “我只是不信你会把旁人的性命看的比你自己的还重要,为了她,居然轻易说出了自己的弱点。” “我是祭司,身承皇命奉旨弑魔,保护百姓本就是我的责任,有什么好奇怪的。” “祭司?”它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许久,它仰天笑了几声,“我记起来了,三年前,有一晚,我出来觅食,看见一个更夫,便出了手,谁知突然冲出个人,推开更夫,硬生生接了我一掌。那个人,好像也是一个祭司。” 我心中一痛,那是花浅…… 难怪,那段日子,他总是面露疲色,我初涉人间,很多事情看在眼里,却从未细细思量个中缘由。 那时,我好像还总是惹他生气,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一截断鞭在魔气的裹挟下悄无声息却带着满满挑衅的意味疾飞至我面前。 绿魔,它这是在试探我。 我扫了一眼紧抓着君天容不撒手的绿魔,它真的很谨慎。 看来,不让它放心,它是不会放人的。 我提气,蕴起灵力,以阻住来势汹汹的断鞭。 绿魔的力道自然不是君天容可以比的,这截断鞭在两重力量的挤压下,弯曲扭转,直至碎成粉末。 震碎鞭子后,我胸中气血翻涌,但我没有刻意压抑,在绿魔的殷切注视下,喷出一口鲜血后,捂住疼痛的胸口顺势跌倒在地上。 “果然!果然!哈哈哈,你的灵力在岸上确实不如水中运用自如!”绿魔狂笑道,“好,我就饶她一命!服食一颗附着灵力的心脏,可比普通的强百倍!我可以由此进化成青魔了吧!那时你们这些人类,通通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它尽管这么说,但还是没有放开君天容意思。 我皱皱眉,它说这话的目的只是想激怒我,看看我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它既想要保命,又觊觎我的心脏,却担心打不过我,所以抓住君天容作为要挟。 该如何应付它?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很快他们就能赶过来了……” “什么?”它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我平静的看着它:“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 它一怔。 我笑着摇摇头:“所以,就算你最后杀了我得到我的心脏,但也绝对不会逃掉的。” 它翡翠色的眼眸,开始晦暗不明。 “因为,我六哥——也就是之前接过你一掌的那个祭司,他很快就要来了,带着灵士们……”我猛烈咳嗽了几声,又逼出一口鲜血。 它抓着君天容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一直在拖延时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挤出一丝笑容,“死一个君天容又如何,死一个我又如何,重要的是,现在,以我们为饵,钓住你,抓住你,然后杀了你。” “你们!一群疯子!”它怒吼,丢开君天容,朝我扑过来。 终于…… 五步,十步。它离君天容越来越远,离我越来越近。 我翻身爬起,半跪在地上,两掌按住泥土,心念动,长啸一声,灵力自我掌心倾泻,掀开泥泞的土块,如灵蛇遁地,狼烟旋起。 不远处的凤凰树林应声共鸣,叶摇风动,风吹雨横,泥水飞溅中,我看不分明绿魔的脸,但我知道,绿魔再一次入我股掌之中。 景珃说过的,对付绿魔很容易,前提是能把它们困住。 我努力想咽下涌到喉中的甜腥,但却激起一连串咳嗽,点点鲜红溅到衣袖上,我抬手拭去嘴角的血丝,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绿魔靠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灵力受限吗?”它慌乱的声音一如之前在水中被我所困那般。 我轻声回道:“我只是说我的灵力受限,却没有说我不敢突破这种限制。” “原来,同样的,你也在骗我!”绿魔的愤怒的声音里透着悲凉。 “你不知道,其实我,原本是宁愿沉默,也不想说谎,”我伸指捏住一枚落下的凤凰树叶,“绿魔,这是你教会我的。” “呵呵呵……”它苦笑几声,“我知道你这次定然不会再放过我,但我有一个疑问,在我死之前,你可否告诉我?” 我顿住捏着树叶的手:“你说。” “若我没看错,这是草木族的招式,你不是水族的神灵吗?为什么能做到?” “之前我就说了,我并非水族,至于我能使出草木族的招式,是因为我曾经是草木族的灵,”我停顿了顷刻,还是说了出来,“但现在,我只是一个人类。” “哈哈哈!拥有这样诡异的灵力,居然还说自己是一个人类,哈哈哈!”它的声音又带着一抹疯狂,“自古违逆天道者,必受天谴,纵然我命丧你手,但你以为,你一个人类之躯,承载不相符合的灵力,会活的长久——” 我扬起手指,凤凰树叶飞旋着没入困住绿魔的灵力圈,绿魔的声息戛然而止。 然后,我撤回灵力,看着绿魔的身体渐渐幻灭,将两枚魔之眸收起,放下心的同时,浑身的痛楚似潮水般涌流。 浑身的力气刹那间悉数抽离,我颓然倒下,心口处如被火灼烧,看看近在咫尺的湖水,我很想跳下去,减轻一下痛势,可是却连动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了。 雨密密斜斜,从灰蒙蒙的天空降下,静默的笼罩着我,把我眼前的世界模糊成一片。 我急促的喘息着,眼皮越来越沉重。 灵姬,梨灵姬,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 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 景珃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回响,把我模糊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唤回,他是教习,我最听他的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倒药 第三十八章倒药 “是三祭司!三祭司在这里!” 是马蹄践踏过来了吗?连泥土都震悚着。 “七小姐,快醒醒,你别吓纯良啊!七小姐,怎么会这样,快睁开眼睛啊,你看看纯良,看看纯良!” 这个奇葩,好吵啊。 “萧娃!撑住!”有一双手把我抱起,带着莲花初放时的清香。 我昏昏沉沉,偶尔清醒,勉强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守在我身边人的样貌。 只记得有一声叹息,夹在呢喃里:“萧娃啊萧娃,难道要把你绑在身边,我才能够安心么?” …… 拥有灵力有弊亦有利,毫无限制的使用,对这个身体伤害颇大,但是灵力平复下去后,就会反过来滋养受过伤的身体。 只是这次伤势汹汹,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夫人一时冲动竟然打算向皇帝请旨,废掉我的祭司之位。 还好城主给拦住了。 于是夫人退让一步,决定把我“扣留”在城主府,不把伤养好,就不准我回祭司台。只是这伤养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得夫人说了算。 我倚着靠背,伴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坐在床上百~万\小!说。 纯良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走进来:“七小姐,该喝药了。” 这句话对我而言不亚于魔音。 我瞥了一眼碗中的液体,这是草木干枯的尸体,混杂在一起,以水火煎熬,浓缩而成的少的可怜的汁液,气味稠厚且苦涩。 看着就不想闻,闻着就不想喝,喝了就不想咽,咽下去就想吐出来,吐出来就不想再喝第二次…… “纯良,”我咳嗽两声,把书合起,“夫人呢?” 纯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夫人不是刚刚才离开这儿吗?” “啊,”我连忙改口,“我是想问,君天容真的回夕山城了吗?” “当然了,有六公子盯着,她敢不走?今天一早就火烧屁股的启程了,”纯良把碗小心的放在桌案上,“她本来要向七小姐道别的,只是七小姐还没醒,她就留了封信。” “信在哪儿?”我努力忽略那碗药。 纯良微笑着:“奴婢先看着七小姐把药喝了,然后就去拿信。” 我重新打开书:“哦,一封信而已,不用拿了。” “嗯,那七小姐是打算现在喝药?” 我摩挲着书本:“咦,六哥呢?他回祭司台了吗?” 纯良轻吹药汤:“估计现在正带着灵士巡查平湖城,只是赶上这雨季,魔很容易隐匿。这几日,六公子心情非常不好,都没人敢触六公子的霉头,所以七小姐还是乖乖喝药吧。”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看纯良这认真的样子,无论如何,我都逃不过这碗药了。 我接过药碗,屏住呼吸喝了两口,勉强咽下去,那苦涩一直延伸入腹,喉咙上沾着药汁,连吸入的空气都带着苦涩的气味。 纯良:“七小姐,得一口气灌下去,不能中途停下,这一回味,会更苦的。” 我咳了一阵子,哑着嗓子:“可我已经停下了怎么办?” “要不……”纯良咽了口唾沫,我期待的等她下面的话,结果她说,“反正只剩下一半了,您再加把劲。” 我把药碗举到唇间,想想又放下来:“你去拿些蜜饯来吧。” 纯良连连后退:“大夫嘱咐过,七小姐嗽疾严重,养病期间忌食甜腻的东西。” 我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块,否则我很可能会把药吐出来的,真的。” 她转身一溜烟跑了。 我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看着那满满的黑褐色药汁,又一阵反胃。 “呕——”我掩唇扑到窗边,把窗子推开,把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药吐了个干净。 窗外,雨不大不小。 药汁混着雨水,很快消失殆尽。 咦?我回过头看着桌上的药碗,和里面的盛的药…… 没多想,我手一伸,端起药碗,再一倾,将那讨厌的药汁全部倒掉。 然后,既紧张又兴奋的看着药汁一点点流散,晕开,和着雨水,渗入泥土里。 我捧着碗,满意的笑了笑,再抬头,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樱花树下,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撑天青色折伞的人,在连廊分支尽头——看着我。 花……花浅!他不是带着灵士巡查平湖城吗?纯良这个不靠谱的。 等等,我是先和他打招呼呢,还是先把碗收回来?最后,我手一抖把碗扔了,嘴里老实道:“六哥,你来了。” 他没做声,把伞收起,丢到一边,青莲色的祭司服在雨色中显得有些暗淡,那衣襟上张扬的凤凰花也跟着乖顺了几分。 眼看着他面容严肃,顺着连廊越走越近,我慌了神,这下可怎么办。药倒了,碗也扔了,想必该看的花浅也都看见了。 往左跑不行,往右躲也不行,我急的原地转圈。 “吱——”推门的声音,“哗啦啦——”珠帘撩起落下后碰撞的声音。 然后,花浅从屏风处现了身。 “好些了吗?”出乎我的意料,花浅的声音温柔依旧。 我两手按着桌子,连连点头:“好些了,好些了。” 他的发被雨水沾湿,有几缕脱开玉冠,遮着斜飞入鬓的眉梢,静静的垂在耳前。 “难怪敢把药倒了。”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 我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悄悄往窗外瞅,纯良怎么还不回来。 “脚,不觉得冷吗?”花浅的语调不沉不缓。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踩在地上的脚丫子还是光溜溜的,后背顿时蹿上一股凉气,赶紧奔回床前找鞋袜,迅速穿好. 这时,纯良端着一只碟子进来:“咦?六公子来了!”,她把盛放几蜜枣的碟子在我眼前晃了晃,“七小姐,蜜饯拿来了,继续喝药吧。” 花浅缓缓的坐在椅子上。 我咳嗽两声。 “怎么了,七小姐?”纯良一头雾水的样子,随后,她恍然大悟,“啊,奴婢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六公子来了,所以七小姐不用吃蜜饯,就乖乖把药喝了,哈哈,奴婢猜对了是不是!” “纯良,把药再煎一碗,端过来,”花浅淡淡的开口道,“还有,药碗在窗外地上,可能打碎了,记得收拾。” “啊?” …… 聪明如纯良,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二话不说,立马煎药去了。 纯良一走,屋里的气氛低沉的令我心中忐忑。 “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萧娃。”花浅沉声道,幽深的眼眸意味不明。 “六哥指的是……药?” 他摇摇头:“先说绿魔,我说过很多次,弑魔不需你动手,你若发现,向灵士示警就可以了。” 花浅他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着实郁闷:“那如果是六哥呢?你也只是示警,不会动手吗?” “当然不是。” “那我为什么就……” “因为你是萧娃!是我唯一的妹妹,但凡我活着一日,就不能看着你的性命受到威胁。” 唯一的妹妹。 我声音有些打颤:“……可是,六哥,我是三祭司,大祭司说过,弑魔是我的职责。” 花浅勾唇笑道:“慕飞羽还是皇帝呢,你可见他将治理国家当成自己的职责?” 想不到花浅也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时候,我一时气结:“咳咳咳咳……” 莲花清香袭来,我眼前一暗,花浅已走到我跟前:“先喝点水,咳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把药倒掉。” 我扭头躲开他手中的茶杯。 “别闹了,萧娃,”他轻拍我的背,声音温柔如平湖春水,“这次真的把我们吓到了,记住,下不为例。” 我接过杯子,把温水灌下去。 花浅拿走我手中的空杯子,放回桌案上,柔声道:“你有伤,暂时就别回祭司台了,在城主府里,照顾你也方便。” 对,顺便还能帮着挑选一个嫂嫂! “药来了,药来了!”纯良的魔音传入我耳中,我顿时头疼无比,我的伤,大多是由于灵力反噬引起的,至于咳嗽,估计在水里呆时间长了,被水呛的。 所以,即使不喝药,我慢慢也能恢复。 这样想着,我推开花浅,蹬掉鞋子,仰脸倒在床上:“我不用吃药。” 纯良强笑道:“那个,六公子……” 花浅“你先出去吧。” 于是,纯良脚底抹油的跑了。 屋里重新陷入沉寂,雨打屋檐声从窗外传进来。 “那个绿魔,它之前伤过你。”我瞪着床帐一角悬的流苏,回想起绿魔那得意狂妄的笑声。 “所以你这是替我报仇么?”花浅低声说道。 我闭上眼睛:“其实,不完全……是给你报仇,还有其他的原因,就算我受伤,也是我自作自受,你无需挂怀。” “萧娃,”他冷哼道,“翅膀硬了呢!” 我鼻子一酸:“六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我信生死由命,当初被绿魔挖去心脏,临死之前,情绪并无过多波动。毕竟,即使是神,也会有消亡的时刻,何况我一个逆天道而生的花灵。 可偏偏借用萧娃的身躯,让我又再次活了过来,让我亲眼看我这场可悲可笑的死亡所导致的恶果。 梨灵姬,附有月神之力的心脏,魔。这些字眼就像刺,梗在我的胸口,每一触动,就痛彻心扉。 “或许,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想笑,眼中却有滚烫的液体溢出,“你不会知道的。” 因为我从来都不敢说出口。 “你信不过我。” “不是,”我摇摇头,眼泪滑到鬓角,“我只是害怕会失去我现在所珍视的一切。” 他走过来,满世界都是莲花的清香:“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梨灵姬。”他说。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俊雅的容颜。 他的唇角噙着笑,干净如莲,眼睛里却闪过一抹得色:“在凤凰谷地那一晚,很不巧,我听到了你对翩跹说的话。” 我脑袋一片空白,感觉,天要塌了。 “我本想等着,等到你愿意亲口对我说出,现在看来,是我失策了,你竟是打算独自背负,所以我只能先坦白。梨灵姬,往后你只能对翩跹说的话,也可以对我说了吧。” 花浅,他是什么意思? “那只挖走你心脏的绿魔,我和大祭司从未放弃过对它的搜查,相信我,一定会抓住它的。” 我相信,只是,我还能不能继续当萧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他的心上人 “那么,萧娃,现在——”他倚坐在床头,一手端药碗,垂首看着我,“该喝药了。” 我一动不动,眼泪不听我使唤的流出。 他叹息着,抬手覆上我的眼。 下一瞬,莲香扑鼻,我的唇上落下一片轻柔温软的触感,有药汁流入我口中。 我现在就如月神殿外矗立的石像,僵硬,冰冷,药汁的苦涩竟丝毫品尝不出,只有那沁入心脾的莲香。 他的唇移开,又再次落下,伴随着入我唇间的依旧是药汁。 窗外,雨淅淅沥沥,覆在我眼上的那只手在颤抖,像风中的树叶。 这碗药喝的如此漫长,和平湖城的雨季一样,仿佛永远都无法停歇。 他的手移开了,但我不敢睁眼,我听见他起身时衣衫簌簌的声音,听见他把碗搁置在桌案上的声音。 然后,他说:“萧娃,若你不知道照顾自己,那么就不要介意我用我的方式来保护你。” 再然后,他离开了,水晶珠帘相互碰撞,叮叮咚咚。 …… 在这之后的几天,但凡纯良端了药来,不用她催促,我总会第一时间喝下。虽然花浅并没有再出现,但我每次都会想起那次喂药的情景。 “七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又发烧了吗!”纯良伸手要探我额头。 “没有。”我张开书盖在脸上。 纯良也没坚持,略显兴奋的说:“这雨连着下了七八天,现在终于歇一会儿了,虽然还是阴着的,但不用打伞了呢!” 我侧侧头,书从我脸上滑开,纯良连忙凑过来,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七小姐可以趁现在出去走走,夫人应该不会阻拦了。” “备马!”我把书一扔,从床榻上坐起,然而被纯良一把按住,“七小姐,奴婢的意思是说只可以在城主府内走走。” 我意兴阑珊,默默的穿戴好衣物,正要迈出房门,忽然想到花浅,转头问纯良:“这几日,六哥都没回来对不对?” “好像是,”纯良歪着头想了想,“反正奴婢没见到六公子。” 屋檐上迟缓的往地上滴着水,樱花树下氤氲着淡淡的水雾,百步连廊经水洗过,愈发明净。 然现在的连廊上,又多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翩跹坐在连廊之上,臂弯里搂着一枝桃花,正望着我笑。 翩跹终于回来了。 “呀!翩跹!”纯良惊叫,差点跳起来,“这几天你去哪了,就折了枝桃花回来吗?咦,桃花开了啊!” 翩跹瞥她一眼,从连廊上跃下,彩色衣袂翻飞。不顾纯良大呼小叫,拉着我走出明珠长廊。 “翩跹,那只魔之眸交给君天容了吗?”出了门,我看四周无人,小声问翩跹。 他点点头,摘下一朵半开的桃花别到我发髻上。 两只魔之眸,我偷偷留下一只,本想给君天容的,但她走的匆忙,我只好让翩跹转交。 我看看翩跹:“你,这次没有迷路吧?” 他手一僵,扭头去看别处,见他的脸颊上飞起一朵红云,我不由笑了,翩跹,迷失蝶,极易迷失方向。 偏偏他又喜欢到处逛,幸好平湖城的人都认识这个美护法,见他四处打量,一圈圈的瞎转时,就知道他又找不到方向了,便会热心的指点一二,倒不至于让他丢失太久。 见我笑的欢畅,翩跹懊恼的瞪我一眼,隔空一掌挥向我身旁的树。 “哗啦啦!”树上的水淋下,凉凉的,我边笑边用手遮。 谁知翩跹却突然抱起我,把我带离原地,然后手忙脚乱的给我擦脸上手上的水滴。 看着他一脸的担忧,我笑不出来了:“翩跹,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哈哈,真是一对璧人啊!”胖护法的声音蓦地响起。 “胖护法?”看到胖护法那张圆润的脸庞,我差点又以为自己这是在祭司台。 “嗯,不错,看着比前几天精神了,”胖护法拍拍我的头,“那么,也该说说正事了,三祭司,现在,请将魔之眸交给我。” 听他这么说,我低头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他:“在这里面。” 胖护法笑眯眯的打开香囊,把魔之眸倒在手心。 一只…… 胖护法笑容不改:“另外一只呢?” 翩跹抬头望天。 我扯着额前碎发:“没有了。” 胖护法还是笑眯眯的:“哦,合着三祭司杀的是一只独眼绿魔。” “呵呵呵。”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胖护法摸摸脑门,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三祭司啊,你应该知道,但凡经由我们祭司台的灵士、护法和祭司除掉的魔,都是要详细记录在册的,魔之眸更是得着重处置!”胖护法压低声音凑到我跟前说,“不过,胖爷爷告诉你啊,那绿魔之下的魔之眸呢,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绿魔之眸——可就得慎重啦!因为这绿魔之眸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控的。” 讲到这里,胖护法脸上又堆满笑容:“这次,三祭司遇上一只‘独眼’绿魔,当真是罕见,希望下一次,不会再出现这么巧的事情了。” 我听得心虚,终于,胖护法不再追究绿魔到底是不是“独眼”,又开始叮嘱我好好注意身体,认真吃药,等等。 叮嘱完我,又把目光投向翩跹,我以为胖护法接下来会对着翩跹长篇大论,谁知胖护法只是拍拍翩跹的肩:“嗯,又去采花啦,哈哈,挺好的,嗯,这枝桃花很漂亮,有眼光,有眼光。” 我暗暗感叹,翩跹作为一个妖,果然处处受到优待。 “咦?”胖护法向我身后招招手,“二祭司,你今天不去祭司台吗?” 是花浅?我身子一僵。 当下也顾不上转头确认,我落荒而逃。 因为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本以为瞒他最深,却不料他早已知道真相。 知道我是已经死掉的梨灵姬,违逆天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存在于他妹妹的体内,欺瞒所有人,厚颜无耻的当着萧七小姐。不仅占据祭司台的高位却无作为,还给人间惹下了不可估量的祸业。 尤其是后者,有时连我自己都羞愧的想要沉到平湖水底,永远别再冒出来才好。 但花浅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也不像是要责怪我的样子,依旧很温柔的称呼我为‘萧娃’,依旧把我当成他最宠爱的妹妹。 更甚的是,我心惊胆战拼命隐藏着的秘密,他明明已经知道,却还装作出不知情的样子。 以及,喂药…… 我不敢见他了,一听到有关他的事,就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跑回明珠长廊,发现夫人在这里。 “娃儿,”坐在桌前的夫人,原本紧锁的眉头看到我后舒展开来,“来,看看,这几幅图里的姐姐,你喜欢哪个。” 一两滴雨水飘落下,好不容易停的雨又开始昏天暗地的下起来。 几个侍女打开画轴,一一陈列在我面前。 美人图。 上面的女子,或执团扇,或扣琴弦,或捧书卷,形态各异,但无一不是容貌俏丽,端庄娴雅。 “哪个好看?”夫人在一边问道。 “都好看。”我如实回答。 “是啊,娘也觉得都好看,”夫人眉头又锁住了,“可你六哥,唉,怎么就对她们不感兴趣呢?” 我好像知道这些图的用意了。 “几天前,趁着你六哥来看你,我就和他提了一句,结果……”夫人愁容满面,“他一走,就再没回来过。” 我往外指指:“六哥,好像回来了,刚刚。” 夫人托着腮,兀自叹气:“唉,终身大事,他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等等,娃儿,你说啥?” 还没等我再说一遍,一个侍女跑进屋来,连伞都未来得及合拢:“夫人,六公子回来了,现在正陪着胖护法在前院聊天呢!” “什么!”夫人立即起身,“快快,拿了这些画,随我来,不信堵不到他!把伞都撑好了,别淋了画!” 夫人去的迅疾,带着众多侍女,伞撑的乌泱泱一片。 雨下下停停,接连两天,我都老老实实地缩在房中,百~万\小!说练字。 “七小姐,打听到了!我打听到了!我终于打听到了!”纯良挂起雨伞,兴冲冲的跑过来。 我抬起头,奇怪的看着她:“你打听到什么了?” 纯良激动地两眼放光:“六公子的婚事啊!” “啪!”我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 “哎呀,笔又折了,奴婢这就给你拿支新的。” “不用,”我叫住打算搬匣子的纯良,“定的……是哪家小姐?”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纯良眨巴眨巴眼,“据说是六公子自己选的。” “自己选的……”我捻着这折断的笔杆,“不管是谁选的,也总该知道选的谁吧。” “六公子不说,谁也不知道是谁啊。”纯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颠颠的把笔递过来。 绕的我头疼,这个奇葩,我放下断笔:“那你都打听的什么?” 纯良用脚勾过凳子,坐在我旁边,一脸神秘莫测:“据说当时是这样的……” ——夫人把所有的画像一一摊在花浅旁边:“小六,娘斟酌了许多时日,挑出了这些,你只要说看哪个顺眼就好,剩下的事——交给娘,娘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花浅将画像扫了一眼,沉思良久说道:“母亲,让您费心了。” 夫人一脸疲惫的笑笑:“不过就是几天没睡好觉嘛,不算多费心,我儿能有中意的就好。” 花浅满脸歉疚:“可我的心上人,并不在画像之中,这可如何是好?” “什什什什么!心心上……人,你你你……”夫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花浅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夫人:“让母亲受惊了,此事本应早些告诉您的。” “无碍无碍,不惊不惊,现在告诉娘也不晚!”夫人两手捧着茶,眼圈都要红了。 花浅摇头:“母亲,现在我还不能说。” 夫人吃惊道:“这是为何呀?跟娘也不能说吗?那娘怎么去帮你提亲?小六,你可不能跟人家私定终身哪!这样不好……” 花浅苦笑:“母亲,您想多了,不能说,是因为现在时机还未到。” “啥?”夫人没转过弯来,“这还需要什么时机。” 花浅没作声。 夫人看了看花浅的表情,了然:“人家没看上你。” “不是,”花浅脸色为难道,“她还没长大。” “噗!”夫人刚喝进口中的茶悉数喷出,“咳咳咳……” 花浅无奈的给夫人拍背:“您看,我就说不能告诉您吧。” “罢了,罢了,”夫人摆摆手,无力道,“现如今,我也不想知道是谁了,等‘时机’到了,你再告诉我吧。还有,现在别去招惹人家知道吗!” “是。”花浅微笑道。 “哎,你确定是有,而不是敷衍我的话?”夫人又有些不放心。 “终身大事,岂能儿戏,”花浅正色道,“只是,往后这些画像……” “放心吧,在那个……谁长大之前,不会拿这个烦你的。”夫人没好气的说。 纯良连比带划,把夫人和花浅对话的场景给我描述的淋漓尽致:“事情就是这样的,六公子有一个心上人,正等她长大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凤凰花开 听完纯良的讲述,我磨了整整一下午的墨。 黄昏,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更暗了。 我揉揉有些僵硬的手腕,看看外面细密的雨丝,拿起伞撑开,走入雨幕里。 下了这么久的雨,府里的池水也不知涨了多深。 我喜欢水,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感情,无论在我是欢喜还是悲伤的时候,总会有想要跳进水里的冲动。 当然,我会努力克制,毕竟这种举动有点奇怪。 不过我到水边走走看看,却是不妨碍的。 池水果然深了许多,我一手撑伞,一手撩起池中的水,清凉的水珠吸纳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入池中,我心中欢畅了不少。 我索性丢开伞,两手一起放入水中。 “哗”水扬起来,又铺天盖地的浇下。我勾起唇,欣赏着这副美丽的画卷。 画卷落下,我意犹未尽,正待再扬起一捧水,眼角处瞥见一抹青莲色。 凉亭里,花浅倚靠着栏杆,墨发如倾,他背对着我,背对着一池水,亭檐上雨珠连成线,从他身后垂下,落在水面上,击起团团水雾。 他才像画,像从池水里洗出,被雨隔绝凡尘的画。 我站在雨里,静静的看着他。看不见他飞扬的神采,看不见他带笑的眼眸,这个背影,竟像极了五族长景珃。 不容于世,不融于世。 他动了,只是侧侧头,我便再次——落荒而逃。 “天哪!七小姐!你出去为何不打伞!”纯良把我拉入屋中,满脸焦急,“病才好没多久,怎么又去淋了雨,冷不冷,快快换衣服。” 收拾好后,我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纯良边给我擦头发边絮絮叨叨。 我吹吹茶杯上水汽:“纯良,我原本打伞了的。” “那伞呢,奴婢只看见七小姐淋得湿透透回来的。”纯良噘着嘴说道。 “伞,”我又想起花浅倚在栏杆上的画面,讪讪的说,“好像忘在水池边了。” 纯良眉毛都垮了:“唉,还下着雨呢,就能把伞忘掉,这要是被夫人和城主知道,七小姐肯定免不了挨训。” “你可不许告状。”我一下来了精神。 “奴婢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纯良两眼一瞪,“七小姐你从小到大闯的祸,哪一次不是奴婢给你努力遮掩的?虽然大半遮掩不住,但也有小半遮住了不是嘛。” 我很后悔说那句“不许告状”的话,以至于纯良打开话匣子,把我那些“光彩”的往事全部抖搂了个遍。 之后整整两个月,我都没回祭司台。 房间的花瓶里,随时更换着翩跹采来的花,桃花,杏花,瑞香,山茶,丁香花…… 翩跹作为一只蝶妖,对花的品鉴自有其独到之处,他折来的花,无论品相还是香气都是上乘。 托他的福,我倒是学会了一样本领,做香囊。 当然,缝缝绣绣由纯良负责,我只是管着往里面填处理好的花瓣而已。 一时间,来明珠长廊求香囊的府里的人络绎不绝,连向来严肃的城主老爹也耐不住好奇,托夫人讨了两个去。 摘花瓣,百~万\小!说,弹琴,练字,躲萧花浅,我的生活无比充实。 直到有一天,翩跹采来一朵花,那红艳明丽精致的花朵,张开花序,温顺的躺在翩跹掌心中。 ——今年的凤凰花,开了。 “已经是第四年了,”我小心的捧过那朵凤凰花,“翩跹,我死掉四年了呢。” 翩跹指指平湖凤凰树林的方向,无声的询问我。 “去,毕竟每年开花时都会去,”我把凤凰花收好,“今年不去岂不是很奇怪。” 往年花开繁盛时,树下行人络绎不绝,热闹极了。 现在凤凰花初开,苍翠之中点缀着零星几点红,赏花人倒还不算太多。 我让翩跹自己去逛,自己则沿着往年常走的小路安静的走着,绿叶清翠欲染人衣,而那红艳至极的花序就像一簇簇火焰,燃烧在我的头顶上。 “只有凤凰花入药,我才能炼出疗心疾的灵丹。” 四年过去了,凤凰灵姬的话依旧清晰。 其实,我已经可以去灵域了,只要折下凤凰花,渡过平湖,就能一了这桩沉重的心事。 但是,我现在在畏惧。 随着时间愈来愈久远,我的担畏惧也随之增长,从一颗渺小的种子,破土,发芽,不可抑制的成长,四年时间里,已成参天之势。 都说死而意识灭,即使是高等的神,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归宿。我这个已死的树灵,却依附于一个人类身上,得以继续存活,这着实是一件离奇的事情,让我至今都琢磨不清其中的原因。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整个灵域、神域都没有发生或是传扬过类似的事情,仔细如景珃——这个恨不得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我的教习,对这种事也从未提及过。 但是,寒月神尊对此毫不意外,竟准确无误的找到我,还让我安心做这个人类小女孩。 我捏着发胀的额头,脑袋里一团乱,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都不得要领。 就像景珃所说,我的头脑太简单,注定思考不了复杂的问题,做不来繁琐的事,不如安稳度日,能过一天是一天。 他每次冷着脸,对我说一些类似于玩笑的话,却不知为何,总是一语成谶,仿佛给我量身打造一样。 就像现在,除了被花浅知道这个秘密,让我见了他就不得不躲之外,倒也算是安稳度日,能过一天算一天。可我若是去了灵域、神域呢?这样的身份,会不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呼!”我烦恼的吹起额前覆盖的碎发,景珃会怎么看我,惊讶,惊喜,惊恐,还是厌恶。我摇摇头,或许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对我说:您对这场死亡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我失笑,呆傻如我,又怎会猜出他心中所想。 “听说凤凰花开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一声低语从我身后响起。 是是……我提起裙裾就往前跑。 “萧娃,你再敢跑一步试试。”声音不高,语速不快,但冰冷十足。这威严,竟有几分景珃的味道了。 于是,我僵在了原地,当真是一步没敢多跑。 “府中人多,我不好找你细谈此事,如今在外面,你难道还要躲着我?”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我道出此事,可不是想将你推得更远。” “萧娃,你究竟要我如何对你!你才肯信我一回?”花浅站在我身侧,青莲色衣衫,淡紫溶溶,衬着真真假假的凤凰花,仿如置身画境。 我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会觉得我很怪异,不会恨我吗?” “怪异是有的,但因为是你,倒也没感觉难以接受,”他理了理我的发丝,“至于恨嘛……我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为什么?”我抬起头,定定望着他,“明明知道我不完全是萧娃,何况我还带来这么多麻烦,你做为人间祭司,知道后就算不惩罚我,也应该将我赶回灵域去的呀?” 他移开目光:“我自然是为了父亲、母亲,他们宠你至极,若是知道萧娃出事,我担心他们会承受不了。” “原来是这样,”我垂下头,心中莫名难过起来,“我知道了,六哥,我知道了。” 自我和花浅在凤凰树林里对话后,我再见到他,就不会因心虚而四处逃窜了。 只是,我苦恼的的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叫他六哥时,终究做不到心无芥蒂。 几天后,我例行去给夫人请安,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对着一封信笑的意味深长。 “娃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夫人微笑着晃晃手中的信,“你要有玩伴了,还记得和你同一天出生的姜玉妹妹吗?她要来平湖城了。” 姜玉妹妹?自我成了萧娃,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对自己的记性十分肯定:“不记得。” “哈哈,娘还以为你能记得她呢,”夫人把信交给侍女,“你七岁那年,姜玉来我们府住了一段时间,你成天欺负她,惹得那丫头天天哭鼻子呢。” 我低下头,我对萧娃十岁之前的故事,都是听别人描述的。 “娃儿,”夫人语气郑重道:“以前,你们年纪小,打打闹闹可以,但现在你们都成大姑娘了,可不许再打架。” 我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去和一个人类小女孩打架! 君天容嚣张成那样,我都没和她打,我唯一失控过的,也许就是当年没忍住把慕正德小侯爷踹进池子里的那次。 夫人拉我过去坐下:“我那嫁到折林城的表姐,生了三个女儿,姜玉是最小的,也是最得宠的,可能会有些小性子,她来之后,娃儿你让着她点儿,毕竟你是姐姐,比她大好几个时辰呢!” “我知道了,母亲。”我答应着。 “对了,娃儿,也不知是不是娘的错觉,最近总感觉你和小六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皱眉问道。 我琢磨半天,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心境不一样了吧。” 结果,夫人听完险些笑岔了气。 “好了,好了,我的傻娃儿,看来把你闷在城主府里也是不行的,怎么变得老气横秋的,”夫人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娘决定了,等过完夏天,就送你回祭司台。”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 “娘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难道还能真的把一国祭司扣在府里?”夫人没好气的笑道,“前提是,等你姜玉妹妹来后,你要好好表现。” 在我耐心等待这位姜玉妹妹到来的几天里,天气渐渐转热,与此同时,我对水的渴望也随之增强,甚至于我睡觉,都会梦到自己徜徉于平湖水中。 可是哪怕我保有半分清醒,就知道身为一个姑娘家,别说去游平湖了,就算是城主府里的水池,我都不好说跳就跳,只能凑合着泡浴桶了。 连着做了两晚上徜徉大江大湖的美梦,我坐在秋千上,思绪穿过重重院墙,笼罩在花浅院中的那方清泉上。泉水是活泉,汩汩涌出,溢满之后会顺着开辟的水道,流向府邸的各处水池。 花浅现在很少回城主府住,自热而然,他的院落就空置下来了。白日除了奴仆会去扫洒一番,到了晚上就连小童都不在那里住着。 可不能白白辜负这方清泉,于是我打定主意,准备每晚都光顾花浅院子的泉水——如果没有人看着的话。 当然,我之后也是这么做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