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珠》 正文 第一章 第1章 词云:鼓角翻江,旌旗转陕,益州千里云昏。有客哀时,江头自拭啼痕。谁知铁马金戈际,共闲宵,细雨清樽。喜风流词笔,人间玉树还存。是非成败须臾事,任黄花压鬓,相对无言。虎战龙争,几人喋血中原。莫随野老吞声哭,纵眼枯,不尽烦冤。付驿亭落花,他年此际消魂。——调寄《高阳台》 话说庚子拳乱,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两宫西狩,驻跸西安行在。端方时任陕西布政使,迎鸾护驾,很会当差。时方夏日,西安天热,慈禧老佛爷想喝冰镇酸梅汤。端方便着属下想法,一个陕西本地人告诉他,西安百里之外的太白山一古洞内有万年不化之冰。此冰生于天地造化之时,最是纯粹,人若食之可身轻体健,延年益寿。那练功修道之人食之,除功力增加百倍之外,得道之人还可白日飞升。但要下得古洞取冰,需用宝物祭祀守洞的金龙,方能取冰;否则,取冰之人枉丢性命。你如用枪炮去打轰那金龙,金龙固然腾飞远避,但那冰也不能食用了。所以从古自今,并无一人食得那稀世之冰。 端方将此事奏明太后,那慈禧听说有如此绝品,她是个骄奢之人,那里肯放过这绝世口福,便随手取下手腕中的一串碧玉珠子,说道:"将我这串珠子去祭祀那孽龙总可以了吧!""嗻!"端方退下后,立即组织人马,打造工具去那太白山古洞取冰。 那冰取来后,行在御膳房做成酸梅汤,慈禧饮后感觉果然是沁人心脾,绝域佳品。心中大喜,随手就将祭祀金龙的碧玉珠赏给了端方。端方感慈禧太后的恩宠,将这碧玉珠须臾不离身。当差更卖力,又在行在打造了一间冰室,每日着人用车连夜将冰运来,镇在冰室之中,慈禧太后居住其中甚是凉爽舒适,多余的冰又做成各种饮料供行在的大小官员c太监宫女饮用,讨得上下都欢喜,人人称赞端方会当差。 后来端方在四川资州(今资阳)遇害,这碧玉珠便流落到了四川。由此引出一段chuán qi,听在下慢慢地道来。 川人喜喝川西南山野间产的茶。这茶可以说是色c香c味c形都具备。当沸水冲泡一会儿之后,揭开茶盖,就会清香扑鼻。泡茶的茶具一般是三件为一套:茶盖c茶碗c茶船子(茶托),俗称"盖碗茶"。茶桌大多是小方桌c小长条桌c或小圆桌,坐的是有靠背和扶手的竹椅,无论正襟危坐或斜倚靠背都舒展自如。 绵竹县东门大桥傍有一家"饮涛"茶馆。茶馆临河而建。临河一边是半边吊脚楼,正门朝往半边街,因一边是河,一边是街房,马路在二者中间穿过,故称作"半边街"。从马尾c汉旺山区流下的河水从大河半个多月下来,在"饮涛"茶馆书场还是很卖座的。茶客都是"老书迷",哪一部书没有听过?今天哪个动刀,明天哪个人头落地,书中的枝枝叶叶,那些书迷都是心中有数的。正书说得好,还要插科打诨给茶客书迷提神,寓嘻笑怒骂于稗官野史之中。于是半截在绵竹县城名声大噪,于西门上也是说评书的艺人"潘三俠"并称为:东杨西潘,俨然是杨家将与潘仁美对阵。流到清道乡进入射水河,最后汇入石亭江。 由于"饮涛"茶馆在城乡结合处的东门河边,一天里面闹哄哄的。烧烟赌钱c编方打条说烂事的;陪嫖伴赌c看相算命合八字的三教九流的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到了晚上附近的手艺人c小商小贩一天的工作完了,则到"饮涛"来喝茶听评书。说评书的艺人外号人称"杨半截"。因为他说一部书经常不说完,又开始从头说另外一新书了。所以听评书的茶客给了他这个外号。其实是茶客并无贬义,只是由于国人爱给人起绰号的原因。 杨半截原是清末的一个秀才,好博览,对历史掌故颇为娴熟,历代典章制度,风土人情,皆下过苦功。清廷废科举之后,遂在乡下做塾师。后遇一评书艺人在他教书的乡场茶馆内说书,他夜晚学生放学回家之后,闲暇无事则去场上喝茶听书,得以相识,倾谈之下,二人极为相契,遂成莫逆。那评书艺人遂将说书要窍c"十阵条"c"文案"c"武案"等尽情传授于半截。半截受教之后,朝夕简练揣摸,刻苦用心,乃得说评书的奥秘,遂不再做塾师,而以说评书为生。 刚开始,他只敢在偏远的乡场上说,混口饭吃。直到把一部"看家书"说得滚瓜烂熟,自信在书艺上有了两下子,才敢进绵竹县城登台亮相。 半个多月下来,在"饮涛"茶馆书场还是很卖座的。茶客都是"老书迷",哪一部书没有听过?今天哪个动刀,明天哪个人头落地,书中的枝枝叶叶,那些书迷都是心中有数的。正书说得好,还要插科打诨给茶客书迷提神,寓嘻笑怒骂于稗官野史之中。于是半截在绵竹县城名声大噪,于西门上也是说评书的艺人"潘三俠"并称为:东杨西潘,俨然是杨家将与潘仁美对阵。 杨半截说评书善于"嵌瓤子"(加内容)。评书的具体内容分为"文案","武案"。说"文案"时,为了吸引茶客听众,他就插入不少笑话,把七十二行都讽刺挖苦个遍。他通达人情世故,各地风俗,熟悉掌故,随时都在穿插,随时都在添加,能使听者忘倦,把一段短书说个几天几夜。 例如说"武案"中的"摆阵",往往会说两三个月。他为了吸引听众,只要摆了阵,既不是一字长蛇阵,也不是八门金锁阵。而是一些听着神秘可怕c仿佛威力无穷的名不见经传的冷僻阵名,如《后东周列国》的"五雷阵",《封神演义》的"十绝阵",《三俠五义》的"铜网阵"等。摆了阵就有打阵,开始打阵的,如不是被杀祭阵,就是陷阵被困。陷了阵就得破阵,破阵就得借宝c搬兵c请将。这样一来,就得各路派人。各人上路又有各人的遇合,不是投宿遇美,打擂成亲;就是打店收将,或遇异人。经他这样七拉八扯,"嵌瓤子",从摆阵到破阵,一两个月的书钱,也就到手了。 但他这样"嵌瓤子",差点挨打。有次说女扮男装的孟丽君被脱靴的故事,情节本来无多,被他"嵌瓤子"说了几天,都未脱得下来。这听评书中有一士兵,因为为听评书,私出营门被打了军棍数次,是夜当杨半截开讲之时,忍不住忿忿然怒目质问,究竟多久方能脱下?几奉杨半截以老拳。一时成为坊间趣闻。 说评书还要讲究"编得圆",也即是没有l一u d一ng。杨半截初说书时就出过一次"拐"(錯):一次说书中一个秀才个和尚个郎中个小贩坐下来打麻将。秀才脸朝南,和尚脸朝北,郎中脸朝西,小贩脸朝东。四人虽说才拜过把子,往牌桌上一坐,赌博场中无父子,此刻那论得结义兄弟,哄吓诈骗,什么手段都使上了。说完之后,杨半截进茶馆的柜房宽衣喝茶,准备略事休息之后打道回府,一个老头柜台外叫道:"杨老师,老头有话请教!"杨半截将老头让进柜房,自然洗耳恭听。老头问道:"你刚才讲四个把兄弟打麻将,脸朝着东南西北,是不是?""是啊!""请教杨老师,你在哪家的麻将桌上看过这种坐法?""这个""麻将桌从来都是点角摆放,打麻将的人都是脸朝东南c东北c西南c西北,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因为堂屋里财神菩萨神像的方向是正的,财神菩萨发的是‘正财’,而打麻将的发的是‘偏财’。‘偏财偏坐’,所以麻将桌子不兴正摆" 杨半截抓头了,老头说得对啊!打麻将的习俗的确不兴正向坐,都是偏向坐。老头听得细心,说得有理。杨半截连忙双手一拱:"你老说得对,学生受教了!请受学生一拜!"说着就向老头一个长揖。接着又说:"如蒙不弃,请你老和学生去对角酒楼吃个小酒,学生还有许多不明之事还要请教的!"老头自然高兴,道:"我非将你军,实乃爱你艺,不忍你‘出拐’,才不揣冒昧,倒要请你谅解!" 自此以后,杨半截虚心学习,不再"出拐"了,说书时"编圆"了的,不唯刻画入微,而且比喻引证,合乎人情,纤微细节也不放过,确乎"天花乱坠",神乎其技。 评书说到正热闹之处,万老狗就端着土盆子挨个向茶客收书钱了,这是书场的规矩。 茶客进茶馆先是只给茶钱。这给茶钱还有讲究,茶客一进门,如果座中有熟人,便对倌喊道:"张大爷的茶钱我给了!"喊的人多表示张大爷很有面子。其中有真喊,或僅为表示打招呼的喊,这就要考倌的眼力了。你如果当真去收那假喊的人的钱,背后是要挨骂的。另外因为老茶客是天天要来的,所以天天都有这套程序,倌是不能老是收同一个喊代给茶钱的人,不然的话,也是要挨骂的。当然,被给茶钱的人他也是知道亲疏,一般是坐到代给茶钱人的座位上。下次则由自己代给茶钱。这套虚假的程序茶客c倌都了然于心,表演熟练。 收听评书的钱则只须万老狗走到面前,直接朝他端的瓷钵钵丢几个钱,茶客则很少推让,怕假客气影响别的茶客听书,就是要代给,也由代给人直接丢进去就行了,被给的人略示谢意即可。万老狗眼睛贼精,茶客丢多丢少,看得清清楚楚,口里说道:"丢多丢少不论,谢了!谢了!"但茶客心里都有底,最低五文,不得少于这个数目,少了,有可能要受他的挖苦刻薄话;多了他则高声向全场报数:"张大爷,二十文!""李管事,二十五文!"企求别的茶客仿效。张大爷c李管事听了则脸上有光,觉得自己有面子。 万老狗收完钱,把瓷钵钵往评书桌上一顿,表示今天收了多少钱,你先生看到了,散场后当面析帐分成,免得你先生疑心我背后昧钱。还有一层意思是:钱收的多少,是茶客对你说书先生今天说书的评价,收得多,继续努力;收得少,更要努力,免得砸了饭碗! 除了给钱听书的,还有听"霸王书"的。听"霸王书"就是不给听书钱,也不喝茶,只是站在茶馆门口听的人。这些人大都是些学生c学徒,哪里有听书钱。这些人每天晚上把茶馆门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遇到心里不爽,杨半截就拿这些人开涮。引得茶馆内的茶客和外面围着听"霸王书"的一阵哄笑。大家都知道他并没有恶意。遇到刮风下雨或者冬天冷c听"霸王书"的就要慢慢的侵进茶馆内,此时杨半截和茶馆老板万老狗并不赶走。因为该来的茶客基本都来了。这些人进来并不会减少今晚的茶钱收入。但进来的人并不会去坐那些剩下的空椅子。彼此都有分寸。 万老狗并不老,三十六岁。只是看起来显老,所以得了这个绰号。万老狗从他爹手上接了这个茶馆,和娘子凤娟娟c三岁女儿万荷c母亲万冯氏四人。这凤娟娟有几分姿色,平时坐在柜台擦茶碗c给茶碗分抓茶叶。掺水烧水请了两个茶役。万老狗则内外招呼照应c交际应酬。万冯氏则照看孙女万荷。一家人日子过得小康恬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2章 四川的袍哥势大。茶馆就是他们码头公口。在茶馆"吃茶"评理排解纠纷,搁平矛盾,或者接待南北过往的其它码头的哥弟,都要在茶馆进行。万老狗的茶馆又当道,所以万老狗要吃茶馆这碗江湖饭就必须"嗨袍哥"。不"嗨袍哥"茶馆就不得安宁。所以他就在东门上的袍哥大爷舵把子牛力海手下挂了个名。因为他是身家清白c薄有财产,所以操了个"清水袍哥"。"清水袍哥"就是个身份,不参于烟c赌c毒c抢c拐c骗。牛力海给面子。给了他一个"五排",不过是不参与码头公口内部事务的"闲五"。一个名分而已。 这东门舵爷牛力海五十开外,武行出身,原是四川总督赵尔丰手下巡防军的一个管带,是个上通官下通匪的恶霸。平时出门戴顶苏缎绸的瓜皮帽,一件黑绸缎短袿敞开穿在身上,腰扎板带,敞胸露怀一顺胸毛,脚登一双白底黑布的槽儿鞋,一张浮肿的酱huáng sè脸上嵌了一双血红的二筒一样的牛眼,左手托一鸟笼,嘴巴上含一杆玉石烟嘴的叶子烟杆,身后跟几个打手徒弟。东门沿街商铺的手艺人c小商人远远见他来了都忙着招呼他:"牛大爷出来耍!"。他一进茶馆满堂都在喊:牛大爷的茶钱我开了,我开了! 茶客知道牛大爷倒不在乎这几个茶钱,他在乎的是这些人对他的臣服c敬畏c面子。牛大爷早就觊觎万老狗的"饮涛"茶馆和娘子凤娟娟了。茶馆可以用来做东门上码头的公口,凤娟娟可以用来以娱晚年。但总不能公开抢劫霸占。这样名声太臭c人心不服。得用计。计将安出?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事情就这么搁起了。 绵竹县到省城成都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走什邡到成都;一条是走德阳到成都。两条路都是从南门外出发。绵竹县城外有两个驿站。一个在南门外,一个在东门外。驿站内有接官厅。东门外驿站接由绵州成绵道来的官员;南门外驿站接由成都省城来的官员。按朝廷定制,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下文,省总督奉文后,在制台衙门前挂牌公示后,给任职者下专札委任状。奉委者备办厚礼,到制台衙门致谢,请总督训示,然后辞行,就可去任职地方就任。 这天下午,南门外驿站的接官厅停了一顶绿泥轿;厅前屋檐下挂了两个白纱灯笼,虽是黄昏巳明烛高烧,一上书:"进士及弟";另一上书:"绵竹县正堂文"的红色大字;厅下两边摆着七品知县的全堂执事——"金鼓"c"彩旗";"回避"c"肃静"的高脚牌。驿卒巳去县衙传话去了。文太爷身着蓝袍补服,头戴蓝顶蓝翎官帽,脚穿方底朝靴,抱着苏白铜水烟袋慢悠悠的吸水烟。前任李知县殁于任上,家眷已扶柩回乡了。就由县衙书办带领皂吏c班头c士绅前来迎接新任知县。书办走到文老爷面前躬身半跪禀道:"父台老爷走马到任,卑职等迎迓来迟,恕罪!恕罪!"文太爷随手把水烟袋递给书童文武,拱手道:"有劳各位远迎,请进厅待茶。"众人揖让一番,便进厅坐定。看茶过后问些舟车劳顿c京师风物c人文逸事c皇上安好之类的套话。文太爷便令文武捧出一个拜匣,里面放着一纸文书,乃是盖有四川总督官防大印的委札,递与众人传阅,上书:实授文绍青四川成绵道府所属绵竹县正堂,以正七品加三级记录四次委用。这是guān chǎng的规矩。也算官凭文书私凭印信。众人看过为首书办起身道:"我全城百姓恭候老爷到衙视事。现士绅父老在衙内备有薄酒,为老爷接风,老爷如无其它训示请老爷起轿。"文老爷略一点头,书办一声:"起轿!"阶下四个青壮轿夫一声呼应,抬着绿泥官轿走到厅前,放下轿子侍候文老爷上了轿,众人前呼后拥向小西街县衙走去。街上百姓见这阵势,也知新知县到任了。 一行人到县衙二堂下轿,内外早巳张灯结彩,鼓锣喧天,宴席巳经摆好。开宴之前按朝廷定制先在大堂举行接印仪式。书办去后堂封库当众取出封存的印玺。大堂正中,设一供桌,排开香案,临时供奉上:大清国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牌位。将印玺放于供桌之上。文太爷官服整齐c顶戴花翎辉煌,在司礼官的唱喝声中,向牌位及印玺行三跪九叩大礼。众士绅观礼。拜毕礼成,将印玺签押房收讫。然后撤去香案,文太爷擂鼓升堂,全衙书吏刑名c差头衙役站班点名。文太爷拿过花名册一一点名完毕道:"本县此次赴仼,因无家眷随任,随行只有一书童文武。尔等三班六房职司人员,各司其职,勤勉谨慎用事。不可存观望去留之心,贪脏枉法之念,或玩忽职守,贻误差事。如有经查证落实,定行追究查办c严惩不贷。"众人吃了这个定心汤圆,无不松了口气,齐声道:愿听太爷差遣! 接着二堂开宴,宾主频频举杯,众人尽欢而散。 第二天文知县又起轿去绵州,拜会知州张文远。谈了些京师guān chǎng中近日的轶闻逸事,六部九卿各省督抚的升降沉浮。虚应了几天guān chǎng俗套,几天后才正式升堂c临民视事。 升堂后先就接了东门外"饮涛"茶馆寡妇万冯氏状告东门恶霸牛力海霸佔袓业c奸占儿媳案,东门外五里墩教私塾刘先生状告恶霸牛力海qiáng jiān民女案,东街纸和铺匠人张富状告恶霸牛力海打断手脚案等。文知县阅案大怒立即传众人上堂问话。众人上堂一一诉过冤情,文知县道:"事发如此之久,为何延宕至今日方告官?"众人道:"因前任李知县久在病中,后又殁于任上。朝廷委任的官员一时未到,故延宕至老爷到任方才来告。"文知县一听开头就明白结尾,便道:"尔等先回,待本县查实,拘到人犯,再传尔等过堂对质。"文知县知道从吏部开缺到委札赴任其间已经过一年有余。平时催科钱粮由衙役书吏bàn li,这审案大事是非由知县审理不可。 第二天下午文绍青处理完一些文牍公务,换了一身旧衣小帽,带上书僮文武,手拿一测字算命的幌子从衙后小门走出,他要到东门上去坐茶馆。文武知道老爷读书多。今天看老爷拿了测字算命的幌子才知道老爷原来会此道,暗想跟老爷学点,以后在衙内和那些衙役后生玩,亮一手,也让他们知道宰相的门房是七品,知县的书童有文墨。 "饮涛"此时茶客少。半下午了。赶场的该起身回家了,附近的手艺人c小商人还没有关铺子吃晚饭,说评书的要天黑后才开始。文绍青和文武进去后,捡临街的座位要了两碗茶坐下,呷了两口茶正待观察茶馆内详情,一个妇rén iàn色惶惶的走上钱道:"先生c我测个字。""好c测一字十文钱。请问所测何事?所问何事?"文绍青斯斯文文轻言细语的问道。"是这样子的,我今天在屋头做针线,做完后我的金戒指不见了。一会儿我丈夫回来才要把我骂死哦。先生你帮我测一下金戒指到哪里去了?"文绍青听后问道:"屋中可有其他人?""没有!""下午可有其他人来访?""没有!""可出门上街买东西?""没有!一天门都没有出。养的有鸡c那里敢出门嘛。一天喂鸡就要喂几次。""嗯。"文绍青略一沉吟道:"那你报个字来,待老夫与你一测。"妇人不识字c那里报得出什么字。沉吟之间见文绍青幌子上"测字算命"几个大字墨酣畅如新,便道:"我测个‘墨’字。"文绍青道:"好,待老夫与你一测。"略停片刻道:"墨字下为一土字,五行土生金。土上有四点水。此土为盛水之土,上面黑字也有一土,此为盖水之土。器皿碗盒为泥土烧制而成,也是土。你现在来测字,时为酉时,十二时辰中,酉时属鸡,应在鸡肚子里。如无c那么你的金戒指十有就在鸡饲料盆中了。墨字上面的黑字去土,像形为一盖鸡饲料盆的盖子。说明你这饲料盆是盖着的。因此你的金戒指料无大碍,快回去在鸡饲料盆里找。"妇人听罢惊疑道:"我是把鸡饲料盆盖着的,怕耗子来偷吃饲料。那我回去找去了。"说完给了十文测字钱,半信半疑的走了。 这时傍边坐一中年汉子道:"先生c我也来测一字。"文绍青道:"请!"那人道:"我是东门上铁匠铺子的铁匠,昨天把挟鉄的铁火钳丢了,今天没法打铁。在等新火钳。想问下火钳掉到哪里去了?"文绍青道:"那你报个字来。"铁匠说:"好c那。"略一沉吟,说道:"我也报个‘墨’字。"文绍青说:"土上有水c此水为你打铁时淬火之用,放在地上的。地为土,土上有水,就是这个意思了。上为一"黑"字,像形会意为你烧红铁件之炉子。炉子是用砖泥砌成,故"黑"字中有,上一方框像形为炉膛,中间那一竖像形应烧红的铁件c两边两点c像形为火。"铁匠是个急性子,插话道:"先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说我的火钳在哪里就是了!"文绍青仍不慌不忙道:"此时为酉时c"说着低头呷了一口茶。文武在傍边接嘴抢着说:"酉时属鸡,在鸡肚子里!"文绍青呷在口里的水一下喷了出来,笑骂道:"你个蠢才!鸡肚子怎么装得下那么长的火钳。"铁匠也回过神来,嗔道:"这小哥太不晓事,戏弄老子。"文绍青道:"师傅息怒c这测字钱我不要了,算是给你赔罪。你快回去看火钳可在风箱里否?"铁匠这才悻悻而去。 不一时掉戒子的妇人和铁匠都跑回来说:"先生硬是算准了,我们都在你说的地方找到戒子c火钳了。"众人皆大欢喜。 文绍青看天色已不早,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今天初来并未看出"饮涛"的端倪,便和文武回衙。回去的路上文武问文老爷测的两个字都一样c时辰也一样,但所测之事不同,老爷怎么测得这么准?文绍青给他讲了一些审事详情度人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第3章 文太爷是个仔细踏实之人。他知道哥老会在川滇黔康势力大,怕不坐实牛力海的罪,或有疏漏c授人以柄,坏了官声。所以并不急着过堂。 到后衙坐定后,他叫文武去传捕快马班头。马班头是马尾乡人氏,在县城南街住家。已经回家了。文武又找门房去家里把他叫来。 文太爷知道凡是衙门捕快衙役人等都是官匪通吃的人。有些还是袍哥中人。他开始没有找吩咐马捕快密查是不相信马捕快。事到如今c姑且用他一用,光靠自己c恐一时难以结案。不能让冤亲苦主久等,况且前任知县巳拖了一年多了。 马班头到后c参见太爷完毕,文知县对他如此这般吩呼一番,马班头领命而去。回去后即安排他手下红黑两道的耳目细作去探访牛力海的罪行。 牛力海几天前就有衙门里小兄弟给他带话,说是有人在新来的知县那里把他告了。但几天了又不见县衙传他,心里一直狐疑不定。本想去找冯班头打探,但奈何与他又有积怨。 几年前牛力海的一个兄弟伙张麻子,在城隍庙傍空地搭布蓬开了一个鸡毛茶店。那天城隍庙戏台演坝坝戏。是庙祝请的跑江湖的草台班子,不收钱,看的人很多。这时有两个一大一小的青年妇女就随手从张麻子茶蓬里拖了一条板凳要去看戏。平时倒没有什么,此时张麻子正在生闷气:人都去看戏了,没人喝茶,今天生意还没有开张。一见有人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拖他的板凳,便吼道:"搞啥子?"对方回答说:"我们借下板凳看戏。"不借也就算了,这张麻子操袍哥是个流惯了的人,他顺口一句:"看戏c看啥子戏?看粗细啊!"对方年纪大的女人脸一红,放下板凳二人转身就走了。张麻子也不在意。半个时辰后,马班头带了几个衙役弟兄气势汹汹的走到张麻子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两个大嘴巴子,骂道:"liu áng!"几个衙役一拥而上把镣铐往张麻子脖子上一挂就带到衙门里去关起了。 原来这两个青年妇女是马班头的老婆和使女。刚被马班头从马尾乡下接到城里南街上买的新房没几天。乡下妇人很少进城,刚进城觉得什么都新鲜,每天吃了饭就满街走,看稀奇。今天见城隍庙演戏,走到这里遇上了,就想看。来得晚c到处都站满了人,就想借条长条凳站上去看。乡下人iàn pi薄,见张麻子是个男人,不好和他打招呼,以为张麻子一问c她们回答了就成了,就是不借也没什么。那和张麻子是流惯了的,结果说了这句双关语。所以有些话是细究不得的。就跑到衙门口叫出马班头哭诉了原委。你想马班头是红黑通吃的老江湖了,岂不知这句话的深意。于是大怒,带了几个弟兄把张麻子带到县衙一顿暴打。 张麻子的小兄弟赶紧跑到东门上通知牛力海。兄弟伙有事,大爷要出面捡平搁顺,这是操袍哥的规矩。牛力海通过中间人说和,答应给马班头赔礼赔钱,马班头看中间人的面子c见好就收。隔了几天才把张麻子放了出来。 张麻子对他这个大爷一肚子不舒服,认为遭"剪了眉毛"(丟面子),从此远走他乡,不在绵竹混了。牛力海则认为马班头公报私仇,心里多大个疙瘩。双方从此结下怨愤。 牛力海正在"饮涛"茶馆里东思西想心神不定之时,只见门外马班头带了几个衙役走到他面前满脸堆笑:"牛哥,有人把你在我们县太爷那里告了。"说"我们县太爷"几字还特别加重了语气。"规矩!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说着把手中的铁镣牛力海面前一举。牛力海起身故做镇定说:"好,走就走,还把老子的卵泡子咬了。"侧身对身边几个徒弟道:"我去一下就回来,你们把茶馆照看好。" 大西街衙门前早上就挂出了"放告"的粉牌。不一时新县太爷今天审案的消息就传遍了绵竹全城。万冯氏等原告把县衙前的登闻鼓打得山响。众人都纷纷到县衙来看新太爷问案。 卯正二刻,文知县登堂,三班衙役c马捕班头两边站立;刑名师爷c书办皂吏分头入座。站笼c夹杠c铁链c镣铐c马鞭c老虎凳等刑具王法摆在大堂两侧。众衙役一声:"威武!",文知县一声惊堂木拍后,叫道:"传众原告上堂!"万冯氏等众人颤颤畏畏走上堂来跪在堂下,将牛力海霸产c子c奸媳的罪行诉说了一番,要求老爷作主。文知县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人?""有!中人孙先成可以作证。"文知县道:"传证人孙先成上堂问话!"牛力海此时跪在堂下已是冷汗淋漓。 原来牛力海自起下了想要谋夺万老狗"饮涛"茶馆和奸占万老狗媳妇凤娟娟的心思后,他心生一计。 那一天魏监生拿了一个明朝景德年间江西景德镇御窑厂烧制的红花瓷瓶在"饮涛"茶馆和牛力海赏鉴。万老狗也凑过去看热闹。不知后面谁挤了一下,万老狗没有站稳脚跟,一下就扑倒在茶桌上,满桌的茶碗和红花瓶滚落地上打得粉碎。万老狗从桌子上爬起身来,身后挤他之人早已不见。这下魏监生不依不饶了,说他那个瓶子要值几万两白银,要万老狗赔。万老狗吓得半死,他那来那么多钱赔!常言道古董无价。说它值钱就值钱,说它不值钱就不值钱,关健要有人买c要有市。魏监生要拉万老狗见官,万老狗央牛力海和西门c南门c北门几个舵把子和保甲团练等公事人等在"饮涛"茶馆"讲茶说理",最后说成给魏监生赔二百五十两银子。万老狗那来那么多钱。最后牛力海万分"勉强"的把"饮涛"买过来,帮万老狗赔了钱。同时,牛力海是有大量的把"饮涛"仍然交给万老狗料理,一家人仍然住在这里。总之切照旧。只不过"饮涛"的产权变了。 万老狗自把祖业丢了以后,一天失魂落魄。牛力海一次借支使万老狗去什邡进云雾茶之机,qiáng jiān了凤娟娟。凤娟娟因一家人都仰仗牛力海生活,也只好隐忍。一来二去牛力海与凤娟娟就习以为常了。时间一久左邻右舍也看出了眉目,整个东门上都传遍了。万老狗自觉无脸,在八月涨洪水的一个晚上跳出茶馆吊脚楼窗外被洪水冲走了。这下就只剩下万冯氏和孙女万荷。凤娟娟也干脆搬到牛力海在苏兴街给她买的一处房子,当起了牛力海的外室小妾。 孙先成原是牛力海手下弟兄,见万老狗被牛力海整得家破人亡,良心就有些愧疚。几天前冯班头找到一问他就把事情原委说了。并答应当堂对质。此时听到一声"传证人"就马上上堂跪下。文知县道:"证人孙先成你可愿为万冯氏告牛力海霸产c陷子c奸媳一案作证?"孙先成说:"愿意。""好!从实叙来。"孙先成道:"当时牛力海找到小的说‘明天我和魏监生看明朝御窑花瓶时,如果万老狗也来凑热闹c你推他一把,整他个冤枉’,因我当时是他徒弟也没有多想,江湖中这种整人吪人的事,也是我们袍哥弄钱的一个手段就答应了。没有想到把万老狗整得家破人亡。"说完,文知县叫他在证辞上签字画押。 文知县又传魏监生上堂。魏监生因有功名在身故站立回话。文知县问道:"魏生,你与牛力海赏鉴的那花瓶究竞价值几何?从实回来c不许诬诳!如有谎言径查实,定责不饶!"魏监生答道:"父台大人,学生那个花瓶实是先祖留下,价值连城。被万冯氏的儿子打碎,学生痛悔了好久。"文知县道:"此话当真?""句句是实!""你不反悔?"魏监生打了一个顿道:"不反悔!""好!那请将碎瓷片拿来由本县给你鉴定。本县在京时常逛琉璃厂c大栅栏c荣宝斋等处,对古瓷古物略知一二。""老父台,当时被万冯氏之子万老狗打碎后并未保存碎片,此时我从何处去拿出来呈于父台大人鉴赏?""哈哈哈!既然你拿不出来,本县就可以判你‘踫瓷’吪人。京中就有专门的‘踫瓷’吪人骗棍。不想你斯文一脉也如此下作!但为了让你心服口服c来人!传清道乡罈罐窑宋老爹!" 一时宋老爹上堂跪下。文知县道:"你将魏监生在你那里买仿窑红花瓶一事从实道来!"宋老爹道:"小人世代为烧窑业,因祖仿制手艺,故而常仿制前代瓷器售卖。前年魏监生在小人处买得仿前朝宣德御制红花瓶一个,售价一两三钱银子。仿窑并不犯法c只须说明即可。如不说明c即为诈骗。现在小人窑上还有存货。因为是一烧就烧一窑,一年半载是卖不完的。今天小人还带来一个,请老爷法眼赏鉴。"说着,宋老爹就从身傍褡裢中取出一个仿明宣德御窑红花瓶一个。此时c魏监生哑口无言,浑身只是发抖。 文知县道:"亏你还是监生,读圣贤之书,何为者何?竞做如此下作之事!"魏监生颤抖回答道:"也是学生一时糊涂,摄于牛力海的淫威,和他做了如此下作之事。"他把事情全推到了牛力海身上。牛力海叫屈道:"不是他说的那样。"用手指着魏监生说:"是他出的这个主意,并和我吪诈万老狗。事成后我还酬谢了他五十两银子。"两人当堂就互咬起来。文知县道:"休得狡辩!那我问你,奸占凤娟娟一事又该何说?"牛力海道:"凤娟娟因万老狗发疯窍跳河死了。难耐贫穷,托庇于小人。小人找房给她住,原是一片恤贫的好意。小人并未明媒正娶她为妾,何来奸占之事?"万冯氏在傍听得浑身发抖,用人指牛力海骂道:"老贼你坑害我儿,霸占我媳妇,你c你还狡辩,老婆子今天与你拼了!"说着就颤巍巍的扑向牛力海。众衙役赶紧上前拦住。文知县此时怒从心起,从公案上扔下一叠状纸喝道:"那你qiáng jiān五里墩刘先生女儿刘妹一案,打断铁匠张富手脚一案,现有苦主在此,证据确凿,你有何说?"跪在傍边的苦主喊起:"请大老爷做主哦!请大老爷伸冤雪恨哦!"牛力海面无人色c只是冷汗长流。 文知县又速发火签拘凤娟到案对质。那知凤娟娟听街坊说牛力海为霸占"饮涛"一案已被刑拘到县衙过堂,知道要牵扯到自己,不愿在公堂之上抛头露脸,就逃回娘家求父兄做主。 按朝廷王法女子犯法在公堂之上也是要受刑的。轻则掌嘴c重则夹手指c板子打屁股c要脱裤受刑。县城城关一些浮浪子弟一听说衙门审女犯,就跑到大堂下来围观。如遇打女犯屁股更是挤眉弄眼c嘻笑打闹。有女子因不愿受此羞辱,往往官府一传人,即悬樑投井自尽。后来官府改为由父兄作保,或代为受审,女子才可以不用出入公庭受辱。如无父兄c五服之内的亲戚也可dài li。所以文知县传凤娟娟也是如此——找她父兄。 这一案子从辰牌审至申牌,才将几件案子审完。牛力海c魏监生在供単上一一画押。文知县将魏监生革去功名c除了斗巾,掌嘴五十逐出公堂;牛力海霸占的"饮涛"茶馆物归原主,抄没家产赔偿受害苦主。打一百大板,充军黑龙江宁古塔与被甲人为奴。判决完毕公堂上下一遍欢呼:"文青天c青天大老爷!";"绵竹人有福了,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4章 不久文绍青的太太李氏夫人和xiǎ一 jiě素梅也从江苏省南汇县随任来了绵竹。文知县信奉:为政不在多言。并不乱出莠政扰民。绵竹文风又盛,常和县里一些五老七贤诗酒唱和,几年下来,文绍青把一个绵竹县治理得道不拾遗c夜不闭户。 公事之余有时也信步到东门外"饮涛"坐坐茶馆,也借机了解民间疾苦c里巷隐事c田家收成。 "饮涛"茶馆的万冯氏请了两个茶役,儿媳凤娟娟回娘家后便无音信,听喝茶的茶客说,早已另适他人。她就更怕万荷被凤娟娟带去做"拖油瓶"受二爹虐待,便自己带着孙女万荷度日。 辛亥事起,文知县将印交于绵竹县军政府,自己则携带家眷离别而去。因其时南北阻隔,路途兵荒马乱,回不了江苏南汇,就寄籍成都文家场在此定居下来。因为此处文家也属于江苏南汇文家的一个支派。 临走那天绵竹军政府c全城缙绅商贾c四乡八村父老百姓扶老携幼相送十里长亭。此时万冯氏带着已经十二岁的万荷泣不成声的挤出人群,双双跪在文绍青面前哭诉道:"文太爷为老婆子伸冤报仇,老婆子终生难忘。愿来生结草衔环相报。本不敢有什么求于太爷,只是老婆子年事巳高,恐不能看我孙女万荷chéng rén,愿将我孙女送于太爷为妾,将来为太爷生一男半女,也是老婆子报太爷之恩。"文绍青闻言大惊,连说不可。军政府c士绅都责怪万冯氏糊涂c不晓事。僵持之中,有人建议道:"文县令何不收万荷为义女?"文县令一想也好,等以后再把万荷送回来。反正成都到绵竹也不远。且把眼前这个场面应付了再说。于是就受了万荷三拜,给她取名荷香,才把一场风波平息下来。然后文绍青与众人洒泪别过。 万冯氏从怀中拿出一串碧玉珠子塞到荷香的手里,含泪对荷香说道:"这是你那去世的爹的,你带在身上平时无事拿出来看看,也算是见了你爹了。"荷香哭着接过碧玉珠放进了怀里。万冯氏也自安心而去。 荷香到文府后跟着xiǎ一 jiě素梅形影不离,文绍青送她去读新式小学堂。只是年纪稍大,常受同学叽笑。她也不以为意。万冯氏逢年过节也到文府走动,给文老爷送来绵竹的松花皮蛋c剑南春酒c什邡县叶子烟等。荷香放暑假也在家人赵洪护送下回绵竹看望婆婆,一直到初小四年毕业。 荷香在文家是半个xiǎ一 jiě的地位。素梅十八岁那年出嫁c她死活要跟来c但总得有个名份,所以只得以陪嫁丫环的名义来到了陈家。陈太傅与文绍青是好友,但官宦人家讲究外言不入内c内言不出外。彼此除了诗酒之外并不道及家人细故。况且此事是文绍青为官任上的事,已过几年更不会提及。 虽是丫环但因为是少奶奶从娘家带来的,陈家上下也没有把她当丫环使唤,她也只是陪侍少奶奶素梅。 成都是古城,明末清初经历了频繁的战乱c兵燹c灾荒c瘟疫,"城郭鞠为荒莽,芦舍荡为丘墟。百里断炊烟,第闻青磷叫月;四郊枯荗草,唯见白骨崇山。"清代前期,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四川经济得以复苏。康熙初年,重修成都c乾隆四十八年又得以大修,城周二十二里三分,东西相距九里三分,南北相距七里七分。"芙蓉围绕几千株",平添秀色,以多植芙蓉之故,又称"蓉城"。"锦江不少吴船泊"c"缫丝听似下滩声"手工业c商业也得到了发展。 巍峨的皇城前面不远的三桥,高拱的桥洞下,划过一艘艘小巧轻盈的舴艋之舟。雍正九年,成都知府项诚奉巡抚宪德面谕:"疏浚金水河,便利人民","凡商贾舟楫由大河拨换小船直通满城",计自西门外磨底河起,穿满城c过三桥c青石桥,直至东门外府河止,挑浚一千五百多丈。从成都四郊贩运瓜果蔬菜柴米的载货大船,可以停泊在东门外九眼桥一带,改用小船经水关直接将货物运入城内的大街小巷xiā一 sh一u,商民两便;给成都平添了一种江南水乡的韵味。 到了清末民初,便有那无聊的文人写了下面一首竹枝词,单道成都北面不远处的一个名胜境地: 芙蓉花飞绿茵铺,蜀中三月游桂湖。春风拂得美rén iàn,笑语可传墙外无? 说的就是成都附近新都的桂湖公园。这公园乃因明代才子杨升庵居住于此,曾植桂花树几株,后人铺衍而成。到清末民初已成为成都附近的一大名胜。这新都又有一名刹曰:宝光寺,香火鼎盛。附近几个州县的善男信女在宝光寺烧香拜佛之后,都要顺便游桂湖消遣。 这天下午在桂湖边二十几许的素梅带着一个十三c四岁的荷香分花拂柳而来。素梅身穿月白短袖絲质旗袍,乌黑发髻盘在头上,手腕上带一只黄澄澄指头粗的金手镯更衬托出她手臂的白晰。一张瓜子脸略施脂粉,白中透出红晕。身高约一米六五左右,长身夭夭。穿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只见她对荷香说到:“荷香c我们到前面的茶亭休息一下,从庙子里过来走了半天了,脚都酸了。”荷香说:“少奶奶c你是天脚还怕走么。”素梅笑骂一句:“死女子!”清末民初蜀中风气未开,好多乡下女子都还缠脚。故素梅是天脚荷香有时还取笑她。二人虽是主仆关系,但素梅丈夫到北京去谋官,一时半会还不能把素梅接去。故主仆二人关系很好,可以说是闺中密友。二人进得茶亭,店婆子一看是个有钱的主,忙满脸堆笑迎上前来道:“二位xiǎ一 jiě请坐,请问要喝什么茶?”荷花知道素梅的秉性,便道:“游桂湖当然是喝桂花茶啰。”这桂花茶乃是将头年八月的桂花晒干密封在坛子里,次年的二c三月拿出来和绿茶一起冲泡,桂花与绿茶叶绿白相间c清彻澄碧c清香溢人。店婆子一听忙对店小二喊道:“幺师c两碗桂花。”"幺师应声提了长嘴茶壶,托了茶船子c茶碗c茶盖,将两个茶船子往茶桌上一扔c茶船子在桌子上几个旋转落定,幺师顺手把茶碗往茶船子里一搁c这只手提的长嘴壶冲出滚烫的开水,然后另一只手托的茶盖子盖在茶碗上,一气呵成,一碗桂花茶就泡好了。素梅又要了新都的特产桂花糕,主仆二人就边品茗边吃糕,在茶亭里休息。 主仆二人正吃喝间,茶亭外走进一个相士。清末民初蜀中流行《麻衣相法》,故专有以此为业谋生的人,俗称相士c或看相的。相士中又分为三六九等。一等的开馆c二等的住店c三等的游走城乡。这一二三等的划分倒不是依谁看得准或者看不准,而是依生意的好坏。生意各做各,好坏大不同。做得好的就有钱开馆c有钱住店c生意不好的就只有游走街头巷尾挣一个钱吃一个钱。看相全靠社会经验c人生阅历。相书只是个参考和书里的词汇说法。如天庭c地角c五岳四渎之类,而不是真能从相貌上看出富贵穷通,贫贱寿考。看相一定要结合实际,完全按相书来,必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正在进门缓行的相士手撑一块长方形白布,布上画了一张人的脸像,上面写些什么财帛妻禄c印堂耳垂之类的相法术语。然后左右八个大字:师承柳庄,相法麻衣。意思是他《柳庄相法》《麻衣相法》都会。他走得慢的目的是在对店内茶客的观察,几个小学教师模样的人c新潮,不信这些;几个老者c没钱c人也活夠了,不感兴趣;其它几个新都街上开铺面的生意人正在说生意,去打挠只会自讨无趣。他把目光转向了荷香主仆二人。主意一定,他缓步走过来,左手拿他的白幡,右手一抬施礼道:"xiǎ一 jiě,山人施礼了!我看xiǎ一 jiě眉如远山,常含云恨雨愁;眼如春水,难消深闺幽怨。可容山人为你看一相"话才说完荷香就骂开了:"滚!我家少奶奶乃千金xiǎ一 jiěc大家闺秀,岂容你贼眼乱睃!"相士脸一红正待发作,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坐在傍边几个小学教师模样的人中一个青年说道:"相师,算了,她是丫头子,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今天晚上住店的钱还没有挣到吧,来c拿去住店喝茶!"说着把一个四川军政府铸的一元银币递到他手上,相士一下就笑了。因为就算他给素梅看了相也未必赚得到一个川版银元。相士转身走后,素梅看了一眼这个青年,脸一红起身说:“先生c怎么由你给钱,是我们丫头惹的事。来!我把钱还给你。”说着就伸手在随身的坤包内掏钱。青年忙站起身来说道:“xiǎ一 jiěc不用,区区小事,何足道哉!”素梅心里本来怨这青年多事,见他推辞,也就不勉强了。坐下呷了口茶,转念又一想:别人是怕我这个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之中,与这些下九流发生口角丢了面子,也是好意。不觉有点坐不住了,便与荷香说:“我们走!”店里幺师一声吆喝:“送客,慢走!”主仆二人走出茶亭,然后素梅附在荷香耳边嘀咕了几句,便闪身在湖边的桂花树下等荷香。荷香听后返身跑进茶亭到青年身边道:“先生,我家少奶奶说了,事情因我嘴快而起,钱应由我家来给。你知道我们大户人家要面子。请问先生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住何方?改日我家老爷找人将钱带与先生。”话已至此,青年知道当时的习俗,不说大户人家,就是一般薄有资产的人也是极要脸面的。所以站起身来说道:“鄙人姓周,在省城高等学堂任教,可着来人叫传达室通知我即可,鄙人恭候就是了。”荷香听完一鞠躬即跑了出来。素梅在桂花树下向她招手,她过去一一叙说。素梅也不多言,荷香知道自己今天惹事了,府上老太太平时就教她要:言不高声c笑不露齿。今天怎么一出来就多事了呢。但又一想我这是为了我家少奶奶,哪个一张俏脸让那些跑江湖的下九流乱睃。回家老太太责怪,我就这样说,本来就是嘛,我家少奶奶这么漂亮,那有随便看了的。想到这里,荷香也就放下了心里的鬼胎。赶紧上前讨好地挽着素梅。相士只是为了赚两个住鸡毛店的钱,荷香却认为他是为了看少奶奶的俏脸。也是丫环护主的心性。 素梅此时心情却不平静。丈夫吟秋去京里谋差事已经半年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也不知事情办得怎样了,前时给老爷来了一封电报说:贵人相助,静候佳音。看样子是在等结果。刚才在茶亭这个青年眉眼倒与少爷相仿,就是年纪轻一些。在省城高等学堂仼教说不定和少爷一样也是个留洋学生。想到丈夫吟秋她就想起今天在宝光寺求菩萨的事。她向菩萨许下三个愿:一愿父母c公婆公爹福寿延绵安康;二愿夫君鹏程万里,早踏归程,夫妻相敬如宾,天长地久;三愿自己早生麒麟儿。想到这里她眼圏不觉一红,现在正是暮春时节,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本该和夫君一起踏青游园,而此时自己却是一个人。唉!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出得桂湖园门,门外空地两边排满了滑竿c轿子c黄包车c甚至还有专门走乡间田埂路的独轮车(四川乡下叫鸡公车),正在等游园完了准备回家游客的生意。这些俗称下苦力的人,三三两两晒着太阳,用烟杆抽着四川特有的叶子烟,说些年成光景的闲话。荷香像来时一样去叫了两架干净的滑竿,抬滑竿的是两个模样周整c穿着清洁的青壮年。荷香是成都大公馆的丫头,她才不想找那些脏兮兮的的老头抬她少奶奶和自己。宁愿多给点钱。这叫顾脸面。叫上滑竿谈妥价钱,主仆二人就颤悠悠的上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第5章 三c四月间的川西平原一块一块金huáng sè的油菜花田,嵌在碧绿的大片小麦田中,星落棋布的竹林盘院落不时传出一两声鸡鸣狗吠声。这是到打麦栽秧前的一个短暂的农闲时节。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人想闭眼打盹。这被人称之为桃花太阳,也是四川盆地周围山顶冰雪消融c小溪流水潺潺c江河桃花水泛滥的时节。素梅躺在滑竿上颤悠悠的,桃花太阳照得她有些慵懒。望着远处一座粉墙黒瓦c桃花出墙的院落,她想起湯显祖《牡丹亭·游园》中"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名句。想到这她就联想到自己,要是吟秋在多好。但此时他乡万里。听公公说北京现在还冷,不知道他可曾加衣。赵洪人年轻,恐怕也不晓事。那么远也不好带个老成家人去,万一有个风寒感冒,吟秋反倒要照顾他。唉c万里乡关,良人何处?"悔教夫婿觅封侯"哦! 素梅就这样哀哀怨怨的想着,滑竿进了北门。荷香早就睡着了,街上的市声吵醒了她。滑竿到了公馆门前荷香赶紧下来去扶少奶奶起来。素梅付了滑竿钱,和荷香一起先回自己房里。荷香打来洗脸水素梅洗了脸,又对镜略施脂粉,然后提上在新都买的孝教公公婆婆的桂花糕走进客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见过公公婆婆,一家人叙了几句闲话,然后就吃饭。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素梅平时回房都要叫荷香去客厅把当天的新闻纸拿来看看c了解一下时事。那是公公白天看过了的。今晚她想起下午回来的路上脑中跳出的湯显祖的名句,就从书架上找出书来再读读消遣。"人立小庭深院。" 素梅和吟秋住的是客厅傍边大厢房后的一个有天井的小四合院。实际上是三间房。从客厅边一段小巷穿过就是。一进天井的房屋是荷香住的,然后是素梅和吟秋的书房,紧靠书房的就是两人的臥室。书房对面是大厢房的后墙。这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四合院。中间的小天井堆座假山,假山傍种有芭蕉树和海棠。到五月海棠就开花了,现在正是叶繁叶茂c苍翠欲滴的景象。 素梅沉浸在读书中不觉窗外已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早卖杏花。"她不觉叹了一口气,叫荷香去伙房打来洗脚水洗漱后,荷香侍候她睡了觉。 荷香然后回自己房,今天跑了一天累了,年轻人本来瞌睡就多,倒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主仆收拾停当,吃过早饭回自己房后才想起来昨天在桂湖茶亭的事情。素梅是个不欠人人情的脾气的人,便拿出钱打发荷香去九眼桥高等学堂去找人还钱。顺便在望江楼附近的纸铺里买一封仿薛涛笺回来。荷香听到这个差遣,好高兴连连答应,转身拿过少奶奶递过的钱就跑出了公馆。她又可以顺便逛下东大街了。 荷香年届十四岁c进入青春期,自然有些蒙胧的憧憬。尤其看到少爷和少奶奶新婚燕尔,耳鬓厮磨,免不了春心荡漾。陈府年青家人中只有赵洪是单身,其它是两个仆妇,一个是侍候老太太的,一个是厨房打杂的。老爷好像不在意,文老爷听说再过两年还要把她送回绵竹她婆婆家,在绵竹给她说个人户嫁了。她才不想嫁给绵竹那些土老坎,她在省城上过新式学堂,有文化c见过世面。少奶奶一天也不管人家,只顾自己想少爷。少爷也是放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跑到北京去求官去了。自己的事更指望不上他了。这段时间在东大街绸缎铺看到的那个小先生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人也周正,要是和这小先生。荷香一天无事就这样胡思乱想。 这几天老爷仍然是一天出去拜客会友c诗文唱和;老太太每天还是在佛堂念她的经;少奶奶自给少爷的书信寄走以后,更加慵懒了,一天没情没绪的呆在书房看书写字。荷香跑东大街的次数更多了。一根长长的独辨子,整齐的刘海被在额头上,凤眼桃腮c鼻如悬胆c齿如编贝,高挑的身上穿月白色的短衣长裤,胸挺腰翘,走在路上惹得路人注目。 彭子兴家境贫寒,十二c三岁那年,父母就找人"担保"从德阳黄许进了成都东大街"茂源"绸缎铺当了学徒,俗称徒弟娃。拜师这天彭子兴跟着父亲和保人,提着一大长方形的猪肉,中间用红纸包上,一盒芙蓉糕来到师傅家。师傅也就是绸锻铺的掌柜老板。自己开个铺子,请几个徒弟打理。本钱不大,前店后房的格局。在后屋的堂屋里供上"天地君亲师位"的神主,点上香烛,师傅和师娘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两边坐的是账房先生和大师兄,父亲和保人。彭子兴向师傳师娘瞌了三个头,又向两边坐的人瞌了一个头。师傅宣布了三年学徒的规矩待遇,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算是礼成。彭子兴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每天彭子兴黎明即起c洒扫庭除,生火烧水,倒师傅师娘的尿罐便桶;给师傅师娘做早点。有时候师娘想吃汤圆醪糟蛋c肠肠米粉,还要跑出去买了端回来。冬天早晨还要脚板翻快点,端回来的东西冷了,师娘要埋怨。自己在灶上吃碗昨天留的锅巴泡饭,然后就挑着与自己身高的水桶去附近的水井挑水。要把两个水缸挑满,夠全店一天之用。接着烧一锡壶水把师傅c账房先生的苏白铜水烟壶过滤烟水倒了,把烟垢清洗干净,换上新的干净水盖好擦干净,再把几根叶子烟竿用钎条捅掉烟垢,把银烟锅头擦亮,全部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整齐,他的学徒早课才算完。待师兄们开了铺面把门板放齐,师傅c账房先生c在店堂fu u各就位开始一天营业后,如师傅没有特别吩咐,他就要到后屋去劈柴c抱起师傅的娃儿,跟在师娘的身后去买菜,准备一店大小的午饭。 买菜回来后师娘煮饭他在傍边打杂。有师傅一家换下的脏衣服和师傅娃娃的尿布他就去洗。遇到师娘换下的铺笼罩被等大东西他就背到城边上的大河里去洗。平时如此,遇到逢年过节就更忙得不亦乐乎了。 晚上关了铺子到睡觉前这段时间要好点。师傅要么出去喝茶会友听评书。师娘在后屋灯下做点针线或者诓娃娃睡觉。彭子兴就和几个师兄就偷跑到附近的茶馆听"霸王书"(指听评书不给钱)。或者听"围鼓"(川剧票友在茶馆的演唱会≈ 41;。茶馆的馆和说评书的也晓得他们是东大街的徒弟娃,没有钱喝不起茶。也不管他们。四川的茶馆说评书是允许听"霸王书"的。有时说书艺人在说书中顺带还要调侃他们几句,惹得大家一笑。但听"霸王书"和听"打围鼓"是不能坐的。因为茶馆是按茶资与评书艺人和"打围鼓"票友分账的。这是四川人的厚道又分得清分寸。 回东大街的路上几个徒弟又说又笑,有争论评书中哪个人物武艺高强的;听"围鼓"的则学吼两腔川剧《马房放奎》中的"明亮亮——灯哪光往前照。" 这是徒弟娃们一天最快乐的时光。快到铺子了,大家一下就变得清风雅静了。一个个偷偷摸摸的进屋爬上各自的铺上倒头就睡着了。师傅第二天早上知道了假装骂两句也就算了。 春节前彭子兴是最忙的。洗碗擦盘子拭神龛,上全套铜蜡台和香炉器皿,洗整猪头c鸡鱼c准备腊肉烧酒以及跑街送帖子c釆买一些零敲碎打的东西。一直忙到三十晚上烧香作揖c瞌头礼拜了天地祖宗神位,师傳师娘也端坐太师椅受了大家的礼,给徒弟娃们发压岁钱,然后大家吃年夜饭。 这期间彭子兴就可以回家省亲。过大年的前几天回来和师兄弟们,师傅家的亲友子弟,左邻右舍铺子的徒弟娃们,打闹年鼓c掷骰子c掷升官图c推十点半c逗十四c用铜元c镍币"丟窝儿"c划甘蔗比输赢c游武侯祠c青羊宫c到东门城墙去"走百病",过完大年又开始一年的艰辛。 这种日子说慢也慢c说快也快,到第三年后彭子兴开始和生意业务知识沾点边了。新的徒弟娃也来了,自己升格为师兄,那些劳务也渐渐脱离。到了第三年他就满师,头上戴上一顶崭新的瓜皮帽,身穿蓝布长衫子,脚蹬白底黑布槽儿鞋,手拿尺子,斯斯文文的在店里接待顾客了。人也变得"苏气"(洋气)起来,说话也不带德阳的"苕腔"了,变成了成都腔。行为举止也"洋盘(洋气)",绸缎铺"先生"的派头也无师自通了。 彭子兴文化不高,学了一手的好算盘。对顾客热情周到,温尔文雅,人又老实,刚出师不久,还不能独挑大梁,老板就叫他在店里专门接待顾客。 做生意要"长眼水",也就是"识人"的意思。老练的店伙计顾客一进店,他心里就有个评估,能看出这个顾客是要买或只是看看。这里面学问很深,一言难尽。只举例说明。例如顾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进店:是夫妻?是情侣?是正房?是偏房?是小妾?是外妾?是长久夫妻?是露水夫妻?是男主事?还是女主事?是男给女买?还是女给男买?你都要估计个不离十,你才好就诊下药c顺势诱导。你的东西才卖得掉。所以这也是老板高看彭子兴,让他历练,将来好挑大樑。 彭子兴平时接待顾客,无生意就坐在店门口的柜台内看街景。最近他心里有点乱跳了。常常有一个俊俏的倩影从他眼前的街沿上顾盼而过。 这倩影也好像有事没事都要在"茂源"绸缎铺门前去晃几眼。把个彭子兴逗得心如猫抓c痒痒的。他听评书也知道些:xiǎ一 jiě赠金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举子上京赶考,遇雨投宿遇佳人的故事。怎么就没有个他这种人的故事,有也可以学一下嘛。一天到晚彭子兴吃不好睡不着,就是打不到主意如何去结识这位佳人。 这天他正在店里坐定,心里盘算那位佳人今天来不来。仿佛有预感c眼前一亮c只见那个丫头的俏影也跳入眼睛,对他微微一笑,似乎有意,把个彭子兴看得屏息静气,仿佛整个东大街都没了声息。倩影趆来越近,走过"茂源"绸缎铺门前,那倩影侧头看里面,不想与彭子兴一个照面,两个人都脸一红,倩影赶紧低头而过。彭子兴看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倩影的纤手一挥一个豆大的小纸团滾进店内。彭子兴心头一紧,作贼心虚似的向店内四周一看,见无人发现,便迟迟疑疑的装着要在店内走走的样子站起来绕出柜台,才说走过去趁人不注意,假装弯腰提鞋后跟顺手捡起来,不想大师兄王升从外面结账背着褡裢回店,匆忙中一脚踩在了纸团上。彭子兴一看沮丧得脸通红,回头看佳人早巳无影无踪。再看地上那里还有什么纸团,早就粘在大师兄王升的鞋底上了。 这是荷香利用跑街的机会有意从东大街绕路的原因。今天她到了九眼桥高等学堂校役说周老师上课不会客,她又急着想绕东大街回去,也就不等了,跑到望江楼这边的纸铺子给素梅买了一叠的仿薛涛笺,给了钱店家用封筒装入封好,她就急着往东大街这边走来。 回到陈公馆她心都还在"咚咚"的跳。她把仿薛涛笺交给素梅,说明没有见到周老师的原因,素梅说那就以后去望江楼玩时再给他。 素梅回到书房后展开小红笺用蝇头小楷写下了两首七绝。昨夜小天井中雨打芭蕉点点滴滴,让她一夜不曾入睡,思绪万千。 无端最是怕,海棠落红湿芭蕉。 独立井栏人消瘦,北望关山又一朝。 独弹琵琶对流苏,小阶夜雨滴空筑。 桃叶渡口烟柳暗,懒点檀唇脱玉镯。 素梅写好后又写了一张信笺,然后将诗笺和信装入信封封好,写上吟秋在北京的地址叫荷香寄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第6章 彭子兴假装到后院去上厕所跟在大师兄王升后面,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脚,谁知那纸条在王升的大脚板下赿踩越紧,全无掉下来的迹象。彭子兴在后院走了一圈,见王升进了账房,无奈只好仍回店堂,无精打采的坐到关店门。关店后师傅c店伙c徒弟在后厨房围桌吃晚饭,彭子兴特意挨着王升坐,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办法,要把王升鞋上的纸条拿下来。一直到吃完饭才想起主意,便对王升说道:"师兄c我想照你脚上的鞋找我娘做一双,但不知长多少。我想试一下你的鞋要得不?"王升的脚长大。王升看了他一眼说:"要得。"说着就脱下了鞋。彭子兴忙弯腰下去拾起鞋,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用手底在鞋底一摸,光光的什么也没有。他只好伸脚进去装着试一试的样子。然后脱下拿起凑进油灯看,并说:"师兄c你妈给你纳的鞋底针脚好密哦。你看两双鞋底子纳得好结实哦。"说着把鞋又放回地上。王升把脚伸进穿好了鞋。摸也摸了c看也看了,仍然没有,彭子兴只好自认倒霉死了找纸条的心。 那么纸条到哪里去了呢?原来王升到账房交账时,趁账房李先生在对账时,把鞋脱下在地上嗑馌泥c谁知这一嗑就掉下来一个纸疙瘩,也不在意,随手就用账房里的扫帚扫到墙角,明天早上徒弟娃扫地倒垃圾自会收拾。 王升今晚见彭子兴找他看鞋有点蹊跷,就多了个心眼。"入门休问荣枯事,且看容颜便得知。"他想起了一句《增广》。《增广贤文》清末民初时在四川特别流行,村夫愚妇都会背上几句。说是一个遭难的秀才在狱中所写。民间都把它当成处事阅世的宝典。况且这王升是学做生意的,最会察颜观色,窥测人心。彭子心这么一做反到引起了他的疑心。"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就一晚上都在暗自思虑彭子兴到底要干什么。最后他从彭子兴的动作中分析得出了他鞋底上粘贴了什么东西了。他想到肯定是银票c当票。因为今天他一直在外面收账,肯定是在那些小摊小贩的地上踩到钱了,被彭子兴看到了,他想要。又一回想今天自己所有跟鞋有关的动作,最后定格在账房交账时自己脱鞋嗑了泥土。但当时自己又没有看见什么,有了c自己是少了一点渣滓到账房墙角。想到这里王升决定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赶到徒弟娃扫地倒垃圾之前去翻一下账房墙角的垃圾堆。 第二天一大早王升就翻身起床跑到账房里去fān qiáng角,路上遇到打着哈欠的徒弟娃问他起来这么早干什么,他说昨天在账房交账他的烟荷包掉在那里了,早上要抽烟才想起来。徒弟娃给他开了账房门,自去厨房烧水,王升进门赶紧蹲在墙角拨垃圾堆。说是垃圾堆其实也就是一点脚带进来的泥土。很快他就在泥土中拨出一个踩扁了的小纸团。他捡起并不马上打开,而是跑到厕所里蹲坑时展开仔细把玩,见上面写道:哥哥c我是陜西街陈公馆的丫头子荷香。你五月端阳节来耍嘛,我晚饭后在h一u én子上等你。王升一下就明白了。他平时听了不少xiǎ一 jiět一u qgc丫头牵线的评书,在学生意这几年也听了不少真假难辨的大公馆xiǎ一 jiět一u rén的街坊闲话。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遇上了。心里一阵暗喜。但又一想这肯定是丫头子给彭子兴的,自己掺进去干什么。他想把这个纸条给彭子心,敲他两个竹杠他还感谢自己,但心里又有不甘。他心里对彭子兴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最后性嫉妒战胜了他,他决定自己去赴约。说不定荷香会看起自己,就算看不起,彭子兴也不知道。他就这么决定定了,单等五月端阳午到来。 这王升在"茂源"绸缎铺学了几年徒,现在跑街收款,早就失去了当初从乡下来时的老实憨厚,变得一身油滑。自家贫寒,一点工钱顾了自己吃穿,还要供家中弟妹。那里还有钱讨老婆。家里托人给他说了个乡邻的女子,他又嫌人家粗手莽脚一脸"苕相"(土气),坚决不干。父母见他翅膀硬了,现在又靠他拿钱,也不敢多说他。但他对异性的渴望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强烈。一次他和两个师弟背着师傅,壮起胆子溜到天涯石街下等妓院的门前,当他们正在偷偷摸摸从门缝隙里往里窥视时,不防被几个女人连推带拉的拖进屋里,当然他们也是半推半就的。进屋坐下还没有适应屋里的光线,几个女人一阵嘻嘻哈哈连摸带翻的把身上几个钱掏光。然后喊来护院的龟奴把他们几个"嫩水娃儿"轰了出去。几个人只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悄悄回店睡觉,从此再也不敢去那些地方了。今天王升见了这个纸条贼心又死灰复燃了。 荷香扔了那个纸条后满心的盼着端午节快点来。在"茂源"门口晃悠的次数更多了,每次都顾盼而过。把个彭子兴急得脸红心跳。荷香更认为彭子兴收到纸条了,高兴得想跳起来。她急着要过端午节。谁知赿是急c端午节就来得越慢,她每天简直是度日如年。一天跑到厨房去问王妈几次:"端午节好久来嘛?"她后悔不该把和绸缎铺哥哥约会的日子定在端午节。但不定这一天,又定哪天呢。只有这一天陈府才放假呀。 "三节两寿"(端午节c中秋节c年节,孔子诞辰c塾师生日)放仆人的假是公馆的规矩。端午节这一天公馆的仆人们有家的提着粽子c盐蛋c雄黄酒回家与家人团聚过节,无家的则在公馆喝酒打牌睡觉。 白天荷香陪着少奶奶c老爷老太过节玩耍。眼睛不时看天上的太阳。天上的太阳今天也怪c明晃晃的不肯下山。好不容易熬到黄昏,少奶奶手执团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在书房的窗前出神。荷香见无事,轻脚轻手的走到到h一u én,管h一u én院子的廖老汉早上就回家过节了。他是南门外的人,要明天才回来。老爷只是叫他把后院门锁好。荷香知道他把钥匙挂在他住的小屋墙上,便推门进去拿下来。廖老汉住的屋是不锁的,因在院内c陈府上下没有手脚不干净的,如发现有手脚不干净c轻者陈老爷要赶出陈府c重者是要送官严办的。所以阖府上下都很本份c况且廖老汉屋里也没有什么可偷的。 荷香取了钥匙赶紧出来,屋里的叶子烟臭味把她薰得要呕吐。开了后院门昏暗中荷香看不远处站了一个人正在那里踟蹰,就"嗯哼!"咳嗽了一声。那人听见咳嗽声也"嗯"了一声走过来。荷香感觉有点异样,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到了面前,荷香定睛一看不是绸缎铺那个哥哥,知道认错人了,赶忙转身要进院门。不知道是天黒人胆大c还是色胆包天,王升一下子从后面拦腰抱住了荷香股少女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荷香急得只顾挣扎,嘴里又不敢喊。黄昏时候后街又无行人。越挣扎王升抱得越紧。人都只穿一件衣裤了。王升感觉到自己怀里少女丰满的是那么诱人,这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抱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女人。他忘了一切,他陶醉了。嘴巴不停的在荷香的脖子上拱来拱去,发出哧吭的喘息声,手在胸前乱扪。荷香气急了,情急之下低头朝他手上一口咬去,只听王升一声惨叫,手一松荷香急步跑进院子,把门"哐啷"一关,背靠着门瘫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外面没有了声息,自己才慢慢爬起来踱回房内,整理一下头发,衣服,她才发现自己揣在怀中须臾不离的碧玉珠不在了,她大吃一惊,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痛哭起来。外面黒灯瞎火的,经过刚才那一阵惊恐,荷香此时那敢出去找,待到第二天早上,她把素梅侍候完毕,出来到h一u én一看,那里还有什么碧玉珠。那天夜里直到素梅喊她打洗脚水她才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头发梳顺,用手擦了眼睛,低头给素梅端水,侍奉素梅睡觉。素梅自己有心事,也没有在意她。 那王升松手放开荷香,心跳得咚咚咚的赶忙跑了。跑到路灯下一看c见手背上几个齿痕在滴血,用衣襟包着c用另一只手托着,也不敢再去什么地方了,偷偷回到铺子后院房间自己床上睡下。在床上又是回味激动,又是手痛,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众人发现他手上伤痕,他只有说被狗咬了。众人也不疑有它。 跟随陈吟秋到北京去的家人赵洪回来了。 赵洪从京城回到府上见过老爷老太太c少奶奶。呈上少爷给家里带的大八件c小八件糖果糕点,绸缎衣料;说了少爷在京中大致情况后,又道:"少爷还要小的接少奶奶去京中任上居住呢。"陈老爷道:"哦!这倒是应该的,当初就应该想到这一层,一起去京中岂不更好。"陈老太太在傍嗔怪道:"当初原以为他在京中谋一个外放的差事,所以素梅就没有同去嘛。也好c他既然当了京官,那素梅就去嘛。就是外放c不也要到他任所去吗!"素梅当然无话,她太想吟秋了。她赶回文家场对文亲说了赴京之事,文绍青很高兴,他也想趁此机会去北京一趟。自那年吏部分发四川之后他就再没有去过北京。原说等知县任满回京述职之时,再到北京。谁想辛亥鼎革c江山易主,自己竟定居蜀中了。想着不觉有些伤感。这次女儿要进京,自己也顺便去一趟c会会京中旧友,观赏一下故都风物,路上对女儿也有个照应。对女儿c亲家一说,大家自然无意见。准备端午一过即行上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第7章 《西江月》:剪烛闲思往事,看花忽忆春游。吾家后院小红楼,曾共伊人杯酒。闻说倾城欲来,可如旧日风流?屈指算来已是秋,怎不教人垂首! 素梅近日又收到吟秋的信,只是催她进京,又附了这首词给她。看罢她不觉珠泪盈盈,提笔写下一首词,给吟秋寄去。 巜浣溪沙》:独坐无聊对残编,闲题小诗薛涛笺。夕阳西去转凄然。 掩泪低徊小桥畔,掀帘私语海棠前。此时试问阿谁怜? 第二天她就忙着带荷香上东大街买要带到京城去的东西。这荷香心里怀着鬼胎,还不敢到东大街去,但又无法,只得低头跟着去了。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荷香越怕经过"茂源"绸缎铺,而素梅还偏进了"茂源"绸缎铺,。素梅想要买点蜀中锦缎带到京城去,陈太基堂伯母是肯定要去拜访致意的,送块蜀锦衣料得体又合适堂伯母做坎肩袿子。荷香又怕进又想进的跟在素梅后面进了"茂源"店。彭子兴脸一红硬着头皮迎了上来,荷香只是低头或把脸转向一边,假装看柜台货架上的缎匹。好在王升出去收账去了。彭子兴一边招呼应酬,一边不停月眼睛偷看荷香,现在离得又近,比平时从店门口一晃而过看得更清楚了。心里在想着怎么和这位丫头子搭讪。但这头又不能不应付这位少奶奶。倒是荷香过了一阵,自己觉得不尴尬了,装着对少奶奶素梅说道:"xiǎ一 jiě,我们这次到京城去别忘了给少爷做件夏天穿的短袖绸衬衫。听说京城也很热呢!"她从小叫惯了,所以还是叫素梅"xiǎ一 jiě"。陈家上下人等都叫素梅"少奶奶",因她是陪嫁来的丫头,也无人和她计较。"少爷带的有他在东洋买的衬衣。"彭子兴听到她们要到京城去,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时从街面上进来一个道人,头顶一片脏兮兮的瓦楞巾,身穿洗得发白的道袍,脏白布袜的脚上套了一双芒鞋。手中握一锡酒壶。将自己的嘴对着锡壶嘴喝一口酒,然后用公鸭嗓子唱道:"贫道下了青城山,特到此处来化缘。要问贫道名和姓,本是壶中一酒仙。"说着随手把托在手上的锡壶放在柜台上。几个店伙见了便叫道:"喂!老道c你拿下去哦!你那个酒壶毛糙糙的,不要把我们的绸子拉毛边了!"那老道并不搭话,只是唸他那四句话。众人都道他要钱c便对账台李先生说:"李先生快给他几个c打发他走了算了,不要影响生意。这还有买主。"李先生从账台抽屉里抓了几个铜钱,放入锡壶。老道还是不走。店中一伙计就要提他的锡壶想放到地上。那知用手一提感觉那壶很沉重,一只手是提不起。就用两只手来提,仍然提不动分毫。店里众人感到今天遇到怪事了,就赶紧叫小徒弟去后院喊掌柜来,同时一起上前去,结果那壶似生了根一样,纹絲不动。掌柜从后院赶来,一看事情不对,知道今天遇到善讨恶要的了,便拿言语道:"道长,你我不分道内道外,谋生俱是一般。小店利薄,请道长别处化缘!"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钢洋,"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那道人并不看那钱,嘴里还是唸那四句。这时账房李先生从柜台账台后的高脚凳上下来,一手抱着苏白铜水烟壶,一手用铜烟钎子拨着烟嘴头的烟絲,一边吸着烟慢悠悠的踱了过来。一见老道还无要走的意思,便道:"哟!今天硬是遇到神仙了喃。你们拿不动吗?我来!"说着他用手中的铜烟钎子随手轻轻一拨,那锡壶就飞出店外稳稳的搁在阶沿下水道的石板上,石板沉闷的一响。众人一时都惊呆了。半时c那道人脸一阵红一阵道:"好!高手!后会有期!"便跳出店外手提锡壶而去。众人这才发出一声欢呼,都围了上来。李先生轻轻一摆手,仍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荷香c彭子兴都看呆了,直到素梅说:"请把这两丈蜀锦送到陕西街陈府!"二人才清醒过来,相视一笑。此时二人巳自然多了。素梅说完,去账台付了账,特意看了李先生一眼。李先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低头算他的账。 当天晚上吃晚饭,众店伙兴高采烈的议论下午店里发生的事情。有人说李先生会少林寺武功的"一指禅",所以一指就弹飞锡壶;有点说李先生肯定太极内功了得,是用内功把锡壶打飞的。又有人问李先生是在哪里学的,自己也要去拜师学艺。李先生只是不答低头吃饭,吃完后离店飘然而去。 第二天一开店门,掌柜就叫新来的徒弟娃把客人买的衣料送到陝西街陈公馆。彭子兴在傍边听到,心中暗暗叫苦。他原来盘算的是师傅叫自己去,这样他就有机会接近荷香了。谁知师傅叫小徒弟娃去。但又不敢说自己去。这时师傅看了一眼账台柜,说道:"李老师怎么还没有来?莫不是昨天震伤了身子?你顺便去李老师家看看!"小徒弟娃说:"师傅c我找不到到李老师家。""我找得到,师傅!春节前我给李老师送过年货。""李老师家在南门上黉门街。"彭子兴又补充了一句。"那就你去吧!""要得c师傅。"彭子兴从小徒弟娃手中抢过包袱,一溜烟跑出店门,生怕师傅改变主意了。 彭子兴自然是先跑陕西街陈府。千急万急c不如见到荷香最急。到陈府后他向门户说明来意,门房张老头叫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通报。等了一会,荷香出来了,后面把张老头离得老远。她和少奶奶素梅在小院屋里收拾东西,听张老头一说有人送东西来了,连和少奶奶招呼都不打一声,赶忙跑出来了。她一看是彭子兴脸红得像是一枚熟透了的百花桃,心中一阵乱跳。彭子兴也是脸红口拙,半天才说:"xiǎ一 jiě,你们买的蜀锦料子送来了。""嗯c道谢了。"荷香接过了衣料。两人都想再说点什么,但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张老头赶到了,气喘吁吁的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喘气。荷香灵机一动,说:"张大爷,今天晚上我要来听你说龙门阵,二天到北京了想听还听不到了呢。"说完看了彭子兴一眼。府上的小厮仆人等晚上无事,都喜欢聚到张大爷的门房内听张大爷当年在巡防军打松潘茂县c黑水芦花的故事。张大爷拿出叶子烟竿,边点烟边说:"你来讪!以后你从京城回来我还要听你讲京城的事呢。"彭子兴不能再懒着不走了,他在心里惴测荷香的话,不知道她是给自己递的话,还是那么随口一说。总之他今晚上要来看一下。 到了黉门街李老师家他敲开门,李老师正在收拾东西。李老师是单身,这个彭子兴早就知道。他睁大眼睛c惊疑的问道:"李老师c你要搬家?"李老师道:"我要回老家去。"李老师老家在湖北麻城,彭子兴知道。"这么说来李老师要辞工了?""嗯c收拾好行李我即去向东家辞行。""为什么?你做得好好的。"李先生正在取挂在墙上的剑。那剑甚是沉重,单看剑柄就知道。李老师把剑抽出剑鞘半截,只见那剑寒气逼人,靠近剑柄护腕处刻有四个字:羽翼王府。彭子兴不知何意,也不便问。他帮李老师收拾好行李,把不要的床c桌椅板凳c炊具等送与左邻右舍,说是要搬家不要了。向房东退了房子c交还钥匙,李老师和彭子兴一起回到"茂源"。李老师向掌柜和众店伙说明辞意,掌柜和众人再三挽留不住,只好算清工钱,众人与他洒泪而别。 当天晚上吃了晚饭,掌柜和师娘去看川戏去了。几个徒弟这下翻了天,跑出去听评书的,看"围鼓",都走得个不亦乐乎。彭子兴假装说去听评书,和几个徒弟娃走到半路他就偷偷溜了。几个徒弟娃也不在意,以为他看"围鼓"去了。彭子兴冲冲跑到陜西街陈公馆附近,他不敢贸然向前,只在门前左右装着过路的人,探头探脑的朝门里张望。荷香在门里看得明白,趁众人被张老头龙门阵吸引住,偷偷溜出了大门。走到阶沿台阶上站住,等彭子兴过来。彭子兴假装走过陈府大门后,又回头走过来,一眼看见昏暗中有一熟悉的倩影,心头一阵狂跳,忙走过来厚着脸皮道:"荷香xiǎ一 jiěc你在这耍?"荷香脸一红,幸好天黑看不见,说道:"彭哥,你怎么到这来了?"彭子兴毕竟是男的,只要开了口,胆子也就大起来了,加上在都市中学了一些油滑气,就说道:"我来找你。"荷香一听,心头一热,暗想到:这哥哥心中果然有我。二人一说开了头,仿佛有很多话说不完似的。最后两人坐在街边的阶沿昏暗处说到半夜,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从这晚上开始,彭子兴每晚都跑到陈公馆来会荷香,一直到荷香随少奶奶去北京之前的晚上。那一夜彭子兴听说荷香明天就要离开成都了,两人都恋恋不舍。彭子兴不觉抱头痛哭,荷香也哭。开始两人心一横,准备私奔。荷香说逃回绵竹婆婆家;彭子兴说逃回德阳黄许镇。后来转念一想,荷香又舍不得少奶奶素梅,彭子兴又怕连累学徒时的保人。两人都觉得这样做没有良心。最后彭子兴决定荷香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来,到北京去找她。荷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告诉了他北京的地址,说在北京等他。 李先生走后店伙中有评书听得多的猜测,说是李老师怕那老道来寻仇报复,故ci zhi回家练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第8章 这猜测也不离谱。这李老师姓李名少华,湖北麻城人氏。早年在武当山学艺,拜紫霄宫混元大师为师。洪杨事起,即拜辞师傅下山,参加太平天国,立誓要拻复我大汉河山。后辗转为翼王石达开八大卫士之一。天京事变后,随翼王石达开转战川黔滇三省,先后四进四川,终于1863年4月兵不血刃渡过金沙江,突破长江防线。5月,太平军到达大渡河,此时太平军据骆秉章奏稿有三四万人。对岸尚无清军,石达开下令驻扎老鸦漩,多备船筏,次日渡河,但当晚天降大雨,河水暴涨,无法行船。三日后,在大渡河东线防御的清兵来到对岸,太平军为大渡河百年不遇的提前涨水所阻,多次抢渡不成,粮草用尽,陷入绝境。南字营都司王松林到太平军营谈判,石达开决心舍命以全三军。其中,石部三千人被王松林收编,剩余两千人保留u qi,驻扎大树堡。后来,两千人中有七百人过河,遣散或被杀。石达开被押往成都后,清军背信弃义,夜袭大树堡剩余一千多人,除三百老幼存活外,全部被杀。 翼王八大卫士有两人随翼王一起在成都就义。还有四人战死于乱军之中。剩下两人杀出重围,一直尾随押解翼王的车队准备伺机营救,因清军防守太严,一直到了成都都没法下手。后来翼王英勇就义,二人无奈,只好就近投奔灌县青城山全真观混元大师的师弟清虚道长隐姓埋名,以图拻复。这两个翼王的卫士,一个就是那青城山老道壶中仙;一个就是李老师。这二人在山上修炼一久,壶中仙就渐渐忘了本来面目。经常夜深人静之时,利用自己的轻功,潜入附近州县大户人家的深宅高墙之中,去淫汚别人的妇女。李老师见状,也曾规劝阻止过。壶中仙只是不听。被壶中仙淫汚的妇女如果当时喊叫则有性命之忧。如果被人知道,名节有亏,则也只有一死,以全名节。故被他淫污之后,也只能隐忍不发。故壶中仙频频得手,胆子越来越大。一日他从灌县城关过,见西门上孙裁缝的娘子有小巧玲珑,有几分姿色,便动了心。按说江湖中的釆花淫贼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在本地做案。这壶中仙按耐不住自己的欲念,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了。那天晚上他换了夜行衣靠,运动轻功飞上灌县城墙,飘落西关。青城山全真观的道众晚上都各自练功c吐呐修为去了。谁也不知道壶中仙出去采花去了。 壶中仙一个爬壁如画纵身跃入孙裁缝院内,然后贴地一趴抬头四望,见四周全无声息,只有后院小楼有灯光。他想那孙裁缝娘子定在后院楼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运用轻功飘上厢房屋檐,然后轻舒猿臂搭住楼房栏杆,轻轻落在小楼走廓上。壶中仙轻轻贴进窗户,用手指头在口中沾上唾液将窗户纸戮出一个小洞,然后用眼透过小洞往里一看,只见孙裁缝娘子脱了外衣,只穿一件水红色抹胸,两条白玉似手膀娇弱无力的正在退去月白绸的裤子,一双三寸金莲已洗得白生生。壶中仙不觉看呆了。这时孙裁缝正端洗脚水出来,开门突见一黑影在窗户前t一u kui,大吃一惊,不觉将手中洗脚盆落下。好在那洗脚盆是木头的,声音并不响亮。但也惊动了坐在床沿上的孙裁缝娘子,便娇声问道:"盆子打烂了?"壶中仙一见伸手一点个点穴法将孙裁缝定在门前不动,然后一脚将其踹开,自己跳进房内道:"小娘子c是我!"那孙裁缝小娘子见状,浑身如筛糠说不出话来。壶中仙见了更觉小娘子楚楚动人,便道:"小娘子如依了我,定有你的好处。"说着将一封银元放在桌上。"如不依我,老夫便结果你丈夫的性命!"说着他用刀向屋外一指。小娘子早就吓得晕了过去,瘫在地上。壶中仙将刀含在嘴里,伸出双手将小娘子抱上床,然后将刀放在桌上,正准备tu一 yi行其好事。突听背后一声音冷冷说道:"师弟c你也不怕拉命债!"壶中仙一听知道是师兄李少华来坏他的好事,不禁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随手拿起桌上的刀,一刀向李少华刺来。李少华侧身闪过,一剑封喉而来。壶中仙在桌子上一滚让过这一剑,顺势跳至门外。两人便在楼上一剑一刀的打了起来。刀剑的踫撞之声,早巳惊动院子里的人,众人拿起锣鼓一敲,左邻右舍都敲了起来。街坊团练所见有匪警,忙拿了土枪出来,朝天乒乒乓乓的放了几枪。整个灌县城关都闹炸。到处都是虚张声势的喊:"逮到!逮到!在这!在这!"李少华和壶中仙一看不对劲,也怕被土枪乱枪射中,两人运动轻功,跳上屋脊,飞上城墙,飘至城外荒郊野外继续打斗。这壶中仙一心想结果李少华,恨他多次规劝阻止自己,今夜又坏自己好事。结果他性命之后,自己以后好随心所欲,再无人阻止自己了。所以他对李少华下了狠手c招招致命。李少华也不敢轻心,使出浑身解数来应付。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突然一人跳进圈子c略一出手c未及三个回合,两人刀剑都被震落在地上。二人定睛原来是师叔清虚道长,二人赶紧跪下。原来清虚道长晚上练完功之后都要到各处寮房察看一下,看有没有入功之后出不来的道徒。今晚已是后半夜了,不见了壶中仙和李少华二人。又听见灌县城关方向枪声响起,呐喊声不断。心知有事,便运起轻功到灌县来察看,在此遇见二人斗得正酣,便出手制止,遂问原委。李少华将壶中仙釆花行奸良家妇女c坏人名节之事一一说明。壶中仙无言以辩,只是伏地嗑头,口称请师傅饶恕。清虚道长闻言大怒,随手一个仙人摘桃便废了壶中仙的人伦。然后将壶中仙押回青城山打入后山洞中关押起来。同时责怪李少华不早报告自己,有欺骗师叔之罪。将李少华逐下青城山。李少华也很愧疚,觉得自己为了翼王的英名,包庇壶中仙,以至养痈遗患,铸成大错。也只得下山而去,隐姓埋名在成都做了一个账房先生,以延残年。 这壶中仙近日因清虚道长羽化,众道放松对他的看管,故逃下山来找李少华寻仇。他早就知道李少华在成都东大街"茂源"绸缎铺当账房先生。因为有青城山的道士下山到成都化缘看到过李少华,回来在洞外闲谈时被他听见,记在心里,这次逃了出来就到"茂源"来寻仇。但他在"茂源"被李少华运用内功将他也运用内功定住的锡酒壶轻轻拨出两丈开外的街沿上,知道李少华这些年的武功并没有废弛,不敢硬来,就只好离去,容后再图。 李少华下山到成都做了账房先生。好在辛亥鼎革c君父大仇已报,李少华也就与世无争了。不想壶中仙器量狹窄并不放过。李少华还是怕同门相残。当初天国的大好形势就是内部火拼葬送了的,所以翼王为了避免火拼才远走川滇。作为翼王的卫士,李少华深知这一点。故决定离开成都,回湖北武当山。避开壶中仙寻恤,以免同门相残,让外人笑话,给翼王丢脸。 所以李少华飘然一身买舟东下,回湖北武当山而去。在舟中李少华想到自己十四岁参加太平军,十六岁随侍翼王c十八岁时翼王遇难,(1863年)距今已有五十余年,自己也是一望七老翁了。太平天国的事业影响自己一生。在归隐山林之前决定到南京去看看,凭吊当年的古战场,也算是对死难太平军弟兄的怀念,也算是对自己那段历史的一个总结。故船到宜昌,他并不下船,而是加票钱到南京下关码头舍舟登岸直接去了南京城内。 这壶中仙当初是被清虚道长用内功废了人伦,并非断其命根。只是用内功锁住了他经路脉络使其不能行奸而巳。他被关押在青城后山洞中,门外每天有两个道士轮班看管。清虚道长又每夜练完功后前来巡察。根本无逃跑出去的机会。以他的本事要想打出去更是妄想。清虚道长的本意是要他在洞中反省。因是同门中人,有师徒之情,不忍要了他的性命。关起来不给青城山丢脸就是了。这壶中仙在洞中无事也就每日练外功c习内丹c修吐呐导引之术。时间一久这大小周天c任督二脉俱被他打通。这行周公之礼的人道也自然被他打通。只是没法出洞釆花行奸而巳。这清虚道长羽化之后,看管他的老道慢慢也就松懈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律条关在这里。渐渐的壶中仙就可以出来和众道同参三清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壶中仙趁众道不备,从后山运动清功潜逃而去。他白天游走于场镇水陸码头,靠测字算命骗几个钱财维持日常开销。夜晚则运动轻功跑到远处州县去采花行奸,做下几宗重案。时间一久江湖上纷传有一骚道人专在夜间去人家釆花,闹得惊动官府发下海捕文书,画影捉拿他。壶中仙感觉如此下去终非长策,便决定先到成都找李少华报了仇再说。结果一看李少华功夫不减当年。他不敢造次,便离开"茂源",只是在附近注意李少华的行踪。第二天他在暗中见李少华要走,便在一个幺店子剃了头发和胡须,弃了道袍换上一身平民装束,一则避开官府画影捉拿的麻烦,二则不易被李少华发现。他当晚又潜入一大户人家,只是此次没有釆花,而是盗取了一些钱财做路费开销。就这样壶中仙尾随李少华到了南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北京的会馆开建于清初。地址都在外城。当时各省在京城的同乡,为了联络方便,增强奥援,于是纷纷开设会馆。各省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住会馆可以解决食宿。进京候补c叙职的官员c在京任职的本省京官也可以住宿会馆。会馆有彼此互通声气的功用。本省人来京办事c旅行c甚至流浪者一般也可以暂住一段时间。每年新春各省的会馆还进行一些演戏的迎春hu一 d一ng。做得漂亮点的直接请本省的戏班进京唱地方戏,听乡音以慰在京同乡的思乡之情。 陈吟秋春节一过即辞别父母c妻子,带上家人赵洪在府南河码头登船,经华阳c彭山,由宜宾而入长江,过重庆c经三峽c过湖北武汉在南京舍舟登岸,乘津浦铁路列车到了北京。住进了位于骆马市大街北侧的四川营棉花上七条胡同一号的四川会馆。馆门上挂有一块“蜀女界伟人秦良玉驻兵遗址”的门匾。安顿停当后他就出门去拜会他父亲陈太傅的堂兄,此时为国务院i shu庁管铨叙的陈太基,想走他的门路谋差。 陈太基前清在吏部考功司任职。考功司掌文职官之处分及议叙﹐bàn li京察﹑大计。是个六品主事。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四月,清政府成立责任内阁,五月,内阁颁布官制,设立制诰c铨叙等局,吏部裁撤。陈太基很是狼狈,本来就是个区区六品主事(科员)的穷京官。现在失业在家,一家人三餐都难以为继。正在回乡或者继续留京走门路的两难之际,清帝逊位,国家鼎革入了民国。此时陈太傅写信给北洋的一个朋友托他举荐自己进了国务院的辅助机构i shu庁,以他在吏部的经历主管了铨叙的工作。这下时来运转。民国虽是承清旧制,但要搞新政向西方列强的文官制度靠拢。这个工作清末就在搞。陈太基就是因此失业的。但民国一立,人事丕变。过去是人家要他走路,现在是他要别人走路。走他门路的人不少。但都不是什么大官。都是像他这样的科员之类找碗饭吃的过去的穷京官。政府的官员有特任c简任c荐任c委任si ji九等。他最多也就是在科员c县知事这些普通文官上搞点名堂。要想荐任当科长之类的,也还得托人走门路。 之前陈吟秋父亲已经去信说明拜托他的意思。三月底四月初北京的天气还冷。"那有我们四川好哦!"陈吟秋对家人赵洪说。并要他将行李中自己那件絲质长袍拿出来给自己換上。出门叫上一个拉东洋车的,坐到他堂伯父的府邸前,下来付了车钱。见府前停有几辆东洋车,正有衣着光鲜的人往里走。陈吟秋不敢造次,略停片刻等那些人进了院门,他才过去要门房通报。门房见是侄少爷,一溜小跑进去,紧接着又出来对陈吟秋说:“老爷先请侄少爷去后堂见过夫人,他此时有客。他忙过了就过来。他还说都是亲戚,侄少爷不必拘束。"说完他便带陈吟秋从院子侧边绕过,进入后堂屋。这是一座小灰砖四盒院。陈吟秋见过堂伯母行了大礼,递上从四川带来的土特产礼物。丫环献茶递座后,两人就拉些四川老家的家长里短的闲话,等候陈太基。 过了一阵陈太基才把那些来托他的人送走,满面春风地走进后堂,与陈吟秋见过。陈吟秋与他行大礼嗑头见过后,陈太基说道:“贤侄,你父亲的信我早已收到,意思我也明白。你是学法政的高才。现在民国丕造,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政府极需法政人才,故大总统决定要在京师和各省开办法政学堂。我们四川总督派到ri běn留学法政的贵州举人黎渊,最近才被大总统委任为北洋法政学堂监督。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写一个资格简历和én pg一并给我,由我找人保荐你。” 堂伯父陈太基任职国务院辅助机构i shu厅。陈太基这个国务i shu负责铨叙。这个情况陈吟秋知道,所以才赴京师来找他谋差事。其时政府在举行文官kǎ一 shi,但陈吟秋上届高等文官kǎ一 shi没有来得及参加,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举行。所以他和父亲商量后就走保荐这条路。他知道堂伯父的职权只能委任,以他留学ri běn的学历找人走荐任的路子,谋个科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尤其当时在政府各部门有很多留洋归来的留学生。其中以留日学生为多。政府还聘了一些ri běn人为顾问。ri běn的影响在政府中是很大的。因此陈吟秋认为以他的学历资格,保荐是不存在问题的。他回会馆后就给家里发了一封:“贵人相助,静候佳音!”的电报,自己则和家人赵洪在会馆中等堂伯父托人荐举的消息。 过了两天陈吟秋正在馆中清坐看书。一人推门进来道:"辜负春光c辜负春光!吟秋兄真耐得住寂寞。"抬头一看是隔壁住的同乡华阳人方桐,是个做京广百货的商人。住在会馆等商家发货。一人在隔壁觉得无聊,故跑过来找他闲话。陈吟秋叫赵洪看过茶,便问道:"方老板几时能离京?"方老板答道:"还要盘桓几日。天津到浦口是火车托运倒还不要紧,从浦口由水路到重庆可以坐英商太古公司的轮船没人敢打劫。但重庆到成都就得找人保镖了。待货物上路我通知成都派人去接,我就可以离京了。"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些京师景象的闲话,看天色已晚陈吟秋便要安排晚饭。方老板说:"好!就在陈兄这里吃几口。今晚我在八大胡同还有个茶围。不知陈兄可否赏光一起去?"陈吟秋正闲着没事,早就听说八大胡同的艳名,正想去看个稀奇,就同意了。 有清一代八大胡同乃是名士c名嫒浅斟低唱,吟风弄月的胜地名所。庚子年的赛金花与瓦德西,风流韵事更使八大胡同名噪一时。有文人已把它编成戏曲来弹唱了。这几年北地胭脂c南国佳丽在这里艳帜高张c争强斗奢,更使得这里歌馆酒楼林立,箫鼓沸天c莺歌匝地,成了一个北国的金粉胜地。当时风气使然,也没人认为士大夫逛八大胡同是下流之事。相反上至王公巨卿的纵横捭阖,下至一般的能员干吏的政事秘辛,几乎都是在八大胡同的花酒笙歌中摆平的。 陈c方二人匆匆吃过几口饭,在会馆门口一人坐上一辆东洋车向八大胡同而来。方桐预约的茶围在大栅栏附近的一家叫"万里香"的大茶馆。走拢一看正是上夜市的时候,人声鼎沸c坐无虚席,好不热闹。茶馆附设有歌场。由一群妙龄女郎轮番登台清唱京剧。茶客只须花上两角毫洋,便可一边品香茗,一边听珠喉清唱。花钱不多,经济且实惠。你也可以不点,只喝茶,听别人点唱的就行了。耐坐的话,你还可以尽兴一个晚上。所以京师各色人等趋之若鹜。 一般在茶馆献艺的姑娘都有几分姿色。个别色艺出众的是唱压轴戏的,也是茶馆老板的的摇钱树。这些女孩子大都出身贫苦人家,被父兄或典c或卖,操起了卖唱生涯。她们登台时遍身绫罗,笑靥如花。虽说是献艺唱歌挣钱,其实内心是有苦楚的。茶馆表面上只收茶客两个毫洋的茶资,听歌是不要钱的。但点歌是要钱的。如果不要钱c只是两个毫洋的茶资,那茶馆老板和唱歌xiǎ一 jiě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而这点歌中又有学问。茶馆中有些熟客,他们是另有别图。目的倒不在于听唱,而在于捧角。角色要有人捧,才能成为名角。你唱得比梅兰芳好,没有人捧,你也成不了梅兰芳。就是这个道理。北京就有一批专捧角的遗老遗少。根据自己的钱包大小,或戏场c或歌台c或茶馆,找角捧。这也算是一种精神消遣。 方桐是个游走京师的老茶客,几个他约好的京师商人已来了。互相介绍寒喧坐下后由方桐开了茶钱,大家就听戏。台上歌女正在一展歌喉,学唱正流行的梅兰芳的"贵妃醉酒。"一声"海岛冰轮初转腾,"底下茶客听得闭眼晃头,拍手击节。唱完后方桐手按茶碗盖,翘起一个姆指,偏头朝座侧的茶役递个眼色,茶役立即会意,提起水壶来一面冲茶,一面低声问道:"点哪个姑娘,几支?"点一支歌是大洋一块。答话之间方桐从茶桌底下递了一卷银票过去。这是规矩,不能在台面上交钱,也是顾脸面的意思。不能太直接了,弄得彼此脸上不好看。茶役接过钱后,便进入后台,过了片刻,台口便挂出一张粉牌,上写:"方桐先生点清妍xiǎ一 jiě‘苏三起解’戏"。等前面的歌女唱完躹躬谢幕后,在茶客的掌声中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走上台,侧身倚桌而立,用京胡拉过门的时候,掉过头来朝台下点戏的方桐(刚才茶役到后台时给她指认了的)飞过一个眼锋,算是心照,打过招呼了。没有这个眼锋,歌女也就不要吃这碗饭了。这是行规。方桐顿时如着疯魔,拼命鼓掌,大声叫好。陈吟秋和方桐几个朋友也鼓起掌来。 京师茶馆的点戏,实际上也是捧角献殷勤。并不是要歌女把点的戏都要唱完。否则,阔气大方的客人一出手三c四十支,歌女一晩上唱得完吗?如果唱一曲戏给一曲的钱,一晚上歌女挣的钱还不夠老板走费用。所以无论你给多少钱,歌女根据茶役报来的点歌顺序唱一两曲也就夠了。这是茶客和茶馆都遵守的规则。红歌女点的人多也是如此。不然自己累得倒嗓不说,你还要不要别的姐妹吃饭? 歌女和老板最喜欢的是茶客"打擂台"。如果遇到两个客人同时捧一个歌女,而且双方都是富豪,各邀一帮人来"打擂台",互相争强斗胜,点戏则互相加码,你五十c我一百的,喝彩比谁叫得响亮,会把个茶馆闹翻天。 此时就要考验歌女的掌控能力了。两边都不能得罪,两边讨好,掌握火候,媚眼频抛,让两边都觉得有意,都意兴未尽,这样双方层层加码,才赚得到钱。如果掌控不好,或者稍微不老道,被一方识破恼羞成怒,就要跳上台来打耳光的。这也难为这些歌女,江湖上的饭不好吃。 今晚方桐就是叫上京师的朋友和陈吟秋来"打擂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与方桐"打擂台"的是一帮湖广的客商。过去与方桐在生意上有些小过节。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尤其出门在外。所以都打肚皮官司,并没有撕破脸。谁知道双方今晚上却在茶馆较起了劲。开始都还好点,后来你一下c我一下,塞给茶役的钱越来越多,商人重利,心里疼,脸上又丢不起这个面子。就这样僵持着。虽然是"打擂台",但规矩大家都懂。歌女逐次献唱,台上粉牌轮翻。 茶园的茶役都是老江湖,眼睛极毒。他对走进茶馆的茶客看一眼,从你的衣着鞋帽,面色气质,行为举止就可以判断出你属于三教九流中哪一流。但他脸上并不露出,只是在吆喝声音的高低,安排座位的前后左右上区别出来。茶客自然也懂,根据自己的身份c钱袋,自己也知道自己应该坐哪张桌子。京师茶役是很势利的,但这势利是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能明目张胆的。京师是藏龙臥虎之地,什么皇上c达官贵人微服私访,公子王孙仗势欺人之事,在戏曲说书上多了。说不定你就遇上哪个太爷太岁,轻则挨嘴巴,重则弄到衙门关几天。出来则没有哪个东家再敢雇你。因为你不老到c做事不长眼,不懂分寸。这叫倒了自家的招牌,断了一家人的生路。 茶役除了腿快手勤外,还要眼观六路 c耳听八方。手上掺水泡茶,眼观客人举动,耳听四周说话。随时掌控场内情况。喝茶的c点歌的c唱歌的全由他来回联系。有一个好的茶役,茶馆的生意都要火爆许多。 但要练成为这样的好茶役,也非一日之功。先是要拜师学艺,要识得字,上过几年私塾或进过几天小学。然后在茶馆从担水烧水洗茶碗,扫地抹灰清场子做起,到二十几岁了,开始正式待客,慢慢历练。有了师傅的指点,茶客的喝斥,老板的臭骂,歌女的嗔怪的经验阅历,才能练就这双毒眼和能力。具有这双毒眼和能力,再加上自己的悟性,一般要在四十岁左右,才能"成才"。也有"成才"早的,但那大都是叫花子或妓院的龟奴出身。 今晚是茶役老熊当班。他轧出苗头不对,感觉这样下去要出事。茶馆也怕出现茶客吵架动粗的事,倒了招牌,以后谁还敢来喝茶捧角?老熊正在骨碌碌转着双眼警惕这两桌时。轮到歌女清妍上场,昨晚就是她献唱时两方开始打的"擂台"。 清妍今晚多瞟了方桐他们这张桌子几眼。年轻人好奇,毕竟历练不够。平时都是些粗俗不堪的中年客商,今天怎么有一个年轻俊朗的书生呢?心里这样想着,不觉分了神。湖广客商中塞钱点歌的那一个一看机会来了,就立即跳上了歌台。 客商江湖中有一套路叫:"打丫环c丑xiǎ一 jiě。"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指桑骂槐c借题发挥之类。生意人讲究个见面之情,说不定以后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彼此心照,但不能撕破脸。撕破脸除了当时让对方下不了台,还担心对方以后报复。行走江湖常在外的人是不能结仇的。这是江湖经验。 只见那客商口中边骂边走向清妍c挥手要扇清妍耳光。清妍不知所措,一下停住唱,睁大惊恐的眼睛,张着小嘴看着他。场下也被这情景惊住了,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光直旋那湖广客商的后脑勺,湖广客商脚一软瘫坐在台上,身子一歪倒下。众人"阿"的一声,怔住了,回过头来在场中找那白光的出处。这时茶役老熊见机连忙跑上台,忙扶着清妍进了后台。茶客们松了口气。茶馆老板和几个茶役,忙跑到湖广客商前蹲下,湖广客商的朋友也围了上来。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时陈吟秋站起来向四周一拱手,朗声说道:"大家别急,是我所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把他抬到一边,在下来医治他。"说话间他已经登上台。原来是陈吟秋随手将手中的茶盖飞出,止住了那湖广客商打向清妍的耳光。几个茶役把那客商抬到大堂内楼梯傍的一张大长条凳上放好。这是平时几个茶役无事时坐着听戏的凳子。刘吟秋叫人端来一碗凉水,含在嘴里向客商脸上一喷,然后又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客商醒了过来,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众人松了口气。陈吟秋心中有数,他飞茶碗盖只是点了客商的穴道,刚才已给他解了。就对茶馆老板说:"请老板继续做生意!剩下的我来打理。"老板见无事,且有人承担,便放下心来,便叫茶役把台上的茶碗碎片扫了,继续开唱。这一切的发生,前后不过十分钟。茶馆又拻复了常态。只是此时出场的不是清妍姑娘了。方桐他们几个和湖广客商早就过来了,见无碍也就放了心。方桐知道发生此事他有责任,便说:"走c大家都是朋友,我在傍边的‘四喜斋’做东,大家喝一台,算是我给大家陪罪了。"湖广客商是江湖中人,只要有人一拿言语,说了下台阶的话,自然也就顺坡就驴的下了台。姑且不说以后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弯,说不定还要打交道。就是今晚也是自己这边先撒野c先亏理。不能把话说绝c更不能把事做绝。这个江湖规矩是懂的。所以几个湖广客商一听,为首的便先就喜笑颜开的答应了。其他的人更无话,挨了打的人也不好硬着,犯众怒。于是一群刚才"打擂台"还较劲的人,勾肩搭背,你哥子我兄弟的进了隔壁的"四喜斋。" 酒过三巡,菜品五味,大家都放开了拘束,便无话不谈。有人就问陈吟秋武功了得,师承何派?陈吟秋从不愿说自己会武功。他认为武术界有个陋习:踢馆比武。本来习武是强身健体,像国外的体育一样。但有人偏要比个输嬴。来比武的他赢了还好点,输了便结下仇怨。好的他回去自己练,练好了再来比;不好的他就八方找高手来帮忙打,非要打赢不可,弄出一摊事来。陈吟秋不愿说这个事,用话将话题岔开。好在商人兴趣在钱,行走江湖又是何等精明世故,一见陈吟秋将话岔开,知他不愿意说出门派,便不再有人提此事了。大家说些生意上的事情,最后酒足饭饱尽欢而散。 其实蜀中武风甚炽。在城镇乡野c士农工商c三教九流里不乏爱好者。到处都有人开馆授徒c打拳溜脚c舞枪弄棒。陈吟秋小的时候陈太傅就给他聘请了师傅授他武功。那时正是同治中兴时期,曾c左c胡c李以书生而掌兵符,做出一番大事业。很为天下读书人吐了一口气。所以陈太傅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也能成为上马杀贼c下马草檄c忠君报国的文武全才。俗话说:穷不习武,富不教书。习武开销很大。单说师傅的衣食住行c酒肉茶饭,就是一笔大开销。还不说薪资年三节两寿的馈赠。好在陈家在嘉定府(四川乐山的旧称)是巨室,倒不在乎这几个钱。因此陈吟秋自小就受过良好的武学训练。家里又有钱,儿子又肯学,陈太傅把蜀中的"僧c岳c赵c杜c洪c会c字c化"八大门派的师傅都请来教过陈吟秋。 十六岁那年陈吟秋参加过嘉定府的文武童生kǎ一 shi。文童生kǎ一 shi就不说了。武童生kǎ一 shi那天陈吟秋骑着马,身背弓箭c腰佩宝刀气宇轩昂地进得城来。由于有马匹之赘,也是为了习武方便,他并不住店,而是和侍候的家人找人家租赁了一个地点适中的房屋居住。早上练武,上午在住处读兵法谋略一类的军事理论书籍,下午会武友切磋琢磨武艺兵法。 武童生kǎ一 shi分笔试和武试:笔试考兵法c谋略;武试考刀枪剑戟c拳法棍棒c骑马射箭等。 武考在较场举行。旗牌官唱名到陈吟秋。只见他头戴红帽,手戴玉石搬指,身穿边扣前后开叉的袍子,卷起白色的马蹄袖,腰围系上二寸来宽的缎带,带子正中是一块白玉扣子,脚蹬黑色缎靴,夹马俯身轻舒猿臂开弓射箭,箭如流星正中靶心。全场一片喝彩。府县台大人和监考官就坐在演武庁台上观看。 第二天是考"立射"。"立射"在嘉定府衙门内考。衙门头门口是两对石狮。进头门走一段路是二门,又称仪门。从二门进去要过一个很大的坝子就是大堂。坝子左边是兵c户c刑三房;右边是吏c工c礼三房。大堂后面是二堂,再进去就是三堂。"立射"在大堂和二堂之间的坝子上进行。箭靶立在二门,考生在大堂前开弓。府县台大人和监考官员坐在大堂监考。昨天陈吟秋就给他们留下印象。今天陈吟秋又是三箭连中靶心。当即就叫到堂上着实勉厉了一番。 然后第三天又到较场演武庁唱名一个进一个逐次展示刀戟剑棍等十八般兵器,以及自己擅长的兵器。最后是举石锁。 当年陈吟秋就取得嘉定府文武童生kǎ一 shi第一名。这是几年后以秀才资格被四川总督岑春煊保送到ri běn留学的原因。 陈吟秋到ri běn后打开了眼界,知道冷兵器时代已经过去。对武术也就只把它作为强身健体来对待。这次情急之下露了一手,倒不以为然。自从和方桐出去惹出是非后,陈吟秋就不大出门了。实在无聊也就在会馆附近散散步,看看京中的市井里巷,也算是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方桐的生意也料理好了,货物已发运。成都方面也打电报通知了。便搭乘津浦铁路列车回四川成都去了。只有陈吟秋c赵洪主仆二人在京候差,等堂伯父跑动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陸徴祥当了首任外交总长后即对外交部进行改革。他是出使欧洲多年的外交专业人才,所以努力使中国的外交体制转型,外交人员要职业化。向他推荐进入外交部的人要苻合三个条件:一c要kǎ一 shi;二c不分地域;三c要会一门外语。他就精通法语。 当他接到国务院i shu陈太基举荐的陈吟秋的推荐信后,看了陈吟秋的履历资格,觉得出了kǎ一 shi外,其它都苻合进外交部的条件。尤其此人是在ri běn学法政的,想必对国际法也应精通。对日交涉应是用得上的人才。关于kǎ一 shi由外交部对他进行kǎ一 shi,以后国家举行高等文官kǎ一 shi再让他参加。考虑好之后,陸徴祥就派人通知陈太基,让陈吟秋去东堂子胡同外交部来面谈。 陈吟秋与任外交部次长的曹汝霖都是ri běn法政大学毕业的。只是曹汝霖早陈吟秋两届,算是校友。此时留日学生因人数多,政府和ri běn的交涉也多,中央和各省搞新政,借重他们很多。所以留日学生在京师和各省很吃香。政府又请了一些ri běn顾问,袁大总统的法政顾问就是ri běn人有贺长雄。 陈吟秋穿了一身在ri běn定做的西服。他们留过洋的都不喜欢穿长袍马褂。他也知道陸总长长外交部后就专为外交部制定了外交官服制,也是一个不喜长袍马褂的人。 外交部就是前清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c后又改为外务部。进入民国后改为外交部。陈吟秋喊了一辆东洋车坐到时,远远看见门前正在施工清理下水道,就叫东洋车停了,自己从施工现场的傍边绕过去,进了传达室。他通报了姓名,递上名剌。仆役即进去通报后,里面传:请来客会客室稍待,总长马上接见。 一会一个仆役带陈吟秋进了总长办公室室。办公室正墙挂了一张“不忘马关”的条幅。落款是林琴南。进门他先向陸总长躹躬施礼,待陸总长伸手与他握手时,他才伸手略微一握。陸总长目光敏锐但面目和善。他对陈吟秋道:"陈先生,陆某在回国就任外交部总长前,曾向袁大总统提出三个条件:外交次长应精通yg yu;陆某不向他部荐人,他部亦不得向陆某荐人;外交部人事不得由他人干涉。蒙袁大总统答允了,陸某才启程回国。于3月30日任外交总长,改外务部为外交部,5月3日通告启用外交部印。前几天陈太基先生向我举荐了你,有违我用人的初衷。但看你的简历资格,倒也苻合外交部用人的标准,也理解陈太基先生为国荐才心切,今天找你来,一是要说明你要参加外交部举行的全国kǎ一 shi,和国家高等文官考;二是想听听你对我国对外关系的看法。哦c你坐下慢慢谈!" 陈吟秋并不坐下。他是个自视甚高c对自己期许很大的人。这次走荐举的路子,是因为国家新造,一切制度都在草创,未上轨道之故,不得已而为之。他并不是怕kǎ一 shi,或不学无术想混官之人。所以听陸徴祥这么一说,觉得有点委屈。但又知道陸总长真正为国选才的良苦用心。便侃侃而谈道:"陸总长长外交部以来,部务气象一新。所有原在部任职人员,陸总长都一一考察后再行录用。连大总统的侄儿因考察不合格都裁遣不用,外交部缺员竞达一百五十多名。京师众人皆知。正因如此,我堂伯父才写信举荐于我。他认为我正是总长需要的人才。为国荐才,‘内举不避亲’,古有名训。现国家新造,非前清官埸陋习可比。故吟秋也敢不惴冒味,前来登门求职。" 陸徴祥笑道:"这么一说,你倒自认为是个人才啰?" "人才倒不敢自许。但吟秋留日八载c专习法政,取得ri běn法政大学博士学位,精通英c日两国外语。想来应合总长釆用部员标准。"陸徴祥是上海广方言馆学法语出身,后入北京同文馆深造,也只会法语。被总理衙门放差俄国,任驻俄使馆四等i shu兼翻译。因俄国上流社会以说法语为荣,外交界通用法语,所以陸徴祥的法语派得上用埸。 陈吟秋继续说道:"至于总长问道对外关系,非吟秋专攻。吟秋所攻为法政律令。如用之于外交,吟秋认为外交关系当以国际法为准,与列强交涉时当以此法理说之,谅列强不能难我!弱国无外交,但列强不能掩我之嘴c不能闭塞万国耳目。所以在有关我国权民利与列强交涉时,当据理力争。利争一分是一分c理说一句是一句。这是其一;其二,列强之中,英c法以谋我利为主,英谋西藏,法窥云南;日c俄c德以谋我疆土为主,日c俄c德皆图满蒙,而俄又染指x jiāng。此三国数年之内为争夺满蒙c山东必有一战。待其两败俱伤之时,我国趁机要求修约撤兵。此是我外交部应做之准备工作。其它内政外交非吟秋专攻,故不敢胡言,以辱清听。" 陈吟秋一席话说得陸徵祥暗暗称是,但脸上并不露出。毕竟是出使欧洲多国的外交专才,喜怒不形于色。说道:"陈先生在ri běn多年,可对倭人习性有所了解?""略有所知。"陈吟秋也不客气。"可否赐教?""不敢!以吟秋数年在日之经历,愚认为倭国乃‘奴仆’习性。何以见得?"陈吟秋自问自答道:"我中华地大物博c人口众多c物产丰富c历史悠久。好比一大户人家。"说到这里陈吟秋略一顿c看了陸徵祥一眼。他知道陸徴祥乃上海人氏,平民传教士家庭出身,怕他多心。"而ri běn像一有业的健仆走卒,如《红楼梦》中的周瑞家。两千年来在我中华这个大户人家的阴影下生活。看东家錦衣玉食c绫罗绸缎,自家省吃俭用c勤苦劳作,勉强度日,不及东家于万一。因此用妒嫉而生恨。平时倒不敢露在脸上,只是拼命向东家学习,拼命克勤克俭,希图赶上东家,过上东家那样的日子。怎奈先天不足,只能对东家又妒又恨又羡慕。对东家表现得恭恭顺顺。后来东家内出败子,外遇强邻,家道败落,这仆人见机会来了,家败奴欺主,墙倒众人掀。趁火打劫,全不念当日东家待他的恩情,只想到当日自己的淒凉。所以下起手来,比那些强邻还狠。另外因为他原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对大户人家了解得比强邻清楚,所以整起大户人家来招招狠手c处处致命,一点都不留情。这也是他两千年所受积怨c酸楚所至。还有这仆人翻身之后c就想托大c当主子。就要拼死命踩踏原来的主子,而且因为没有多少文化底蕴,一付小人得志的嘴脸,要把原来的主人打趴下,自己要与强邻并驾齐驱。这种仆人还有一个德行是服强不服弱c欺弱怕恶,你一旦把他彻底打回原形,他马上又回到仆人本色——克勤克俭c苦吃勤作,又把自己的家当做起来。这个时候他是清醒的c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仆人,只能靠自己勤作苦吃。但一有家当他又要翘尾巴。所以我认为ri běn人是仆人性格c小人德性。所以我国与ri běn签订之不平等条约,他明知不合理,他也要我国执行。他认为你答应了的事,你就得守信用执行。而全不管我国是在什么条件下答应签订的。盖是当初ri běn在欧美列强压迫下,也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而且忍痛执行。ri běn认为他们是如此,我国也应如此。全不知‘恶债不还’的万国公理,况且我国已改朝换代"听到这里,陸徴祥哈哈大笑,打断陈吟秋的话道:"有意思c有意思。欧人研究ri běn民族性的有说ri běn人是‘海岛民族’,有说是‘海洋民族’的,有说是‘海岸民族’的。都不及你这个‘仆人民族’有意思。"陸徵祥把陈呤秋的"奴仆习性"改成"仆人民族"是他搞外交的职业惯性,觉得陈吟秋的说法太刺激人了。另外怕他扯到与日修约上,因为要修改与列强,尤其是ri běn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是个大题目,非国力强大不可。现在不是时候。他知道陈吟秋了解ri běn与欧美列强修改不平等条约的历史。"这样c吟秋,"他改称呼了。"你先到参事室去任i shu。参事室的工作是研究涉外法令,发挥你的所长,这个工作很重要。你主持起草草案,参事们审查,最后次长和我审批。kǎ一 shi的事,等部里组织kǎ一 shi了,你再考。你也不算是谁举荐保荐的c你是我考察的。外交部现在这些任职的人我都考察过了的。" 陈吟秋告辞出来,仍然绕过外交部门前修下水道的工地,出东堂子胡同喊了一辆东洋车回到四川会馆。他换长衫布鞋又喊车去了堂伯父家,说了今天去外交部见陸总长的情况。当然关于荐举的那段话他没有转述。陈太基留下他吃了晚饭,说了些要他搬出会馆自己租房子住,家眷也可以接到京中来等闲话,他就告辞回到四川会馆。 第二天他在金鱼胡同一个四合院内租了一大两小三间厢房搬了过去。同时写信将京中情况告诉父母和妻子素梅。他前几天接到了素梅的信和诗,他也写了两首给素梅一并寄回: 玉人新诗动客愁,皇城三月犹拥裘。 回望蜀中新春好,何日又作少年游? 一帘烟雨小桥西,紫燕掠水御沟齐。 呢喃软语筑新巢,纤手轻拭横涙涕。 然后陈吟秋又打发赵洪回四川去接素梅和荷香来京。他在大栅栏c琉璃厂买了些京广百货c纸墨笔砚c糖果衣料等让赵洪带回四川c孝敬二老c岳父岳母以及送给阖府人等。安排停当,自己便到外交部点卯做事。赵洪自走他的。 金鱼胡同离东堂子胡同不太远,他每天也就走着去。一日三餐在胡同里的一家馆子吃包饭。外交部参事室的事情不多,很轻松。他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无事就去档案库把前清总理衙门留下的与各国交涉的档案找来阅读。他觉得自己现在吃外交饭了,就要晓畅外务,了解历来与列强交涉的事件c所订条约的来龙去脉。部里留日学生也多,没事也参加一些应酬。就这样等素梅来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外交部门前的下水道已经疏通了。原来雨后积水要好几天才能消去。部员进出得让仆役背上淌水而过,不然鞋子打湿了没有换的。 陈吟秋到参事室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四个参事也准时到了。京中各部就只是外交部上下班准时,这是陸总长要求的。外交部的部员经过陸总长考察裁汰,空缺达一百五十人之多。剩下的都是一些领风气之先的新派人物,准时到班是容易执行的。 一声电铃响过,部员们知道是总长到部了。过去是由仆役吆喝一声:总长到!全体部员都得起立低头,等总长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才能坐下。这也是前清留下来的陋习。那时的总理衙门是由总理王大臣和四个会办大臣主管的,故有这些规矩,入民国了就继承了下来,也没有人想到要改。陸总长接任后才改为按电铃。也是知会各单位:总长到部c有事各来报告的意思。总长并不是每天到部,有时他要去参加国务会议c谒见总统等。 陈吟秋继续看昨天没有看完的总理衙门留下的与英c俄交涉蒙藏疆界的档案。十一点左右门上传达室的仆役来通知有人找。陈吟秋想是堂伯父家人,走进传达室一看有点眼生,正待要问,来人站起道:"陈爷,小的是大栅栏‘万里香’茶馆的茶役,小的姓熊。"陈吟秋才想起来上次和方桐去喝茶的事,惊问道:"莫非那湖广客商?""不c不!陈爷不要多心。" 原来那天清妍被老熊扶进后台后,老板就没有让她再唱了。清妍从茶馆后街出来,老熊替她喊了一辆东洋车,她坐上回到自己狗尾巴胡同大杂院的家。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娘在挑选高粮面中混的沙子,为明天早上蒸窝头作准备。她爹躺在床上,有一声无一声的咳嗽,她爹是哮喘病。这个病在冬春交替时节更历害。弟弟清泉已经睡了。她娘见她回来有点惊讶,因为比平时回来得早。见女儿虎着脸,也不敢多问。毕竟一家人靠女儿吃饭。女儿家在外面抛头露脸,难免有不愉快的事情。唉!叹了口气,她娘抹下湿了的眼睛,也不声不响的缩上床头去睡了。 清妍进到后面自己的小屋,鞋一脱和衣躺在床上。想到今晚在茶馆歌场差点挨一耳光的事,不禁泪如雨下。要不是那位公子相救,今晚还不知什么结果。前思后想不能入睡。第二天晚上她就找老熊帮忙打听这位公子的姓名地址。老熊能去哪里打听?他也只有等到下次客人来了时再问。 老熊陈吟秋没有等到,他倒等到了方桐。方桐离京前和京中几个客户来附近酒馆辞行,酒后到"万里香"来喝茶。老熊逮了个正着,把陈吟秋的姓名地址向方桐问了个清清楚楚。清妍本想自己登门致谢,又担心人家说她孟浪冒失。所以找老熊代为致谢。老熊白天有空,抽出时间去四川会馆,才知陈吟秋已经搬到金鱼胡同。白天去了两次,没有会到人。一问才知道陈吟秋已在外交部当差了。晚上老熊又要在茶馆侍候,所以直到今天,老熊直接到外交部找陈吟秋。 陈吟秋听完原委后,说道:"些许小事c何足挂齿!请你转告清妍xiǎ一 jiě,让她不必挂在心上。"说着把老熊提来的细八件糕点盒推给老熊,让他拿回去,还给清妍姑娘。老熊急忙解释道:"这是清妍姑娘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是不是你们新派人物瞧不起我们这些九流之外的人?"老熊不说"下九流"这几个字,他觉得太剌耳了。就是"下九流"的人也有自尊心。他刚才就从门役处打听到陈吟秋是留学东洋的博士出身。陈吟秋见他这样一说也不好推辞,就收下了。临出门时老熊说:"对了c清妍姑娘说了还请你多多来‘万里香’捧场。现在你是京官了,在京城有时间。"临末老熊又加了一句。 陈吟秋回到参事室叫仆役给四个参事泡上茶,五个人把清妍送的细八件糕点分而食之。 这样一来平时陈吟秋无事逛琉璃厂,也顺便在大栅栏八大胡同的"万里香"坐坐。有时也点清妍的戏听。自从那晚飞茶碟救了清妍之后,清妍对他心存感激,点自己的戏时,清妍除了唱得卖力外,眼锋也多瞟陈吟秋几眼。茶馆的人是认识陈吟秋的,知道他能文能武,又从老熊那里知道了陈吟秋是东洋留学回国办外交的,陈吟秋手头也大方,常给茶役点小费,所以茶馆上下对他格外巴结。一来二去陈吟秋成了"万里香"的常客。一天老板要陈吟秋给歌场写付对联,给歌场增加点书卷气,去点市井俗气。陈吟秋正好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塊壘,也不推辞,提笔写道: 伤年来国步艰难,群雄束手,策士无谋,唯听燕赵悲歌惊北斗; 叹今宵浔阳惆怅,小髻横波,双鬟侑茶,剩此曼声舞曲唱南朝! 写完众人叫好,老板也觉得切合场景,叫人用玫瑰色海芙绒面料,在上面用粉金嵌金字,制成挂联,悬挂在歌台两侧。 转眼到了端午节,在京各部院放假过节。陈吟秋早上刚从包饭的馆子吃了早饭回来,见大门外停了一辆东洋车,远远看见清妍正在打发车伕。忙上前问道:"清妍xiǎ一 jiě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c不许来啊?今天园子放假,人家过来看看陈先生。不行吗?"茶馆白天是没有歌場的。说着她从东洋车上拿下一个蓝布包的京胡,陈吟秋不解地看着她,和她进了四合院大门。他来京三月知道这些北地胭脂的直爽习性,有些事你不问,她自己也要说。进屋坐定献茶客气后,清妍道:"我一直跟师傅在学小生c京胡。最近师傳说我学得马马乎乎,可以登台了。但我心里又没有底。想陈先生是客人c又是朋友,所以今天登门来请教一下,练个胆,晚上也才敢上台。"陈吟秋听她一说,才明白清妍的来意,笑道:"好c好!把我当试验品。来c开始!"清妍将京胡琴套取下,放在膝盖上,把京胡再放上膝盖,调了几下弦c试试音,然后左右开弓唱起:"今日里在小沛大败一仗。"《白门楼》吕布的唱段。 北京人爱听京剧,听胡琴声一响,院子里其他住户的小孩大人就围到陈吟秋门前,站在阶沿上向屋里探头探脑的看着听着。清妍本是吃歌场饭的,倒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陈吟秋见这样叫清妍干脆把凳子端出来,坐在门前台阶上面朝院子唱起来。一曲唱罢c众人鼓掌都叫好。这下清妍来劲了,把学的几曲小生唱段都练了一遍。结束时自己都觉得唱得好,信心满满的。唱完后,众众余兴未尽的退去。陈吟秋待清妍收拾完毕,出门在自己平时包饭的馆子多要了两个菜和清妍吃晚饭。饭后,清妍告辞回家休息,准备夜场登台。 当晚c清妍登台前先在台上"出将"的马门口,挑开帘缝隙看陈吟秋来了没有,见陈吟秋坐在平时坐惯的位子,才放下心来。茶馆内早就人声鼎沸,众人谈笑在等开场。前两三个歌女唱毕,陈吟秋将手按住茶碗盖翘起姆指,茶役老熊早巳看见,过来假装掺水,低声问道:"清妍?"陈吟秋微一点头,从桌下递了一块钱给老熊,老熊接过钱上台去了。一会儿台上摆出粉牌,上写着:陈吟秋先生点清妍xiǎ一 jiě反串"白门楼"。台下一阵轰动。因为平时这里的歌女都是唱青衣的,反串今晚还是头一次。清妍走上台来,在正中一凳子上端坐,右手执弦c左手扶弓,一声:今日里在小沛大败一仗。"响遏行云c声震屋瓦。下面接连几声:好!好!一曲唱完,马上又有人点:"辕门射戟。" 至此清妍在歌台青衣c小生都唱,渐渐的成了"万里香"茶馆歌台的台柱子。开始在京城慢慢有了点名气。 清妍年方十八。陈吟秋二十有二,家中巳有妻子,这点清妍也知道。但她早就芳心暗许。她想她可以给陈吟秋当妾。北京城里三妻四妾的人家多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新派人物纳不纳妾。陈吟秋只把她当小èi èi看待,好像并不知道她的心思。 这天她要陈吟秋带她到红螺寺去上香许愿,她祈祷像红螺姑娘一样成为心上人的美眷。陈吟秋不知她的心思,也正想赏赏京中的名胜,就同意了。出了东直门,二人一人一辆东洋车直奔红螺山红螺寺而来。 红螺寺始建于东晋咸康四年,原名“大明寺”(明正统年间易名“护国资福禅寺”,因红螺仙女的美妙的传说,俗称“红螺寺”)。红螺寺坐北朝南,依山势而建,布局严谨,气势雄伟。它背倚红螺山,南照红螺湖,山环水绕,林木丰茂,古树参天。红螺寺处于红螺山山前的千亩苍翠的古松林之中,形成一幅“碧波藏古刹”的优美的画卷。 快到庙前了,就见成群的身挎黄布包,上写:"朝山进香"四字,手执青香,口唸弥陀,脚穿草鞋,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首,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善男善女。清妍也赶忙下了车和陈吟秋走在后面。快到山门时,在门口迎接的小沙弥喊道:"各位居士辛苦,请到大厅落坐。"各位香客听后笑容满面,口称:"谢过小师傅。"跟着一个小沙弥从山门鱼贯而入。清妍和陈吟秋跟在后面。因为清妍在黃包车上一路颤跛,腰腿痛就挽着陈吟秋,娇滴滴的像小鸟依人似的,拾阶而上。进得山门,门内一小沙弥将她二人一打量,说道:"二位施主这边请!本寺方丈有话,专请二位施主。"不要她们二人随众进入傍边的大厅。清妍和陈吟秋觉得奇怪,并不认识方丈,怎么倒要专请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清妍c陈吟秋诧异之间,小沙弥又说道:"二位居士,请到禅房落坐。"坐下后两个小沙弥端了两盆水,盆子是搪瓷的,毛巾雪白。二人洗完坐下,小沙弥又泡上两碗香茶和一盒杂糖端上,请二人受用,并不提及其它。 那边进入傍边大厅的十几个居士刚坐定,两个小沙弥就端了两盆水来,拿出两条灰黑色毛巾,请众居士洗脸净手。众人依次洗完后,小沙弥请众居士大雄宝殿上香,上香完毕,小沙朗声道:"各位居士请结善缘,功德自便。"众居士随即在功德薄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有一元的c两元的c最多的不超过五元。小沙弥待众居士功德圆满之后,宣布道:"小庙无有‘常素’(即庙产),故接待诸位居士之斋饭一顿五角,住宿一人五角,要用斋住宿的居士请登记。"众居士登记交钱用斋后即四下散去。有的参拜各殿菩萨,有的亲近供养自己的师傅去了。 清妍c陈吟秋才待开口,小沙弥就道:"请二位施主进香。"二人也就不多问由他安排。进入大殿清妍虔诚礼佛c默默祈愿能和陈吟秋百年合好c早成美眷。陈吟秋是新派人物,是反对偶像崇拜的。但入乡随俗c怕清妍c小和尚尴尬也应付的在佛前默祈一番。 清妍c陈吟秋步出大殿,一小沙弥带二人去斋堂用斋。这斋堂是一小精舍,与众居士用斋的斋堂迥然不同。斋食也特别精致清淡。斋后小沙弥又带二人游览庙前山后的风景,绝口不提老方丈一事。清妍c陈吟秋也不问。本来当初就没有想到有这回事,所以也就当做没有这回事。清妍挽着陈吟秋尽情游玩。 这时庙中又来了对三十开外,四十不到的一对夫妻,带有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健仆。男的头戴黒色礼帽c团花马袿罩在灰色长袍上,架一付金絲眼镜,口含雪茄,手提文明棍,脚穿油亮黑皮鞋,挽着夫人拾阶而上。山门前的和尙们远远望见,齐声附和道:"护法辛苦了,请到客堂落坐。"在山门内的知客僧c照客僧听见喊声,连忙打起客堂的竹帘,手打单掌,口唸弥陀迎接这行人。这几人进客堂坐定后,几个小沙弥手端内有洁白毛巾的搪瓷脸盆鱼贯而入侍候他们洗净手脸,又上了香茶点心。然后知客僧道:"护法远来辛苦了。光临小庙是求佛还是还愿?"那男的道:"求子!弟子年近四旬膝下倘无一子半女。故与拙荆到贵寺来祈祷求子。"那知客僧闻言道:"护法你可带的地方了。小庙的观音菩萨是极灵的。山下前村的王大娘巳是年过五旬,曾在小庙向送子观音祈祷许愿,回去后不久就生下一对龙凤胎。"那夫人一听喜上眉梢,便对知客僧道:"那敢情好!待我以后生了,弟子一定到贵寺来还个大愿。另外不知道贵寺求功名的菩萨如何?我家老爷的官运我也想求一个。"那知客僧闻言笑道:"前朝的刘状元赶考路过此地,在小庙宿了一夜。他是读孔孟之书的人,本不信我佛,他一时兴起,在佛前祈祷金榜题名。后来进京三场过后,果然被皇上点了头名状元。他后来忘了还愿,最后被贬到岭南蛮荒之地。所以小庙的菩萨是极灵的,夫人尽管放心去求就是了。"这对夫妇一听高兴得眉开眼笑,当场就拿出一张一百大洋"见票即付"的银票随喜功德。 晚斋后清妍和陈吟秋出得庙来,在山门前的一棵参天古树下的石条凳上坐下,眺望远处景色。只见远山如黛,村落如棋,暮烟四合,牧童晚归,好一派世外风光。二人正沉浸其间,忽听身后道:"施主c方丈有请!"二人回过头一看,见一小沙弥正稽首合掌施礼。二人也不多说起身随小沙弥而去。 原来这红螺寺中的住持方丈红螺法师乃得道的高僧。昨夜入定之时,空中虚无c户外静寂切声相皆灭c身心俱空c宇宙浩渺,内中突见几人。他知道这几人有些来历。今天这几人来到寺庙,看来与本寺有缘。佛家以慈悲为本,何不点化一二,也是一点功德。 清妍c陈吟秋进了方丈禅房,清妍倒头便拜,陈吟秋合掌施。待二人坐定,红螺法师开示道:"施主二人又入苦海,前路漫漫,悲欢离合,何不早登觉岸,以成正果!"清妍一听就不高兴了,想道:这个和尚才怪呢!开口就想喊我们出家当和尚当尼姑。我正想和吟秋百年好合,做对人人羡慕的好夫妻呢,你倒劝我们出家。所以并不做声。陈吟秋倒不生气,劝人出家c拉人入教本是宗教工作者的基本工作。故微笑言道:"谢谢老法师的的美意,弟子早有出家之念。"听他这样一说清妍急了,忙一扯他的衣襟,陈吟秋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只是当下民国新造c列强环伺,正是我辈青年报国之时。待将来海宴河清c国家富强之时,弟子一定皈依我佛c息影林下。"红螺法师才要再说,清妍忙站起来说:"老法师你老人家请休息了。我们也要去休息了,今天累了一天。"老法师无奈的一挥手:"去吧c去吧!苦海无边 c回头是岸!他年自有相会之时。"二人起身告辞,各自回房寝息不提。 红螺法师又叫小沙弥去请那对中年夫妇。这中年夫妇男的叫曹汝霖c他有两房姨太太,今天随他来的是最小的姨太太。曹汝霖的大房太太巳经生有一子,这小房尚未生养,为了固宠,今天就撺掇曹汝霖来红螺寺求子。曹汝霖就是陈吟秋的上司c外交部次长。因二人来寺先后不同,住宿不同,红螺寺香客游人众多,彼此並未照面。 但红螺法师知道他们有些来历,故要点化他们。待曹氏夫妇进了方丈禅房后,方丈又把前话说起,这曹氏夫妇也一样冥顽不化,曹汝霖小姨太太说道:"弟子为人极是慈悲,怜贫恤苦。只是尘缘未了,还望法师见谅!"曹汝霖道:"弟子也是此意,待我报了大总统之遇之恩,再来奉侍我佛。""好c好c好!我本想送你一偈,但你孽缘太深,只好送你一诗,日后你自颂便知因果。"说着红螺法师叫小沙弥拿过纸来,挥毫写道: “人生安分即逍遥,莫问明时叹不遭。 赫赫几时还寂寂,闲闲到底胜劳劳。 一心水静唯平好,万事如棋不着高。 王榭功名有遗恨,争做刘阮醉陶陶。” 吩咐曹汝霖捡好,挥手让他们离去。待他们出方丈室后,红螺法师道:"国运如斯c气数使然,奈何c奈何!"自去禅房打座入定去了。 第二天一早清妍就与陈吟秋下山而去。清妍有点扫兴,觉得本是来寺求良缘的c却被方丈劝说出家。所以一早就敲窗喊醒陈吟秋而去。待小沙弥拿着功德薄来化缘时,早就人去屋空。 曹汝霖却不那么好走。等老妈子把小姨太太侍候梳洗打扮完毕,已日上三竿。一行四人在小斋堂用过早斋,准备离寺之时,知客僧过来再三挽留。实在看挽留不住,便叫道:"小沙弥!拿文房四宝来!"曹汝霖认以为是要化缘,便从怀中掏出皮夹子准备取银票。只见小沙弥端上十本空白化缘薄,每本十篇,每篇二十行,黄白泛光甚是光鲜。知客僧开口道:"久仰大护法,德高望重c慈悲为怀c声名远播,八方敬仰。小庙无有‘常素’,全寺数百僧人,全靠布施,僧多粥少,缓不解急。日前与住持商议,想到京城c各州府县c张贴募化小引。希望乐善好施的善男善女c在家居士,慷慨解囊c布施结缘。一则斋僧c二则培庙。这次大护法降临小庙,顶礼我佛c膜拜菩萨,实在是与我寺缘法深厚。希望大护法代为募化,广结善缘,无量功德,希万勿推辞。"说着就把化缘薄朝曹汝霖手上递。曹汝霖拿起一看估计要找两千多个人募化,自己那里认识那么多人,况且那有时间去募化,就推辞道:"弟子人缘浅薄,公务繁忙,那有那许多时间去募化。"这样推来推去减到两本,也要找四十个人募化才夠。曹汝霖道:"募化的钱如何交给贵寺?"他再不想到这个庙子来了。知客僧道:"小庙在八月十五封山之后,还要到京城来亲近大护法的。"曹汝霖明白他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后到京城来收钱的。就写了小姨太太在锡拉胡同的地址,他另一房姨太太住西观音寺胡同,大太太住赵家楼胡同。曹汝霖收下化缘薄递给身后的仆人收好,才说待走,小沙弥又递上一本布施薄,曹汝霖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某总长一千元c某督军一千元c某帮会首领一千元。知客僧见他迟疑,便说道:"诸恶莫作c诸善奉行,一毫之善c汇成江河。如果护法嫌上山累赘,如有不便,写上缘薄,待小庙八月十五中秋节封山之后,小庙再派人到府上拜望。"曹汝霖借坡下驴,写了八百元。一行四人才出得庙门。 下山路上小姨太太怯生生的看了曹汝霖一眼,说道:"管他呢,到时候不给。"她知道曹汝霖在心痛那八百元。她摸透了曹汝霖的秉性。曹汝霖冷笑道:"你不怕京中那些达官贵人c帮会人物c善男信女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你就不给嘛!" 到了当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封山之后,红螺寺的和尚带了两块雪豆腐c二两龙井茶,到锡拉胡同小姨太太处收了八百大洋和募化的几千块钱回了红螺寺,此事才告了结。 此后曹汝霖再不许家人去寺庙,要做好事自己做。那诗他也查了是宋人戴复古《饮中达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陸徴祥当了首任外交总长后即对外交部进行改革。他是出使欧洲多年的外交专业人才,所以努力使中国的外交体制转型,外交人员要职业化。向他推荐进入外交部的人要苻合三个条件:一c要kǎ一 shi;二c不分地域;三c要会一门外语。他就精通法语。 当他接到国务院i shu陈太基举荐的陈吟秋的推荐信后,看了陈吟秋的履历资格,觉得出了kǎ一 shi外,其它都苻合进外交部的条件。尤其此人是在ri běn学法政的,想必对国际法也应精通。对日交涉应是用得上的人才。关于kǎ一 shi由外交部对他进行kǎ一 shi,以后国家举行高等文官kǎ一 shi再让他参加。考虑好之后,陸徴祥就派人通知陈太基,让陈吟秋去东堂子胡同外交部来面谈。 陈吟秋与任外交部次长的曹汝霖都是ri běn法政大学毕业的。只是曹汝霖早陈吟秋两届,算是校友。此时留日学生因人数多,政府和ri běn的交涉也多,中央和各省搞新政,借重他们很多。所以留日学生在京师和各省很吃香。政府又请了一些ri běn顾问,袁大总统的法政顾问就是ri běn人有贺长雄。 陈吟秋穿了一身在ri běn定做的西服。他们留过洋的都不喜欢穿长袍马褂。他也知道陸总长长外交部后就专为外交部制定了外交官服制,也是一个不喜长袍马褂的人。 外交部就是前清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c后又改为外务部。进入民国后改为外交部。陈吟秋喊了一辆东洋车坐到时,远远看见门前正在施工清理下水道,就叫东洋车停了,自己从施工现场的傍边绕过去,进了传达室。他通报了姓名,递上名剌。仆役即进去通报后,里面传:请来客会客室稍待,总长马上接见。 一会一个仆役带陈吟秋进了总长办公室室。办公室正墙挂了一张“不忘马关”的条幅。落款是林琴南。进门他先向陸总长躹躬施礼,待陸总长伸手与他握手时,他才伸手略微一握。陸总长目光敏锐但面目和善。他对陈吟秋道:"陈先生,陆某在回国就任外交部总长前,曾向袁大总统提出三个条件:外交次长应精通yg yu;陆某不向他部荐人,他部亦不得向陆某荐人;外交部人事不得由他人干涉。蒙袁大总统答允了,陸某才启程回国。于3月30日任外交总长,改外务部为外交部,5月3日通告启用外交部印。前几天陈太基先生向我举荐了你,有违我用人的初衷。但看你的简历资格,倒也苻合外交部用人的标准,也理解陈太基先生为国荐才心切,今天找你来,一是要说明你要参加外交部举行的全国kǎ一 shi,和国家高等文官考;二是想听听你对我国对外关系的看法。哦c你坐下慢慢谈!" 陈吟秋并不坐下。他是个自视甚高c对自己期许很大的人。这次走荐举的路子,是因为国家新造,一切制度都在草创,未上轨道之故,不得已而为之。他并不是怕kǎ一 shi,或不学无术想混官之人。所以听陸徴祥这么一说,觉得有点委屈。但又知道陸总长真正为国选才的良苦用心。便侃侃而谈道:"陸总长长外交部以来,部务气象一新。所有原在部任职人员,陸总长都一一考察后再行录用。连大总统的侄儿因考察不合格都裁遣不用,外交部缺员竞达一百五十多名。京师众人皆知。正因如此,我堂伯父才写信举荐于我。他认为我正是总长需要的人才。为国荐才,‘内举不避亲’,古有名训。现国家新造,非前清官埸陋习可比。故吟秋也敢不惴冒味,前来登门求职。" 陸徴祥笑道:"这么一说,你倒自认为是个人才啰?" "人才倒不敢自许。但吟秋留日八载c专习法政,取得ri běn法政大学博士学位,精通英c日两国外语。想来应合总长釆用部员标准。"陸徴祥是上海广方言馆学法语出身,后入北京同文馆深造,也只会法语。被总理衙门放差俄国,任驻俄使馆四等i shu兼翻译。因俄国上流社会以说法语为荣,外交界通用法语,所以陸徴祥的法语派得上用埸。 陈吟秋继续说道:"至于总长问道对外关系,非吟秋专攻。吟秋所攻为法政律令。如用之于外交,吟秋认为外交关系当以国际法为准,与列强交涉时当以此法理说之,谅列强不能难我!弱国无外交,但列强不能掩我之嘴c不能闭塞万国耳目。所以在有关我国权民利与列强交涉时,当据理力争。利争一分是一分c理说一句是一句。这是其一;其二,列强之中,英c法以谋我利为主,英谋西藏,法窥云南;日c俄c德以谋我疆土为主,日c俄c德皆图满蒙,而俄又染指x jiāng。此三国数年之内为争夺满蒙c山东必有一战。待其两败俱伤之时,我国趁机要求修约撤兵。此是我外交部应做之准备工作。其它内政外交非吟秋专攻,故不敢胡言,以辱清听。" 陈吟秋一席话说得陸徵祥暗暗称是,但脸上并不露出。毕竟是出使欧洲多国的外交专才,喜怒不形于色。说道:"陈先生在ri běn多年,可对倭人习性有所了解?""略有所知。"陈吟秋也不客气。"可否赐教?""不敢!以吟秋数年在日之经历,愚认为倭国乃‘奴仆’习性。何以见得?"陈吟秋自问自答道:"我中华地大物博c人口众多c物产丰富c历史悠久。好比一大户人家。"说到这里陈吟秋略一顿c看了陸徵祥一眼。他知道陸徴祥乃上海人氏,平民传教士家庭出身,怕他多心。"而ri běn像一有业的健仆走卒,如《红楼梦》中的周瑞家。两千年来在我中华这个大户人家的阴影下生活。看东家錦衣玉食c绫罗绸缎,自家省吃俭用c勤苦劳作,勉强度日,不及东家于万一。因此用妒嫉而生恨。平时倒不敢露在脸上,只是拼命向东家学习,拼命克勤克俭,希图赶上东家,过上东家那样的日子。怎奈先天不足,只能对东家又妒又恨又羡慕。对东家表现得恭恭顺顺。后来东家内出败子,外遇强邻,家道败落,这仆人见机会来了,家败奴欺主,墙倒众人掀。趁火打劫,全不念当日东家待他的恩情,只想到当日自己的淒凉。所以下起手来,比那些强邻还狠。另外因为他原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对大户人家了解得比强邻清楚,所以整起大户人家来招招狠手c处处致命,一点都不留情。这也是他两千年所受积怨c酸楚所至。还有这仆人翻身之后c就想托大c当主子。就要拼死命踩踏原来的主子,而且因为没有多少文化底蕴,一付小人得志的嘴脸,要把原来的主人打趴下,自己要与强邻并驾齐驱。这种仆人还有一个德行是服强不服弱c欺弱怕恶,你一旦把他彻底打回原形,他马上又回到仆人本色——克勤克俭c苦吃勤作,又把自己的家当做起来。这个时候他是清醒的c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仆人,只能靠自己勤作苦吃。但一有家当他又要翘尾巴。所以我认为ri běn人是仆人性格c小人德性。所以我国与ri běn签订之不平等条约,他明知不合理,他也要我国执行。他认为你答应了的事,你就得守信用执行。而全不管我国是在什么条件下答应签订的。盖是当初ri běn在欧美列强压迫下,也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而且忍痛执行。ri běn认为他们是如此,我国也应如此。全不知‘恶债不还’的万国公理,况且我国已改朝换代"听到这里,陸徴祥哈哈大笑,打断陈吟秋的话道:"有意思c有意思。欧人研究ri běn民族性的有说ri běn人是‘海岛民族’,有说是‘海洋民族’的,有说是‘海岸民族’的。都不及你这个‘仆人民族’有意思。"陸徵祥把陈呤秋的"奴仆习性"改成"仆人民族"是他搞外交的职业惯性,觉得陈吟秋的说法太刺激人了。另外怕他扯到与日修约上,因为要修改与列强,尤其是ri běn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是个大题目,非国力强大不可。现在不是时候。他知道陈吟秋了解ri běn与欧美列强修改不平等条约的历史。"这样c吟秋,"他改称呼了。"你先到参事室去任i shu。参事室的工作是研究涉外法令,发挥你的所长,这个工作很重要。你主持起草草案,参事们审查,最后次长和我审批。kǎ一 shi的事,等部里组织kǎ一 shi了,你再考。你也不算是谁举荐保荐的c你是我考察的。外交部现在这些任职的人我都考察过了的。" 陈吟秋告辞出来,仍然绕过外交部门前修下水道的工地,出东堂子胡同喊了一辆东洋车回到四川会馆。他换长衫布鞋又喊车去了堂伯父家,说了今天去外交部见陸总长的情况。当然关于荐举的那段话他没有转述。陈太基留下他吃了晚饭,说了些要他搬出会馆自己租房子住,家眷也可以接到京中来等闲话,他就告辞回到四川会馆。 第二天他在金鱼胡同一个四合院内租了一大两小三间厢房搬了过去。同时写信将京中情况告诉父母和妻子素梅。他前几天接到了素梅的信和诗,他也写了两首给素梅一并寄回: 玉人新诗动客愁,皇城三月犹拥裘。 回望蜀中新春好,何日又作少年游? 一帘烟雨小桥西,紫燕掠水御沟齐。 呢喃软语筑新巢,纤手轻拭横涙涕。 然后陈吟秋又打发赵洪回四川去接素梅和荷香来京。他在大栅栏c琉璃厂买了些京广百货c纸墨笔砚c糖果衣料等让赵洪带回四川c孝敬二老c岳父岳母以及送给阖府人等。安排停当,自己便到外交部点卯做事。赵洪自走他的。 金鱼胡同离东堂子胡同不太远,他每天也就走着去。一日三餐在胡同里的一家馆子吃包饭。外交部参事室的事情不多,很轻松。他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无事就去档案库把前清总理衙门留下的与各国交涉的档案找来阅读。他觉得自己现在吃外交饭了,就要晓畅外务,了解历来与列强交涉的事件c所订条约的来龙去脉。部里留日学生也多,没事也参加一些应酬。就这样等素梅来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陈吟秋这天正在参事室和四个参事议事,门房仆役进来称有人找他。出来一看,是清妍。清妍说是路过,邀陈吟秋今晚到"万里香"茶馆来听戏,她又学了一出新戏。陈吟秋因素梅和老丈人文绍青主仆四人巳经从四川起程要到北京来了。现在的住处肯定不夠,要租一个单门独户的小四合院来住。这两天正在忙此事。下班后即和中人四处看房子。就对清妍道:"今晚可能来不了。内人要到京城来,我正在找房子呢。"清妍一听陈吟秋的太太要来,脸不觉一红,心中泛起一丝酸楚,低头道:"那就不勉强了,改日再来。"说罢转身下了台阶走了。陈吟秋看着她穿着旗袍走远的身影,心中不觉有点歉意,便喊道:"清妍xiǎ一 jiěc等等,我们一起吃了饭再走吧!"他看部员们都纷纷在出各自的办公室,他知道下班的时间到了。清妍停下脚步,并不回头,绞着手帕低头等陈吟秋。 二人吃饭中,清妍道:"我家附近有一四合院,是前清刑部一个侍郎的产业。这房子一直租不出去,不知陈公子想租不?"陈吟秋问道:"为什么租不出去?"清妍说:"听街坊上说这侍郎在刑部当差,不知收了多少黑钱,冤死了多少人。大家不敢租他的房子,怕冤魂来找他,错认了人。"陈吟秋一笑,说:"还有这事。""真的,一直租不出去。侍郎已经南下到上海去做寓公去了。房子由一老仆看守,你要租,他还可 以顺便充当门房。"陈吟秋道:"既然如此,我明天来看看吧。" 因不急于找房,陈吟秋就和清妍一起去了大栅栏"万里香"茶馆。开场陈吟秋就点了清妍新学的唱段。只听一声:"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的"南梆子",全场一片叫好之声。清妍现在有了一点名气,来捧角"打擂台"的也多。只见台上的粉牌一会在换。清妍并不是每曲都唱,只是其他姐妹唱之前,她上台来向点唱人致意,抛两个媚眼。这是茶场的规矩,茶客都懂,并不为难她。这样一来她的身价更高,名角范儿也出来了。只要她一唱把个捧她角的茶客逗得疯魔颠颠的。今天晚上因吟秋在,她特地多唱了两首,这下茶馆就更热闹了。 散场后陈吟秋陪清妍坐东洋车回到清妍家,在大杂院门口告辞,并约好第二天去看房。第二天陈吟秋去外交部点了卯,见参事室无事,打了一个招呼,就前往清妍家。他在街上铺面买了两盒糕点提在手上,进了大杂院,问明清妍家就走去。清妍家在大杂院后左拐角处的一个两间房内。门口台阶上搭了一个小屋是厨房,从厨房门前即进入正屋。屋里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大的是清妍父母睡的。小的是弟弟清泉睡的。清妍自己一个人住里屋。清泉已去上学,今年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清妍爹斜靠在床上,清妍正给她爹喂药。她到刘师傳那里学戏学琴是下午。今天约了吟秋她正在家等。清妍娘在屋里东抹西擦的收拾屋子。清妍见吟秋在外面叫:"清妍c这里可是清妍的家?"忙放下药碗在里面答道:"陈公子c就是这里。你等下c我马上来!"然后走进自己屋里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头发c掠掠鬓角才开门出来。 第二天京城中的名医余晓帆就到清妍家来给清妍爹诊病了。是陈吟秋请的。余晓帆曾是前清的御医。在太医院供职,人称余太医。清室逊位后就在京城悬壶济世。因有御医这块招牌,京中的达官贵人c富商大贾有病都找他医治。所以生意很好。平时出诊费是大洋一块。一块大洋可以买一石米。一石是十斗斗是三十六斤。京城的jg chá每月的工资也才八块大洋。余太医有自己的私人包车。雪白的白色布罩在座椅上,黄铜的手把亮闪闪的。车伕三十多岁正是精壮年纪,拉车跑起来一路生风。 余太医进得清妍家里倒并不计较屋内寒碜,医,仁术也。就给清妍爹拿脈问诊。余太医沉息拿脈良久,方才说道:"从大爷此病脈象上来看,大爷年轻时候是个心高气傲之人。那时凡事争强c劳心过度,操为过度落下的病根。现在人一上年纪,气血两亏,这病相就显露出来。平时总是心肾不交,心劳气喘。夜间多梦,不得安眠。肾不纳气,故而气喘;下元失火,故而脚凉。凉生寒,寒攻肺,故而咳嗽。加之夜多小便,形寒畏冷。"清妍在傍边一听知道余太医句句说对病症,就急了。插嘴问道:"哪要吃什么药才得好呢?"余太医微微一笑道:"不急!老夫自有妙方。一会我给他开一剂引火归元c以交心肾,达到水火兼济的方子,这病自然就好了。"一家人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得连声致谢。 这清妍爹五十多岁,身体本无器质性病变,偶感风寒,因无钱医治,平时清妍娘找些偏方草药,那里治得了病,遂拖为沉疴痼疾。昨天陈吟秋来家看此情形,知道是因无钱治疗的原因,就请了余太医来出诊。并又拿出一张见票即付的五十圆银票给清妍娘,让她买药用。陈吟秋知道清妍一家的生活重担都压在清妍肩上,心中甚是同情清妍。想把清妍爹治好,也可以减轻清妍的压力。 余太医每周出诊一次,开一单子管六天,清妍娘照单子买药就是了。就这样不觉一身清妍爹就可以下坑了,将息旬日,恢复正常出去干他的老本行——揑面人去了。一家人高兴得什么似的,对陈吟秋充满了感激。 陈吟秋早就搬到清妍家附近的院子,等夫人素梅她们到京。晚上无事就到"万里香"去听戏喝茶。然后送清妍回家。左邻右舍都以为他是清妍的未来夫婿。邻居问起,清妍也不作答,只是低头一笑而过。 清妍不是坐料出身,只是拜杨光成为师,每日下午去他那里学一个时辰的戏或者京胡。师傅一句一句的教,她一句一句的学。一段一气连唱完后,就练习京胡,然后再边唱边拉的练习。有时单唱时就由琴师在傍拉琴陪练。 清妍邂逅陈吟秋,心中有了陈吟秋。心中有时想:那怕就是给他当妾我也愿意。唉!这就是命。 原来"万里香"的茶客是以客商和京中的公教人员为主,中年人居多。现在年轻人也多了起来,生意日渐的好。老板知道是清妍的原因,因此戏份钱给清妍也分得多些,对她青眼有加。这天下午茶馆来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递给老板一张帖子,上书:"榴园"二字。老板一看就知道这是观音寺西百顺胡同的一家茶园。便道:"有何见教?""我家主人想请贵处清妍xiǎ一 jiě到我园一唱。"这不是明摆着在挖角吗!老板心里很生气,但脸上并不露出,道:"贵园地处‘云和堂,’‘景和堂,’‘四箴堂,’‘英秀堂,’多少名角在那里。那里轮得上敞店的xiǎ一 jiě登台献丑。"那仆人道:"老板不必推辞,清妍xiǎ一 jiě有此机会,不妨让她一试,说不定将来成了名角,你老板也要沾光不少呢。"生意人一般不硬抗,更不会撕破脸,尤其大家都是生意人。说道:"待我今晚上问过清妍xiǎ一 jiě再回答贵园。"来人无话,自去回话。 晚场结束后,老板叫过清妍如此这般一说,把清妍怔住了。百顺胡同那是什么地方?有句俗语:“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c韩家潭。”当今的名角都出自这个地方。梅兰芳c梅巧玲c程长庚c谭鑫培都出自于此。小女子何能何德?敢到那里去献丑。便慌忙推辞,老板也不多劝,明天照原话回答"榴园"就是。 在回去的路上清妍和吟秋说起此事,陈吟秋反而鼓励她去一唱,认为艺术就是在交流中提高的。就是唱砸了也是一个煅炼,没有谁天生就是艺术家的。清妍一听动了心了,娇嗔道:"你一口一个‘艺术家’的,北京就叫‘角’。我能成个‘角’就烧高香了。那敢还成什么‘艺术家’。都是你们这些留洋学生的乱叫些新名词。"说着用纤指掐了吟秋身上一下,然后咯咯的靠着吟秋肩头笑个不停。陈吟秋当她是小èi èi也不在意。两人走了一段路后,就分手各自回家。陈吟秋虽是把清妍当小èi èi看,但作为一个独自在外的青年男子,心中也不能无动于衷。只不过他的道德自律,才对清妍没有胡思乱想。他只希望素梅早点到北京来,他好结束与清妍这种尴尬的关系。但是清妍仿佛并不这样想。想到这些,陈吟秋叹了一口气,回到住处胡乱和衣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船过三峽,素梅和荷香上甲板来看天下闻名的三峽风光。她们从成都出发巳是六月中旬了,天气炎热。但三峽之中却是林寒涧肃,江风徐来异常凉快。悬泉绝壁之上不时能看见猴群出没。正是:巴东三峽巫峽长,猿鸣三声泪沾裳。"xiǎ一 jiě,你看c那不是那回我们在新都遇到的那个人吗!"荷香眼尖,指着一个扶着甲板栏杆也在看两岸风光的男子。素梅随荷香手指处看去,认出了是在桂湖茶亭代她们解围的周老师。对方也认出了她们,便笑盈盈的走过来打招呼道:"幸会c幸会!不想在这里见到二位。"荷香赶紧说:"我到学堂来找过你,没有会到,我家xiǎ一 jiě要把那一块钱还给你。""唉呀,些许小事你还记在心上。"荷香喊素梅"xiǎ一 jiě"本是喊惯了的,到陈家后因是陪嫁丫鬟,她为了以示亲疏,也没有改称呼。这给周老师造成一个误会,以为素梅还待字闺中。 周老师姓周名凤鸣,也是ri běn留学生。但他是私费。他在ri běn学的是勘探採矿一类的专业。原想回国找出我中华的地下宝藏,开釆出来富国强兵。作为国民也算为国家效力。回国后同学介绍他去光绪三年(1877)前清直隶总督李鸿章委派轮船招商局总办唐廷枢创建官督商办的开平矿务局。他妈周王氏死活不准。说:"挖煤?你一个洋学生去挖煤?‘下煤窑是埋了没有死,当船夫是死了没有埋’,你晓得不!"他也就只好在高师学堂谋了一份教地理的教职。 这周王氏原是个家庭有七c八子女c教私塾老秀才的幺女。老秀才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没有教她认几个字。老秀才娘子比老秀才年纪小二十多岁,是逃荒来的河南人,为了活命跟了老秀才。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刚开始两人过得还好,时间一久c子女一多,生活困难,两口子就经常吵闹。另外老秀才人一老,难免精力不济,对这幺女也就疏于管教。这周王氏从小便养成了刁钻古怪的脾气。市井中那种庸俗势利c尖酸刻薄c爱慕虚荣的习气无一不有。 周王氏自嫁到周家之后,不孝公婆c不敬丈夫c不睦弟兄。把个周凤鸣的爹后悔得踫墙。这妇人先是闹着要单独过,要分家,周凤鸣爹无法只得依了她。和公婆分开后,周凤鸣婆婆有时想看看自己的儿子c孙子,婆婆一登门,开始这周王氏并不吵闹,而是在周凤鸣婆婆面前说周凤鸣爹这不好c那不对的。周凤鸣婆婆难免就要教育自己的儿子几句。周凤鸣的爹是个直性子,受不得委屈,受了冤枉c难免就和周王氏吵闹。这妇人正要他如此,两人就吵起架来。常言道:自己的家永远是儿女的家,儿女的家就不是自己的家啰。两人一吵,周凤鸣婆婆自然就不安生,也就不大登自己儿子的家门了。 总之,这妇人就用这种办法:只要周家的亲朋好友来,都说周凤鸣爹这不好c那不对的。让客人尴尬,只是劝她,说周凤鸣爹不对。次数一多,也不好同周凤鸣爹再来往走动了。别人走后,她又在周凤鸣爹面前说别人这不好c那不对的一些小话,总之是要让周凤鸣的爹心里不舒服。搞得周凤鸣爹成了孤家寡人。没有朋友c没有亲戚。反过来这妇人对娘家这边就好得不得了。她娘室的人那怕就是侄儿侄女她都要袒护。贩毒吸毒,偷窃扒拿,偷汉子都是好人,不准周凤鸣爹说一句。反而逢年过节还要大办席桌,把兄弟姐妹,侄儿侄女c三亲六故请来吃喝一番。周凤鸣婆婆见儿子找了个这么个妻子,郁郁寡欢,不久也就气死了。 这妇人见公婆一死,更肆无忌惮,对周凤鸣爹更为恶劣。周凤鸣爹只要一出门就怀疑他去嫖了,在路上不管有意无意看了某个女人一眼,就说周凤鸣爹想人家了。搞得周凤鸣爹除了在学堂里教课,根本不敢出门。这妇人还有一手对付周凤鸣爹:如果无事可吵了,就说自己这痛那疼的,得了什么病了,要死了。周凤鸣爹是个心软之人,带她找这个名医c那个名医诊治,结果是花了不少冤枉钱,也没有见她好,也没有见她死。但只要和周凤鸣爹一吵架就精神百倍,一点都没有病了。这妇人还是市井俚语中所说的"烂好人,""软恶人"。不许周凤鸣爹在外走动,自己却在外结交三姑六婆c在街坊四邻面前装得多好的一个人,见人满面带笑c又肯招呼人,又肯帮忙。别人什么事找到她,她什么都答应下来,帮不了她也要帮,帮砸了她也要帮。最喜穿针引线当红说媒。因此外面的人都说她好。 而周凤鸣爹是个读书人,一天只知读书,不善结交应酬,做事又知廉耻,因此反而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中落下恶名,认为他不好相处,难打交道。这妇人这样做周凤鸣爹无法也就算了,她有时还强迫周凤鸣爹做自己违心的事,不做就吵。两人一吵架这妇人就从认识周凤鸣爹时开始,前三皇c后五帝事无具细件不漏的骂起直要骂几天。平时做点饭都不情愿,都要絮絮叨叨几句,周凤鸣爹自己做她又不准,从结婚到现在衣服都没有给周凤鸣爹洗一件。搞得周凤鸣爹内心痛苦万分。只要吵架就不准周凤鸣爹上床。平时上个床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周凤鸣爹很扫兴。一来二去也就不上她的床了。这妇人又说周凤鸣爹在外面有野婆娘了。更搞得周凤鸣爹不敢出门。周凤鸣爹要和她离婚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先是提出要五十万大洋,后来降到十万大洋。周凤鸣爹哪里有这些钱!弟兄都分了家了,各有一家人,谁顾及到谁?这妇人也就一顿乱骂。说自己是黄花闺女嫁过来,不给这么多钱不行。周凤鸣爹和他妈两人是早就分居了,各自在自己的房间睡觉,话也很少说。周凤鸣爹没法。只是不理她,不和她说话。这妇人自知无趣,就把对付周凤鸣爹这一套,拿来对付周凤鸣。周凤鸣开始还能忍受,实在忍不下了,就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离家出走。他毕竟不是他爹,惹不起还躲得起。他爹是躲都躲不了。他这次偷偷辞掉教职,准备跑到南京矿路学堂去找同学谋份职业,采矿练铁和自己专业接近。 恰好也上了这条船。 素梅主仆二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情况,大家客气一番各自回舱休息不题。后来在船上餐厅周凤鸣又认识了素梅父亲文绍青老爷,大家谈些成都掌故c沿途风光以消遣旅途时光。船到下关彼此客气一番留下地址,相约以后回成都在一起喝茶。周凤鸣登岸赴南京矿路学堂而去。 文绍青主仆四人舍舟登岸。文绍青决定在南京城内暂留两天,一来坐了几天船,身子有些乏了,二则可以领略一下六朝帝都的风景名胜。素梅是恨不得早一刻到夫君吟秋身边,但又不便说出来,就只能依了父亲。但说好只到夫子庙c贡院一带游览一下就行了,并说你要把六朝胜迹都游完,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文绍青一想女儿也说得对,看看秦淮风月也就夠了。于是主仆四人住进一家叫"连陞店"的旅店。从名字看应是前朝的老店了。前清江南乡试在南京举行,想必是离贡院不远,专接待应试秀才的。主仆四人要了两间上官房,文绍青和赵洪住一间,素梅和荷香住一间。 第二天一早主仆四人吃了早饭,即上秦淮河畔而来。文绍青是进士出身,有科举情结,故先参观贡院。贡院帘门外,横有一条宽约十余米的清水池,池水将江南贡院拦腰分作两段。池上架有一座石桥,即“飞虹桥”。飞虹桥宽6米,长约15米,用巨石筑成。两侧的桥栏护板之上,以高浮雕的手法,铭刻出象征“一路连科”c“青云直上”的吉祥纹饰,其构图之美c刻工之精让人称绝。 过来就是明远楼。明远楼呈平面正方形,三层木结构建筑。是kǎ一 shi期间考官和执事官员警戒,发号施令的地方。号舍在明远楼东部和西部,为士子kǎ一 shi食宿之所。号舍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c下两道砖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c下层木板。 文绍青看了这些前朝风物,回忆起当年自己的kǎ一 shi经历,联想到今日山河易手,景物依旧c人事全非,不由得感慨万千,老泪纵横。素梅见了,知道勾起了爹的往事,便说道:"爹c快点,我们去逛夫子庙!"文绍青泪眼婆娑的道:"好c好c南部烟花地,台城帝王家,我们今天就把秦淮风月赏夠,以后也没有机会来了。"于是主仆四人又朝夫子庙一带踱去。夫子庙本身就在贡院街,贡院以西,秦淮河以北。贡院西街隔街相对就是夫子庙了。其实素梅所说的夫子庙是指夫子庙东西市场和秦淮河两岸高低错落的河厅河房c歌楼舞榭c书肆c小吃店c茶馆与酒楼,以及河上"秦淮画舫”等游览胜地。文绍青知道,这些地方当然是要慢慢尽兴游览的。 游到过午四人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众人在一家临河的酒楼坐下,堂倌给众人送上雪白的热毛巾擦手,并一个一杯热茶。文绍青点了盐水鸭c干丝c如意回卤干c什锦豆腐涝c小笼包等南京名小吃和一壶绍酒,素梅要了蒸饺c牛肉锅贴等,主仆四人才吃边看河上风光。素梅说道:"看前人笔记,知道明清秦淮风月最胜,什么‘秦淮八艳’,‘明末四公子’等。又道这秦淮河夜时风光最佳。前辈风流今日是风流云散了。"傍边正在上菜的堂倌插嘴道:"客官c你有所不知,这秦淮河畔一带晚上最是热闹。东西夜市c画舫灯船c茶坊酒楼,清歌妙舞c声箫皮簧,无一不有。你们今天来早了。"文绍青听素梅c堂倌都说晚上热闹风光好,便对众人说道:"这样看来,我们干脆晚上再回旅店。今天就玩个尽兴。"众人无异议,于是吃过饭后,找了一家茶楼喝茶等到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到了晚上这秦淮河一带果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主仆四人先在夫子庙东西市场游玩。只见商铺辉煌,小摊杂陈,医卜星相c百戏杂耍,令人目不暇接。文绍青在一古玩店看一字画,素梅见一卖扇子的摊上团扇做得精美,就挑选一把要爹爹付钱。文绍青出古玩店付钱后,素梅待要将团扇交荷香拿住,才发现荷香不在身边。一惊忙去不远处卖雨花石的摊位处找。刚才荷香因见雨花石可爱,就在那里挑选。哪里还有人。问卖雨花石的摊贩,摊主说:"那女子买了两文钱的石头已经走了。"素梅一急,赶紧过来告诉爹爹,于是三人便分头在附近寻找荷香。 荷香买完雨花石后就赶快跟上xiǎ一 jiě。哪知素梅在附身选团扇,又是晚上c来往人又多,文绍青和赵洪又在古玩店里,故没有看见。荷香只当是他们巳到前面了,就去追赶。东张西望赶了一阵,没有发现他们。想他们也许是回旅店了,就估模着朝旅店方走。此时哪还找得到路,越走越人越稀少,问了一两个路人,她是四川话c别人是哪里话也不知道,根本没法听懂。只好作罢。夜已经很深了,想要再转回夫子庙也打不到方向了。荷香一急就坐在路边哭了起来。她想等天亮再说。今天跑了一天,年轻人瞌睡又多,哭着她就在路边睡着了。 一阵猪哼哼唧唧的声音把荷香惊醒。一动她感觉自己手脚巳被捆绑住了。再用眼睛四处一看,是间柴房。傍边猪圈一阵一阵恶臭刺鼻而来。她一惊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回忆事情起因。她明白自己被人绑架到这里来了。这时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顛颠畏畏,骨痩如柴的老婆子用枯黑的手端了一碗黑糊糊的什么东西,递到荷香嘴边要她喝。荷香头一偏用梱住的脚朝老婆子踢去。老婆子一扬碗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老婆子并不搭话,颠颠畏畏的出去了。一会一个尖嘴猴腮四五十岁的男子手拿藤条c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进柴房,对着荷香就是一顿毒打。荷香又哭又骂,那人直到打累了才丢下藤条出去。 此人原是一个专门拐人妇幼的拐子。是江北安徽人氏。前天刚好向南京秦淮河的娼寮出手了一个从乡下拐走的贫穷人家女孩子。拿到手里钱财就上附近赌场赌钱。常言道:孽钱归孽路,很快就输个精光。出来见路边一女孩睡着,叫了两声没应,也不再叫,拿出怀中的i yà一帕捂在荷香嘴上揹起就走。他是熟门熟路,到江边雇上一只小船就划过江北。船家只当他是父女二人,并不多问。此时天已大亮,这拐子原本想把荷香卖到扬州"养瘦马"的人家,一看荷香长得俊俏,便改了主意。想到老子做此生意数年,还没有遇上如此漂亮的女娃,何不留下自己受用。就雇了一辆骡车把荷香拉回自己在山里的家。荷香是被用了i yà一的,路上走了几天也不知道。到醒来已是在拐子安徽山里的家了。 荷香在柴房里蚊子又叮c身上又痛,想到xiǎ一 jiě和老爷不知道多急,想到过去在xiǎ一 jiě身边如何尊贵c想到和彭子兴的山盟海誓c想到如今的处境肯定凶险万分,总之她边想边哭c最后横下一条心,不管死活都要逃跑。她开始在猪圈的门框上磨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磨断后她又解开脚上的绳子。这时已是半夜,那拐子正在屋中吃酒,一边骂他妈不会做事。准备一会来和荷香成其好事。荷香潜出柴房,慢慢的向院外爬去。这本是一个茅草小院,几间破草屋,并无围墙。荷香爬了一段路,渐已离开了一段距离,突然狗狂吠起来,荷香一惊爬起来就开跑。那狗并不追,原来是被拐子栓在门上。荷香只是拼命的跑,并不辨别方向。跑起来自然是下坡路容易,所以荷香顺着山沟高一脚低一脚的跑着,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脚上早巳是火辣辣的。荷香也顾不上身上脚上的疼痛,一直不敢停下脚步。山中的猫头鹰一阵一阵发出凄厉的叫声,荷香也顾不得害怕,只是向山外连走带爬的逃去。渐渐到了山口,天也亮了。荷香在山沟里掏了两口水喝了,也掏水洗了脸,光着脚一拐一拐的走出山口,刚拐过一个山头,见拐子拿着一把hu一 yà一liè qiāng对着她。荷香一见哇的一声就哭着坐在了地上。 李少华在南京呆了几天,凭吊了翼王府和天王府遗迹,又在昔日战场给战死的战友洒酒祭奠一番,然后挥泪而别,顺陸路回湖北武当山。这壶中仙一路跟踪李少华而来。但到了南京城,见六朝金粉,花花世界数十年未来,一时舍不得离开,想那李少华定是前往武当山去了,随后再去寻他也不迟。就在南京城多盘恒了几日。他不敢在南京城内釆花盗银。知道南京城大户人家钱存银行,居室防范得紧。小户人家一有动静左右邻居都听得见响动,一但闹将起来,南京城大,街道巷陌密如蛛网,难以速迅出城脱身。jg chá民团一出来乱枪一打,纵有如风轻功也无用处。所以壶中仙不敢造次,只是在娼寮妓馆中宿了几日,见囊中已空,才离开南京向湖北而来。一路走他就一路釆花窃财。都是些乡顽愚劣胆小的村民,稍有不从便手起刀落,结果性命。乡村之中人烟稀少,居住村落的房屋隔得又远,被他釆过的人家为了顾及名声,也只有隐忍不发。所以他一路得心应手,胆子也越来越太,毫无顾忌。白天赶路就用窃来的钱财在荒村野店沽些村醪买醉,晚上看有稍微像样点的院落就去采花奸宿。 这一日赶路急了些,错过村落,黄昏时分,山岚如黛c暮烟四合。见山道崎岖正不知还要多少时辰才能翻过此山。见荒山深处有一茅草房几间,壶中仙便想到何不在此处投宿一晚,明日再走。便离开山路寻路傍小道,走到茅屋前叫道:"老乡c老乡!"随着一阵狗吠,傍边一茅屋内颠颠颤颤走出一个老婆子,一双被烟熏红了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他又说道:"老乡!我错过了旅店,想在贵处投宿一夜,店钱我照付就是了。"老婆子嚅嗫了半天才听明白他的话,回答说:"我儿子今夜成亲,有亲朋好友来了,没地方住了。"壶中仙一听也不答话,转身就离去。心想我今夜何不做一回新郎!他在附近的山林草丛中躲起来,估计时候差不多了,便跳至那几间茅屋前。黑暗中一条狗狂吠赴了过来,壶中仙随手一刀将狗砍翻。这时见正屋中几个人影正在猜拳行令喝得痛快。并未发现屋外异常。 原来屋里是拐走荷香的拐子和几个陪嫖伴赌的同道在吃喝,恭喜拐子今夜新婚。拐子家里穷,又在荒山野岭。自己又是抽烟嫖赌c好吃懒做身恶习。谁家正经闺女愿意嫁他。后来做了拐骗贩卖妇女儿童c伤天害理的勾当,钱来钱去。并无家室。只和一老母过活。一年半载不落屋,并不管老娘死活。昨天将荷香拐回家中,想要荷香做自己老婆,正在准备办喜事之中,不想被荷香逃跑了。他是本地人,对这山前山后不知道走过多少趟,故今天早上在山口又将荷香擒回锁在后屋中。这次不关在柴房了。自己则到附近荒村酒店沽酒请客,准备晚上拜堂成亲。那老婆子受儿子气惯了,早就一个人回自己茅屋睡去了。 这壶中仙shā rén是杀顺手了的,一不做二不休,推门进去,几个人正喝得高兴,见突然一个老头进来,面带杀气,眼射凶光,一时都愣住了。壶中仙二话不说提刀便砍,三下五除二,几人便身首异处c血液草堂。壶中仙也不客气,坐在桌前将剩下的酒肉大口吃喝起来。今天走了一天路,肚子确实也饿了。吃饱喝足后,在厨下去掏了水洗了手脸,将刀上血迹拭净收好。然后壶中仙迈过死尸,走到h一u én扭下锁,推门进去,准备当新郎。 门一打开"砰"的一声巨响,一团hu一 yà一liè qiāng的铁砂子在他身上打个正着。当场他就倒在地上。荷香丢下hu一 yà一liè qiāng,跳过他身体迈到堂屋一看c横七竖八倒了一屋,也不害怕,急忙跑了出去。 原来那拐子将荷香抓回来后关进后屋,随手将他原来打鸟的hu一 yà一liè qiāng放在门后。他平时就放在那里,习惯了。昨夜为了追荷香怕半夜在山里遇上野猪什么的,把许久不用了的liè qiāng擦个干干净净,上好hu一 yà一铁砂来追赶荷香。路上没有遇到野猪野兽,也就没有开枪。回来后心里掂记着晚上成亲之事,也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荷香被关进屋后心里懊恼不已,决定拼死也要保持清白之身,同时对拐子恨之入骨。她发现了拐子放在门后的枪,决定今晚上和拐子拼了。所以就一直拿着枪学拐子今天早上对着自己那样对着门,只要有人进来就是一枪。人往往是在一夜之间成熟的。荷香成熟了。开始她听外面有些响动,并无说话声,隔了一阵听见扭锁开门声,她知道拐子来了,门一开,她眼睛一闭c扣动扳机一枪射出。打倒来人后她并不细看,急忙就跑出茅草屋院子。 跑了一阵她见后面无人追来,就慢慢地走,山路上的石子把她的脚咯得鲜血淋漓,昨晚结痂的脚上又添了不少新伤痕。她把外衣脱下,撕成几块,包住自己的脚,又用一块布包了头,一块布束了胸。她知道不能再让人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了,她要女扮男装逃到南京去找xiǎ一 jiě和老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正是炎热的中午,前不沾村后不沾店。荷香走在路上,又晒又热又渴。实在走不动了,路边的树都差不多一样大小,便找了一棵看起来稍大的树躲荫凉,歇一会。这时她想起口袋里应该还有几个小钱,一摸果然还在,她一阵狂喜。是xiǎ一 jiě给她买雨花石剩下的。一数还剩六个铜钱。这几天她都是沿途乞讨,饱一顿饿一顿的。这几个铜钱居然没有想起。她是穿的斜边布扣的女式上衣,口袋从上衣怀中斜插进去,口袋深,铜钱在里面不容易摔出来。她只是撕了内衣包头c包脚,对外衣并无影响。所以铜钱还在。 她紧紧揑着几个铜钱。这时远处一个担西瓜的小贩走过来,停在路边树荫下拿头上的草帽扇风。荷香用两个铜钱买了一个不大的西瓜,坐在路边的土坎上,用手劈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她确实饿极了。西瓜啃得精光,她才稳住心跳,松了口气。她想起原来在陈府夏天吃西瓜的事。西瓜是早就买好了,用篮子吊下十多丈深的水井,浸在水里,要吃了才吊上来,冰凉爽口极了。刚才的西瓜吃在口里是热的。那有家里的好哟。 歇了一阵,还得走,荷香站起身继续上路。一直走到黄昏,暮鸦归巢,炊烟袅袅,才到一个村落。荷香见村边有条小溪,便下去洗了脸手,把脚上的布条解下洗净脚,现在是平原地区已经不咯脚了。她干脆打光脚走路。她从小溪底爬上来,一个年轻人笑嘻嘻的看着她说:"哈哈!你在这!"荷香一惊,待要跑c后面又是小溪。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是周凤鸣。 荷香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扑到周先生怀里道:"周先生怎么是你?"荷香觉得很奇怪。周凤鸣拿出一张纸一边安慰荷香一边给了荷香看。 荷香停住了哭,就着苍茫暮色看到:《告江湖友人帖》:今有北京陈府,在南京夫子庙走失丫鬟一名。年约十四c五。身高一丈二c三。名荷香,有报信者:赏大洋三百;有拾得者赏大洋三千。请与北京外交部陈吟秋联系。荷香一看又哭了起来。 原来文绍青c素梅发现荷香走失后,文绍青立即拜会了当地帮会码头,托他们帮忙发帖寻找。并给了一张千元银票,说了事成后还要重谢。当时淮扬富甲天下的盐商,在养"扬州瘦马"的人家,买一个上等的女孩子做宠妾艳婢,也才大洋一千五百元。帮会的"老头子"见文绍青出三千大洋找一个丫鬟,知道这丫鬟对陈家非同一般,见文绍青出手慷慨,也就非常尽心。立即要各地码头尽快在通衢要道张贴寻人揭贴,一面派徒子徒孙从秦淮娼寮一家家开始查起。一时间江南江北数省都贴出了寻人揭帖。闹得民间沸沸扬扬。乡间一些村夫愚妇,以吪传吪,甚至传说织女偷跑下到凡间了,玉皇大帝正在派神仙下凡捉拿。另一些想钱的江湖人士也四处打探,想得这笔赏银。 周凤鸣到了南京矿路学堂后,学校就根据他的专业,派他担任勘探专业的教师。安顿下来之后,他便进城去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不想在路上看到了这个寻人揭帜,才知道荷香走失了。心中急得不得了,想到才分别几天,这荷香就出事了,要是落在安徽c河南的人贩子手中如何是好!他决定要找到荷香之后再上课。 主意打定,他向学校告了假,暂不到校上课,因为有要事处理。学校好在还没有排他的课,且离九月开学还有半个月,便同意了。 周凤鸣便开始寻找荷香。他根据最坏的打算着手。 首先,他找了南京城内zhuān ài女人的牙行,向几个卖女子入娼寮妓院的人贩打听。进牙行打过招呼,说明来意,众人都说近日不曾有人委托卖过一个蜀中女子。内中一个老辣的人贩说道:"小哥c陈家寻人的揭帖我们已经看到,这南京城内何人不知!就是龟奴们知道了,也会马上把人送还的,那五千大洋,胜过买几个女子,就是‘瘦马’也要买两三个,谁人不想!依我之见这荷香定已不在南京城内了。小哥还是到城外c长江南北去寻为好。"周凤鸣一听觉得有理,牙行内中又一人贩补充道:"我倒有一条线索,只是不知是不是?"周凤鸣说道:"说来听听。"那人说道:"江北地面上的马六子,近日不曾见他在牙行露面,听下关江面摆渡的单老爹说,近日一深夜这马六子背一女娃由单老爹摆渡过江去了。这马六子拐骗到妇孺女娃向来是委托我们牙行转手卖的,他把人带回江北令人生疑。小哥你到江边去找摆渡的单老爹再问一问,也许有结果。" 周凤鸣一听那管它真假,便跑到下关渡口找单老爹。这单老爹并不是大船摆渡的船主,而是有一只小船的捎公。白天是没有生意的,专一在晚上渡船停了,摆渡那些临时有急事要过江的人。下关江边停了无数各式船只,周凤鸣在一个离码头很远的辟静江边找到单老爹的船只,见到单老爹,给了一个大洋,说明来意。这马六子是单老爹的常客。马六子从江北拐来的妇女孩子,都是深夜搭乘单老爹的船到江南的。所以几天前的深夜他背一熟睡的女孩到江北,也使单老爹觉得蹊跷。那女孩虽然熟睡,凭江湖经验,单老爹知道是被施了i yà一的。单老爹对周凤鸣说道:"当时这马六子说是他女儿,我就不相信。你要追踪这女娃下落,你过江去找赶马车的黄白毛。马六子平时都是搭他的马车。想必那夜也是搭黄白毛的车。你到对岸一问便知。头上有一缕白毛的就是了。" 周凤鸣当即乘单老爹的船来到江北。在码头数辆等客的马车中,周凤鸣很快就找到了头上一缕白发的黄白毛。听完来意,黄白毛裂开大嘴笑道:"有这个事,那天天刚亮,马六子背个女孩就找到我。都在江湖上混饭吃,马六子说这女孩是他女儿,我也没有多问。那天挣了个他的大价钱,拉了几天,这不我昨天才回来。你现在去还找得到,马六子还在家。我把他拉到山区,我就回来了。具体地点你到了再慢慢寻访不迟。反正山区人少,互相都知道一点的。" 周凤鸣问明了马六子的家在安徽与湖北交界处的大山之中,给了黄白毛一块大洋,然后一路寻访而来。 到了安徽c湖北交界的山区,在沿途那些鸡毛小店一问,果然都说前几日看见一男子背一女娃路过。周凤鸣觉得自己找准了方向,信心满满的一路前行。这日问一路边山坡上干农活的村民:马六子的家在哪里?村民指着山深处说道:"顺这条路上走,离路边一里路的山坡上几间茅屋就是。" 周凤鸣谢过,又走有半个时辰方看见路边山坡上的茅屋。离开山路走进一看,四周无一点声息。周凤鸣立即摸出了腰间一把探矿锤,这是他在ri běn留学时,毕业典礼上学校送给每个勘探专业毕业生的纪念礼品,小巧玲珑,轻手蹑足的走进院子,仍然无人。再向里一看只见屋里横七竪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血还在汨汨滴流。 其时正是荷香前脚刚逃出不久。荷香不敢走山路,是顺着山沟,到了山底才上的路。故两人前后脚刚好错开。周凤鸣一看心里叫一声:苦也!他当荷香已被杀害。翻开尸体并无荷香。他将勘探锤别回腰间,便开始各屋寻找。在一小茅屋内找到一早睡未醒的老婆子。周凤鸣把老婆子带至屋外,待她洗脸清醒后,她也只说是昨夜他儿子带回一女子,说要成亲,她在厨下做饭莱应付客人,其它并不知道。 周凤鸣知她并不知道儿子及亲友已被杀,也不说破。进屋搜了一遍,在后屋找到一个褡裢内中有一些钱财,便出来对老婆子说道:"你儿子现已出远门,他叫我带些钱给你,你自己在家好好过。"老婆子道:"这个傢伙常年累月不归家,不管我老婆子死活。今天倒发了善心,给我老婆子带钱了。只是他又把那女娃带走去卖了。杀千刀的!""好了c你不要骂了。给你钱,你到前村去买点酒菜来,我吃了好赶路。"老婆子道:"好c谢过这位兄弟,往时他那些酒肉朋友都吃他,难得你。"说罢在厨房拿过篮子走了。 待她一出门,周凤鸣便找到一把山锄,在茅屋后的山坡上凹处挖出一个大坑,把几具尸体全部扔在里面埋了。又端上一些细土撤在屋里,再用清水擦干净血迹。干完这些,老婆子也买酒菜回来了。周凤鸣并不多说,吃饱喝足后告辞出门而去。 周凤鸣是个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有些人道主义的情怀。见这马六子做恶多端,合该有如此下场。但他不忍见老婆子悲伤,故他将马六子等人尸体埋了,将此事瞒过老婆子。另外他也怕动官府,妨碍了他寻找荷香的大事。 出得门来周凤鸣只好一路寻访,走过那些乡村场镇,水旱码头,都看见了陈家的寻人揭帖。他更不敢怠慢,只想快点寻找到荷香。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走到路上,看到游走四乡的小商小贩,他就上去打听。走到一个村镇,凡是客栈他也进去打听,有说见过的,有说没有见过的,好多都是似是而非,他并不气馁。 那年头单身一人走远路的女孩子几乎没有,所以周凤鸣问到那卖西瓜的小贩时,那小贩对荷香还留有印象,告诉了周凤鸣荷香的走向。他继续追踪下去。 走到村口,他正准备进村找客栈安歇,见溪边一女子有些眼熟,就在路边等着,看来一看果然是荷香,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喊一声:"荷香!" 荷香这时看到周凤鸣,真是他乡遇故知,几天来的苦楚一个湧上来,不顾一切地抱着周凤呜痛哭起来。周凤鸣想到荷香的委屈,为止不住眼泪汪汪的。待荷香哭夠后,才告诉了找她的原委,又给荷香看了了揭帖,荷香才知道老爷和素梅姐为了找自己急得不得了。她感到很内疚。 周凤鸣说:"从揭帖的口气看,文老爷和素梅xiǎ一 jiě他们可能已经到北京去了。我看你也不用去南京了。干脆我带你从这里到汉阳,在那里搭京汉铁路的火车上北京。我暂时不回南京了,送你到了北京再回来。"荷香说:"那再好不过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这里遇上周老师。"周凤鸣上下打量了一下荷香说道:"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明天给你买了衣服鞋子再走。"荷香自然同意。 二人进村找了一家客栈,周凤鸣在柜上写了号,一个一间上官房。对柜上只说荷香是自己èi èi,写号先生见二人年纪相差大好几岁,也不怀疑。天热,客栈为过往客商备有洗澡水。在店里的厨上吃过晚饭,荷香洗了澡,穿上周凤鸣准备的男人衣服,回客房美美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荷香还在睡,周凤鸣问明柜房先生c敲开村里卖衣服的小店,凑合着给荷香买了两套衣服,一双鞋,送到荷香房里。 二人吃过早饭,就上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夏日天气,刚才还是骄阳万里,说变就变。刹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见一场倾盆大雨就要下来了。周凤鸣和荷香一看不好,四周一望,见前面离大路一里之遥有一庄园,二人在风中一阵飞跑,前脚踏上庄园大门台阶,背后大雨就霹雳而下。周凤鸣叫道:"好险!差点淋成落汤鸡。"二人在台阶上坐定,喘过气来。风雨声中庄园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同时转头望去,见一白发银须,面膛红黑,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正冷冷的看着他们。周凤鸣忙起身道:"老人家c我们是过路的,在这里躲下雨。"老者又看了一眼荷香,面有愠色道:"我知道你们是过路的,也知道你们是躲雨的。老夫纵然老了,但不糊涂,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你们既然不远千里而来,就当进老夫寒舍,稍坐片刻,老夫也略尽地主之谊。"周凤鸣道:"岂敢c岂敢!待雨稍停我们便要赶路。"那老者用手一指天空道:"你看这雨岂是一时片刻能停的?快进来!"周凤鸣见推辞不过,对荷香道:"也好,我们进去坐会再走。"荷香看老者似无恶意,便点头答应。 二人进得庄来,在客堂坐下,老子叫庄丁献上茶,三人便边喝茶便聊些姓甚名谁c何方人士,何去何从的闲话。老者自称是孙思邈之后,是个丹灶家,在这安徽和湖北交界地方,与龟蛇二山呈鼎角之势,安灶练丹。练出之丹除了自己服用,延年益寿之外,那些京中c省城的达官贵人慕名前来求丹,也卖给他们,所以家境很是富裕。周凤鸣明白老者原是个炼丹的方士,自己在ri běn学的釆矿专业,对于中国传统的烧练之术也略知一二,就顺着孙丹士的话,投其所好地说,二人谈得甚是投机。 不觉天巳黑了,那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周凤鸣只好说在庄上打扰一晚,食宿钱照付。孙丹士说:"些许小事c也要说钱c此是甚话?"孙丹士叫庄丁上了晚饭,侍奉二人吃过。二人吃毕,庄丁带二人到客房歇息。这孙丹士因为要经常接待前来求丹药的达官贵人,所以客房设施特别精致整洁。周凤鸣c荷香二人见如此,心也放不,洗脸洗脚,庄丁侍候完毕,二人各自回房睡觉不提。 睡到半夜,周凤鸣起来上厕所。此时雨早巳停了,朗月悬空c满天星斗,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周凤鸣想。他向庄后院的厕所走去,见一房中灯火辉煌,他想这房子想必是孙丹士的练丹房了。上完厕所回来时,他特意绕过去,想要看看孙丹士怎么样练丹。年轻人好奇心强,他所学的专业又沾点边,这也难怪。走近房子窗下,他听见屋内有说话声,他停下脚步,迟疑要不要进去。这样夜深了,唐突而入,孙丹士不悦,会难堪的。正在举棋不定c准备回身而走时,就听见屋里一个女声道:"师兄,就是她!她是织女逃下凡尘,这样能够飞升的机会你可不要放过。"孙丹士道:"我看也是,就算不是,我也可以将她作为姹女,安鼎练丹。只是这男的怎么处置?"只听那女声说道:"这有何难?师兄把他交给我,我可以用他练‘合气’之术。"周凤鸣在窗下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好奇心全无。原来是遇到了两个二百五的妖人。他赶紧悄悄朝荷香住的客房东模去,一不留神,将阶沿上放的花盆踹翻。一声响亮,早巳惊动屋里的两个妖人。一女妖人从背上拔出柳叶剑,一跃跳至中庭;那男妖人孙丹士也从墙上抽出七星宝剑,随后跨出屋外。众庄丁也惊醒了拿起扑刀,发声喊,将周凤鸣拿下,綑了个四马串蹄,扔在孙丹士脚下。孙丹士骂道:"小贼子,我好心收容你们,你竟敢谋图不轨,欲行刺老夫!"周凤鸣叫道:"老丈冤枉!我只是听了你要谋害七仙女,感到惊慌,故而才跑的。"众人一听"七仙女"三字,齐刷刷把眼睛转向荷香住的房间。七仙女逃跑到下界的流言,众人早就知道,不想七仙女竞在眼前。闹声早已把荷香惊醒,她连忙穿好衣服开门出来看个究竟。月光下发如乌云,面如银盘,夜风拂动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把个众人看得发呆,一起跪下,口称见过七仙女。孙丹士转头对那四十左右一袭黑衣的女子说道:"师妹,你去把她拿下,不要让这些凡夫俗子的秽气冲撞了她的仙体!"那女子道:"遵师兄法旨!"说完就跃到荷香面前,用柳叶剑指向咽喉,说:"请七仙女回房休息,待我禀过玉帝,即送仙女返回天庭。"荷香知道不能硬抗,便转身回屋了。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关上。孙丹士又画了两道符贴在门上,叫两个庄丁守在门口,并说:"有我这两道符,七仙女插翅难逃。你二人好生看守,七天之后,我们大家一起飞升,上南天门去领赏。"众人听了高兴得嘴都笑歪了。 那女妖人道:"师兄,这个男的由我带回去处理!"孙丹士道:"好!悉听尊便。" 这些练丹的丹灶家沉缅丹药,长期服食,受矿物的毒性,神经都有点不正常。 那女妖人叫了两个庄丁将周凤鸣抬出庄门而去。 殊不知孙丹士这一整,七仙女偷跑到人间的传言便在这一带传开了。说是七仙女被孙家庄的庄主拦下,同时成仙了的董永也被什么人抓住了等等乱七八糟的传言,在乡民中传得沸沸扬扬。 孙家庄好找,于是许多人都到孙家庄来求七仙女保佑祈福的。孙家庄外,只见黒压压的人群围住了孙家庄,庄园外的农田被踏成一遍平地。此时孙丹士在庄内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庄园外围了那么多乡下愚民,看样子以这女子作姹女,鼎也不敢安了,丹也无法练了。他忙着指挥庄丁关好庄门,守住前h一u én,防止愚民冲进来。 这孙丹士在这一带本来就很不得人心。这四周的村民见不耕而食 ,不织而衣,锦衣玉食,经常还带些少女入庄园,说是炼红铅丹药,滋阴壮阳c返老还童。只是见他庄园内经常有达官贵人c绅粮富室出没,不敢惹他而已。尤其有些庄丁传言,说孙丹士经常在他的丹房里白昼宣y,奸汚少女,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今日有个庄丁回家时对妻女说,七仙女下凡被孙丹士用符镇在庄里,准备炼丹飞升等闲话。被庄丁妻女拿出来一传十 c十传百。附近的乡民早就听说七仙女逃下凡间来了,今日听说被孙丹士用符镇锁在庄园里,大家都纷纷聚集到孙丹士庄园外,要看孙丹士白日飞升。等了一天不见动静,到黄昏时刻,有些村民准备回家,远处来的村民不甘心c继续等待。但腹中饥饿难忍,不免虚火上升,渐渐起了对孙丹士的怨毒之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股言又悄悄的在围观的人群中传开,说孙丹士今夜要釆七仙女的阴j,然后飞升当神仙去。众人怒火一下点燃,觉得你孙丹士什么人,胆敢采七仙女的阴j!过去你釆凡间女子的阴j,因是你自己用钱买的贫穷人家子女,众人也就算了。今天你胆敢采玉皇大帝的女儿,你是活腻了。众人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是谁发声喊:走!打进庄里去c救出七仙女,大家一起飞升成仙!这一声喊确有号召力,谁人不想成仙?众人一哄而上,几十人从庄园围墙各处搭人梯翻过院墙。庄丁顾了这头c顾不了那头,被跳进院墙的人打开前h一u én,人群一轰而上,冲进孙丹士的庄园。孙丹士见状,急得面青脸白,等到明白处境危险时,已被前后湧来的人群乱拳打倒c踩踏而死。这也是孙丹士烧炼chun yà一c导人宣y,自己炼丹釆阴c奸人妻女的报应。那些庄丁见状不对,老实的就赶紧逃命,狡猾的就趁机抢劫。众人一见也纷纷学样,一刹时把孙丹士家抢个精光。抢到的就往外跑,没有抢到的就抢那些抢到的,互相撕咬摔打。庄里庄外乱成一团,反倒把打救七仙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眼前的东西远比虚幻的成仙实在。 荷香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哄闹声,在门缝里往外一看,看守的庄丁早已不见,一群人正在院里撕打,另一些人正在逐房撬门。她躲在门后待这些撬门的人群冲进来后,一时没有适应室内光线时,她趁机从门后出来,由边上溜到院子里。这时院里男女老少手中怀里抱着东西在各房进进出出,根本无人理会她。荷香也在地上捡起一团包袱,假装拿在手里,混出庄园。走了一段,见人群稀少,她便将包袱扔掉,寻思去哪里找周凤鸣。 正在为难之时,两个扛着包袱的村民兴冲冲的从孙家庄方向出来,走过荷香面前时,听一个人说道:"那董永也被耿家寨那妖女掳去了,我们应该找人到耿家寨去救他。"边说边走了过去。荷香一听,便断定村民说的是周凤鸣,她决定到耿家寨去营救周凤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耿家寨在离孙丹士的庄园约五十多里的安微省界的英山县境内,是山区,路很难走。荷香从早走到晚才到了寨外。寨子有庄丁看守,盘查来往行人。荷香见路上一老妇人背着一大梱柴禾,手上还拎了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从山上挖的野菜。荷香灵机一动,上前道:"奶奶,我来帮你背!"老妇人抬起昏花的老眼道:"你是谁家的闺女啊?那敢情好!"说着就把柴禾放下。"我是寨子东头后街张家的闺女。"张王李赵,中国四大姓。荷香说了第一个姓,她想总归哪里都有姓张的。果然,老妇人并不追问,还问了一句:"你爷爷近来好吗?我这把砍柴刀该找他打一打了。"荷香顺势道:"很好,身子骨可硬朗了。""哦!我老了,耳朵不好使。你说的话我也听不十懂了。"四川话和湖北话相近,但区别也大,这就是老妇人听不大懂的原因。荷香背上柴禾,腰自然就压得很低,老妇人在傍边颠颠巍巍的扶着,过寨门时一个庄丁问道:"刘大娘,今天怎么有人帮你背柴禾啦?"老妇人回答道:"遇见后街张铁匠的孙女她要帮我背。这闺女心肠好。"说着二人进了寨门。走了一段路转到一条小巷的一间小屋,就是刘大娘的家了。刘大娘是个孤寡老人。荷香帮她收拾好柴火,掏了一碗水喝了,坐在凳子上歇息。心里盘算着怎么找到耿金凤的家。 荷香今天早上巳经在孙家庄附近打听清楚孙丹士师妹的情况。这孙丹士的师妹叫耿金凤,安徽省英山县耿家寨寨主耿万龙的女儿。只因迷上丹药烧炼,一心想要登仙c至少也要长命百岁,一直未曾婚配。她父母因只有她这一女儿,也就只有依了她。所以年巳四十,仍是单身。平时她在家不是烧炼黄白c就是坐丹合气。这"合气"是指"明立玄牝根基嘘气可以治病"的嘘气。是三国时的张陵c张角传下来的。到了清末民初演变为道内信众的"对脐"。即男女赤身对坐,互相看视,甚至脐腹相摩擦。如能毫不动心,行无所事者,则道行巳高。在"对脐"的同时,加以吐纳导引,达到精化气c气化神,神化虚时,就会"三花聚顶",就可以长生不老。耿寨主家出了这样一个妖女,远近闻名,良家子谁肯娶她。 她这次在师兄孙丹士庄中得了周凤鸣这样一个小她十几岁的貌美郎君,决定带回耿家寨用"对脐"之法炼成"三花聚顶"。越是对方貌美,越能提高自己道行。她正在收拾丹房,她爹叫她到前厅来,说有一女子来找她的哥哥。耿金凤一听知道是织女来了,便从墙上抽出宝剑,左手掐个"诛仙诀"仗剑而行,来到客厅。也不由荷香分说,便厉声喝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天你且看仙姑道行,要诛你这自甘堕入凡间的逆女。"耿寨主见女儿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把她挡住,叹口气对荷香道:"小姑娘请你原谅,我这女儿炼丹学道入迷了。唉!"耿寨主要女儿交出周凤鸣,耿金凤不肯,说她数年修行,全在今夜,岂有放人之理?即使要人也得去找孙丹士,她是从孙丹士那里得来的人,"合气"后,自会还给孙丹士。还说他爹凡夫俗子不可理喻,女儿今夜就要成仙,还如此对待女儿,简直是对神仙的大不敬。耿寨主溺爱女儿,想道只是今天一晚上,晚上又走不成,何妨就等一夜,明天交还人也不迟。就对荷香说:"xiǎ一 jiě,你先等一晚上,等她炼完丹后,明日我一定将你哥还你。你们兄妹自去无妨。"荷香一听这话,也不知炼什么丹c具体怎样炼,就答应第二天早上再来。出了耿寨主的大院,回到刘大娘的家,说明自己的来历,刘大娘也不多心。荷香在刘大娘家住下不提。 荷香知道耿金凤疯疯癫癫的,不会轻易把周凤鸣交出来,自己一个弱女子,人地生疏,只有另想办法。 荷香在刘大娘家装睡等到深夜,趁刘大娘睡熟,出门朝那有灯光的方向望去。她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知道只有大户人家夜晚门前才挂大灯笼。这耿家是寨主,门前自然少不了灯光了。看定后她悄悄出门,白天看过地形的,且又进了耿家大院,躲开巡逻的寨丁,朝灯光方向潜去。耿家大院内寂静无声,趁着黑暗,荷香翻入耿家大院。院内各房皆是一片静谧,只有门房值夜的灯光和后院一点微弱的灯光。荷香摸索着悄无声息的进入后院。见一正房挂有一小红灯笼,上书:"丹房"二字。她想:这里必是丹房了。便躬身潜至窗,用舌头舔湿窗纸,破洞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正面对窗子一女子浑身,双眼微闭c双腿盘坐,双手在丹田处结一阴阳印,口中唸唸有辞。还有一人背对窗,也是,荷香只看得到后背。她判定这就是那妖女耿金凤。她转身到房门边,从门缝里朝里一眯眼,才看清背向窗户这人双手被反绑,口中塞有棉布。房中这二人在春凳上相向而坐,彼此挨得很近,肌肤若即若离。荷香知道这是妖女在炼"合气"。荷香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在想办法之际,突然见这二人倒在春凳上人事不醒。荷香想这真是天赐良机。便迈进屋内,在床上扯下床单,将双手反绑的人用床单盖住,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周凤鸣。荷香吹灭房内的香烛,随手将桌上一碗冷水泼在周凤鸣脸上,周凤鸣一惊,醒来一看是荷香,嘴巴一张,正待说话,荷香一把捂着他的嘴,周凤鸣马上明白还在虎穴,便不再吭哧。荷香从背后解开周凤鸣的绳子,拿起一把衣服,扔给了他,然后自己悄悄跨出门来。周凤鸣穿上衣服后,跟着荷香顺原路爬过院墙,又爬过寨墙,在地上歇息一阵。待四周无甚动静,两人才一路小跑,顺来路而去。 原来是耿金凤用了i xiāng,原想把周凤鸣迷住再行事。自己则口中含有解药,不碍事。谁知她一不留神,将口中的解药滑进腹内,故将自己也迷住了。可见天不遂邪愿。 第二天一大早,耿寨主见女儿还没有出现,他走到丹房门口去看究竞,一到后院见门是开着的,只当女儿丹巳炼完,便抬腿进房,一看女儿赤身倒在春凳上,把他老脸臊得通红。他跌跌撞撞退出屋外,忙大声唤老妈子来。老妈子来后,他用手一指房内,说:"快进去看xiǎ一 jiě怎么啦?把衣服给她穿好!" 老妈子进屋一看,xiǎ一 jiě躺在春凳上,用手指试试鼻孔,还有气息,只当是练功走火入魔,便给她穿好衣服,叫庄丁打来一桶井水,将她泼醒。这耿金凤一醒半天方回过神来,才忆起昨夜之事。她并没有想到是着了江湖上的道儿,只当是练功中,周凤鸣跑了。不由得懊悔无比。又听她老爹一说荷香昨天来要人,不由得恼羞成怒,迁怒于荷香。她想我把这七仙女扣下,那董永自然会回来,那时我再把董永拿下,再从头"合气"不迟。想起她拿起宝剑就朝前厅冲来,她爹忙在后面追赶她。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么疯疯癫癫的样子,气得跳脚。只见耿金凤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眼睛发直,拿着一柄剑向冲出大门。庄丁一见慌了,连忙开跑。那女子就在后面追,女子后面又是一群人在追。把耿寨主急得发昏,忙喊寨门的寨丁把耿金凤挡住。耿寨主并吩咐关上寨门,禁止出入。 周凤鸣也要去北京。一是,他不放心荷香,万一路上再出了事怎么办!二是他也想到北京去谋个差事,也比在南京教书强。第三个是他爱上了荷香。自三月间在新都桂湖公园见了荷香第一次后,荷香的俏影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听学校的门房说有个女孩来找过他,他猜就知道是荷香。可惜在成都无缘相会。这次在船上又人多眼杂,还没有找到向荷香述说衷肠的机会,他又下船了。这次路途偶遇简直是天作之合,但又遇了这么多事,一直不得闲。最后他决定去北京,谋一份差事,离荷香也近,到时候再表白自己的衷曲。 于是他向荷香说明自己的担心,要把荷香送到北京去。荷香当然同意,自己一个人去北京心里也是不踏实,有周凤鸣送正好。况且自己连火车都没有见过,还不知怎么坐呢。 一上了火车,荷香特别兴奋。她还没有见过火车。十多间房子连在一起,好多人坐在里面,一个车头什么也不吃,就风驰电击般的跑起来了。两边的房子c田园c人畜一个劲往后倒退。有时火车吼一声,声音怪吓人的。喘口气也冒出好大的白烟雾。真怪,跑得好快呀。荷香在惊奇的望着窗外,心里胡思乱想着。 就这样二人各怀心事中火车到了河南境内,突然在一个小站停了。说是杆匪白狼越过京汉铁路,窜入安徽境内,北洋军正在追剿,车子什么时候能开,还得等军队的命令。又说袁大总统把他的表弟,河南督军张镇芳撤职留用,就因为他追剿不力,派了陸军总长段祺瑞来,现在正在湖北c安徽c陝西c河南几省围勦。乘客们无奈只好下车在月台上hu一 d一ng一下手足,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等开车。 这时月台那头一阵骚动,接着一队兵包围了月台上的乘客,乘客们一个个吓得呆如木鸡。不知道这些兵要干什么?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高处说道:"因剿匪军事需要,现要挑选一批挑夫,将一批弹药粮晌运至前方,运到后即放回。有胆敢抗拒不从者c就地正法!"乘客一阵骚动。北洋军是不抓兵的。因为兵员有定额编制,晌银有数。军官一说完,几个士兵就开始在人群中选人。选到的就站到一边。 周凤鸣被选到了,因为他年轻力壮。读书多有什么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好自认倒霉。 周凤鸣心细,他把身上的钱拿出来给了荷香一半,说道:"你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等着。如果我回来了c那更好,大家一起走。如果我没有回来,车开了,你自己上车,到北京后,你直接到外交部找你家少爷就是了。你说外交部c知道的人多,你有钱,你就坐黄包车去。没有钱,你也坐c到了外交部c你找门房通知你家少爷出来付车钱就是了。"他交待得很详细,等他的兵不耐烦他的啰唆,给了他一枪托子,把他拉走。 荷香哭着看周凤鸣被兵押着走远,也无法可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荷香遵周凤鸣所嘱到了北京。火车到前门车站正是早上。出得站来茫然四顾,只见箭楼高耸,城墙雄伟;三街六市,人员幅凑,果然是帝都风范。她坐黄包车到了外交部,恰好是星期天,门役知道陈吟秋家地址,写了一个交给车夫,车夫拉起就跑,不一时到了陈吟秋租住的前刑部侍郎的府邸。陈吟秋和素梅正坐在客厅闲话,见门房大爷进来报说:"少爷,有一女子是四川的,说是少奶的丫头,叫荷香"不待他说完,素梅和陈吟秋巳跑出客厅,来到门口一看果然是荷香,荷香变得又黑又瘦了,一身脏衣服,风尘仆仆的样子。全不见原来的清秀文雅了。荷香一见xiǎ一 ji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素梅怀里。素梅也抱着她痛哭。听见响动,文绍青c赵洪都出来了。众人一见荷香又是喜又是悲,大家哭着一团。文绍青老泪纵横道:"死丫头哦!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见你婆婆哦!"陈吟秋也泪眼婆娑劝道:"爹,不必过于伤心,荷香这不回来了吗!你身体要紧。"文绍青自荷香在南京走失即病倒。素梅见爹病倒客中,绝非长策。当时就决定不在南京等荷香消息了。到北京再从长计议。所以就没有继续呆在南京,文绍青扶病和女儿c赵洪北上。到北京后陈吟秋找名医余晓帆来给文绍青诊治,身体现在才已有起色。

众人簇拥着荷香和素梅进了客厅,荷香一直抱着素梅,生怕和xiǎ一 jiě又分开了。大家坐下,荷香说了走失后的遭遇,说一阵哭一阵,在场人都感同身受哭着一团。到底还是陈吟秋有主见,见已时至中午,便吩咐吴妈带荷香去后院洗澡更衣,叫赵洪吩咐厨下准备午饭,众人才散了。

沫浴更衣完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过午饭。荷香还舍不得xiǎ一 jiě,也不管xiǎ一 jiě和陈吟秋巳是夫妻团圆,仍是依偎在xiǎ一 jiě身旁,不肯离去。素梅也不怪她,荷香就依着素梅说话一直到沉沉睡去。陈吟秋去文绍青房中问了文绍青病情诊治情况,见无什么事,就到陶然亭喝茶去了。

荷香因连日疲劳,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才醒。原来素梅见她睡得香甜,吃晚饭时也不忍心喊她。想这孩子受了如许辛苦,也就由她沉沉睡去。荷香睡醒后,一看是在xiǎ一 jiě房间,定神一想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便偷偷的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午饭后xiǎ一 jiě已经带她去整理过她的房间了,只是她舍不得xiǎ一 jiě又跟着到素梅的房间睡到现在。

荷香悄无声息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见院子中xiǎ一 jiě和少爷坐在荷花池边纳凉。明月如水,风送清香。素梅身着罗衫,冰肌玉骨,云鬓蓬松,与吟秋并肩凭栏而坐,低唱小词,吟秋倚声和之:

《洞仙歌》一阕:柔若无骨,自体态似仙,月落荷塘清香暗。卷珠帘,谁家小鬟窥看?鸳鸯倦,玉臂作枕钗鬓乱。携得檀郎手,珠唇又圆,懒见双星渡银汉。人生有几何?愿日作夜,夜长漫,脆喉低啭。听杨柳蝉鸣声讨嫌,原又是良宵辰光偷换。

这是素梅昨日写的一首词,因心系荷香之事,写后无心吟唱。今日荷香回来了,心情为之一快,故晚饭后和吟秋在此拿出来吟唱。荷香见了,想道xiǎ一 jiě和少爷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不敢惊动二人,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中睡了。

清妍现在很忙,白天要学戏c排戏c走台步c练京胡。晚上要去剧场演戏c茶楼清唱c出堂会。三和班现在壮大了,演员c吹拉弹唱的一大帮人。她也成了角,包银也多了起来,她演唱也特别卖力。她家也搬出了那个大杂院,在同一条胡同买了一座小四合院。这四合院原来只有几间房,她爹面人常又添一些钱,找人搭了个门楼和三间房。这下一家四口宽宽敞敞的住下。来个人也不寒嘇。清妍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陈吟秋最初的帮助,对陈吟秋的爱恋之上又加了感激之情。

金公子是经常来捧她的。时间一久她也知道金公子是什么人了。原是北京伶界的朋友传话给她师傅杨光成,杨光成告诉她的:这金公子乃是当今京城大富豪金万山的次子,姓金c名文襄,人称金公子。河北保定人。昆曲唱得极好,非一般票友可比。是金万山的三姨太王氏所出。故他在清妍面前只自称姓金,不及其它,乃掩人耳目。自幼由金万山延聘博学鸿儒为西席,因此熟读四书五经,精通书法绘画,喜好诗词歌赋,还极喜收藏书画c古玩。生活放浪不羁,妻妾成群。清妍一听吓得咋舌。但师傅又安慰她说:"咱们梨园的人,本来就是吃的是江湖上的饭,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打交道,你自己有个定心锤就是了。"清妍对这金公子的底细也就故作不知,捧仍由他捧,在一起说戏切磋乃如往常,只是金公子请吃饭,或围鼓清唱她都找理由回绝了。金公子是个旷达之人,也并不在意。

清妍好久都没有见过吟秋了。那天晚上轮唱到"万里香"茶馆,顺便问了一下茶役老熊。据老熊说吟秋的家眷进京,曾和太太来茶馆喝茶,点过清唱。听老熊这么一说,清妍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现在吟秋点别人的唱了。她知道这也不能怪吟秋,自己现在红了,满北京的园子跑,吟秋又不能追着自己。她怀念原来在"万里香"唱完,吟秋送她回家的夜晚。她算好时间,要在星期天下午去吟秋家。顺便看看吟秋的妻子是什么模样。这是女人的小心眼,总是想要和情敌比一比美。

吃过午饭清妍爹"面人常"在揑面人,准备晚上在清妍演出的"庆乐园"戏埸外卖。见今天清妍穿了一身白底粉红牡丹的高开叉旗袍,一双白底高跟鞋把她衬托得更高夭苗条。蓬松的头发如乌云披在肩上,使清妍的瓜子脸蛋像上市的红蜜桃。修长的手臂上戴着一支绿色的碧玉手镯,纤纤玉手显得白皙而无力。便忙叫住了清妍,说是等一等,要揑个穿时装的清妍面人,今天晚上在戏埸外卖。原来都是戏装的,今天要给观众换个口味。清妍娇嗔了她爹一眼,装着不耐烦的样子,娇声说道:"快点,人家还有事呢!""面人常"哈哈一笑说:"知道!知道!"便边看清妍手上边揑起来。清妍坐在梳粧台前开始收拾打扮,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一会看这不对会看那又不好看,折腾了半晌才出门。她爹早就把时装的清妍面人揑好了。

东洋车一停清妍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守门的老头是认识她的。先前租房的时候和陈吟秋来过。他让清妍等一下,便进去通报。陈吟秋正在书房里看素梅练蝇头小楷。陈吟秋觉得素梅在薛涛笺上用蝇头小楷写的诗词除了诗词本身以外,红笺c书法二者相映得彰,特别有把玩价值。岳父和家人早上就出门去游京中的名胜古迹去了。荷香在园子里纳凉。她才不会在少爷cxiǎ一 jiě面前当"眼睛"呢。

陈吟秋听见有人来访,忙到客厅。见是清妍,不觉大喜道:"名角c好久不见了。我正想什么时候和拙荆去拜访你呢!"清妍笑道:"快算了吧!嫂夫人来了,哪有时间来看我。"陈岒秋向里喊道:"素梅c快出来!来客人了。"片刻c素梅从傍边书房出来。清妍见她因是家居,故发髻高挽玉脖清凉,身着薄纱短袖衬衫,娉婷妩媚,遍体清香。脸白如玉略有桃花,柳眉如黛,杏眼流波;鼻子小巧,朱唇如点。修长于薄纱裙中若隐若现;纤手执团扇柔若无力。粉脸似笑非笑,态度不卑不亢,神情高贵的走了过来。清妍一下觉得自己到底是庸脂俗粉,气质上差了一截。

陈吟秋向清妍介绍道:"这是拙荆素梅。来京半月有余了,还没有到尊府拜访。今天倒由你屈尊寒舍,失敬!失敬!"不待素梅开口,又向素梅介绍道:"这是我在京中的朋友,京剧艺术家清妍。"清妍怀中抱月双膝一屈,向素梅一喏,轻声道:"小女子清妍见过嫂夫人。"民国的礼节是鞠躬,不知怎么了,清妍竞向素梅行了个前清的礼节。素梅也只好照样回了一礼。

荷香闻讯从后园过来给三人上过茶,便在傍侍候。只听清妍道:"陈公子说我是什么京剧艺术家,我不敢当。也是家里穷,从小学戏卖唱而巳。"她不敢喊吟秋了。"如今全靠陈公子等戏迷捧场,才稍微像点样子。其实就是个女戏子而已。"说着鼻子一酸,不觉潸然泪下。素梅道:"清妍èi èi此言差矣!历史上有许多出名的ěi nu,都是能歌善舞的。像你们梨园的老祖宗唐明皇的贵妃娘娘杨玉环,一曲《霓裳羽衣曲》千古无人能及。现在是民国了,大家平等。清妍èi èi不要多想。"清妍谢道:"承蒙姐姐看得起,什么时候,我为姐姐清唱一曲,算是答谢姐姐了。"素梅想:什么时候改口叫我"姐姐"了。看来她当这个"小"是铁了心的了。想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吟秋一眼。陈吟秋满脸无辜的样子,只做不知。荷香好奇,在傍边插嘴道:"不如现在就来一曲?"陈吟秋才要制止,清妍道:"好!我就在姐姐面前献丑了。"她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想要缓和一下。她呷口水,清清嗓子,开口唱道:"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六载今日里才吐真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曲《坐宫》唱过,尴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清妍因为晚上还有演出,便准备告辞。陈吟秋站起来拦着说:"这样c你今天晚上就先在这里吃一点,给肚子垫个底,你戏完了,我们在‘广和楼’宴请你。"他又转头对素梅道:"今晚我们去看清妍的戏,给她捧捧场!"素梅道:"那好啊!我想清妍èi èi在戏台上肯定是芍药含艳,光采照人,难得有这机会一睹风采娇姿。"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叫起"èi èi"来了?看样子她这个"姐姐"要做定了。清妍回答道:"姐姐过奖了。妹子只是都下一寻常人家,抛头露面为谋生而已。"荷香一听今晚上要去看戏,高兴得不得了。忙吩咐吴妈把饭菜准备好,又跑到胡同口叫了四辆东洋车在门外等着。几人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饭,素梅略一梳妆打扮,出门来和吟秋各坐一辆车,荷香和清妍也是各坐一辆车朝"庆乐园"而来。

这些车伕正值壮年,打着铃铛一路小跑到了戏场前。清妍下车后抬头四下张望,她要大家稍等片刻,就跑到她爹的面人摊上,抽出一个她今天时样妆扮的面人。围在她爹摊子上看她爹揑面人儿的戏客发现了她,都惊喜的把面人和她真人比转,指指点点,一刹时她爹摊上的面人儿就卖空了。没有买到的就只有等她爹揑下一批。清妍跑过来笑着对荷香说:"来c小èi èi送你一个见面礼!"荷香接过一看面人儿,又看看清妍,惊喜的说:"姐c好像你哦!"先扫其外围c折其羽翼。清妍此举无师自通的颇符兵法。素梅道:"当然像啦,你姐姐是京城的名角,这不塑像都出来了。"陈吟秋觉得素梅这个醋吃得太酸了,便打圆场道:"那是清妍的爹,揑自己的闺女还能不像。"将话叉开。

清妍告辞从后场进去准备。今晚上演《桃花扇》,她扮李香君。陈吟秋三人从前门进去,茶役带入座位上茶不提。陈吟秋早就听说"庆乐团"戏台的楹联写得好,是前朝吴梅村祭酒写的。一看果然是才人手笔,见戏台两侧各挂一长幅联幛,上用金粉字题道:

大千秋色在眉头,看遍翠暖珠香,重游赡部;

十万春华如梦里,记得丁歌甲舞,曾醉昆仑。

陈吟秋暗思:果然前辈风流,比自己给"万里香"茶馆题的楹联好。

这时清妍穿着戏装过来,这也是梨园习俗,伶人见场中有熟悉的客人,利用演戏间隙来陪座周旋。刚才她在台上掀起马门的帘角,看场中吟秋他们坐好没有,发xiàn j公子也坐在官座上,二座有几个豪客狎少。对豪客狎少她倒不担心,知道他们确实是喜欢听自己的演唱。金公子捧她角的事,京城梨园界都心照。如果有哪个不识相的豪客狎少要对她出格的捧的话,就有"好心人"过来附耳低言。而听这些低言的豪客狎少,听完无一不脸色陡变。因为当今北京还没有哪个敢撩金公子的虎须。因为钱能通神,何人不怕钱作怪!

其实金万山对他这个次子是很不满意的。觉得金公子一天倚红偎翠c昆曲字画的,很不上进没出息!但又不好过于管教,一来商事忙,二来这金公子出自王姨太,而王姨太在自己那年生意破产,人生潦倒之时,百无聊赖混迹于上海长三堂子之中结识的相好。王姨太慧眼识英雄于风尘,将私房钱拿出来资助他翻本,一时之间竟翻了起来,一帆风顺,挣下这偌大家业,是自己的福星,也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这金万山变泰发迹之后,倒没有忘了当初在妓院中与王姨太的山盟海誓,将王姨太赎了身,一顶大红花轿接了进来。家里内政都由王姨太总管。

这王姨太对金公子是百般溺爱。加上这孩子又聪明伶俐c百学百会,让金万山恨也不是爱不是,只要不太出格,也就由他去。

这时他见清妍带了一男二女三个风流倜傥的标致人儿进来,忙起身施礼让座。他是个极讲礼数的人,见众人皆立听清妍介绍,便自己也一直站着。清妍介绍完毕,互相躹躬握手施礼。他报了姓氏,清妍也不多说,陈吟秋c素梅就称他"金公子"。众人落座饮茶,清妍见气氛融洽,便告辞自回后台准备登台演出。荷香是只顾东张西望看希罕。金公子c陈吟秋c素梅三人品茗清谈,等待开戏。

清妍扮的李香君切合自己的身份,演得哀怨顽艳,维妙维肖,戏客们看得如痴如醉。金公子也是个中当行,边看边给陈吟秋等三人讲解,不过眼睛是一下一下的瞟着素梅。戏正演到《听稗》一出,他对素梅讲解道:"京城极重‘马头调’,游侠子弟必习之。硁硁然c龂龂然,几与南北曲同其传授。其调以三弦为主,琵琶佐之。‘呼韵曰:‘辙’,谓换韵曰:‘换头’,所用韵卽元人周德清《中原音韵》。南中歌伎唱‘马头调’,皆小曲。北道邮亭抱琵琶入店的小女子,唱‘九连环’,带‘都鲁’。每卸装,酤村酿解乏,听之亦资笑乐。皆与京城‘马头调’不同也。孔东塘《桃花扇》《听稗》一出,演说太师挚适齐一章,云是贾凫西刑部所制鼓儿词也。京城‘马头调’卽是此意。"素梅含笑频频点头。女人心思何等细密,她岂有不知金公子讨好卖弄之意。有人讨好总是件令人高兴之事,何况这位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所以素梅待他说完便接道:"《都门竹枝词》中有:"新排一曲《桃花扇》,到处哄传四喜班。"可见此剧在京中影响之大,当时胜况令人神往。"金公子道:"此是嘉庆朝之事。还有洪昉思的《长生殿》。与这《桃花扇》同时齐名,故时人称‘南洪北孔’。"傍边陈吟秋听后道:"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长生殿》问世后在京城引起轰动。次年因在孝懿皇后忌日演出《长生殿》,洪昉思而被劾下狱,革去国子监监生之功名,其诸多好友亦受牵连。时人有“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之叹。"众人听后一阵轰笑。三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戏散后清妍御装同师妹清萍来拜谢众人捧场致意。陈吟秋数数众人,说道:"刚好八个人凑一桌,金公子如不嫌弃,我们到‘广和楼’去买个一醉方休。"金公子一看,陈吟秋主仆三人c清妍师姐妹二人,自己和两个随从,四男四女,便笑说道:"携美人而赴肉市饮食,亦焚琴煮鹤之一事。我巳在观音寺前福兴居定了雅座。原是今夜请清妍姑娘的。不意相识陈公子伉俪,不如大家一起过去坐坐?那‘福兴居’庖人能识美人嗜好,奔走者又能伺主人喜怒,作何烹治,无弗当意者。那雅座又在东偏小院,可谓‘醉乡深处’。各位以为何如?"众人一听皆大欢喜,出园打车浩浩荡荡去了南城"福兴居"。

到后,"福兴居"因是予定,早就准备齐楚。众人分两桌坐下。荷香c青萍和金公子两个从一桌,金公子c清妍c陈吟秋,素梅一桌。上来的是清雅的江南菜肴和绍酒。在席上金公子又和素梅谈了些诗词歌赋,文章典故。二人一个是京城知名的才子名士,一个是蜀中的名校才女,都是个中当行,谈得非常投机。众人也说说笑笑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回到家素梅等荷香侍候洗濑完毕,上床面朝里睡下,并不理吟秋。陈吟秋知她是在吃清妍的醋和生自己的气。便轻声细语的讲了和清妍认识和来往的经过。并发誓说自己只是把清妍当èi èi看待。素梅翻身起来,用纤指戳一下吟秋的额头,狠狠说道:"èi èi!她倒想当我的èi èi哦!你在客中寂寞,你走秦楼楚馆我都不怪你。现在这小蹄子竞想登堂入室了。"前三皇后五帝的把个陈吟秋数落得狗血喷头。陈吟秋解释不清也就不解释,仍由素梅数落,自顾睡去。

那清妍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睡不着。想到自己真是飞花身世,薄命佳人。对吟秋自己是一见倾心,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对他是情投意合。虽然知道他巳有妻室,原想过去做小,也算终身有托。不想今日见过他的素梅,却是这等心胸,原不是个善茬。说到金公子也是对自己有意,但人家是富豪之家,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自己过去了,还不知是个什么处境呢。清妍在床上想一阵哭一阵,一会怨爹娘,一会怨老天不公,红颜薄命。一夜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

这金公子回到家里也睡不着。他阅人多矣,女人只要他一眼,便知道成色如何。他捧清妍是因为她明艳动人,珠喉婉转,是他昆曲弾唱的知音。今天一见素梅就欣赏她的粉妆玉琢的冰雪气质。素梅和清妍可谓是:春兰秋菊,芍药牡丹各一时之秀也!可惜是罗敷有夫,他不无遗憾的想道。睡不着他就起来写诗填词,这也是他名士风流习性。

《踏莎行》:

月华如练,无伊独宿,冰心一点君识否?灵犀两点何时通?莫非等马角乌头?

晨曦漫漫,椒房寂寂,香案残灰剩安息。曙光轻剪流苏带,瓶花开落谁怜哉?

写完后他用信封封好,第二天他便找随从送到陈府。写明请素梅贤妹教正。陈吟秋巳到部应卯去了。素梅看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文人唱和,原是雅事,也提笔回了一首。

《金缕曲》:

灯红酒绿夜。度良宵,轻抚琴丝,看侬醉草。伶听蛙鸣衣衫薄,独坐空房害怕。小髻理c青丝无价。乱拨琵琶怀中抱,俺也曾听惯痴情话!侬好似,金谷野。隋堤走过玉骢马。窥玉人,落花停帚,遥寄香帕。休道雨打小窗夕,诉说相思灯下。芳心托,七夕鹊驾。椒房残留琴书在,怨月老来迟此生罢。后生约,谁来也?

写完c素梅找赵洪送到金公子的家中。这金公子在京城并未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在外妾处居住。除了逢年过节去请安外,平时无事也不去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周凤鸣被大兵们押到车站的仓库,这里是从火车上御下军械缁重的转运地方。五c六十号抓来的挑夫分成三队,一人背一箱,两个兵一前一后,分别押向不同的地点。周凤鸣和车站抓来的旅客分在一个队,旅客们也尽量不让兵们把自己分开。一箱弹械有七c八十斤重。刚开始周凤鸣还受得住,他是从小就没有干过体力活的人,时间一久就气喘吁吁,虚汗长淌。其它抓来的人还好点,身板子虽然比周凤鸣结实,但干重体力活总是不舒服,跑又不敢跑,跑得再快,也没有子弹快。只有忍受着。走了两个时辰,到了一个大院落,大门口有兵站岗,前面押队的兵把他们带了进去,把弹械xiāng zi御在一个屋子里。然后带他们到后院的炊事班厨房喝水吃饭。看样子还没有放他们走的样子。吃完饭后一个抓来的湖北旅客忍不住了,便向押队的大兵问道:"老总c我们可以走了不?"那兵回答道:"等一会c要去问司令部!"众人听了暗暗叫苦,只得听天由命。

一会传令兵跑来向押队的兵说道:"找几个人扛几袋马料去司令部去,其余的人放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存放后勤物资的一个站点,司令部还在离这里有十几里地山头的一个寨子里。押队的兵就从排坐地上的旅客中,从头点了八个人,刚好把周凤鸣点进去。周凤鸣苦笑一下,只有自认倒霉。

周凤鸣背着几十斤的马料包,一步一喘地爬上山进了寨子。又转弯到了碉堡傍边的马房,进马房时一脚踏在从马槽洒落在地上的豌豆上,一下摔倒在地上。此时刚好一穿马靴的军官从马房栓好马出来,马料袋砸在他脚上,袋子里的豌豆撤了一地。军官骂道:"バが!"(混蛋!)周凤鸣随口一句:"すみません!"(对不起!)这军官觉得很惊讶,在中国这穷乡辟壤的地方,一个苦力还会说日语?周凤鸣这边是一种自然反应,听见日语,他的日语自然冒出来了。当时世界上都认为德国陸军最强,ri běn的陸军就是学习德国陸军的。中国要富国强兵就要向ri běn学习,因为ri běn离中国近。中国除了派留学生去ri běn学军事外,北洋军中也请有ri běn军事顾问。

这个军官就把周凤鸣叫起来用日语问他:"你会日语?在什么地方学习的?怎么在这做苦力啦?"周凤鸣也用日语回答:"我曾经在ri běn留过学,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今天是被从火车站拉夫到这里来的。"周凤鸣用一口流利的日语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这时在外押送的兵见周凤鸣许久没有从马房里出来,便跑进来看。见周凤鸣正在和一个ri běn军官站在一起,上来便给了周凤鸣一枪托。那个ri běn军官见了,用生硬的中国话喝住那士兵,然后又用日语对周凤鸣说:"你跟我来!"周凤鸣只得跟他走。司令部办公室是在碉堡楼上。上得楼来他找到翻译副官,然后一起找到司令长官,要求让周凤鸣留下来。同时他自己又对周凤鸣说:这次剿匪军事行动,是几省围剿。袁大总统下了命令,一定要彻底剿灭。给段总长派了好几个ri běn军事顾问,分散在各军,日语翻译不夠用,希望周先生帮几天忙,待剿匪行动结束后再离开不迟等意思。

司令部的参谋倒很干脆,对周凤鸣说:"国民有为国家fu u的责任,军队在战时有征召平民的权利。周先先就委屈一下吧!"说着把一套灰布军装递给了周凤鸣。接着那参谋又说:"少尉军衔,军晌每月二十五大洋。福田顾问的翻译副官。你以后就跟着福田了!一会我叫勤务兵把你的被子等铺好!"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他刚才领来的军用被子c背囊等。周凤鸣把责怪的目光投向福田,福田把脸转到了一边。周凤鸣无奈,他想荷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能够顺利的到达北京。事到如今,心不放下也得放下了。

福田心里有点内疚,但这次军事行动几省围剿,翻译确实不夠。只好暂时的委屈一下周凤鸣了。周凤鸣留下来后,福田立即把他原来的翻译派到另外急需翻译的部队去,把周凤鸣留在司令部,毕竟刚来,不熟悉部队的作业,要在自己身边带他一段时间。他是陸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周凤鸣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他觉得还配。

周凤鸣穿着一身军服出来,领章上佩戴少尉军衔,等押他回后勤站的两个士兵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两人立正,向周凤鸣举手摔了个"五百",口中连说:长官多包涵,押着剩下的旅客挑夫走了。

周凤鸣就此在北洋军中当起了兵。他想反正我要到北京去谋差事,现在差事自己找shàng én来,何不就顺水推舟,将就一下。剿匪军事量也不会很久,等行动结束后,再到北京找荷香不迟。他是个乐天派,总是善于自己安慰自己。

会剿"白狼"的战事结束后,周凤鸣即和部队回到了北京。部队驻扎在廓坊。ri běn顾问福田仍回陸军部,周凤呜也随之在陸军部通译班就职。因为他是单身就住在陸军部的宿舍。一切安排停当后,他立即就到陈吟秋家拜访。地址他是在湖北时从陈家的寻人启事上早就知道了的。他要确定荷香回到陈家没有。

这天上午荷香陪着素梅xiǎ一 jiě正在书房练习书法,门上来报说有人来访,素梅叫在客厅会客。吟秋在部当班,父亲和赵洪又出门访友去了。只有她和荷香出来接待。在客厅坐定,便见门房老张头带了一个全身戎装c足蹬黑亮马靴的青年军官进来。二人正在惊呀之际,只见那青年军官把头上的大檐帽一摘,朗声叫道:"荷香!少奶奶!"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凤鸣。荷香"哇"的一声一下跑过去抱着周凤鸣哭了起来。素梅知道二人在安徽c湖北的经历,也禁不住掏出手绢拭眼眶。周凤鸣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过了好大一阵二人才平静下来,吴妈献过茶,周凤鸣又对荷香c素梅讲了自己的遭遇,并说了自己现在陸军部供职,大家都非常高兴。素梅年初在桂湖公园就对周凤鸣有好感,觉得他长得像吟秋,这次有了这些经历,几个四川老乡现在都在北京当差,而且看样子周凤鸣还前途无限,荷香人也大了,该有个归宿了,便有心撮合二人,一定要留周凤鸣在陈府吃晚饭,等吟秋回来介绍认识。周凤鸣反正是单身,也无所谓。他正想多和荷香呆在一起,说说话。于是那天下午三人说说笑笑的过了半天。

晚上在床上素梅对吟秋说道:"你看荷香人也不小了,该给他找个人户了。"吟秋答道:"我看也是,只是没有合适的。赵洪又不识字,估计荷香也不喜欢。""呸!"素梅娇嗔道:"那个说赵洪哟。"因为赵洪是陈家的奴才,所以素梅不喜欢。"你看今天下午那个如何?"荷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她要给荷香选个好的。"你是说周凤鸣?"吟秋吃惊地看着她。"怎么!还不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周凤鸣干不干。"吟秋心里想的是周凤鸣是留日学生,荷香只是一个丫头,门户是不是有点不相当。但他不敢说出来,怕素梅多心。他这点小心思素梅岂能不知。便把身子一扭侧身向着里面,用屁股对着吟秋,说道:"我们文家的人是配不上你们这些从东洋回来的洋学生。那叫我们爹妈当年不让我们出洋呢!"吟秋一见连忙说道:"得了c得了!我又不是说你。你这是多的那门子心?好了,我改日去给周凤鸣提一下。你这头也得问问荷香,看她愿意不?我们不能害了她终身。"这下素梅才转嗔回喜,反手在吟秋大腿上一掐,翻身过来夫妻交胫而眠。

第二天待家人都出去了,素梅把荷香叫进书房,如此这般地一说。荷香听完脸一红一声不吭地跑回了自己屋里,埋头爬在床上。素梅知道女孩儿家害羞,心里道:这死女子还不好意思!荷香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周凤鸣当然好啦!一表人材,又是留洋学生,现在在陸军部当差。自己过去了,就像xiǎ一 jiě一样是官太太了,多荣耀。自己也有丫头使唤了。但是人家瞧不瞧得起自己?过去了以后会不会受气?万一他以后嫌弃自己,再去讨个小,才把人气死呢!荷香想了很多。她想起了在成都和彭子兴的初恋和山盟海誓,现在又不知彭子兴在哪里?他说要到北京来找我,也是一句空话。山遥路远的,那有那么容易?自己这次来北京路上都受了那么多苦,他能行吗?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她应该选择周凤鸣!别人为了自己,放弃了南京的工作,在耿家寨差点丢了性命,自己又千辛万苦的在耿家寨只身入虎穴去救周凤鸣,想到这里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觉得她和周凤鸣可以说是"患难夫妻"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是的c自己和彭子兴只是小儿女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玩伴关系。她再一次在心中这样想。

下午素梅又问她,她低着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但凭xiǎ一 jiě作主。"素梅一笑,再不多说。晚上在床上她对吟秋说了,吟秋道:"我找个时间去陸军部问一下周凤鸣。""不是问c而是要说成!"素梅咬着银牙在吟秋的耳边说。

第二天陈吟秋从东堂子胡同出来坐东洋车去铁狮子胡同陸军部找到周凤鸣,说了荷香的事,周凤鸣高兴得跳起来,说道:"我早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以为你们讲究‘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还在想怎么开口呢!既然哥哥你亲自来提起,我求之不得,对嫂嫂感激不尽!"陈吟秋见周凤鸣马上改口叫哥哥c嫂嫂,一笑道:"你我都是讲新学之人,又在东洋留过学,思想那有那么封建!现在是民国了,还讲什么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复命了。"

当天晚上素梅到爹爹文绍青房中讲明此事,文绍青一听也万分高兴。想到此次荷香在南京走失,自己内疚得生了一场大病。要不是女儿立即将自己带到北京,女婿陈吟秋立即找ri běn医生诊治,说不定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南京了。现在荷香有了归宿,而且和吟秋一样也是个东洋的留学生,还是同乡,是再好不过了。这样也对得起绵竹荷香的婆婆万冯氏了。文绍青连声称赞女儿会办事c这件事办得好!并说道:"我们是世代书香,礼义人家。虽然是在客中,但此事万不能草率bàn li。明媒正娶为婚,无媒苟合为奔,我们还是要给荷香和周凤鸣明媒正娶,也算对得起他们父母。"素梅连声称是。于是决定请陈吟秋的叔伯父陈太基夫妇当男方周凤鸣的媒人,三媒六证的正式给周凤鸣c荷香订婚,然后择日将荷香嫁过门去。

陈吟秋将此意告诉了周凤鸣,周凤鸣自然从命。

于是文绍青和陈吟秋,便择日去了陈太基家中说明来意,请他夫妇做周凤鸣的媒人。文绍青c陈太基都是讲礼教的,陈太基一听也很高兴,说道:"孟子曰:‘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为两个小同乡做媒,我是极愿的。只是这女方就要由你们代表啰。"文绍青说:"这个自然,荷香也就是我们的女儿嘛。"

第二天文绍青到陈太基家中,来请陈太基夫妇做伐。他拿出荷香的年庚帖,是半寸宽的红纸条上写着:坤照,姓名,万荷香,及生辰八字,这是"草稿",结婚时还有正式的年庚帖,呈给了正襟危坐的陈太基。

陈太基立即用筛子(取筛选之意)来接,随即恭恭敬敬的放在客厅神龛的香炉之下,对周凤鸣说:"我三天之后再去星像馆给你"合婚",看八字是否相克。"周凤鸣即交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向陈太基致了谢,告辞回铁狮子胡同陸军部宿舍。文绍青和陈吟秋翁婿回家不提。

三天过后陈太基来到住家胡同口的星相馆,算命先生把两张年庚帖看后,夾在一本《易经》书里,先是眼睛微眯,口里念了一阵《易经》中的句子,然后道:"双方的八字凑得好,凑得巧:主乾泰坤顺,天保地佑,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属相’嘛,配起来稍差一点。但‘八字’是大头,‘属相’是小头,大头笃定能补小头,这婚姻包管吉祥如意。"

陈太基随后去陸军部宿舍见了周凤鸣,把算命"合八字"的结论传达了。周凤鸣自然高兴。这算陈太基"伐柯"完成。

"说亲"说好了,大家又一起在"万里香"茶馆听了一场戏,走了"相亲"的过埸。然后就是"下定"。《礼记·曲礼》曰:"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文绍青的意思是这个过埸走过后,周凤鸣就可以正式的到陈吟秋家出入,与荷香交往了。不然周凤鸣出入陈家,与荷香交往不合礼教,别人是要说闲话的。

"下大定"这天周凤鸣来到陈吟秋家,文绍青c陈太基正座,陈吟秋c素梅,陈太基夫人左右陪坐。周凤鸣带了四个从陸军部带来的护兵,每人手端一个托盘。第一个托盘里放的是"拜盒",内有礼金钱和金器。金器是"四样金",即:一只金如意,一对金戒指,一副金耳环,一副金簪子。护兵又端上第二个托盘,是"云片糕","云片糕"上印有"和合二仙",寓意"百年合好"。第三盘是茶叶。第四盘是蜜枣c花生c桂圆和莲子等。由周凤鸣一一上了。赵洪在傍边接过放好。然后周凤鸣又按民国礼仪,向文绍青c陈太基三鞠躬,向两傍一鞠躬。

然后由陈吟秋c素梅代表女方回礼。由赵洪端给陈吟秋c素梅,再由他们交给周凤鸣,周凤鸣再交给护兵端好。回礼也是四盘:第一盘是盆栽万年青,上有果子;第二盘是两个小荷包,上有"鸳鸯戏水"图案,荷包内装有金银两个小元宝;第三盘是米糕,第四盘是棕子。

然后素梅从书房叫出荷香,由陈太基夫人让荷香坐在身边,给她改梳发型。荷香原来是从头顶中间分开梳向两边,然后扎起来的辫子。现在陈太基夫人则给她梳挽成髻,系上彩绳,别上玉簪。原来的发式是"待字闺中",现在的是"已许人家"。符合《礼记·曲礼》:"女子许嫁缨,示有从人之端也。"

陈太基夫妇在定亲帖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周凤鸣和荷香的定婚礼成。然后预定的"全聚德"满汉全席由"全聚德"的厨师伙计摆好,一桌是主客人等,一桌是护兵和陈府的下人等,大家尽欢而散。从今以后周凤鸣就是陈家的半个姑爷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陈家来找荷香了。

席散后众人别去,荷香回到自己屋里蒙着被子哭到半夜。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的苦难,想到文家对自己的恩情,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和周凤鸣这样一个如意郎君生活在一起,百感交集,五味俱呈。感觉到自己幸福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彭子兴自荷香走后,一天没情没绪的,在店堂出了几次错。被师傅骂了几次。这天收店后,店伙们围在厨房桌子喝荷叶稀饭,天气热,厨房专门熬的荷叶稀饭清热。他喝着荷叶稀饭,联想起荷香不免神色黯然。这时师娘在后屋惊叫唤起来:"唉呀!我的金镯子咋不见了喃"众店伙一下紧张起来,面面相觑。又听师傅说:"你再仔细找一下嘛!""我找了的。我洗了个脸,脱下来放到这,转个身就不在了。"又听见大师兄王升在厨房对着后院说道:"师傅c趁着现在大家都还没有走,你问一下,看有人捡到没有。""捡个屁,我刚才洗脸随手放在洗脸架上,转个身就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个拿了。"师傅一听火了,说:"胆大呢!搜!"说着手拿竹片就到店伙吃饭的桌子前。徒弟店伙们平时就怕师傳,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王升,你来给我一个个搜!""要得c师傅!"王升把手中的碗放下,从厨房里走出来,刚才他进去要两个盐蒜。大热天徒弟店伙们都穿得少,他逐一用手在每个人身上上下一模,又蹲在地上叫大家把鞋子脱了。到了搜彭子兴,他蹲下时不小心身子一仰坐在了地上,他用手撑着地又蹲好c然后从彭子兴的鞋子里掏出了金镯子,"师傅c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彭子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师傅"啪"的一竹片打在他身上,他才清醒过来,忙说:"不是我!师傅!"师傅拿着竹片抽他,他边哭边围着桌子转。徒弟店伙们也无人敢吱声。还是师娘过来拉住师傳,劝道:"算了c算了,找到就算了。不要打了。"师傅气哼哼的坐在饭桌前,彭子兴跪在地上边申辨边哭。这时众人才缓过神来,七嘴八舌的c有劝师傅的c有说彭子兴的。劝的说这娃老实,一时糊涂,师傅原谅他;说彭子兴的,我看他一天不吭不哈的,装老实。今天晚上吃饭我看他神色就不对。这时有人把师傅的叶子烟竿递过来,叫师傅抽两口叶子烟消消气。师傅边抽烟也边在想:莫不是冤枉这娃了。这娃娃在这几年,没有出过错呀。手脚也干净,我试过的。今天是咋回事?

这些掌柜师傅收了徒弟之后,并不单凭保人的一句话。是要自己考察徒弟的。主要看徒弟手足干净不干净。考察的方法是有意放一些钱在显眼处,看徒弟拿不拿,试徒弟的心。一般徒弟也知道这是师傅在试自己,不会拿。这个伎俩在来拜师前父母和保人都教了的。师傅想了一阵说:"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定赶出店去!"傍边大师兄王升道:"师傅c这些事那能有二次。你不叫他走c以后传出去客人那里还敢shàng én,说我们招呼接待客人的徒弟娃手脚不干净,买个东西都提心吊胆的。"彭子兴突然遭遇这种不白之冤,脑袋里乱成一团,辨解不知从何辨解,有口难言。听王升在劝师傅赶他走,他一下觉察出是王升在陷害他。他一下不顾一切的赴向王升身上乱抓乱打,边哭边骂:"是你偷了师娘的c是你栽赃我!"他这样一闹师傅和徒弟店伙们都有点疑惑,觉得有这个可能。师傅拿不定主意,叫大家都散了,说自己好好想想。

第二天早上师傅当众宣布:金镯子找到了。找到了就说明没有人偷。王升c彭子兴二人打架,违反店规,都不要了。各人自谋出路。这是昨晚上师傅坐茶馆时,向一个师爷讨教的处理方法。既顾全了两人的名誉,也维护了店里的规矩。须知二人不管哪个背了贼皮都没有哪个店敢要了。

彭子兴算清了工钱就回了德阳县黄许镇上的家。给父母只是说自己学徒满了,又在师傅做了一年多,现在生意学会了,也有一定的经验,想自己开店做生意。父母当然无话可说,只是担心哪有那么多本钱。

他对父母说出自己的打算:先当货郎做些针头麻线的生意,在附近州县乡场上卖。这样就可以积累一些资本,等本金大了再在黄许或者德阳县城开个铺子。他父亲说:"主意倒是好,但还是要找个人引路带入行。"彭子兴说:"也是,这事就拜托爹了。儿子年轻正好出去历练一番。"他爹见他如此,便说道:"你和钟大爷一起去,他就是你说的这样贩卖京广百货的老货郎。""那好,儿子也有个伴。"

准备了半个月彭子兴就担上担子和钟大爷上路。他和钟大爷错开配货,两人在一起货色品种就全了。两人的生意都不受影响。两人朝北往罗江c金山铺c磨家沟一路走来。这天到了绵阳城外,见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开了十几家客店。好一点的客店门口写着:仕宦行台,安客商。次一些的门口写着: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些客店都开在城外,便于客商赶路,不受早晚关城门的限制。彭子兴和钟大爷在一个次一点的客店写了号。柜房先生向内喊了一声:"上官房安客!"彭子兴心里一乐,"上官房"?今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昨晚在罗江城外一个鸡茅店被臭虫蚊子咬了一晚上。店小二带二人进了一个四合院的正屋,里面安了四张床。床上的土白布床单已看不到织眼,蚊帐黑黄,枕头套已看不出花纹。城楼响过定更炮之后,店小二又带进两个八字胡老头住在彭子兴和钟大爷对面两张床上。那二人放下行李,点上油灯,向各个床下探照,照后又探照蚊帐后面。彭子兴心好,便说道:"大爷,你们找什么?我人年轻眼睛好,我帮你们找。"其中一个老头微笑道:"没找什么。你娃娃家,不懂这些。"钟大爷道:"怕遭冤枉。"另一老头道:"这就对了。出门在外,不得不小心。不然遭了冤枉没法辨的。"彭子兴就是遭了冤枉的人,他对老头的话深有同感,就连连点头。老头见他有兴趣,也来了劲,点燃一支叶子烟讲开了。反正老年人没瞌睡晚上睡不着。

"前几年,我们那里有个农人刘老坎,托牛贩子给他买头水牯牛。牛贩子想骗他出去好吃他的钱。就说广安县一带买条牛只要一c二十块钱大洋。牵回来能卖三c四十块钱大洋,买一头赚一头。刘老坎听进去了,筹了一百多块钱,就夥同牛贩子到广安去。谁知道刘老坎为人极是悭吝c精明。牛贩子根本骗不到一文钱。就忌恨在心,下了毒招。到了广安的前一站路,住店写号时,牛贩子乱报一个县名,晚上买来酒菜将刘老坎灌醉勒死。搜尽身上财物,将尸体贴在床底捆绑吊住,然后扬长而去。客店每天晚上人来客往,五c六天都未发现。这晚有一个我们这样的细心人点油灯在床下一探照,惊叫一声:床下有死人!丢下油灯跑出门外。原来住在这个屋里巳经三天的一个客商,听见说床下有死尸,想起自己三天夜里都伴死尸而眠,也吓得脸色惨白,连趴带滚的跑了出来,被门坎绊倒摔得鼻血长流。店家见店中出了人命大事,不敢怠慢,立即请来地保,认为在房中住了三天的客人有嫌疑,立刻送到衙门里关起。第二天衙门派仵作来验尸,在死尸内衣口袋里翻出一张刘老坎已经浸过水的买猪的牙行收据,然后根据这个线索,查到牛贩子,才把这个住了三天店的客人洗清冤枉。但已经被过了两堂c上了老虎凳c坐了几个月的冤枉班房了"

正在这时外面院子里店小二高声喊道:"查号了!各人回到自己铺位上,不要乱走。"院子里来了十几个武装的团丁,进各房查号。钟大爷道:"我们都是有底有实的商人,查就查嘛。"只见几个团丁拿着号簿,进屋来依次查对每个人的姓名c年贯c职业,一一对照询问。当询问完毕无甚岔子可寻之际,几个团丁把眼睛齐刷刷的盯住了彭子兴。手执号簿的团丁道:"你的行李拿出来检查!"彭子兴把自己的担子摆出来,团丁问道:"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在成都进的货,到这边来卖。""有违禁物品没有?""没有!""检查!"拿号簿的团丁一声令下,两个团丁就把货筐中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放在床上。突然一个团丁从筐底翻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大叫,对拿号簿的团丁说道:"你看!好大一砣鸦 片烟哦!"彭子兴一下慌了,忙说:"不是我的!"拿号簿的团丁正言厉色的喝道:"你胆敢贩卖鸦 片,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查获,人脏具获,你还敢赖!政府三令五申严禁鸦 片,你胆敢以身试法,该当何罪?"屋里钟大爷和另外两个老汉一对眼色,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不敢吭声。三个团丁吼道:"走!带到团练公所去!喊他说清楚!"说着把床上的洋广百货等装进筐子,一人提一只,把彭子兴推出了门。到了柜房把货筐和彭子兴交给柜台帐房看好,继续到各房查号去了。这时钟大爷从后跟来对彭子新说:"你还不快走!"彭子兴看了一眼说:"我的货"柜台的账房先生冷笑道:"你娃还想要货!他们就想吃你娃这些洋盘货。你不走,他们恼羞成怒,到了团练所,给你娃安个烟毒犯,不说你的货,恐怕连你娃的命都保不住!"钟大爷道:"他们就是看你年轻,所以来吃你。你还是走了吧!钱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回德阳重新再来。"彭子兴只得跨出店门,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那几个团丁草草查号完毕,到柜台上取出货筐,假装正经的问柜台账房先生:"人呢?"柜台先生装糊涂地回答道:"什么人?你们只寄了货筐,又没有寄人。""你少装傻!快找店小二去找!"彼此心里明白,会意一对眼,柜台先生点他的苏白铜水烟袋,团丁则扬长而去。回到团练所团丁们把彭子兴的洋广百货二一添作五,分了个精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好在是诈c不是抢,所以彭子兴身上还有几个卖货的钱。从店中逃出来后,就沿来时的路回德阳。因是深夜离开的绵阳,走了半夜,天亮就到了罗江,过去不远就是黄许了。彭子兴在罗江河边的一个茶馆坐下来歇一会,肚子早就饿了。便在打饼子的摊上买了两个干饼子,就着喝早茶的人走后,茶馆小二一时没有收走的茶水,四川俗称"加班茶",啃一口饼子,喝一口茶,把肚子填饱。填饱肚子后他不仅想到回家怎么向父母交待。家里是再拿不出钱了。自己今后怎么办?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

这时他见从街上走进一个拿着幌子的相士,幌子上书:师承柳庄·相法麻衣。只见那相士坐在临街的茶座上,要了一碗花茶,悠闲的喝着,眼睛却瞟着街上。今天是罗江的赶集日,不过此时还早,街上还没有人。彭子兴想到今年自己运气太坏了,连遭两个冤枉,想到此,觉得是不是也算个命c看个相,指明迷途,逢凶化吉。想着不由得朝那相士望去,正好与相士打个照面。相士马上道:"小老弟有心事否?我观小老弟心事重重,印堂发暗,肯有不顺心之事。"相士一下说着了彭子兴。彭子兴眼睛不由一红,说:"正要找先生算命看相。"说着他就坐到相士的桌子傍。相士道:"好c待老夫给你一算一相。"彭子兴先报了生辰八字。相士双眼微闭,单手用食指和中指姆指掐算着,口中唸唸有辞道:"从八字来看,今年该动红鸾星。"彭子兴想:硬是准呢!今年不是与荷香好了吗!便回答说:"就是,今年认识了一个女娃子。不过我想问下我的前程。"相士看他打扮当然只道他是求财的。便说:"我不奉承你,你不要多心。你这个八字,今年是‘五鬼当头坐,无灾必有祸。’今年有坎坷。"彭子兴一听,不觉流下泪来,说道:"不瞒你先生说,昨天晚上才遭了事。"接着彭子兴像遇到知音似的把自己的遭遇对相士讲了一遍。相士道:"常言道‘事不过三’,从命相上看来,你今年有福星照应,过了‘秋分’就好了。只不过不知道小老弟有何打算?"

彭子兴现在也一筹莫展,回家从头再来做生意c家里再拿不出来本钱。找亲戚朋友借钱,先前的本钱都是借来凑的。再借显然是不行的。回成都去某个铺子帮工,现在自己背了个嫌疑,在铺子里帮工最讲究身家清白,手足干净,哪家铺子肯要?就算一时要了,迟早一知道也得走人。相士这一问c彭子兴一时回答不上来,就回答说:"我想做生意又没有本钱,想帮工又没有人要我。所以我才找你算命问前程的。"相士冷笑一声,道:“小老弟,你就嫩了呢!做生意要本钱c那是下等。不要本钱也能做生意方算高手。"彭子兴反叽道:"莫非去打劫?那就是无本生意!""哈哈哈!"相士一阵大笑。"高人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轻取富贵。打劫乃盗贼所为。战国时代的苏秦c张仪,历代的公侯将相哪个不是靠嘴吃饭!你说你无处可投,何不与我去北京去走一遭,我有万两白银要去取,事成之后我给你千两,你就可以成亲了。何如?"彭子兴疑惑的看着相士,说道:"只是我没有去北京的路费。"北京他当然想去,荷香就在那里。他怀疑相士想骗他路费。相士道:"你当我徒弟即可。跟着老夫你还少了吃住?"这相士是想路上有个伴,毕竟长路漫漫,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也有个人照应。彭子兴正无路可投,见他这样一说,心一横就点头答应了。

但相士说要先到成都去取路费,然后再上路去北京。彭子兴既然跟了他,便一切听从他的。二人说走就走,彭子兴跟着相士又朝成都方向走去。两人路上互道了姓名,彭子兴才知道相士姓张,自称江西龙虎山张道陵之后,现在浪迹江湖以测字算命看相为生。这次要到北京是因他夜观天象,见北京紫气环绕,想去北京与那些达官贵人周旋一番,赚取银两落得富贵。他的目标是万两白银。彭子兴也不管他真假,只要能和他一起走到北京,找到荷香他就满足了。

到了广汉连山已是下午了,刚才在罗江买的饼子路上二人已经吃完了。彭子兴道:"师傅,今晚上我们住哪里?"他想起昨晚上之事。张相士抬头看看天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歇。""这里歇?"彭子兴惊疑的睁大眼睛看看四周,并无一个客栈的影子。"不急,你跟我来。"说着张相士下了大路,朝一背靠山c正面临公路的院子走去。走进一看c院子茂林修竹,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相士并不直接进去,而是将手中的幌子交给彭子兴拿着,自己从肩上褡裢子中取出罗盘,绕过院子在山前左右c丈量比划,口中喃喃低语一些别人听不清的辞句。

他这么一来早就惊动了院子的主人。主人五十多岁,一身精干的农人打扮。主人一出来,家里的大小都跟了出来,个个穿得干干浄浄,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快兴旺的农人之家。张道士也不看他们,只管比划丈量。约莫过了一刻,张相士收拾罗盘边走过院子门前众人站立处,边自言自语道:"可惜!可惜!"不胜惋惜遗憾的样子。二人才待要走,那五十多岁的农人耐不住了,喊道:"老师!请借一步说话。"还没有等张相士回话,又对身边的一妇人说:"快去给老师烧水,煮两个荷包蛋。"张相士故作不知,道:"主人家,有何见教?""请你进来歇会脚,喝口水再走。"张相士道:"承蒙主人家殷勤高谊,那我们就打扰了。"说完他又转头对彭子兴说道:"徒儿c那我们就休息一会再赶路不迟。"农人老头在前面带路,众人簇拥着张相士和彭子兴进了院子,在堂屋坐下。老头拿出叶子烟,给张相士敬了一支,二人开始抽烟。老头问道:"刚才先生在我家后山看来看去,莫非这山有什么讲究?"张相士微笑沉吟半响道:"讲究倒是有,只是天机不可泄漏。"他这么一说,倒引得老头更想知道。刚才老头看他在后山的作派,就晓得自己的后山有名堂。这时老太婆喊媳妇把红糖荷包蛋端了上来,张相士和彭子兴客气一番,彭子兴两口就吃了,张相士尽管很饿,但也慢条斯理的细嚼。吃完后张相士喝了一口茶道:"谢过老丈盛情。实不相瞒,我这次受成都刘督军相托,要给他家老太爷找一处好穴。我一路追踪到此,才发现这吉地在贵处。千里来龙,结穴在此。恐怕刘督军要花大价钱从主人家手中买啰。主人家你老倒有一笔横财。"这老头一听,心想我家的吉穴我家不居,岂有让于他人之理。但后山那么大,到底在哪里还得请这位先生点出。他知道这位先生一定受了刘督军重金,不会轻易说出。便对一个小厮说:"狗子c你去把谢亲家请来陪这位老师。"又转头对张相士说:"老师,今晚上就在寒舍暂住一夜,我还想向老师讨教呢!"张相士看看天,勉强答应了。

当天下午老头的谢亲家过来陪着张相士说闭话聊天。这谢亲家包了一头白布帕子,穿了一件浆洗得还算干净的老蓝布衫子。早年念过两三年私塾,后来又在金山镇的公口上去操了袍哥,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了。老头把谢亲家请来是想套张相士的话。于是谢亲家含着烧料子叶子烟竿,半瓜精的和张相士东说南山西说海,天有多大c海有好宽的闲聊起来。这张相士是行走江湖的积年老猾,最会看人下菜,岂有不知老头的用意!于是张相士就讲了些他早年的经历:帮某县某绅粮,选了一个吉穴,某绅粮改葬自己的父亲后,如今良田万亩,子孙官居几品;给成都某寓公看了一处穴,埋了他妈以后,原来人丁单薄,现在人丁兴旺,连姨太太和正房所出的加起,儿孙都十几二十个了等的闭话。说得谢亲家连连点头,对老头连称张相士本事大,是神相,不要错过了。

相士和看风水的地师原是通的。会看人也会看风水。老头也不起疑,一直聊到开晚饭,老头请众人入座。只见桌子上几大盘腊肉香肠,一盆红烧肉和炖鸡等,两壶丰谷老酒。张相士居中,谢亲家c老头坐两边,彭子兴和老头儿子坐下手,老头的老婆和媳妇在厨房忙碌上菜。两个老头左右坐一个,轮着劝张相士酒,大家热闹的吃喝起来。彭子兴是好久没有这么吃喝过了,就放开肚子吃,手上的筷子没有停过。

酒足饭饱之后,又喝茶敬烟。直到此时,谢亲家才开口对张相士说道:"张老师,我亲家不好开口,就由我来当个厚脸皮,他有个请求,想请张老师把给刘督军点的那个吉地指示给我们。"张相士把叶子烟竿吧唧吧唧了一阵,满脸为难的神色说道:"我受了刘督军重金,从昆仑山脉追踪而来,才发现龙头结穴在此。昆仑山为万山之宗,九龙奔腾而下,各结穴不同。你后山结穴为朱雀之势。左青龙c右白虎c前朱雀c后玄武。葬在这朱雀之穴,主世代出文官。一般都是当朝一品,最少也是道台,那翰林学士,各省学政的官就不要说了。而且这穴还有一样好处,朱雀呈腾飞之势,纳气藏风。纳气则聚财,藏风则升祿。主一动穴,穴主家庭立竿见影,是不出三年,福c祿c寿三星齐临,最是大富大贵。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刘督军待我不薄,受人重金,怎敢误人之事哦。"众人被他说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来神来。尤其老头的儿子听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老子埋进去,三年后当了官,再讨个小。老头惊了半晌缓过神来道:"请张老师一定指点一二,我们出点盘缠麻烦你再重新帮刘督军找个吉地。"张相士听他这么一说,沉吟良久,才十二万分的不情愿道:"罢c罢c罢!看在主人家盛情款待之上,明天我把这一吉壤指点于你。"众人才松了口气。张相士说今夜要沫浴更衣,明天才能点穴。这家人给张相士c彭子兴烧了洗澡水,让二人一身洗净,好铺好盖的睡了一夜,将二人换下衣服连夜洗净,凉在外面,好在夏天,第二天早上便干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相士换过衣服,吃过早饭,坐在堂屋里抽烟,并不动身,直到老头拿出十个一封的两封大银元,才起身带着众人在山后用罗盘比划一阵,在一处背山凹地画了几张符烧过,然后叫老头去鸡圈抓了只雄鸡来,割断喉咙用鸡血祭过土地,然后对老头说:"就是此地,你春秋还鼎盛,一时无人可埋,可将你父母骨殖移葬于此地,三年之后,我所言之事当实现。你家如不发,尽管将我眼珠子挖出,踩爆于此!"转头他又对老头儿子说道:"贤侄将来做高官c骑骏马之时,可别忘了老夫今日将吉穴点于你家之事哦!"那儿子听了脸都笑烂了,连连点头。他这番表演和一席话使得众人深信不疑。大家皆大欢喜,拱手而别。

彭子兴就这样和张相士又踏上了去成都的江湖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张相士和彭子兴到了成都后二人在城外一僻静处叫太慈寺的寺庙内租了寺僧了凡两间僧寮住下。这张相士每天并不出门,而只有彭子兴跑进跑出。回来后二人即关门密谈,有时了凡还看见张相士在写写画画,一见他进来送茶水,立即就将写画的纸片掩盖住。很是神秘的样子。张相士的举动引起了了凡的好奇。说他们是坏人又不像,这张相士出手阔绰,断非鸡鸣狗盗之徒。因此了凡观察了几天,断定张相士非寻常之辈。

一天了凡见张相士从外面神色匆匆回来,走过身边时便对张相士道:"先生c留步!"张相士一听,便停下脚步道:"师傅c有何见敎?"了凡道:"你是何等人物?怎么每日在寺中忙碌,并不见你出门?"张相士神色紧张的四处一看,忙说道:"师傅不必问!"说完便慌忙离去。如是者几次,了凡都得不到回答,更撩得他火起。这天黄昏,他叫寺里的善婆子买了一只烧鹅和一瓶烧酒,特意在门口等到张相士。他远远见张相士从外面走来,忙拦下说:"贫僧特备下薄酒一杯,还要请师爷赏光!"张相士一听也不好再端架子,便说道:"劳烦师傅了。改日我再请师傅就是。"说着和了凡到了后面厨房。待善婆子将砍好的鹅肉块c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一壶酒在桌上摆好后,张相士见了说道:"师傅,你这是要破戒?"了凡道:"非也!这是为施主准备的。"说着便邀张相士坐下,善婆子上了几个素菜和一壶茶,张相士才明白过来。三杯酒下肚了凡又问起张相士的来历,张相士红着脸醉熏熏的说道:"师傅c你我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要对外人说!"了凡道:"这个自然!"于是张相士道:"我乃是当今大总统的入幕之宾,是大总统掌人事机要的i shu。"了凡一听把个舌头吐得多长,便惊呀的回答道:"原来是贵人啊!怪不得我看你气度不凡呢!那你到我们四川来干啥呢?"张相士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罢了c索性都告诉你。我是大总统派下来明查àn fǎng的!""那查啥呢?"了凡睁大眼睛问。"查各地为官者的政情民隐。""哦!"了凡恍然大悟似的叫了一声。"我告诉你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c知道!"了凡好奇心满足了,就显得不耐烦了。

人都是这样,但凡有点什么秘密装在心里,你越不让他说出去,他心里越不自在。要说出去了,心里才舒服。所以人言道:水缸口都好封,人口不好封。不几天这太慈寺里住了一个大总统的人事i shu的事就传遍了周围的四乡八里。

太慈寺这几天有好几个衣着光鲜的当地绅粮来找了凡,要求了凡把他们引见给京城来的张i shu。了凡到后院的寮房去通报,都被小厮彭子兴给挡驾了。了凡以自己的经验就给他们出点子,让他们迂迴去攻张相士。众人觉得此计甚妙,内中一个叫张伯芳的绅粮道:"要得,一笔难写个张字,五百年前我还与他是一家呢。我做东,咱们在城里‘会仙楼’请他。"众人都觉得很好。了凡等下午张相士从外面回来,忙迎上前去说道:"张i shu,当地有几个绅粮想要结识你老,让贫僧致意。"张相士道:"好呀!四海之内皆兄弟,多条朋友多条路。认识朋友又不影响公务,你叫他们来就是了。"

了凡一招手众绅粮从偏殿出来团团围住张相士打恭作揖,连称幸会幸会,张相士也一团和气,笑容满面的回答久仰久仰。那位叫张伯芳的给了凡一个当十的银币,算是对他引见张相士的酬劳。这几个绅粮都是坐自家雇工赶的马车来的,众人簇拥着张相士进了城内的会仙楼。大家坐定,互相又一一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大家就熟络起来,话也就多起来了,最后终于转弯抹道的向张相士说明了来意:通过张i shu弄个官来做!张相士先前吃酒时并不多说,现在见他们这样一说,便开言道:"这个事对我来说倒不是个大事,只要我给国务院诠叙厅写个纸条,要当什么官就办成了。现在陕西长安县的汪县长,江西南昌的李市长,四川民政厅的廖厅长,都是走的我的门子。京城中就更不消说了,在各部任科长佥事的不知好多。你想我是大总统身边的人,诠叙厅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说句话别人还敢不买账?加上现在民国新造,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请还请不到各位呢,各位愿意出来为国效力,岂不是大好事一件!"一席话把众人说得眉开眼笑的,觉得拿官帽如探囊取物。致于具体怎么办张相士并不多说。几个绅粮当然明白是要钱的。酒席散后,几个绅粮都给了张相士红包。

前两天一个御任的邱姓县长带了家小仆从人等,租住在这太慈寺。邱县长这次御任是因为靠山不硬,被云南督军唐继尧的亲信给挤走的,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是云南人,是前清留在云南的山西籍知县,所以鼎革之后,在云南自然不待见。好在他宦囊还充实,所以负气离开云南,回山西原籍。此次在成都停留,是听从他姨太太的话,想走四川刘督军的门路。

刘督军与这位姨太太有旧。邱县长的元配夫人早已物故。这位姨太太名唤嫣红,是北地胭脂。原是他在任上时,帮当地一个老财摆脱了人命干系的官司,这老财花重金从北京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赎身出来送给他的一位当红歌女。嫣红自跟了邱县长后便是知县太太了,也很满足。认为是她们那行人的最好归宿。她是清吟小班打教出来的,对男人的习性最是清楚不过了,所以把个邱县令伺候得舒舒服服。邱县令已经有些年纪了,如今得了个舒心的可人儿,自然对她百依百顺。稍有不如意,这嫣红一扭屁股翘小嘴,邱县令都要心痛好半天。邱县令是个热充仕宦之人,本来就对云南这次把他挤走一肚子怨气,听嫣红一说有这么个路子,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嫣红在她的小脸蛋亲了好几下,连叫:"我的亲妈!小乖乖!"不停。说走就走,当下即收拾行李,雇了几辆骡车,带了先前从山西带来的老仆邱汉就离开了云南,取道来到成都。他是要长住的,所以租了这太慈寺一个僧院。太慈寺近年因香火不旺,所以寺僧了凡出租僧寮来维持香火,历朝历代的寺庙都是这么过来的。

谁知这刘督军原是在北京hu一 d一ng谋官时,客中无聊上八大胡同清吟小班打"茶围"时与这嫣红一见钟情的,后来天天去打她的"茶围"。出手也大方,清吟小班的老鸨儿见此,就唆使嫣红与他打了"铺围",二人有了那么春风一度的关系。但后来离京出任封疆,也就没有来往了。现在嫣红找来重叙旧好。今非昔比,他巳是后宫有人,倚红偎翠,喜新厌旧。那里还想见当初潦倒时春风一度的八大胡同烟花。这也是女人不明世事,看重肌肤之亲的妇人见识。

另外这刘督军现在是一省封疆大吏,要装正人君子,生怕众人知晓他当年混在烟花队里的前尘往事,传出去有妨官箴,躲还躲不及,那里还想见她。就给嫣红来个避门羹。这嫣红去了几次,也就明白了,有点恼羞成怒,就干脆怂恿邱县令到北京再去话动。说是她北京的姐妹多,成了京中达官贵人的专房之宠的人有的是,找她们去走走门路,未必不能成事。

这邱县令虽是宠爱嫣红,但人也不傻。他想你一个从良的烟花女子有多大能耐?这次踫刘督军的壁就是前车。倘若去了北京你再抛下老夫去重操旧业,老夫丢官丢人岂不丢大了。想要直接回山西原籍,看样子嫣红似乎不愿。所以这邱县令就在这成都进退不得。心里直埋怨自己宠是该宠她,但大事上就不该听她妇人之言。

这一日下午正在寺中一大树下纳凉,见几个当地绅粮围着了凡指指划划的嚷着什么,待了凡过来他无心的问道:"师傅c清静禅林,何来那些俗人吵闹?"了凡是个装不住话的人,他认为佛家弟子不打诳语,就把这些想认识庙里住的大总统派下来私访的张i shu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邱县令。说者无意c听者有心。邱县长暗道:"柳暗花明又一村。何不结识一下这张i shu,求官一事,未必就无转机。"当下就叫住巳经离开了的了凡,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了凡揑着手中的一块银元,不必多言,自然应承。

这了凡来到张相士房中收拾一天的杂物时,对张相士说道:"张施主c我这寺中的白衣观音甚是灵验,远近来求子求财的善男信女最是拜她。张施主何不去一拜?"张相士一听"求子",便来了兴趣。他是"庙会听戏文,香市看娇娇"的行家。知道来拜观音求子的一定是青年妇女多,便动了心,说道:"听师傅这样一说,我倒要去拜一拜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去吧!"了凡道:"明日就恭候张施主了。"

第二天上午张相士更衣完毕来到白衣观音殿,了凡早已候在殿中,见到张相士忙跑出来说道:"告罪c告罪!请张施主入殿拈香顶礼。"张相士进殿来,见殿中已有一妙龄女子正在顶礼菩萨。便在一傍等候。片刻功夫,这女子顶礼完毕,起身来不由与张相士打了个照面,这女子脸一红,秋波一转,娇声对了凡道:"师傅,奴家已祈祷完毕,告辞了!"了凡正待回话,忽听殿外喊道:"嫣红!嫣红!"随着声音一个中年男子走近殿来。只见这男子中等肥胖身材,一张面团团的油光红脸,身着团花薄纱长衫,脚蹬一双槽儿鞋,满脸寻人焦急的样子。了凡见了忙迎上前去,道:"邱县长c你急甚?你的如夫人在这里求观音菩萨保佑早给你生贵子呢!"嫣红嗔了了凡一句:"唉呀!师傅。"满脸娇羞通红。邱县长哈哈一笑:"那好!那好!"这时了凡仿佛想起了张相士还涼在一边,非常歉疚的对张相士说:"失礼了!失礼了!张i shuc这是云南省御任的邱县长,来成都访友,暂住我寺。"又对邱县令介绍道:"这是北京公府来四川巡视的张i shu。"僧家也是会捧人的,了凡不动声色的就给张i shu三字后加了"巡视"二字,借此来向邱县令表功,也讨好了张相士。张相士心想这了凡也是江湖高手。邱c张二人听完介绍后,忙互相口称久仰久仰c打躬作揖不停。寒喧过后,了凡请三人去寺中知客堂喝茶叙谈。

高手出招c果然与众不同,邱县长就这么轻易的见到了众人难见的张相士

了凡趁机又把在外面候着的几个绅粮喊进来。昨天邱县令安排他如此这般之时,他便想到了这一点,他又趁机在张伯芳那里lè su一了一块大洋,张伯芳当官心切,也不在乎。张相士见众人进来也不计较,一团和气,面iàn ju到,把众人笼络得心花怒放,想起前几次彭子兴的挡架,不由得在想:真是常言道的:阎王好见 ,小鬼难缠。

众人都洗耳恭听张相士的高论。只听他打着河南乡谈道:"俺这河南的袁大总统最是了不得的!不说天下的英雄豪杰尽入殼中,就是那孙大炮孙文,令前清如何头痛,也乖乖的把总统宝座让于他。袁大总统待人又是厚道,俺河南人都是这样。前期就给了他四十万银元,让他自己去当铁路督办修铁路。袁大总统的密友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对袁大总统佩服得五体投地,称他是中国的华 盛顿。并在列强面前鼓吹非袁大总统不足以稳定中国。你想有列强支持,袁大总统的宝座还有坐不稳的!袁大总统身体又好,每天一只清蒸肥鸭连皮带肉吃得精光。沈姨太又会管家,把个后宫打理得服服贴贴的。两个公子克定c克文又求上进。尤其是克文c寒云公子跟俺们都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衡文论诗。俺河南前头的张督军跟咱大总统是表兄弟,你这个张伯芳按族谱牒来算,你们还是一族的,不过你低一辈份。镇c伯c国c清c他是镇字辈c你是伯字辈,算起来你也应该算是袁大总统的表侄子了。"他指着张伯芳说,把个张伯芳撩得心痒痒的。接着他又说道:"现在俺河南人当总统了,俺河南人还不能当官?"

中国十八行省的方言张相士都会模仿,天生是个伶人的材料。一番河南乡谈打下来,把个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都认为烧香找对了庙子,嗑头遇上了真佛。

嫣红昨晚上邱县令来找她说如此这般之时,还不太愿意。她知道这些老男人疑心最重,最不放心自己年轻的姨太太,生怕红杏出墙,给自己戴绿帽子。以为是来试自己心的,便不答应。后见邱县令不像是试自己,就勉强答应了。今日在观音殿见张相士年纪轻轻,一表人材,衣着光鲜,举止不凡。又听说张相士在大总统身边当差,更觉得了不得。所以假戏真作,在座中不时用眼锋去扫张相士。张相士是走街窜巷c偷香窃玉的老手,那有不知,说话中也不时瞟过去示意。邱县长因是自己支使嫣红的,还以为张相士中计,所以故作不知。这张相士胆子也越来越大,几次嫣红给他茶碗续水,他都装着有意客气歉让的样子,无意似的去揑嫣红的小手,嫣红也装着不知道,张相士水也喝得勤了,嫣红水也续得勤了。那几个绅粮心思在谋官上,都伸长脖子注意听张相士的高谈阔论,那里还注意得这风月勾当。

接着张相士又谈了些京中大佬c各省督抚的秘辛趣事,众人对张相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便一致邀请张相士去城里会仙楼吃一台,张相士推说今天的公事还没有做完,要连夜赶写。在众人再三劝说下才十二万分勉强的同众人一起坐骡车进城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刘督军听细作报告说,有个大总统的幕僚i shu住在城外太慈寺àn fǎng四川的政情民隐。第一个想到的是总统不信任自己,这也难怪,自己不是北洋小站出身。自己是四川陸军学堂出身的。

他派人去把师爷叫来,对他说了总统派人私访,现住太慈寺一事。并说了自己的担忧。这师爷姓周,浙江绍兴人氏,獐头鼠目,甚是奸滑。听他说完后,周师爷抱着水烟袋吸了几口,把架子端足后才说道:"这事不管真假,都应如此处理!"说完他又不说了,抽起了水烟。刘督军问道:"怎么处理?"周师爷吐了一口烟,缓缓的说道:"不理,又理!""此话怎讲?"刘督军问道。周师爷道:"这四川乃是总统鞭长莫及之地,他把此省交给大帅你,可见总统对你的信任;而四川又是可独立称雄之地,在督军你手上,因你非北洋嫡系,所以也不放心。"这刘督军越听越糊涂,待急着要问,周师爷摆手示意道:"一但总统和南方孙大炮一翻脸,这中原地区必是战场。要么总统一纸令下,派督军北出关陜c进抵中原;或者东出夔门,取南京c直捣两广。要么孙大炮先下手,也必取河南c借道北伐c直指幽燕,此时四川如出兵,直捣孙大炮的后背,孙大炮北伐必然失败。所以这四川乃南北必争之重地。故总统又不放心你。所以不管这àn fǎng之人,是真是假,督军你都不要去理他。你一但理他,总统必认为你窥破他天机,让天下人耻笑他以小人伎俩对付封疆,让他脸上不好看,反而不美。他如有此心思,必对你生疑,疑而又不得不用,他焉能不头图你?督军你的地位就危矣!"一席话把刘督军说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又急问道:"这是不理他。那理他又是何说呢?"周师爷仍旧不紧不慢说道:"不理他!督军你就不怕此人回北京乱奏乱说么?"刘督军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妙哉!高论!""督军你不宜亲自出面,也不能派人以督军公署的名义出面,此事督军必须要装着不知道,置身事外,待老夫出面将此事办妥。将来督军置身事外,输赢都有糖吃,岂不更好。"周师爷说完,刘督军大喜,认为这是一个万全之策,周师爷真是自己的张子房,便写了一张手令,要周师爷去庶务处支两千大洋,由周师爷自去太慈寺斡旋。周师爷凭督军的手令在庶务处拿到两张各一千见票即支的银票,自己留下一张,然后轻车简从的来到太慈寺。

其实今天周师爷听督军一说,就知道这来成都àn fǎng的什么总统i shu是假的。既是àn fǎng,怎么会搞到让àn fǎng对象本人都知道了?但他并不对督军说破。反而要督军"不理而理",云里雾里,故作高深的吓唬督军一番,从中取事。他想不吓你一下,你会会乖乖把钱拿出来?

此时他身上剩下的一千元银票,也是要看看这位自称总统i shu仁兄的能耐,他知道敢这样在江湖上吃钱的都不是善人,他准备见机行事再决定给不给这一千元。江湖风云莫测,饭不能一个人吃完了,要给自己留个退步。

张相士和众人在知客房说话。庙里的香火本来就不旺盛,香客稀少,知客房也少用。了凡趁机租给张相士,收几个租金。张相士也口称因自己租住的房间要处理机要,也不计较就租了下来。来客都在知客房接待。这邱知县和当地几个绅粮想法结识张相士之后,这几天是天天来拜访张相士,并说明想出来为国家做事的意思。张相士说道:"张某不才,承谋大总统不弃,得以参预机务。诚恐诚惶,如履薄冰。唯恐上负大总统知遇之恩,下负黎民殷切望治之心。未敢一日懈怠也!诸君皆一时俊杰,想出山为国效力,张某不甚佩服之至。国务院诠叙厅的陈太基i shu是我的年伯,平时关系是极熟的,找他谋差是极容易之事。现在国家新造,中央各部院是极需要人的。诸君如想做京官,各部院部长,院长,那是特任官,是要总统提名的,这个我是可以在总统面前美言的。至于各部院的处c科长c佥事等职位,诠叙厅就可以直接任命了。诸位如想外任,为民父母。则可以走荐举一途。只要找京中大佬一封举荐书,府c道正堂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区区县令。"说到这里他用眼瞟了一眼邱县令。邱县令装着不知。张相士继续说道:"我看各位皆是一时俊彦,如你张伯芳就是个外交纵横之才嘛。"接着他又一一指着在座几人,说这个可以带兵,那个可以当财政厅长理才,张千可以到江苏,李万应该去江西等。把个众人说得心花怒放,跃跃欲试。但他就不说具体怎么bàn li,把话锋一转道:"张某不日即将回京复命,诸君有事可以来京找在下就是了。"众人一听他要走,感觉事情还没有着落,不免有些着急,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了凡从外面进来对张相士说道:"督军府周师爷来拜访张施主。"众人一听更是对张相士深信不疑。张相士道:"请他在我书房相见!"转身又对众人道:"诸君稍待,我应酬一下周师爷便来。"说完便起身离去。众人见他一走便议论开来,商量该找张i shu如何bàn li他们谋官之事。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给他厚赠程仪。然后在程仪中递上自己的姓名c籍贯,所求何官等,等张相士在北京有结果后再说谢礼。商量停当,众人散去,自去准备不提。

张相士来到后院僧寮房,了凡带入周师爷,小厮彭子兴献过茶退出,屋中只有张相士c周师爷二人。寒喧客套过后,二人几个江湖"海底"一丢,立即就热络起来进入正题。二人都是江湖积年老滑,目标一致,都是为了钱。密谈良久,达成一致。周师爷临走时将那一千元银票拿出来,要给张相士,张相士是何等人物,岂是要周师爷钱之人?再三推辞不过,周师爷只得自己收下,心中满心欢喜,回督军府复命去了。

第二天张相士一身光鲜c意态潇洒的来到督军府门前,通报完毕,门房副官处叫他稍候,片刻,周师爷从里面出来,老远就拱手打哈哈道:"张兄来了c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哪里!哪里!"张师爷答道。周师爷又说道:"大帅已经在花厅等你了。""不敢当!不敢当!"张相士客气着和周师爷走进了督军府。

刘督军着白大绸大袿,手执蒲扇正坐堂中。张相士一见,不卑不亢的施礼道:"在下见过督军!"刘督军不敢怠慢,忙起身迎接。

他昨晚上听周师爷说,这张相士乃是江西龙虎山张天师张道陵之后。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最会看相。袁大总统用人召见之时,都要请他在暗处看相,以决可否,最是关系重大之人。四川的刘琛航从欧美留学,学金融有成归来,回国后被人推荐给袁大总统。袁大总统招见刘琛航时,就由张i shu在暗处观相。开始一切顺利,刘琛航的相貌也是好的。但他告辞总统转身离去之时,露出了破绽。原来刘琛航的腮帮子特宽,正面看倘无破绽,一转身这破绽就露出来了。原是相法中所谓的"脑后见腮,"也就是所说的"脑后有反骨。"《三国演义》中魏延降刘备时,诸葛亮喝令将其推出去斩首,就是因为见了魏延脑后有反骨,也即"脑后见腮"的原因。这刘琛航虽然没有被大总统喝令推出去斩首,现在是共和时代,但官是做不成了,灰溜溜的回到了四川。

因为是总统身边的人,一言可以决定人的荣辱。所以刘督军对张相士特别客气。这张相士并不衿持,随和的笑道:"大帅不必客气!今年五月十九日未时三刻,我们在中南海政事堂是见过面的。"这在江湖骗术中称之为"落地响",一下子把对方镇住。其实这是昨晚上周师爷详细告诉了他的。刘督军一惊,暗想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那天是总统免去前四川督军之职,由他接任招见之日。刘督军马上就想到周师爷告诉他刘琛航之事,笑道:"承蒙张i shu法眼不弃,刘某才有今日,刘某感恩不尽!"张相士回答道:"大帅自是龙虎风云际会之人,关在下何事!"这句话既捧了刘督军,又暗示了自己的相法了得。周师爷在傍边暗暗称赞。刘督军听了更是眉开眼笑。坐定献上茶后,刘督军道:"张i shu,知道你老法眼高明。今天请你来还要请你老帮我再看看相呢!"刘督军称张相士带一个敬称"老"字了,虽然张相士并不老,而且比他年轻许多。张相士道:"大帅是贵相,自是不必看的。但大帅既然垂青,在下就给大帅看看流年,也好再助大帅鹏程万里。"说完张相士便举眼细观刘督军五官,然后说道:"大帅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面分五官,一官成主十年富贵;一官不成,主十年破败。早年之运额司之,中年之运鼻司之,晚年之运,水星地角司之。面分五岳四渎:天庭为东岳泰山,鼻为中庭,乃是中岳嵩山,下巴颏为北岳恒山,脸上两个悬骨之处,乃是一为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四渎乃津渭河汉,在大帅脸上布于上应星象之位置,是正位,是极贵重的。大帅腾蛇纹呈龙腾虎跃之势,当主位极人臣。这腾蛇纹最是重要。当年汉文帝之时的名将周亚夫有平定吴楚七国之乱的滔天大功,还有钱由己铸c富甲天下的邓通,皆因腾蛇纹入口而饿死。这水星乃指嘴唇,你看你的上嘴唇呈仰月之势,这最是难得的了。这上嘴唇如復破船之势,便是主破国亡家。南唐后主李煜就是这种嘴唇。那怕他当了皇帝也是不行的。所以大帅你的晚运最好,如姜一般,越老越辣,越老越红。"一席话说得刘督军眉开眼笑,无比高兴。但他还是装作歉逊的说道:"张i shuc君子问祸不问财。我只想问点破败,也好提防。"

张相士听他这样一说,显得很迟疑的样子。周师爷在傍见状,给刘督军使了个眼色。刘督军马上会意,叫道:"来人!"只见两个马弁各端一木盘上来,上面用红布盖住。马弁将木盘放在八仙桌上退下来。刘督军将红布揭开,每个木盘上是两个约十两的金元宝,说道:"张i shu点薄礼,不成敬意,略表寸心而已。请笑纳!""这如何是好!在下断不敢受此重礼!"张相士再三推辞,周师爷在傍再三劝解,张相士才勉强收下。然后迟疑道:"天机本不该洩漏,洩漏了在下是要折寿的。但为了大帅,在下这条贱命也就再所不惜了!"说完他向刘督军拱手道:"大帅c你先受在下一拜!"说着他便对刘督军下跪嗑头。把个刘督军惊了一跳,拉起也不是,受礼也不是。周师爷见状对刘督军说道:"大帅你就安坐吧!张i shu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听他说完也不迟。"拜完,张相士低声咐耳对刘督军说道:"我观大帅龙行虎步,此乃九五之尊之相。大帅将来君临天下,位在九五,贵不可言!今后哪有什么破败可言。大帅只管放心!不出十年,在下的话就会应验。"刘督军也不傻,便问道:"何以见得?"那张相士见刘督军如此说,便道:"在下索性将天机洩漏于大帅!"刘督军道:"愿闻其详!"张相士道:"我观王气又重xiàn j陵。这北京明c清五百年帝都,王气已耗尽。圣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这王气将要从北转南至六朝时的都城金陵了。你看六朝时王气在金陵,然后隋唐王气在西,后来明c清王气在北,现在又该轮到金陵。这是天道循环c王气轮回之理。"刘督军道:"这与我有何干系?"张相士道:"这个大帅你又有所不知!大帅你现时镇守四川,四川乃汉高创业之地,居西垂之中。在星相命理上就得了天时地利。据我夜观天象,这天下不出三年必乱,四海无主。大帅据蜀中之地,兵锋北可以直指幽燕,东南可直捣金陵。不出三月便可底定中原,威加四海,成为天下共主。"刘督军道:"北有北洋三镇拱卫京畿,东南有辫帅张少轩在徐州,我如何能下金陵?"张相士看看不能自圆其说,额头上冷汗直冒,看样子今天这个金子拿不走了。周师爷见状哈哈一笑道:"北洋三镇?镇守保定的曹锟乃是布贩子出身,他那里是大帅的对手。徐州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大帅如南下取金陵,张少轩守得住吗?自古道:‘守江必守淮’,徐州拿下,长江天险又何足惧哉!擒‘北洋三杰,龙c虎c狗’中的‘狗’冯华甫易如反掌!"张相士这时缓过来气来,接着说道:"天命有归,人是胜不了天的。大帅你命中该如此,你是躲不掉的。"刘督军被他二人一个从天命,一个从人事上这么一说,也就动了心了,想道:纵不能驶骋天下c逐鹿中原,我也可以退回四川,据守汉中,也不失为割据一方的诸侯。想到这里不觉大喜。忙叫马弁传宴,三人大喝一埸。

酒后刘督军索性又把后衙中几个姨太太叫出来让张相士看相算命。这下张相士就把这些姨太太的俏脸看了个饱,借着酒劲,他说要给她们揑骨看相,俗称的"揑骨相",把姨太太们的纤纤素手,玉臂俏腰揉揑了一个遍。装模作样地说这个是娘娘的相,那个是贵妃的命,把个姨太太们奉承得皆大欢喜,心痒痒的做着将来进皇宫当娘娘嫔妃的梦。刘督军也很高兴,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结纳了一个大总统身边的人。

事情完后张相士告辞回太慈寺,当夜让小厮彭子兴送了两锭金元宝到周师爷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张相士和彭子兴在成都安顿下来之后,他们把寻找猎物的目标又选在了少城公园。少城公园内有好几家茶馆,都是一些中人之家的茶客在这里喝茶,其间也不乏一些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两人衣着光鲜,举止豪奢,在众多茶客中很显眼。彭子兴玩他的"空中抓钱"的把戏,一会来包花生米,一会来包洋烟卷,付账时,空中一抓即现付。这是张相士教他的魔术。张相士则是把彭子兴买的洋烟卷叼在嘴上,用手在茶桌上写个火字,茶桌上即冒起火来,他即把烟点燃吸上。

二人喝茶时不时这么露一手,老辣的茶客不过认为他们在变戏法,并不在意。江湖戏法中连活人都可以大变出来,何况这区区小技,所以几天下来,并无上钩之鱼。

这一天下午,那二人正要离去,邻坐看得眼热的廖夷芝向他们答话了。廖夷芝先自我介绍道:"鄙人廖夷芝,已观测二位几日了,二位仙术动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二人正愁鱼不上钩,今见有人来问,岂有不答理之理。彭子兴首先答道:"我二人与先生素不相识,況我二人现要去提督街赴刘督军的晚宴,恕不能从命。"他来个欲擒故纵。那廖夷芝脸上一红,以为自己心事被人看透,嚅嗫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张相士一见他的窘境,忙解围道:"彭老弟,你我学道之人,当以人方便为是!既是这位仁兄相邀,怎可拒人千里!"彭子兴道:"那今晩上刘督军的宴会不赴了?""怎么不去!可用分身术嘛!""哦!我倒没有想起。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就依兄长了。"二人一唱一和,廖夷芝在傍听得似懂非懂,更相信这二人有仙术了。

这廖夷芝的家在忠烈祠北街,大门与一般公馆无二,门楣上挂一金字小横匾,上书"三省园"三字。进门后是一照壁,照壁后是一水池,池中是一太湖石的假山,走到这里,张相士见满池湖水道:"公子,你家先人阴德深厚,这满池碧水乃是所积银水,炼之可得银万两。"廖夷芝道:"是吗?我们每日经过倒不知晓,全赖仙师法眼。""非也,我只是会奇门遁甲术,故知之。"

三人进入客厅,仆人献上茶,廖夷芝开口道:"小生久慕神仙之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几日见二位仙师道术不凡,故不揣冒昧,邀二位仙师寒舍一叙,请赐教一二!"说完就爬在地上给张相士c彭子兴叩头。彭子兴赶忙扶起他说道:"我们非是仙家,只是在修仙家之术,现在大道未成,何敢言教。"张相士道:"贤弟不必过谦,你我虽大道未成,受异人传授,也有半仙之份。况仙道皆要渡有缘之人,既然这廖老弟与你我有缘,当应渡他为是,方合我仙道本等。"彭子兴一听,起身向张相士施礼道:"承蒙师兄教诲,愚弟一时见不及此,倒要请师兄原谅。"说完之后,他又向廖夷芝道:"不知贤弟想习何术?可否道来?"

这廖夷芝出身官宦世家,是个独子,从小养成了一身浪荡子弟的恶习。其父在那出身之时,曾梦见一个乞丐前来"投胎",他父亲一直怀疑他是乞丐转世,前来"讨债败家"的。故找过一些僧道来家做法禳解,镇摄邪祟。他长大后也知道此事,虽说是有些浪荡纨袴恶习,但还没有达到败家的地步,同时在心底还暗暗发誓,要光大门庭,破了这个"乞丐转世,投胎讨债"的宿命。

在少城公园坐茶馆时,几天来他见这二人有些来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邀这二人来家,就是想深相结纳,学点仙术。但是仙术那是那么好学的?张相士和彭子兴要把他胃口吊足,才说正事。廖夷芝听彭子兴这么一问,由于他太多,什么都想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先说自己的那一个。张c彭二人并不着急,総一u rén约旱览础k擦榛欢档溃海12值芪蚁肭攵幌墒Φ胶峋幼。芤埠迷缦η虢獭#17畔嗍坑肱碜有硕允右谎郏舜诵恼眨勒庳擞靡猓簿鸵豢谟t邢吕础?/p> 这廖夷芝一家人都抽鸦 片烟,还专门请了几个烧匠(专门侍候别人烧大烟,替人裏烟泡子的人)。这些所谓的"烧匠",原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因抽鸦 片烟,败了家当,现在就专门去侍候别人抽烟,当烧匠。

这一家人每天早上一起来,个个鼻涕眼泪,哈欠连天,先不洗脸漱口,拉屎撒尿,各自一塌横陈,呼呼滋滋,吞云吐雾,满屋乌烟瘴气,几个烧匠忙着裹烟泡子,烧烟芊子侍候,自己也过点干瘾。尤其廖夷芝的大老婆小姨太抽鸦 片烟抽得弯腰驼背,面色灰黄。

张相士c彭子兴看在眼里,心里知道来对了地方,但知道善财难舍,决定在廖夷芝面前露一手,更加让他深信二人,不疑有他。

这天下午,张相士跃上后花园石桌盘脚打坐,廖夷芝则在水榭跟从彭子兴学《万法归宗》里的奇门遁甲术。忽然天空滂沱大雨下了下来,遍地水花,张相士并不避雨,仍然闭目打坐,一派仙风道骨。廖夷芝及家人都以为张相士肯定成落汤鸡了。雨过天晴,张相士却不知了去向。再到他坐的石桌一看,只有一个他坐过的屁股印。更为奇怪的是,石桌是水淋淋湿的,只有他坐过的屁股印是干的,一点水渍都没有。张相士也找不着,不知去了哪里。廖夷芝问彭子兴,彭子兴只神秘的一笑,说道:"他自会回来的!"

在江湖之中和金钱的腐蚀下彭子兴早巳不是在绸缎铺当学徒那个纯朴的青年了。人学好不容易,学坏快得很。很快张相士就把彭子兴教成了一个老江湖。彭子兴见来钱这么快,这么容易,直后悔当初父母为什么傻乎乎的送自己去学做生意。要是跟张相士学跑江湖,说不定早就成了富翁了。

果然过了几日,张相士身挎布囊,手持道铲,又到了后花园。众人才说要去问他这几日去了何处?转眼却又不见了。到了下午,却又发现他在光秃秃的假土山顶上盘脚打坐。大家爬上山顶,他却又不见了。只是看见他坐过的地方竟冒出了一丛青葱葱的芦苇!说是芦苇,却又像冰竹,具体说不清是什么稙物。问彭子兴,他说是蓬莱岛的蒿芊。

张相士回来后,并不说他去了哪里,使廖夷芝一家人都觉得他有点神秘。一次他要抽烟,却没有火柴,他并不向人要,而是把烟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直接走到客厅里挂着的南极仙翁的图像前,把烟杵在南极仙翁的嘴上,手指动了几动,那烟竟然点着冒出烟来。廖夷芝和众家人都惊呆了。

廖夷芝认为遇上了真神,一心想要快一点学成仙术,光大门庭。但张c彭二人并不急着教他,彭子兴每日则给他说一些《万法归宗》里的法术,满口专业术语,听得他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心里急,又不敢埋怨二位仙人。他便将心事对管家王先生说了。这王先生是贯在大户人家中出入讨生活的清客浪叶子,人情世故,江湖经验最为丰富。王先生听后,对廖夷芝道:"主人家,不瞒你说,江湖中云:‘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你想那是别人的饭碗,哪有轻易就传给你的了。""那怎么办?王先生!"王先生道:"附耳过来!"接着王先生在廖夷芝的耳边如此这般的低声说了一番,廖夷芝听后连声叫好。

成都的妓 女分为两种,一种是川 妓,聚居在新化街c天涯石街一带。妓 女一般都是在"家"接客,不到外面去出"条 子"应酬客人。这些妓 院陈设简陋,妓 女以出卖为主,(因此,妓 女一般都有梅 毒)。妓 院老板也不肯花钱装饰妓 院,妓 女也不会唱曲唱戏,不能适应嫖客的多种玩乐。所以稍有身份的人,都少有接触妓 女,达官贵人更是不到妓 院。因为他们不愁没有性资源。去新化街c天涯石街的大多只是一些滥兵cliu ángc袍哥c土匪c州县乡场上的小绅粮c小商贩等性资源稀缺的人。

另一种就是"杨州台基"里的"杨州姑娘"。"杨州台基"带来了新的妓 院经营方式,"杨州姑娘"也不单是扬州人,是对长江下游来的ji女的统称。"杨州姑娘"不只是在"家"里接客,更主要的是"出条 子",餐馆c旅馆c烟馆c茶馆c赌场c戏院等处,都可以看到她们的俏影,听到她们的吴侬软语,她们的穿着也比川 妓时髦华丽,一时之间风头盖过了川 妓。

"杨州台基"有很多"门坎",嫖客要想和"姑娘"过夜的就少,川人狡猾,生怕遭"烫猪"c"砍槽头"(指花冤枉钱),所以叫"条 子"的多。这样更增加了"杨州姑娘"的吸引力,她们的生意兴隆,既有叫"条 子"的收入,少数夜资又是大价钱,很给"杨州台基"的老板赚些钱。

后来川 妓老板见如此经营来钱,也向"杨州台基"的经营方式靠拢,川 妓和杨 妓的区别逐渐就趁于消失了。

"扬州台基"的生意,其中有一种叫做花头——看中某个姑娘的客人,在叫了几次条 子之后,为了要与这个姑娘过夜,就约集一批朋友(通常是八到十个人)到姑娘"家"去赌钱吃酒,这就是所谓的"做花头"。做一次花头最低要给台基老板五十大洋作酒席费用(台基备办酒席实际只须十几元),高等台基则须给一百元,最高也有给四百元c六百元c八百元的。一般是由做花头的人邀约朋友凑股份,凑集这笔钱给朋友看中的姑娘送礼,表示这个朋友有面子,人缘很广;也有做花头的人自己掏一笔钱出来给台基作置办酒席的费用,他约请的客人来吃饭,只用赌钱抽头的方式,给姑娘抽一笔钱(不少于一二百元);也有客人凑的份金不夠,做花头的人再掏一笔钱凑夠。如果做这个花头使台基进账很多,或者鸨母看这个做花头的人来头大,钱多,将来还有捞头,当天就可以留这个人在台基上过夜,由他为之做花头的那个姑娘陪宿。如果钱给少了,又没有地位势力,尽管他赖着不走,鸨母也要托词"姑娘身体不好"c"姑娘正在月经期间",把他推却,请他下次再来,这就是说还要做几次花头才行。鸨母名义上是姑娘的妈,"妈"关心爱护"女儿"的身体,是当妈的本份,客人也不好赖着或者霸王硬上弓,那样做就会被人骂"怂",丢面子。另外开这些开台基的"下江人"(长江下游的人),都是加入了青帮的,到成都来是通过青帮给成都的袍哥拿了言语的,天下帮会是一家,没人敢在台基上撒野。所以一般身价很高的姑娘,纵然做一次花头给钱很多,但当天也不留客人过夜,须要多做几次花头才行,以示她的身价。当然一些特别有地位的人,像什么师长之类的,台基是不能用这些规矩来限制他的。他什么时候想要睡哪个姑娘了,鸨母就会马上答应。

还有一些大官阔佬,他们并不正式做花头,只是由于兴趣来了,邀约几个朋友到台基上赌钱c清耍c说闲话,台基上便准备便饭招待,他们也要给台基上抽头,或者给一笔数目可观的小费。

账房王先生就给家主廖夷芝献了这么个妙计:让廖夷芝在扬州台基上做个花头,来打动张相士和彭子兴,让他二人早日传授仙术给廖夷芝。他对廖夷芝说道:"子曰:‘食色,性也!’那二人虽是在修炼仙家道术,那采阴补阳正是他们的本等。家主只要以此动之,何事不可成!"

王先生知道台基上的规矩,一台花头至少须凑夠八人,到时候家主自然会叫上他凑数,落得自己白吃白喝,受用一顿。

廖夷芝自然对王先生言听计从,选了藩署街一家高级扬州台基做花头,要请张相士c彭子兴吃花酒赌钱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廖夷芝和账房王先生来到后花园,请张相士和彭子兴二人去吃花酒。走到二人住的门前一看,见住房两边的门枋上一边贴着一张红纸,一张上写着:六丁六甲值日功曹免参;另一张上写:四海龙王行云播雨免朝。二人看后,心里一下肃然起敬,放低了脚步,廖夷芝在房外轻声恭敬的说道:"弟子参见仙师c上人!"张相士在内道:"有请!"二人进入屋内,见张c彭二人正在闲坐说话,不由松了口气,便在下首坐下。廖夷芝看了账房王先生一眼,示意他说明来意。王先生会意,便向张c彭二人道:"主人家在藩署街周二台基家订了一台花酒,想请二位仙师赏光,不知意下如何?"张相士答道:"虽是花酒,倒是不妨。从来三教中仙凡圣果,先从魔障中打得出来,才成得大道。如不遇魔头,那是不炼之铁,入不得洪炉,怎成得了钢,做得重宝。"彭子兴听了,接口道:"就向《华严经》说道的善财童子,为修菩萨行,遍参五十三位善知识,然后得证菩提,必借色魔c财魔方证本性。吕纯阳祖师未成道时,汉钟离以十样魔试其道心,见色不迷,见财不取,见侮不较,见辱不怒,直至十试,才得神剑,断却嗔淫,才授真丹。"

廖夷芝听后忙点头称是,见二人并不拒绝去吃花酒,于是就邀二人起身去藩署街陈玉娘台基家去,同时又邀了四个平时陪嫖伴赌的酒肉朋友凑成一桌。

扬州台基的"门坎"c规矩虽多,不外乎是为一个钱字。这廖夷芝为了"操漂亮"(摆阔气),先订酒席费为给了四百元。鸨母一见财神shàng én,眉开眼笑的迎了进去,龟奴忙着装烟c敬茶c递热帕c摆座。待座人坐好喝茶c抽烟,鸨母与之略事寒喧之后,龟奴一声大喊:"姑娘见客!"只见一队红倌人c清倌人鱼贯而入,莺声燕语一时充斥客厅,花枝招展,娇娇滴滴的站在廖夷芝等rén iàn前,等待他们挑选。众人依各人喜好,燕瘦环肥的多挑一个姑娘陪坐。张相士和彭子兴各坐一桌,张相士由廖夷芝作陪,彭子兴由账房王先生作陪,两桌八男八女相向而坐。

席间,彭子兴对装烟c敬茶的c上菜釂酒c递手帕的龟奴c侍儿,都是向空中一抓,随手就赏一个大洋的小费。这些龟奴c侍儿又惊又喜。到了最后,他连向空中三抓,抓了三个一两的金元宝,依次给了廖夷芝看中的姑娘侍萍,张相士的卢丽,自己的春娇做小费。把个鸨母c廖夷芝等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鸨母当夜就让这三人在台基过夜,这三个姑娘各挽一个进入后院自己的绣房。

账房王先生和廖夷芝的朋友则被鸨母留下来,在客厅闲话。鸨母向他们清张相士和彭子兴的"下脚"(来历),她不想轻易的将财神爷放过。

账房王先生听明白鸨母的用意,便对她和众人说道:"这张相士乃江西龙虎山张道陵张天师之后,是得了仙传的人。张道陵最先是在我们四川大邑县的鹤鸣山修炼成道的。他在山中炼丹,三年之后,龙虎大丹炼成,张道陵服了之后,返老还童,六十多岁的人,看起只有三十多岁。后来他又和徒儿王长北上求道昆仑山,得《黄帝九鼎丹法》。他精思修炼,又能分形散景,此入彼出,神妙莫测。

汉顺帝汉安元年(公元124年)正月上元夜,太上老君亲自降临鹤鸣山,授给他三洞真经,金丹秘诀,和雌雄二剑,一枚都功印,正式任命他为天师,替天行道。"账房王先生不愧是清客浪叶子出身,对历史掌故c市井传说是很了解的。

账房王先生见众人听得出神,呷口茶,接着又继续说道:"我家主人请来的这位张先生就是张道陵之后,"接着他又说了这段时间张相士在廖家的奇迹。最后说道:"不日他将传授我家主人那点石成金之法。"众人听了不禁啧啧称奇。

第二天早上廖夷芝c张相士c彭子兴告辞台基要走。哪知鸨母和姑娘们都不让彭子兴走,因为他会空中抓钱,岂肯轻易放走财神,张相士见状,对鸨母和姑娘们说道:"彭子兴习成的空中抓钱仙术,可以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但傥来之物必须随手散尽,而且必须济困救贫,不可吝啬。不然是要遭天谴的!你们留他无益,除非你们将自己的所有财物散尽,那时你们需要,只管让他从空中去给你们抓就是,这样才不会遭天谴。"

鸨母和姑娘们一听,常言道:善财难舍。哪个愿意将自己的钱财散尽,留下彭子兴原是为了进财,现在倒好,反倒要散财,于是姑娘们一哄而散。鸨母毕竟老辣,她把廖夷芝拉到一边,咬了一阵耳朵,彭子兴才得脱身。

回到廖夷芝家,张相士c彭子兴知道该动真格的了。便把廖夷芝c账房王先生请你,张相士先开口说道:"蒙主人家道心坚定,我就把这次我与彭师弟来蓉的真情向你说了。老夫乃张天师之后,祖传道法艰深。那日夜观天象,见北斗七星犯玉井,知天下将有刀兵劫。为了普渡众生,乃与吾师弟云游四海,广结善缘。那一日来到这蓉城地界,见此人杰地灵,必有善者在焉,故尔连日寻觅。不想那日在少城公园得遇廖君,知廖君乃有缘之人。后承蒙邀来贵公馆,老夫一看贵公馆来龙起伏,去脉逶迤,前有明堂,后倚隆障,左右护沙,均入佳境,夜来更有熠熠紫光耀眼。府内那池堂之水乃是银子所化,心知主人家必是祖荫深厚,积德行善之家。后又在贵府居住至今,观察主人家行事举措,更深知主人家正是我等寻觅的结缘之人。"

廖夷芝一听眉开眼笑,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便急切的问道:"仙师所说的结缘,怎么个结法?那一次银水怎么变成银子?"张相士答道:"老夫此乃一不化钱,二不化米,只求你承头,按一年十二个月为经,一日十二个时辰为纬,以经纬结成善网,名为救生网,名为救生网,能拯救蜀中之民,建无量功德。"廖夷芝道:"那我究竟该怎么做呢?""老夫以黄金为基,建炉筑鼎为金丹,丹成溶水,人饮之,即可消灾避难,长生不老,举手来金,放手成银。"张相士回答道。廖夷芝听后,心更痒痒,恨不得金丹马上就炼成,又问道:"金丹又怎么炼呢?"张相士答道:"请主人家承个头,邀请十二个善人,每人借出黄金十二两,再请你在公馆后花园筑一七星坛,上立北斗七星旗,供奉太上老君牌位,上置一瓦罐,将金子放于瓦罐之中,将你池中那祖荫之水倒入罐中,再由老夫踏星步斗,仗剑作法,只须七七四十九日,这金丹便炼成了。那时除了将黄金如数奉还外,还可将那你祖荫所积之功德,化为数万银两。金丹主人家全家上下及所邀之十二善人皆可服食,以得长生,还可布施有缘之人,我蜀中人民也可兵灾凶岁,以此不世之功,将来主人家必位立仙班,老夫与师弟也了却一宗功德。"

廖夷芝听后大喜,赶快去找了十一个想长生不老的人,凑夠炼金丹所需的一百四十四两金子,这十一人中就有藩署街扬州台基的鸨母陈玉娘,这是陈玉娘那天他们离开台基时,把廖夷芝拉到傍边咬耳朵,要他有好事别忘了自己的结果。

这账房王先生是清客浪叶子出身,自然知道江湖中的"门坎",知道丹灶家借烧银"提罐"之事,但他却不向主人家廖夷芝说破,在江湖中断人财路是要结仇的。

他每日派上几个家人仆妇,一天到晚把张相士炼丹之坛上下盯得紧紧的,同时自己也暗中监视张c彭二人,不让二人有下sh一u ji会。

一天张相士一早和彭子兴出去了,下了晚上都还没有回来,他心中有些发怵,赶快跑上七星坛上去一看,见黄金还在,才放下心来。

这张相士和彭子兴见账房王先生盯得紧,知道遇见懂行的了,一时想不出办法。那日出去一天,本就是验证账房王先生的,他二人晚上回来,去看了做过记号的罐子一看,果然记号动过,便证实账房王先生盯住在,二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前一天,四十八日,明日就是金丹炼成之日,二人便将账房王先生邀至坛上,张相士对账房王先生说道:"这金丹将成,先生功莫大焉!我二人想将金丹一分为三,你我三人一人一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账房王先生自然明白这是要三人平分这一罐金子,略一沉吟道:"只是何以善其后?"张相士道:"山人自有妙计,只是请王先生","这个自然,大家都在江湖中混,这江湖规矩鄙人还是知道的。"三人达成协议,当下即将罐中的金子冷却,一人分了四十八块。

到了第二天丹成之日,廖夷芝与另十一个出股炼金丹之人,早早来到七星坛上,众人在张相士c彭子兴的带领之下,向太上老君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然后怀着感恩和惴惴不安的心情,待罐子冷却之后,张相士拿出一画有八卦的白布口袋,从罐子中向袋内倒入一袋黄灿灿的金豆。张相士抓出一把对众人说道:"金丹成矣!日服食一颗,即身轻体健,服满四十九日,即可长生不老也!"众人欢呼雀跃,拍手称庆。

众人分完金豆,待那十一个凑分子的股东走后,廖夷芝才悄悄问张相士自己的池中银水所炼之银在哪里之事。张相士答道:"这是你祖上荫德所至之财,需斋戒沐浴之后,用三牲祭过祖,罐中自会湧出,一直到湧完为此。"廖夷芝一听有理,忙吩咐仆人准备香蜡纸钱c金萡三牲等,只等祭祖之后银子湧出。

张相士c彭子兴二人以上青羊宫会道友为名溜之乎也!

事后,张相士告诉彭子兴金丹乃是炒熟的豌豆上沾金粉为之。先前的几个神迹也是江湖上"老海"的"拖":大雨过后张相士坐的石桌是干的,是因为涂上了石腊;坐过之处生芦苇,乃是一种"一日生"的苇蒿草;把烟在南极仙翁画像的嘴上点燃,乃是烟头上有磷和硫,只要用手指将烟头连揑几下,使磷和硫摩擦就着火了,当然在桌子上写火字也是如此。

彭子兴听张相士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张相士正在考虑退路。按一般江湖套路他应该这样:张相士对这些想求官的人说,你们的事我一定帮忙,现在我因为还有公务,要去某地。我给你们写几封荐书,你们进京后去找某某,不愿去北京为官的,我也可以推荐你们去某地。因为你们是各奔前程,现在路上不清静,带现银不方便,我这里借给你们见票即付的银票,是g一ng kuǎn一时挪用一下,你们去了安顿好了后再还我不迟。你见他如此义气,不但有荐书,还有银票,而这银票还是全国知名的票号,就是疑心再重的人也相信了。更有甚者,还怕你不熟习京师地方,派上仆从随你同去。这个时候你再不把你的谢仪拿出来,你自己都觉得过不去了。厚礼一送,你带上他给你的仆从高高兴兴上路。第二c三天估计等你走远了,他便对你的家人说,他要去某地办公务,因思虑不周,现在借出的g一ng kuǎn,上峯催促要还。你家里见别人如此为难,便赶紧东拼西凑将钱还于他。至于和你上京或去外地的仆从在半路则趁机将你行李洗劫一空,逃之夭夭,扔下你一个人讨口要饭回来。至于那银票则肯定是伪造得很好的假票。此时你再去找他,他则已去另一个地方发财去了,哪里还找得到人。

张相士则要另辟蹊径,他决定带这一批人上京,来个假戏真作。现在民国新造,乱象纷呈,正是我辈大展拳脚之机,他在心里这样想道。他于是把张伯芳找来,吩咐道:"张兄c你先到北京去,买一套像样点的四合院,再把傢俱细软c仆人老妈子一应俱齐。我想刘督军给的这两个金元宝也就夠了。我随后就同这般人到京。你我兄弟这次要在京长住,搞一番大的。你我兄弟这样长期在江湖上混,终非长策。这次我们将就这些人的骨头,熬我们的油,争取把我们身家洗白,谋个正途。"张伯芳一听自然满心欢喜。想到自己五十开外了,再这样混下去其结果就是沟死沟埋,路死路葬的结局。既然张i shu有这样的打算,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便二话不说,先走一步进京买房办事去了。

有钱好办事,过了几天,张伯芳即来电报,告之京中诸事办妥,并写明新宅地址。你想他是老江湖,在京中买房顾人,走那些门路,找何人办事,一点就通。故很快就把事情料理完了。张相士见诸事停当,便把众人招来告辞,说道:"张某承蒙总统不弃,膺此àn fǎng重任。现差事已完,总统电招回京"说着他把手中的电报一挥,接着说:"张某不敢怠慢,即日便要和诸君告辞了!"众人一听互相对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代表众人开口道:"张i shu要走了,在下们十分难舍。但王命在身,又不得不舍。这点大义在下们还是知道的。只是"张相士接口道:"我先日已与诸君说明白了的,诸君所托之事,在下努力去办,应该没有问题。诸君愿在家等待也可,愿随我一起进京,就近bàn li也可。总是以诸君尽快为国效力为好。"众人一听,这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别人又没有要自己一分钱,还愿意带自己一起赴京,这种志诚的君子那里去找?于是众人都决定要和他一起去北京。当天晚上众人在会仙楼摆了几桌,算是给张相士践行和给自己送行。,

邱县令下午回到自己租住的后院,对姨太太嫣红说了此事。嫣红一听就吵着要回北京,还说就算张相士这里不行,自己还可以找姐妹行帮忙,好几个姐妹现在都嫁入豪门,正得宠。她这些话邱县令原先也听她说过,现在又有张相士这层关系,算是个双保险,胜算更大了。也就下定决心去京中走一遭。只是这一大家子到了北京一时的住处怎么办是好,总不能一直住客栈。他把这个担心对嫣红说了。嫣红道:"你可找张i shu商量一下,看他在京中可有办法?或者我们先住客栈,待租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去不迟。"邱县长一想也只能如此。便走来将嫣红的想法对张相士说了。张相士听后回答道:"邱兄何须租房,你和嫂夫人先在我家居住。我是一人,又无家眷,后院甚是宽敞清静,你们先住下不妨,如不中意,再寻别处不迟。"听他这样一说邱县长那里还对他有一丝怀疑,忙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房租我是一定要给老弟的了。""唉呀,你我兄弟还说什么房租?你和嫂夫人尽管住就是了。说起钱就见外了!你我兄弟岂不生分了。"一番话说得邱县令心中十分舒服。回后院对嫣红说了,嫣红也高兴不巳,心中暗赞张相士做得漂亮。

随后众人你等我c我等你,等到众人起程上路,到了北京,已是十天之后了。张伯芳更把新买的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像个久住之家了。邱县令一家住在后院,张伯芳几个人住前院,张相士c彭子兴住中院,请来的仆人仆妇厨房人等各在偏房居住,前院客厅大家议事待客之用。这样一个人气旺盛的大家庭就像模像样的在北京开张了。

一到了这京城繁华之地,前段时间买房c请佣人,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没事了,张伯芳就坐不住了。久闻八大胡同的艳名,心痒痒的想去一试。怎奈人生地不熟,无人点拨,常言道:陪嫖伴赌。可见这事一个人还不好办。尤其初到一地,不知水的深浅,还不敢造次。但他这份心事又不好对人明言,只是每天借口观市容市貌,在八大胡同闲逛。那些清吟小班c长三堂子是不打"铺围"的,只是喝茶清谈,一盘瓜子一块大洋,清谈一会就要走人,是不好赖着不走的。张伯芳觉得不划算。手都没有摸到就要给一块大洋,岂不冤哉!那二c三等可以打"铺围"的,则一般要熟客带入的,他摸不着门路。四等的倒是直截了当,但都是贩夫走卒去的地方。他觉得去了有失自己身份。所以也就在大栅栏c八大胡同闲逛,望梅止渴而已。谋官的事他倒不上心了。

这天下午这一带正是热闹的时候,张伯芳正无趣的想回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个俏影不时在自己的前后左右晃动,不远不近,四c五步的距离。有时还回头顾盼一笑,又赶忙转头走了。他进一店铺时,那俏影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仔细一看是个漂亮shǎ一 fu,手腕上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沉甸甸的,那shǎ一 fu赶紧说了一声:"失敬!"然后一笑。张伯芳见有机可趁,忙搭话道:"xiǎ一 jiě,这百顺胡同可是前面?"那shǎ一 fu嫣然一笑道:"讨厌!人家那是‘xiǎ一 jiě’!人家是你家姑奶奶了。"张伯芳也笑了起来,忙道:"失敬!失敬!我眼拙。我看‘姑奶奶’芳龄也不过二八。"张伯芳有意把shǎ一 fu的年龄说得很小,他知道女人都喜欢别人说自己年纪小。那shǎ一 fu果然笑得灿烂,用手指在张伯芳额头上一点道:"你真会说话。"张伯芳见shǎ一 fu如此轻薄,胆子更大了,便说道:"姑奶奶可愿意和侄儿去客栈春风一度?""呸!去你的!你瞎眼了。你把你姑奶奶看成什么人了。"张伯芳见她虽然如此说,脸上并无怒容,便油腔滑调道:"侄儿子只是想侍候孝敬姑奶奶。"他暗示了是要给钱的。那shǎ一 fu脸一红,娇羞低声道:"人家只是因为丈夫不在家,一个人寂寞,出来散散心。"张伯芳一听shǎ一 fu说丈夫不在家,又是一个人,并非不愿意。觉得有戏,才说开口,又听shǎ一 fu低声说道:"人家是好人家妇女,上旅馆被熟人撞见岂不羞死!"说完满脸娇羞,低头咬着手帕,脚尖在地上翅着摆来摆去。张伯芳想,她并没有说不允,只是说不愿意上旅馆,怕人撞见。便说道:"那我们上你家去?"shǎ一 fu迟疑半晌不做声,张伯芳知道她已是应允,只是女人家不好明说而巳,便招手叫了辆黄包车两人紧紧的挤在一起,拉到了shǎ一 fu的家。

shǎ一 fu的房子在一条背街小巷之中,张伯芳付了车钱,随shǎ一 fu进入房内。二人急不可耐宽衣上床,正待行其好事,便听屋外把门打得咚咚山响,shǎ一 fu混身吓得筛糠一般,对张伯芳说:"糟了!不好了c我丈夫回来了!"张伯芳吓得一滚藏到了床下。那shǎ一 fu战战兢兢的去开了门,张伯芳只听见一人坐在床上,恨声不绝的大骂,要把某人杀了c剐了。听内容这shǎ一 fu的男人是混帮会的。把个张伯芳吓得尿都出来了,男人发现脚下有水,低头探床下一看,发现了张伯芳,一手拖将出来,就是几耳光几拳。这在江湖上称之为:"杀威捧"。果然打得张伯芳只是求饶。那男人并不罢休,随手就把绳子抽出来,把张伯芳捆个结实,又绑了shǎ一 fu,说要将这对奸夫淫夫送官c要沉水塘c要活埋,总之吓得张伯芳魂飞魄散,一个劲的求饶。shǎ一 fu也再三求饶,男人见了才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夫妻一场,你又是初犯,可以饶你二人一次。但死罪可免c活罪难逃!你们自己拿话来说?"张伯芳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便连忙说道:"我身边有张千两银票你拿去,只求放我这一遭!"那男人仍然恨声不绝,只是在那shǎ一 fu的百般哭苦求中才勉强应允。临走时还将张伯芳手上的金戒指撸去。

张伯芳回到张相士家后,胆颤心惊,好久心神才定下来。细思一夜,才发觉自己遭遇了"仙人跳"。第二天叫上几个同乡跑到那家去找人算账,结果早已是人去楼空,哪里还见得到那对夫妇。只好自认倒霉,打电报叫家里再汇款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荷香的妈凤娟娟正随川剧须生谢金智搭的戏班太和班,在绵竹附近的安县河垻场演出。班主的儿子,在戏班混久了,这天他到后台找到内管事,死活要票一出戏,过过瘾。内管事不敢得罪他,只好拿出戏码单,要他自己选一出,他选出了《三击掌》,自己要扮王宝钏的父亲王丞相。并且要求配戏的要名角。

内管事无奈,只好临时配角色,一一满足三少爷的要求。给他配戏的是当红的坤角晓莲,扮演王宝钏。连家院都是戏班的当家须生谢金智,感到非常光彩,有面子,这一下要在河垻场炫耀好久。

但这三少爷登台之后,因从无舞台经历,过去作为票友,打打围鼓,坐唱几腔还过得去,所以自我感觉良好。但彩唱,真的上台了,却诧台怯场。锣鼓一打,他就感到头晕目眩,连台词都忘了。戏中王允应该自报家门,但这三少爷此时只记得"老夫"二字,连王丞相的名讳都报不出来。

他急中生智便向扮演家院的须生谢金智求救,以念白问道:"家院,你可知相爷的名讳?"扮家院的须生谢金智是个硬性之人,本来他今晚这场戏是扮演《长生殿》中的唐明皇,结果临时改来串家院,心中有气,更讨厌三少爷的霸道作风,正想捉弄他一下,便故作不懂的回禀道:"相爷的名讳,老奴不敢说。"三少爷回道:"但说无妨!"须生即道:"相爷容禀!"并临时胡诌一句唱词,亮开吼咙唱道:"要知相爷的名和姓——"把腔一丢,此时按川戏的程式,就应由后台接腔,在川戏称之为"帮腔",鼓司心想:"安逸,你把包袱轻轻巧巧的就丢给我了,于是帮腔道:‘后堂去问你老母亲。’"

观众在台下哈哈大笑,齐声轰他:"瘟猪子,滾下去!"三少爷满面羞愧,用袍袖遮挡住脸,狼狈的跑下台去。

凤娟娟就在这样一个戏班里煮饭打杂,随谢金智"跑滩"(巡演)。但谢金智得罪了三少爷,在戏班上呆不住了。谢金智便和凤娟娟流落到了成都。

这成都乃是蜀中第一繁华之地,那凤娟娟本是风流之人,加之在绵竹县吃过官司,是钟鼓楼的麻雀惊破了胆的。在繁华之地看得眼花缭乱,那是安贫之人。她便瞧不上谢金智,认为他不会挣钱,满足不了自己的要求,便说东说西,拿谢金智和这个比,那个比,在家寻衅挑事找架吵。谢金智本是硬性豪爽之人,受不了她的啰唣,便一气离开她,到下川东去搭班唱戏去了。

凤娟娟一见正好,便当起了私娼。她的恩客中有一个在忠烈祠北街住家叫廖夷芝的,是个破落户子弟。

廖夷芝拖了一副大烟瘾,对家里的珍奇古玩c名人字画,三天一卖c五日一当,也搞得个精光。一天正在家里愁眉苦脸,呵欠连天,一只猫儿窜上抽屉桌子上,把放在那里的一楠竹盒子绊翻,里面装的半盒子黑糊糊的水全倒在地上。廖夷芝不由得"哦喝"一声惊叫,痛不欲生的样子。随手抄起一根竹棍,口里骂道:"老子打死你个狗杂种!"

猫儿打翻一盒楠木竹的水乃是他浸泡烟蒙子的水,这烟子乃是鸦 片烟斗上的蒙布,带有鸦 片烟的苦味。廖夷芝烟瘾发作了,又无烟可烧的情况下,可以去呷两口,权解燃眉之急,聊胜于无。

廖夷芝抄起竹棍去追猫,穿堂过屋,一直追道一间小小的佛堂前。一竹棍打去,那猫"呜咪"一声,纵身跃上窗棂,钻进佛堂里面去了。廖夷芝余恨未消,把脸贴进窗子一瞧,猫咪已不知去向,却见香案上有一晶莹剔透的东西,竞是他隔房一位长嫂武二嬢平时念佛时手里拿着的那串珠子。廖夷芝平时就对这位长嫂家早有疾妒之心,今日又恶她的猫咪打翻自己的蒙子水,一时新怨旧恨涌上心头,便将手中追赶猫咪的竹棍伸进窗户,不长不短,刚好把那串珠子轻轻挑起,竹棍头慢慢朝上一扬,那珠子串便滑到廖夷芝拿竹棍的手上。廖夷芝一望,见四下无人,便将其纳入衣袋之中,急忙回到自己家中。

到了晚上,他便到自己的相好,凤娟娟处去。这凤娟娟是廖夷芝嫖 娼时认识的,二人倒也情投意合。凤娟娟一张莲子脸,细眉细眼,高挑身材,身着短袄长裙,颇有几分风韵。虽然肤色黑了一点,但用南大街土产的芙蓉脂粉一扑,倒也遮盖得过去。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凤娟娟倒有一点俠义,廖夷芝在家屋好时,肯在她身上大把花钱,现在家屋败了,到她这里来,她倒没有做脸色出来。这就是私娼的好处,不受鸨母挾制。

廖夷芝到后,今夜凤娟娟恰好没有客人,便搔首弄姿,婷婷枭枭走向茶几,往明代官窑出品的盖碗里放入四川罗江特产的"云龙雀舌"香片茶,从杠炭火炉上提来滚烫的沸水,沏上香茶,端在紫檀木茶几上,和廖夷芝对着茶几坐在楠木罗汉椅上。廖夷芝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说道:"送给你!"凤娟娟拿在手里一看,随手放在茶几上,嘴一撇,嗔道:"你又偷你那个醋坛子婆娘的东西送老娘了。你不怕今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廖夷芝顺势揑着凤娟娟的小手道:"今天晚上我在我‘妈’这里跪搓衣板。""谁是你‘妈’?""你是我‘妈’!你不是自称‘老娘’吗?我这个‘娃’要和‘妈’睡觉,还要吃‘妈’的奶!"廖夷芝嘻皮笑脸的说,凤娟绢嗔痴一笑,用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骂道:"怪物!"二人嘻笑打闹一回,宽衣解带共赴阳台不提。

第二天上午,廖夷芝走后,凤娟娟一个人在家,一般恩客上午不shàng én,故闲暇无事,随手将廖夷芝给她的佛珠从茶几上拿在手里闲耍。

耍着耍着她的脸色不由得变了,这串珠子怎么是牛力海送自己的呢?只是没有当初那么晶莹剔透了,是蒙了尘垢油腻原因。凤娟娟为了证实,烧了一盒热水,先是将珠子泡进去,待将蒙在珠子上的尘垢油腻发胀之后,用小刷子一颗一颗的刷洗干净,然后用清水一漂,捞出来后一颗颗珠子晶莹剔透,一共十八颗,果然是当初牛力海为勾引她时送的碧玉珠,有她在串珠的金线上打的一个同心结为证。

这碧玉珠怎么到了成都?当初是她感到内疚,将这珠子给了丈夫万老狗,说是娘家给的陪嫁,方才遮掩了过去。怎么又到了廖夷芝手中,她要等廖夷芝来了问清楚。

抽鸦 片的人那有什么廉耻,凤娟娟一问廖夷芝就老老实实地说了,是偷武二嬢的。致于为什么落到如此地步,是为了炼金丹,赔那些入股炼金丹股东的股本。那些股东们天天坐在他家要他退赔每人十二两的金子。几经交涉,历时半载,只好卖房卖地,终于将钱款赔清。其间账房王先生,上下其手,通同zu一 bi。几个少奶奶除了烧烟c打牌c赌钱c吃饭外,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廖夷芝鸦 片瘾一上来,天塌下来也顾不上,任人摆布,不一年把个家当败落得只剩下一个萧索居住的几间房子。

成都的当铺门面的陈设款式与一般商家完全不同。它既无陈设商品的橱窗,也无摆放商品的货架。赫然两扇包铁皮的门,门上嵌满铁钉。进门之后,是一排高过人头的黑色柜台,柜台上是木栏窗格。当铺的先生就坐在高高的窗格后面,老花镜后面是一对鼠眼,留着几根虾米胡子,阴沉着脸对着账本要么打算盘,要么百无聊奈的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当铺的招牌有一尺大小,为长方形,上书"当"或"质"字。短招牌c高柜台c铁门槛是成都当铺的三大特色。

成都资本雄厚的当铺有:布后街的"鼎庆"c前卫街的"崇信"c东升街的"玉祥"c会府的"和逸"等。

当铺的月息为大三分,也就是说典押一百元,每月须付三元利息。不满一月,即便是当日当进,当日取出,也按月息计算。此外还有明三分c暗七分的。既然利息这么高,那么不如放弃扺押的东西,不去赎取,既不付息,又不还本,相当于将抵押物品卖给当铺,岂不合算?既然如此,开当铺的还有何利可图?其实典押物品所得的钱,只是该物品价值的十分之一二成左右,你不去取当还本付息,那就相当于你把自己的抵押物品贱价卖给了当铺。

当年"和逸"当铺,满期死当了一串珍珠项链,上缀有翡翠牌子。珍珠是光彩夺人眼目,翡翠牌子上雕缕着几竿森森新竹,玲珑剔透。成当价为三百元。后来拍卖,一京货客单买那翡翠牌子,就出价七百硬洋,且不说那串珍珠,由此可见当铺收押典当的狠辣。

凤娟娟坐着崭新的,黑得透亮的黄包车,叮叮当当的在"珍玩轩"当铺门口停下。这是一辆私家车,是她的一个恩客借用给她的。街上随便都可以喊到黄包车,凤娟娟为何要去借用一辆,乃是她知道当铺那些眼光极毒的伙计师爷,有两项必备本领:一要认得货,二要认得人。倘若你衣着举止平常,你的东西再好,也会被他们贬得一文不值,使你觉得自己的东西送给他,再倒贴钱给他,他都不愿意似的。

凤娟娟敏捷的跳下车来,自是风姿卓约,派头十足,一副豪门阔太的"打路"(打扮)。再看她的"摆扎"(排场):那崭新的车傍,站着的车夫,二十多岁,头载细毛料鸭舌帽,阴丹兰的对门襟马褂,新灰布军裤,灰布绑腿,圆口布鞋,脚背露出新灰色丝光袜子,身材高大壮实,眼睛明亮,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车夫兼保镖c打手的三合一角色。掌柜一看,知道来者非凡,一定是个非富即贵的豪门阔太太,因而不敢怠慢,忙说:"请坐c请坐!"徒弟娃马上递上装好水烟的苏白铜水烟袋,凤娟娟微微一笑,心中想道:不会被"宰"了。

凤娟娟从小手包中掏出那串碧玉珠,递给掌柜先生,说道:"掌柜的,你看这一串珠子如何?值得到几个钱?"掌柜的恭恭敬敬的接在手里,细细看了一眼,问道:"这珠子是xiǎ一 jiě的?"这些生意人最会揣摸人心,他有意把凤娟娟叫得年轻点。"当然是我的啦!"凤娟娟回答。"请问芳名?""凤娟娟。""仙乡何处?府上是"当铺问顾客姓名c地址c职业乃是怕当到销脏的贼货,原不为怪。但到凤娟娟却就尴尬了,问姓名还能接受,你问到住址c职业她就不愿意了。便一把拿过珠子道:"喊你估个价,你咋那么啰嗦喃!"站起身便要走。掌柜慌忙道:"xiǎ一 jiě息怒!鄙人是因为你这珠子有些特别,不能判定,故问你地址,想留这珠子,请我们业内行家鉴定,三日之后,再送还你府上。"凤娟娟也是久历江湖c社会经验丰富之人,听掌柜这样一说,意识到这串碧玉珠非寻常之物,于是尽量做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说道:"区区微物,何足道哉!在这九里三分之地,姑奶奶还怕你跑了不成!就放在你这里,你尽管去鉴定,三日之内,我自己来听结果就是了。"掌柜听她这么大的口气,更不敢怠慢,忙又仔细的数了碧玉珠的颗数,向凤娟娟报道:"十八颗哦!xiǎ一 jiě!"他提醒道,生怕三天后凤娟娟说少了一颗。凤娟娟故做没好气似的:"晓得!"然后水蛇腰一扭,屁股一撅走出店门,坐上私包车而去。

转瞬三日即逝,凤娟娟又借了那恩客的私包车来到"珍玩轩"当铺,下车后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掌柜的已等候多时,见她一进来,忙满脸堆笑c点头哈腰的将凤娟娟迎了进来,一直走进内柜房方才停下坐定。内柜房是店里协商交易重大生意的地方,摆设更比外柜店堂雅致精美。二人刚坐定,徒弟娃就奉上烟茶,寒喧几句c进入正题。掌柜对凤娟娟说道:"东西鄙人已经找行家看过了。我想问一下xiǎ一 jiě,能否就当在鄙当,鄙人即以实言相告。"凤娟娟一听此话,见掌柜的一反当铺贬低当品的传统,便已拨到弦外之音,知道这珠子有些来历。龟儿子这不是在敲老娘竹杠吗!凤娟娟在心里想。但又一想,如是不同意,不知道这碧玉珠的实际价值,拿在手里也是白货什(无用处之意),只好忍痛假大方的说道:"当然在你们这里当啰!不过要看估值!"掌柜听她这样一说道:"当多少?另外,要由我们估价哦!"凤娟娟因是ji女,对首饰珠宝是有一定了解的,听掌柜一说,便道:"你们估价多少?"心里却想到一边去了:这牛力海也太舍得了,对自己太好了,为了一夜恩爱,就送自己如此珍贵之物,凤娟娟在心中对牛力海充满了又是感激c又是怜爱之情。

掌柜的告诉凤娟娟碧玉珠这东西,即便是他们珠宝店也十年c八年难得见到一颗,更别说像她这样成串的了。又问凤娟娟是否贵胄之家,袓上是否有皇亲国戚?并说这东西一般都是皇宫之物,过去王公大臣家里有所收藏,民间则绝少。它此珍珠c玛瑙c琥珀c珊瑚的价值都高得多。据说现在世界上只有印度一座山中才产这种宝石矿,要在若干万万吨的宝石矿里,才能选出一两粒可供琢磨的料子,并且一个玉工磨成一颗碧玉珠子,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因此被称为稀世珍宝。

凤娟娟听掌柜说完,知是珍宝,便有些后悔。终是女流之辈,便不想当了,想卖。便说道:"你才说得闹热喃!啥东西有那么珍贵哦?你说的有什么凭证咹?我还是去找别个店看下!"说着站起身来,顺势把放在茶几上的佛珠拿到手上,准备要走。掌柜并不慌张,冷笑道:"说它是好东西,自然有凭证,莫非哪个还乱说!我一天吃饱了,跟你来搞空事!你坐下,听我慢慢说!常言道:‘货卖识家’,凭你拿出去,我敢打赌,你在成都就找不到买主!"凤娟娟把碧玉珠在手里,只得一咬银牙,坐了下来,听掌柜慢慢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凤娟娟还真不敢和掌柜的撕破脸皮闹一架,这些当铺的老板要么是富商,要么有官僚作背景,请的掌柜c账房先生等,都有袍哥背景,一但闹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别说要珠子,小命都难保。这也是她装阔太来卖碧玉珠的原因之一。你想在成都繁华闹市的街面上开当铺的人岂是等闲之辈。凤娟娟也是在江湖中找饭吃的人,岂有不知之理!

只见那掌柜的拿起珠子,用绒布轻轻拭拂之后,说:"我先来告诉你碧玉珠的独特之处。《警世通言》中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则,那杜十娘一匣一匣投之于江心中的珠宝中,便有碧玉珠一种。后人给书加注时,说碧玉珠有灰c绿c青c褐c黄诸色。但我从事珠宝行业数十年,模过的玉器珠宝无数,这碧玉珠也只见过黄c褐两色而巳,故前日你将这青白色的碧玉珠拿来,鄙人不敢断言,这几日请了业界几个名家分别鉴定,其法眼一致断定是名如其实的碧玉珠。"

凤娟娟一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忙站起来,说道:"受教了!受教了!只是这一颗究竟值好多钱喃?"掌柜的摇头道:"这世间稀罕之宝物,世上哪会有卖买呢!因此无价,xiǎ一 jiě如欲出手,那要看情况而定,要找买家。‘货卖要家’,懂不?"

凤娟娟一听,心中对掌柜的非常感谢,毕竟别人识宝嘛,如是别人不说明,这碧玉珠在自己手中还不知怎么的!于是对自己刚才想耍赖不由生了内疚之心,便对掌柜的说道:"承蒙先生教诲,今天中午还想请先生小酌一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那掌柜的也正有心,便说道:"那倒不必!就请xiǎ一 jiě在鄙店便饭就是。"说着也不等凤娟娟同意,便吩咐店上伙房备菜,在内柜房要招待这位豪门阔太。

这凤娟娟本是交际场中惯家,在席间自然不惊不诧,酒过三巡之后,站起身来对掌柜的施礼道:"承蒙先生慧眼识珠,小女子受益良多,终身难忘!现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先生给我找个买主,劳动之处,定当厚谢!"

掌柜的举箸沉思片刻,才回答道:"买主我负责给你找,必竟鄙人在珠宝界混了多年,买主也认识几个。不过事成之后,鄙店按照业界规矩要收百分之七的手续金,这是店里要收的。不知xiǎ一 jiě意下如何?"凤娟娟一听掌柜的说完,想杀他的心都有了。这杂种心口子才肿喃!简直是下毒手敲竹杠,实在可恶!她想起一句戏文:"可恨我手中无有shā rén的刀!"有的话,她真想把这老头砍了!刚才老娘还有点内疚,看来在江湖上混,心软不得,你软别人不软!但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杂种帮忙,死宝也变不成活宝,痛就痛一回,于是满脸堆笑道:"既是业界规矩,又是贵店要收的,百分之七的手续金照给就是了。"于是双方达成协议,碧玉珠就暂存"珍玩轩"掌柜手中,等他找到买主后,再通知凤娟娟一起当面和买主谈价钱。

隔了两三天,凤娟娟不等通知,自己去了"珍玩轩"问消息。掌柜一见,欣喜的说:"才说派徒弟娃去通知你:买主找到了,是少城那边牛厅长的老太太要买一串珠子,只要东西好,价钱高低都无所谓。昨天我已经派人把东西拿过去给她过目,她一看就看上了。现在你来了,不妨我们一起过去?""要得!"

于是两人各要一辆黄包车直接去了少城刘公馆。不一会黄包车拉到,门房通报进去,片刻,丫鬟出来说:"老太太在上房等候。"然后带了二人进去。绕过照壁c假山,走过一段用方砖铺设的花径,穿过敞厅,来到上房。牛老太太坐在一把云纹雕花椅子上,旁边站了一个丫鬟在给她轻轻捶背。掌柜的给牛老太太施了一礼,然后用手一指凤娟娟道:"老太太,这就是那个卖珠子的人,姓凤!""哦!姓凤c你是旗人?是凤全家的什么人啊?"她所说的凤全是光绪三十年在巴塘被藏民土司杀害的驻藏帮办大臣。不等凤娟娟回答,她又问道:"珠子是你的?"凤娟娟答道:"是我的,老夫人慧眼识珠,不容易呀!世上有几人识得哦!"她热炒re卖从掌柜的那里学的知识。

"嗯!珠子是不错的,我一眼就认出了是真正的碧玉珠!"老太太也不客气的回答,操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北京话),干净爽直,接着又问:"你要多少钱?"凤娟娟恭敬的回答道:"是你老人家要,那就十万块大洋一颗就行了。"老太太打了一个哈哈道:"那么你这串玩意儿要一百多万块大洋啰!岂不成了漫天要一起价了吗?太贵了!太贵了!"凤娟娟听后回答道:"不贵啊!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况且有钱也难碰上这样的好东西。""话虽然是这么说,总还得有个价吧!"说着老太太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侧过头来,对给她捶背的丫鬟说:"你去,把保险柜打开,将那个装玉货的xiāng zi拿来!"

丫鬟接过钥匙进屋去了,不一会捧着一个精致的朱漆小箱出来。牛老太太打开xiāng zi,顿见珠光宝气四溢,耀人眼目。牛老太太随手从中拿出两串珠子说:"你们看,这个值多少钱?"掌柜的自然是内行,他凑过去,定睛看去,就知道这是两串价值连城的珠宝,颗粒特大,气色不凡。他想到这老太太定是前清遗老,贵胄后裔,要么就是他儿子官居厅长,tān u受贿得多,不然的话,那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时又听老太太说道:"我这两串珠子,一串是祖母绿,一串就是猫儿眼,也不过就价四c五十万罢了!你的嘛c我看就作一万块大洋一颗吧!"

凤娟娟一时拿不定主意,侧边掌柜的给她丢了一个眼色,凤娟娟会意,便道:"赔罪了,小女子不卖了!"老太太诧异的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何呢?""一万块钱一颗,老人家是在开小辈的玩笑吧?"凤娟娟回答道。老太太闻言大怒:"岂有此理!你喊的是价c我还的是钱!"

掌柜的一见老太太动怒,忙赔礼不迭,暗暗给凤娟娟递话道:"不要惹出事端,就一万块一颗卖给牛公馆就是了!"凤娟娟就坡下驴,就以一万大洋一颗,将十八颗珠子卖给了老太太,合计十八万大洋。牛老太太传话账房,开了一张"汇通银行"的支票给凤娟娟。

诸事一完,凤娟娟在"荣乐园"请了掌柜一台,二人畅饮一番,答谢他相助之情,同时付清一万二千六百大洋的店规手续金。

凤娟娟回到家,将门一关,接连几天不接客,躺在床上想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突然之间,稀里糊涂的就发了一笔横财,十六万八千四百的硬银元呀!过去做梦都没有梦见过。这当私娼八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私娼当然不能再当了,有了钱,还朝秦暮楚,送旧迎新做甚!这个事情要不要给廖夷芝说明?当然不说明!那有那么傻的。那么就买房c搬家c招shàng én婿c当阔太太,呼奴使婢,过几天清闲日子。这也是我们凤家祖宗积德,坟山冒烟,才有这财喜临门。

思考停当,凤娟娟立即行动,一个月后,一切照自己的想法办了。也像借自己车那位恩客一样,养了一辆私包车,每日叮叮当当拉着她逛街喝茶c吃饭c看戏,成了名符其实的阔太太。但还没有招到shàng én女婿,只是接了在绵竹乡下的妈到成都来和她住在一起享福。

过去的恩客见她"归了正",婊子从良,穿鞋上岸原不足为奇,只是见她过得如此滋润,又是买房又是包车,又没有听说有哪个恩客包养她,心下便有些不解。人一有了好奇心,加之窥探别人的,是人的恶性之一,这些恩客便四处打听,时间一久,还真打探出来,原来是珍玩轩掌柜的在茶馆中"摆龙门阵"摆出来的。

于是成都的大小茶坊酒肆c娼寮烟馆就流传私娼凤娟娟吃了一个不知情"莽莽"(傻瓜)的碧玉珠一夜暴富的故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龙门阵"被一个在茶馆喝茶的老者听到了。这老者姓李,名长才,前清时曾做过湖北盐茶道。后在川边经营盐茶生意,川边那土司不识货,曾用一串碧玉珠子与李长才换了几千斤盐巴和茶叶。李长才拿到珠子后放在一黑漆描金匣子中,因其珍贵,是稀世珍宝,故秘不示人,时间一久,加之人老了,倒把它搞忘了。现在世面上突然传出碧玉珠的"龙门阵",才想起来自己家藏的那串碧玉珠。忙回家找自己老伴七婆婆把珠宝箱找出来看看。一看不要紧,却把李长才惊呆了多时!

"我那串碧玉珠呢?"李长才问老伴道。七婆婆听了,慢悠悠的想了一阵,回答说:"啥子碧玉珠哦?是有那么一串珠子,我早送给武二孃去了"

李长才脸一下哭丧了下来:"那就是碧玉珠子呀!珍贵得很,珍宝c珍宝,你咋个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你咋拿去送外人哦!"说完捶胸顿足不迭。

七婆婆见他着急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啥子外人哟!武二嬢是我们李家的血亲嘛!我当然要挑好的去送,未必然我在街上货郎子挑子上买一串烧科子送她不成?拿得出手么?"

李长才素来对他老伴恩爱,况且送都送了,还好意思去要回来?吵闹一场也无用,只好对老伴顿足道:"你呀c真是妇道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荷香本来就是文绍青收养的义女,只是她舍不得素梅姐姐,才以陪嫁丫鬟的名义来到陈家。这次在文绍青和陈太基两位长辈的主持下,正式与周凤鸣订了婚。周凤鸣也算是文c陈两家的半个姑爷了。所以一下班就跑到陈家来,和荷香商量结婚应准备和置办的东西,素梅也作些指导建议等。房子巳经租好了,就在素梅她们这个胡同东头。经济方面是无问题的,家里给他汇了一笔钱作结婚用。自己在陸军部的晌银是足够在北京生活了。当时北京街头的jg chá每月大洋是八块。七百块大洋可以买座四合院。他每月晌银是一百二十块钱。加上家里汇的一千块,小两口在北京可以过上一个中等人家的生活。这些周凤鸣都告诉了荷香和素梅。按照周凤鸣的安排,十月中旬举办婚礼,春节就带荷香回四川省亲,拜见公公婆婆。他又带荷香去"瑞蚨祥"置办了一些衣料,找裁缝给荷香量体裁衣,定制了几套衣服。荷香一天跟着周凤鸣东跑西跑,买这买那,把个荷香幸福得直掉眼泪。

这个星期天周凤鸣跑到陈家,约上荷香说要带她到白云观看神仙。素梅本来就无什么事,家中有吴妈等人打点,这桩婚事又是自己的意思,又是正式定亲,也就由着周凤鸣带着荷香在满北京城疯跑。荷香当然也乐意,跟着自己心爱的哥哥东玩西逛,何乐而不为。听说是去神仙,便觉得稀奇,问道:"看神仙?神仙下凡了?""不是,是有一个老道算命很准,京师都轰动了。都喊他‘神仙’。""哦,我们也去算算命!"周凤鸣想反正是带荷香去玩就答应道:"要得!"

白云观乃京师道院之冠,为道教全真派第一丛林。殿阁巍峨,亭台耸翠,雕樑画栋,庙貌壮严;修竹凝妆,花木扶疏之中仙气缭绕。游人如织,香火鼎盛,乃是京师一个热闹之所。清代巜京师竹枝词》有:"二月杨柳拂观门,白云仕女艳于春。"周凤鸣一身便服和荷香来到观外,只听观内清磬声脆,阵阵传来。游人纷纷站立观门之外,翘首以待,向着来路上张望。二人也只好挤在人群中观看。不一时只见一道人飘飘然信歩而来。见这道rén iàn目清癯,鹤发童颜,意态潇洒,头挽高髻,身穿玄色道袍,腰系一个金黄葫芦,两眼玄妙c莫测高深。果然是一派道骨仙风。身后跟了两班道童仙佐踏歌而来。那道士口中唱的歌词,似狂非狂c似颠非颠的。周凤鸣是看过《红楼梦》的,觉得今天遇到了那个唱《好了歌》的疯道人了。只听神仙口中果然唱道:

"世人不肯把道参,枉遇眼前活神仙。若是参得玄中妙,管叫金银堆成山。"

周凤鸣听得人群中有人说:"这就是那个活神仙!"荷香一听神仙就在眼前,紧张得把周凤鸣的手抓得紧紧的。一看c荷香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神仙,但又一想可能在画上,画上的神仙都长得差不多。又听那神仙唱道:

"世人不参道中玄,何处识得李青莲?醉饮明月等闲过,长生殿中贵妃眠。"

"听这神仙的意思他还是李谪仙下凡呢!"周凤鸣笑着对荷香说,他搂住荷香的腰。荷香的腰肢那么柔软,他陶醉了,忘了看神仙。荷香娇嗔的把腰肢一扭道:"神仙都进去了,你还不走,一会看不到神仙了。"周凤鸣道:"你才是我的活神仙!我看你还看不夠,那还有心思看那牛鼻子老道!"荷香一听赶紧用小手来捂周凤鸣的嘴,娇嗔道:"乱说!神仙听到了不得了!"

神仙没有听到周凤鸣的话,却有一个人看见了她的动作。

彭子兴到了北京后,还不敢一个人上街。北京太大了,他怕迷了路。荷香在成都给他说的地址是四川会馆。四川会馆在城外,他更找不着。他想等一段时间再去找荷香。虽然他那么急切的想要见到荷香,给她一个惊喜:我也到北京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这一群人到了北京,住在张相士买的宅子里。张相士想尽快打发这群求官的人,每天带着彭子兴作为家人装样,东奔西跑的。彭子兴也没有单独时间出来。张相士以年侄的名义拜访了陈太基几次,花了二c三千银元,把几个四川求官的绅粮由陈太基分散安置在京师各部院的一些闲曹吏职上,算是把这些人安顿了,了了他们想当官的愿。对邱县令张相士还在打主意,同时他垂涎嫣红,还不想轻易放手。所以他准备走"荣珍阁"这条路子。

这"荣珍阁"是个卖官鬻爵之地,外连江湖,内通朝廷。要买卖官爵由他们从中牵线搭桥,说好何官何职何价,然后以买卖古董c名人字画的形式,进行交易。买卖双方都避了行贿受贿的名义,得了ai官卖官的实利。张相士在四川来的人那里得了两千多银元,又叫邱县令拿了三千银元,说是要帮他去hu一 d一ng关节。他把这五千银元交给了"荣珍阁","荣珍阁"回答说不夠,只能算是交个定钱。因为他想hu一 d一ng个某部次长来当。次长在前清相当于侍郎,至少是个从三品大员。所以对方至少要十万大洋。一时间这么大一笔数从何而来?所以张相士就和白云观的老道说好,装神仙算命,弄到钱与观里二五分成,剩下的凑够十万,去给张相士ai官。装神仙不能单打独斗,所以白云观里拨了一些学道的道童随侍张相士,彭子兴年龄大,不适合扮装道童,就装仙佐,算是初得道的半仙人物。

张相士用"隔夜修书"法"落地响"后,惊动京城,生意好得不得了。

今天彭子兴仙佐打扮,一身道袍,手拿拂尘,跟在装道士的张相士身后,突然在人群中看见荷香正捂一青年男子的嘴,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荷香。但他又不敢上前相认。他穿着道袍,挽着高髻,荷香也没有认出他。就这样他无可奈何的跟着张相士进了大殿。

张相士的歌辞玄妙莫解,似乎隐藏着什么玄机。所以张相士刚一进殿,这些善男信女便拥挤进来。内中有老者妇孺c贩夫走卒,俗吏皂隶,一齐在大殿上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善哉!善哉!"张相士只作不见,把手中拂尘向殿外天空一指。俨然从冥冥之中掉下什么法宝似的,然后一挥手一阵香风喷鼻而来。众人皆醉了似的爬在地上叩头,等神仙进入后堂,升法座,然后一个个进去由神仙算命,领法旨。

后殿门口挂了一张黄裱纸的"天榜",用鸟虫书体写着几句"真言"。一般人都不认识,由几个年老博学的信士轮流向众人解释上面字的意思,大意是:

"贫道本是谪仙人,参透玄机五百轮。朝发昆仑夕苍海,只为众生指迷尘。"

傍边几个仙佐口中念念有词道:"无分贫富贵贱,但怀救生之德。专指前尘未来,世人勿恋金帛。舍一还十,富贵可得。"

"进后殿见神仙算命须交大洋十块,破你痴迷。神仙如不能上知你三代,下知你未来,说明你目下吉凶祸福,不但分文不取,神仙还愿倒退你二十大洋。"

就是那几个仙佐不这样说,大殿中也排起了长队。

其中一个商人最近才折了几千块钱的老本,又被绿林抢去几百块。想请神仙指点迷津,逢凶化吉,捞回老本,再赚一大笔。所以提前三天斋戒沐浴,净身换衣。今天排了个第一名,交过十块大洋的贽礼,诚恐诚惶的叩头而进。刚进后殿两三步,便听得一声:"善哉!客官莫不是惨淡经营之人,来求贫道指点迷津?"商人一惊,心想神仙真灵,我还没有说一句话便知我的身份和心事了。

"要知祸福,心要至诚!"张相士双眼半睁半闭望空中说道,并不看商人。商人不禁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地来,连叩三个响头,不敢仰面。

"念尔灵犀一点,善根即通。也是你祖荫深厚,尔善心未泯。尔且站立一傍,待贫道指点于尔。"

商人不敢怠慢,忙一一把自己的姓名c生庚c父母c妻室c儿女c生意c本钱c挫折c心头祈愿说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哈哈哈!"只听张相士大笑一声,把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拂,又是:"善哉!"然后一指:"那边神龛桌下,抽屉之中,有贫道昨夜先书,记有客官身世一纸,速去取看!自会明白!"

商人连谢带爬,好不容易爬到墙边的神龛边,半直身子,伸出抖抖索索的手取出一张黄裱纸,不看尤可,一看大吃一惊,上面把他刚才所言写得一字不差。还附偈语四句:"命中本是金如山,一点贪念负皇天。

从今改过自新日,时在丁卯东南边。"

你想商人做生意哪有不以此充好c短斤少两等眛心之事,见偈语说到了他的,不由冷汗满头,连忙叩头不止,爬出后殿。走出白云观大门,才想起来忘了问丁卯是哪年哪月哪天。正在后悔,迟疑要不要转去问一下神仙时,一个仙佐小道飘然而至,喊住他道:"客官c为师知你所思,特叫小道来告诉你,今天是乙丑,明天是丙寅,后天就是丁卯了。还不快走,走快些,走远些,东南方大吉大利,抢在时运来之时发大财。"说完飘然而去。商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怀中又掏出两块大洋,拜托仙佐小道转给神仙,保佑自己以应仙家吉言。小道转身便把钱装入自己怀中。

张相士这种"未来先知"的神仙术,名动京城,善男信女纷踏而至,白云观财源滚滚。大殿里排满了人。荷香和周凤鸣也挤在殿门外看热闹。他们不算命,因为他们定婚时,是合了八字的。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都高兴的很。这时他们听到从大殿里已经算了命出来的人中,有声音说道:"这个神仙的官话怎么带有四川口音呀?"又有一个声音道:"人家李太白是四川绵州青莲人士,这神仙是李谪仙下凡,当然有四川口音啦!"看样子是个读书多的人。荷香一听,不由"啊"了一声,这句话把她提醒了。她向周凤鸣要了十块钱,要作为贽礼去会神仙,看个究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好容易轮到荷香了,荷香交了钱,后殿门口的仙佐让她进去。周凤鸣在外面等她。荷香进去并不叩头,而是直接向神仙走去,装神仙的张相士一看觉得诧异,装了这么久的神仙,还没有人进来敢如此大胆。便手拿拂尘一指道:"何方女子,敢如此无礼!"他想先来个下马威,镇住对方再说。荷香定晴一看c果然是今年春天和xiǎ一 jiě游桂湖时,在茶亭被她骂过的那个游方相士。便笑骂道:"出了你的鬼啰!你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的!我是说刚才在门口看到你有点面熟喃!"其实荷香并无恶意,只是想证实刚才在观门口看错人没有,口无遮拦c说了这句话。张相士也认出了荷香,一时脸红颈胀,不知如何是好。荷香年轻没有在江湖中混过。不知道江湖中是不能把这些"老海"(江湖骗子)的把戏当场戮穿的。这在江湖中是断人财路,犯忌的。张相士脑袋急速打转,心想c今天一但"露底",轻者,被人扭送步军统领衙门,打一顿板子,逐出京城;重者,当时就走不脱,被外面的善男信女打死。想到这c他急中生智,高声叫道:"来人!把这妖狐与我拿下!"外面几个仙佐青年道士湧了进来,把荷香抓住,张相士叫道:"用綑妖索与我綑了,堵上她的嘴巴,免得她喷出妖雾,害了众生!"荷香一时不知所措,急得乱蹦乱跳,嘴里"唔唔"的叫不出来。几个仙佐把荷香绑了,押出后殿。周凤鸣见了大吃一惊,荷香怎么好好进去,这样出来?他急了,也顾不得问原由c爱未婚妻心切,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就不顾一切c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打乱踢,要救荷香。张相士见了,知道是荷香一路之人,他灵机一动,一不作二不休,用手中提的一柄桃木剑一指,对那些仙佐c青年道士喝道:"把这雄妖狐也与我拿下!用綑妖索綑了!堵上嘴!以免他愤妖雾!迷了你们!"大殿中善男信女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什么事?大殿本身排队等候神仙贽见的人就多,这一下更把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张相士高声说道:"善哉!各位信众,稍安勿躁!此乃崆峒山白狐洞两个修chéng rén形的雌雄二狐下山来混迹人市。今日混进观中,想取人元阳阴 精,刚才这妖狐进后殿来,本想戏耍贫道,试吾法力。不想被贫道法眼识破,现巳被我拿下。各位信众让开一下,待贫道把这雌雄二狐锁在观后炼丹房中,待贫道请了玉帝法旨,就要将这二妖投入八卦炉中炼成丹丸,赐予各位信众延年益寿。善哉啊!善哉!"围观的人群听他这样一说,哄的一声让开路。他是神仙,谁人不相信!几个青年道士将周凤鸣c荷香押着,穿过人巷,向后观炼丹房而去。走过人巷时,有人说:"那个女狐妖好漂亮喔!"另一个声音道:"妖精呢!还不漂亮?不要乱想,谨防把你吸个精尽而亡!"众人一阵哄笑。也有些老头老太在唸:无量寿佛!

这张相士在这京师地方也不敢取荷香和周凤鸣的性命。"老海"出门在外c行走江湖,是求财不求祸的。他知道这二人不能久关。二人的家里人肯定知道这二人来了白云观,一旦发现一夜未归,报到步军统领衙门c或者九城巡防司,加上今天动静又闹那么大,肯定会找白云观要人,白云观是"坐客",不敢不遵,肯定会把他这个"行客"抛出来的。二来,这个生意也不能继续做了。这两人一出去肯定要揭他的老底,一旦当众揭穿,一顿饱打是免不了的。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抽身。今天是一时急智,才得脱身,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想到此c他便去找白云观当家道长说明原委,本是两人合伙骗钱,见有风险,自无异议。说定今晚结账分银,明天就向信众说老神仙巳押崆峒山二妖狐回山惩治去了,就把这事化了。于是张相士和当家道长找人结账分银不提。

荷香和周凤鸣被分开关在不同屋子。手足被绑住,只是把口中的烂黄布扯了,闷热难当,蚊虫叮咬。荷香正在难熬之时,见一道士进来,一手持灯,一手端碗。荷香正在气恼不已之时,见有人进来,便恨恨不巳的将头偏向一边,骂道:"赶紧放姑奶奶出去!不然"忽然听见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说道:"荷香!是我。"荷香一惊转头一看,那人又把灯光拾高了一点,荷香才看清是一身道士装束的彭子兴,惊呀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彭子兴道:"你先吃饭,我慢慢给你讲。"

原是彭子兴借送饭之机,支开看守的小道士进了关押二人的小院。这院子本身就是白云观关押惩戒违反清规戒律道士的地方,所以甚是隐密。彭子兴忙解开荷香身上的绳子,荷香肚子饿极了,边吃边问:"你给那个男的送饭没有?"彭子兴说送了后,荷香才大口吃起来。彭子兴然后一五一十的把他的经历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又说道:"我想法救你出去!"荷香道:"你救得了我一人,你救得到那个男的吗?"彭子兴说:"不行!没有当家道长的开口,谁也走不出这个院子。""好了!那你怎么救我?"彭子兴刚要张口,荷香一扬手制止道:"算了!你明天早上到这个地址去"。

素梅看天色巳晚了,荷香和周凤鸣都还没有回来,心想两个人恋得再紧,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死女子,年轻人,想到这她想叫吴妈到胡同东头周凤鸣租的房子去看一下,但一想吴妈要是看见了什么,传出去不好听,便决定叫上吟秋两人一起去看一下,两人在,就放心了。素梅在路上想,两人就算住在一起,她和吟秋也不撞破,悄悄原路返回就是了。走到周凤鸣租的小院一看,铁将军把门,里面黑灯瞎火的。素梅和吟秋两人一下就紧张起来。回到家两人猜来猜去,也没法。只有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天刚亮院门就打得咚咚的响,看门老头嘟嘟囔囔的披衣起来开了门,见一青年道士站在门口,便没好气的说道:"化缘也没有这么早的嘛。"彭子兴说:"我要见陈吟秋先生!"老头一声:"等着!"便慢慢踱进后院,稟告了陈吟秋。陈吟秋一听就估计是荷香和周凤鸣的事,连声说快请。素梅也起了床。彭子兴在客厅一见了陈吟秋也顾不得礼数客套,急忙把荷香c周凤呜关在白云观的事说了。陈吟秋一听,骂道:"妖道!无法无天了!我马上去陸军部要他们通知京畿军政执法处到白云观去抓人,你先回去看住,不要让他俩有什么闪失!"

陈吟秋急忙打车赶到铁狮子胡同,陸军部还没有上班,他想起自己还空着肚子,便又跑出去找个小摊将就吃了早饭。

陸军部的警卫副官一听大怒,骂道:"白云观的妖道太胆大了,敢扣我们陸军部的人,他还以为是前清他们高道士那个时代!"立即就通知了京畿军政执法处。京畿军政执法处又通知京师jg chá厅,京师jg chá厅马上命令西便门jg chá分局去白云观救人,并抓捕妖道。

因为周凤鸣是陸军部的现职军官,故有这一套程序要走。

西便门jg chá分局对辖区内的白云观是轻车熟路,分局局长见是京畿军政执法处和京师jg chá厅交办的案子,不敢怠慢,亲自带了一队jg chá荷枪实弹的冲进白云观,并封锁前h一u én,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观里道士见此阵势,慌忙请局长进客厅暂坐,随即请出当家道长。道长来后,局长说明情况。道长才知道张相士惹祸了,心中暗暗叫苦,忙吩咐道士把关押的那二人请过来,交给局长。然后一鼓脑儿将事情推给张相士,说是他收的什么埪垌山白狐洞雌雄二妖,暂时寄押在观里,观里因都是道友,所以就同意了。实在与本观无什么干系。然后又暗塞一张千两银票给局长。

一会道士带着荷香与周凤呜来到客厅,局长一见客气的问周凤鸣道:"阁下是陸军部的周先生吧?"周凤鸣答道:"正是!你是?""我是京师jg chá厅西便门分局局长杨德光,奉上峯命令来解救周先生。这位是""这是我的未婚妻万荷香。"然后局长又问了事情的经过,荷香一一叙述,随局长来的jg chá文员记录完毕,让二人签字画押。这是jg chá办案的程序。解救他们一案就算告结束。局长对众人说:"回局以后我马上就呈请上峯通缉冒充神仙的相士及其同伙归案法办。白云观以后不得妄接匪人,关押良民,一但重犯,定严惩不贷!"说完收队回局。

张相士实际上被当家道长安排藏在白云观的一间密室内。张相士何等狡猾,他怕老道整他"孤拐",一会来个瓮中捉鳖,就叫彭子兴混在道众中探听消息,一旦动静不对,立即通知他,他好想法逃跑。彭子兴混在道众中在外面听到周凤鸣说荷香是他未婚妻的话时,如雷击顶c脸色苍白,差点倒在地上。他扶着墙慢慢踱到阶沿上坐了下来。好久才缓过来气。荷香她们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想想也是,自己一个绸缎铺的店伙,要去想一个大公馆的丫头,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最愚蠢的是还说跑到北京来找她,而且还吃尽辛苦真的来了。现在是这样一个结果。千怪万怪怪自己,刚出林的芛子c太嫰了!

彭子兴一直这样自艾自怨的,一直到张相士喊他走,他才清醒过来。张相士是补偿了当家道长那一千块钱才走脱的。

荷香与周凤鸣回到陈家与素梅c陈吟秋讲了事情的经过。陈吟秋说道:"怪不得我今天在黄包车上听车夫说白云观神仙收了两个妖精,原来是你们两个妖精呀!"大家一阵哄笑。荷香想起了报信的彭子兴,才想起来昨晚上忘了问他住在哪里。现在又不好到白云观去打听,估计白云观也不知道,从昨晚彭子兴告诉她的情况,她知道彭子兴现在跟人在跑江湖,到哪里去找?荷香心里对彭子兴有一种歉意。倒不是因为自己定亲的事,自己又没有和他正式定婚。荷香在文绍青和陈太基操作的定婚仪式影响下,对男女婚姻之事看得很神圣了。她想这些事要一个心甘c二个情愿;还要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才算事。自己和彭子兴只是朋友。只是昨晚上没有时间给彭子兴解释一下而已。另外c彭子兴跑来报了信,谢都没有说一声。心里就是这样一种歉意。她想结婚后今年春节和凤鸣回成都拜见公公婆婆时再说。那时看彭子兴回德阳黄许镇没有。

彭子兴回到德阳县黄许镇。当初和他一起当货郎的钟大爷c回到黄许后来找他,见他没有回家,大吃一惊。他以为彭子兴在绵阳住店那晚,初团防局栽赃害c逃出店回了黄许家里。彭子兴父母听钟大爷说了事情原委,也提心掉胆的。开始他父母以为他出了事,折了本,怕家里骂,不敢归家,去了成都求"茂源"的师傅,还是回店里当了伙计。那知彭子兴爹跑到成都去"茂源"一问,说是离开店里之后就没有回来过。这一下把一家人急得不得了,东猜西想的,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下见彭子兴平安回来,一家人才放了心。彭子兴对父母讲了他这几个月的经历,他妈再也不要他出去了。于是一家人一商量,决定就在黄许镇街上开个杂货铺过日子。五百大洋在黄许镇是能办点事的。他们在镇上下街,买了一个破落户的两个门面c前店后房的街房,花了两百多大洋。剩下的钱就置办货架柜台c到成都进了一批洋广百货c流动资金等。父母当他的帮手,打扫一下铺子啦c他去成都进货时,照看一下生意等。彭子兴是学做百货生意的,所以不久就上了手,穿起长衫子,戴上瓜皮帽c当起了小老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陈太基生日这天,来祝寿的人很多。院子小c不夠用。就借用北新桥石雀胡同的增寿堂,供来宾吃寿宴看堂会用。院中来宾席的陈设方式是这样的:一张方桌,正面并列两把官帽椅,两侧各有两张大方凳。这一桌c二椅c四凳,合称一份“官座”。在正厅台阶下,左右对称各摆若干份“官座”,中间留出一条过道。桌有大红绣花桌围,椅有大红绣花椅垫c椅披,凳有大红凳套。在若干份“官座”的前面陈设若干排春凳(又名二人凳,相当于两张大方凳的面积),一排一排地一直摆到台前,也有大红羽纱凳套,但不设桌子。午前开戏,晚饭后还要继续演出,习惯上称为“带灯”或“灯晚”。凡“带灯”则午晚两宴之外,还招待一次点心,称为“灯果”。不另设席,只是在看戏的地方每桌摆若干碟甜包子c肉包子c黄糕c小八件之类。茶则随时更换。

来宾进入增寿堂后,先到寿堂拜寿,陈太基照例在旁陪着还礼,然后招待入座。人都是势利的,陈太基现在掌诠叙有一点人事权,好多人都巴结他。文绍青c陈吟秋一家自然是该来的。周凤鸣也该来,所以也带了荷香来了。大家在客厅分宾主坐下,客人络绎不绝的给陈太基拜寿,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司仪喊入席,才告一段落。

文绍青自然和陈太基坐主席,陈吟秋c周凤鸣坐一桌。女眷们在后堂,荷香c素梅就由陈太基夫人陪坐。席间每桌依次向陈太基敬酒祝寿。轮到陈吟秋这一桌了,陈吟秋是陈家亲戚,自然为主的就带大家走到主席桌前,向陈太基祝寿敬酒,陈太基一一高兴的喝下后,陈吟秋正待要带众人离去,陈太基叫住了他道:"贤侄啊!来,老伯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说着他指着一个和陈吟秋一起来向他敬酒的青年道:"这是我同年的侄子c四川张文远。"陈吟秋一见这青年,刚才入席时大家寒喧过,忙点了点头。

文绍青在傍道:"芝生c你是光绪好多年的进士啊?"(陈太基字芝生,号丹桂。取太基芝生c丹桂飘香之意。因他是农历八月出生之人)陈太基道:"光绪二十一年二甲进士。"接着又说道:"那一年的状元正是我们四川人骆成骧,资州人氏。(资州,今之资阳。)"张相士在傍说道:"年伯那年二十几岁,翩翩年少之时,就同我舅父同中了二甲进士了。"陈太基不由感慨吟道:"‘想当年共客长安,似二陸初来俱少年。有笔底千字,胸藏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那时年少意气,如今垂垂老矣!"文绍青道:"那里!那里!芝生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正是为朝廷,不!为国家出力之时。"接着他又说道:"不过那一科,先帝原定状元为喻长霖,将骆公骕列在二甲前列,其卷中对策文中有‘主忧臣劳,主辱臣死’之语,时正值甲午战败之际,先帝深受感动,遂提骆公骕为状元,喻长霖为榜眼了。这也是公骕对君父一片赤诚所至。"陈太基道:"正是!正是!"接着又指着另一位介绍道:"这位是大总府庶务孙祚鹏先生。"陈吟秋与张c孙二人重新见礼,然后众人退回原桌。

经过陈太基介绍,回到原桌席上,大家的气氛自然不像先前那样拘谨了。尤其张相士是个"老海",言语之间面iàn ju到,使席间的气氛特别融洽。

席后有堂会。

堂会请的是京城正当红的"三和班"。陈吟秋知道是"三和班"后,想到清妍今天肯定要来,好久没有见到清妍了,也想看看她。

今天看戏的人多,陈太基还专门请了jun1 jg来站岗,抖抖威风。

戏码是前几天就定好了的,先是清妍的《麻姑献寿》,边唱边舞,甚是喜庆好看。清妍在台上也看见吟秋了,给他飞了几个眼锋,把坐在陈吟秋傍边的素梅弄得很不舒服。

堂会中间的戏是《连环套》的花脸戏和《借东风》的老生戏。

最后的"压轴子"也是清妍演唱的《辕门射戟》,由她反串吕布,师傅杨光成扮演刘备,师兄刘世山c张维尧分别扮演张飞c纪灵,阵容整齐。清妍扮相英俊,风度翩翩,唱腔刚健委婉,一洗脂粉之气,众人为之倾倒,把堂会推向。

也把素梅也气得半死。这陈吟秋还不知趣,一个劲的给清妍鼓掌。清妍演完后不知是有意c还是无意,特地跑到她和吟秋坐的这一桌,招呼过她之后,就只顾着和吟秋说话c说戏。把她涼在一边。看吟秋和清妍说得那么亲热,素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泪水差点就要落出来了。

在增寿堂告辞陈太基夫妇时,素梅还隐忍不发。一出了门,她一扭身c摔开陈吟秋的手,自己喊了一辆黄包车坐上就走。文绍青是后出来,没有看见素梅,问陈吟秋。陈吟秋只好说素梅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荷香和周凤鸣恋得正热,二人哪里注意得到这些。所以只有陈吟秋知道素梅生气的事。他也知道素梅是为了清妍生自己的气。觉得素梅一个大家闺秀,也太小肚鸡肠了。自己和清妍只是兄妹关系。他还想自欺欺人。

今天晚上收获最大的是张相士。

张相士在陈太基寿宴上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大总统府庶务孙祚鹏。过后二人交换了名刺,知道了彼此的地址,张相士就对孙祚鹏深相结纳,隔三岔五c请吃请喝。不几天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张相士要从这打开一条路子直通总统府。

孙祚鹏是袁大总统在山东巡抚任上的旧人,深得袁大总统信任,衣食住行的庶务都由他打理。这天他进入内书房,见袁大总统背着双手,不停的踱着步,随后停下来,立在窗前,看着院中的盆栽花卉出神。当下属要善于察颜观色,窥测人主的喜怒。这一点孙祚鹏是个中高手。他早就看出袁大总统在书房中徘徊良久,似有难言之事。他在一旁向今天值班的外号人称:"ci dā一张"的卫队长张洪镖打听,问:"今天是否有人惹大总统不高兴?"张洪镖左右一看,附耳低言道:"昨晚是临幸九姨太,九姨太不会伺候大总统,今天早上起床,大总统把她斥回自己的住处了。""哦!"孙祚鹏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孙祚鹏听张洪镖一说,便猜测到。他在大总统身边多年,又是管庶务,这大总统脾气习性,内宫姨太太们的诸般喜好细事,他岂有不知之理?

仗着平时大总统的宠信,孙祚鹏道:"啟禀大总统,属下有个事想启禀大总统,不知禀得禀不得?""有话你进来说吧!"大总统瞟了孙祚鹏一眼,慢慢哼道。

"启禀大总统,咱家来了一位从峨眉山上下来的隐士""莫非他想走‘终南捷径’不成?"大总统打断孙祚鹏的话。他想起了:"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的诗句。"正是如此!"孙祚鹏也不隐晦,坦然答道。大总统心中一怔,想不到还有这样坦率的"隐士",于是追问一句:"他有何能何德?""他炼有仙丹,重则羽化飞升,轻者延年益寿,龙精虎骨!"孙祚鹏要说出的要害是"龙精虎骨"四字。他知道大总统自然知道"龙精虎骨"四字的真实含义。

大总统望着窗外出了一阵子神,才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什么?是何人敢夸下如此海口?"孙祚鹏见大总统对自己的话有兴趣,便回答道:"是我的一个乡党,四川人氏,早年隐居峨眉山炼丹。现已炼成仙丹,想进献大总统。"大总统听后,"哦"了一声,便无下文。孙祚鹏知道这不置可否的一声,是大总统同意的意思。大人物的决窍,不置可否,进退皆宜,该怎么做你自去领悟。孙祚鹏回了一句:"大总统属下退出了。""嗯!"大总统又哼了一声。

张相士早就想到了以丹药进身。看相算命那一套对达官贵人c大总统不起作用。官都当到顶了,命运还有不好的?但精明远如秦皇汉武,近如嘉靖雍正,这些英明神武的皇帝,皆迷信方士,服食丹药。相信服食丹药纵不能白日飞升,羽化登仙,也可以强筋健骨,延年益寿,龙精虎骨。所以决定献上丹药给大总统,来达到自己求官的目的。

他把炼好的丹给邱县令,邱县令在嫣红身上试过,嫣红受不了,一脚把邱县令揣下了床。邱县令告诉孙祚鹏c张相士二人后,三人在一起说笑了好久。

张相士坐在大总统内客厅里,心里也有些忐忑。他闯荡江湖多年,见过一些大场面。但看到戒备森严,气势庄严的总统府后,心里也很紧张。尤其要马上见到这位中外驰名的大总统时,心里都有点打颤。俗话说仆人身边无伟人,孙祚鹏看出他的紧张,说:"不要紧,大总统最是和蔼可亲了,一会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对孙祚鹏的安慰,张相士心里很感动,为了不露怯,他也笑说道:"我天天都看见他。"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圆。孙祚鹏知道他指的是俗称"袁大头"的银圆,也笑了。张相士紧张的心情放松了。

一阵皮鞋的响声敲在水磨砖的地上从后堂传来,张相士c孙祚鹏忙站起身。随着张洪镖的出现,不一会客厅的阶前檐下布满了佩枪的卫士,一个个虎视眈眈,雄赳赳的把整个客厅包围了。

几声咳嗽声,两名卫士分开珍珠垂帘,接着慢步跨进一个人来。张相士一看,只见此人五十开外,略显矮胖,八字花白胡须,一张粉白团脸上一对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耸,两片嘴唇很薄。戴了一顶貂皮小帽,穿一件白狐长袍,外罩团花玄色马褂,脚穿一双底元鞋。态度踞傲,神色冷峻,不露自威。正是当今大总统袁世凯。

张洪镖抢先一步,大声喝道:"大总统驾到!"所有卫士"咔嚓"一声马刺一踫,一个立正。张相士按照民国礼节,不卑不亢的向大总统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躹躬礼。大总统用冷峻的目光把张相士打量了一下,轻声细语说道:"请坐!"

大总统也是多年行走江湖,最善于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大总统未遇之时,那年二十二岁时,决定弃文习武,投奔吴长庆。在此之前,大总统曾到上海谋事。他一方面想贪图一下上海的风光,另一方面也觉得这样一个地方,谋事的机会总要比较多些。然而,他筹谋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成就。这时,他一个人住旅店里,寂寞难挨,就去逛妓院。由此,结识了一个su zh一u籍的名妓沈氏。这就是后来大总统娶进的大姨太。这大姨太沈氏,原是su zh一u名妓。在大总统落魄之时,识英雄于风尘,资助他去猎取功名,并备酒送行,大总统矢志决不相负,二人颇有点玉堂春与王三公子的味道。大总统发迹之后,果然不负前盟娶沈氏为姨太太。真乃英雄所为!

正因大总统曾在江湖中混迹过,所以对各色人等有透彻的了解,对张相士这样以"火门"希求进身的江湖人士也能理解,有真才实学还是要给一官半职的。大总统坐上紫檀宫椅,把旁边一个大理石心子的紫檀圆凳一指,示意张相士坐下,说道:"我的庶务长说你有仙丹要进献于我,说吧,是什么仙丹?"

张相士坐在宫凳上欠身回话道:"回大总统,小人早年曾遇异人,浪迹天涯,后随其在峨眉山隐居,炼丹数年。现丹药已炼成,因明君有道,海晏河清,现在出山,将所炼成之仙丹奉献于总统。大总统日夜为民操劳,大总统身体康健乃天下苍生之福也!"这几句话大总统听了很受用,尤其"明君"两字,不动声色的把他比做皇上。

大总统道:"你所炼丹药出自何典?所用何材?"张相士听后知道他已经动心了,便从随身携带的囊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镶嵌有珍珠玛瑙的红漆小箱打开,只见里面装了一些纯白晶莹剔透的冰样丸子,一颗颗有黄豆大小,双手举过头顶,说:"这是小人炼成的龙涎丹,现呈现于总统。共三百六十颗,取周天三十六数。大总统只须每日十粒,服满百日,定会龙精虎骨,身轻体健,延年益寿。"张相士不敢说成仙,这不是一锤子的买卖。大总统知道历史上那些以神仙之说动人主而取富贵的方士丹灶都是假的,但延年益寿,滋阴补阳却是真的。

然后,张相士又回道:"关于总统问小人的丹谱出自何典,炼材出自何处。小人的丹谱既非《参同契》,亦非《黄帝九鼎神金诀》c《太清丹书》等,乃出自神受。""何来神受?"张相士见大总统来了兴趣,知道已钓住了大总统,他反而显得不急,端起桌子上刚才张洪镖给他送的茶,喝了一口,一品就知道是上等的西湖龙井,然后慢慢地讲了下面的一个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我师傅碧宵真人乃道教‘丹道’一派的教主。他修有天c地c人三元丹法:天元丹服后,凡胎肉骨可立即飞升;地元丹可点石成金;人元丹即性命双修,长生不老。

有一年我和师傅碧宵真人云游四海,这一日来到海上三山,也即当年秦始皇遣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求仙东渡的ri běn。那一夜我和师傅在富士山巅打坐修丹,忽见一道者飘然而至,与师傅唱诺闲谈。我看样子知是师傅的道友,也不在意。他们二人告辞之时,师傅言道:‘不日与徐兄蟠桃盛会上再见。’我才知道来人就是徐福,于是就马上跪上前去见过,并哀求他赐予丹书。徐福言道:‘你已投明师,天c地c人三元丹皆可学炼,何须求我!’师傅在傍听了,对徐福言道:‘徐兄,你有所不知,此徒资质愚钝,不堪造就。随我学道多年,自身内外兼修,丹道倒是炼成了,但不能兼济天下,只能独善其身。也是看在他有一点善根,所以才留在我身边,不然,我早就让他自去修为。今日他得遇徐兄,也是他仙缘不浅。徐兄看在贫道薄面,倒是要成全于他。’徐福听我师傅这样一说,倒不好推托了,叫我明夜此时此刻在此候他,自有结果。我便答应了。

到了第二天夜里我早早的参坐于富士山巅,我师傅没有来,他跨虬龙游于苍海去了。至夜半三鼓之时,初闻苍穹深处有风雷之声传来,继则远处仙人渐近,跨蹑龙鸾,仙音飘渺,环佩之声,铿然可听。我赶紧扑伏于地口称见过仙尊。俄顷闻云间传呼我的姓名,金声至尊玉音,掷下一书,光芒四射,照得整个富士山顶,如同白昼。我手捧仙书,口称谢过仙师。空中传来玉音道:‘因汝师言汝资质愚钝,故汝不可教也!但圣天子已坐龙庭,汝可依赠汝之书所言,炼成龙精万寿丸,敬献于圣天子驾前,代天抚慰圣天子!’说完,仙乐飘渺远去,半个时辰,我才敢抬起头来。

离开东瀛之后,我回到峨眉山中,立即安炉置鼎,筑基铸剑,采阴补阳,取坎填离,迎甘露,度真铅。金公为铅,姹女为汞,心阴为龙,肾阳为虎,然后结胎安息,炼成这龙精万寿丸,并谨遵仙命献于圣天子。今日我一见大总统果然面如银粉,宝光内敛,目光如巨星内灼,眉骨似昆仑山脉,鼻如嵩山,与唐宗宋祖之貌,鼎足而三。御容如丽日中天,乾阳之气适当其会。真乃圣天子也!"

他这一番话说完,听得满屋鸦雀无声,连窗外的卫士都屏住了声息。还没有等众人回神过来,张相士从坐的宫凳上一下子滑下来,把放在桌上的红色小盒举过头顶,跪在大总统膝前。

大总统此时却板起面孔,喝斥道:"老夫虽身为总统,乃是国民所托,实一国民尔,什么圣天子?胡说!赶出去!"张洪镖和众卫士一声:"是!"声震屋瓦。张相士不慌不乱道:"慢!大总统且容小民把话说完,再赶不迟。"袁大总统不是真要赶他,便用手指着他道:"你说!你说!"张相士缓缓言道:"清室气运巳终,自逊位于大总统。唐高祖传位于唐太宗李世民,后周恭帝柴宗训逊位于宋太祖赵匡胤,清宣统逊位于总统。故我适才说总统的相貌与唐宗宋祖鼎足而三。皇帝总统皆国家元首,都是天之娇子,只不过换一名号尔!称总统为圣天子有何不可?总统你太过谦了!真可比之于美利坚的开国之父华 盛顿也!"一席话说得袁大总统心中暗喜,便道:"老夫只想利用我的余年,多为国民造福,使我中华国民享受太平康乐之生活,国家自立于世界,何敢有其它奢求。这丸药念你对国民一片诚心,老夫就收下了。"说完他向外一挥手:"来人!用马车送张先生回去!"

张相士回到家里,才发现虽是深秋,但背上的汗巳湿透了内衣。他想到前清的遗老遗少一直视袁大总统为操c莽之流,今日一见,果如其然,要不是自己应对得当,非但骗不了官,此时恐怕就在京畿军政执法处的监狱里了。

纵观中国历史,凡开国雄主,皆聪明绝顶,不易为人所骗。为何有此说?皆因这些第一代的雄主,或起于草莽,或出身布衣,历经千辛万苦,才打下江山。其间深谙人情世故,江湖门道,能够出入其中,纵横捭阖,终成大业。

中原自宋室南渡之后,数百年间未出一个成龙成祖之人,只是到了二十世纪初叶,才出了袁大总统这样在中国南北都叫得响大人物。袁大总统虽是出身官宧人家,实为不第书生。在讲究科举的时代,能够另辟蹊径,异军突起,以书生而掌兵符,玩清室于股掌,弃民党如敝履,实为天下不第举子出了一口恶气。

以袁大总统这样聪明绝顶之人,岂是张相士所能蒙骗得到的!实乃袁家祖辈皆笃信江湖中的医卜星相c堪舆风水之说。他本人曾经也有过找人算命的经历。所以最是笃相这些江湖中的东西。

他谪居彰德时,曾找过一个叫许长义的算命先生给他算过命,许瞎子掐指一算后,说他会在辛亥年八月转运,而且官位还更高。果然当年阴历八月,武昌事起,他出任总理大臣,以后是连年好运。

他又找了个当地有名的相命大师算,但该算命师称说袁大总统寿命不会超过58岁,因为袁家男性,皆活不过六十,这似乎成了袁家男人的宿命。袁大总统就曾问道:“有何攘解否?”大师说:“难呀!只有龙袍加身才能。"

到京后他曾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京中的贾兴连c张振龙c郭三威c张晓初等几个星星名家算过。这几个星相名家,看过袁大总统的生辰八字:

生于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1856916)丑时,其命造如下:

食 杀 日 才

乾 己 癸 丁 辛 立 未

造 未 酉 巳 丑 命 宫

大运:壬申 辛未 庚午 己巳 戊辰 丁卯

3岁 13岁 23岁 33岁 43岁 53岁

就这样的命格,袁大总统曾向郭三威问过:“龙兴之运,年数如何?”郭掐算了一番回答:“若称帝,当应八二之数。”袁大总统再问:“这是八百二十年?还是八十二年?甚至是八年零两个月?”郭三威答道:“帝位长久,事后自知,天机不可泄也!”

古今成大事且富有号召力的领袖,四柱中必印旺。

但是袁大总统的命造里,印星极其薄弱,印入墓库,有名声不佳之象征,绝不至帝王;二是丁卯大运(53—58岁)冲提纲,是人生中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俗语说:“运冲提纲,五害二三。”意指五个人当中两三个会有生命危险。袁大总统命造,本来就杀重身轻,预示着身患痛症,精神和都备受折磨而不得好死的可能,大运又冲自身的杀,致杀旺无制,而且,57岁又有亡命标志,隐藏着极为凶险之数,稍有不慎就招灾惹祸,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这些星相名师们算命时就没有告诉袁大总统。

袁大总统妻妾众多,除了原配于氏外,个个美艳非常。袁大总统是轮流要她们侍寝的。每人一个星期,雨露均沾,众妾平等。平时鹿绒人参不断,每天还要喝两碗人奶。总之想尽办法滋补自己的身体。对道士的丹灶他还是半信半疑的。信是因为历史上的帝王将相,都曾服食过。你说别人是被丹灶家骗了,难道个个都受骗不成?疑是因为无一个服食的人延年益寿,或者羽化登仙。所以,他把张相士敬献的龙精万寿丸带回后宫,每天遵张相士之嘱服食。服后当夜即见效,一夜兴奋不已。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见九姨太娇弱慵懒的模样,不觉哈哈大笑,两撇花白牛角胡子抖得老高。

随即他特任张相士为总统府i shu厅医务i shu,专事丹灶烧炼。炼出来的丹丸不单袁大总统要服食,他还要送给下面的心腹爱将,以示笼络。庶务厅孙祚鹏又给他派了一个班的弁兵,供他驱使。张相士现在走哪里后面都跟有一挂盒子炮的弁兵,甚是威风。

女人家本来眼皮就薄,最是趋炎附势,捧红踏黑。尤其嫣红出身娼家,这势利模样更甚于平常女子。她见张相士一天出入公府,身后马弁随侍,衣着光鲜,出手阔绰,年轻俊秀,器宇轩昂,便动了比较之心。回头看看自己的邱县令乃头发花白,蜂目蛇形,龟背蛇腰,整天咳咳嗽嗽一老翁耳!又寄人篱下,看样子,倘若无张相士帮忙,断无出头之日。便对邱县令生了厌憎之心。

她和邱县令二人及几个仆人c丫鬟使女住在张相士家后院。前院那几个求官的四川绅粮巳各自赴任去了,故是空着的。中院彭子兴离京后,只有张相士和一个侍候他的老妈子住。张相士每天都在忙丹灶的事,他走后故偌大的一个院落甚是清静。

这嫣红本想勾引张相士,但是又碍于邱县令,故一时半会未曾得手。一日她坐在书屋的小轩窗前,低头想一阵怨一阵,正不知如何是好。这邱县令一阵咳嗽惊起了她。邱县令乃是服食张相士的丹丸过多,掏空了身子,得了这虚劳之症,白昼气喘吁吁躺在床上,但一到晚上,又异常兴奋,脸色潮红,虚火上攻,非与嫣红玩耍一番,方能入睡。

嫣红见他咳得历害,便叫丫头梅香去给他端药来喝。这药的方子乃京师名医余晓帆所开,专治虚证的。这邱县令喝过药,咳嗽稍好一些,这色心又起,顺带揑了梅香手一把,把梅香脸臊得飞红,怕被嫣红瞧见,赶紧收了药碗,低头走出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张相士这日正在家中整理丹方,忽闻后院传来嚎啕之声,忙差佣妇吴妈进去询问。不一时见吴妈和嫣红的使女梅香哭丧着脸出来,梅香一见张相士便跪下叩头道:"张先生,我家老爷暴病身亡了,我家奶奶请公子入内商议!"张相士一听,一惊站了起来。张相士早就知道邱县令生病之事,也建议他请了京城名医余晓帆给其诊治。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一命呜呼。他也知邱县令病因乃是用丹过滥所至,他不由得联想到袁大总统,倘若用丹过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倒脱不了干系。此时由不得他多想,赶忙随梅香进入后院。

嫣红坐在窗前手拿手帕干嚎,不时假意拭拭眼泪。张相士一进屋,嫣红忙站起来道了个万福,她是书寓出身,还不习惯民国礼节。说道:"张先生!"便脸一红说不下去了。张相士挥手示意,表示受礼了。便走到床边,揭开被子一看,见邱县令赤身露体躺在床上,便已明白,邱县令是白昼宣 淫,死于俗称的"马上疯"。便拉上被子,看了一眼嫣红,嫣红头低得更低了,嚅嗫道:"我说不,他偏不听。"张相士忙打断她的话,说道:"现在是办丧事要紧,夫人你看?"说到这里张相士顿住了,等嫣红回答。嫣红道:"他和我在京中均无亲戚子女,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办得了!还要请张先生做主才是!"张相士道:"我和邱县令义结金兰,他又是逝于我家,我当然义不容辞,但还须嫂嫂开口,我方能避越俎代庖之嫌。"嫣红道:"但由张先生bàn li!"

有了这句话,张相士先遣护弁去总统府庶务厅找孙祚鹏告了假。

然后首先是请和尚来家在邱县令旁念“法路经”,从和尚来开始一直念到收殓为止,日夜不停。

张相士在邱县令的家人中抽出两个得力的,成立一个帐房间专门处理丧事期间的应酬。

帐房间先写了两张纸条贴在大门口墙两面边,一张写“恕不报讣”四字;一张写“龙仪敬璧”四字,表示不收人情。张相士指示账房间,如实在有人送丧仪,帐房间收下估值多少钱,就开支送礼的交通费多少钱。

帐房间又找帮助收殓的执事人员及和尚问明丧事主要用物,开出购物清单由专人外出购买,一次全部买好,清点后让人挑进门,“一担挑”。

接着给邱县令穿衣服,衣服穿九领十一层。衣服一件一件备好后应先由孝子先穿一下“暖衣”,再给邱县令穿,因邱县令无子嗣,便由小厮刘三代替孝子。然后将邱县令尸体移至搁好的棺材里,盖上棺盖,“小殓”。又给邱县令身前挂一个叫“朝官袋”的黄布袋,内装和尚念过的朝官经文,邱县令在见阎王时就不会受责。

吊唁这天,首先是四川那几个在京任闲曹的绅粮,因有大家一起来京求官的缘故,所以早早闻讯便相约来了。其次是嫣红的几个旧时的姐妹,有从良的,也有还在八大胡同营生的。再有就是张相士的朋友——孙祚鹏c陈吟秋和在总统府新结识的朋友。张相士是以"义兄仙逝"的名义通知他们的。年伯陈太基他未通知,邱县令与他一辈,毕竟是小辈,不敢去劳动陈太基。

邱县令的灵柩停在前院客厅,众人吊唁之时,嫣红着素服在傍施礼致谢,她仍是双手怀中抱月c屈膝一礼。

待来客都吊唁完了,张相士才手执香烛,未致棺椁,口中就叫道:"义兄,你丢掉小弟走了,害得小弟好苦呀!"言毕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边哭边走至棺椁,抚棺痛泣。

众人都觉得张相士太讲义气了。

吊唁完毕众人入席,仆人佣妇将厨房准备的素食素斋一一摆好,众人享用。

因为邱县令无子嗣亲戚,只有如夫人嫣红,故依习俗当时出殡。走在最前面的是扎两个纸人的“开路神”c“打路鬼”,再后是僧人吹打送殡。

张相士带着自己的下人和邱县令的下人跟在棺材后面,张相士坐轿,下人们步行,排成一支长队送殡。坟地上已有砖砌坟矿,在前一日已在坑内用火烧“暖坑”。棺材下葬请风水先生定时间c看方向,一般都是东南向,送殡众人又向坑内扔了“喜钱”,然后抬棺材的挑夫将棺木放入坑中,掩土彻砖,邱县令的大殓就算完成了。

, 按习俗,嫣红应该扶灵柩回邱县令原籍云南昭通老家安葬,即使嫣红不愿意,也应由家人扶柩回去。但是只要嫣红不愿意,谁愿意去多事,现在邱县令一死,就是嫣红当家了。百日一满,她又穿红着绿,一如既往生活,呼奴使婢,甚是惬意。但她也不搬出张相士家,孤男寡女,居于一院,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她在等,等张相士自己来求婚。她是风月中人,对张相士在操持邱县令丧事中的用心岂有不知之理。

张相士也并非无意,自己是单身,早巳看中嫣红,只是碍于邱县令,才未施展勾引手段。这次天遂人愿,邱县令纵欲身亡,但马上与嫣红结为夫妻,又怕落人口实。再者根据孙祚鹏暗示的意思,大总统想要张相士烧炼点女用丹丸,给后宫服食助兴。他正忙着研制。

为炼女用丹丸方便,他结炉在自家前院,好在炉小,并不碍事。张相士结炉较晚,又在这居民稠密,城郭繁华之处,一时半会还未炼出女人服食之丹,心中甚是着急,唯恐辜负总统。一日,张相士独自一人正在炼丹,只见八卦炉内热浪袅袅,液浆滚滚。乃丹药将成之关键时刻,张相士合了双目,喃喃道:“无量天尊,太上老君,赐弟子福禄罢!”张相士正在祈祷,却听得“扑楞楞”一阵脚步声,睁眼一看却是嫣红和婢女梅香踱进丹房。

嫣红本是个娇美艳娃,平时在后院又无甚事可干。今天身上只穿一件银红蝉翼纱衫,内衬贴肉。小嵌肩,下空曲绿芙蓉薄纱裤,隐隐现出肌肤,脚上白袜鲜艳无比,配着圆圆一个脸蛋,比往时更是丰润俏嫩,头上梳着乌光漆黑之通心髻,两鬃烫贴插着成排的,香气袭人,越显得她水肉骨白,格外动人。张相士见了不禁心旌摇曳,忙从炉边迎了过来,让二人坐于案几傍。

嫣红道:"今日闲暇无事,闻先生在前院炼丹,过去只闻先生在宫中炼,今闻先生在家炼了,故前来看个稀奇。"张相士听后回道:"这回是炼女人服食的滋阴丹丸,故不需大炉,在家就可以炼的。""哦!女人服食?那丹成之后,先生可要赏我几颗,让我也享受下娘娘们受用的东西。"嫣红说道。 张相士一听,心中想道:正要找你试试药效,但口中却说道:"这个自然,那有不给少奶奶的。少奶奶要太上老君的仙丹,我也会去兜率宫求的。"嫣红用俏指一指张相士,嗔道:"就你嘴甜!"

忽然有只蚊虫飞入嫣红裤脚里面,在近根处咬了一口。嫣红觉得有点发痒,用手摸时,已肿起一块,急叫梅香去后院书房梳妆台取花露水来,提挽裤脚,露出一条雪白 嫩 腿,搁在凳上,只顾揉搓。

嫣红这边揉搓着,张相士那边却看呆了,这时,在四面明窗小轩里,又是白昼,只见嫣红的纱裤直卷到大腿根部,整个完án 一露,又白又嫩,滑 润得似滴得出水来,哪里是凡物肉胎,直如那天上仙子。

张相士看得如痴如狂。揉搓一阵,嫣红便要把腿缩回,张相士伸出两手,死命抱住,再也不放,口里不住地说道:“亲亲,我的好娘子,想死我了"

嫣红一声娇 喘,骂道:"冤家!"

几日后,张相士便托吴妈做媒,将嫣红娶过了门。嫣红虽是再醮,但张相士是未婚男子,所以张相士还是不大不小的举行了个婚礼,正式与嫣红结为夫妻。这个婚礼只是没有周凤鸣与荷香的婚礼那样气派。

张相士将炼成的滋阴内丹送进总统府,庶务厅便着人送入后宫,让几个姨太太试试药效。几个姨太太在各自房中服食之后,只见她们双目微闭,吐纳换气,胸中陡起—团热流,霎间自上而下遍浸全身。她们知这药有些效力,便对送丹的仆人道:"这是给女流用的,我们略试一下,还是大有効力的。你去问烧炼的人,问一下都用了些什么药材炼成,我们服食了,心中也有个数。"

张相士听后,回答来人道:"我虽是在居民稠密,城郭繁华之处结炉建鼎,但我居所后院却别有一种明秀幽雅气象,这也是闹中取静。又据八卦之象,造炉冶之所,经九九八十一日夜的锻炼。内中更兼蓬莱岛三万年古参入药,定有若许凡夫不敢设想的玄妙之处。"众位姨太太听了,也就放心服食了。

张相士以丹灶进身,他是老江湖,最会看人下菜,对总统府内的警卫仆从人等,请吃请喝,送些小东小西;对担任一官半职的,趋炎附势的时不时嘘寒问暖,送点丹丸,博得总统府上下人等的喜欢。

在京中他广为结交朝野各界,三教九流,绝不得罪人。嫣红几个从良姐妹的老爷也是非富即贵的人,这些娼寮出来的姐妹又会施狐媚功夫,把这些老爷哄得筋苏骨麻,百依百顺。张相士通过嫣红的关系,自然与这些老爷们结为奥援,这些老爷们也看到他总统府的背景,自然乐得彼此利用。

那日他与嫣红在丹房时,被拿花露水回来的梅香撞个正着。他二人也不介意,嫣红让张相士干脆把梅香收为小妾。梅香自然从命,从婢女一跃而成姨太太,成了呼奴使婢之人,何乐不为。何况张相士是一个翩翩公子。邱县令宦囊的金银c文物字画也自然成了张相士的财产。这样一来张相士又抱美人又得财,真是行了狗屎运。实现了他当初入京都的设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离结婚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周凤鸣和荷香便开始准备结婚礼服。征求了陈吟秋和素梅的意见,他们请了裁缝到陈吟秋家里来做。一来方便荷香,二来周凤鸣也近。裁缝到了陈家后,陈吟秋专门叫下人收拾了一间房子,给裁缝使用。

新郎周凤鸣的礼服是:长衫马褂,用高档绸缎制成;头戴毡帽,帽子两旁分别插上两朵五颜六色的金属花饰,金光闪闪;左右两个肩膀上斜挂着两条长长的红色绸布,分外醒目;足穿黑色绒布面男装婚鞋及全新袜子。新娘荷香的礼服是:头戴凤冠,上面盖上红绸缎方巾;身穿大红裙褂,手拿红色手帕,脚穿粉红色绣花鞋袜。

周凤鸣因为父母不在北京,便请陈太基夫妇代表男万,文绍青当荷香之父,陈吟秋夫妇理所当然的是荷香的哥嫂了。

婚礼这天中午,陈太基夫妇早早的来到周凤鸣的新家。只见门前挂着一对大红灯笼,上书红双喜及“周府迎亲”,已贴好迎亲楹联,大门框上挂上鲜红布条,一切都准备就绪。由于宴请亲友人数较多,屋内厅堂不够周转的,所以周凤鸣还专门请人在院子里临时搭起一个有上盖的大竹棚,作为接待来宾座谈休息及摆设宴席的场所。

陈太基便叫临时请来的帮工,把事先准备好的礼金红包c首饰c礼饼c烧乳猪肉c山珍海味c酒水c鸡项c糖果等食品及一些爆竹,由充做媒人的陈太基家中佣妇率领抬送到女家陈吟秋家里。

陈吟秋也代表女家接礼后,随即封回利红包,赵洪在傍帮忙,见状,忙按礼节切下两大块烧乳猪肉及退回部分食品作为向男家周凤鸣的回礼。到下午二时左右,女家便将事前准备好的嫁妆请人抬送到男家。

陈太基夫妇出来了迎接嫁妆,附近街坊邻里亦前来凑热闹驻足围观。嫁妆进屋后,立即由事前陈太基请好的一位“好命婆”;()指夫妇齐全c儿孙满堂c家境较富裕的中年妇女);张翠莲负责安装新郎c新娘大床c挂蚊帐c整理被褥等事宜,并在新床上撤上一些莲子c百合c花生c红枣等食品,并特意在床楣上挂着两只新鲜石榴。其寓意是取吉祥之兆:百合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莲子喻连生贵子,传宗接代,丁财两旺,子孙满堂;花生喻开花结果,有儿有女;红枣喻鸿运当头,姻缘甜蜜;石榴喻多子多孙c五代同堂,福寿康宁。新房布置完毕,便准备迎接新娘。

下午四时左右,即由媒人率领迎亲队伍前往女家迎接新娘。由鼓乐队在前头开路,两个临时帮工的成年人高高举起两个迎亲大红灯笼,并由两个童男童女手捧龙凤腊烛跟着,最后是陈太基家的佣妇权充做媒人又带领大红花轿浩浩荡荡行到女家。稍事休息,待新娘荷香乔装打扮完毕,坐上花轿时,立即启程返回男家,并沿途鸣放鞭炮,招来路上行人驻足围观。这时,新娘荷香后面是陈家的仆人c佣妇等簇拥着花轿护送到男家去。

因为是嫁女,所以按习俗,文绍青c陈吟秋c素梅没有跟去。周凤鸣的家就在胡同口。

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行人都自动让在两边看热闹。快到周家时,突然一个满脸黒麻子的老头站在路中,排开双手吼道:"我要看新媳妇!"举迎亲大红灯笼的帮工见状,以为是遇到了疯子,便上前边推开他边说道:"闪开!闪开!"哪知那黑麻子老头一出手,便把两个帮工摔到路边墙壁下。送亲的陈太基家佣妇见状,大声吆喝道:"干嘛!你要抢人了?"那黑麻子老头道:"人c我倒不抢!我是来找她算账的!"说着便扑向花轿,一掌砍倒轿夫,就去扯轿帘。荷香在轿内早就听见外面的喧嚣,但碍于自己是新娘,不好意思直接出来,正在轿内气恼,见轿帘被扯开,一只手伸了进来要抓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一口咬住那手指,只听一声怪叫,那手的食指已经断了下来。那黑麻子老头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包扎手指,两手过来一撕一扯,当场就把轿顶撕扯下来。荷香坐在轿内不知如何是好,那黑麻子老头便伸手来抓她,口中说道:"你害得我好苦!"突然一声怒吼道:"住手!休伤吾女!"荷香一看又是一个黑蛮老头。身后还有xiǎ一 jiě素梅。原来路上一闹开,早有送亲的人去通知了陈吟秋,那边通知了周凤鸣,二人一听不好,分别从胡同两头赶来。

那黑麻子老头回头见是一黑蛮老头,以为必是新娘家的伙夫,前来凑个热闹。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也不搭话,上来对着那黑蛮老头就是一掌,"推倒华山"。那老头见他出手,便知道是练家子,不敢怠慢,闪身跃开,然后一腿过去,于是两个老头一来一往在胡同中就打了起来。

周凤鸣见状,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谁,便赶快瞅空子跳到轿边,拉出荷香站在一傍保护着她。此时胡同里巳围得水泄不通,看打斗的,看新娘子的,闹得不亦乐乎!

周凤鸣见他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不知如何是好。他盼jg chá快点来。哪里知道大家都图看热闹,忘了叫jg chá这档子事了。那黑蛮和黑麻子老头战了几个回合,也不见胜负。周凤鸣想到jg chá,脑袋里飞快的联想到枪!对!福田回ri běn天津驻屯军时送给过自己一把sh一u qiāng,一想到这,他拉起荷香就朝家里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知道出了事,跑出来看究竞。他拉着荷香跑进新房,慌忙的东翻西找的,从柜子底下找出了那把铮亮的新sh一u qiāng,上好了弾匣,对荷香说:"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去用枪把那老头镇住!"说着就往外跑。荷香见状,怕他有闪失,也顾不得多话,跟在周凤鸣后面跑了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跑到一看,黑蛮老头和那黑麻子老头斗得正酣。渐渐黑麻子老头占了上风,黑蛮老头只因身形灵活,能够躲过黒麻子老头的招招杀着,但只有招架之力,没法还手。周凤鸣想要开枪,但又怕误伤人,他便朝天鸣枪,想要镇住两个老头。谁知人声鼎沸,那二人又全神贯注于决斗之中,没有听见。周凤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素梅倒是很静定,她在傍冷眼旁观黑蛮老头和黑麻子老头的打斗,几个回合下来,她便知那黑蛮老头不能战胜黑麻子老头。正在思量对策,忽见黒蛮老头被脚下的轿帘一搕,身形一偏,一个踉跄,差点倒下,那黑麻子老头见有机可趁,便一个箭步飞身上前,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只见那剑身在秋日下午的阳光下一闪,便要取黑蛮老头性命。素梅一急,随手一甩,从无名指上的戒指中弾出一枚银针,直飞黑麻子老头挥剑的手腕,只见那手腕一抖,那软剑便掉在地上,众人先是屏蔽呼吸看着那黑蛮老头遭黑麻子老头的毒手,此时见他得救了,发出一声欢呼。

从外表上看,围观众人都认为黑麻子老头不是好人。可见在中国这个从戏剧中学习历史的民族中生存,颜值是很重要的。因为戏剧是用脸谱来表示忠奸善恶的。好人俊脸,坏人丑像。

黑麻子老头手一麻,丢了软剑,看手腕上有一小点,自知是中了暗器。回头一看,见一美貌shǎ一 fu正冷冷的看着他,不由大怒,骂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争战盈城,shā rén盈野,不想中汝妇人暗算!老夫今日倒要和你见个高低!"说着丢开黑蛮老头,飞身赴向素梅。素梅见把他引了过来,黑蛮老头安全了,便也放下了心,大喝一声,一个白鹤展翅直扑黑麻子老头。

这下一男一女老一少,两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打得更是难解难分。围观众人看得眼花撩 乱。素梅的武功靓丽俊秀,有贵族之气;黑麻子老头的武功刚健粗野,是乡野之风。但都是招招致命c处处杀机。陈吟秋已跳出了圈子,在外观看。周凤鸣c荷香围了过来,也没时间问其它的,都盯着眼睛看素梅和黑麻子老头的缠斗。

周凤鸣在傍边看边想:要是文xiǎ一 jiě出了事,才不得了呢!我和荷香怎么面对陈吟秋少爷哦!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他想着想着,灵机一动,我何不趁二人打斗之间的空隙冲到中间去,举着枪对着黑麻子老头,硬逼他停下手来。心里想着,眼睛看着,周凤鸣发现二人正在转圈走步对峙,便一下跳入其中,双手握枪指着黑麻子老头吼道:"住手!"黑麻子老头一看,心想:怎么又来个年轻人?并不知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把手一伸,拿着周凤鸣的手腕一扭一甩,周凤鸣的sh一u qiāng就飞了出去。

荷香见状急了,忙上前去捡。这黑麻子老头今天本来就是为荷香而来,此时见荷香跳过来捡枪,便狞笑说道:"来得正好,老夫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荷香此时仍然是新娘装束,所以他一眼就认出。说时迟 c那时快,荷香一个扑伏在地,伸手捡起sh一u qiāng,翻身向上扣动了板机。此时那黑麻子老头正一个饿虎扑食,以泰山压顶之势从上迎面扑下来,一枪正中胸口。黑麻子老头胸"扑通"一声摔爬在地上,随即胸口涌出大股鲜血。荷香翻身坐起,拿着sh一u qiāng,不知所措的指着他。周凤鸣c陈吟秋c素梅等人赶紧围了上来。

黑麻子老头用手捂着往外湧血的胸口,喘着粗气,缓缓地对荷香说道:"到底还是死在你枪下,天意!"说完一头倒在了地上,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渐渐地失去光泽,变得昏浊,像死鱼的眼睛一样不肯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原来这黑麻子老头是壶中仙,在安徽拐子家中,荷香那一hu一 yà一liè qiāng居然没有把他打死。原因是那hu一 yà一从土枪中出来,距离太近,并未形成团。只是气浪太大,一时将壶中仙冲倒,hu一 yà一将他脸灼成黑炭一般,一时昏迷过去,并无性命之忧。过了片刻,壶中仙醒来,满脸流血,眼睛模糊,踉踉跄跄跨出拐子的门,模到山涧边,将脸上鲜血洗净,寻找到一个山洞,花了半个月时间,运用内功,将脸上,胸口的铁砂子一颗颗逼出。待伤养好之后,他又到拐子家去察看,无甚动静,只有拐子娘一个人在熬日子。他便顺路前往湖北,要去武当山找师兄李少华寻仇。在路上他看到陈家寻找荷香的《告江湖友人》揭贴,他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的疑惑,便又原路返回南京,从夫子庙c牙行像周凤鸣一样从头查起,最后前因后果一联系,他在心中便确定,在拐子家朝自己开枪之人必是荷香无疑。他是心胸狭窄c暇疵必报之人,确定之后,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他也不到武当山了,便直接到北京来找荷香报仇。

此时,荷香并不知就里,见打死人了,心里也害怕。周凤鸣忙上来扶起了她,陈吟秋c素梅等一干众人也都围了上来。陈吟秋叫赵洪去找jg chá报案,一边把荷香扶入轿内,轿伕抬起,众人簇拥着送到了周风鸣家,继续举行婚礼。陈吟秋则守在原地等jg chá。一会赵洪气喘吁吁地带着几个jg chá跑来了。jg chá问明情况,又找附近的街坊录了证词口供,叫几个街丁把壶中仙的尸体送到城外化人场去烧了。对荷香开枪打死寻衅流人一事,以正当防卫结案。

这时已不见了那中途杀出来救荷香的黑蛮老头。众人也把他搞忘了。但文绍青在外围看得清楚,知道那是被自己发配宁古塔充军的四川绵竹东门上的袍哥恶霸牛力海。

原来牛力海当堂被马班头带入县牢,随即就是一顿"杀威棒"打得牛力海皮开肉绽。几日之后,即派了两个董超c薛霸,张千c李万之流的差哥,押解上路。

牛力海到宁古之后,每日被差去牧马放牛,苦不堪言。好在不到半年,辛亥鼎革,天下无主。宁古塔的流犯趁机四散奔逃,被甲人本巳腐化,此时正惶恐不安,唯恐犯人报复,哪里还敢去追,只好听之任之。

这牛力海逃回绵竹,因在东门失去了地盘,衙门的把总还是马班头,不敢造次,便投奔托身到清道乡哥哥牛力山手下以渡残年。静极思动,他想起与万老狗的妻凤娟娟因奸情生下的女儿荷香。他便开始四处寻访凤娟娟。这凤娟娟却早和一唱川戏的小生谢金智跟着戏班子跑滩(巡廻演出),不知去向。但他却打听到荷香被文知县收养之事。当年这事轰动绵竹全城。于是他便从成都文家场文家c成都陜西街陈家,一路追踪到北京来。这天他到陈吟秋家门口,正遇上荷香与周凤鸣举行结婚典礼,他见荷香凤冠霞披风风光光从陈家出来,自惭形秽,也不敢上前相认,只是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偷看。见陈家如此仁义,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今天又是这样子风光,想到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不仅百感交集,老泪横流。他正跟着送亲人群往新郎家去,突然中途遇上黑麻子老头打劫女儿之事,他哪里忍得住,跳了出来,与黑麻子老头打了起来。后来见女儿开枪打死了黑麻子老头,他才趁乱放心离去。

第二天化人场的烧尸工又来警局报案,说是出了怪事,那流人尸体送来后,因天色已晚,一时未曾来得及烧埋,今天早上一看,那流人首级不在了,只有尸身。警局记录在案。一时间此奇事在京中茶房酒楼传开。

当送队伍到周凤鸣屋前时,请来的吹鼓手们立即奏起迎亲鼓乐,燃放起长串鞭炮,新郎周凤鸣迎上前来打开轿门,轻轻扶着新娘荷香下轿。

进屋后,先拜堂c后敬茶。让新娘荷香稍作休息,因她受了惊吓,故须定定神。随即举行婚礼仪式──拜堂。请出陈太基主持婚礼仪式:先点燃香烛,奏起鼓乐,鸣放礼炮,周凤鸣与荷香共拿着一条6尺长红绸布带,各执一端站立在厅堂中间,因新娘荷香头上盖有红丝巾,挡着视线,由陈太基家的佣妇做“阿婆”,陪伴着新娘荷香旁边指点引路。由主持人陈太基宣布拜堂仪式开始:“一拜天地”。新郎周凤鸣c新娘荷香即面向大门行三跪九叩大礼拜众仙神灵;“二拜高堂”。先叩拜在厅堂上设置的祖先神位,然后才叩拜坐在厅堂上方的代表双方父母的坐椅。同样要施行大礼;三是“夫妻对拜”。周凤鸣和荷香夫妻俩面对面行三鞠躬礼。至此,拜堂仪式宣告结束。

后来街坊中有议论,认为周凤鸣c荷香夫妇新婚这天,即摊上流人拦轿,又失sh一u qiāng杀流人事,不吉利。谁知此话传到在胡同口摆摊算命的先生耳朵里,算命先生却说:"过去上古之人在吉日shā rén祭祀天地,后因不忍之心,才改为杀三牲以祭祀天地。此女在成婚之大吉日shā rén以祭祀天地祖宗,不但大吉大利,将来还贵不可言。"街坊众人对他的话也将信将疑,一笑了之。

结婚后第三日新娘荷香要偕同新郎周凤鸣一起返回娘家陈家。虽然是在一条胡同,很近,却不是步行回娘家,而是专门请了两乘轿子抬着新郎周凤鸣c新娘荷香往返,藉以显耀其财富与身价地位。当然,要随身携带一些礼物送上。陈家那边早有准备,又邀请了亲戚陈太基夫妇到来,聚会助庆,在家中设宴“接新姑爷”。抵达陈家送上礼品后,新郎周凤鸣与新娘荷香一起,首先向岳父文绍青,哥嫂陈吟秋夫妇二人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至此,周凤鸣与荷香的婚礼告成,成为正式夫妻。

席后,众人在大厅用茶,荷香突然想起,便问文绍青道:"爹爹,xiǎ一 jiě怎么也会武功啊?什么时候学的?我们怎么都不晓得?"众人这时都回想前三天前素梅与那流人斗武之事,大家一起把眼光转向了文绍青。素梅也把眼光投向了爹爹,因为她只知道跟师傅学武之事,却不知道缘由。文绍青见众人都看着他,知道不说不行,便长叹一口气,说了下面的故事:

文绍青还是秀才时,在乡下设馆教蒙童糊口,一边读书猎取功名。一年中秋节太夫人端了一盘桂花糕送到学馆,凑巧他在外欣赏桂花去了,便放在他的教案上。这读书的蒙童们见了眼馋,便你一个我一块,给他偷吃得个精光。偷吃倒也罢了,你不说保准老师还不知道。内中偏有那觉得自己吃得少的蒙童不服气,便告了文绍青,并说是一个叫李松的蒙童带的头,而且他偷吃得最多。这样文绍青不责罚都不行了。于是作为处罚,便不准李松回家吃午饭。下午放学还出了一个对子,要李松拿回去对,明天交来,对不好,明天中午继续不难回家吃午饭。

这李松本是农家子,有一姐姐,名叫李贞,年方二八。中午见弟弟没有回来吃午饭,很是担心。直到下午才见弟弟无精打采的回来,问明原委,李贞心中很是生文老师的气,再拿过弟弟的对子一看,便问弟弟:"这对子你对得起吗?""对不起c明天中午又要饿饭了。""不会,我来帮你对。"说着便在文老师出的"饿鬼"两字下,写上"瘟神"两个字,对弟弟李松说道:"拿去,明天中午你老师肯定让你回来吃饭。"第二天中午,李松把对子给了文老师,文老师一见那字就知道不是李松对的。一问才知道是他姐姐李贞对的。文老师为了考考这捉刀手的文采,便又出了一个三字对:打鱼雀。

这天中午李松果然被文老师放回家吃午饭了,心里很佩服姐姐,他回到家中,把这三字对交给了姐姐李贞一看,笑了笑,不以为然的样子。可是看着看着,她不觉一对长长的秀眉蹙紧起来。到了下午上学的时候,李贞对李松说道:"你去给文老师说,姐姐今天有事,明天交卷。""老师要不高兴。""不会不高兴,姐姐今天真的有事。"

李松去上学去了。

但李贞想了一下午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出来该怎么对。

这对看似简单,其实还是有点讲究的。

打是动词,鱼c雀都是名词,合起来又是一个专用名词。这就有点难对了。

一连两天李贞都没有对出下对来。文老师一天都拿李松是问,催债似的要下对。李贞只好喊弟弟支吾着。

李贞家养有一条黄狗,作防盗之用。这天早饭后,黄狗伏在地上用后脚狂搔它的头颈c耳朵;李贞见此,突然灵机一动,高兴的自语道:"唉!有了。"立刻走到桌上在文老师的打鱼雀下面,写上:叮狗虫三个字。

文老师等了几天,不见李松拿来下对,只道李贞辞穷才尽,再也对不上了。心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乡下女子,能有多少才学。他已抱什么希望了,这天突然收到李松转来的纸条,打开看时,心中连称"绝妙",见这对彼此平仄相反,对得工稳切贴。心里十分佩服李贞的文才。

文绍青和李贞二人,彼此由佩服而倾慕,由倾慕而萌生爱意。彼此虽不曾晤一面,道一言,却通过对对子的方式,传达着自己的心迹。弟弟李松也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穿针引线的"红娘"。

一天,文绍青从书橱中取出一柄杭州制作的白绢扇,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坐在屋前石桌上读书的少年;远处墙头上露出一枝桂花;一行白鹭凌空飞去。画毕,他又在扇的背面写道:

桂花枝上落轻红,花片随香散书中。但得与卿同转侧,不逐白鹭逐秋风。

下面写了:"文绍青题自画扇"的款。放学的时候,交李松带回家。

李贞得扇,把玩不巳。随即取出一方自己的白绢手帕,在上面步文绍青诗原韵,和了一首,写在上面:

欲诉相思素笺红,托腮凝眸小轩中。燕子双飞玉人侧,难将心事付与风。

下款是:李贞题于光绪壬午仲秋。又用布包扎严密,托弟弟李松上学时给文老师带去。

这一扇一帕可以说是文绍青与李贞的定情信物。

文绍青之母虽无甚文化,因明清时期《增广贤文》在民间流传极广,她是把《增广》作为自己的处事原则。她信奉"养儿择贫妻,养女攀高门。"所以对儿子自己相中的心上人,虽有违"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倒也不反对。于是给文绍青择日成亲,婚后李贞孝敬公婆,尊敬丈夫,夫妻二人甚是恩爱。弟弟李松也入了县学,考取了童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那一年,文绍青家乡一带匪患猖獗,著名的匪首称为林老和尚。为了避匪文绍青全家搬进了寨子里居住。这是附近一家大绅粮以家为寨修筑的。寨外有放哨的庄丁,寨内修有碉楼。围绕着寨子又挖有护城河,深沟高垒,庄丁护卫,戒备森严,一般的土匪是奈何不得的。这家绅粮的儿子因在文绍青私塾启过蒙,因有这层关系,文绍青娘及妻子李贞和文绍青三人得以寄居在寨内。

那一年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深夜,因闹匪患,也无人有心情闹元宵,故全家早早的睡了。突然c"啪!啪!"两声枪响,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抓住!抓住!"的吆喝声,从寨墙子上传来,将文绍青全家从睡梦中惊醒。自进入寨子,寄居半年以来,四境清静,并无土匪来犯。但寨主是个谨慎之人,并未放松戒备,仍然处处设防。所以文绍青觉得寨子里很安全,对吆喝声并不在意,以为是抓昏夜中混进寨子的偷儿罗建。

这罗建是这一带出名的偷儿,专吃"竿竿钱",即人家凉晒的衣服,被他顺手收去,再拿到外地场镇卖掉。前几天混进寨子收了几家衣服,被人发现,遭到一顿游街暴打。文绍青因与罗建父亲罗落同是县学中的同窗,看在罗落份上,向寨上庄丁讲情将他放了。文绍青想,今夜他又来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翻身又睡去。

文绍青却估计错了。今夜罗建不是来作偷儿的,他是带了林老和尚来抢人的。原来那天罗建挨了暴揍之后,不思悔改,反而衔恨报复。以他对寨内的熟悉,带林老和尚一干匪众,从后寨山上用绳子一头栓在树上,一头扔抓钩抓住寨墙,然后他人小身轻,顺着绳子滑上寨墙,溜个去偷偷打开寨门,放进了林老和尚等匪众。待到寨墙巡哨的庄丁发现,匪众已进了各个院落房屋之中,庄丁不敢开枪,怕误伤自己人。

文绍青听见枪声,以为是睡在碉楼里的寨主和庄丁在鸣枪示威,吓唬一下偷儿。随即他感觉不对,此时夫人李贞也醒了,披衣坐起。此时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文绍青一想:"遭了,土匪来了!"便赶紧披上夾衣起来,门已被打得震天价响。"不要打,我来开门。"文绍青用恐怖中夹带惊慌的声音说道。门拴刚一拉开,一个土匪抢先跳了进来,后面几个土匪挤了进来,一个小头目样子的土匪问道:"银元有没有?""没有!""金条有没有?""没有!"因为确实没有。土匪事先也派探子c眼线也打探过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为难文绍青,只是把他屋里的衣服全部抢光,不论好坏都要。

此时文绍青已经镇定下来,李贞和文太夫人躲在他身后。土匪把他用毛巾反绑住手,叫李贞跟上,留下文太夫人,叫她准备赎金来赎人。这样文绍青和李贞被绑了票,押着走出寨门,在黑暗中行进。寨主和庄丁也不敢开枪,怕误伤好人。不远的地方有人放了两枪,紧接着就有人高声喊道:"不准放枪!不准放枪!"子弹在那个年头是很珍贵的,空放了可惜,而且很可能引来镇上的民团赶来阻击。走了七八里路,匪首林老和尚对所有的"肉票"逐一核对,他点着桐油火把,挨个照看,傍边一人大概是"点水"的探子在他耳边嘀咕,介绍情况,"验明正身。"证实有没有绑错。这时,一个土匪抱起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子放在李贞身边,李贞黯然地抚摩着他。男孩子凄然的叫了声:"妈妈!"一对小眼晴在黑暗中闪着无穷的惊恐,李贞眼一酸抚身抱起了他。于是一个声音骂道:"杂种!是哪个把人家两母子都绑来了?"林老和尚马上命令一个土匪把孩子从李贞怀中抱开,放在路边三十多丈的几间茅屋前,大声向屋里叫道:"把这孩子明天送回孙家寨去!不准半夜丢在外面!不听招呼c老子明天把你房子放火烧了!"黑暗中一个影影绰绰的农民走出来,把男孩子抱进了屋。

土匪队伍继续前进,李贞紧紧的扶着文绍青。文绍青在乡下设馆教书,经常和乡民野老闲话,对江湖社会是略知一二的:

土匪出发"生意"时,要把所有参加的人的刀枪在地上摆成一排,敬了神,杀一只大红公鸡,从刀枪上淋过去。刀枪上滴上公鸡血的,叫"见红有喜",用这刀枪的土匪才能去。如果鸡血没有滴在枪上,凶多吉少,甚至要"摔"(丧命),就不要他去。

土匪不到万不得已,是不shā rén,不放火的,逮住了也不会是死罪。

土匪有许多忌讳,其中最忌讳两样:一是不随便shā rén,拉了命债是不吉利的;二是绝对不调戏,不奸 淫 妇女,坏了人家名节,大损阴隲,菩萨是不会保佑的,一上战场,子弹一个劲的往你头上飞。所以,他和李贞落入匪手,对李贞的安全也放心,只要母亲把赎金备好,夫妻二人就能安全回家。

至于赎金的多少,土匪也是根据肉票的家底来定的。常言道:远贼有熟脚。被绑的肉票都是被附近的"水客",点的水。这次是偷儿罗建为报复"点水",引来土匪的。但林老和尚还是要查对落实的。抢的前几天,他派人装成捡狗屎的c割猪草的c卖杂货的c过路的c要饭的各色人等,在孙家寨附近看地形c探虚实。

孙家寨被抢劫在当地成了一大新闻,赶集天成了茶坊酒楼人们纷纷议论的话题:这次被绑的某人,有多大家业c有多少闲钱c拿得出多少c土匪估计会要多少;等等。林老和尚也派人装着赶集买卖东西的人,混在人群中听,看与"点水客"罗建说的是否符合,才能在"敲盘子"(谈判释放人时的开价数目)高了,"肉票"的家属给不起,拖延时间,怕有变故;低了,猪肥价瘦,不划算。恰到好处,干净利落,才是林老和尚这样的土匪追求的目标。

文绍青有个学生的父亲是个绅粮,对文绍青的学问很是佩服,文绍青教书又极是尽心尽责。所以对儿子的先生被绑了票,很是着急。文绍青夫妇被绑的第二天,他就找到文太夫人。对她说:"赎票这种事特别复杂,夫人你不懂,托别人办,你要吃大亏。这件事夫人你交给我办,你专一准备筹钱就是了,是不会吃亏的,包在我身上。"

他是个清白身家的绅粮,自然不会与土匪打交道,而且也不可能与土匪联络通信。原来他早年结识过哥老会中的一个岳大爷,他通过岳大爷来进行这件事。这岳大爷赶集天摆个布摊子卖布,人称岳布客,住的是一个卑陋的茅草屋。可是有一年他家"酬神",来客竞坐了两百多桌,一桌八人,就是一千六百多人。有一年五县联合清乡,官军逮了他去,说他"掌红吃黑",暗通土匪,坐地分赃,准备严办。竞有十几名大绅粮包括文绍青学生的这位父亲在内,联名去保释了他出来。可见这位岳大爷能量之大。他也確实没有下海当土匪,还是良民身份,只是一个很有威信的袍哥大爷。文绍青学生的父亲是很殷实的大地主,家中也并没有设防,只是雇了两个家丁,两杆枪,要是土匪真来了,也无济于事。可他家也从来没有遭抢劫。有人说他是暗地里通过岳大爷向各个土匪棚子"拿了言语"的。宁肯秘密的给土匪"上寿",土匪就不会明火执仗的来枪。在当地既有了面子,损失也不大。而据说那一路上的各个土匪棚子都要听岳大爷的招呼,即使不熟的棚子,岳大爷也可以通过哥老会码头去"拿顺言语",把话说通。

文绍青学生的父亲就是找的这样一个神秘的江湖人物来赎票。

但钱还没有交出去,文绍青夫妇就回来了。

原来文绍青被绑时,因从床上起来,穿得很单薄,土匪怕他生病,不好请医生来治;又怕他死了,人财两空。就扔给他一件又旧又破棉絮都发黄的老棉袄穿上。淌过一条湍急的河流,大队人马陸续涉水上滩,突然河堤上响起一阵枪声,子弹嗖嗖的从耳边飞过,文绍青本能的把李贞一抱,两人同时倒在河水之中。冷水浸透了他的棉袄,李贞的棉旗袍也浸透了水。这边土匪顾不上他们,依托河滩边还击,边向河滩两边撤去。枪声追着他们打。文绍青和被绑的肉票们一见有机可趁,忙扶着携手回头朝来时的河对岸淌过去。几颗子弹飞来,打在文绍青后背上,他赶忙弓下身子,拉着李贞继续朝河对岸淌去。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河床中连爬带滚地到了对岸,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喘气。过了一阵,缓过劲来,见对面并无人追过来,躲避枪子的肉票们才纷纷站起来,各自找路回家。此时,文绍青才感觉身上又冷,背上又痛,忙脱下棉袄一看,原来背上中了几枪,但子弹打不进被水浸泡透的棉袄,文绍青捡了一条命。

原来是官兵事先得到线报,埋伏在林老和尚回老巢黄土岩必经的五道堰坎上伏击他们。伏击中土匪因有枪战经验,损失不大。点水客罗建是头一次遇上这真刀真枪之事,一时吓得不知所措,慌乱中不顾一切乱跑,被官兵乱枪打成筛子。

李贞出身农家女,没有缠过脚,虽是平时受人耻笑,但此危难之时走路甚是利索。所以夫妻二人互相挽扶着走回了家。文太夫人见二人平安回来,悲喜交集,三人抱头痛哭一场。休息几天之后,文绍青去谢过了学生的父亲,取回赎金,让母亲还给借款人家。

有过这次教训,有了女儿文素梅之后,文绍青夫妇作出了两个决定:一c不给女儿文素梅缠脚;二c要请名师教女儿武艺,以防不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蜀中武风甚炽,在市井乡野,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里,都不乏爱好者;到处都有人设武棚,扯圈子,打拳溜腿,舞枪弄棒。其中不乏有藏龙臥虎,武艺高强之人。

蜀中武功,源远流长。历代逐渐形成的"峨眉派",既有佛家禅修内练之妙,又有道家吞吐外壮之功,与"少林","武当",等齐名天下。明朝唐顺之的巜峨眉山僧演拳歌》写道:

"忽然竖发一顿脚,崖石迸裂惊沙走。去来星女掷灵梭,夭娇天魔飞翠袖。险中逞巧众尽惊,拙里藏机人莫究。百折连腰尽无骨,一撒通身皆是手!余奇未尽已收场,鼻息无声神自守。道人变化固不测,跳上蒲团女木偶。"

可见峨眉武功是何等惊人。这峨眉武功又分为:申c岳c赵c杜c洪c化c字c会八大家;还有:点易派c黄林派c青城派c铁佛派c青牛派等五大门派。江湖上武林中有歌曰:

"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伟哉峨眉功,威名震江湖!"

许多著名的拳种就是峨眉古僧所创,如:"鸭拳"c"蛇拳"c"白眉拳"c"金刚禅自然门"等。神灯法师c清云法师c铁沙和尚都是当时峨眉山中有名的武僧。

这峨眉武功中最为玄妙的是"九天护国玄牝剑法",是明朝万历神宗皇帝朱翊钧的生母孝定皇太后c九莲菩萨李氏,也即京剧《二进宫》中的李艳妃,于万历二十八重修峨眉山万年寺时,赐于替身出家的一个叫凌波的宫女的。这是宫中秘籍,赐予凌波是要她青灯黄卷c参禅悟道之余,hu一 d一ng筋骨,护身之用。这凌波因万年寺是僧寺而非尼庵,自己又是带发修行,所以便在峨眉山后的一个山洞中棲身,平时参禅修真,闲暇时便依谱练剑,后又遇异人传授内外功夫,点穴诸法,成为一代剑俠。

甲申之变,凌波已是六十有二的老妪,为赴国难,她曾间关万里,穿贼垒如履平地,赴京中想救崇祯皇帝,但来迟一步,思宗巳经殉国了。只救得一宫女出宫,后宫女出家,收为徒,法名妙音。

闲暇时师徒谈宫中旧事,言及甲申之变,妙音声泪俱下,凌波才知详情:原来十九日夜漏欲尽之时,思宗遍召宫中之人,命其出宫避贼。当时黄雾四塞,对面不相见。思宗泣下沾襟,六宫皆大哭。宫中侍姬,都以青纱护发,外施钗钏。妙音自被凌波施救之后,亡命之中,香奁宝钿,悉为遗失。惟存青纱数幅,犹昭阳旧物也。

此师徒二人后成峨眉玄牝剑法的开山祖师。玄牝剑法只传女子,因其阴柔,故女子习之,易得三昧,能入化境。男子习之,反倒阴阳不调,易伤自身。所以有清二百多年来只在女流中传授,外界不甚知之。

绵竹县城东门外有一月波庵,庵主朗月师太乃凌波c妙音一脉传下来的嫡派弟子。她是内外兼修,佛道武功皆习,除了玄牝剑法外,她的点穴法更是出神入画,对于人体的三十六死穴,七十二麻窍特别精通。盖女子习此可免淫 徒侵犯,纵是女子力弱斗不过男子,但只要男子一近身,女子一施点穴法即可让男子动弹不得,而保全贞节。

文绍青因遭匪患,所以对女儿的养育,夫妻俩作了两个决定。这不缠脚还好办,两口子不给文素梅缠就是了。别人要笑话尽管笑去,她妈李贞就被别人笑话了一辈子,也没能把她怎样。但这习武之事,却不是那么好办的。一是,文素梅是女子习武,须找女教师,这样教授方便;二是会武的女教师少,高手就更少了,所以找起来困难。

文绍青就只好慢慢寻访,一直到了他任绵竹县令,文素梅八岁这年才寻访到月波庵的朗月师太。

一日,文绍青公事之暇,陪同夫人李贞去月波庵还愿。月波庵供奉的是白衣观音。观音座前有一高大的净水花瓶,引起了文绍青的注意。便问朗月师太花瓶的来历,朗月也不甚知晓,只说是师傅从峨眉山带来的。文绍青敲量量,又仔细的看过瓶底题款,对朗月道:"此乃明朝宫中之物,是为‘严瓷’。"朗月道:"既是明朝宫中之物,当以‘成化’题款。此题款为何不是?"文绍青答道:"此乃甲骨文‘严瓷’二字。""哦!怪不得贫尼不识,倒要请教太爷一二!"朗月笑道。文绍青答道:"此乃明朝嘉靖年间,严嵩父子当权,盗窃国富,在相府私设瓷窑,暗造瓷器,如花瓶香炉,小盆大碗,茶壶笔筒等等。这些瓷器尽以黄金作胎作架,闭窑之时,其子严世蕃尽杀窑工以灭口。严氏父子事败之后,抄查全部家产,尽入国库。因此,这‘严瓷’既不闻名于世,也无人见过。想来你祖师傅应是明朝宫中之人。"朗月听后道:"太爷真是有学问,我祖师就是代九莲菩萨李太后出家的宫女凌波仙子。"文绍青听后哈哈笑道:"那么,‘九天护国玄牝剑法’自然就传与你了?"朗月一听笑道:"明rén iàn前不说暗话,贫尼正是继承了这一衣钵。"文绍青听后大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为女寻师多年,不想在此遇着了,也是前世有缘。"遂把文素梅之事细说了一遍,朗月见文绍青是一清官,学问又好,素梅也生得标致乖巧,就收下了素梅作了徒弟,悉心教授,使素梅尽得峨眉派武功精髄。

这就是素梅会武功的来历。文绍青讲完后,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牛力海见荷香无恙,便趁乱离去。本想过后去周府相认,但想到自己身份尴尬,见荷香如此幸福,也就做罢。便连夜赶回四川要去寻旧相好凤娟娟。

李少华在人群见荷香击毙了壶中仙,也就不便显身了。但令他惊讶的是,荷香与素梅这对主仆,当日在成都茂源绸缎铺,壶中仙找李少华寻衅时,她们也在场,不想壶中仙久经战阵,shā rén无数,今日竟死于女子之手,可见凡事皆有定数!李少华感慨一回,当夜便于化人场割下壶中仙的人头,带回湖北祭奠师傅,算是对壶中仙背叛师门,奸 淫 作恶的一个惩罚,也算是对师傅的一个交待。

当他出城行至永定河地方,北风呼啸,一天大雪飞起,又见天色已晚,便投宿于一破败荒凉的龙王庙之内。

这龙王庙主持乃是一端公,姓田,为人极是贪财。有一年,在庙内后院的偏房之中,住了一对外乡流落至此的父女。父亲是盲人,拉弦子,女儿唱曲。白天在天桥"撂地"唱几支小曲,收几个钱谋生。一日,这盲人沉疴不起,延绵数日,竞撒手归西了。女儿无法,只好卖身葬父。田端公乘机将其奸占,收为继室。

这龙王庙因其破败荒凉,田端公便将其维修一二,专一出租给流落江湖的人士。这龙王庙中常有远客病死庙中之事。病死的客人路远,通知家人困难,如是田端公是有良心的,便会将客人遗下的钱物保管好,待客人家人找来,或有知晓死者来路的,托他通知家人来取。可这黑心的田端公却将死者的钱物吞了,就算死者家人找来,也推说不知,死无对证,死者家人也奈何他不得。

这样的黑心钱田端公吃了好几回,这龙王庙自修缮之后,遇上天干水旱c生病死人诸事,附近乡人也来龙王庙烧香求神,找田端公烧符化水,田端公渐渐把庙子搞得有了几分生气。

李少华自十六岁(1859年)随侍翼王石达开,四年后翼王就义,行走江湖,一生飘零,于今七十岁。见天寒地冻,不便行路,便想等来春天气转暖之时,再取道回湖北武当。可叹一代英雄,困于逆旅。

李少华于是每日在天桥卖点自制的医治跌打损伤的膏药度日,膏药卖完了,则去京郊香山c西山等处采药熬制。

李少华是何等英雄,自不与田端公这样的宵小之徒来往,住在龙王庙后院一间破房内,每月交纳房租便是。田端公也不理会李少华,只要他交钱,则不多问。况且,在这龙王庙中租房者又非李少华一人。

两下相安无事不提。

文绍青和赵洪主仆二人这次是选陸路从北入川,因这一路古迹多,文绍青想以闲散之身慢慢凭吊。时值盛夏,文绍青一行跋涉于秦岭栈道。层峦叠嶂中,古道逶迤,虎啸猿啼,山岚溪急c鸡声茅店,一派诗山词水。这一切拨动了文绍青敏感的心弦:唉!幼不遇慈母c少不遇名师,为了一个顶子,自己十年寒窗,钻研八股,虽是入太学中进士,但于词章翰墨毕竟平平,辜负了眼前风光。

这条从北出入四川的古驿道上,古迹众多。入京应试的举人,来川公干的官绅络绎不绝。驿亭c茅店c寺观的墙壁上,都满满的写着前人的c今人的题咏。其中不乏佳作,而打油胡诌的歪诗烂词也不少。

一些好的题咏,被一些善做生意,且也有点墨水的人收集起来,木刻翻印成书,供来往生员c官员c同好者夠买。文绍青每走到一个地点,都喜欢到"诗墙"看看,有翻刻的诗钞选本,也随手买来,夜里在旅店的油灯下读上几页,以消长夜,并随手圈点c评价几句。

文绍青一路上观山玩境,甚是开心。这日快到剑门关时,远远望去关门耸立在两山之间,两山壁立,像两把刺破青天的利剑,煞是雄伟险峻。

由关外走向关门,全是上坡路,天空中又下起一阵骤雨,纵是盛夏,这山中也是凉爽宜人。进入关门百步之遥,便是剑门驿站改为的客栈。店家把文绍青主仆二人迎进店里安顿停当,略事休息后,店家便拿来笔墨,对文绍青说道:"看样子老爷是文士,来往的墨客骚人都要在这剑门古道题诗的,老爷何不留下墨宝?"

文绍青没有说话,他想起昨晚留宿张良庙时买的一卷栈道诗钞。窗外飞着蒙蒙细雨,正是巴山夜雨之时,阵阵山风摇拽着馆舍的板壁,他在纱灯下圈阅这卷栈道诗。内中一首七律引起了他的兴趣,诗名《紫柏山谒留侯祠》:

数千年后访游踪,知在云山第几重?

世外奇书能早读,功成仙骨不争封。

恩仇报尽寻黄石,戎马归来慕赤松。

看遍汉家诸将相,斯人出没幻如龙。

诗后的署名是:"遂宁张船山"几个字,原是乾隆朝四川才子张问陶的诗。

文绍青顺手又翻阅下去,这下每遇张问陶的诗,他都要圈圈点点。自己是诗学同光体,但对张问陶的栈道诗很有好感,此时身又在栈道之中,如何不看。张问陶状物摹景,精微独到,写《长峽》则有"沙寒人似鹭,岸曲水如池"的形容;写秦岭深处,可见"山鸡雪后肥,竹兔霜前狡"的体验;《煎茶坪题壁》有"人从虎豹丛中健,天在峰峦缺处明"的联语,诗中有画;《武曲看褒水新涨》更有"一水排山湧,双泉束浪高"的雄伟气势。清新的诗句,栈道的景色,使文绍青这位一生饱经忧患的老人心灵得到了憩息。

今天来到了剑门关,想到自己少年时壮怀激烈,有家国情怀,长风破浪之志,不想怀才不遇,转眼就是耄耋之年,面对雄伟壮丽的自然风光,不禁感叹时光飞逝,人生苦短。想到这里,他拿起笔c饱蘸浓墨,在墙上写了一首绝句:

驿亭休说秋凉早,栈道更怕雨惊人。

此去前途无多路,下车便是锦官城。

——《题剑门驿》

文绍青这些日子一路旅行以来,身体有些疲倦了,他便靠在竹椅上打盹休息。一个十五c六岁的姑娘,走进来把墙上新题的诗句抄在纸上,又勿勿走出。她的脚步声惊醒了文绍青,文绍青注视着她的身材和发式,很像荷香的轮廊。不一会儿,姑娘端来一盆热水,对文绍青说:"老爷,请洗脸。"赵洪早就趁着文绍青打盹的功夫,跑到外面去吃剑门豆腐去了。文绍青正面打量着姑娘,确实和荷香有些像,腼腆的双颊上了一些红晕后就更像了。只是山乡小丫头的神态,到底和荷香有些区别。她望着文绍青,似乎想要说话,但又羞涩地忍住了。文绍青知道她抄录了墙上的诗句,就问她道:"你也喜欢诗吗?""喜欢!"说完,姑娘随即快步出去,边说:"等一下!"随后拿出一个本子,摊在文绍青面前,说道:"我也写了一些诗,请老爷指教!"

文绍青看完了姑娘的几十首诗词,拿起笔在一首诗上边,画了一个圏,然后说道:"这首写得好。"随即像当年教素梅那样吟诵起来:

晓来贴花钿,不合画春山。

对镜掠鬓角,隔窗啼杜鹃。

店家从外面拿酒进来,嗫嚅地对文绍青说:"这丫头痴心妄想,她要学写诗咧!老爷不嫌弃,请多多指教她点儿!"文绍青没有做声,点点头。店家又说:"老爷,喝点酒解解乏吧,明天你还要赶路。"说罢恭敬地退了出去,姑娘也跟着她爹身后出去了。

天一亮,姑娘就端来了洗脸水进来。文绍青洗过脸,把姑娘的诗卷一首一首的细看细改,当面给她指点,这一句,那一字有哪些缺点,要改动一下。又告诉她:要多读点唐人名家的诗,和宋朝名家的词,认真体会,将来会写出更多更好的诗词来。

姑娘感谢文绍青的指点,拿着诗卷出去了。文绍青望着姑娘的背影,又想起了荷香,"这姑娘多像荷香啊!把她娶给赵洪,不知道她爹同意不?"想到这里,他步出客栈,带上赵洪,向关门走去,先看看岩壁上的石刻,再背着店家问问赵洪愿不愿意。

张载的《剑阁铭》c李白的《蜀道难》c杜甫的《剑门》c唐明皇的《幸蜀西至剑门》,都刻在石壁上,诗好,字也好,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为剑门胜景平添了许多人文光彩。主仆二人又去吃了剑门豆腐。然后文绍青对赵洪说了想要将这店家的姑娘说给赵洪为妻的事。赵洪听了笑得咧开嘴,他原来一直想着荷香,因他是陈家的仆人,荷香是素梅从文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想归想,也不敢给家主陈太傅提起。后来在北京见荷香花落周凤鸣,他暗中更是伤心欲绝。这次在剑门关住店,他也发现店家的姑娘长得像荷香,但不敢有非份之想,只是偷偷地多看几眼那位姑娘而已。现在听文老爷一说,自无异见,巴不得抱得美人回成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店家姓萧,人称萧老板,原是剑门驿的驿卒,驿站撤了之后,便开了这家客栈谋生。姑娘名萧潇,念过几年私塾,现在店中帮她爹打杂。萧老板听完文绍青的提亲,回答道:"承蒙老爷美意,我这女子年已十五,年龄已经不小了,应是给她说人家的时候了。照理说她也应该早有人家了,只是这女子读了两年书,眼睛高了,这山区地方四周都是山民乡愚,这剑门镇上也是些小家小户子弟,愚顽不堪。哪里入得了她的眼,故拖到如今。现目前老爷说起此事,想来应是高攀,她该应承吧?待我问过她之后再来回老爷。"文绍青自前天进店之后,便未见过店婆子,便说道:"怎么没有见到你屋里的?你叫她去说要好些。这亲事你去说,女儿家c羞人答答的,恐难讨到回话。"店家萧老板神色黯然地回答道:"拙荆前年为儿子的事一口气不来,生生怄死了。"文绍青闻言道:"店家还有公子?"店家长叹一口气道:"有一个c被鬼抓死了!""咹!竟有这等事?"文绍青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地看着店家。此时正是上午辰时,店里无客,萧老板便坐下来给文绍青讲出了出在自己家里的鬼故事:

萧老板原是四口之家,两夫妇对儿女,经营这一客栈,顺风顺水,生活倒也小康。儿子萧树二十岁那年给他说了离此五十里山路的一门亲事。偏鄙之人,说下亲事一年之后,便办了婚事,将新娘子娶过门。新媳妇儿姓魏,是一山民之女。这萧老板见添了人口,便又在客栈傍开了一间馆子,由小两口打理,向住店客人和来往客商供给饭菜,卖些剑门山区土产的竹芛c木耳c豆腐c腊肉和时令蔬菜做成的菜肴,一家人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前年七月,这媳妇儿和萧树回娘家省亲,二人回来的路上,那是盛夏时节,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才是烈日如火丝风都没有,一刹那间却又乌云翻滚c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二人急雨中闯进离剑门镇十多里的五丁庙。

五丁庙是纪念五丁开蜀的庙子。尽管它有些破败荒凉,但庞大的建筑c巍峨的殿堂仍显出它当年的辉煌。庙宇坐落在半山腰,蓊蓊郁郁c绿竹摇洩。门口有两株不知何年植的古柏,枝叶繁茂如伞,浓荫数丈。一条石径c蜿蜒逶迤,如青山飘玉带。每逢剑门镇赶场天,来往行人,负囊挑担c赶猪牵羊,无不在庙前歇歇稍,活筋骨消疲劳,拂暑纳凉,闲话农桑。是一个行路休息的好去处。

这一对新婚回门的小夫妻跳进庙门后,喘着粗气,一边抖雨水,一边跺脚上的泥土。幸好新娘带了一把遮太阳的遮阳伞,二人才没有被雨淋成落汤鸡。看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二人也不着急,反正离剑门镇十多里,年轻人脚板翻得快,一眨眼就到家了。二人便坐在庙门里的草团上歇息看雨。过了一会儿,新娘起身上茅房,新郎萧树便在前殿等她。大凡新婚夫妇总是如胶似漆c片刻也离不得的。这萧树虽是坐着在等,心却是操作新娘子,眼睛望着后殿茅房方向。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也无人影,心中便有些着急,耐不住性子,便跑到女茅房门口去喊,"魏蓉!魏蓉!"谁知毫无声息,他不觉一惊:莫非掉下茅坑了?他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了,直接跨进女茅房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一急c满头冷汗,便大声喊叫c满庙子乱找,结果毫无踪迹。他又惊又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他便跑前跑后的寻找,见庙后断垣颓壁外是一片乱葬坟,萋萋芳草之中似有一抹红色的物件,他赶紧跳墙跑过去,只见魏蓉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她的两只绣花鞋c小白袜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坟莹之中,一支银簪摆在一截倒塌的墓碑上。

他们是在娘家吃了午饭走的,路上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又躲了一阵雨,山区的太阳一迈过山头,山这边就暗了,此时虽不是黄昏,但这半山腰也那凉凉的,看这场景都渗人。

萧树哪里还顾得上害怕,背上新娘头也不回的穿过庙宇朝家跑去。待跑到家的,萧树已是汗流夹背,气喘如牛了。

父母一见,惊得目瞪口呆。母亲忙到厨下烧姜湯,èi èi则跑去请郎中,萧树则给新娘揉心口,嘴里喊着"魏蓉!魏蓉!"不停。待郎中赶到一看,半碗姜汤巳下肚,又点了穴位c人中,在脚底心上烧了艾炙,那魏蓉才醒过来。众人问起她,她说:"我刚走到殿后,还未进茅房,忽然一阵旋风,一团影子一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众人听得背脊发凉,郎中说是中了邪,开了一张方子,说是吃了就不碍事了。

事后全家人都说是白昼见鬼,那庙后古坟怪洞多,是遇到鬼怪了。那鞋c袜c簪子乱甩在坟头碑上便是明证。于是店家萧士夫妇便找端公道士驱邪打保符,巫师走阴疏通鬼道,闹了好久,一家人才平静下来。但萧家媳妇儿被鬼抓的事传遍了四乡八邻,从此,这五丁庙日见荒没,山民们求神拜佛赶庙会都迟来早去,青年妇女们更是不敢进庙,来往过路在庙门前歇息的山民们一到下午便不敢停留。不到红日西沉,路上就断了行人。大家都知道这庙中不清静,闹过鬼。夜里这庙后更是冷月无光,坟地里如烟似雾;燐火点点,忽明忽灭;荒坟残碑,风声如泣;枯树怪石,鸱啼惊心。周围更是无人敢过,这五丁庙也就日见荒芜。

此事过了一年之后,萧家人也日渐平静下来,将此事逐惭淡忘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又是夏天的夜晚,巴山夜雨,铺天盖地,铺天c天塌!盖地c地陷;电闪雷鸣,山摇地动,炸雷惊飞。这样肆虐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剑门雄关在晨曦中苍翠欲滴。又是一个骄阳万里的晴天。但红日已上三竿,这萧树夫妇却还没有起床,更不说开店做生意了。萧老板面有愠色,心想这两口子也太贪睡了,但做公公的也不便因点小事就得罪儿媳儿,就不去管它,自去料理店务。谁知又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动静,便忍不住了,走到院子里隔着儿子媳妇儿的睡房门喊,仍无声响。他也顾不得为老不尊的顾忌了,便走到门前把门打得山响,仍无回音。他心中一惊,情知不妙,跑到柴房找了一把砍柴刀,把窗户撬开,往睡房里一瞧,不看则已看万事皆休,叫了一声"唉呀"就昏了过去,当场倒在地上。

萧老板娘和女儿萧潇闻讯跑出厨房,见萧老板倒在院子里,急忙叫来街坊邻居,大家跑过来一看,小两口的睡房门仍闩着,只好砸烂窗户,找一年轻小伙爬了进去,将门打开。众人拥着一团进去,只见媳妇儿魏蓉赤身露体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口吐白沫c气息奄奄,双手则被反綑绑在椅背上;老公萧树也是赤身露体地躺在床上,胸腔到肚被剖开,心肝肠子c五腹六藏则不知去向,只是一副空壳在床上。

众人见此情景吓得面无人色,大家赶紧将媳妇儿魏蓉解开手脚,抬到外面客房里由几个妇人婆子施救,萧老板则由几个壮汉抬回自己睡房,关了那凶房,赶紧着人报于地方保甲。萧潇母子则只有嚎啕大哭。

正在闹得不亦乐乎,街头突然又哄传说是五丁庙门口的参天古柏上挂着一副人的心肝,肠子则抛在庙后乱坟岗中的残碑上,其它的五腹六藏则散乱在乱坟岗的几个坟堆上。

这萧树的睡房在客栈后院,门又关得严严实实的,众人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去救得魏蓉出来,一时之间,大家都一致认定五丁庙的鬼找shàng én了。地方也束手无策,萧家也只有自认晦气,八方烧香拜佛c求神保佑而巳。

事情平息之后,这魏蓉因萧树已死,自然不会在萧家守寡,一日借口回娘家,便一去不回。

萧老板终日在店中枯坐,儿子死后,饭馆是早就关张了,店中的生意因闹鬼的影响也清淡了不少,只是卖点远道而来过路客人的钱,附近知情的都不敢做他的客栈。

一日那亲家魏老汉到剑门镇来赶场,进得店来坐定泡茶,两个老头抽着叶子烟竿,默默无言地对坐着。萧老板心中巳有十之猜出了亲家的来意,只是这话不能由他挑明,怕背个赶媳妇儿走的恶名。果然,临末魏老汉开口道:"萧亲家,蓉娃子遭了这个祸事,你也晓得,这个怪不得女婿,这也是前世的冤业。只是蓉娃子还年轻,女婿也没有留下个一男半女,你看蓉娃子"萧老板见他吞吞吐吐的,也不等他说完,便将手中叶子烟竿在桌子角上一嗑道:"这种事不遇都遇到了,只是怪我儿子命不好,魏蓉要改嫁也好,也不能误了她。"魏老汉见萧老板无异议,松了一口气,当下便把女儿留在萧家的衣物等件收拾好,萧老板又留了饭,才让他走了。

不久萧老板便听来赶场的山民说:魏蓉改嫁了她表哥石磊。

萧老板娘因儿子被鬼害死,心中怄气,想到好好一个家,原说等着抱孙子,谁知孙子没有抱成,儿子倒去了,这下一来,萧家就绝后啰!心中郁积一久,便臥病在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只剩下店家萧老板和女儿萧潇经营客栈惨淡渡日。山民迷信,知他家遇鬼之事,纵是萧潇美貌,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前来提亲。所以萧潇十六岁了,仍待字闺中,未挽髻。

萧老板说女儿气性高是一个方面,这其中的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又是一个方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文绍青是孔孟之徒,“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是当过正印官,断过案的。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对萧树之死疑窦丛生,便对萧老板和萧潇c赵洪三人说道:“这萧树被鬼砍死之事,以老夫愚见,其中定有蹊跷。”萧老板诧异道:“以老爷看来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说道?”文绍青道:“老夫在坊间的说部之中看过有类似的故事。皆是妇人勾结奸夫,假借神道,谋杀亲夫的。你家萧树想必也是如此。”接着文绍青给三人讲了《三言二拍》c《今古奇观》中的有关故事情节。三人听后也觉得就是如此,萧潇更是泪流满面。

接着文绍青说道:“可惜老夫现在没有做官了,倘若还在为官”“如果做官,那便怎样?”萧老板听文绍青这么一说,心中一急,便打断文绍青的话问道。“只须将那石磊c魏蓉二人抓来一审问便知端的!”文绍青回答说。“现在就没法了?”萧老板问。文绍青一听:“这是个难题——你无凭无据,仅凭怀疑,便要拿人?再者,現在不是前清;二者,我们都只是民国一介平民,凭什么去抓另一个民国平民?只有报官喊冤!”文绍青斩钉截铁地说。

赵洪则摩拳擦掌的对文绍青说道:“老爷,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搞清楚!我们直接去剑阁县喊冤告状,不就成了吗?”文绍青听后,对萧老板说道:“看来此事,只能如此!今夜我帮你写状子,明日一早我们即去剑阁县告状!”

当夜由文绍青写好了状纸,第二天文绍青便和萧老板去剑阁县城,留下赵洪和萧潇照看客栈。萧潇单独和赵洪一起在店里料理店务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给哥哥伸冤,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文绍青和萧老板到了剑阁县城,经人指点才知道现在进入民国,司法制度与前清不同,需先要去警局报案,待警局立案侦查之后,再报检察院提出公诉,然后由法院判决。不是前清去县衙喊冤递状子,县太爷发签拿人,直接打板子审理。

文绍青和萧老板想道:反正警局只要立案,便会抓人,抓住了人一审,这事十有就能搞清楚。二人便到县jg chá局去报案。县jg chá局立案jg chá见过状子之后,也风闻过前两年剑门镇发生过鬼砍死人之事,只是民不告c官不究。今日见苦主报案shàng én,虽是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因是人命关天之事,便也不敢为难苦主,便立即立了案,转交县刑警队侦缉查办。让苦主回家去等结果。

以文绍青对guān chǎng中司法黑暗的了解,知道此事一时半会不会有个结果,搞不定还会走漏风声,造成石磊c魏蓉潜逃,但他也无法,只是宽慰萧老板,让他耐心等待结果而已。

回到剑门镇,文绍青拿出一张一百大洋的银票给予萧老板,要给赵洪与萧潇定亲。萧老板推辞道:“这事还没有给犬女说明,须得征得她的同意方好。”其实萧潇心中巳是暗许。她见赵洪虽不会写诗填词却也略识文断墨,又跟随主人走南闯北c上京下卫,气质自然比这周围的山棒好许多。想到山棒,她心中便有气,因为哥哥遇鬼被害之事,这些山棒对她避得远远的,竞无一家前来提亲,虽说是她眼光高,看不起这些又土又蠢的山棒,但人家不来搭理她,毕竟还是很伤她的自尊心。今日倒好,有了这样一桩求shàng én的好姻缘,她如何不暗喜,自己以后还要成为成都省的人,羡煞你这些龟儿子!

所以当萧老板问她对此事意下如何之时,她低着头,用手扯着衣角低声说道:“但凭爹做主。”和荷香一个神情。萧老板心下明白是女儿同意了这门亲事,自己心中虽然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但也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俗话,况且也看到了赵洪品貌端正,比剑门镇上这些山棒娃儿好到哪里去了!况且女儿嫁到cd,将来不管怎样,都比埋汰在这剑门镇上强,当即就给文绍青回了话,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赵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今天和萧潇一起守了一天客栈,虽然两个青年男女都有些不自然,但萧潇料理起店里店外来还是井井有条,一看就是个勤快能干的人,还有人家文墨也比自己深,结婚后一定能帮衬自己。心里对文绍青万分感激,只待回成都禀过陈太傳老爷之后,便来剑门镇迎娶萧潇。

按文绍青的算盘是这次就带萧潇走,到成都后和陈太傅商量就让赵洪出来独自谋生。陈太傅和自己帮衬赵洪几个,让赵洪在成都也开个客栈,小两口经营。待到萧老板做不动了,就将这剑门镇上的客栈盘出去,到成都来与女儿c女婿生活,由他们养老送终。

他将这个意思私下对萧老板说了,萧老板道:“不急!等萧潇暂时在我身边呆一阵子,等她哥哥的事有了结果之后,我一定亲自将她送到府上。”

文绍青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言,将一百元银票的聘金交给萧老板之后,主仆二人便上路朝成都而去。赵洪与萧潇只是以目传情作别。

guān chǎngc司法黒暗,还真的让文绍青料着了。这萧老板一报案,剑阁县警局一立案,侦缉队还没有出动,那石磊便得知了消息。

石磊是那种聚则为匪,散则为民,亦匪亦民的不学好的后生。当初魏蓉在娘家未出嫁之前,因二人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郎情女意。谁知魏蓉爹娘知道自己这个侄娃子绝非良善,是在刀尖上舔血c血盆子抓饭吃的,怕魏蓉将来受牵累。姑且不说他暗地为匪,就算他不为匪,那背天晒日,汗流夹背的在山洼里点苞谷c刨红苕吃的光景也难熬,自己老两口就这样一个女儿还如何指望依靠她。故坚决不许这门婚事,并把魏蓉嫁到六十里开外的剑门镇上。在魏蓉爹娘看来,那萧家好歹也是有几个家底,在凉房子底下挣饭吃的人,总比嫁给石磊强。

谁知道魏蓉结婚后,这石磊并不死心,经常利用赶场天到剑门镇住在这萧家客栈,利用魏蓉进他房间送水上茶时说几句话。萧家一家人又不认识石磊,只当是赶场卖山货的山民,也不在意。时间一久,在魏蓉借口回娘家时,二人便合计出这一条毒计,要做长久夫妻!

先是在五丁庙中演出一场魏蓉遇鬼迷惑的铺垫戏。然后又趁雷电交加c风雨大作之夜,石磊先以客人身份住进客栈之中,待到半夜,魏蓉利用风雨声掩护,将后院门打开,让石磊潜到她和萧树的睡房窗外,由魏蓉再次将门打开放进石磊,石磊用利虎将熟睡中的萧树砍开胸膛,将内藏抓出,装在早已准备的油布口袋中,又将萧树衣服剥光,扔在一边,再把魏蓉一身脱光,反手绑在椅背上,然后石磊提着油布口袋,掩门顺原路潜回自己的客房,等天明趁满客栈混乱之中从容离去。那时谁还有心思管那些住店客人,客人之中胆大的c胆小的也都逃之一空。所以他走并没有引起谁的留意。他走到五丁庙将肠子挂于古柏树上,将内臟撒落于庙后乱坟岗上,待其它过路的人自然发现,自己则潜回家中,静观事态发展。

这头,魏蓉待石磊出门之后,反手坐着慢慢将椅子移至睡房门后,用嘴将门栓闩上,然后又慢慢退移到离门较远的床角,口吐白沫装昏迷等人来营救。

这一切皆因风雨雷电的掩护,使人未曾听到丝毫响动,未发现任何异常。因为她曾被鬼迷过一次,山乡蔽塞,民风未开,人们自然往鬼神方面去想,对此事也不多思。

魏蓉回娘家后,因为女婿萧树遭鬼祸事,自己成了寡妇,这方圆几十里山区都传遍她遇鬼之事,认为她是克夫命c不祥之物,无人敢来娶她。

魏蓉爹娘因她也戴了一顶愁帽子,终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故石磊一来提亲,也不管他是民是匪,便让他将魏蓉带走。二人心中暗暗发笑,终于成其夙愿。

不想被一过路的老头破了机关。

石磊因为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还没有等到侦缉队进山,他就带上魏蓉两个人跑得不知去向,侦缉队扑个空,这个报案只好作为悬案挂起,等捉到人犯再作处理。

文绍青和赵洪主仆二人回到成都,陈太傅置酒席给文绍青接风,久别重逢,二位亲家诗人自然高兴,叙了些别后离情c帝都风物,文绍青才将在剑门关为赵洪招亲之事对陈太基说了,陈太基听后自然高兴,说:"赵洪这个奴才,原本是家生小厮。一晃就是这么大了,应该成亲了。我原本就想等他今年回来,托街上的王媒婆给他说一个,让他成个家。现在既然贤弟办了这个事,倒让我省却了许多麻烦。就按照贤弟的意思办,也算了却了一桩事情。"

于是,陈太基c文绍青各拿出一笔钱,让赵洪在北门外驷马桥开了一间客栈,取店名就叫:赵洪记客栈。一切妥当之后,赵洪便把萧潇和萧老板都接到了成都,和萧潇成了亲。萧老板把剑门镇的客栈也盘了出去,留在成都和女儿c女婿一起经营这家客栈,父女二人轻车熟路地带着赵洪把这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

文绍青不时到客栈来坐坐,喝喝茶,指点一下萧潇的诗作,有时还带她去参加他们诗社的聚会,把个萧潇喜欢得不得了。这些博学鸿儒见有小女子加入聚会谈诗论词,觉得同道不孤,后继有人,也乐意指点她。在这些前辈高手的指点下,萧潇诗作进步很大。

渐渐地萧老板与萧潇父女二人便把石磊c魏蓉之事放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八月的北京,四合院篱下黄花开遍,各个园林中丹桂飘香;望长空新雁一字南飞,看万里山河秋容如拭,正是一年中的好时光。

清妍最近的心情就像天空一样明净。

梨园中的伶人拜师学艺有两种,一种是"坐科",一种是"带艺参师"。"带艺参师"是指自己出师后,艺术上造诣不深,不得不寻觅名师,投其门下,充实自己;一种是自己师傅声望不高,无甚名气,再拜名师,提高自己的身价。这就叫"带艺参师"。清妍因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因此有名师乐意收她这个高徒,以壮声威。有人把这话递给了清妍,清妍也愿意进一步提高自己的艺术造诣,只是怕启蒙老师杨光成不高兴。找人侧面去试探了一下,谁知道杨师傅很开明,满心支持清妍艺术上更上一层楼。

师傅是顾莲舟,专攻武生。清妍想在他那去学几出刀马旦的戏。参师那天在顾家举行了跪拜礼。清妍送了八十四块大洋的"亲师礼",意为八方四向,将来都要唱响的。顾莲舟作为师傅送给徒弟清妍一顶帽子和一双鞋子,表示"有头有尾"。然后顾莲舟又请了各方面的客人十位,称之为"十全十美",加上自己和清妍师徒二人,凑成"十二时辰",含"永恒不渝"之意。然后席桌用圆桌,叫做"圆圆满满"。顾莲舟坐正上方,清妍坐正下方,这叫"首尾相顾"。

参师之后顾莲舟倒是尽心尽力的教了清妍几折"秘本",对她过去演的戏也画龙点睛的作了一些指正。清妍感觉受益匪浅。

这顾莲舟是一个二婚家庭。元配的娘子因病早已去世,现在的娘子李氏早先带了一个八岁的孩童过来,他自己的女儿顾清苹拜在杨光成的科班"坐科"学青衣,现在是清妍的师妹,两人时常同台搭配演出。常言道:满堂的儿女,不如半路的夫妻。所以这顾莲舟和李氏娘子关糸甚是不错。对她带过来的孩童也不改姓,仍然本姓,以承祧李氏香火。取名清玉,以同清苹同般辈,这样把顾李两家都照应到了。这李清玉八岁开始学武生,年龄稍微有点大。但顾莲舟悉心指教,这孩子也学得刻苦。一晃眼十八c二十岁就在班子里出众了。尤其顾莲舟教他的武生啟蒙戏《夜奔》,唱c念c做c打,手c眼c身c法c步,都很到位。梨园行当中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因为这两场戏都是一个人在台上演唱,得一个人把整个台面撑起。李清玉不负众望,《夜奔》得到了同行和观众的认可。

不过最近却惹了事,顾莲舟拜托清妍来求金公子出面说几句话,希望把李清玉惹的事化了。清妍当然不推辞,她也正好有事找金公子。

伶界出名老生王晓农前些日子在上海病逝。北京的梨园痛悼失去一位同行,大家准备开个追掉会,托清妍邀请金公子出席,大家认为金是伶界的知音。王晓农曾任前清河南太康知县,因不循:为政不得罪巨室的地方官陋习,得罪当地豪绅而罢官。后以票友身份下海,唱老生,并编新剧抨击朝廷,很得伶界的佩服尊重。

门房通报之后,清妍进了金公子的客厅,见客厅中还有一人在座,是素梅。两人都略显尴尬。金公子示意清妍坐下,家人献上茶,清妍在一傍听金公子说话。金公子接着刚才的话头说:"苏昆入川的年代说法不一,据我看明代张谊的《宦游纪闻》所载:‘嘉靖乙丑,游食乐工七人,至绵州(今之绵阳),未详何省人。其所携服饰,整洁鲜明。抛戈掷瓮,歌喉宛转,腔调琅然。咸称有云遏之态。适余宪副至,举城市大夫商贾莫不忻悦,以为奇遇,搬作杂剧,连宵达旦者数日。久而情洽。一日,观众曰:‘今改作杂剧,以亲视听’乃令绵城乐工代司鼓乐。至夜阑人静,催拍鼓乐喧震,作《鸡鸣度关》。’来看,这当是昆曲入你们四川的滥觞。"清妍至此才明白金公子在和素梅谈昆曲入川之事。她暗暗惊叹金公子的博闻强记。

又听素梅说道:"苏昆入川之后,逐步演变为川昆。伶人用川音来讲c唱苏昆。用川戏的程式来演昆曲的剧目,煞是有趣。在川剧的声腔中加入昆腔。川戏的五种声腔中昆腔都占有一定的地位。"

金公子道:"正是,以后四川会馆唱川戏,我倒要是去听一听的。"说着他把头转向了清妍。清妍因素梅在坐,不便说顾莲舟所托之事,便说道:"我们京剧界的‘县太爷’王晓农在上海病逝了。北京的同仁准备给他开个追悼会,托我请金公子赠付墨宝呢!"金一听道:"我看《申报》,已知他病逝,正在悲叹不巳。刚才文xiǎ一 jiě来访,才将我悲情移开。谁知你又来了!"清妍起身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那我告辞了。"说完看了素梅一眼,便要离去。金公子道:"你看c你看!我那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晓农是我的好朋友,他病逝我悲伤,是文xiǎ一 jiě来了我才好点。你坐下!你坐下!正好我也想写点什么。"说着他对素梅和清妍道:"走!我们到书房去!"二人起身随金公子去了书房。

后院花影扶疏中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房,内中陈设甚是雅致。三人坐定,书僮磨墨展纸。只见金公子略一沉吟,挥手写道:

本来是七品京官,革职原为唱捉放;

此去有三堂会审,看君能否骂阎罗。

清妍一看就知道金公子把王晓农唱的老生戏戏目名嵌进了挽联。拍小手道:"写得好!那年王晓农在京演出时,师傅还专门叫我们去观摩他的《三堂会审》呢!"金公子似乎意犹未尽,又起身展纸写道:

论交近十年,溯沽流买醉,燕市邀歌,竞使绝弦痛钟子;

小別才六月,便淞浦归魂,江楼沉恨,空余挂剑掉王孙。

这一联素梅知道金公子是用伯牙摔琴c季扎挂剑的典故。知道金公子失一知己,内心悲伤,不由怜悯的看了金公子一眼,正与金公子眼睛打个正着。两人都赶快把眼光转开。金公子看素梅是知道素梅知道这两个典故,把她视为自己的知己。

金公子写好后交清妍收好,清妍回去找人制作悬挂不提。

清妍见素梅还无告辞之意,知道今天不便说顾莲舟所托之事,想到晩上还有戏,便告辞金公子和素梅姐姐回家了。

素梅和金公子相交巳久,彼此诗词唱和。平时吟秋到部应卯,素梅在家无事,就到金公子处拜访,参加金公子诗词文友的一些雅集聚会。彼此互相欣赏,倒成了文章知己。今天正在金公子外室住宅谈到昆曲中的南昆c北昆,因她是四川人,又被金公子扯到了川昆,不想清妍来了,扫了雅兴。自陈太基寿筵素梅气了一场,心情刚平复不久,不想在这里又遇上对头,且不去理会她。

清妍走后二人便到庭院中散步,桂花的香气阵阵扑鼻,天气晴和不冷不热,园中景色也如明人写意山水。走到一棵柳树下,看着枯黄的柳条,触动素梅的思绪,便对金公子说道:"我想起了《红楼梦》中薛宝钗填的一阕《柳絮词》。"金公子道:"怎讲?"素梅道:"词中有‘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句应是从侯蒙的词中演化过来的。"金公子道:"洪迈在《夷坚甲志》中讲到过侯蒙,说是他仕途不顺,其貌不扬,但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素梅道:"正是他!有轻薄子把他的尊容画在纸鸢上开他玩笑,他不以为忤,反而作《临江仙》词大笑。薛宝钗的《柳絮词》就是他这首词中演化而来的。""哦!这我倒不觉,请道来!"金公子惊呀的看着素梅说。素梅清清嗓子,娓娓道来:"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行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金公子拍手击节道:"正是!正是!"素梅继续道:"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宵中。"金公子道:"好!写得好!"然后又对素梅说:"文xiǎ一 jiě今天逮着薛宝钗的尾巴了。不!抓住曹芹溪的l一u d一ng了。"素梅道:"非也!我看应该是曹雪芹代笔代得妙。写一首好诗词固然不易,代人写一首符合人物身份c性格c理想的诗词就更难了。即使一首词,曹雪芹也是惨淡经营啊。"金公子是才子名士,才气天生,对惨淡经营不以为然,说道:"曹芹溪也太难了,倾其一生也才作了《红楼梦》一书,最后呕血而逝,唉!"不觉替曹雪芹叹息一声。二人为曹雪芹的命运叹息一阵,素梅看时辰早,便要告辞。

金公子忙唤住,说道:"我这里有一幅珍妃的画,是我前些日子在琉璃厂淘的。因年代太近,也不值几个钱。我便买了,现在送你。"说着便带素梅回到书房,从卷轴上方拿下一个轴卷展开,是一幅水粉花卉。珍妃漂亮而聪慧,待字闺中时就学习过书画。有很好的基本功。刚入宫时,很得慈禧喜爱,专门叫内廷供奉缪嘉惠教她画画。

缪嘉惠是原来慈禧怡情翰墨时,思得一c二代笔妇人,乃诏各省觅之。时缪嘉惠随夫宦蜀,夫死子幼,归滇,以弹琴c卖书为活。工翎毛,花卉,秀逸清雅,小楷亦楚楚合格。四川督抚乃驿送之京师。慈禧召试大喜,置诸左右,朝夕不离。并免其跪拜,赏三品服色,月俸二百金,遂为福昌殿供奉。自是慈禧所赏大臣花卉扇轴等物,均嘉惠手笔。供奉而外,余力所作,都人士兼金争购。人称缪姑太。

这珍妃之画很灵秀,得了缪姑太神韵。素梅看后连称不敢,说道:"如此珍贵之物,小女子何福消受?公子你还是自己留下吧!"金公子指着画面上的花卉道:"‘名花倾国两相欢’,名花配美人,如何消受不得?"一句话说得素梅脸上红云朵朵。金公子并未发现,他眼睛还盯着画面上的题款在,说道:"你看珍妃这手小楷的秀逸与你的字何其相似。我哥想要去,我还不给呢!"

素梅收下珍妃画后,心想:这不会是定情之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李清玉二十刚出头,五官俊秀,身段刚健,在顾莲舟的悉心指教下,武生的功夫都学会了,而且还翻得一身的好觔斗。顾莲舟让他搭的戏班是在京津河北一带地方市县巡回演唱的"玉容班。"这"玉容班"到河北唐县演出,地点就是在玉皇观。这玉皇观是道家的一个道观,有戏台。迎神赛会的时候,观里就要请戏班来唱戏,以招揽善男善女的香客。平时,戏班也可以租用,卖票唱戏。道观的后面是一家酱园,再后面就是唐县城墙了。道观戏台前的院子不是很大,可以容一百来号人,加上两边的厢房,一共容两三百观众不成问题。两边的厢房有楼连接到戏台,这里倚栏杆设有包厢,可以看戏。当初修建戏台时就这样设计的。当然包厢的票价要比坐在院子里的票价贵一些。

"玉容班"在这里一演就是一两个月。每天晚上那包厢之中,总有三个常客——唐县驻军的马团长和他两个年轻的太太。马团长又兼任唐县保安司令,同时又在清帮中人,拜在天津清帮老头子季卿云门下。所以是唐县一个实力人物。这马团长是个戏迷,几乎无戏不看,偶尔没有来,那包厢中他那两个年轻的太太和一个勤务兵也总是要到场的。

李清玉武功好,得顾莲舟真传,能扮演的戏多。武生在台上总是扮像英武,如打虎的武松c探庄的石秀c《战太平》中的花荣,《罗成叫关》中的罗成等。这些都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演得认真,过场c动作是做足了的,观众叫好声不绝。马团长是个满脸络腮胡子,身高马大,四十开外的一个武人,和这台上年轻俊秀,刚健挺拔的武生一比,两个年轻太太看戏入了迷,就动了心了。

文学艺术有教化的作用,也有移情的作用。俗话说: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读《红楼》充宝黛,自命风流。

这马团长毕竟有公务在身,又是县里的头面人物,免不了一些防务要处理,人员要应酬。好长时间没有在包厢里看见他了。但他两个太太却天天晩上都来,一次不缺。丈夫不在身边,胆子更大了。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久而久之,那小的一个更是从台下向李清玉目中送情,秋波频传了。不几天她买通身边的勤务兵背着大太太给李清玉递了一封信。

李清玉在台上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奶奶,但不敢有非份之想。今晚刚下戏,走下台口,见从侧面跑来那个勤务兵,低声说:"李少,我们少奶奶给你的信。"戏台口上挂有粉牌,上面有戏目和主演的姓氏。所以勤务兵知道他姓李。李清玉见勤务兵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也不声张的收下了信,带回后台,就着伙房微弱的油灯看了内容。信中要求和李清玉穿戏装扮《战太平》里的花荣和夫人照张相,并约了时间。

戏迷和演员穿戏装合影,在京津沪是件平常事,但在唐县这个小县城就有点稀奇了。李清玉是个没有恋爱经历的青年,不疑有他。便将信交给了管事文道兴。照相要用戏装,然后带戏装到相馆,再化妆穿起照相。不告诉班主不行。

文道兴是个老江湖,他知道此事的历害,同时也知道戏迷与演员合影是对演员的认可。所以他对李清玉说道:"可以合个影,不能把她得罪了,说我们不给她面子。要是她在马团长耳边吹个忱头风,我们可能就有麻烦了。另外这种事在京沪一带很时髦的,相馆有时还会把这种戏装相放在橱窗做广告。但这个事要让她丈夫马团长知道,不要闹出误会。一但马团长有个什么误会,不说你!恐怕我们都走不出唐县了。"

第二天晚上李清玉演完,御了装,走进包厢。这两个年轻太太一见舞台上的偶像走进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清玉,一时不知怎么说话。李清玉大大方方的把管事的意思说了。大太太一听,白了小的一眼,心想你倒先下手了,忙说:"我也要照一个,我们一起照。我们一个装孙夫人,一个装郜夫人。"对于告诉自己丈夫马团长一事,她们满口应承。李清玉见说好,便告辞离去。

马团长的少奶奶姓金,叫金玉,是旗人,二十五岁左右。早年因家庭败落了,只有一个母亲和弟弟,为了接济他们,嫁给了马团长。大奶奶姓王釆芹,河间人。马团长驻军河间时,因她父亲为了结交有钱有势的马团长,便把她许配给马团长为妻。

少奶奶金玉回到家后,马团长从驻军营房还没有回来,就洗漱睡觉。谁知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到自己父亲吸鸦 片,不务正业,家业败光,就撒手西去,撇下母亲c弟弟和自己无以为生,结果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年纪轻轻就给马团长当小。这马团长五大三粗,全不解风情。几年下来,连个花信都没有。自己没有个孩子,连个精神寄托都没有。一天就是打牌看戏混日子。还好马团长c大奶奶都喜欢看戏。这个李清玉今天看他那个样子,还是个没有开过"荤"的雏儿。啍!老娘来给他开个"荤"。想到这里,金玉在被窝里狡黠的一笑,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大太太王采芹在被窝里也睡不着。她本身就对马团长不满意,满脸络腮胡子。根本不是她少女时代憧憬的未来郎君的样子。自己憧憬的郎君就是李清玉这个样子。哼!这小妮子倒先下手了,老娘说我起了心,还没有打到主意,她倒想出来了。好!上山打猎,见者有份。大家都沾点腥味!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要告诉马团长照相的事。

这几天马团长恰好到保定府去了,接洽移防的事,一时还回不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王釆芹c金玉两人收拾打扮一番,就到了玉皇观。戏班是演出在哪里,住也住在哪里。一般来说都是住后台。管事文道兴见二人来了,便远远的迎了上来,他不敢怠慢二人。满脸笑容的问道:"给马团长说了吗?""说了!"二人同时回答,并互相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文道兴再老练也想不到这二人都对李清玉有心了,所以没有觉察到二人对眼的深意,便答道:"那好,那好!清玉c你快和二位夫人去照相,把戏装带好!"

李清玉早就把三套戏服包裹好了,并将化妆的画笔油彩等都准备好了。三人高高兴兴的出了玉皇观,去唐县东街的跃华照相馆。这两位太太是第一次化戏装,显得很兴奋,由于她们是外行,李清玉便一一帮她们着衣束带,梳头掠鬓贴花钿,上粉底打脸画眉毛。把她二人打扮好了,自己才穿靴扎靠化妆打扮自己。那两个兴奋得不得了,在相馆的大穿衣镜前照前照后,搔首弄姿,嘴里不停的嘅嘅喳喳的说个不停过戏瘾。

然后李清玉居中金c王二位太太一左一右,照了一张花荣与孙c郜二夫人的戏装像。

照完相后,李清玉收拾东西后就赶回玉皇观去了,晚上还有戏。这二位太太在街上吃了点饭,直接就到玉皇观去等到看晚上李清玉的戏。路上金玉对王采芹说:"我把话说在前头噢!这个头筹我要先拔哦!"她看出了大太太王采芹也起心了。王采芹脸一红道:"依你!依你!"她们两个原来在家争先争后习惯了。

第二天她们叫勤务兵跑到玉皇观去请李清玉吃午饭,说是感谢李清玉昨天和她们照相的事。金玉对勤务兵说:"你就说是马团长请的。"勤务兵到玉皇观这样一说,管事文道兴那有不相信的。

勤务兵把李清玉带到了马团长家里就回驻地营房去办其它事去了。这两个太太早就准备好了酒菜在桌上,李清玉没有看见马团长,便迟疑不敢上桌子,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团长呢?"少太太金玉忙回答道:"不是叫勤务兵去请了吗!"大太太也附合道:"你没有看见勤务兵都去了吗!来!先喝一杯酒润润嗓子,给我们来个《罗成叫关》,等老马回来。"李清玉把酒杯一干道:"要得!‘十指连心痛煞了人,’"两位太太眼睛迷离的看着他,仔细品味。一唱完,李清玉也来了情绪,在院子里给她们连翻十几个觔斗,摔了两个倒提,比了几个把式,把这两个太太高兴得手舞足蹈。于是这个一杯,那个一杯,把个身不由己的李清玉灌个酩酊大醉,早把什么马团长忘到九霄云外。两个太太心里是有数的,知道马团长白天一天都不在家。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的把喝醉的李清玉扶进了睡屋。

李清玉自这天以后,就天天背着戏班的人跑到马团长家去。戏班的人渐渐也有察觉,有人看见他们三个人在护城河边散步看水玩耍。李清玉此时巳舍不得抽身了。

戏班管事是只要不出事,也不好深说,你毕竟没有当场抓住。而且这些事非同小可,李清玉倒没有什么,万一这两个年轻太太不依不饶,马团长说你给他乱戴绿帽子,那不是全戏班的人都要离不开唐县,走不到路了。所以管事文道兴想:等这里合同演完了,以后回北京找顾莲舟给他点一下李清玉的事,等他去管。

这天马团长一早就起来到驻地营房去。昨晚他在少奶奶金yu房里睡。出门后他想起一个什么东西忘了拿,便又回房寻找。他想起昨晚上是交给少奶奶收拾的,想要问她,见少奶奶在床上熟睡的样子,想到昨晚上折腾她一晚上,她累了,便不忍心喊醒她。东翻西摸,他随手伸进少奶奶挂在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内上口袋里,摸到一个纸袋,拿出来一看上面有跃华相馆几个字。马团长一笑,这妮子又去照相去了,臭美!再美还是老子的菜。他顺手要放进去,却又无意识的用手指去掏出相片。一看是一张戏照,注意一看是玉容班那个叫李玉清的武生,傍边倚偎着两位戏装夫人,仔细一看是自己两位年轻太太。马团长一怔,但没有出声,他把相片放回原处,不动声色的出门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这天玉皇观外的晚场粉牌上写着头场折子戏——李清玉的《打虎收孝》。

马团长今天晚上来得早,不同的是两个年轻太太没有陪同,只带了一个弁兵,在包厢里安静的坐着。玉皇观门口和戏场内,戏台口三三两两的站了些"观众"。这些观众不同的是都是清一色年轻人。快开戏了,台上戏班的乐师们在打开场锣鼓,观众来来往往,纷纷入坐。演员们在后台内场忙着画脸扮装。突然,后场悄悄跨进一个人,拍了一下在场口的一个演员,紧张的低声说:"李清玉的事情发了!喊他不要上台c叫他快走!"声音虽小,但大家都听到了。内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正在穿打靴的李清玉也听见了。他见报信那人话音刚落,便已混到熙熙攘攘的观众当中走了。来不及多问一句。望那人的背影,是马团长手下的勤务兵,李清玉心头一怔,心里马上明白大半。内场的演员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大家都齐刷刷的把眼光投向了李清玉。李清玉一下怔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和他配戏的,扮李克用的花脸廖昌盛,事前就看出了今晚戏场内有点蹊跷,知道事有不妙,一沉吟便对李清玉说:"稳住,不要露弱显怯!还是出场,我自有办法。"回头他又向管事文道兴咬了一阵耳朵。

开场锣鼓打响了,李清玉只好壮着胆子,掀起马门帘子上场。"龙吟虎啸,凤起腾蛟。苍天何苦困英豪,何日里展翅冲霄?"李清玉把上场引子定场诗一讲,就提心掉胆开唱了:"家住就在崔家庄,豪杰无父只有娘。舅父作事良心丧,他将我母一命亡"好容易唱完这几句"倒板"转"二流","李存孝"连忙打开"羊圈":"将羊儿吆至南坡上,不等那午后时即便回乡——"于是,便急匆匆赶着"羊儿"进了马门。这整个时间,李清玉不敢朝包厢看一眼。早在那里候场的廖昌盛迎着向他说了一声:"快走!"李清玉便一路解开打衣排扣,一面大踏步走进内场,把巳经脱下的戏服朝戏箱上一摔,转身进了黑洞洞的伙房。

"西皮倒板"的马门腔一放,"李克用"上场接戏。廖昌盛唱了"一字"又转"二流",先述往事,再站山洼,一招一式把该做的过场做完,这才重新轮到"李存孝"出场。当那"出将入相"的马门帘一掀,出来的"李存孝"已不是刚才的李清玉了,而是另一个武生小灵均。

戏场内顿时乱了,前两排"观众"一窝蜂湧上戏台,拔出sh一u qiāng,直冲后台。戏没法演了,锣鼓只得停了下来。马团长依然稳坐包厢,既无军人通常有的暴怒,也没有表露丝毫的沮丧神情,一直坐在那里静候回音。

过了半个时辰,勤务兵提着sh一u qiāng,扯掉马门帘子出来,站在台口,向包厢的马团长报告:"李清玉跑了!"马团长楞了一阵,冷冷的命令道:"回去!"于是,他起身在弁兵和便衣"观众"的簇拥下满怀狐疑的离开了玉皇观。

马团长走了好久,戏班子里的人才把李清玉从伙房的水缸里拖出来。管事文道兴找来一顶道冠件道袍让他换上。然后,小灵均和廖昌盛把他扶上玉皇观后墙,一滚翻落下隔壁的酱园那边。当李清玉借酱园脱身后,来到城墙边,四周漆黑一遍,此时他反而不知该投奔哪里?

最后决定翻城墙,连夜跑回北京家里。

李清玉的这些事,清妍早就听同行说起过。在顾师傅的科班教学院子里也看到过几次李清玉在那里练功。她还听说李清玉跑出唐县后,玉皇观里里外外都有当地驻军的便衣在暗中寻察,看来事情还没有完。又说驻军放出话了,哪里遇到李清玉,哪里放倒。玉容班的人对他与马团长的两个年轻太太的事,似乎也察觉到了,大家都暗暗替他揑了一把汗。管事文道兴带话,叫他千万不要再回玉容班了。

顾师傅托清妍找袁寒云的事还不是这么简单。

李清玉从唐县出来后,玉容班不能去了,就投到五福班。五福班专跑运河沿线。在河北城乡演出的时候不长。这李清玉行了桃花运,又被运河码头一个青帮头子的老婆看上,整天上戏班纠缠。李清玉在唐县吓破了胆,那里敢招惹,只得离开五福班,到天津去搭班唱戏。

天津有个班子叫"合和"班,班主是刘学乾,是天津驻军北洋六镇第三镇统制,入民国后为第三师师长曹锟的把兄弟,在曹锟部下任团长。管事是周子东。

顾莲舟的师哥谢廷芳在搭这个班子,李清玉找到师伯,便把自己出走玉容班的事告诉了师伯。谢廷芳埋怨他处世幼稚,不吸取过去一些官太太对班子上男主角"迷窍"而产生流血事件的教训。更担心他当前的处境,便给他改名为李晓锋。把他引见给合和班的管事周子东。当晚周子东点了他一出《夜奔》,见他身手矫健,念白c唱腔都不错,连说几个好,便把李清玉留在了合和戏班,跟班子在天津卫一带演出。

谢廷芳随戏班行走江湖,是个谨慎的人,他让李清玉同自己吃住在一起,外出也邀上戏班里的几个同行,怕有意外。

海河穿天津而过,显得风平浪静。

合和班接受了津门青帮老头子季卿云邀请,来参加他六十大寿的堂会演出。演出地点在"福兴戏园"。

这天晚上,合和班上演一出武戏,戏中敌对双方大战,需要两堂武打场面的演员,翻打人员不夠。这时,几十天没有上过舞台的李清玉忍不住了,便要求在剧中扮演一个武打场面的龙套。为了不被人认出,他扮妆时,有意把脸画得花里胡哨的。天津的观众是见过场面的,那会认出他这个跑龙套的无名小卒。可是,他一出场一连串漂亮的觔斗,蠃得了台下观众的满堂喝彩。该他的戏顺利结束了,后面的戏还在继续。李清玉御下汗湿的戏装,随意擦了脸,在同行武行伙伴的陪同下,绕到戏院背后的"福兴"茶楼喝茶休息谈戏。几十天来,他第一次感觉作为一个演员演出结束时的那种轻松。坐了一阵,由于喝了茶水,这时,他要上厕所,便立起身,便绕过茶桌,独自下楼去厕所。当他踏着楼梯,正在回味这场演出给自己带来的愉悦时,突然,两支冰冷的枪口从背后抵住了李清玉余热未消的腰部,背后一声冷酷的声音命令道:"走c不走就打死你!"猝不及防的袭击,打懵了李清玉,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被人消消的带走了。

"福兴"茶楼上和李清玉谈天说戏的几个武行同仁,突然发现李清玉很久没有回来,感觉不好,急忙四下寻找。坐在楼口的茶客说看见那个演武生的和两个穿军装的人走了。大家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分头追赶。那里还追得上!

原来马团长是季卿云的徒弟,来天津给季卿云祝寿,他是个戏迷,那有不来看堂会的。在戏场中他一眼就认出了李清玉。他不敢像在唐县那样肆无忌惮的冲上戏台抓人,所以指使带来的两个弁兵悄悄的跟踪李清玉,然后又悄悄的抓走。他知道抓的人不能在天津久留,戏班子的班主也是上通官府,下通江湖的,所以连夜叫弁兵将李清玉押回了唐县自己的地盘。马团长一时还不能走,季卿云的庆寿hu一 d一ng还没有结束。

为了营救李清玉,戏班上的人四处奔走,管事周子东一边派家在天津城内的鼓师去打听下落,一边去惊动班主刘学乾。

第二天周子东一早来到戏班子里,叫谢廷芳买来几张上等红纸,做了几份请柬,由自己亲笔写好,说是为了给马团长莅临津门接风,由刘学乾作东,邀请了第三师几位军界同仁作陪,在"荣德楼"宴请马团长。

马团长欣然赴宴,大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穿一身长衫,很斯文的样子,他要当"儒将"。大家寒喧过后,一一介绍,大家入坐。刘学乾开了口:"我戏班上一个跑龙套的武生,有人看见被马团长的人‘请’去了。马团长是不是看在我们都在军界fu u的袍泽之谊上bi,把那武生放回敝班?"马团长一脸惊讶的样子:"有这样的事?我回去查一下,一定给刘团长送回来!"马团长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自然无话可说。宴后众人尽欢而散。

等了几天,周子东不见动静,便叫鼓师去打听,知道马团长早就离开天津回唐县去了。又等了几天,还是无动静,周子东知道马团长骗了大家。他不好再去找班主刘学乾,怕他脸上挂不住。便找来谢廷芳说道:"谢师,姓马那小子骗了大家。看样子他不准备放人了。我这头不好再去找班主刘学乾,怕让他认为自己了面子,把事情闹大,更不利于李清玉。这唐县离天津远,还真不好办。"谢廷芳一听,一脸的焦急问道:"那怎么办?莫非大兄弟你不管了?"周子兴沉吟一阵,一拍桌子道:"有了。你师兄顾莲舟不是李清玉的后爹吗?""是啊!"谢廷芳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子兴。周子兴道:"你在富兴班久在津门运河一带跑,你不知道当今京城中的红伶常清妍带艺参师,拜了顾莲舟做师傅,学刀马旦。""哦c那和此事有何关系?"谢廷芳问。"这你又不知道了。这常清妍的护法韦陀是谁了!""谁?""是当今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豪金万山之子,人称寒云公子的金文襄!"周子兴说完,谢廷芳听得摸不着头脑,他便问道:"莫非这事要去找金万山出面?"他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了。"哈哈哈!"周子兴一阵大笑,他也为自己想到了办法而高兴。"那倒不必。津门青帮老头子季卿云和金文襄是好朋友,而这马团长是季卿云的徒弟"谢廷芳一下就明白了周子兴的用意。

这就是清妍有事找寒云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马团长回到唐县后,松了一口气,叫弁兵把李清玉关在驻地的营房禁闭室,他要亲自审问。他怕别人审问,把公报私仇的事捅出去不说,还把他闱薄不修,戴绿帽子的臭事弄得名声远扬。他审问一回,气一回,每次都把李清玉打得半死,把两个年轻太太的丑事问得一清二楚,但他回家并不流露口风,这个时候,两个太太哪还敢问他。

这天马团长看问得差不多了,李清玉也挨夠了,就把李清玉押到唐县城外乱坟岗,准备做了他。李清玉双手被反绑,身后两个弁兵满脸煞气的持枪押着他,后面跟着凶神恶煞的马团长。

北方的秋天黑得早,兵营外冷清清的,早就看不到一个人了。李清玉见这阵势,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不觉流下几滴眼泪。他想起再也回不到北京,见不到娘了。他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万分,千不该万不该跟这两个女人挠在一起。

到了乱坟岗,天巳经黑定了,坑是下午马团长就派兵挖好了。不远处几只野狗的眼睛闪着磷光,直盯盯的看着他们几个,李清玉知道他一倒下去,几只野狗就会扑过来,就会把他从土里刨出来,撕得只剩骨头架子。人到此时,人不由己,他到底是学武生的,就是学戏上的人物,也会有几分豪气,便冲马团长骂道:"姓马的c你做事太过恶了!纵然我不对,但也罪不至死!你将老子冤杀了,老子来生找你报仇!"马团长抬手就是两耳光,对两个弁兵喊出口令:"举枪!预备""放"字还没有喊出来,只听远处勤务兵的声音喊道:"放不得!"黑暗中勤务兵跑到马团长面前,一个立正c敬礼道:"团长c电报!"

电报是季卿云的管家邱五爷发来的,叫他马上把李清玉放了,并说明了原因。马团长恨恨的撕碎电报,对李清玉骂道:"你小子有种!死罪可免c活罪老子叫你难逃!"说着举起sh一u qiāng对准李清上就是一枪,李清玉一歪倒了下去。马团长叫两个弁兵用皮带扎住李清玉的腿,然后把他架回营房。第二天叫上一个班长,带两个兵用拉辎重的马车,把李清玉拉回天津扔在福兴戏园门前就走了。

李清玉早已昏迷过去,等他醒来才发现是在戏园的后台,谢师伯和几个武行都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几个旦角行当的女伶更是不敢看他那血肉模糊的身体和血淋淋的断腿。好在北方的秋天凉,伤口还没有感染,加上李清玉人年轻,又是练武行出身,身体素质好,生命是保得住的。管事周子兴立即和谢廷芳等人把他送到德国医院去,西医治疗刀枪外伤来得快,一个月多,李清玉就伤愈出院了。只是再也不能上舞台了。

天津离北京不远,李清玉在福兴戏园对合和班的众位恩人叩了几个头,就挥泪而别,回到北京的家中。顾莲舟和李氏一看他这个样子,伤心得老泪纵横,三人抱头痛哭。

马团长待送走李清玉后,便回过头来收拾他的两位太太。但他不明说,点到为止。两位太太自知理亏,不敢狡辩,每天只是殷勤的侍奉他,讨好他,希求他息怒。一天马团长对两位太太说:"队伍要开拔到河南去,不便携带你们。等我去后看情况,你们先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派人再来接你们。"两位太太听了,暗自庆幸,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丘八了,满口答应。马团长细心的安排了两人的以后生活,并收拾了两箱细软,又加赠了一些金银首饰,派专人送二人回老家。走时马团长恋恋不舍,洒了几点眼泪。

生活中有这号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大度,为人大方。人也长得牛高马大的,像个男子汉。其实心眼比针尖还小,特别计较,内心恶毒,下贱卑鄙。如果有人得罪了他,对强者无法报复,他就把自己的邪火发泄到弱者身上。马团长就是这号人。

平时二位太太拈酸吃醋,龙争虎斗的,到真的要分别的时候,心里都知道不会再见了,想到姐妹一场,免不了泪眼婆娑c依依惜别。

大太太王采芹是坐军队拉辎重的马车离开的。马车伕弁兵慢悠悠的赶着马车,车上坐着王采芹和装细软的木箱,车尾坐一个挂盒子炮的弁兵。马车跑得不快,走走停停,马一会拉屎拉尿,一会喝水吃料,总之拖到天黑还没有走出唐县县境。在一个前不沾村,后不着店c与邻县交界的荒郊野外树林边,王采芹无精打采的坐在车上,被护送的弁兵抽枪从背后一火,王釆芹身子一歪倒在车上,黒色的血汩汩的流在马车板上。枪声惊起树林中一群夜鸟,夜鸟呱呱叫着,慌张的在夜空中盘旋。开枪的弁兵从腰间抽出一把bi sh一u割下王采芹的头,从木箱中扯出一张床单包起来,然后和马伕一起将王采芹的无首尸身扔进路边的树林,拉转马缰,一路向来的方向跑去。回驻地后立即将人头呈马团长目验,细软c金银首饰原封不动的拉回。

护送小太太金玉的是一个勤务兵,和两个挑夫,一乘轿子。他们是要到邻县去乘火车,金玉是旗人,要回北京。

当他们一行人经过一天劳累,通过道路两旁是一片巳经收割完毕的高梁地时,巳经夕阳西下,天快要黑了。护送的勤务兵喝令两个挑夫先行,前面打店。并请金玉下轿,说是走几步,伸伸手脚,透透气,让轿夫也前走,去前面打店。挑夫和轿夫缓慢疲惫的走出高梁地。

一路上金玉见平时与自己热络的勤务兵一反常态的沉闷的样子,常言道:知夫莫如妻,又感到马团长这次的分外大度,关照,似乎包藏着什么!所以一路上提心吊胆,警惕的观察着途中情况的变化。这时,她敏感到护送的勤务兵吩咐挑夫c轿夫反常,叫自己下轿走路更是不合情理,忍不住内心一阵恐惧,用变了调的声音说:"天快黑了,我们还是赶路吧!"就在这时,她发现走在前面,身子背着她的勤务兵,巳经从腰间掏出了短枪,瞬间c像是谁猛然踢了她一脚似的,一膝头跪在地上,抢先哀求道:"兄弟住手c兄弟住手!我年纪轻轻的就跟了团长,原非我的本意。是他驻防东直门时,把我弄来的。又是因为家母老弟幼,生活无着,不得巳我才跟了他。今天你若下了手,我家老母,幼弟谁来奉养?兄弟c念在平时对你那一点关照,你就放了我吧!"

确实这个勤务兵平时在马团长家出入,受了金玉不少的恩惠。平时也觉得马团长作事太过狠毒,李清玉就是他报信在玉容班逃跑的。他一下子转过身来,却怎么也抬不起枪头,垂着提枪的手,喉头有些哽咽的说道:"当兵的人,就是听个命令。团长的交待,就是要提你的人头回去验证,少奶奶c你怪不得我了!"说着他脸色苍白,咬着牙提起了枪。

跪在地里的金玉珠泪滚滚:"兄弟c兄弟,哪个不是父母所生c父母所养?你也是有姐有妹的人,难道就忍心让我在这沟边地角抛尸露体?兄弟c兄弟,放我一条活路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勤务兵心一横,说:"好!今天就留你一个全尸!"话音一落,他哗啦一声拉动了枪栓,把枪对准了金玉的脑袋。

吓得魂不附体的金玉尖叫一声,倒坐在高梁地里,高梁茬子刺得满手鲜血淋漓,她发出一声惨叫,直刺勤务兵心,他瘫软的放下执枪的手,耳朵里充斥着金玉雨点般的哀告:"放我一条活路吧!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时,金玉连跪带爬地不断磕着响头,高梁茬子把额头c脸上扎得鲜血直流,鲜血c泪水c泥土c头发混合在脸上,使人根本看不出这曾经是一张俊俏的女人的脸蛋。这时,勤务兵一抬眼,看见一个桃夫远远的走过来,大概是打好了店,来接他们。他不得不当机立断,狠狠地对金玉说:"放了你,我也不能再回队伍上去了,我们就此各奔东西!你也赶快回北京,不要再抛头露面了!"金玉连声谢恩。连忙用衣襟擦了脸,站起身来,跟在勤务兵后面,和挑夫一起朝打的客栈走去。好在天已经昏黑,挑夫也没有看出她脸上的肮脏。

当天晚上,勤务兵和金玉在客栈把细软c金银首饰分了,第二天一早打发了挑夫c轿夫,二人各奔一方。

李清被马团长一枪打断,现在是不能上台演出了。只好在家里跟着后爹顾莲舟教徒弟。说是教,其实也是动动嘴,教教念白c台词,有时用手比比把式。

一天他正与几个学生在说戏,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子里走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太太金玉。几个月不见,金玉黑瘦了许多,脸上有了许多沧桑感。李清玉一见了金玉,心中五味杂陈,万千伤感湧来来,不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好在他是坐着的,还没有摔到哪里。金玉一见,扑上前去,抱着他双腿就嚎淘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千怪万怪c怪我"顾莲舟c李氏闻讯出来,一看金玉这个阵势就明白了。李清玉也醒过来,见金玉抱着自己的双腿哭得这样伤心,心中不忍,反而安慰起金玉道:"这不能怪你,是我不好"

原来金玉回到北京后,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总算惊魂定了下来,便着手打听李清玉家的地址。这顾莲舟是京城的名武生,自然很快就打听到了。今天到顾家来,原是打听李清玉下落,不想看见李清玉坐在院子里给学生说戏。她喜出望外,走过来才发现李清断了,想到自己也差点命丧黄泉,不由得悲从中来,抱着李清玉的腿痛哭失声。

哭了一阵,金玉顾不上自尊心,她爬向顾莲舟,李氏面前,双膝跪地说:"二老,此事因我而起,现在清玉双腿残废了,是我的错。希望二老给我一个忏悔弥补的机会,我愿意侍奉清玉一辈子。"顾莲舟与李氏听了,沉吟了半晌,久久地叹了一口气。

不久李清玉和金玉结了婚,正式的生活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王采芹的父亲王国雄是河间府帮会中人,在帮会中不大不小有个名分,为了结纳天下的英雄,才把女儿许配给马团长。江湖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王采芹被马团长杀害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王国雄耳朵里。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但女儿被害,却不能忍下这口气。如果忍下了,以后再也不要在江湖中混了。

老婆子也哭得死去活来,一天骂王国雄没有出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女儿被女婿杀了,还不报仇。再不想法,老婆子就要踫死在王国雄面前。

王国雄想,仇是要报的!但怎么报?还得想想。不能当面去找马团长说理或者硬拼。说理c虽然自己女儿罪不至死,但公开她的丑事,毕竟还是丢老脸;硬拼c那更不占不到便宜,那马团长手中有枪,还有一团人马。

想来想去,王国雄想到了——刺杀!

这事不能人多,人一多难免走漏风声。王国雄决定单独行动,这样就避免了消息洩漏。但自己一人,力量单薄,马团长人多势众,身边有护卫弁兵,又在唐县他的地盘上,看来只能智取。好在他在明处,自己在暗处。他决定化妆潜往唐县。

王国雄化妆成乞丐,只身走路沿途要饭前往唐县。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使自己像一个乞丐。当他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到达唐县城关时,活脱脱一个老年乞丐的样子,不过他怀中揣着一支白郎令sh一u qiāng,这是他花了一百钢洋,托天津道上的朋友买的。

人做了恶事,自然怕人报复,心是虚的。马团长自弁兵把王采芹的人头交他目验过后,心头并不舒服,反而心头沉甸甸的,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一是怕王采芹的爹王国雄来找他报仇;二是怕王采芹变鬼来找他。人都是有点迷信的。由于有这些担心,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尝到报复的快感。所以对勤务兵没有回来交验金玉的人头,他也不在意。有时候还觉得逃跑了也好,免得以后两个女鬼来找他。

对女鬼找他,他找城隍庙的端公打了保符,带在身上,贴在寝室门上。

对活人的报仇,他除了加強警卫之外,还来了个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他知道王国雄是帮会中人,知道他杀了自己女儿后,咽不下气,必然找他寻仇。所以他一面先派人去河间府斩杀王国雄,一面在唐县境内发出赏格,捉拿王国雄。他想只要你王国雄在唐县境内一出现,你就跑不脱。

这天王国雄走到城门口,见几个人在围着看贴在城墙上的一张告示,便也凑了上去看个究竟。在唐县hu一 d一ng,必须要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他想。只见告示上写着:

唐县城防司令部赏格

查王犯国雄,乃河北河间府人氏,五十开外,无须,身长五尺,面黑身瘦。此匪乃窦尔敦一流,常年横行河间府。近闻此贼潜来我县,意图作案,我县民众如发现此贼,即向本司令部报告,通风报信者c赏大洋十块,抓获击毙者c赏大洋五百。储款以待,仰给同知!

河北省唐县城防司令:马

民国三年十一月五日

王国雄一看气得半死,天底下竞有这种事——女婿悬赏抓捕老丈人。只怪自己当初想攀高枝,害死女儿,自己弄到如此境地,真是又愧又悔。这时傍边一青年指着王国雄对另一人说道:"我看这老叫花子倒很像赏格上说的人呢!"另一人笑骂道:"滚!你想钱想疯了,把一个叫花子当王国雄。"王国雄在傍一听,吃惊不小,待那二人走远,才慢慢踱出人群,到城郊一座破烂不堪的土地庙里躲在神像背后睡觉,手伸进怀中摸着枪柄,思想着行动方案。

这马团长喜欢看戏的嗜好还是照旧,玉皇观戏台只要有戏上演,他无事时是必到的。玉容班又巡廻到了唐县,马团长也照样来看,不过只是他一个人看了。为了自己的安全,马团长每次来看戏,都是带着好几个护兵。任何人要进包厢,站在包厢楼梯门口的护兵都要搜身检查。

王国雄侦知到了这一情况,白天装着在玉皇观门口晒太阳的样子,把观内戏园的地理摸了个一清二楚。如果从对面包厢向马团长开枪射击,直线距离为二十丈,白郎令sh一u qiāng不易击中目标;从园子里射击,需要从下往上打,一但不中,对方居高临下很容易反击自己不说,还要伤到其他观众。直接去包厢内行刺是个办法,但门口有护兵,要搜身,枪带不进去;还有一个是站在戏台上,掏枪射击,但必须化妆成演员,混上舞台;还有一个就是上到房顶,揭瓦爬入包厢上面房樑上,向下开枪。只有这个办法才万无一失。

但是,一个小细节把王国雄难住了——没有爬上房顶的长梯。一般寺庙庵观,或平常人家,谁平时会预备有长梯?需要补漏修墙,都是找泥瓦匠来,泥瓦匠自带有梯子,用完别人就带走了。就算有个人也搬不了一把长梯;就算搬得动,一个陌生人搬着长梯在观内走动,也会引起道人询问。所以看起来很好的一个方案,就被一个小小的细节否定了。

另一化妆成演员从戏台口开枪,也很理想。但一进入后台,就会被管事和演员当成好奇的观众赶出。就算混进后场没有被人发现,而且你还穿上了戏装,但还是会在"出将"处被打马门帘子的人拦下来。因为他们知戏,知道什么时候该什么人上场,上场是扮演什么角色,该穿什么戏服。你如果硬要冲上台去,首先后场就会因不明原因而闹起来,一胆闹起来必然惊动马团长,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很多看起来很好的计划,往往被一些小细节否定。而看起来很严密的防守,往往有孔可入。

玉皇观傍边是一家叫"悦来"的饭庄,是一个姓王的老板开的。这马团长有个习惯,看戏看到中场后,要叫"悦来"饭庄给他送三碗荤炖到戏园包厢来。过去有两位太太,"悦来"是送一大二小三碗。现在没太太了,是送三大碗,马团长和两个护兵吃。这两个护兵一个就是那马车伕兵提起来的,一个就是枪杀王采芹那个弁兵。这两人完成了马团长指派的任务后,很受马团长的信任,直接提到身边当贴身护兵。这两个兵不但关晌关得多了,一天还跟着马团长吃香的喝辣的,很是得意。

吃完荤炖后马团长还要擦嘴c洗脸,喝茶潄口,这是当官人的派头。"悦来"饭庄还要随送荤炖时,连毛巾带热水的送一盆过去。平时是一老一小两个"悦来"的伙计送过来。小的是徒弟,老的是幺师。幺师把托盘上的三碗荤炖一碗一碗端出,在桌上放好,然后拿出花椒粉竹筒在桌子上一嗑,依次在每个碗里撒上花椒面,再从托盘上拿出筷子摆好,马团长就可以吃了。徒弟则端着热水盆在傍边等。

过去是他和二个太太一起吃,现在是他和包厢內的护兵一起吃,护兵吃完,再去换守包厢门的护兵进来吃。三人吃完了,马团长擦嘴c洗脸c漱口完了,"悦来"的两个伙计才走。马团长又可以毫无倦意的把戏看下去。

这天晩上,"悦来"照例给马团长送来荤炖和热水。幺师还是幺师,但端水的却换成了一个老头。守包厢的护兵问道:"平时那年轻伙计怎么没有来啦?""她妈生急病,他回家去了。"撑托盘的幺师回答道。护兵见有生面孔,特别把二人检查得仔细。除了上下身体摸个遍以外,还把托盘底,热水盆底都摸了一遍。又看了托盘上和热水盆里。托盘上三碗荤炖一目了然,藏不了什么东西,自不消说,就是热水盆里也就是一盆热水和一条白毛巾。

检查完毕,放心了。守包厢门的护兵才放二人进去。

马团长的眼睛直勾勾还看着台上一个旦角,心里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悦来"的幺师进来了,也懒得回头。幺师把托盘放在桌上,一碗一碗的往外端荤炖。这时马团长听到"乒乓"一声,是热水盆掉在包厢的楼地板上,回过头来正要发作,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未等到自己拔出腰间的sh一u qiāng,"呯!评!"两枪,他和护兵都倒在了地板上。临死前他只看清了刺客是他岳父王国雄。门外的护兵听见枪声,来不及多想,便推开包厢门,手提大匣子枪往里看,说时迟 c那时快,王国雄顺手一枪结果了他。朝出端荤炖的幺师早就惊得呆如木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店里洗碗择菜的老头会来这一手。

戏园一下炸开了,观众都纷纷朝外跑去,王国雄并不慌张,他在马团长身上又补了几火后,才跳下戏楼,朝与观众相反的方向跑去,到了玉皇观后墙,他翻身上墙跳落侧边的酱园,然后打开酱园h一u én,就到了县城城墙,找到早巳看好的缺口,翻城而过,没入黑暗的荒野之中。

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王国雄才慢慢停下来,然后在黑暗中仰天一阵狂笑,大叫:"芹儿c爹对不起你!爹害了你,爹今天巳帮你报仇雪恨!"说完又是一阵大哭。

回到河间府,一次王采芹她娘问王国雄是怎样把枪瞒过门口护兵检查的,才知道王国雄原来把枪放在盛热水的木盆里,这木盆是黑漆的,盛大半盆热水,把sh一u qiāng放进去,上面再将洗脸擦手用的白毛巾整齐的浸进水里,盖住枪,白毛巾盖住枪后自然有折皱,也许被当成毛巾在水里的漂泘而被忽略。门口没有灯光,是借用舞台的余光来看人和物的。这护兵把他全身上下c木盆底都检查了,木盆里也看了,就是一条毛巾。唯一的是他没有伸手进去,万万也没有想到毛巾下有一支枪。就是这一疏忽要了他三人的命。

城防司令部后来把"悦来"饭庄王老板和煮荤炖的幺师抓去审问后,才知道这刺客半月前毛遂自荐进的"悦来"饭庄,说是年老孤苦伶丁,到唐县来投亲不遇,现在无盘缠回老家,要求在"悦来"帮工,只管饭就行了,不要工钱。王老板贪小便宜,就收留下了。每天在饭庄洗盘子c择菜c打扫清洁,人倒勤快老实。大家也不怀疑有其它。行刺那天是他主动要求代学徒那个孩子去送热水给马团长的,学徒那孩子也图偷个懒,早点睡,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不疑有他。

人们都认为一个老头能做出什么事来?人在人情在,人走两丢开。城防司令部见审不出什么名堂,找人取个保,便把"悦来"老板和幺师放了。时间一久刺杀马团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天津的小报记者知道此事,来唐县釆访后,回去写了一篇社会新闻登在报纸上,题目就是:红杏出墙,马团长暗杀娇妻;为女报仇,老岳父行刺东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清妍到底是大杂院长大的,人极伶俐。一次金公子的娘王姨太过生日,金公子请清妍去金府唱堂会,给他娘做寿。清妍一曲《麻姑献寿》唱得珠圆玉润c天花乱坠,把个王姨太喜得合不拢嘴,连亏她好闺女,清妍趁势就认了王姨太为干娘。这样一来她在名分上与金公子就成了兄妹,金公子反倒不好来纠缠她了,自此,清妍在金府登堂入室,常与干娘走动,很讨王姨太和金万山的欢心,倒使金公子断了觊觎之心。清妍没有想到素梅竟着了金公子的道,知道后心里对素梅很内疚,觉得仿佛是自己的责任。陈吟秋一天来找她诉苦,她反倒不好进一步安慰他了。

这晚清妍在天乐戏园演出,除了见陈吟秋在座外,还发现了一个新认识的人,一个四川下台的财政厅牛厅长。与这牛厅长是在金府认识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四川換了新的督军,这牛厅长便被免了职。他本是名利中人,那财政厅长的肥缺被人拿去,心中如何能甘,便到京中来hu一 d一ng,希图起复。金万山是大富豪,在财界自然是大佬,是交通系的核心人物,这交通系又是袁大总统的钱袋子,自然就连到政界。牛厅长一到京中,因自己是做财界的官,自然要走财界的路子,所以去拜访过几次金万山,但还未上路。在金府自然就认识了金万山夫妇的干女儿,京剧名角清妍。牛厅长虽是在京中八方钻营,但还找不到一条适当的路子,百无聊赖之际,便来这天乐戏园看戏捧角消遣。

清妍见他在座,御装后便叫上吟秋一同去包厢拜会他,这是梨园的规矩,见有捧角的熟人大佬,下戏后是要去打个招呼的。进得包厢后清妍向牛厅长请安完毕,便向吟秋介绍道:"这是你们四川省财政厅的牛厅长。"牛厅长一听连说:"不敢当!不敢当!"清妍接着又向牛厅长介绍了陈吟秋。清妍这一来招呼一下触动了牛厅长,他暗中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条路!"于是他非常热情地对清妍问长问短,亲热异常;对陈吟秋则大谈成都风物,虽然他并不是四川人。然后等散戏后又邀二人去吃夜宵,喝茶清谈。陈吟秋回去也是冷月孤灯,自然无可无不可,清妍则是要应付捧角的豪客,只得由他。其间牛厅长叹道:"到京中三月有余,竞没有交到一个知己,看来是牛某命薄,知音难求啊!"陈吟秋只道是他客中寂寞,有什么想法。想到自己当初到京的光景,耐不住寂寞,而今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还不知伊于胡底。今见他又想重蹈自己覆辙,心中不禁暗笑,并不接茬。

清妍却是知他此次来京的目的,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便道:"牛厅长是理财的能手,国家迟早是要起复牛厅长的。只要有人在大总统面前说几句话,牛厅长不是又可以出来为国家fu u了。"听清妍说完,陈吟秋才知自己想偏了。牛厅长叹了一口气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哪个肯为我这个下台厅长说句话哦!"清妍娓娓道:"承蒙厅长看得起,经常来捧小女子,如有用得上小女子之处,小女子自当効力。"牛厅长看了陈吟秋一眼,清妍道:"不妨,他是我的好朋友。"说完羞涩地一笑。牛厅长自然知道,只是为了谨慎,才这么看了一眼陈吟秋,意在提醒清妍。见清妍如此说,也就不拘泥了,便详细地向清妍说了自己的计划。

清妍本是热心之人,第二天当即来到金府,在后花园见过王姨太,寒喧过后,便说明来意。王姨太知道此事非金万山出面说话不可,便将清妍带到客厅,叫佣人去书房请出金万山,将此事告诉了他。金万山早就知道牛厅长来京的用意,当时只是不愿帮他,因为这毕竟是隔了省之事,北京政府也管不了地方政府用人行政。但金万山禁不住清妍再三撒娇;清妍又露出口风,说牛厅长是个知好歹的,只要帮他复了厅长之位,他知道怎样孝敬干爹c干妈的。说完拿出一串珠子道:"干爹c干妈,这不,牛厅长先孝敬你老俩口的。他说是碧玉珠,共十八颗,颗颗价值连城。他说复位后还有孝敬。"金万山在财界本是呼风唤雨,卖官鬻爵的老手,一见这珠子,知道贵重。便对王姨太和清妍说道:"这串珠子我们是消受不起,但有一个人消失得起。"王姨太道:"谁?""沈玉英!"王姨太一下就明白了,清妍还不知就里。金万山道:"你想这牛厅长是隔了省的,我们如何济得了事?这只有由袁大总统出面打招呼,袁大总统是只管特任官的,也就是各省的督军都是由他直接任命,一个区区厅长是上不了他的台盘的,他岂肯为此小事屈尊?但我们又必须借重他这张虎皮,那四川的胡景伊才买账,此事方能办成。因此只有找沈玉英。"沈玉英是袁大总统宠信的姨太太,在袁家这个中国第一家庭主内,是王姨太牌桌子上的赌友。金万山经常指示王姨太有意输钱给她,所以沈玉英与王姨太关系很好。

清妍此时才明白金万山的用意,觉得事情十有能成了,心里很高兴,又在干爹c干娘面前说了许多奉承话,把老俩口逗得眉开眼笑,依计而行。

刚好第二天中南海来了diàn huà,沈姨太邀王姨太过去打牌,金万山特意要王姨太多带些钱去输。输钱谁不会,一场牌局下来,把个沈姨太赢得兴高采烈,打完牌后特意留下王姨太在自己的闺房中吃夜宵。王姨太趁机拿出那串碧玉珠,说了牛厅长之事。沈姨太一见那串珠子眼睛都直了,收下珠子满口答应,要王姨太回去等话。

事情的大小是因人而异的,牛厅长的大事,在沈玉英眼中简直是小事一桩,她瞅空对总统府庶务厅孙祚鹏一说,全国各地的督军都在总统府结交的有关系,打听点什么事用得上,孙祚鹏里是各方结纳的目标,因为他管着总统全家人的衣食住行等内务,消息是很可靠的。所以孙祚鹏给胡景伊打个diàn huà事情就办成了。

牛厅长接到督军公署起复他的电报后,高兴得手舞足蹈,挥舞着电报跑到清妍家,把上午还在补觉的清妍吵醒。他很为得意自己找对了门路,自己在京中奔走三个多月,还不及清妍几天就把这件事为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三张十万的见票即付的银票,对清妍说道:"小乖乖,这是三十万银票,你拿去感谢你的朋友。这五万银票是感谢小乖乖的。我马上就要回四川去了,有空小乖乖到四川来玩!"说完他忙不迭地就辞走了。牛厅长一口一个小乖乖,搞得清妍很不好意思,知道他是得意忘形了,也不留他,任他自去。自己便到金府去将三十万银票给了干娘王姨太,王姨太给了金万山二十万,剩下十万与清妍一人分了五万。

清妍高兴极了,自己有了十万元的私房钱。钱壮英雄胆,她决定要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清妍心里却苦得像是吃黄莲似的。

自己喜欢的c和喜欢自己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使君有妇;另一个岂止是使君有妇,简直是妻妾成群。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个都喜欢,两个都舍不得放弃。当妾是肯定的了,至于当谁的妾,她却决定不下来。当陈吟秋的妾,那素梅不是个善茬,不知容得下自己不;当金公子的妾,但不知是他的第几个妾。一但结婚当妾,自己戏演不成了,这班子岂不散了,如何对得起班主c师傅以及戏班众人。养女儿给人当妾,是件不光彩的事,父母肯定是不同意。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明媒正娶做正房。

清妍一有空就这样胡思乱想,自艾自怨,尤其是师妹清萍与琴师小刘订婚之后,对她触动最大,几夜睡不着觉。搞得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师傅杨受成看出了点眉目,知她也是女儿家心事,受清萍订婚刺激,一时名花无主,终身托付无人,但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却不知道清妍内心深处的左右为难之处。

戏迷中有一句话,曰:“京城学艺,津门唱红,沪上赚钱”,这次序是乱不得的,尤其"津门唱红"最为重要。为何?因是天津的观众懂戏。三和班现在京城小有名气,杨受成就接洽了天津的广东会馆,准备把班子拉到天津去唱几天,让清妍在天津唱红。

清妍忙着排戏,这次在天津上演《御碑亭》,也顾不得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清妍她家原来住在金鱼池,离天桥近,小时经常和小伙伴去天桥玩,看杂耍。

"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清末民初的著名诗人易顺鼎在《天桥曲》写下了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

天桥在永定门大街,北接正阳门大街,民初年间是北京下级民众会合憩息之处,江湖中三教九流c医卜星相汇合之区,走马卖解,“撂地”c摆摊,赚钱谋生之地。

这天桥有一种妇人,她们年龄在四c五十上下,簪花戴翠,穿缘宽滚边从右面开襟的棉袄,戴乌绒女帽,帽准嵌着小块玉片,黑裙c弓鞋。口中唸唱一些四言八句之类的"仙话",她们属于江湖中的"惊门":有抽花书的"花花惊";有拴魂烧胎的"带带惊";有观水碗看香头的"帕帕惊";有代卖丸药的"奶奶惊"。

为亲事c为夫婿牵肠挂肚的闺女shǎ一 fu们,为不生男孩遭婆婆骂c丈夫打的小媳妇儿们,为丈夫经商不归c音信杳无的婆娘们,一个个拥到这里来,把自己平时针挑织积的私房钱从贴身的裹肚里抠了出来,慷慨地c虔诚地奉献给这些为她们解惑释迷的妇人。

里三层是这些妇女,外三层是一些听妇女阴私的闲汉。"庙会听戏文,香市看娇娇",这些闲汉既看了"娇娇",又听了比戏文还有味的妇女心事,一个个张大了嘴,一脸的坏笑。

清妍因是伶人,气质自是不同流俗。只见她长身细腰,扁圆白净的脸庞,睫毛长长的,像眼帘般掩着一双呼灵灵的丹凤眼,精巧的嘴唇犹如桜桃嵌在两个酒窝之间,待她排开众人,走到一个抽花书c说姻缘的"花花惊"妇rén iàn前站定。

围观的闲汉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痴看着她,想要听点好听的。

清妍掏出钱去讨了一张签票,那妇人一头扯,一头念道:

春日暖融融,鸳鸯游水中。

任由风浪起,生死相始终。

那妇人又道:“这是大吉签,求甚么的?”清妍道:“求婚姻。”那妇人道:“此正是婚姻签,一生纵有坎坷,也能白头偕老,为妹子道贺了!”收了详签的铜钱。清妍听后,心似有不甘,便道:"师娘,只是那男子倘未找人来说媒,这是怎么回事呀?"那妇人斩钉截铁说:"你的红鸾星还没有动!须得催动天喜红鸾星,方能遂願,成其好事。从签上看你的红鸾星当在今年春天动。"清妍又道:"倘若不动,又怎么办?"她想到吟秋是个榆木脑袋,"莫非要小女子放下脸皮去求他不成?"当然,命中注定要去求他,清妍也会放下矜持,但她必须要明白的神示。这妇人看透清妍心事,说道:"那倒不必,只须做一场和合法事,催动小妹子与那小子的天喜红鸾星c桃花运,那小子自然来求你。"清妍听后说道:"师姐可会做这法事?"那妇人道:"不会!做此法术之人需道教中上清c清微派人,才灵验。"

清妍好像知道那些闲汉的花花肠子似的,对那妇人说道:"师姐c你可以到我家去吗?抽花书钱给双倍!"那"花花惊"妇人一天下来,在天桥这地面上也赚不了几个钱,今见有这等送shàng én的好事,自然心喜,但嘴上却说:"师姐是小脚,可走不远哦!"清妍一听,笑道:"自然是坐东洋车去!"于是二人排开人群,出来叫了两辆东洋车,往清妍家而去。

围观的闲汉们只好失望的把嘴脸伸向另一个问事的小媳妇儿。

清妍的家不一时就到了。进屋坐定,献茶过后,这"花花惊"妇人听了清妍的心事,便详细地向清妍讲了这种法术:这种法术能将世上男女两人绑在一起,能催动天喜红鸾星神c和合二仙c月下老人c月合老人,九天玄女等神,从而增进姻缘。或和合或延续,或增缘或借缘,或化解阻星c小人c竞争者c第三者,令恋人或夫妻两情相悦,恩爱如蜜,百年好合。简单说就是:法缘牵线,道法为媒。

说完又道:"只要你做一场法事,管叫那小子自来找你。"清妍一听,高兴得拍手道:"那敢情好!法事要怎么做?"那妇人道:"这法事我不会做,只有请我师兄来做,因为你需做‘姻缘和合’之术。"

那妇人的师兄乃是永定河边龙王庙的一个端公。这龙王庙的庙宇显得有些破败荒凉,庭院不大,殿堂低矮,座落在永定河边,但古柏参天,绿树掩映,一条石阶直上庙门。清妍便与他去见了这端公。这端公生得高鼻深目c鹰视狼顾,听完来意,说道:要做此法事须备:男女事主双方生辰八字c姓名,方位,则由主法大师推算出具体方位;

时间:择定吉日,晚八时半后开坛做法,首次做法约一个时辰。第二c三天加持两次。

配合:做和合法事时,求法人须配合,若远程施法,须另备红香三柱c红蜡烛一对,做法时听指示,配合上香c唸咒c燃发c存灰等。

和合启效:通常为七日启效,49日内达愿圆合。催动天喜红鸾星,使恋人两情相悦,成百年之好。

清妍听后,尤其听说是七日启效,高兴得满口答应。那妇人说一场和合法事,须五十个铜板,叫交了十个铜板的定钱,清妍一一照办,只待清妍准备停当,便到那妇人师兄的龙王庙做这场法事。

清末民初,京津直隶间一带,邪教流传。其中著名的有"一贯道"c"清净佛门教"c"混元教"等,里面的道首c教头专一利用传教之名,诱奸良家妇女,污人清白。因此官府也在缉捕惩处这些邪教奸徒恶棍,故这些奸徒恶棍便混迹藏匿于僧道之中,利用神祗佛道骗人,诈取钱财,奸人妇女。这"花花惊"妇人与永定河龙王庙端公乃是姘头,专一在京师出入大户人家后院,为姨太太cxiǎ一 jiě充当淫盗之媒,无事则在这天桥地方卖"花花书",骗两个钱财度日。今见清萍不请自来,一个骗财个骗色,自是高兴不提。

清妍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向吟秋说明要他的生辰八字的目的,而是瞅着时机,装着好奇似的问吟秋是何时出生,属什么的等。陈吟秋那里知道清妍的女儿家心事,只当她是好玩,便说给她,没有想到其它方面去。

到了做法事这天,清妍下午就早早的来到永定河龙王庙,那妇人早巳等在庙门,远远见了清妍招手道:"快来!就等你了。"待清妍走近身后,她又说道:"一坛法事,是要凑够十二个人才做。今天都是和你一样的想要催动天喜红鸾星的妹子。"清妍一听还有十二个姐妹,就更放心了。开始她以为只有她一人,心里还有点犯嘀咕,要不是她爱吟秋爱得心切,她才不会一个人到这庙中来。

进得前院一间密室之中,清妍在妇人的指引下,在香案上点燃了香烛,叩了三个头,与那十一个姑娘跪在一起。只见那端公戴着道冠,身披大红缎料绣金法衣,手执法器,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十二个姑娘们。鼻孔一张一合,像是在嗅姑娘们青春的体香。

神坛上挂一幅月下老人的神像,神像背后画有红鸾c桃花二星和六丁六甲诸神将。神案上垂一块白布,上书红字:阴阴贯通,男女和合;红鸾星动,桃花运来!的十六字真言。只见端公挥舞法器,发出"嚓c嚓"之声,脚下踏星布斗走着禹步;姑娘们怀着虔诚之心,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稽首顿首。

这端公运动如簧之舌道:"阴阳和合,男女无别;阴阳贯通,婚姻成功!要参正果,须脱凡衣;清白之躯,献于仙师!献于祭坛,才能使和合二仙降临,成就自己的心愿。"

端公要姑娘们站起来tu一 yi服,姑娘们被人性本能的羞耻心羞红了脸,进退不得,彼此偷偷地窥视着,想交换一下目光。

那端公见状,知已到了关健时刻,便道:"须知我身非我身,万般造化皆由神。心诚则灵事事顺,催动红鸾降我门!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尔等对神仙不诚心,神仙怎保得尔等达成心愿?"端公的口吻是那样有煽动cy一u hu一力,一双鹰眼透人心扉。有的姑娘已动了心,伸手在解衣扣;有的姑娘在用手扯弄衣角,不知所措。

端公的眼睛一直盯着清妍,这姑娘太引人注目了。其它姑娘都是永定河附近的乡愚村姑,只有清妍是城里人,且又像貌出众,但清妍一直不为所动。正在端公无可奈何之际,一个姑娘巳解下了衣扣,露出雪白的胸脯,端公见了忙将眼睛转了过去,直直盯着。另几个姑娘见状,也开始慢慢地脱去一只衣,露出了粉红色的肚兜。端公又将脸转向清妍,他这时仿佛有持无恐了,对清妍说:"快脱!不要得罪神灵!"他要好好欣赏一下这个长身玉立的佳人。"liu áng!骗子!你在这里骗人清白!"清妍因自己一片诚心受到亵渎,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你敢亵渎神灵c辱骂法师!""神情顺乎人情,天心即是人心!神仙都要穿衣服,哪里有赤身露体的神仙?姐妹们!这是个汚人清白的骗子,大家不要上当,快把衣服穿上,走!离开这里,回家去!我们自己去向心上人表白!"清妍说完就向关着的门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这端公一见慌了,这是性命攸关之事,岂容清妍走出密室,便高声叫道:"六丁六甲c护法诸神将何在?快将这不遵道法,违反天条之妖女拿下!"话音刚落,从密室傍边小屋中湧出几个汉子,一个个满脸淫邪的向清妍围来。清妍是拜了顾莲舟为师,在学刀马旦的戏,故有些武术基础,便摆开一个架势,准备迎敌。那十一个村姑一见这些年轻汉子从小屋中冲出来,情知不妙,一个个哭叫起来。端公一见,忙高声大叫道:"不准哭!不准哭!谁哭宰了谁!"说着从神龛后抽出一把kǎn dā一来,在神案上一拍,村姑们看着在香烛下闪着寒光的刀,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吭声。这群年轻汉子见村姑们巳被震住,只剩下收拾清妍,眼见一场饕餮盛宴便要开始,一个个眼睛在昏暗中发出淫邪的闪光,一声呼啸,向清妍冲了上来。

这前院的响动早已惊动住在一间破偏房的一位老英雄——李少华。李少华这日从天桥卖膏药回来,因大冬天的,在天桥连说带比的站了一天,受了点风寒,便在床上静坐,运用内功要将这风寒逼出,寂静中听后院中有吵闹之声,中间隐约还有女子哭闹之声,他是久走江湖之人,心中自然起疑,便出门站在门前凝神静听。他住这偏屋,虽是在龙王庙后院,因龙王庙香火鼎盛之时,后院很大,供道士们居住的房屋也多,现已破败不堪,他是住在最后边的一间小屋,院中围墙倒塌了几处,田端公也未修缮,李少华平日图省事,抄近路,便从这倒塌之处进出,田端公只是来收房租而已。他几十年因怕被人看破行藏,都是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往,养成习惯,并不到前院中去。

他心觉蹊跷,便循着声音朝前院走去,刚到前院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姐妹们!快跑啊!"接着又是一阵挣扎叫骂之声,李少华情知不对,本能的一个箭步射上台阶,一脚踢开了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几个汉子正将一女子按在地上剝衣,田端公手拿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满脸凶像站在神龛前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一群女孩子聚成一团,蹲在地上发抖,脸上挂着泪水,不敢做声。李少华大喝一声:"住手!"几个正在剥清妍衣服的汉子,刚开始见到李少华破门进来,吃了一惊,后来看清是租住在后院在天桥卖膏药的老头,心头便松了口气,并不在意,继续按住挣扎中的清妍。他们想的是一个老头,何足道哉!如不识趣,将他一并结果性命。

李少华见这几个汉子并不理他,心中大怒,知道他们是藐视他是个老头子耐何他们不得。你想李少华在太平军时冲锋陷阵cshā rén无数,因其英勇,才被选为翼王护卫。现在虽然老了,但并不认为自己老,心中从未将一"老"字放在心里。他是个英雄习性,今见有人公然藐视他,不禁勃然大怒,又见他们几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剥一女子衣服,知是歹人,便一个闪身向前,抓住两个人头,互相一撞,当即脑浆炸裂,他随手扔在一边。众汉子见事不妙,忙放了清妍,一起扑向了他。田端公也挺刀冲了过来,李少华借势将冲向他的一个汉子摔向田端公,田端公避让不及,那汉子一下被戮了个透心凉。田端公大惊失色,想不到这卖膏药不起眼的老头竞有如此身手,但此时巳无退路,便一声怪叫,举刀向李少华砍来。李少华毫不张,轻闪身形,跃到田端公身后,随手将神案上的铜香炉提起,刚好田端公转过身来,被一铜香炉砸在脸上,当即半边脸没了,"扑咚"一声不吭倒在地上。李少华杀起了性,从地上捡起田端公的钢刀,几个纵身,"咔嚓!咔嚓!"几声,将剩下的几个汉子全部砍翻在地。他是身经百战之人,这几个酒色之徒那是他的对手!

虽是进入了民国,实际上李少华本能上还生活在太平天国战乱时期,并不认为shā rén是犯法的,至少在思想深处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们那代人是只认为该杀不该杀,并不问是否合法。可见一个人青少年时期的经历将影响他的一生。

杀完之后,李少华见众女孩子已吓得呆如木鸡,笑道:"大家快回家去!此处由我处理。"众女孩子才回过神来,互相挽扶着,迈过尸体,踏在血泊之中,出了房门,各自回家不提。清妍毕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在舞台上当着那么多观众都没有怯场,所以惊慌之后,知道自己得救了。便学着戏上的样子,对李少华做了一个英雄抱拳拱手礼道:"谢老英雄搭救之恩!小女子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李少华最听不得别人叫他一个"老",心头便有点不快,但见清妍出口不凡,又想起她刚才挣扎,喊其它女孩子快跑之事,知道这也是个刚烈俠义之女,也就没有好计较,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小姑娘,快回家去!"清妍指着地上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办?等明天报警之后,我为你作证!"李少华听后哈哈大笑道:"老夫是法外之人,报什么警!老夫自有办法处理!"他自己一口一个老夫,倒不忌讳一个"老"字了。说着他把几具尸体拖在一起,一把扯下神案上的白布和月下老人的神像,从屋角提过香火灯油桶将油倒上尸体,然后将神案上的香烛朝上一扔,"轰"的一声,尸体燃烧了起来。然后,李少华对清妍说了声:"走!"便拉着清萍走出了门。

李少华出得门来,去自己房里收拾了行李,和清妍告别后,连夜向湖北地面赶去。清妍送他上路之后,与之道别,自己寻路进城,在路上远远望去,只见龙王庙火焰已上房顶,并无人来救。原因是村民离得较远,就是来了也无济于事,永定河巳封了冻,哪里去取水?就这样龙王庙被烧成灰烬。

清妍回到家里平静下来,才想起来忘了问救了自己和众姐妹的老英雄姓名,懊悔不已。

且说那"花花惊"妇人,把清妍带进庙内,指点清妍烧香叩头之后,便离开庙子回自己住处去了。她知道后来要发生什么,一个女人家在场岂是不知趣。江湖中"惊门"这类人都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只是一年之中,到除夕方回自己老家,平时走到哪里,都是在城郊附近村落中租房居住。虽然当地有团练保甲,因为主要是防匪盗,见是几个妇人,并不过问。

第二天这妇人去天桥"撂地"练摊之前,绕路去龙王庙,顺便想将自己那份钱从田端公那里拿到手里。冬天早上路上行人稀少,待快要走进龙王庙时,远远望去就发现龙王庙已成为一片废墟焦土,几枝树干还冒着青烟。几个起得早拾狗屎驴粪的村民在呆呆的围着看热闹,嘴里议论着昨晚上火烧龙王庙的情景。这妇人心中暗暗叫苦,忙睁着惊恐的眼睛向这些村民打听庙中人的下落,村民们回答说不知道。

她有点慌神,只道是田端公庙子失火后,跑到别处去了,只好慢慢打听。钱看来是田端公独吞了,只好自认倒霉回天桥去了。

再说那些被救的姑娘惊魂甫定之后,时间一久,渐渐恐惧减轻,有那胆大的就把那夜发生之事讲了出来,一时间一传十 c十传百的,不久在永定河一带的村民中间流传开来。自然也传到了那"花花惊"妇人耳中,妇人听后,后怕不巳,暗自庆幸那晚自己早早离开了龙王庙,如不离开,自己也做了刀下之鬼。

那妇人想到了清妍,心中不觉生出一个恶念:何不敲她几个,也胜我在天桥站几天。主意打定,她便朝清妍家走去。

戏班的人一般都是下午去班子上排练c学戏,晚上演出,上午在家补瞌睡。清妍正在家中,见那妇人来找自己,想到那夜自己差点,铸成大错,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冲着那妇人道:"你干的好事!还有脸来!快滚!不要让我看见你!"

清妍这样一吼,把清妍娘惊得不行,不知自己闺女为什么这么大的火,忙叫那妇人快走。那妇人岂是善茬,不惊不诧的朝清妍家小凳上一坐,便一五一十的将那夜龙王庙之事,加上一些自己的想象,加油添醋地给清妍娘讲了一遍,把清妍娘吓得不知所措,半天说不出话来。清妍是个刚烈性格的女子,见那妇人把自己娘吓成这样,一时怒火中烧,上去边骂边就给了那妇人一脚,妇人也恼羞成怒,于是两人抓脸扯头发打在一处。清妍娘见状,知道自己拉不住,赶紧出门在街坊喊起来,求街坊四邻来拉架。街坊上几个卖糖葫芦c豆腐脑c还没有出门的老头小伙赶紧出来,把二人拉住。众人听了原委,将妇人一顿臭骂赶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天津有一去处,名曰:水西庄。水西庄原是天津芦盐巨商查日乾与其子营建的园林别墅,兴盛于乾隆时期。该园水木清丽,风景幽雅,旧有枕溪廊c数帆台c藕香榭c览翠轩c花影庵c泊月舫c碧海浮螺亭等胜迹,是文人雅士吟诗酬唱的佳境。

进入园内,但觉瑶池洞天,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园中凉亭暧阁c楼台水榭c绿窗小轩c鸟园马廊c奇花异木c怪石假山c曲径荷池c小桥流水无不极尽工巧,化人工于天然,集锦绣于一地。各园林之间所余空地,或筑精巧之花台,或建玲珑之小亭,参差错落,各尽其妙。

每座园林,有女墙围绕,有小门相通,造成一脉。小门或圆或棱,或虹或钟,雕石镂壁,款式新奇。门外各有曲巷,曲巷两傍种满奇芭异草c翠竹修篁。中间路引是用雨花五色彩石铺垫镶嵌,将各个园林穿珠缀玉般联系起来,由此及彼,廻环盘绕。

出入园林,满目万紫千红,花天彩地,百鸟争鸣,蜂飞蝶舞,使人心旷神怡,耳目一新。那高低起伏c参差错落的数十间房屋,有的建在假山之上,有的筑于荷花池中,观书览画,赏月吟诗恍如身在蓬莱仙境c金谷园中。

一条溪流潺潺穿过园林,两岸长着茂密的杨柳,遮住游人的面貌,隔溪就看不清楚。溪流转弯处有一座小桥,桥柱和栏杆全部是红漆的。清妍正倚着栏杆,看溪中的流水。桥柱遮住了她的面孔,稍微远一点便只能看到她婀娜的身姿。她今天约了陈吟秋到天津来相会。

陈吟秋在桥头停下脚步,他从桥柱的侧面,看见水中的人影,是清妍。微波荡漾中,容光十分俏丽。他正待开口喊:"清妍!"又把未出口的声音咽了下去。已经到了天津了,他还踌躇着,陷入沉吟,他不知道该不该背着素梅与清妍私下相会。这水中的影子多么美丽,在清澈的溪水中微微颤动,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陈吟秋一时竞找不出来。

清妍似乎发觉有人在t一u kui自己,一看是吟秋,嘴微微一张,又闭上了,娇羞地迈着轻盈的小步,向对岸柳荫中走去。陈吟秋还在欣赏水中的人影,一见人影不见了,才清醒过来,也顾不得多想,忙迈上桥,口中喊道:"清妍,等着我呀!"一面快步走到对岸,和清妍肩并肩地站在柳荫之外的海棠花下,两人相视一笑。

清妍两颊的红晕,映衬着初开的海棠,更加娇艳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避开敏感的话题,只听清妍假含嗔痴地问吟秋道:"为什么老是看着我,不认识啊?"陈吟秋没有回答,他牵着清妍的衣袖,指指前面梅花树下的石凳,缓缓走过去,并排坐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坐着,都在细细品味这甜蜜静穆的时刻。

过了好久,陈吟秋打破了静穆,对清妍说道:"清妍到我家来,永远不走了!"清妍脸上的红晕,更加娇羞。她沉住气说道:"素梅姐姐不喜欢我呀!"陈吟秋坚定的说:"别担心!我给父母说一下,他们会同意的。"清妍知道由于素梅和吟秋结婚两三年了,都没有孩子。对此,陈太傅夫妇对素梅颇有微词。毕竟"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啊!"父母无意见,还不作数。你心中如何呢?"清妍在耍小女子心眼,她要想听吟秋亲口说出:"我爱你!"三字。她紧紧的盯住陈吟秋,看他如何回答。陈吟秋念了一句:"换我心为你心,相知相爱深。"深情地看着清妍。清妍学戏中,师傅为了提高学生的文化素养,也让她们读过一些诗词。她知道吟秋说的是顾夐《诉衷情》中的,把嘴微微一撇道:"亏你读了那么多书,把‘相忆深’都错读成了‘相爱深’了。"说完很得意地一笑,很为自己能够纠正陈吟秋而得意。陈吟秋一笑道:"我宁愿错这一个字,不错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深情!"清妍更娇羞了,低头而笑,顺带用纤纤素指掐了吟秋一下。

两人渐渐谈得更多了,谈到陈吟秋将来的锦绣前程。清妍说道:"吟秋,明年你就要参加高等文官kǎ一 shi了,考中后你便可以做简任官了。"陈吟秋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kǎ一 shi过关倒不成问题,就是外人谋我甚急,国家前途凶险,外交官不好做啊!"

"是啊!只要忠心报国,其它的就不要多想了。"清妍安慰吟秋说道。幸福虽然来到眼前,时局的凶险她也略知一二。她是"梨园子弟",懂点诗词,从戏文中也学了一点历史,懂得忠孝仁义,看看眼前的时局,虽然无甲午c庚子年的凶险,但日c俄谋我之心不死,尤其吟秋会日语,又是fu u于外交部,她不能不为国家的前途担心,不能不为吟秋的前途担心,不能不为自己的幸福担心。

当夜清妍做了一个梦:恍惚中她和吟秋结了婚,梅花开得很繁盛,海棠花也开了。清妍走到吟秋的书房中来,吟秋不在。她坐下来,看着窗外的梅花和海棠花,她对着镜子掠了一下鬓发,见镜中有一枝海棠花正映衬着自己的面颊,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她随手翻开放在桌上的李太白诗集,一句句低声吟诵。吟秋走了进来,悄悄站在她身后,听她吟诵《长干行》,当她读到:"十六君远行 ,瞿塘滟滪堆"时,她停住了,没有再吟诵下去,。吟秋用手抚着她的双肩,问她:"为什么不读下去了呢?"她惊喜地侧过头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顺手拉吟秋坐下,两颊的红晕更红了,似乎要和窗外的海棠争妍斗艳。

吟秋叫清妍继续读下去,清妍撒娇道:"我不读了,我替那位长干女儿担心。瞿塘峽的滟滪堆多么危险,年年要淹死多少人。你又是四川人,以后不准你回四川了。"陈吟秋接口道:"是呀!‘长江三峡巫峽长,猿鸣三声涙沾裳’,瞿塘天下险嘛!不过那是李太白的诗。我们以后回四川,乘太古公司的洋轮,没有危险的。"

清妍又曼声吟诵起来,直到"早晚下三巴 ,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 ,直至长风沙!"吟诵完了之后,她娇憨的问陈吟秋:"长风沙在哪呢?离北京有多远呢?假如你远行归来,我能去长风沙迎接你吗?"陈吟秋抚着清妍的头发,笑道:"长风沙在长江边上安庆府附近,离北京远着呢!傻èi èi,我们回四川,同去同回,谁要你去长风沙接我呀!"清妍听后咯咯一笑,娇弱无力地将头躺在吟秋的胸前。

忽然,素梅闯进屋来,揪住清妍的头发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勾引他我男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清妍一下惊醒了,泪水打湿了枕头。她泪眼模糊,泣不成声,一直坐到天明。

陈吟秋这夜也做了一梦,他梦见自己坐在老家自己没有和素梅结婚时住的南楼臥屋里,灯光朦胧,清妍睡在床上,面向后边,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堆在忱上,润泽c柔和。他正要用手去抚摸这可爱的青丝,清妍惊醒了。她侧过脸来,脸色苍白,惊恐的看着门外,原来是素梅进来了,紧嘁双眉,用哀怨的眼光看着自己。

梦醒了,陈吟秋回味着梦中的情景,直到窗子渐渐发白。他拉开床头的电灯,(清未新政,在当时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当今袁大总统的主持下,天津装了自来水c电灯街上跑起了有轨电车,是当时中国最洋化的城市。)他写下了一首词:

津门鹊桥暗渡,乍雪梅犹凛。驿亭风凉,两处愁人独寢。

巧手难织断锦,念伊人幽梦重省。独臥罗帐,泪湿鸳鸯帎。

——《清商怨》

第二天,陈吟秋即乘车回北京,他要给父母去信,将想娶清妍为妾之事说明,由他们再去给素梅父母致意,文绍青早就带赵洪回成都文家场了。先取得双方二老同意,再征得素梅同意,这样来自素梅的阻力应该小些。这样也不枉了清妍的苦恋。

素梅精心梳理的椎髺像是乌云堆在头顶,发际插着剑形银簪,耳坠摇曳,衬托着鹅蛋形的脸庞。白玉瓶颈般的秀脖上,佩戴一串红色的琥珀项饰。短衣齐腰,长裙百褶。丰润柔美的手臂上,戴着金钏。一双纤巧结实的天脚一迈动,纤纤袅娜娉婷的腰肢一闪一闪,如玉树临风。

看着素梅手拿团扇在园内赏景,此园怪石满布,雕栏玉砌,水阁楼台,犹如桃源佳境。素梅时而仰望绿树婆娑,时而俯首小溪落红片片,金公子坐在瓷凳上不由呆了。这是他家的一处园林的一精巧亭子,铺设十分整齐,排列着春几瓷凳,今天邀素梅过来消夏避暑。这位生于富商之家的公子,崇尚奢华,嗜好声色。家中美酒杂陈,今日他特备了冰镇威士忌,在园中小酌,与素梅谈诗论画,并用留声机放昆曲唱片助兴,放的就是《牡丹亭·游园》。

金公子向素梅喊道:"文xiǎ一 jiě,过来喝冰镇威士忌!"素梅蓦然一惊,面上一红,心自跳个不停,刚才俩人先已是有点眉目传情,这下里更是尴尬了。

素梅过来对金公子道:"刚才我在池塘边得了一个上对,你来对下对。"金公子一指瓷凳说:"坐下慢慢说。"素梅坐下,随手拿起金公子渗好的威士忌呷了一口,说道:"无风荷叶动,"金公子随口就对道:"有酒诗兴高。"素梅见他才思敏捷,微微一笑,又出了一对,她今天要考考金公子的才情。"落红点点去","惊鸿翩翩来"。素梅脸一红,她知道金公子在用曹植《洛神赋》中形容甄妃的美来讨好自己。便娇嗔道:"不对了!不对了!说点其它的。"金公子一笑道:"说什么呀?来!听曲品酒!"

留声机何时停歇,素梅不得而知,她只是模糊地感觉到酒喝多了,威士忌酒是洋酒,酒劲是慢慢上来,素梅刚开始喝时,觉得它没有中国白酒的刺激,以为酒劲不大,况且酒是文人的灵感,就和金公子边谈边喝,也不在意,越不在意越喝。渐渐的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她渴望园中的清风,小溪的泉水。

模糊中金公子把她挽进了书房,她混身无力,先是从绣椅上滑下瘫坐在地,后来又被金公子扶到罗帐中陷身在绣床上。红纱灯影里带酒的她,酒晕红上脸颊,像艳丽的桃花;耳坠玲珑,项链璀灿,长臂如玉,纤足似弓,是飞燕再来?是洛水之神?是玉环转世?是天生尤物?

金公子控制不住自己,男性的本能疯狂地冲激着他,内心在痛苦中抽搐。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素梅的纤腰,将脸贴了上去,口中喃喃地说道:"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却在一起"

酒力的作用,素梅浑身软绵绵的,血管中似乎是在燃烧,血液骚动着,唤起她生物本能的冲动,在这种惝愰迷离c云里雾里中春心摇拽,花魂无主的她将手臂横在自己的眼睛上c口中娇弱的说道:"小金,我不是那种人c我不是那种人"

事情只要有了一次,就不愁二次,自从素梅在金公子家喝醉之后,两人有了关系,就越发收拾不住。素梅一方面觉得对不起吟秋,无脸再见他;一方面又贪着金公子知情识趣,温柔富贵,同时又觉得是陈吟秋先对不住自己,与戏子清妍扯不清,因此就干脆与金公子同居起来,不再回家。陈吟秋因自己要想讨清妍做小,也自知理亏,不好直接上金公子家去劝说素梅,只好写了几封信给素梅,在信中哀怨万分地说明,与清妍并无关系,只是想娶她做小,将来生儿养女,为陈家传个香火,并说明这是父母之意。谁知道不说还好,说了素梅更生气,一是气陈吟秋枉自是留洋的新青年,结果还是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二是气陈吟秋嫌她无生育能力,所以心就更铁了,干脆连信也不给陈吟秋回一个。殊不知陈吟秋是老实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陈太傅夫妇的想法,他说出来想为自己辩解,挽回素梅,谁知道趆描越黑,搞得素梅更铁了心。前两天派人到家来把自己的一些衣物首饰c诗词笔记拿走了。陈吟秋又不愿将家丑外扬,只有晚上他朝戏场里跑,去找清妍诉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凤娟娟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不自在了。你想她原是朝朝新年,夜夜新婚过惯了的人,如何耐得住寂寞。本想从良嫁个好人家过日子,但一想到自己有几个钱,哪能去倒贴钱?况且c真的好人家又有谁倒了八辈子的霉,去找一个做过私窑子的。思来想去,她决定自己来开个台基,去"人市"上买几个女娃子,稍加调教,一来给自己挣钱,二来自己也免了寂寞。

主意打定,她便收拾得妖妖艳艳地坐私包车去了"人市"。

"人巿"在后子门,这一带街道狹窄,房屋破败,冬天西北风肆虐;夏天,离此不远的"御河"又滋生蚊虫c苍蝇。这后子门有三样东西在成都是出了名的:那就是"牙牙饭"铺子c卖猪血旺儿汤摊子和做假洋烟的作坊。当然,最有名的是这里的"人市"。这里是成都贫民社会的典型。

早晨,天刚蒙蒙亮,当街的铺面次第打开,店伙c徒弟娃们一边打呵欠,一边下门板,然后扛着门板放在铺面傍边重叠放整齐,再用蔑绳揽腰一捆,防止门板倒下来砸住人,晚上再一块块依次上到门坎上。

三三两两端着饭碗的人群叽叽喳喳地湧了出来,在房主人(人贩子)的张罗下依次或蹲或站或坐,各就各位。一些不在这里住的人也背包伞地陸续而来。这些人多是四川州县的破产农民c手艺人等,到成都来找工作。不一会街沿上就挤满了人。

离雇主到"人市"来还有点时间,于是这些待雇者互相就聊开了天,先问贵姓c贵庚c籍贯等,人一熟络,年轻力壮的,而且又是多次出入"人市"者,便安慰那些新来的毛桃子(新人)"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只有饿‘死人’,哪里有饿活人的。"自信满满地给伙伴们打气。老弱妇孺者则坐在阶沿上一言不发,呆滞的目光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副不抱希望,听天由命的样子。

后面传来一阵阵嘤嘤啜泣,一对母女在最后话别,因为女儿今天就要被交了定钱的主人领走了

主人便是凤娟娟。

八点钟左右,凤娟娟的私包车停在了街口,下得车来她摇摇摆摆走进了"人市"。见到有雇主来了,待雇者的谈话嘎然而止,肃立两傍,都眼巴巴地看住她。青壮年挺起胸膛,老弱者打起精神,当奶妈的解开了衣襟,露出一对,

啜泣的那对母女低着头,凤娟娟走过去对她们说道:"你们等一会儿,我还要雇人。"一听她说还要雇人,周围响起一遍:"我来!我来"的喊声。凤娟娟笑骂道:"爬开些!哪个要你们男人家哦。"

凤娟娟是"人市"的老主顾了,她是老江湖,在嫖 客丛中炼得奸滑如油,"人市"的人贩子都怕她。她这段时间天天在这里选人,并不明说去台基,钱也不多给。而今天她要选几个在台基伺候姑娘和客人的娘姨。选人的标准则是特别苛刻:一,要有姿色。她先在整个人市走一圈,选择几个摸样过得,然后叫在一起,由她一一审查。二,要年轻力壮能干活的。三,要"体检"。她要撩起这些女子的手臂c胳膊c腿脚逐一审查。一看这姑娘内衣c身体有无汚垢,二看身上有无疮癣c疤痕等。例如,她看着一个女子的肩膀道:"这两边的疤痕是咋个搞的?""是背兜绳子勒的。""不对!背兜绳子勒的是茧疤。你这是‘姜疤’,是生疮化脓后结成的,总是不爱干净嘛!"四,性情要温和。伺候姑娘和客人,粗吼咙大嗓子,说话像放连珠炮似的不行,怕扫了客人的雅兴。五,要"清下脚",摸清这些娘姨的来龙去脉。兼带警告人贩子不要耍花招,不要中途挑唆娘姨辞工等。

这凤娟娟有她的算盘:她知道这些娘姨虽然知道台基名声不好听,但贪图工钱高,事情轻松,争着要来。而且以后眼红姑娘拿"高登"(赚钱多),嫖 客利诱的情况下还有拖下水的可能,这也是她如此苛刻地选娘姨的原因。

进入妓 院c台基,开始这些娘姨还能以"脚正不怕鞋歪"自我勉励,但是再清白的女人在金钱c利诱c陷井c威逼面前也难保不动心。

这种事在妓 院c台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凤娟娟选了三个娘姨和那个姑娘,和她们议定工钱,讲了规矩,然后给人贩子付了这几个娘姨,在待雇期间住在人贩子处的食宿费用,然后又和人贩子c雇佣的娘姨等,一起到大席蓬去写契约文书。大席蓬在后子门同东御河边街的转弯处。席蓬正中是一张方桌,方桌四周围放着长条板凳。一张长条板凳上坐了一位头戴瓜皮帽,鼻子上架着老光镜,身穿灰白色又旧又脏的长衫的冬烘先生。"人市"谈妥的交易,由他代写一纸文书,保人一般由人贩子充当,盖上自己的私章,然后由冬烘先生拖长声音读一遍之后,向凤娟娟收了手续费c担保费后,再将文书交给凤娟娟,算是雇佣关系生成有效。

那母女俩哭成了泪人儿,凤娟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人贩子则在两边劝,从中打着圆场。

最后,终于等到那母女俩一步三回头地分别了。凤娟娟坐上私包车,后面跟着三个雇来的娘姨和一个买来的姑娘回她新开的台基去了。

这三个娘姨中有一个就是魏蓉。

石磊和魏蓉逃到成都后,虽说是没有了危险,但坐吃山空,身上的钱一文不剩,二人只好到这"人市"上来找出路。找人雇佣自己,雇主是要"清下脚"(身份调查)和保人。魏蓉还好办,有人贩子愿意作保。石磊一个青壮年,单身一人,连个同伴都没有,谁敢给他作保。作保人是要有资格的,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作保的。首先,要有固定住所c职业c家眷;二要身家清白,无不端行为才能作保人。作了保人之后,被保人如果有什么不轨行为,出了事,雇主是要找保人算账的。

保人在作保之前都要再三对被保人打招呼,提醒他们受雇后的注意事项,成都的风俗习惯c人情称呼等。还有在雇主家要勤快c多做少说,不要到左邻右舍窜门聊天摆主人家的"龙门阵"(闲话),尤其在主人家捡到钱,不管多少,一定要交给主人家,因为那是主人家考验你的。

石磊这样来路不明的人是很难找到保人的。"人市"本来就有些外州县"翻了船"的人士来此隐身。所以一般保人都很谨慎。

"人市"上只有一种雇人不要保人。每天一大早,一些板车c架架车的"车老板"因人手不足临时来这里雇"飞蛾儿"(拉车的副手c或称:拉边边的助手。(笔者小学毕业那年夏天也去拉过)他们打早拉着空车前来,等待雇佣的"飞蛾儿"坐满了街沿边,肩头上挂着一根麻绳背绊。双方谈妥路程c货物c工钱,便照例由"车老板"招呼进附近的"牙牙饭"馆,饱餐一顿("飞蛾儿"往往是家里连早饭都吃不起的穷苦青少年),然后一道去装货上路。一般都是一天的路程,当天即可拿得工钱。

"飞蛾儿"既是青少年的活路,工钱少得可怜,石磊一个大男人来做此活,必然就吃亏。"车老板"也不愿雇他,工钱给多了,自己不划算,给少了,他又不愿意。而且,一车货找个青少年帮拉一下刚合适,找个大人反而不划算。所以石磊当"飞蛾儿"也是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除非他事先说明,拿青少年的工钱,不然的话根本没有"车老板"雇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石磊和魏蓉二人只好各自找门路。魏蓉因是女人,模样又端正,容易找到人贩子作保人,很快便被凤娟娟雇走了,虽说石磊过去当过土匪,但那是纠集同伙作案,而且作案对象都是边远山区的土老财。现在自己 是一个人,手无寸铁,如何敢在这九里三分c人烟稠密的成都造次,那不是找死吗!

因此石磊只好继续在"人巿"上混。

这"人市"外行人不知道深浅,其实内中水深得很,是由当地袍哥舵把子操纵的。这舵把子叫洪一龙,公开职业是卖打药的,在八宝街开了一间中药铺,因善使一柄飞叉,江湖人称:"洪飞叉"。又在东御河街开了一家"帎流"茶馆作袍哥码头的"公口"。他出入衙门,包揽词讼,结交匪类,无恶不作,是成都西门上的一霸。

有人要到"人市"上找工作,须先向洪飞叉投到,然后去找他在人市上的dài li人,即那个专写文书契约的冬烘先生肖顺清。由肖再关照人贩子,来人才能受雇。交易谈成,写好契约,在上盖一方洪飞叉的专用私章,就算洪飞叉作了你的保人了。就凭这方私章,人贩子每天就得向洪飞叉缴相当比例的收入。除此之外,三节两寿混迹"人市"的人贩子还得向洪飞叉送礼,不然的话,人贩子休想在"人市"上找饭吃。

洪飞叉还有一个生财之道——当中间人。

成都周边州县的盗匪利用"人市"为掩护作案。作案的方式有两种:一是盗匪成员以佣人c帮工为掩护,打入主人家;二是威逼利诱不是同伙,但是主人家佣人c帮工为内应。作案的对象一般选择那些有钱无势之家。内线摸清主人家的财产情况,金银钱财等物的藏匿地点,道路门径,人口及起居生活规律等情况,报告外面的同伙,然后里应外合,或偷盗,或抢窃,或"拉肥猪"(绑票)。

为了给担保人和内线脫干线,他们还要演出一场"苦肉计"。内线与入门作案的同伙往往"假打"一番,再受点伤,让主人亲见他"忠心耿耿"。同伙也配合默契,煞有其事的打斗一番,甚至把内线捆绑起来,在身体不紧要处,戳上两刀。虽然这种"双簧"事后难免露馅,但在主人醒悟之前,内线早已借故离开主人家,远走高飞了。

洪飞叉久在江湖,脚踏黑白两道,如果遇到被"拉肥猪"的人家要赎票,洪飞叉就是理想的中间人,两头说合,从中得谢礼钱。这也是洪飞叉在"人市"中的又一个生财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这石磊混迹"人市",连"飞蛾儿"都拉不到,眼见吃饭成了问题。便来到东御河街的"帎流"茶馆,他要找当地的哥老帮忙。他转过后子门街口,笔直走进"帎流"茶馆,是操过袍哥的,知道茶馆一般都是当地袍哥的公口,专门负责接待南来北往的哥弟。两眼贼亮亮的把整个茶馆堂子一扫,两手一叉,以一个骑马的姿态,端坐在长板凳上。这架势乃是袍哥跑滩来拜码头的一种礼节性招势。当即就有倌报给了洪飞叉的当家管事刘照乾。刘照乾立即来到茶馆丢个"海底"询问石磊:"豪杰有难奔梁山,英雄遇险投水泊。天下兄弟一家,四方好汉同室。山不转路转,船不行水流。大驾光临敝码头,未曾远迎,请多海涵。现备有薄酒三杯,请大哥下马"。石磊左脚一抬,跳下板凳,右脚半曲弯,丢个"拐子"礼,回答道:"带箭鸟,负伤虎。借茂林栖身,仰大山蓄锐,冒闯贵码头,有劳兄台引荐。拜当家大爷,正座三爷,管事五爷,以及六哥七弟九幺。"这番袍哥礼节做完且合拍,二人才互通了姓名,接着刘照乾又清了他的"下脚"。石磊便说自己是广元袍哥总舵把子李天王麾下的镖客,不仅精通拳脚棍棒,而且枪法娴熟,百发百中。因贩运鸦 片,与当地驻军发生斗殴,在广元巳难立足。听说洪大爷招贤纳士,故不远千里,前来梭投奔,暂避风头。随手石磊拿出了李天王的名片递给刘照乾,那是李天王原来给他的。

刘照乾接过一看确实是李天王的,因上面有李天王的暗记,这暗记只有袍哥内部看得懂,外人是看不出来的。石磊的"下脚"已清,来路也明,刘照乾便给他安排住宿,送水洗尘,备酒接风。

虽然投靠了当地的袍哥,石磊也只是找到了有人给他担保,有了落脚点,十天半月的茶饭当地码头是要管的,但也不能赖着不走,或者老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不到雇主话,管事先是要拍桌子摔碗给你做脸色,你再不懂事,就要直接给你拿言语了。所以袍哥所谓的"讲义气"也是有限度的。

石磊自然这些人情世故c江湖规矩是懂的,所以积极地在"人市"上找活干。这天"人市"上来了一个管家摸样的人,头戴瓜皮帽,手捧苏白铜水烟袋,吸着烟,一看就非常精明。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踱到一排待雇的男工面前,清清喉咙,朝地上吐口痰,然后大声喊道:"给陈老爷拉私包车,活路有搞头,哪个去?"话音刚落,几个人应声而起,七嘴八舌嚷道:"我去!我去!"管家笑道:"只要一个人哦!要个熟手。哪个是熟手?"石磊左右看了一下,见无人答应,便迟迟疑疑道:"我","好嘛!"那管家后退两步,向石磊一招手,"到这边来!"石磊跨下阶沿,心情紧张地看着管家。他实际上不会拉车,因为几天找不到人雇,落脚的袍哥码头管事已经在给他做脸色了,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吃胆大,说自己是拉车的熟手。此时见管家叫他过来,不知要干什么,心中紧张得要命,生怕当场露馅。

管家目光灼灼,像选牲口似地围着石磊转了一圈,前后左右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用拳头敲敲他的胸脯,伸手揑揑他的臂膀,用脚踢踢他的腿肚子,然后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石磊一一做了回答,管家看似还满意。"来!"管家招招手,"跑几步来看看!"

"让开!看溜溜马啰!"傍边几个好事者哄了起来,众人让开一条跑道,嘻嘻哈哈地向石磊打趣,石磊脸红筋胀的,他知道这是在考查他的功力,便咬咬牙,挽起裤脚,吸口气,甩开手脚,心中骂道:"狗日的,挖苦人。"在街中人群组成的"跑道"上跑了起来。

就这样石磊进了陜西街陈公馆专给陈家人拉私包车了。

凤娟娟台基(妓院)的妓 女来源是以下几个部分:一c是押账。穷苦人家的父母把自己的女儿押给她,得到一笔押金,少则几百元,多则一两千元;出押的时间一般三到五年。这期间这被押女子在台基上挣的钱,都归凤娟娟所有,相当于付给押金的利息,这被押女子是一分不能私有的。到押期满时,她要离开台基,则要退还先前的押金;如果她在押期未满时离开,则要以押金的两倍赔偿凤娟娟。那在"人市"上母亲痛哭流涕分别的小红便是这种押账姑娘。

二c是一次性买断,行话叫做"连根滥",中途不能取人,不退价款。但所得价款比押账低得多,一般是三c五百元,最少的几十元,最多也就千元左右。平时做生意的钱完全归凤娟娟所有,姑娘完全无人身自由。

三c是搭班妓 女。她们都是吃穿自理,收入与凤娟娟四六分成。

四c是包账妓 女。她们在凤娟娟的台基上包个房间,说定每月缴多少钱。生意自己做,盈余归自己,不管生意好坏,包账是必须要缴的。

五cjiān zhi。如凤娟娟c魏蓉等,临时下海客串一下。

凤娟娟临时客串是因为她原是私窑子出身,过去一些老主顾风闻她重操旧业,高张艳帜,打听到她台基的地址,跑来找她鸳梦重温,她不好过于假装正经,也就勉强俯就;还有就是自己看着顺眼的,别人也不嫌弃她徐娘半老,贪她风韵犹存的。

而魏蓉这类在台基打杂伺候姑娘的娘姨,则是眼红姑娘的收入,见来钱容易而动心的。遇到那不嫌弃且有意的嫖客,也就半推半就地春风一度。

近来就有一个土老财王正甫看上了魏蓉。原因是这王正甫年过半百倘膝下无子,想要娶个妾来给他续香火。他见这台基中的妓 女皆是白净削瘦c袅袅婷婷的,且年纪和自己比较起来又太小了,娶回去还不被左邻右舍的三姑六婆骂自己吃嫩草c拉命债。只有这魏蓉三十左右c身体健壮,且屁股大,是个宜男之相,便有心娶她为妾。睡了几次,见她忱席之事熟练,知痛知热的,王正甫很是满意。

当他把这个意思给凤娟娟说过之后,凤娟娟笑道:"我说你是个‘宝器’(傻子)呢c你还不高兴。我告诉你凡是在妓院中混过的人,你要她收心从良,难!"王正甫道:"一则我问过她的。她说我‘忠厚可靠,家道也殷实’,愿意从良嫁给我;二则她毕竟不是卖家子(妓 女)"凤娟娟打断王正甫的话道:"不是卖家子你咋个上了她的床的?"接着又说道:"她是我这里的娘姨,不是我买的,她要走,老娘管不到,但老娘从‘人市’雇她来的费用和她毁约的损失你要给老娘赔起!"凤娟娟不愿意少了一棵摇钱树,但因魏蓉有心要走,也没法阻拦,只好敲一点算一点。王正甫自然无话可说,最后双方敲定五十块大洋成交。

魏蓉即和王正甫到王家。王家的钱袋子自然掌在大老婆手上,魏蓉成了一名不拿工钱的仆妇。但她只愿终身有个遮风避雨的落脚之地,也就忍了。那大老婆又生性奇妒,王正甫在外嫖 娼,她还能忍受,现在竞把娼妇纳为小妾,带进了家里,但碍于"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因为自己没有生育,也不敢公开反对,但终是心中怨恨难忍,便暗中使坏,日夜盯住王正甫,不使他和魏蓉沾边。搞得王正甫还不如在外嫖宿畅快。白天还好办,夜晚就难防了。这大老婆和魏蓉住的是前后屋,只一门之隔,近在咫尺,大老婆只好加强防范。每夜都是半醒半睡的,只要王正甫一翻身,她就立即惊醒,连忙惊叫唤喊:"搞啥子?到哪里去?"王正甫如要小解出去,她也要估摸着时间。把个王正甫管制得像个囚犯,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娶回家,就在妓 院里还可以随时去嫖宿,王正甫后悔得不得了。殊不知大老婆越是这样,越吊起了王正甫的胃口,俗话说:妻不如妾 c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因此,王正甫想和魏蓉幽会的心更迫切了。这天晚上,他在茶水中放入一些在福音堂西药房买的,瞅着大老婆喝了沉沉睡去,便一个翻身下床跑到前屋上了魏蓉的床。

谁知道那药是放在茶水里的,效力被茶水解去许多,大老婆迷迷糊糊的,被前屋的动静惊醒,一惊一摸身边无人,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一下跑到前屋见王正甫和魏蓉正在如胶似漆,不由得怒火中烧,抓住魏蓉的头发就是几耳光,然后扯住王正甫的耳朵拉进后屋让跪在床踏板上。

这一下惹翻了魏蓉,只见她穿着件紧身小衣,赤着脚,开了大门坐在门坎上哭骂起来:"我好命苦哟!你龟儿子没出息,怕婆娘,进你屋就让老娘守活寡!还有你这个恶婆娘,你要霸占男人,你当初就不该让我进屋呀!"骂了王正甫又骂大老婆,闹得左邻右舍都惊醒了,披衣跑出来看究竞。

既然撕破了脸,魏蓉也就不再隐忍,和大老婆针尖对麦芒对着干,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把个王正甫夹在中间做磨心,闹得个文王不安c武王不宁。

而大老婆也不相让,动不动就披头散发,撒泼打滚,当街叫骂。王正甫实在看不过了,劝她两句,说要顾点脸面。不劝还好,一劝她反而更来劲了,反唇相讥道:"你把婊子接进门来都不顾脸面,老娘是明媒正娶的,还顾脸面?"然后是一哭c二闹c三跳河c四吃鸦 片c五上吊。把个王正甫搞得没法,只好把魏蓉送到北门外驷马桥自己的田庄上去住,与大老婆分开住,自己两边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这天夜里陈家却出事了,看门的廖老汉不知道这夜里是怎么回事睡得特别死,贼人从大门进来都不知道,让贼人把陈家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陈太傅倒把这些钱财看得淡,身外之物,陈家在州县的田地你总偷不去,这些被偷去的金银细软对生计不会造成影响。只是这蚀财有些蹊跷,这贼人怎么进门没有声响?老汉家平时晚上都睡不着,这廖老汉那晚怎么睡得那么死?二是这贼人轻车熟路地就知道自家把这些金银细软放在哪里?全不费事的就找到了。

陈太傅背地里把廖老汉找到傍边一问,才知道那晚上拉车的石磊无事,提了一瓶酒到门房来和廖老汉对酌。廖老汉本不善酒,被石磊连灌了两杯就不知东西了,石磊什么时候走的他都记不起了。陈太傅心知是石磊捣的鬼,里应外合偷了这些金银细软,本着宁与贼人打亲家,也不与贼人打冤家的处世哲学,便叫管家把石磊打发走,就说是现在家里失窃,养不起私包车了。

这石磊心中有鬼,自不多言,便离开陈家,又去投奔洪飞叉。因为是从贼人处分了一半的赃款赃物,便从中拿出几样首饰孝敬给洪飞叉,洪飞叉见了大喜,便按排石磊在自己八宝街的打药铺学做店伙,做些碾药c切片,熬制膏丹丸散的勾当。

石磊就这样在洪飞叉家中呆了下来,他倒不在乎工钱多少,只要有存身之处就心满意足了。

石磊在洪飞叉家里一久,就不安分了。他时不时地见洪飞叉的五姨太小芳子在药铺门面上进进出出,就起了色心。便想要勾引这小芳子上手。这小芳子原是西门上一家妓院的头牌红倌人,自被前来的洪飞叉看中之后,便花了一千块大洋,从妓院老鸨儿那里赎身出来,做了洪飞叉的第五房姨太太。因其年轻,会浪c很得洪飞叉的宠爱。自然也就引起了以大太太为首的几它四房太太c姨太太的妒忌。只因小芳子是妓家出身,会灌男人米汤,把个洪飞叉哄得团团转,所以那四个女人倒一时使不了坏。她本人也就持宠而娇,更不把那四个女人放在眼里,更加轻狂嚣张。

小芳子见药铺中新来了一个伙计很是精神,便也起了心,便有事无事地到前面铺面中来,要个药捡个丸的。

不久这小芳子和石磊便心许目成了,只是碍着众伙计的眼目,未成说话勾搭而已。

这小芳子的行动自然瞒不过那四个女人的眼睛,女人在这些事情上又都是特别敏感的。

这天,大太太瞅着空子,便对洪飞叉加油添醋地对洪飞叉说了小芳子一天有事无事的就朝铺面跑的事情,临末用手指一朝洪飞叉的鼻子尖上一点,说道:"你宠着那个妖精嘛,谨防有一天绿帽子给你戴起,你都不晓得姓啥!"洪飞叉哈哈大笑道:"老子行走江湖数十年,血盆子抓饭吃的角色,我还不相信哪个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不给他戴绿帽子,都算老子收刀捡挂,皈依佛法了!"

这行走江湖操袍哥的人疑心极重,走在路上被人多看了两眼,心里都要疑惑半天。最是讲究"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洪飞叉经大太太这么一说,后来其它的几个姨太太也说过类似的话,心中便起了疑心。起了疑心的人看什么都觉得像是自己疑心的那么一回事。

这石磊和小芳子还没有勾搭上手便被洪飞叉注意上了。

操袍哥的人有两种事最是忌讳:一是被别人摸了屁股;二是被别人戴了绿帽子。被人摸了屁股,犹如是挖了袓坟,是非shā rén报仇不可的,如此仇不报,也就别在江湖上混了;妻妾与人私通,那怕是被qiáng jiān,戴了绿帽子,那男的一方自不消说,是要受到严惩的,就是女的一方也绝不能宽恕,轻者赶出家门,重则处死。尤其是在袍哥中已经操到大爷舵把子一级的,更是忌讳这两样。如果在自己身上出现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而不做出强烈反映的话,那么你这个袍哥人家,舵把子大爷在江湖上的颜面扫地c威信扫地,只有退出江湖,任人耻笑,那怕你当初在江湖中,巳经操到水泊梁山舵主宋江的级别,也一样的无人睬你,只有退出江湖一条道。

所以袍哥江湖很忌讳此二事。但他们摸别人的屁股和私通c嫖宿别人的妻妾则是无所谓的。

洪飞叉在江湖中是一路打打杀杀过来的,方才成了西门上的一霸,自然得罪其它江湖势力中的人不少。平时心里也是提防着的。但还没有想到别人从妻妾这一着下手,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他想起川戏《二堂释放》中的王三巧,县令对她那么恩爱情深,她还是嫌县令年纪大了,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五姨太这么年轻,会不会也学王三巧,给老子来这一手,那我洪飞叉一世英名就毁了,老子还在西门上操啥子喃!莫非还要老子去跑滩撂地卖打药不成?想到这里,他不觉杀心顿起,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做了这个杂种,免得做出事来,坏了老子一世英名。

这天,石磊夜晚回到寝室,见一店伙送来一盆热水,盆中盖了一条洗面毛巾。他心中不觉诧异,来了这么久了,都是自己上伙房打热水洗脸洗脚,今天怎么伙计给自己打水了?他揭开水中毛巾一看,见一把雪亮的bi sh一u放在盆中,当下心里明白了。按照袍哥社会的黑话,调戏兄弟伙的妻妾叫"剪眉毛";调戏舵把子大爷的妻妾叫"扯龙灯胡子"。这是很犯忌的,就像和尚犯了戒一样,要受到严惩,不剖心也得断筋。犯事的兄弟要作出血誓:在左肘戳一刀,表明是女方勾引的,已经成了事实,以后绝不再和女方来往;不戳这一刀,则表示是自己勾引的,愿意接受严惩。

石磊犯了嘀咕:自己和小芳子彼此虽有此意,但是互相话都没有搭上,更不说成事。这事也怪不到小芳子,也怪不到自己,因此就犹豫不决。不知该戳不戳这一刀。戳了,就等于承认是小芳子勾引自己,不戳就等于是承认是自己勾引小芳子,而且二者都是成为了事实。石磊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要把话给洪飞叉挑明,自己绝不背这个冤枉过。

他将毛巾仍然盖上,才要出门去找洪飞叉把话挑明,门吱呀一声开了,洪飞叉出现在门口,说道:"老弟为难了?也怪愚兄一时思虑不周,让老弟受委屈了!"石磊张嘴便要解释,洪飞叉打断道:"老弟不必了,越描越黑,传出去,愚兄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啰!"说着一招手,身后一个伙计端了一个托盘,洪飞叉转身便走,并不听石磊辩解。那伙计将托盘放在桌上,石磊一看盘中放了三封银圆,一封十块,共三十块银元,明白这是要让他走路的盘缠。知道这里不留他了。便收拾行李走出药铺来到八宝街上,此时已是子时,万籁俱寂,一时也不知投奔何处,只是信步由缰地向黑夜中走去。突然背后一柄飞叉飞来叉入后背,一个透心凉,石磊扑倒在地。洪飞叉一个箭步飞到,将飞叉拔出,一脚将石磊踹入东御河中,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人市"开张不久,就有人在东御河流经后子门的拐角处发现了石磊牵挂在河中石板搭成的洗衣台角的尸体。

后子门派出所的jg chá赶来,找法医验了尸,判断为他杀。

街头巷尾不时可以看到小额贷款的广告。不审查c不要担保c随时可贷c立马到账。总之给人一种借钱很容易的感觉。有江湖经验的人知道,天下那有这种好事。贷款期限短c贷款利率高c要账时死缠烂打c抹黑威胁花样百出。一但借贷了麻烦也就来了。因为是民间借贷隐蔽性强,数目小,不到立案标准,加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出人命jg chá根本不管。

但偏有人不相信,要去上当。

在金华街和通汇路的交差口附近一家茶馆里此时只有三个客人。一个穿黑色打衣系绛色絲绸腰带满脸横肉的男子和另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瘦子对面坐着。二人眼睛凶狠贼亮。一看就知道是道上的恶棍。这之前进店的客人一进门看见他二人在座都怯步离开。两个茶役也像是时刻准备逃跑似的,老板娘站在厕所附近的出口;一个茶役边擦拭茶碗边用眼睛瞟他们,站成一旦有事马上就能跑的架势。

"喂!咋回事?快点回话c老子们还要到其他地方去要账!"瘦子的薄嘴唇几乎没有动的说着,脚下的厚底单鞋把地板踹得嗒嗒响。两人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肩搭拉着缩成一团的男子。

"因此c希望再等几天。"借高利贷的男子眼光落在茶桌上c身体更缩成一团了。糸腰带的男子用小指从耳穴里掏出一大块耳垢叭的一声吹了出去。

"那就只能再增加利息。"

瘦子说:"没有钱还c你可以从其它的地方借钱给我们,这很简单嘛。"

"你们都给别人打了招呼了c那个还敢借给我。"欠债男子用颤抖的手端起茶碗,碗底一滴水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把茶碗底朝天像鱼一样叭嗒叭嗒几声。如果不出交通事故就没有这回事了。他知道瘦子不但是放高利贷的c而且也是道上的人。

"还钱的方法有一个。"系腰带的男子亵笑一下。"让你老婆去做生意肯定要赚大钱。那么漂亮的女人。"

借钱男子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钱我肯定还你。全部在这c剩下的请缓几天c缓几天。"

"臭狗屎!"系腰带的胖子用脚踢到借钱男子的身上。

茶役的茶碗掉在地上打碎了。

瘦子抓起借钱男子吼道:"快答应!"

借钱男子像猪油融化似的瘫在地上。

"臭狗屎!"系腰带的胖子又骂了一句,然后站起来。

"我去小便。你好好想一下!"

老板娘慌慌张张地从厕所门边碎步走开。

"嘿嘿。"系腰带的胖子用下流的眼光盯住老板娘,摸揑了她一把屁股。老板娘一下吓得浑身僵硬作不出声。

系腰带的胖子进了厕所门,看见傍边墙壁上贴的画像。是后子门警方贴的寻找身份不明者的悬赏通告。经过复原法复原的男子像貌栩栩如生。通告上正面和侧面像都有。在厕所中看到这活生生的zhà一 piàn,系腰带的胖子手都顾不上洗,赶忙跑回茶桌。

"厕所里通告上的画像肯定是八宝街打药店的。你过来看一下!"

"那个男的,没有搞错吧?"瘦子说。

瘦子站起来又跑到厕所去再确认一遍zhà一 piàn。

东御河边发现他杀尸体一案,是一个月前的七月二十六号。警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查出死者的身份。因此在全省范围内张贴了查找不明死者身份的悬赏通告。

"报告jg chá还能捞几个。"回到座位上的瘦子盘算道。

"好啊!从jg chá那里拿几个也不坏啊。"系腰带的胖子朝耳穴巾又伸进了小手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驷马桥是出成都北门的大道,所以很是热闹。北路上来的客人多住于驷马桥一带的客栈,一是店钱比城里的客栈要便宜一点,二则进出城方便,所以这"赵洪记"客栈开在这里很是当道。

这日正值端阳佳节,全城是家家焚香,户户饮酒。只见驷马桥上薰风拂面,满河采缆高牵,两岸上男女喧嚷,观的是采龙乘披,飞于碧练;看的是画舫举棹,游于浮津,原是这沙河里正在赛龙舟。萧潇立于桥上,远观水面,百舸争流,煞是热闹。无意中见那桥头也有一妇人独扶桥拦,口咬手帕角痴痴地看那河中,萧潇觉得甚是眼熟,定睛一看原是自己以前的嫂子——魏蓉。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蹑手蹑脚地走下桥去叫爹爹和丈夫赵洪。

萧老板和赵洪翁婿二人正在客栈大堂倚着柜台一边喝酒边看着店外闲谈,见萧潇慌慌张张进来,二人神色不由一怔,赵洪忙问妻子道:"有什么事?这样紧张的样子!"萧潇并不直接回答丈夫,而是对萧老板说道:"爹c我看见嫂嫂了!"她一时慌张之中顺口还是原来的称呼。"什么?魏蓉!你看见魏蓉了?"萧老板瞪大了眼睛。接着萧潇说了事情原委,萧老板脸一沉,说道:"走!"三人丢下客栈就朝驷马桥上奔来,但到了桥上已不见魏蓉的踪影。

原来是魏蓉见时候已快到正午自回王正甫田庄做饭吃去了。端午节过节王正甫没有敢过来,租田的庄户自和一家人过节吃饭。魏蓉只好一个人无情无绪c自怨自艾地过了一个端午节。

却说这驷马桥一带有个浮浪子弟,名叫邱二。因他一双贼眼专睃妇女,故一帮闲汉给他起了个绰号:邱波,谐"秋波"之音。时间一久,他的原名反倒无人知晓了。这邱波专一勾引妇女,奸眠嫖宿,是这驷马桥地方一个一等一的奸徒。他在茶馆里喝茶打牌时,从赶场的王正甫庄户闲谈中,知道王正甫怕大老婆而把小妾避居在乡下之事,心中便起了歹意。

这一日他借口要买几斤新麦做麦面馍馍吃,提了一个口袋,便摇摇摆摆地来到王正甫的庄户家。进得院门来,便见一三十许妇人坐在院子一边的屋檐下择菜。那妇人见了他并不回避,他便对妇人说道:"我找刘庄客,想买几斤新麦子。"妇人并不搭话,自顾地剥她的黄豆。刘庄客的女人在厨房听得有人声,便应声出来,边在围裙上擦手边回答道:"哦!是老邱啊。他在田坝头收菜子,我去喊他回来,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下,老刘马上就回来。"说着便递给邱波一个小凳子,自己匆忙出门去了。

院中只有邱波和妇人两个人。邱波心中断定这妇人定是王正甫避居在此的妾。环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对那妇人道:"大姐,有没有水给我喝一口,五月间的天气太热了。"那妇人正是魏蓉,听邱波说后,看了他一眼,便放下手中的菜,起身进内去给邱波端了一碗凉水,邱波接碗时,他是个中老手,便有意无意地顺手摸了一下魏蓉递碗的那只手,试探一下。见魏蓉脸不红心不跳,并无反感害羞之意,心中便道:有戏!其实他哪里知道魏蓉是在妓院的风月场中混过的,他心里那点花花肠子岂有不知的道理,只是假颠不痴,故做不解,看他玩些什么花样。

邱波把水喝了两口,说道:"喝夠了,不渴了。大姐,来!我把碗还给你。"说着就把碗一下递给魏蓉,不妨那碗中的水因邱波用力过猛,一下掀出碗外,泼在魏蓉的衣襟上。邱波一见忙假装慌张道:"失敬!失敬!"一面用手在魏蓉的胸前拍打。魏蓉一边闪身躲过,一边笑骂道:"你龟儿子跟老娘来这一手",邱波见她并未发火,色胆陡起,便一把拦腰搂住魏蓉的腰肢,一边说道:"我给娘陪罪!"拥进了魏蓉的屋里

待刘庄客两口子从菜子田里赶回来,邱波和魏蓉二人已不知去向。王正甫知道消息后也不知去哪里找,也不敢去找。他的大老婆幸灾乐祸地骂道:"你该背时!小背时买婊,你龟儿子老背时的就讨小(小老婆),现在人财两空,你龟儿子再不拽了!"王正甫也只有作罢。

这邱波拐走魏蓉并没有跑多远,而是跑到了绵竹县东门外投靠了他的拜兄牛力海。这牛力海从北京回来,跑到安县河坝场去找过在草台戏班子打杂c跑龙套的凤娟娟,因为凤娟娟已跟了戏班子小生谢金智,无奈之下只好回到绵竹,靠哥哥牛力山的帮助,又在绵竹东门上立住了脚,只是毕竟吃过大亏的人,已经收刀捡卦,威风大不如以前了。见昔日的拜弟来投奔,且又见邱波拐带了一个像貌端正的妇人,袍哥人家不能不讲点义气,就将二人收留下来,让邱波帮他打理一些袍哥公口的闲杂事情。

邱波有一付大烟瘾,平时牛力海给的那点钱那里夠用,不久就弄得一日三餐不继。当初他诱拐魏蓉出来便是为了卖钱,他便打主意准备将魏蓉卖给牛力海,当他把想法说给魏蓉之后,魏蓉因是逃犯,身世如漂萍,哪由自己做得了主,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是后悔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听信表哥石磊的鬼话,想做百年夫妻而谋害死親夫萧树,现今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只好听天由命,活一天算一天,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

魏蓉就是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态进了牛力海的家。这牛力海是有自己的正妻的,当初他估霸万老狗之妻凤娟娟之时,也没有敢把凤娟娟 弄回家里住,而是在东门外苏兴街找了一处房子做外室。这次竞敢把魏蓉弄回家中与正室同住却是为何?原是这正妻得了个慢性支气管炎的疾病,需要人伺候。这种病夏天还好点,一到了秋冬发病季节甚是严重,终日咳嗽不断,听了使人心烦。而且病人脾气也大变,吃得做不得,说起受不得,是很使人讨厌的一种病。那里还敢有昔日的威风,自己那方面又不得行,这牛力海要把小妾弄进家来,也只有忍着。

魏蓉心想这牛家大老婆又和王正甫大老婆一样奇妒无比,恐怕和牛力海难有帎席之欢。谁知到牛家一看,见大老婆是这种情况,便安下心来。那牛力海巳是六十开外的人,帎席之间与小自己三十多岁,且未曾生育过的魏蓉来比,自然力不从心,平时就心虚气短了许多,对魏蓉自然让着三分。

人性就是如此,欺善怕恶。这魏蓉刚进牛家时还规矩,时间一长,她看出其中深浅,便与在王家的妻压妾相反,在牛家她来了个妾压妻。她整日间颐指气使,养尊处优,喝五幺六的。大老婆整天忍气吞声,蓬头垢面,咳咳嗽嗽的。整个一个病婆婆的样子,牛力海更弃之如敝屣了。

小人不能得势,一得势就猖狂,一猖狂就出事。此前那邱波从牛力海处拿了魏蓉的卖身钱,就撇下魏蓉自回成都驷马桥去了。留下魏蓉一人在绵竹牛力海家。

魏蓉认为自己这下活出头了,不仅压在大老婆之上,连牛力海也得服从她的号令,听说听教,不敢回一句嘴。一回嘴魏蓉就嘲骂他只有嘴硬。每当此时,魏蓉得意极了,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她又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一遇到她高兴,就收拾打扮一番,出门去交朋访友,喝茶打牌,轮流请客吃馆子;一不高兴就坐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一骂人,从早到晚骂个不停。一副奴才做了主子的德行。

这魏蓉在牛家的猖狂,早就惹火了牛力海正妻娘屋的几个兄弟,一天深夜趁牛力海带几个兄弟伙跑松潘c茂县c黑水c芦花去贩鸦 片c枪支之际。一行人不声不响地到牛家来看自己的姐姐,然后把魏蓉梱个四马窜蹄,口中塞上臭袜烂布,使其叫唤不得。然后几人依次轮 奸,奸后装入口袋,一鸡公车推到什邡两路口扔下,恶狠狠地警告道:"不准再回绵竹,如回来定要结果性命!"然后不由分说,其中正妻的幺兄弟从怀中抽出一把杀猪刀,顺手一刀就将魏蓉的脚筋挑断。魏蓉咕闷吭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这行人丢下魏蓉扬长而去。回到牛力海家,将钱财细软包了一些,告辞姐姐,各自回家不提。牛家大老婆的兄弟来看自己的姐姐,屋中又并无声响,左邻右舍全不知此中内情。待牛力海从松潘茂县c黑水芦花回来,大老婆只对他说魏蓉卷了钱财细软跑了。牛力海想到魏蓉是在江湖中飘的女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就相信了,并不往别处想。这一件事就这么轻轻地瞒过了牛力海。

盛夏时节,过往客商都赶在早晚赶路,一到正午便找荫凉地方歇息,所以客栈早上开门早,晚上关门晚。赵洪记的幺师一早来到客栈院子中间,大喊大叫起来:东方已发白,楼上楼下客,大家请注意,听我幺师办交接:鸡鸣早看天,早走好早歇。铺陈交清楚,来清要去白。零碎收拾齐,行李莫搞蚀。包袱捆扎紧,免得遭扒窃。

四言八句一经说完,幺师嘎地一声把门打开,送出住店客商。待客人走完,他便来关大门,突然见门口倒臥一人,见那沾满了杂草灰尘的长头发和衣着,断定是个女人。幺师以为是个路毙的女乞丐,便大声喊道:"赵掌柜!这有一个死了的叫花子!"喊声惊动了赵洪和他丈人萧老板,二人忙披了衣出来,萧潇随后也跟了出来。幺师胆颤心惊地用店里扫街门的大扫帚,躲得远远的探着身子戮了一下地上女乞丐的身子,不想那女乞丐踡曲的腿伸了一下,萧老板是老头子,毕竟见得多,胆子大,骂幺师道:"你龟儿子怕个,是活的!"说着便走过去将女乞丐翻过身来,萧老板和萧潇不由一惊,又偏着头仔细一端详——原来是魏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细如游丝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公仿佛要想用这游丝系住春光。原野上姹紫嫣红已经在雨中凋零,然而星罗棋布的农家小院的蓠芭边,,一朵朵蔷薇开了,千朵万朵压枝低,像村姑含笑的粉靥;沟垄田埂间的蚕豆已经成熟,鼓胀着结实饱满的身子,穿红裙绿衣的村姑坐在茅屋檐下剥开蚕豆壳,将翠绿的蚕豆放进篮子里。四月的川西平原。

城市里则是一束束玫瑰花,鲜红的c淡红的c浅黄的c带露珠的,装在花篮里,由卖花翁挑着沿街叫卖;浓冽馥郁的花香,薰透锦官城的大街小巷。

周凤鸣起个大早,坐在床上对荷香说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放翁没有想到咱这四川也有这江南景象。这首诗一定是放翁未入蜀时所作。如果是入了蜀以后,这诗就不是写杭州,一定是写成都了。"荷香在床上用脚一踹周凤鸣的屁股道:"快下去出门去买一把花来插在花瓶里,少在这里废话!"“要得!‘笑唤卖花人站住,这花值钱几多文?’”周凤鸣口中吟诵着,穿上鞋子下了床。

周凤鸣和荷香回成都省亲,拜见过公婆公爹之后,在家住了几日。这周凤鸣的妈周王氏虽是刁钻刻薄,但见儿子引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回家,又没有花家里一文钱,便把当初逼婚逼走周凤鸣的事遮过不提,与荷香婆媳之间还能相处。毕竟是新婚,况且儿子过几天就要离开家,回北京去,也就把那野脾气收敛了几天。周凤鸣的爹自然无话可说,非常喜欢这个孝顺的儿媳,周家有始以来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没有听到周王氏抱怨c吵闹骂人。

周凤鸣本来在家也住不了几天,拜会了原来在高师学堂的同事c师友后,便听荷香的话,到陕西街陈公馆拜见陈大傅夫妇,必竞荷香原是陈公馆的丫头。陈太傅夫妇一见他二人来家非常高兴,自陈吟秋和素梅赴京后,赵洪也另立门户,衣不如新 ,人不如旧。新雇的佣人也不太熟悉,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不像荷香c赵洪是看着长大的,所以老俩口颇感寂寞。今见原来的丫头荷香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引了一个留洋并在京陸军部任职的帅气夫婿回来,笑得眉开眼笑不说,更觉得荷香给自己老脸争了面子,无论如何要留二人在陈公馆住几天,好好陪二老一阵子。荷香和周凤鸣自然答应,于是陈太傅就吩咐佣人将荷香原来住的房间收拾出来,于是二人就住在荷香原来的房间里。妻子原来的闺房,对周凤鸣充满了遐想,对荷香来说充满了对少女时代的回忆,想到了和彭子兴的交往,又酸又甜;想到今天已chéng rén妇,看着身边的周凤鸣,荷香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每天晩上她都紧紧地抱住周凤鸣实实在在地体会这幸福,要证实这不是自己少女时代虚幻的梦境。

前两天她和周凤鸣巳去文家场拜见了文绍青夫妇,在陈家住几天之后,二人即辞别公爹c公婆回了北京。

周凤鸣和荷香回到北京不几天,周凤鸣即接到陆军部的调令,委派他去中国驻ri běn公使馆武官处工作。晚上回家他和荷香带上从四川带回来的土特产松花皮蛋c绵竹大曲,一起走过胡同这头陈吟秋的家。自文绍青和赵洪回川后,陈家显得冷清多了,院子里黑灯瞎火的。陈吟秋一个人出来接待他们,神情萧缩。荷香见他一个人,忙问道:"少奶奶还没有回来?"陈吟秋支吾道:"还没有。"荷香见状,满腹疑虑。她在陈家侍侯素梅和陈吟秋这么多年,很难得见到素梅把陈吟秋扔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的,而且还是晚上。过去这小两口只要有时间都是粘在一起的。但见陈吟秋不愿多说,也就不便深问。周凤鸣说了一些家乡的情况和要去ri běn之事,陈吟秋并不多言,似乎有什么心事。见如此,周凤鸣不便深问,便和荷香告辞回胡同这头的家。第二天即和荷香准备行李c找房东退房c到部领上任文书c订船票等,两人忙了几天,也不见陈吟秋和素梅过胡同这头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两人来陈家辞行,结果连陈吟秋也不在家,问看门老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周凤鸣和荷香只好第二天在前门车站上了到天津的火车,然后在天津乘轮船,在横滨上岸去了ri běn。

到目标国为某个目的去一次就离开的间谍称之为出差间谍。出差间谍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受过训练的职业间谍;一种是临时客窜的业余间谍。业余间谍有两个优点:一个是成本低,完成一单任务即和间谍组织无关;二是容易招募,因此隐蔽性也强。缺点是因为是业余的,所以容易失手。失手后根据合同,招募机构要给家属一笔补偿费用。

另一种是职业出差间谍。这种间谍到目标国是订有详细的进出路线和工作细则的。他们一切按计划行事,特别注意细节。因为受过训练,反侦察能力很强,直觉很敏感。行动谨慎迅速。所以这种间谍很难抓住。但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失手的原因大抵有以下几点:一是对方在自己一方有臥底,西方叫鼹鼠。自己还没有出发,情报巳经到了目标国。别人已经在张网以待了;二是接头人已经被捕反水,或者已被监视,正被对方作为诱饵等待目标上钩;三是出现突发情况打乱自己的行动计划而造成意外被捕。一般的职业出差间谍被逮都是这三个原因。也有被发现而对手故做不知放虎归山的。这就属于计中计的谍战谋略了。

周凤鸣这次到ri běn中国驻日大使馆武官处工作,既不属于职业间谍出差,也不属于临时客串,而是以外交官的身份,从事谍报工作,有外交豁免权,这是国际惯例。所以他一点也不紧张,只想好好工作,为国家做点事情而已。

荷香向房间四周扫视了一遍。从窗帘的缝隙处透出早晨的阳光照着室内更增添了一种朦胧,给人一种虚妄感。她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了,到ri běn后这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挂在墙上《泉》的油画美在灵透自然,纯真无邪,西方少女的纯美于此一览无余。她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不尽的怀思。也许自己也像那个女人头上的瓶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摔碎。

荷香对着镜子挽上头发,想现在自己的生活太像梦了。

女人心里不爽发泄的方式就是购物。

荷香收拾打扮一番挎上包出门逛银座去了,她现在已经适应ri běn的生活了。ri běn对她来说,就像当初从四川到北京的感觉。她没有所谓的在国外的陌生感。这也难怪,人的长相都和自己一样,满街的汉字,话虽然听不懂,就像她在成都听来卖藏药的藏族人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是星期天。

银座步行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大多是女人或带着孩子的女人在各个时装店出入。银座的时装店大都是年轻且有两个钱的女人来逛的。

荷香在银座逛了几家时装店感觉有点不对劲。时装店的店堂里都挂有或摆有穿衣镜方便顾客。女人走过穿衣镜前总要不自觉的看看穿衣镜中的自己。荷香在穿衣镜前试衣或走过穿衣镜前顾盼自己的时候,有意无意总发觉有另外一个身影。开始她还不在意,一次她对一件时装欲买还舍的回头留恋时,与后面的人一个对视,双方都迅速的把眼光转开,她明白了——她被盯稍了。她很镇静仍若无其事的继续逛街,心里却在盘算。荷香来ri běn之前,就听说ri běn的"怪物"(sè láng)多。她心里想,不想自己还真的遇上了这些"怪物",但她心里一点也不紧张。

荷香觉得这些ri běn人可笑,自己值得他们这样盯稍,说明自己漂亮,想到这里,她心里有点得意,便决定来个恶作剧,逗逗这个ri běn"怪物"。突然她在人群中大叫一声:"抓小偷!"说时迟那时快,她蹭掉鞋c手上拽住坤包向来的方向一阵狂奔。周围的ri běn人听不懂中文,只见她在狂奔,以为出了什么事,人群一下炸开。几个年轻人以为她是疯子,便跟在她后面追上来,一下把五c六米处正和荷香对面,而不知所措的盯稍者冲倒在地。后面追来的几个人刹不住,一下扑倒在那盯稍者的身上压在一起。围观的人一下围了上来,拉的拉骂的骂,乱成一团。等盯稍的"怪物"爬起来,荷香已不见了踪影。追了几步没有追上,便问追赶的年轻人,年轻人也说出所以然,"怪物"也就没有再追了。撵人不过百步嘛。

回到使馆宿舍,荷香对周凤鸣讲了今天的恶作剧,两人哄笑一阵后,周凤鸣正色地对她说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周凤鸣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怕把荷香吓住了,故没有对她明说,只是叫她以后少出去。荷香经过这一次恶作剧,心情好了许多,也就安心的跟着周凤鸣呆在ri běn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雾一样的雨罩住了整个东京。星期六下午在面对明治大道的飞鸟女子大学校门前,东洋车一串的排着。从校区出来的女子大学生一群一群的向东洋车走去。学校巳经放了暑假,只有体育系和参加夏季讲习所的学生来校。在排成一串的东洋车上坐满了打着各种颜色雨伞的女子大学生。一般来说是两个同学合伙坐一辆车。

在校区林荫道下走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从树枝上落下的雨滴重重地打在男子张开的雨伞上,男子仍然悠然地走着。这男子看样子有点年纪了,但是整齐的三七分开的头发仍然茂密浓黒。脸形长得也很受看。身形也不肥不瘦,脖子粗壮。从腰板挺直c稍微拿得有点高的伞迈步的身姿来看,就可以断定是个有武学基础的人。

从男子身边急匆匆走过的女子大学生稍微放慢了脚步,说声:"失礼了!"一边掠上垂下的头发,晃动着伞走去。"不c请!"看着走过的女子大学生,男子慢了一拍地回答道。"去约会吧!"男子向远去的女子大学生背影投去目光,心里联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恋人:殷井蓉也许是那样急匆匆的来找自己的吧。

男子是这飞鸟女子大学的中国文学讲师,业余时间喜欢收集中国古董,名字叫文远,是一个中国籍外聘教师。真实身份是袁大总统派到ri běn的"细作"。

那个年代中日两国间的人员来往既不要护照,也不要签证,买张船票就可以走。倘若要护照c签证,那些个革命党一个都跑不脱。

文远成功地溶入了ri běn社会。

学生中对他的评价极好,认为他是一个博学c说话温和的绅士。在青年教师中也有人就这样那样的人生问题来请教他。认为那怕只要看见文远老师,心里都会得到慰籍。文远能夠很好的理解对方的心情,选择对方喜欢听的话与人沟通。学校各方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出了校门,文远停住了脚步。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排成长队的东洋车,那锐利的目光是在上课时看不到的。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是这透过雨幕的一眼,文远就能感觉到附近没有可疑的人和车。

一辆空车掉头向他拉来。文远挥了一下雨伞,叫车停下。车号和车子所属的会社名印进了他的脑子。"送我到青山学院后街!"知道了地址后,拉车的车伕一言不发的拉着车跑开了。文远斜靠在座椅上,从黑色皮革手提包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是外务省亚洲局中国课发行的《中国月报》最新号。长期读的这个月报,对文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资料。比起每天看的《申报》来,看这些外务省翻译的摘要不但不是浪费时间,反而更能准确地判断ri běn对中国的动向。

翻看着月报,文远不时的回头看看车后。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再也不是在关着窗户的教室里,闻着女子大学生头发气味,讲中国文学老师的样子。雨尽管在下,但确认有无跟踪者的习惯是他在中国大陸时养成的。这成了他的本能。例如c文远每次坐车,那拉车的车伕样子会在他脑子里停留数日不消去。

东洋车花了四十分钟,到了涉谷的一拐角处,进入了青山学院后街的住宅区。"就到这里!"从车上下来的文远张开伞,透过雾雨看了一眼一百五十米外的一座高级公寓走了过去。

水泥墙上嵌着"常盘松"的三字黄铜铭牌。文远在门口停了下来,又一次回头看了看身后。公寓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打开了。进门后,右手边是公寓管理人的房间。把伞上的雨水滴尽后,文远挨过观赏植物的傍边,对管理员打了个招呼,说道:"有我的东西吗?"正在喝茶的个六十岁左右的管理员打开管理室的小窗口,说道:"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挤出一丝假笑。文远轻轻的一点头:"你辛苦了!"然后快步地离开了。他看出管理员正闲得无聊,想找人唠嗑几句的意思。

文远在这个公寓租了一室,是一个月前刚搬进的。原来在池袋一家旅馆傍边的公寓,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放弃。

上了三楼,文远走到自己租的那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用眼睛扫视了一遍昏暗的走廊,又仔细检查了门锁。还是昨天的事,当时他正要出门,在门后戴假发时,隔壁的门打开了,突然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女人出现在文远眼前,文远一惊,那女人问道:"怎么啦?""在这里发现蟑螂了!"文远遮掩过去。

文远对那女人产生了疑心,便悄悄地地跟在那女人的身后,上了楼顶一看,那女人正在练舞功。

今天早上他出去时,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管理员,才知道那女人是日比谷剧场的舞蹈名星。看到那曼妙的身姿,谁都会放松警戒。

文远对管理员打了招呼,任何拿着自己名片或者什么介绍信的人来找他,都不准进来,因为他屋里放有中国古代的艺术品。为此他专门给管理员塞了几张钞票。

进屋后文远脱了黑色的雨衣,进浴室洗了一个淋浴。身上的肌肉还没有松弛,水淋在上面弹成水珠向四周飞颤开去。

从浴室出来的文远穿好浴衣坐在沙发上,他拿出刚才在门口信箱里的信看了起来。是一张预约,要他下午四点在池袋的一家饭店见面的约会。四点实际上是五点半;说是池袋,实际上是赤坂。因此如果有人看了这个预约单跑到池袋去监视他的话,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而他却在另外的地方和人约会。

文远在门后戴上了假发,穿上风衣出门了。星期六和星期日他还要回别处的"家"。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他要下周星期三再来这个租房。

帝国饭店的大厅,南美洲的旅客进出着,其时正是大批ri běn人移民巴西的时代。像南美火热气候一样燃烧的说话声,飞向大厅四周,这些南美人的衣装很鲜艳,像热带鲜艳的景物。一个留着大胡子肥胖的中年男子,向一个向导似的ri běn青年展示一张纸币,听青年的解释。文远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卖香烟的柜台买了一盒香烟,走下通往地下大厅的台阶。离约定的五点半,还有十分钟左右。正是喝一杯润润喉吼的好时光。

酒吧里没有几个人,只有一个白人男子坐在吧台边。另外有三个公务员穿着的男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没有监视自己的人。文远选了一个离酒吧进门稍远的座子坐下。从这里稍稍一探身子,就可以看清进酒吧客人的脸部。如果是于自不利的客人,就可以把脸隐在柱子后面,争取得到一点思考对策的时间。

文远拆开了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此时不用说是最愉快的时候。在吧台边的白人男子出去了,不一会就搂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卖春妇的ri běn女子回来。两人大概是一边喝一杯,一边谈价格。最近这个饭店的格调在下降,为了迎合大众,丢掉了自己辛苦形成的品味。

喝着fu u生送来的啤酒,文远在心中鄙夷着。注重格调c品味的性格是无形中在中国养成的。他佩服士大夫阶层的优雅,尽管中国的国势衰弱,但士大夫阶层讲究格调c品味的气质却不减。他置身谍报世界,反而养成了讲究格调c品味这个毛病。怪不得那些欧美人在北京住久了都舍不得离开了。中国式的优雅缓慢的生活方式有一种苻合人性的腐蚀力量。怪不得蒙古人c满州人最后都被中国人同化了。ri běn人如果统治了中国,一样也会被中国人同化。自己一个shā rén不眨眼c生活在黑暗间谍世界中的间谍也讲起了排场c格调这些务虚的东西。文远对自己不满地摇了摇头。

文远看见一个女人进了酒吧。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女人。女人把酒吧扫视一遍,看到了文远。女人手中拿着卷成圆筒状的杂志在掌上轻轻敲打着。就敲两下表示没有什么事,不需要接头,各自回去;敲三下就是女人知道有监视者,而文远不知道,通知文远立即撤离。

文远把香烟盒扔到桌子上,表示平安。女人挺直身子走进文远,躬身招呼道:"是平田先生吗?"这是一个全身充满着时髦气息的女人,在

开叉很深的胸前挂着一条系着细长的金锁的项链。"你是?"在酒吧屋内顶灯照射下文远凝视着女人的脸。

浅黑色的肤色,轮廊分明的脸,一头茂密浓黑的头发,是一个典型的ěi nu,特别是那双丹凤眼迷人。

"我是森村製果的小林!"女人小声的用轻快的语调回答道。"在你百忙中得到你写的稿子,真是感谢你!"女人又弯了弯腰。"我是平田!"文远把手一指傍边的椅子,示意女人坐下。女人半倚着身子,浅浅地坐下,把手中的杂志放在桌子上,又拉开了自己的小手提包,拿出一本小册子,说道:"先生的书马上就要进入印刷阶段了,这是样品,请你过目!"说着拿出了一个杂志大小,折成对折的信封递给文远。"我过后再看吧!要喝点什么吗?""我只是把这个给你""喝点不行吗?"文远向fu u生招了招手。对方是个ěi nu,但文远把她留下来,还有其它的理由。fu u生走了过来,"请问你要什么?"文远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但是酒应该是搞他这一行的共同喜好。"鸡尾酒。"女人边回答fu u生,边调整自己手提包的角度。

女人是吃饭时喜欢叽叽呱呱的那种类型。待fu u生离开,文远把桌上的信封放入叠得整整齐齐的大衣的口袋里。女人一瞬间垂下眼帘,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胸前的金锁。

fu u生送来了鸡尾酒。女人叫西岗舞子,跳舞的舞。文远从心里这样认为,他脑子里浮现出西岗舞子穿着和服跳舞的身姿。"谢谢!"西岗舞子把手伸向了杯子。"请!"文远有一种想要触摸那端着杯子优雅的手的冲动,他希望女人就这样一直喝下去。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了。文远强制地压下了自己的感觉。

西岗舞子是外务省的打字员,自己是飞鸟大学教中国文学的讲师,因为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所以需要一些资料,因此向西岗舞子买一些外务省作废弃处理的资料。对西岗舞子来说,这也是违反外务省规定的,但为了给在熊本县乡下的父母弟弟多寄两个钱,也就同意了。反正这些资料都要烧掉,不会被上司发现的。文远又教了她一些注意事项,约定了接头暗号等,西岗舞子就觉得更不会出问题了。

她拿过文远的香烟盒,装着拿香烟的样子,从中间抽出了文远给她的报酬,不动声色地放进桌上的手提包里,然后站起来道:"那么我先走一步,失礼了!"说着她便离开桌子,向酒吧外走去。

文远看着她的背影,思绪回到了大陸时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他从香烟盒中拿出一支烟衔在嘴上,一个身影牵动了他的心,这个身影影响了他的一生。文远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1905年日俄战争时期:

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他以张顺富的假名在旅顺的那十七个日夜。和她最初相遇是他混进难民中,在旅顺街道的屋檐下。当时在中国东北有为日俄两军效力的中国间谍在暗中hu一 d一ng,关于旅顺俄军的各种消息像浊流一样泛烂在难民之中。要想得到真实可靠的俄军情报,就像是在砂子中选芝麻一样。文远的任务是为日军搞清203炮台俄军守军的u qic粮食存储,以及运输路线。

文远混在难民中,睡在屋檐下难民中的文远被一阵被露水打湿了的香味吸引,便把目光转了过去,在搜寻起来。昏暗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浮现出来。那女子正走进难民群。

殷井蓉,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文远唯一爱过的一个女子。"我想把我的一切燃烧在你的眼睛中"看到殷井蓉的眼睛,文远想起了这句外国诗。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在日俄两国进行殊死搏斗时,自己还有这样悠闲的心情。

激烈的炮战在进行着,远处的天空变成了红色。难民流开始向城外湧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文远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身影后走着,唯恐掉队了。难民队伍在站着两个俄军士兵的岗哨前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班长和一个准尉出哨亭中出来,"检查!"一声命令,难民们沉默地站住。但准尉并不是一个一个的检查难民,而是看一批,挥手放一批。到了文远这一批,准尉看得特别仔细。他突然点着文远问道:"怎么你是一个人?过来!"准尉的中国话很生硬。他见文远年轻,身上只有一个小包袱,"打开!"他不等文远打开,便自己一把抓了过去,打开包袱一看,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服,引起了他的怀疑。难民没有这样爱整洁的。"带走!"他一挥手,两个俄军哨兵跑过来,班长即用枪对准了文远。文远知道自己一但被抓进去,被俄军一审问,一搜身,自己肯定会被怀疑。因为自己根本不是旅顺人,找不到保释自己的人。

正在紧张思考对策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等一下!"准尉和文远都怔了一下,见一个女子对文远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为什么?"准尉问。"她是我男人!"那女子答道。准尉狐疑的眼光在文远和那女子脸上扫来扫去,最后挥挥手,将这队难民放过。

过了俄军岗哨好长距离,文远才和那女子说话,知道她叫殷井蓉,问他为什么救自己,殷井蓉回答说他像个读书的秀才,不忍他被俄军抓去杀了,都是中国人。

文远伸手牵住了殷井蓉透明得看得见静脉的薄薄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天晚上文远和殷井蓉在旅顺郊外的破庙中渡过了一夜。他知道了殷井蓉的身份——旅顺城里的一个妓 女。在破庙的一个角落里,殷井蓉讲述她的身世,靠着文远低声地哭到天明。

殷井蓉本身要逃进关内去的,文远留下了她,于是就跟着他在旅顺城内城外的进出,殷井蓉并不知道文远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是一个为日军fu u的间谍。

文远出身破落户家庭,屡试不第,学艺不成,只好投身行伍。日俄战争时清廷是暗中倾向ri běn的,所以暗中派出一些下级军官士兵,利用先天优势,为日军收集情报。后来民国时期闻名遐迩的吴大帅吴佩乎就曾为日军当过间谍,收集情报。有一次被俄军抓获,要不是跳火车逃跑,就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吴大帅了。

过了几天,军情更紧,文远怕殷井蓉涉险,又是小脚,行走终是不便,想将殷井蓉留在旅顺城郊一荒庙中,自去干事。无如世途崎嶇,身处乱地,豈能安居静处?不料一股流窜而来的胡子,趁乱劫掠一番,殷井蓉和文远衣饰东西掠得干干静静的,好在胡子有规矩忌讳,并不qiáng jiān妇女,殷井蓉未曾受辱。文远和殷井蓉回到旅顺城中,殷井蓉想在亲友处设法些衣食银钱。怎奈大家都在乱中,彼此都是自顾不遐,有心无力。殷井蓉四处张罗,仅得一床破絮。

这时正是残秋天气,东北的气候不比内地,文远又是南人,为生计才投了北军,今为了刺探俄军情报,来了这东北地方,任务还没有完成,身上又被胡子洗劫一空,真是进退不得。

这荒庙中窗风四射,文远便感了风寒痢瘧杂作,浑身发抖,殷井蓉在荒庙中找了一扇门板,让文远裹着破絮躺在上面,自己又去找些废柴茅草生火取暖。殷井蓉则裹了荒庙中残破的祭幛c神龛帘布卸寒。平时则出外去到附近的村镇,要些残湯剩饭回来煨热喂文远。

文远的风寒虐疾因无法找医生救治,硬靠自己年轻挺了过来,但时间却过了五个月有余,一直到了开春天气,身体才复原。

这五个月中殷井蓉不离不弃,实属难得。日俄战争不久也结束了,ri běn取代了沙俄在中国东北地区的利益和权利。文远回内地即带回了殷井蓉,并与殷井蓉结为伉俪。

文远凭着这一段经历取得了自己的日军上司福田曹长的信任。后来作为北洋政府的"细作"到了ri běn,经福田的介绍,在飞鸟女子大学教中国文学。教外国人中国文学,他学的东西足夠应付了。殷天蓉则在国内带着他们唯一的儿子和婆婆度日。

横须贺车站的出站口,文远靠在墙边,一付车票不在了的样子,用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此时一起下车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都已经出站了。绿色的车票好像在大衣的右口袋里面,是不是掉在了车上了?他转过了身子——后面没人跟踪!他确定了。

确定没有跟踪后,文远掏出车票,若无其事地出了车站。一出站他立即朝临海的公园走去。右边是军港逸所,左边是逸见上陆场。铅灰色的天空和同样颜色的海,对岸停泊着军舰。海上的冷风吹来,文远立起了大衣的领子,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星期五下午两点半在冷风吹拂的临海公园游人稀少。他走进一个在垂钓的人后面,问道:"钓到鱼了吗?"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停泊的军舰上的一切hu一 d一ng。"不行,没有钓到。"钓鱼的男子头也不回,眼睛望着海面回答道。文远挨着钓鱼男子坐下悄悄地说着,钓鱼男子则不停地点头。

周凤鸣确认文远没有带来尾巴后,便收拾起钓竿站起来和文远离开了海岸。从临海公园的游泳池傍边穿过系着游艇的码头,来到了开港纪念碑前。小栗上野介和法国海军工程师贝尔尼的半身彫像被树丛包围着,显得很落寞。

周凤鸣在彫像正面的长椅上坐下,将钓饵撤向飞上飞下的鸽子。掏出香烟,文远躬身靠近周凤鸣,周凤鸣掏出了火柴,给他点燃了香烟。文远有意不让香烟点燃,待周凤鸣再擦燃一根火的间隙说道:"陸军省幕僚监部没有出兵中国的计划。"文远轻轻地点燃了香烟。周凤鸣不抽烟,闻不惯烟味,把头偏向了一边。"没有!"周凤鸣又问:"那陸军使用的u qi?"没有什么新东西?""和原来使用的一样。"

文远站起来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

不远处一个老人正溜着狗朝这边走来。

ri běn趁欧战之际,列强无暇东顾,向中国提出了《二十一条》,国内正在与ri běn谈判。袁大总统的指示就是一个字:拖!同时又指示中国驻ri běn公使馆密切注意ri běn的动静。周凤鸣在武官处工作,他要密切注意ri běn陸海军的动向,并及时向国内报告。

这天晚上该沈玉英侍寝。袁大总统的规定:每个姨太太侍寝一周。沈玉英早早的就洗漱干净,喜孜孜地等总统临幸。她与总统是在上海的长三堂子里相识相知的。那时总统还是未遇之时,正在潦倒,是她鼓励并资助总统开了鹏程万里之路。总统也不是那些薄倖的书生,后来发迹之后,即将她接进府中。所以她与总统二人自比其它姨太太不同,别有情深。

今天晚上,总统来得也特别早。平时里他日理万机,忙于公务,到姨太太房中都是深夜了。沈玉英忙叫丫头沏了茶,二人便坐在茶几傍品茗清谈。总统自己也觉得难得有这样的清闲时光,所以兴致很高。他见沈玉英的洁白舒腕上戴了一串滴溜溜圆珠子,便道:"英子,过去怎么没见过你戴这串珠子?"沈玉英知道他是个心细如发,记忆力极好之人,也就不瞒他,说了珠子的来历。总统听完,也不责备她,知道倘若她直接来吹帎头风,自己反而放不下架子去找一个省督军办这种事,这样正好。听沈玉英说这珠子贵重,使从沈玉英的皓腕上脱下把玩。他越看脸色越凝重,把个沈玉英在傍不由紧张起来,以为自己闯了祸,用眼晴一直张着他,观察他脸色的变化。隔了一阵,总统沉重地说道:"这珠子是端午桥的,应该是十八颗。"沈玉英知道端午桥端方是总统的儿女亲家,便轻声说道:"就是十八呀!"总统是个聪明人,举一反三很快,一拍大腿接着又说道:"英子,这是极贵重的皇家之物!你我不能享受,否则要拆寿。我们袁家人男丁过不了六十,你出身低微,有今日之福,不要受享过度。当初午桥不听我言,在四川弄个身首异处,把命都丢了。"沈玉英一听脸都白了,怯生生地看着那珠子道:"那咋办?""原物奉还给朝廷!"总统顿了顿,又改口道:"奉还给清室。"

沈玉英乃su zh一u人氏,父亲早已物故,只有母親在堂。她母親柳氏,略识文字,所以沈玉英七c八歲的時候,她母亲便教她念书识。她本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見字即识,识了就不忘,旁人見她好像是前生夙慧的,都很赞许她的了不得。到十來岁的时候,她无意中翻出了家中一本相书,无事翻阅消遣,无师自通的就学会了相人之术。以后知识渐渐开了了,读书也格外进步了,於是识字读书以外,凡是女红针线,煮菜烹茶的事情,都很上手。平时无事之时就喜欢拿这相书学的东西暗中看别人家中的佣人仆妇,周围的邻居等人,结合他们的身世遭际,与相书上的说法对照,颇有些心得。沈玉英十五岁時候,因为北方闹饥荒,江南受了影响,米谷因此昂貴。玉英的家世本很清苦,平時靠她母亲做针线活儿度日,到这时物价飞涨,便度日艰难起来。

玉英家恰巧隔壁有个赖妈,乃是个吃窑子饭的虔婆,专一走街窜巷,做媒说合,乃是以淫盗之媒谋生之人。

赖妈见玉英生得像天仙般的模样,又晓得她聪明伶俐,便怂湧她母亲,把她送到窑子中去混饭吃。

江南淫风极盛,原不以女儿进娼门为耻,有些龟奴鸨儿想到女儿家原本就有那么回事,与其将女儿许配他人受用,不如就留在妓院接客生钱。所以有些妓院是全家人一起上,赚嫖客的夜合之资。

玉英母亲本觉得吃窑子饭是丢脸的事情,但为饥寒所迫。反倒觉得以為除了这条门路别无它法了,所以只得应允。

玉英是小女儿家,那里做得了自身的主,便依了母亲的命,跟着赖妈妈到了上海,因她人似西施,才如文君,赖妈妈便将她卖入沪上一家长三堂子。

赖妈妈与这长三堂子的鸨儿是姐妹,玉英倒未吃什么苦。赖妈妈又联络了许多客人,捧場的捧場,走动的走动。虽则玉英还是个小姑娘,不过她生得一副绝世的美貌,又有那聪明伶俐的性格,一般客人们个个都是爱她怜她,都说玉英是独步沪上的了。这种艳名传出来,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哪消多时,早已声震沪上了。玉英享了盛名,门庭当然热闹非常。在常人的心里,一旦侥幸享了盛名,勢必自負不凡,目空一切起來,惟有玉英不如此,原來小宛性喜幽靜,現在虽是進了繁华烟花之中,卻不减自己固有的本性,所以大庭广众之间,偶或碰到男女喧笑的事情,她也并不张扬。

所以她平日常常揽镜自照,見了自己的影子,心中常思道:我既生了這副皮骨,倘若嫁给凡夫俗子,尚且要有彩凤随鸦,明珠暗投感觉,況且現在是飄花零叶,像萍梗似的沒有归属。玉英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常言道,美人配英雄!心中便存了一个心愿,非常人不嫁,自己又暗中攒些银子,待日后遇有合适的郎君便要自赎自身。

她既然有了這种思想,便时时想择人而事,只因逛窑子的人,固然文人也有,雅士也有,大部分的人,无非是些纨绔公子,大腹商贾,显宦热僚。文人雅士虽合玉英意思,但酸儒有才無力,终不能付玉英之望;纨绔公子c大腹商贾c显宦热僚,固然富有巨金,但玉英终觉得徒有臭皮囊,怎肯把清白身躯,委事給他們!因此逡巡了几年,世无英雄,终难得寻找一个能偕百年之偶。

后来玉英遇到来堂子的袁大总统,见其面白如玉,眼射 精光,三停均称,头微大而统帅三停。正是相法中所谓的贵不可言之相。袁大总统对玉英是一见钟情,沈玉英见袁大总统正是自己要托付终身的非常之人,也倾心相授。二人在堂子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沈玉英知在长三堂子中厮守,终非长策,便鼓励袁大总统舍弃恩爱,去猎取功名,对袁大总统说道:"大丈夫当纵横四海,岂能终老温柔乡乎!"袁大总统在玉英的鼓励下,北投淮军吴大庆,从此变泰发迹。袁大总统毕竞是英雄,不是那薄倖的书生。发迹之后,任山东巡抚时即将玉英迎娶府中,宠擅专房,执掌袁府内政。玉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识英雄于风尘,成就一段佳话。

沈玉英听袁大总统说要将碧玉珠奉还清室,自然听从袁大总统的话。便从手腕上脱下珠子,递与袁大总统收起。

碧玉珠就这样被袁大总统着孙祚鹏送还给住在紫禁城中的清逊帝溥仪手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话说这ri běn伊贺地方乃是出"忍者"之地,内中有一高手叫平田耕一郎,出身于"忍者"世家,位居"上忍",在"忍者"界中人称"飞如矢",言是轻功了得之意。他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故得此名。

真正的忍术是源自中国的忍术,又名隐术(当时中国叫五行遁术),后来传到了ri běn。同空手道c柔道c少林寺拳法等一样,成为ri běn武技之一。

"忍者"这一名称是在ri běn江户时代正式称谓的,在此之前有"志能便","斥候","乱波"。正式名称确立之后,"忍者"的使命也便完成,盖原因是江户时代是hé pg时期,承平日久,闭关锁国,各地大名用不上"忍者",这"忍者"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视野虽是淡出了,但并未绝种,盖因这"忍者"之"忍术"乃是家族传承,伊贺c甲贺两地"忍者"都是亲族关系。

所以这"忍术"就传承到了平田耕一郎身上。虽无用武之地,在大名们那里得不到俸禄,但作为一种防身术却还是可以继承的。照理说"忍者"在世时须隐姓埋名,与黑暗为伍,也不能留下只言片语,以免日后东窗事发。但进入明治时代ri běn巳经进入现代社会,"忍者"也就公开了,"忍术"只要你想学并吃得下那个苦,也可拜师学艺。这平田耕一郎就在伊贺地方开了一家"忍术馆"授徒为生。

在"忍者"世界中,有四条戒律:不准滥用忍术(只能用在公事上)c舍弃一切自尊(逃命要紧)c必须守口如瓶(即便为此失去性命)c绝对不能泄露身份(这条最为根本)。但进入现代社会这四条戒律也废了。

"忍者"又分为上忍c中忍c下忍。"上忍",又称"智囊忍",专门策划整体的作战步骤。"中忍",是实际作战的指挥头子,当然,忍术也得超然出众才行。"下忍",又称"体忍",相当于现在的特战部队,是在最前线作战的实际"忍者"。三者之间有等级关系的泾渭分明。这"三忍"现在也混为一体,只是作为"忍术"修为的等级,就像空手道什么段一样。

因为中国是"忍术"的策源地,故这平田耕一郎一直想找中国轻功高人过过招,所以跑到北京来,找了几家武馆,那知人家是教拳足棍棒c刀枪剑戟的,并不与他比试轻功。他待要深入中国内地,寻访隐于名山大川的世外高人,但时间又不济,情急之下便想出一个法子,让中国轻功高人自来找他。

忍者通常在新月或阴天夜晚潜入敌方城楼与宅邸,如果总是全身黑色装束,轮廓反而会更显突出,因此,经常的基本装束颜色是深蓝。碰到月明星稀的夜晚,便换成灰色或是茶色装束。

平田耕一郎在六国饭店的客房内抬眼看窗外,北京的夜晚月色灰濛,便换上灰色的夜行衣靠,运动轻功飞檐走壁直奔紫禁城而去。

其时紫禁城因城墙高大,警卫只守护几个城门便可保无虞。平田耕一郎在白天便看好了地形,趁着夜色来到御河桥边,他并不从桥上走过,而是为了避免警卫发现,贴着临水的桥栏贴身而过,然后伏在地上潜行,几个翻滚便到了城墙几丈开外的地方,脚下一点一个燕子穿柳直上城墙中间,然后脚一借力,手一扬将抓钩抓紧城墙垛口,手抓住绳索便上了城墙。

上了城墙之后,平田耕一郎手搭凉棚四下一看,只见紫禁城内三大殿c御花园,千门万户黑沉沉一遍,唯有东南角有灯光,便跃下城墙,在黑暗中,“刷刷”几下,又跃上大殿顶上顺着灯光而来。跃至有灯光处的院落,便见有人影走动,他不敢造次,便伏在屋脊上观察。只见正房内有灯光最亮,不时有人进出。他想这应是中国皇帝住的屋子了。便悄无声息地跃入院中,躲在假山背后,待无人进出之时,飞至屋檐之下,用脚勾住房梁一个倒挂金勾,用手微微戳开窗户缝,向屋内望去。只见一雍容华贵的宫装妇人坐在书案之上,她的对面坐一小孩正背对窗户。妇人手中拿着一本书什么的,正在检查小孩的日课的样子。傍边站立一宫女和一太监模样的男子。平田耕一郎想这就应该是中国逊位的宣统皇帝和她母亲隆裕太后吧!

这日课检查一时半会看样子不会结束

"忍者"绝对不能“发福”,由于得时时隐身在天花板上c地板下,甚至悬挂在树上c屋内支柱上,只用手支撑自己的体重,因此,"忍者"必须注意不让自己的体重超过六十公斤。以人的臂力来讲,能够只手悬空与敌方打斗的上限体重是六十公斤(不信的人,自己试试看)。"忍者食"以谷物为主,低热量c低脂肪c高蛋白质。主食通常是糙米c小麦c蕃薯,配菜是黄豆制成的豆腐c味噌,其它是梅子c蔬菜c芝麻c鹌鹑蛋等。会增强体臭的食物,例如韭菜c肉类c葱c大蒜c姜,嗜好品香烟等,一律列为禁品。而且,"忍者"时常洗澡c洗衣,目的都是去掉体臭。另外,松子c榧子等植物果实,也是"忍者"的主食之一。

"携带食"也很重要。一旦接获任务指令,无论是野外露宿,或是潜伏在敌方宅邸天花板上,身上都必须有"携带食",以便维持体力。干燥芋头,可以串成项链,挂在颈上;蒸熟的米,晒干后,可以防腐。二者皆可用开水冲泡,成为充饥快餐。此外,用麦角c梅子c冰糖搅合成药丸,便成为"止渴丸";"兵粮丸"用红萝卜c荞面粉c麦粉c山芋c甘草c薏苡c糯米粉,全部磨成粉末,浸泡在酒中三年,待酒蒸发后,揉成桃子核一般大小,一天仅吃三粒,便不用担心会耗费体力。还有一种"兵粮丸",是用红萝卜c麦粉c糯米粉c蜂蜜c酒,用文火熬干,再揉成小丸子晒干,一天服用三十粒,便可以获取必要的维生素。"兵粮丸"应该是战争时,兵士们固守城池时用的吧?总之,这也是主要"忍者食"之一。

但平田耕一郎老是这么头朝下挂在房梁上t一u kui房内,时间久了血液直湧头上,纵然是"忍者"受过训练,也不是个办法。他便跃身下来,将廊下灯笼轻轻熄灭,自己站在暗处,贴着窗户向内t一u kui。

屋内之人因在明处并未发现屋外灯笼已经熄灭,只听那隆裕太后道:"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学习英文须要注意书写,我虽是不懂英文,但这书写得工整与否,是人都看得出来的。你老师庄士敦要想让你出洋留学,已经在我面前说了几次。似你这样潦草敷衍,将来何以担任复辟大任!"只见那孩子闻言,离开座位伏在地上向那宫装妇人叩头谢罪,起身后垂手站立一傍。站立一傍的宫女将书案上的书本收拾放入书架。

原来这是中国皇帝的书房,平田耕一郎想。

又听那隆裕太后又说道:"小德子c把今天袁世凯送的什么珠子拿出来给我看看!"叫小德子的男子"嗻!"的一声便进入傍边一个小门内,一会儿叫小德子的男子从内室捧出一个盒子放在书案上,并将盒盖揭开。只见那隆裕太后从盒中取出一串珠子,碧色的珠子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很是耀眼。平田耕一郎在窗外看得眼都直了,心想就是此了。

只听那叫小德子的说道:"太后,这珠子原是慈禧老佛爷驻跸西安时赏给端方的,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了民间。这次袁世凯找着又献回宫中"隆裕太后打断小德子的话道:"这袁世凯还算有良心,知道好歹。""那敢情!这也是咱皇上洪福齐天,这样宝贝的东西他消受得起吗?"那小孩听小德子这么一说也凑过头来看稀奇。

主仆二人说着话,隆裕太后把玩着珠子。

屋内的人说些什么,其实平田耕一郎一句也听不懂。但那珠子是宝贝他却看得出来,他决定对珠子下手,盗走珠子,挑战中国的轻功高手!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两颗"兵粮丸"挥手一弹,将屋内两盏灯火打灭,这下屋里屋外一下陷入黑暗之中,隆裕太后惊叫道:"怎么回事?来人啊!快将灯火点亮!"随着喊声,院落中各屋皆出来了人,手中提着灯笼,朝这正屋跑来。待到众人跌跌撞撞c手忙脚乱地点亮书房中的灯烛之时,隆裕太后发现放在书案上的碧玉珠与盛珠子的盒子皆无有了踪影。隆裕太后大惊,以为是这些进来点灯的太监宫女趁乱摸走,便勃然大怒,骂道:"胆大的奴才,吃了豹子胆了,敢偷摸老娘的东西!小德子!来人将这几个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小德子一声"嗻!",这进来点灯的太监宫女吓个半死,齐雨刷刷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齐称:"冤枉!"

内中有那胆大的,叩头中偷眼观察隆裕太后脸色之际,发现书案上有一封白色信封模样的东西飘落地上,马上便断定不是宫中之物,因为宫中的书札信函等都用huáng sè,便忙拾了起来,呈给隆裕太后:"老佛爷!你看看这个,这不是宫中之物,或许与失去的珠子有关。"这些太监都听过评书《三剑俠》,知道塞北鞑子草上飞赛毛遂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的故事,便联想到珠子被盗上去了。紫禁城内外不植树也是怕有贼人进来行窃行刺,这点隆裕太后也知道,故那太监一说,用眼一瞟,便知果然不是宫中之物,便忙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封信,抽开一看,隆裕太后不觉大惊失色,原来是一封日文信。

就这样碧玉珠又流落到了ri běn。

(上集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隆裕太后见状,即着内务府的奴才带上这封日文信,去京师jg chá厅报案。京师jg chá厅接案后,见是事涉皇室,又牵涉ri běn,势必惹动外交,不敢怠慢,忙知会外交部派人来商讨对策;一面又派刑警去紫禁城堪查现场。去的警员在案发现场找到了那两颗打灭灯烛的兵粮丸;外交部来人也翻译了那封日文信,信的内容如下:

知会中国武林:我乃ri běn忍者"上忍"高手,来中国寻找轻功高手不遇,特在尔等皇室作下重案,显我轻功。如尔等要寻回汝之皇室重宝,请赴日一叙!

平田耕一郎

京师jg chá厅长一见事关国家体面,又涉ri běn,现在国家对日交涉本来就棘手,又添了这档子中日两国武林争霸斗狠之事,便连夜做成公文,呈袁大总统裁夺。

袁大总统便找来幕僚长杨士琦i shu长阮忠枢c内史夏寿田等人商量对策。他原想把点子多的王揖唐也找来,但一想王是亲日派,这种涉及ri běn的事找他来不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士琦,安徽泗县人。举人出身。是个对人性绝望的知识分子,没有朋友,公事之余只是在家读书,绝不出门应酬。但是后来袁大总统称帝失败,他自然也受到牵连,退出政壇,息影沪上,堕入封建士大夫的俗套,"英雄无用处,酒色了残生。"娶了两个妙龄妖姫,醇酒妇人,以娱晚年。这两个妖姫一名"小波菜",一名"小白菜",就是这"两盘菜"葬送了他的性命。一日他外出归来,不意撞见这"两盘菜"正在家中与他三儿子玩3p,当即把杨士琦气得发昏,瘫坐于沙发之上。这三人尤其是他儿子吓得半死,"两盘菜"菜中的"小白菜"胆子大,当即找出毒药来,滴于茶中灌入他口内,结果他性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阮忠枢,字斗瞻,安徽合肥人,袁世凯幕僚,民国时期政要。出身于淮军将领家庭,由李鸿章推荐入新建陆军,管理军制饷章文牍机务。成为袁大总统的重要参谋人员。在北洋初期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官位是内史监,他不仅是政府内部不可或缺的能人,还是袁大总统专门对付南方一些桀骜不逊的军阀如张勋的利器。

袁大总统和 阮忠枢 的相逢也可说是一段英雄风云际会的佳话。当年袁大总统未发迹之时,从上海到山东,身上阮囊羞涩,偏偏遇上阮忠枢 。旧时的读书人,史书读得多,闲暇之时,又涉医卜星相,故能识人。阮忠枢一见袁大总统,大为投机,而且在相互的交谈中, 阮忠枢知道袁大总统将来可能要成就一番事业,所以,倾其所有以赠袁大总统。也是慧眼识英雄之意,这类故事不绝于史。袁大总统发迹以后,找到阮忠枢 ,聘请阮忠枢做文案。自此成为莫逆。袁大总统对外说:袁就是阮,阮就是袁。

袁大总统真乃英雄也,沦落风尘之中,不但得美人之识,也得策士之识。这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际遇。

夏寿田,则是个才子,书法极好。出生于今桂阳县莲塘镇大湾村。夏寿田自幼十分聪明,七岁时祖父就指着屋后的白阜岭要他作一首诗。他不到三步就吟出了“九嶷蜿蜒天际来,峥嵘冠日排云开,聩然一落千万丈,蛟龙伏走失青崖”的诗,使祖父大为惊讶。曾任粤汉川汉铁路督办钦差大臣端方的总文案。

三人既是袁大总统的幕僚策士,又是密友。袁大总统把这三人找来,可见大总统对此事处理的踌躇。在书房坐定之后,仆役献过茶,袁大总统讲了案件的原委,然后说道:"这个案件的处理可大可小,可明可暗。说大是事关国家的体面,须惹动邦交,对日交涉;说小不过是一国际窃案尔。可明则是通过外交途径要求ri běn辑捕窃贼;可暗则是由我处理,对外并不声张。这管警政的赵秉钧正因此案棘手,才呈于老夫之处。老夫也两难,故请诸君一议。"说完他把眼光向众人扫了一圈。

杨士琦此时思绪却想到一边去了:甲午战败之后,朝中有人将惹动中日战争的根源怪罪到时任中国驻朝商务代表的袁大总统。这也是人性的丑陋,自己战败了,不检讨自己的无能,反而去找他人泄愤。其实中日在朝鲜开打之时,袁大总统已离开了朝鲜。为此事荣禄还问过李鸿章,被李鸿章担代过去了。这时,袁大总统正在天津赋闲,每日无事就到中下级官僚经常去的茶馆喝茶,一进茶馆那些官儿就开玩笑说:"看c曹操来了!"袁大总统也不以为忤,泰然处之。可见当时袁大总统就被时人目为操c莽一流。这个称呼倒并不是现在的逊清遗老遗少发明的。

杨士琦正在这样想,见大总统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忙将思绪拉回,开口道:"此事依在下之意,还须‘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为上。"阮忠枢一听,一拍大腿道:"杏城此计正合我意。以我中华之大,要找几个轻功的绝世高手并非难事,只是这高手须去ri běn应战,且是暗地里行事,要会日语才行。须知找这轻功又好,又会日语的高人却是难事。"夏寿田接言道:"我倒知一人,虽不会日语,但她夫君却会。"袁大总统一听,说道:"午诒这么说来此人是一个女流?""正是!""那正好!以一女流而挫倭氛,更壮我国威!"杨士琦说道。阮忠枢在傍说道:"午诒c快说此人是谁?她夫君又是何人?"夏寿田却不急着说出此人名姓,而是先说此人的能耐,他要吊吊几位大佬的胃口,以免众人看不起女流,便说道:"此人一直隐于市井之中,能文能武,所习九天玄牝剑法最是精妙绝能,巳臻化境。其轻功,间关万里越贼垒取贼首如探囊取物。乃聂隐c红线一流人物。而此人还有一好处,乃是一绝色女子,最不易引人注意,是执行此项任务之最佳人选。至于日语一事,可由她夫君帮助,况且她夫君也是一身好武功,只是轻功不及乃夫人也!"众人听了皆觉得此女子是最佳人选。阮忠枢听说是一绝色佳人,又有如此了得的功夫,便动了好奇心,忙道:"午诒c你快说出此女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大总统好派人去请!"夏寿田一笑道:"不急!此女就在北京。姓文,名素梅。乃外交部参事室i shu陈吟秋之妻。"众人"哦!"了一声。袁大总统听后,道:"这就好办!全不费功夫。着即叫陸徴祥去bàn li此事。他是外交部长,此事牵涉外交,正该他管。"夏寿田道:"大总统且慢,只是""只是什么?"袁大总统眼光锐利地问道。夏寿田便讲了素梅因丈夫陈吟秋娶妾而同其分居,现在与金公子同居的事后,又补充道:"恐此女未必愿与其夫君同去ri běn。"杨士琦道:"当动之以民族大义,劝说此女与夫君抛弃前嫌,共同为国争光。"阮忠枢道:"老夫深知女人习性,尤其稍通文墨之女人,最是心高气傲,容不下男人纳妾。以义动之,恐难奏效。"他听刚才夏寿田说素梅能文,故有此担心。袁大总统道:"说道纳妾,此事不难!我叫英子去劝劝她。女人与女人总比我们这些老爷儿们去好商量些。现在是办共和的时代,也要让女人们出来办办事嘛!"说完他哈哈大笑,众谋士也跟着笑了起来,觉得大总统这个主意好。

袁大总统在纳妾上就比陈吟秋爽利得多了。

在他的众多妻妾中,除了正妻于氏为人谨慎c贤慧明理之外,其他的姬妾虽然个个貌美如花,但是,她们的身世和素质则普遍较低。二姨太黄氏,是豆腐坊的黄家女儿;四姨太柳三儿与五姨太红红,都是出身于花街柳巷的风尘女子;七姨太范氏,是袁世凯奶妈的女儿;八姨太叶氏,原是地主家的丫环;九姨太贵儿,也是别人家的婢女;十二姨太汪氏,是一个船夫的女儿;十三姨太周氏,杭州西湖上的一位名妓;十五姨太翠媛,竟是他的六姨太洪氏的亲侄女。

这夏寿田为何对素梅的轻功知之甚详,这其中有个缘由。金公子在京中集有一文社,这夏寿田就是其中一员。平时无事,这文社一帮人常在一起写诗填词,谈书论文,赏鉴古董文物。素梅与金公子同居后,这类聚会金公子自然要带素梅参加。一来二去,素梅与文社成员自然成了文友,常在一起唱和。

深秋初冬的一日,文社成员在颐和园石舫聚会,此季节颐和园游客很少,园内甚是寂寥,昆明湖已结起筷子头厚一层薄薄的冰。清谈到晌午,"广德楼"的伙计挑着食盒,将文社订的席桌担来,在石舫摆好,大家依次入座。三杯两盏之后,座中有人道:"光是吃酒,这颐和园中此时光景无甚助兴,甚是煞风景。"素梅自与吟秋分居之后,有点自暴自弃,性情也为之一变,变得豪放不羁。女人在婚姻爱情上受了打击,性情都要变。素梅此时多喝了两杯,便接话道:"小女子可舞剑为诸君饮酒助兴。"话音一落,众人包括金公子在内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因为一是大家都不知道她会舞剑,二是也没有看见她手中c身上有剑。素梅也不理会众人,退出席来,用眼扫视了一下石舫内的空处,道:"此处太窄,不能尽吾之性!"说着飞身一闪跃入湖中,众人"啊!"了一声,都睁大眼,张开口,惊得目瞪口呆,心想素梅一定落入湖中了。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拥出石舫。只见湖中一团剑光围住白影,在湖上薄冰层上腾挪旋转,上下翻飞。冰和剑光的寒气阵阵袭来,众人不觉缩紧了脖子。约莫一刻,众人正看得发呆,突然寒光一闪,湖上了无声息,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背后一声清脆的声音道:"小女子剑舞可添诸君饮酒雅兴否?"众人回头一看,素梅已在舫中自己的座位上,正微笑看着外面的众人。众人惊得面面相觑,跌跌撞撞地拥了进来,并不落座,而是围着素梅七嘴八舌地连问带议论起来。其中有那多事之人还拿了一个酒杯投入湖中的冰面之上,只见手起杯落,应声沉入湖底,湖上冰层连杯子都乘不住。大家都啧啧称赞素梅的轻功了得。

大家又问素梅舞的剑到何处去了?素梅笑而不答,一挥手众人眼前一亮,一柄寒光闪闪c杀气逼人的宝剑就拿在手中,手一挥,这宝剑又不见了。素梅的轻功和剑术这两手把众人震撼得目瞪口呆。

由此,文社诸君子都知道素梅是前辈剑侠的传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这ri běn国天皇有三件神器:天丛云剑(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据说是天孙降临时,天照大神授予琼琼杵尊并由ri běn天皇代代继承的宝物。也是表示君权神授之意。这三种神器,两千年来一直被当作ri běn皇室的信物,为民众所膜拜。如果继位的天皇没有这三件神器,或者三件神器中缺少一件,那么天皇皇位的合法性将受到质疑。

三件神器的八尺琼勾玉一直存放在ri běn皇居(皇宫)之中。放置勾玉的木箱上着锁,用青绢包裹,四角扎有紫色的丝带。

另外两件神器则放在伊势神宫。这神宫在ri běn三重县伊势市,是ri běn神社的顶点。其中内宫是祭祀ri běn皇室始祖神:天照大御神。

陈吟秋是以外交部派遣到ri běn出差的名义,顺便带着自己的夫人到ri běn观光旅游的,名正言顺,毫不引人怀疑。素梅此时已被袁大总统三姨太沈玉英认为干女儿,自然也就算是袁大总统的干女儿,陈吟秋也就成了袁大总统的干女婿。驻日使馆知道有这层关系,自然对二人十分巴结,把二人安排照料得十分周到。荷香见xiǎ一 jiě和少爷到了ri běn,和周凤鸣高兴得不得了,一天围着素梅和陈吟秋转。只是见素梅和陈吟秋不似从前那样亲密,知道他们有一些隔阂,也不在意。素梅和陈吟秋也没有告诉他们此次来日的目的。

陈吟秋c素梅c荷香三人去游览了几次皇居周围,就像当初在国内荷香未结婚一样,主仆三人走哪里都一起。三人都很怀念过去的时光,但是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这ri běn皇居在东京都中心地带。

皇居外苑内铺设细石子,人踩上去沙沙作响,就会引起守卫的警觉,且人在沙石之中一步一陷,根本没法跑动,只有一步一步的走,速度很慢。这乃是为了防止忍者刺杀天皇所为。这沙石铺成的外苑广场一直到皇居的正门,正门面对的乃是二重桥。因护城河水深,旧桥较低,所以在桥上方再搭一座桥,称二重桥。桥下的护城河,河面宽数丈,河水也深数丈,水平如镜,远看皇居绿瓦白墙,茶褐色门廊,宫宇苍茫,绿树掩映,垂柳倒映护城河碧波之中,一切显得诗意般的宁静和优美。

不过在素梅的眼中却是另外一回事,广场上虽是碎石铺成,以她之轻功,走在上面断不会发出声响,且又植有无数苍松翠柏于其间,正适合她跳跃躲藏,掩她行迹。只是这护城河面太宽,过河之时不易躲藏,易被皇居守卫发现。想到守卫,素梅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便对陈吟秋道:"少爷,我们回去吧!"她现在对陈吟秋的称呼也变了。过去是:吟秋。叫得亲切c甜蜜;现在是干巴巴的:少爷二字。陈吟秋自然知道这称呼变化的深意,心中只是一阵酸楚,但他对素梅的称呼仍未变,还是素梅二字。素梅也知道陈吟秋能够体会自己称呼变化的微妙深意,但仍然这样称呼,这样硬挺,不让陈吟秋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又恨又爱,又悔又羞的复杂情感。这次不是沈姨太太晓以民族大义,动之以情,她根本就不会再见陈吟秋的面,更不会和他以夫妻名义到ri běn来。白天他们是夫妻,晚上二人却是分床而睡。两人都尴尬,想起过去恩爱甜蜜时光,恍若隔世。

当夜,素梅在陈吟秋陪同下来到皇居外苑广场边沿,素梅在松树阴影下隐住身子,换上夜行衣靠,捆扎利落,对陈吟秋一声:"我去了!"便在碎石铺地c松树成林的广场中消失了踪影。陈吟秋眼睛一湿,想到夫妻一场,如今素梅此去蹈险,告别叮咛之话都不曾说得一句,也是怪自己不该娶清妍为妾,要是素梅此去不回,自己将何以自处。想到这些,不觉悔恨交加,便不顾一切,踩着地上的碎石"咔嚓咔嚓"地向皇居护城河边走去,心想万一素梅有个什么事,自己也好就近接应,就算自己不会轻功,自己武功也不差,能对素梅派个用场。

他这样想着,一步一步穿过广场,向皇居走去。这"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早巳惊动二重桥上的护卫,便一个个端好枪,瞄准响声方向,只等来人露头,便上前抓捕。

这时,素梅早已来到广场边沿与二重桥之间,在松树上y xg观察,耳听得陈吟秋走在碎石上的咔嚓脚步声,眼观二重桥上护卫的戒备,心中甚是着急。但此时也无法阻止陈吟秋过来,心想陈吟秋武功甚好,断不会吃亏,就算被护卫抓住,也只是说是想看皇居夜景,以他外交官身份,量无大事。这样一想,素梅心就宽了下来,不再担心陈吟秋。她趁护卫将注意力集中在陈吟秋处,就地一滾,到了护城河边,然后贴着河堤闪到二重桥边。桥上是端枪瞄准广场的护卫,素梅一个大字形贴在桥栏杆外,身后是水,然后一闪一贴,毫无声响的过了二重桥,桥上护卫毫不觉察。桥头即是宫墙,素梅轻轻一踮脚即上了墙头,墙内的树又伸出墙外,素梅一抓树枝,轻轻上得树来,在树上隐住身子,慢慢地观察皇居深院。此时她才发现要找到天皇的寝宫非是易事。这皇居内树木成林,虽是便于隐蔽,却因树木挡着视线,却也难于观察。素梅只好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树,慢慢寻找。

素梅跳跃了好一阵,来到一个绿树掩映的人字形大屋顶的建筑面前,她在树上观察到,只见这大屋顶周围用方形木柱支撑,形成空阔宽大的屋檐,四周皆是如此。屋檐进深约有一丈余宽,然后才是窗户门廊,廊下挂有冬瓜形红色灯笼,室内灯火柔和光明。细听并无人声,也未见有人出入。素梅想:寻找半时,倘不知天皇寝宫在何处?就见此处稍有人气,何不进去一探究竟!于是从树稍上一个飞身,轻落屋顶,怕被人发现,便爬在屋瓦槽中,顺溜直下屋檐下,一个倒挂金钩,隐入房樑之上,然后仔细观察。

只见屋内一对老年夫妇跪坐席上,正在品茗,二人并不说话。室内并无它物,唯一矮小茶几,周围是屏风,有一宫女模样的女子,正在一傍渗水抹茶。这时素梅听见屋外有整齐的脚步声,转头在暗处一看,见是一队卫兵正绕大屋外巡逻一圈而去。素梅想此处应是天皇的寝宫了,这老年夫妇应是天皇夫妇。素梅随手一挥,一封书信飘然而至天皇茶几之上。其实天皇夫妇二人正齐眉举案,对饮香茗,待放下茶杯,突见几上有一封书信,很觉诧异,四下一看并无动静,再看抹茶的宫女,宫女似未觉得有异,仍优雅缓慢的抹茶,眼睛盯在抹茶缸上,并未看天皇这边。

天皇不动声色,慢慢将那封书信拆开,只见上面用日文写道:

ri běn国天皇陛下钧鉴:

吾本中华一女子,乃因贵国忍者平田耕一郎无端挑衅我国,夜入皇宫,窃走我逊清皇室太后碧玉珠一串。中华人物,上国衣冠原不屑与这宵小之徒计较,但事关国体,故来贵国一游,三日内吾当取陛下之神器八尺琼勾玉,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特此知照,勿谓言之不预也!

中华女子文素梅

天皇看完书信大惊失色,皇后一见,忙问道:"陛下何事?脸色如此苍白!"天皇把手中的书信一挥,说道:"传侍卫长铃木!"

素梅顺原路返回,回到皇居外苑广场中时,陈吟秋已在松林中等候多时。原来陈吟秋虽是在碎石上踩得"咔嚓咔嚓"作响,但并不出松林,那二重桥上的护卫并不敢走入松林中搜寻,怕中调虎离山之计。陈吟秋见素梅无事,便接住素梅,二人回使馆宿舍。素梅运动轻功,飞跃而出广场,在一楼房下等陈吟秋,陈吟秋则又"咔嚓咔嚓"地踩着碎石,穿过广场而来。那二重桥上的护卫听广场松林中的"咔嚓咔嚓"之声远去了,一颗警惕的心才放了下来。

话说这平田耕一郎回到伊贺地方,一心等那中国轻功高手前来寻他,等了几日不见动静,只道中国人不敢来了,也就把这事放下。一日正在与几个弟子在后院教习那"忍者"之术,忽

然外面的弟子来报,说是有东京警视厅的役人来访。平田心中甚是诧异,不知何事警视厅的役人(官员)来找他,忙吩咐众弟子几句,自己跟了报信的弟子来到外面。只见两个警视厅的役人神色凝重,并不与他寒喧,直截了当地问他中国之行的事。平田才知道是为了此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两个役人讲了一遍。说完之后,一个像是头的役人说道:"你虽然没有触犯ri běn的法律,但你却为ri běn惹来了侮辱。现在有支那女子夜入皇居,挑衅神圣的天皇陛下,皆是因你而起。如此次支那女子得逞,你要剖腹自杀谢罪!"接着那役人讲了支那女子夜入皇居,递信给天皇陛下,皇居内外竞无一人发觉,倘若她行刺陛下,简直易如反掌。这是帝国的奇耻大辱。倘若真被她盗走神器,那天皇陛下将何以统宇八綋,立威万邦!故警视厅要平田带领弟子去东京保卫皇居,戴罪立功。

平田听警视厅这役人头说完,惊出一身冷汗,明白自己闯了大祸。他万没有想到中国人会来这一手: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他惹的只是一个退位的皇太后,而中国人却直接惹到了现任的天皇,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可见中国能人之多。事以至此,平田也无退路,只有遵警视厅役人之命,选了几个"中忍"的弟子,跟随役人到东京而去。

杨士琦等人这一计果然高明,ri běn人对此事也不敢声张,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只看素梅三日内从皇居之中盗得八尺琼勾玉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其实ri běn人又中计了。只是此次之计乃是陈吟秋所出。你想那皇居之中,何处存放八尺琼勾玉?如何得知?只有明说要盗他的琼勾玉,使他加强防范,便可自然得知这琼勾玉存放何处。

这ri běn人果然中计,为了加强防范,御敌于国门之外,首先在护城河中将平田带来的"忍者"埋伏于水中。平田带来的弟子都是高手,技艺超人,擅长使用剑c钩等各种兵器与飞镖等暗器;他们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水中屏息可长达五分钟,如用特殊器具可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他们善于在水面和水底搏斗,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这种种的超人技能是通过非人的磨练才能习得的。

其次沿护城河两岸又布满了陸军省派来的卫戍部队近卫师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二重桥以及护城河上的桥,全由士兵守卫。

皇居内存放贡奉神器八尺琼勾玉的神殿外围由皇居卫队层层包围守卫,殿内则由宫内厅的官员将包裹八尺琼勾玉的盒子团团围住,几个人眼都不眨的盯着。

临近皇宫的街区则由警视厅的jg chá戒严守卫,外苑广场中也布满岗哨,依树而立,不许走动,因为一走动,脚下的碎石就要发出响声,反而影响对来者的判断,只要求一但发现来者,立即开枪射击。

皇居侍卫长铃木cjg chá总监c陸军大臣组成神器护卫事务室,坐镇皇居,统筹指挥全局,定要保证八尺琼勾玉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里外将皇居保护得水泄不通,只待我中华儿女如何突破这层层封锁,取得天皇神器八尺琼勾玉。

这ri běn地处东方,天亮得早也黑得上。初冬时节天在申时便已黑了。寅时天便大亮了。故素梅来ri běn后特别注意这天黒天亮的时辰。这申时天虽已黑了,但ri běn巳进入现代社会,与农耕社会的昼耕田c夜读书,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到了申时,天虽巳黑了,但并未进入夜晚,街上还是人头攒动。不过皇居周围因为非是商业区,故很为冷清。

东京正在搞庆祝日俄战争胜利十zh一u nián庆典。街上熙熙攘攘。面对皇居外苑广场的高层饭店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庆祝海报。巨大的文字写着"日露战争胜利十年"。每个字的大小宽三十米长四十米。街头红灯笼闪烁,店铺门口堆满了各种有关庆祝的旅游纪念章。银座是步行者的天堂,到处是迎面略带刺骨寒风而步行的人们。无论是谁都仿佛不急着回家,都被银座快乐的节日气氛所吸引。

在山崎饭店的酒吧,门一打开音乐的旋律就流淌出来。天花板上的吊灯像星空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星光,给人梦幻般的感觉。陈吟秋提着考究的手提箱走到进来,门童见是一张不认识的脸,见陈吟秋像一个旅游专业来实习的大学生,忙殷勤地向他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陈吟秋一进得门来,视线正好落在大厅弾钢琴的女子身上。女子弹的是一部白色的钢琴。被肩长发是亚麻色的,湿湿的,给人一种妩媚的味道。陈吟秋像是很久没有亨受到酒店这种氛围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着沉着的步伐向前台走去。从钢琴台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前台。陈吟秋靠在前台,钢琴急速的弹起了节奏感特强的"密斯特"旋律。

素梅今天彻底地改变了自己的装束,只要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是一个中国女子,只会认为她是一个彻底欧化了的ri běn女子。她和陈吟秋是三天前入住这家欧式饭店的,每天晚上都要来饭店的酒吧喝酒弹琴。素梅的钢琴是在成都女子高等师范学堂时学会的。在北京时又和金公子去了几次六国饭店,在饭店的酒吧弾过几次,在这里弹一点都显得不陌生。

这家山崎饭店离皇居很近,是东京少有的高层建筑。素梅和陈吟秋入住后,特意要了一个顶层窗户朝皇居开的的房间。三天来,白天他们都在房间里,用陈吟秋向武官处周凤鸣借来的望远镜观察皇居内外的动静和进出的路线。此时陈吟秋的手提箱里装着素梅的夜行衣靠。

素梅换了一首曲子弹了起来,曲子是陈吟秋最喜欢听的"威登·布鲁斯"。陈吟秋直盯着演奏台的素梅,素梅的表情很认真,专心的弹着这首单曲。灵巧的手指跳动着,眼光迷蒙。陈吟秋心头不觉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忙低头呷了一口威士忌,才遮掩过去。一曲弾完,素梅走了过来,陈吟秋向吧童做了一个手势,给素梅要了一杯苏打水,他不敢要酒,怕有气味,今天晚上是约定三天的最后一夜,素梅要行动了。

山崎饭店的酒吧在楼房最顶层,可以边喝酒边欣赏东京的夜景。素梅喝了一口苏打水,随手提起陈吟秋放在桌边的手提箱走进了转弯过道里的女厕所。进厕所后,素梅在格子间内换上夜行衣靠,将自己换下的衣服装入手提箱放好,听了一下外面无人进来,便在马桶上一蹬翻出格子间,这样从外面看格子间的门仍是闩着的,给人一种里面有人的假象,然后从早就看好的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ri běn是个地震多发国家,所以一般的房屋建筑不高,由于又是海岛,多台风,所以这房上的屋瓦特别宽大c厚实c沉重,以免被台风刮落。不像四川房屋的瓦那样脆弱。以素梅的轻功,踩在上面如履平地,毫无声响,转眼即到了皇居外苑广场。那在皇居外围街区戒严的jg chá,因是在地面上hu一 d一ng,故对自己头顶之上毫无觉察。素梅以这三日的观察,知道外苑广场的松树林中每棵树下皆有人戒备,故不进入松林,而是跃上树顶,从一棵树顶飞跃至另一棵树顶,踏着松涛林海,跃至护城河边。这ri běn处于海洋之中,天气好天气不好,风都是很大的,尤其空旷之处。这外苑广场平时就是风声习习c松涛阵阵,所以在树下戒备之人一点也没有发觉素梅从他们头上而过。

素梅在一棵树顶止住脚步,将身子轻轻爬在一条树枝之上,并不惊动树下之人,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铁丸,向着那护城河中一撒,只听"刷"的一声,水中冒出三个人,呈一字状横在河里封锁河面。水面露出头顶,素梅不待那三人行动,又是三颗铁丸直射那三人头顶,那三人一声不吭就横了过来,在河面正好一字浮出,形成一座浮桥。素梅飞身跃上"浮桥",飞踩着这三人过了护城河,一个飞燕迎春上了城墙边上的大树之上。

这时那在河边巡逻的士兵突见河上浮起人影,发出一声喊:"来了!"整个皇居内外突然一下黑了下来。这是事先的约定:一但那中国女子来了,立即拉阐停电,让那中国女子找不着北!平田也跑过来,一看是自己带来埋伏在水中的三个忍者徒弟,忙叫士兵将三人拖上堤,一摸并没有死,只是被点了穴位。平田又不会解穴法,只好等时辰到了自动解穴。

此时皇居内外一遍漆黑,只听见一阵阵来来往往急切的脚步声。素梅在树上不觉暗笑,觉得这岂不是正合我意,便在树上随着那急匆匆的脚步而跳飞跃腾挪,来到一黑糊糊的大建筑物前。从轮廓看素梅判断不是前几日来的天皇寝宫,心中想到应是此处了。

皇居内外的守护人员都知道有人进来了,除了几个头头外,其它的人都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只当是行刺天皇的刺客,一个个紧张万分,按照预先的方案向供奉八尺琼勾玉的神殿集中,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神殿围住。这自然给素梅指明了神器保存的地方。素梅运动轻功从这些人头顶上走进神殿,素梅轻功绝妙,速度又快,这些人全然感觉不到头顶上有人走过,就是微有感觉,用手去摸头顶,也摸不出什么,只当是自己错觉。人眼四处都可以看到,唯有看不见自己头顶。

素梅进得殿来,殿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是习武之人,这感觉特别灵敏,很快就判断出殿中有一群人围坐,便飞至这围坐之人群身后环绕走了一圈,判断出神器八尺琼勾玉就在这围坐之人群正中的神案之上,这围坐之人每人出了一只右手按住这装琼勾玉的盒子。素梅在暗中微微一笑,从衣袋中掏出几枚细微如蜂刺的金针,左右开弓向这围坐之人抛出一个圆弧,这些人感觉后胫项脖上似蜜蜂蛰了一下,一惊不由自主地一下缩回伸出的右手,朝后脖子上拍去。同时他们又马上伸出左手去按住那盒子,只是神案上你按我的手,我压你的手,没有按住盒子。几人大惊,其中一人本能的狂呼一声:"开灯!"瞬间神殿内外灯火通明,众人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连眨几下眼睛,才看清神案,果然不见了那装八尺琼勾玉的盒子。守护盒子的几rén iàn面相觑,沮丧的瘫坐在座位上。

话说素梅拿到盒子后飞身跃出殿门,从守护的士兵头上几个蜻蜓点水,便飞出殿外,上了树梢。她趁守护人还来不及布署围追堵截之时,从棵树枝飞向另一棵树枝,三下两下便上了皇居城墙,面临护城河,以"一苇渡江"之法踏波而过。这"一苇渡江"乃是用芦苇抛于江中,然后自己坐在芦苇之上,双手作桨划行而过江之意。这乃是得道的高僧才有的能耐。素梅乃是用剑削下几条皇居城墙边大树上的树干扔向护墙河中,这树干上有枝有叶,在水面浮力很大,然后自己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轻点几下浮于水面的树干飞身而过护城河。

此时正是子时,夜色正浓,护卫的人都知道"刺客"已经进入了皇居,故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皇居之内,万万没想到此时"刺客"已经得手,正在出皇居而去。过了护城河,素梅跃上外苑广场的松树之上,和来时一样踏松枝,飞屋顶,回到了山崎饭店的厕所之内,换下夜行衣靠,将各种暗器和八尺琼勾玉盒子一起在手提箱内装好,然后一袭刚才的晚礼服,将手提箱贴着腿侧提着回到了山崎饭店顶层的酒吧。

陈吟秋还靠在吧台喝酒,见素梅回来心里松了口气,装着很随意的向吧童做了一个来一杯的手势,吧童过来,陈吟秋说道:"香槟!"

素梅在他身边将手提箱贴着吧台放下,自己用身体挡住了手提箱装着微笑的样子看着陈吟秋。她不敢开口说话,怕吧童听出她是中国人。吧童把香槟送来,陈吟秋用日语说道:"请!"素梅装着听懂的样子,端过杯子将香槟一饮而尽。她确实有点口渴了。这时刚好一个西洋女子演奏完一曲小夜曲,素梅把被肩的亚麻色长发一甩然后朝钢琴台走去。

坐在酒吧另一角落里的男子,端着酒杯走到了陈吟秋傍边,身体刚好挡住了素梅放的手提箱,二人说了一阵话,那男子喝完了杯中的酒,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很自然地弯下腰提起手箱走出了酒吧。

一个小时后这个男子坐上了从东京车站开往横滨的第一班火车。这个男子到横滨港后,又登上了英国太古轮船公司从横滨到中国天津的"威尔士号"客轮。"威尔士号"客轮当天上午九点起锚。

陈吟秋c素梅夫妇上午九点也准时出现在客轮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天皇见神器八尺琼勾玉如此严密防范仍然被盗不觉勃然大怒,立即召开有首相c陸军大臣cjg chá总监c外务大臣c皇居侍卫长的五大臣御前会议。会上做出如下决议:

一c不对外声张,防止被新闻界和国民知道,动摇天皇君权神授统治的合法性;

二c以警视厅刑事部c陸军宪兵队特高课成立"皇居不法立入事件调查本部"调查追回神器琼勾玉;

三c由外务省向中国政府秘密交涉,要求中国政府施压中国武术界退回神器琼勾玉;

四c首相c皇居侍卫长居间协调,将进展情况随时向天皇汇报,听后玉音裁夺。

御前会议结束后,调查本部立即在东京警视厅成立,那警视厅刑事部c宪兵队特高课都是办案能手,这案子指向又是如此明确,作案者在作案前给天皇的信中说明了事情原委和作案者姓名。现在第一步是要查这"中华女子文素梅"离开ri běn没有。于是这些刑事们分别给各个轮船公司打diàn huà,询问有无一个叫文素梅的中国女子订票乘船离开ri běn?很快就得到了文素梅乘坐英国太古公司"威尔士号"昨天上午九点离开ri běn的信息。刑事们惊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好快!一查轮船航班时刻表,"威尔士号"明天早上七点抵中国天津港。调查本部马上由宪兵队的刑事发电报通知ri běn中国天津驻屯军特务机关长福田派人在天津港挡截文素梅,务必挡获神器八尺琼勾玉。

另一批刑事则调查文素梅背景c同船回中国的中国人情况,以防同伙转移c藏匿琼勾玉。

调查结果显示文素梅是陪同夫君陈吟秋出差来ri běn的。夫君陈吟秋是中国外交部参事室i shu,早稲田大学法学博士出身。刑事们又立即到早稲田大学去查了陈吟秋的留学档案,对陈吟秋的情况搞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会武功,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天津驻屯军特务机关长福田。

其它船上的中国人就是几个回家探亲的横滨中华街中国料理的厨子和一个飞鸟大学的中文糸教师文远。

因为情况如此清楚,调查本部断定琼勾玉就在文素梅c陈吟秋夫妇手中,被二人随身携带回中国,因此严令特务机关长福田务必截获。至此调查本部才松了口气。

ri běn天津驻屯军是根据《辛丑条约》在天津驻军的。最先称清国驻屯军,总数达 1650 人。其中天津因有日租界,驻军最多,司令部设在海光寺。进入宣统三年(1911),辛亥鼎革,ri běn乘机增加驻屯军的人数,改清国驻屯军为中国驻屯军(俗称天津驻屯军),司令部仍设在海光寺,司令官少将级。ri běn宪兵队也设在海光寺(后迁至原新华路1号)。和另一支驻在东北的ri běn关 东 军一样,是钉在中国肌体上的两颗毒瘤,是ri běn在中国的罪恶渊薮,给中国人民制造了不少的灾难。

宪兵队特务机关长福田接到电报指令后立即做了布置。在先他在ri běn驻屯军的指令下利用亲日分子,组织hàn jiān队伍。操从成立了"三同会",由ri běn士官学校同窗会,留日学生同学会及中日同道会组成三个亲日团体,一切hu一 d一ng听命于他。因为天津港由中国政府控制,截劫神器八尺琼勾玉之事又不能声张公开,日军不能出面。所以他决定利用这三个亲日团体的成员在素梅c陈吟秋夫妇下船出港时下手,自己则隐身现场指挥,毕竟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争取不显山不显水的夺回琼勾玉。

客轮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此次返回中国,因为任务完成了,素梅才有心思欣赏大海。上次去ri běn的时候,因有心事,加之与陈吟秋刚复和,彼此心里都有点尴尬,所以也无心去赏海景,终日闷在客舱里。现在有了心情,便在甲板上看海水,海水的那种厚重c深沉震撼人心,素梅久久的注视着,心潮澎湃,想到自然界的伟大,人的渺小,不觉珠泪涟涟。陈吟秋在傍边看了,不知什么触动了素梅的心事,也不敢多问。两个人毕竟不同从前了。只是默默地陪伴着素梅。他想起了该把昨夜在舱中填的一首词给素梅,或许能够转移她的情绪,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船上的英式便笺,上面用钢笔写的一首词,递给素梅,说道:"昨晚写的,请才女斧正!"素梅白了他一眼,默默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水龙吟》:当年花下流连,那时曾向卿家道悲欢转眼。人还如昨花已不留,却道而今踏青马走,乱烟荒草,剩一番风雨一番怨尤。各自暗含春愁。休道伊人去杳,有校书锦笺诗稿,翰墨舒卷,清词争俏,对人犹笑,把酒微吟,夜来旧侣梦中重到!请从今秉烛挥毫,填词莫输南朝。

素梅看了,当然明白陈吟秋心思,便在这英式信笺背面一挥而就,写了下面这首词,到底是才女,只见她写道:

《往事贺新郎》:往事卿思否?十年来几嗔几喜,相偎相守,漫道悲欢如水去,提起心头都有。卿自置一觞一缶,笑拔金钗闲指点点桩桩。欲说还摇手,恐化作皤然叟。何妨愦愦居人后,更夸甚笔摇千字,胸盘二酉。对酒当歌,卿试舞长袖。离披红溜,为卿尽先生五斗。醉看娇娥掣双肘,画堂春昼容卿长守,卿好做并蒂偶。

陈吟秋觉得词的题目就暗含了素梅对自己的讥讽,只有苦笑。此时暮色四合c海天一色。素梅单薄的身影仿佛要被海风刮去。陈吟秋脱下自己的泥子大衣,披上素梅身上,挽着素梅的手走下舱去。素梅倒没有拒绝,虽然刚才在词中口气很硬,但是心里对陈吟秋还是有几分歉疚。自己因为练习轻功的原因,与吟秋一直没有孩子,自己也想要一个与吟秋的孩子,但是一直怀不上。这次吟秋娶了清妍后,清妍不久就有了有了身孕,已经息影舞台,专一在家保养,等着生产。与吟秋分居,自己也有责任。想到这些,素梅心中止不住一阵叹息。回京后何去何从?她巳打好了主意。船明天早上就到天津港,素梅决定在餐厅用过晚餐后,即与吟秋去舞厅跳舞消磨时间,这应该就是最后的一曲华尔兹了。素梅在心里自艾自怨想着。

曙色微,已经隐约看得见天津港的轮廓。这时轮船停了,一条小艇靠轮船停下,从轮船舷梯上来一五十多岁男子,去船长室之后,然后在客舱领班的带领之下,依次找到文远c陈吟秋夫妇的客舱房间,说明来意将三人带下客轮上了小艇。小艇在海上辟开两条白练,在客轮前面带领客轮入港而去。

天津经过清末新政c几任洋务派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经营,在当时已成为中国最洋化的城市,这在前回书中已经说明。这天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商社的白领c来津进货的各地客商把电车车厢挤得满满的。贺淳之一边紧紧的抓住车厢内的吊手一边看着窗外。再过两三分钟就到家了。说是初冬天,十一月份的天津已然很冷了。回家洗洗然后到去年淹死的同事家去吊唁,今天是他的zh一u nián忌日。同事家在城郊,现在只有寡妻和儿子住在一起。贺淳之今年五十八岁,再过两年要退休了。是天津港的领水员。领水员这个职业不单是上领水艇带路那么简单,有时还要代替领水艇长把船开进港或者开出港。要取得这种资格需要当过三年船长,驾驶过三千吨以上的船舶。贺淳之五十五岁就没有当船长而改行做了领水员。当船长时跑过世界各个海域。

死了的这位同事是跑海的老手,但大海的脾气无法预料经常会给人无情的袭击。同僚那天等台风过境后才出的港。开始西南风把海浪打到防波堤,接着又开始吹起了西北风,这样海里形成了三角大浪。领水艇被波浪一个打到礁盘上,就这样他再也没有回来了。

发现死尸是在五天后。全身被魚咬得令人不敢多看。

贺淳之在摇晃的车内把视线转向车架。在进电车之前他在商场买了一盒十八街麻花。如果同事还活着肯定和自己一起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同样是忙碌的一天。早上五点到了码头,检查了工具箱。点检了双眼镜c秒表c领水指令c领水员证,戴上白手套,五点二十分登上了领水艇。艇前头插通用的红白上下的领水艇标志旗。最先领进港的是一艘利比利亚国籍的船。国籍是利比利亚,实际船主是格鲁吉亚人。船主要缴固定资产税c企业税c营业税c所得税等,加在一起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国际海运的利润薄,为了避税船主一般不将船在自己国家注册,而是选择税少或者不收税的国家注册。

今天贺淳之上了几个船,为了工作和这个船长那个船长的握手客套。斯堪的纳维亚三国和俄罗斯的船上不单有船长夫人,还有女船员。他和她们也谈笑几句。其中挪威的一个女船员是十八个月前来过的。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这位女船员是在船上当fu u员,她对贺淳之记得很清楚,戴着和zhi fu颜色相同的绛色帽把高兴地紧紧抱住他。贺淳之过去是跑世界各国的老海员,各种外语都会一点,对和外国女人打交道都习惯了。

作为领水员只能导船是无能。

约过她吃饭后,贺淳之想到今晚在港口海员俱乐部,抱着能够ti g一ng免费性fu u的金发女郎年轻的,来一曲慢四步也不坏。

最后贺淳之上的是英轮"威尔士号",在领船进港之前,他照惯例上船和船长做了各种例行公事,然后带领文远c陈吟秋夫妇下客轮上自己的领水艇,将"威尔士号"领进了天津港后,小艇并不驶向平时停泊的专用码头,而是驶向大沽口方向,进入海河干流,溯河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电车到了一个站乘客动了起来,眼前出现一个空座位,一个伙计样的小青年正想坐上去,"你坐!"贺淳之向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站着的老人说。老人向贺淳之瞥了一眼坐了上去垂下头开始养神。看样子并不是特别想坐。

贺淳之今天早上把素梅等三人领下"威尔士号",用领水艇送到潮白河约走的堤口上岸,见着三人骑上被五名骑马的精壮男子带来的马绝尘而去,他才掉转艇头回领水艇停靠的码头,向上司销了差。他并不知道内情,过去经常有这类事,管领水的上司和这些领水员利用领水艇从大船上搞点走私,接货c接人,从而逃避海关的监管是常事。

对于体力自己还有充分的自信。登那些巨型外轮的舷梯自己连大气都不会喘一口。单凭这一点就取得了那些船长的信任。所以在电车上他喜欢让座,表示自己不老。这也是感觉自己老了的一种心态:总要证明自己不老,或者至少比同龄人年轻。

他又想起四天前的事情。家里没人。不知道是谁把他家门前的花草树木砍得一踏糊涂,这些花草树木是他的最爱。报警吧又不是多大个事儿,问当地街坊的混混c青皮,又无人承认干过此事。况且贺淳之也讨厌混混c青皮,怕东问西问的被他们敲竹杠。电车过海河大桥了。重金属的轰隆声压入车内。疲惫的乘客产生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感。穿着长袍的贺淳之就在这个时候感觉手臂"滋"的一声痛了一下。贺涥之以为是被什么女人的胸针刺痛了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女乘客,也就未曾在意。这时满车的人都动了起来,电车到了一个站。这是全巿的中心换乘站。满车厢的男女都面向车门挤起来。让给座位的那个老人也站起来了。不知道是谁把贺淳之的肩膀往下压了一下,贺淳之不由自主地跌坐在那个位置上。眼前是晃动的人的墙壁。贺淳之摸了一下手臂,不是很痛,但感觉到贴身的内衣湿漉漉的。电车上又挤上一些乘客。贺淳之眼睛发晕视线模糊一下睡了过去。电车朝终点车場跑去,车厢里人渐渐地少了。只有贺淳之眼睛半睁半闭地睡着。感觉身体在海里沉下浮起。电车的轰隆声已经远去,只有迷糊的感觉包裹自己全身。电车到了终点站乘客全部下完。车内清扫员走近贺淳之拍拍他的肩膀说:"喂喂,到终点站了。"像是醉了但没有酒臭。"终点c终点c起来!"清扫员又推了推身体。搭拉着脑袋的客人一横咕咚一声倒在了车厢地板上。清扫员"哇"的一声跳开身子跑去喊站台上的人。

车厢内的地板原封不动的放着十八街麻花礼盒,贺淳之已经断气了。

原来福田等人在港口客轮码头赴了空,来见素梅夫妇,顿时紧张起来。本来张网以待,此时人却不见了踪,又不可能上船去搜。但岛国人心胸狭窄,心胸一狭窄,心思自然就细密,马上就想到利用领水艇出港这条思路上来。因为过去ri běn的特务间谍也有类似hu一 d一ng,利用领水艇偷上偷下日轮,从而逃避中国警方c天津租界俄方特工的监视c追杀之事。福田便派"三同会"一个hàn jiān去领水艇码头打探。一打探今天果然有一领水船回来得很晚,而这领水艇正是领"威尔士号"入港的艇。福田断定是这艇接走了素梅夫妇,同时他一个激灵,他发现在东京本部给他用电报发的中国乘客名单中有文远的名字。这文远在日俄战争中是受他指挥的一个中国下属,战后又是由他的介绍进入了飞鸟大学教书。现在正是学期中,他突然回国就可疑,今天在码头没有看见他就更可疑。福田断定文远与被盗的琼勾玉事件有关。但又一想中国人同名的多,会不会是同名的。于是他命令"三同会"的人去北京陈吟秋的家和外交部跟踪盯梢陈吟秋夫妇,查找琼勾玉下落;同时另两路人马一路去文远家看他是不是回家了,另一路人马去暗杀领水员贺淳之,他现在反正没有用了,福田决定杀他泄愤,好好的一盘棋被一个小卒挠输了,害得他在码头扑个空。其实福田内心深处是知道自己的疏忽的,作为一个有多年特工间谍经验的人,竟然没有料到这一着,他觉得以后上司追查下来,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追查lán jié琼勾玉,关系到天皇陛下皇位的合法性的重大事件在自己这一环节出错了,肯定自己只有切腹自尽,以谢天下。所以下令暗杀贺淳之泄愤。

但福田没有料到的事情还有:原来陈吟秋夫妇回北京后,陈吟秋住进了杨士琦家中;素梅被沈玉英接进了中南海和自己住在一起。你想那杨士琦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平时公余只在家里看书,门前冷落车马稀的一个人家。陈吟秋住进之后,那有人注意得到。陈吟秋也是个嗜书之人,杨士琦家中藏书又多,平时无事则静心读书,杨士琦回来二人则品茗清谈,宾主二人甚是相得。外交部是总统府打了招呼的,并不要陈吟秋去画卯。素梅住在总统府更是无人能够料到,每日里和沈玉英一帮干妈游玩于中南海内,有时到颐和园游玩,你想是那总统内眷出游了,岂不是前呼后拥,戒备森严的。而文远家不在北京,也不知道他是和殷井蓉去了旅顺乡下的丈母娘家,还是回了南方他自己的老家,他又是一个没有机关所属的自由职业者,你现在去哪里寻他踪迹?

这一切的安排皆出于杨士琦c阮忠枢c夏寿田三人。在东京山崎饭店安排文远立即将琼勾玉带离险地,又留下陈吟秋夫妇二人住至天亮才离去,乃是防有人跟踪而至,也是麻痹对手拖延时间,使琼勾玉安全而离。后又使陈吟秋夫妇同船而会,乃是有保护文远和琼勾玉之意。后又由领水艇在"威尔士号"之前接走素梅等三人,乃是料定ri běn人要在码头lán jié三人,但天津驻军不能对码头戒严,一戒严就露了中国guān fāng的参与,这要引起严重的中日交涉,搞不好还会兵戎相见,生灵涂炭。领水艇到潮白河堤岸,早就等在那里的以张洪镖为首的五名身穿便衣c腰别二十响德国造的驳壳枪的总统卫队接住,三人骑上预备的快马,一路飞奔回到北京,装琼勾玉的手提箱直接被张洪镖带进总统府。一切皆按三人设下的计谋而行,只是死了一个领水员,也无法追究,只得令天津港务局厚加抚恤,以礼厚葬。国家弱了不得不如此。

东京"皇居立入事件調查本部"索手无策,只好指示外务省通过外交渠道解决,同时要警视厅逮捕平田耕一郎治罪,因为是他给帝国和天皇制造了麻烦,带来了耻辱。

杨士琦c阮忠枢c夏寿田三人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你ri běn失去的是事关天皇君权神授的合法性的神器,时间一久,泄漏出去,你天皇的皇位都将受到动摇。我中华失去的是前皇太后的一串珠子,我们看谁着急。三人抱定这样的心态,这一日齐聚杨士琦家中打"诗钟"。座中自然有陈吟秋,虽然他年轻,与三人不在一个辈份,职位也相差悬殊,但文人相惜,三人也不计较。

"诗钟"是一种文字游戏,起于何时,巳不可考。清末民初,文人士大夫宴集,往往以打"诗中"消磨永昼。由于这种文字游戏较之联句唱和作诗简便,便逐渐盛行。"自晚清以来,张之洞c陈宝琛c梁鼎芬c樊增祥c陈三立c陈曾寿等人都是爱好者。入民国后,诗钟"集会在京c津就以陈宝琛为主,上海以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为主。

这"诗钟"名称的由来,乃是由一根线,一头缚一铜钱,另一头系在一炷香的燃尽之处,下置一铜盆,待香燃尽,烧断线,线断铜钱落于铜盆之中,铿锵有声,时限就算截止,参与者要在线断钱落之前,说出诗句,故名"诗钟"。

四人在杨士琦后花园的书房之中坐定之后,仆人端来一盆兽炭火,摆好酒席侍候着。四人除陈吟秋因素梅和清妍之事心情抑郁外,那三人甚是轻松,脱了外罩的长棉袍,穿着短布衣杯盏交错起来。

"诗钟"的规格主要有"分韵格"和嵌字格"两种。夏寿田是才子,用"嵌字格",先拈出两字,一平一仄,分嵌在上c下联,说道:"今日‘诗钟’鄙人之意是要切合‘此事’,但又不能联句中明白言及‘此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他不明说"此事"乃是防止仆人听去。这些谋士策人都是熟读史书之人,心机何等细密,连枕畔之妖姬美妇都听不到一句真话,岂是洩言误事之人。众人听后,一致言好。他拈的是"管c昭",便道:"管c昭七唱,以下类推。"接着便写道:"邺下一龙华邴管,曹家三马懿师昭。"阮忠枢知夏寿田是把自己c杨士琦和他比作三国时期的华歆c邴原c管宁三人,当时三人并称。颇为自得,认为切合此次三人出谋画策之意。至于"曹家三马懿师昭"更是比喻切贴,大总统早就有代汉替魏之心,这巳是路人皆知。这时夏寿田侧身对阮忠枢道:"斗瞻该你了!"阮忠枢也不推辞,拈了一个"秦c岁五唱":"防胡岂料秦亡亥,梦孔应悲岁在辰",上联用胡亥亡秦的典故,下联用后汉郑康成梦孔子唤他,梦在辰年,死于已的典故,影射ri běn人顾此失彼,不久失败之意。该杨士琦了,他拈了一个"中c日一唱",便写道:"日暮可堪途更远,中干其奈外犹强。"讥讽ri běn人之意更强,众人连声叫好。最后是陈吟秋了,他拈的是"女c花二唱",便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说道:"青女素娥俱耐冷,名花倾国两相欢。"杨琦三人只道他是吟其妻这次ri běn之行,俱都道好,不知他别有怀抱。陈吟秋见叫好,怕三人误会自己居功自傲,影响自己以后的仕途。他知道这些总统谋士策人都非等闲之辈,心思最是缜密,疑心最重,所以又道:"学生再拈一题,刚刚这一联不妥,是诗上现成的句子,和各位前辈的联句比太鄙陋了,学生再献个丑!"说着他又拈了一题:"蛟c断四唱",便写道:"射虎斩蛟三害去,房谋杜断两贤同。"一下便博得满堂掌声。

众人正"诗钟"打得痛快之时,杨士琦的仆人来报,说是总统府的卫队长张洪镖来了,请三位爷速到中南海去,袁大总统有请!四人对视一下双眼,并不多言,留下陈吟秋,随张洪镖上车往中南海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张洪镖将三人带至中南海,从新华门进入,来到颐年堂,见袁大总统已在等候,三人忙施礼见过,坐于大总统公案前两侧。公案上放置一个上着锁,用青绢包裹,四角扎有紫色的丝带的木箱。袁大总统喝口案上的茶水清清喉咙,用手一指案上的木箱,对三人说道:"这就是那ri běn天皇的神器八尺琼勾玉了。今日急招诸君来商议此事,乃是昨夜朱尔典来拜访老夫,转达了日使日置益的意思,要我国代为查找流入中国的ri běn皇室宝物。我国当怎样回复日使?"阮忠枢聞言道:"ri běn是英国的盟国,朱尔典是大总统的密友,ri běn通过朱尔典公使从中转圜,可见是费了心机的。"杨士琦道:"此举说明ri běn不欲公诸此事,一旦通过正式外交途径照会我国,虽可为我国施压,但此事就要搞得世人皆知,势必于ri běn皇室不利。这是ri běn人的忌惮之处。"夏寿田接口道:"那我国也不宜表明政府知道此事。如果此事表明政府知道,势必遭日人忌恨,事后寻它事报复,这倒不可不虑。""午诒所虑极是。只是何为万全之策?"袁大总统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问三人道。最近他因常服食张相士献上的丹药,时时感到口干舌燥。杨士琦道:"还是以民间对民间的形式,政府置身事外为好。"一听说要以民间的形式解决此事,夏寿田马上想到又要用素梅了,不由急道:"固然是以民间对民间的形式为好,但总得有个方式呀!以哪种方式好呢?"他很担心素梅,怕民间暗地交易,ri běn人害了素梅。三人听他这样一说,急切之中,一时还想不起一个稳妥的方式。夏寿田见众人哑住了,又补充道:"还有那个平田耕一郎盗走的碧玉珠ri běn人怎么归还?当初这事就因此事而起。"听他这样一说,阮忠枢道:"我倒有个办法!"众人齐声问:"什么办法?""打擂!"阮忠枢斩钉截铁地说道。众人一惊,等他说下去。阮忠枢说道:"那平田因为想与我中华武林过招而盗我碧玉珠,我为应招而取他神器。照理讲已经分出胜负。但今日倭向我要勾玉,我要向倭索碧玉珠。不如我以中华武林出面,举办中日武林擂台赛,ri běn胜者由中方奖勾玉,当然不能说明是天皇神器;中方胜者由日方奖碧玉珠,中方得碧玉珠后,政府出钱向胜者夠买之,然后返还于逊清皇室。大总统c还有诸位,意下如何?"袁大总统沉吟良久,说道:"这还反而要闹得沸沸扬扬了。如果中间再横生出枝节,反为不美。"杨士琦道:"我倒有个两全之计。"三人都把头转向了他,只听他说道:"大总统可找英使朱尔典居中,日方还回碧玉珠,我方即还勾玉。但日我双方钧不照面,一切由朱尔典居中调停斡旋。日我双方心照不宣,也就避免了guān fāng色彩。另一方面举行中日武林擂台赛,满足一下ri běn武林想挑战中华武林的愿望,也可壮我国威!同时也转移了公众的视线。怎样?"阮忠枢一听道:"杏城此计最妙!据我所知,中国自甲午战败以来,虽国势弱于ri běn,但中华武林却从未输于倭人。"

杨士琦此计一出众人皆称妙,遂依计而行。

其实袁大总统能夠从善如流,以他之高位,实属难得。其实袁大总统也是一个难得之人才。当年李鸿章感慨人才难得时,连ri běn的伊藤博文都说:“以袁世凯的才干,只当小差,难怪贵国缺人才。”

此段时间袁大总统正在处心积虑处理ri běn提出的"二十一条"问题。袁大总统特派日籍法律顾问有贺长雄回国,打探到ri běn天皇及政府尚未获悉《二十一条》内容,是ri běn首相大隈重信借政府名义提出,带有先斩后奏c事成邀功的意思。袁大总统获信后高兴地说:“得要领了,得要领了。满洲以外的要求,当然半个字也不能答应他。”他同时派出耳目,探明ri běn天皇是否真会因谈判破裂而出兵。那文远c周凤呜皆是为袁大总统授意外交部派出的耳目c细作。

一方面他又授意陆徵祥c曹汝霖想方设法拖延谈判,将每周谈判从5次压缩到3次,谈判代表顾维钧每次说完开场白即让外交部的仆役慢慢地献茶,尽量占用两小时的谈判时间;ri běn谈判代表知道东方人献茶c喝茶的待客之道,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心里只能干着急,强忍不耐烦;另一方面,袁大总统又授意将此事透露给英c美c法c俄,通过他们的利益争夺给ri běn施加压力;同时,他也将内幕透露给中外报界,借助国内民意和舆论。

这样一来倒是ri běn人坐不住了,主动将"二十一条"减为"十二条"。从1915年2月2日ri běn提出《二十一条》,到5月7日ri běn发出限时48小时答复的最后通牒,历时105天,谈判20多次。5月1日后,ri běn摆出大战一场的姿态:军舰在渤海一带游弋;山东c奉天兵力增加;关东戒严,日侨纷纷回国。

ri běn向中国发出了最后通牒。袁大总统召集政府要员开会,通告此事和不得不接受的原因,他说:“我国虽弱,苟侵及我主权,束缚我内政,如第五号所列者,我必誓死力拒。外交部恪守我的指示,坚拒到底,尽了最大之力如今日人最后通牒已将第五条撤回,凡侵主权及自居优越各条亦尽力修改,并正式声明将来胶州湾归还中国。在南满虽有居住权但须服从jg chá法令及课税各条亦与中国人一律。因此,与初案相比已挽回许多我国国力未充,目前尚难以兵戎相见。故权衡利害而不得不接受ri běn之最后通牒,是何等痛心,何等耻辱!经此大难之后,大家务必认此次接受ri běn要求为奇耻大辱,本卧薪尝胆之精神,做奋发有为之事业。举凡军事c政治c外交c财政,力求刷新,预定计划,定年限,下决心,群策群力,期达目的”他还引朱尔典的话,希望“埋头十年,与ri běn抬头相见”。

5月25日,陆徵祥与ri běn正式签订讨价还价后的《二十一条》,实际上是“十二条”。第五号共7条,没有签订,此外删除2条。

这次中华武林界如果能夠战胜ri běn武林界,也可以振奋一下民气。所以袁大总统特别支持杨士琦这一主意,在北京由国术馆出面举办中日武林擂台赛。

自拳乱时拳民在街头杀死德国公使和ri běn书记官之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官员怕外国人再遇到此类事件,有事由总理衙门派人到东交民巷去向外国使团shàng én知照,遂相沿成习,进入民国也是如此。这次返还日方勾玉,也是由外交部派一人送至英国公使馆,面交朱尔典公使,由朱尔典转交ri běn公使日置益,日置益则把碧玉珠交朱尔典,再由朱尔典转交中国外交部来人。中日两国互不照面,彼此心照不宣。至此两国国宝各归其主。

此事完毕,袁大总统又向三人说了另一件事情:原来袁大总统据密报,这国民党人当都督的三个省要反,故问计于三人。当此之前,袁大总统曾向英c法c德c日c俄五国银行团签订借款合约,一则当时的全国各省基本都被当地的军阀盘据,应缴中央的各种地方税收,统统都被借口扣留了,袁大总统的中央政府对他们,可说是毫无办法,既不能行文,更不能动武,结果弄得中央政府分文不名,只有靠举债度日。二则袁大总统意图扩充军队。因为在中国最后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枪杆子。这一点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所以国民党员的江西都督李烈钧c广东都督胡汉民c安徽都督柏文蔚通电反对贷款。副总统黎元洪居中斡旋,希望化解北京及国民党之争而不成。

阮忠枢听完说道:"大总统不如先下手为强,立即免除江西都督李烈钧c广东都督胡汉民c安徽都督柏文蔚三人的都督职务,然后派第六师李纯部进入江西,扼断广东与安徽的联系,看他们又如何?"夏寿田接着说道:"斗赡此着最妙!先声夺人!我们中央政府是正统,这样一来孙大炮那一伙人要造反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事不成了。"袁大总统拈须微笑道:"免除这三人职务易如反掌!只是他们一旦起兵,我们胜算又有几何呢?"他那河南腔把"呢"字说成"涅"字音。他把目光投向了杨士琦。杨士琦明白该自己说话了,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他刚才就勾玉的处理说得多了,说道:"我要给大总统上政府十胜,国民党十败之说,不知大总统和二位可有耐心听完?"袁大总统还未回答,阮忠枢笑道:"杏城c你就直说不妨试试。当年官渡之战,郭嘉有‘十胜十败’之说,献于曹公。杏城莫不是要效法郭嘉以献袁公否?"夏寿田在傍边倒多了个心眼,官渡之战乃曹操与袁绍之战,袁绍战败。今天这位又姓袁,只是那位姓孙,袁大总统该不会多心哦?想着他不觉看了一眼袁大总统的脸色,哪知袁大总统全不在乎,他早就是以曹孟德自居了。夏寿田想到天津茶馆的笑谈,自己也不觉一笑,便正襟危坐,倾听杨士琦的"十胜十败"之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杨士琦说道:"我先把我昨年中秋节的几首诗吟诵一番,也算是我这‘十胜十败’的定场诗。"接着他吟道:

霜衾抱月羞孤影,露叶惊风落枯枝。

最是令人伤心处,孝亲却是无亲时。

银河吹彻玉笙迟,清漏迢迢睡觉时。

巫峡云归俱是梦,离人泪滴尽成丝。

十里清淮江水蓝,板桥斜日柳毵毵。

栖鸦流水空萧瑟,不见当年题诗男。

旧友相逢询老母,新秋风来捡空箱。

娇儿一去扶桑远,自把金针补衣裳。

众人知他二儿子在ri běn留学,也不计较。只听杨士琦接着说道:"我为何要吟诵拙作,乃是昨年八至九月间,袁大总统邀请孙大炮c黄兴赴京,共商国计,八月二十四日孙大炮到达北京时,袁大总统有意以相似于国家元首的规格隆重接待于他。在二十八日,为欢迎孙大炮举行的盛大宴会上,袁大总统曾致欢迎词说:‘孙大炮游历海外念余年,此次来与我所商者,大有造于民国前途。’‘今见孙先生来京,与我谈者极其诚恳,可见前此谣传尽属误会,民国由此益加巩固,此最可欢迎之事。’袁大总统还应允孙大炮提出的修建二十万里铁路的计划,明知他不是办实事之人,又委以全国铁路督办之衔。袁大总统还在黄兴北上的途中,就颁令授予黄兴陆军上将的军衔。黄抵京后上书辞谢。袁大总统又批复说:‘该前留守奔走国是二十年,提倡共和,改革政体,热心毅力,百折不回,出死人生,坚苦卓绝,凡我经历,中外咸知。’待他们是何其深仁厚德!国犹父母,叛父母即为不孝;月望团圆,国望团结,虽‘宋案’未明,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现法律倘未判决,即硬指中央政府为罪人。为一党之私,即举兵反叛,置国家于分裂而不顾,陥生灵于涂炭而不恤!此政府必胜而民党必败一也!民党之武力基础实乃江湖会党构成,鸡鸣狗盗之徒居多,平时作威福于乡里,战时则观望于前,胜则贪天功为己有,败则诿过于人。鼎革之后,自以为是共和功臣,开府封疆,大则腐化堕落,小则鱼肉乡民,内部争权夺利,分崩离析。国民早就恨之入骨除之而不能。而我北洋劲旅,大总统一手缔造,军威严整,u qi精良,指挥起来如使手臂,可一战而擒祸首!此其二也!"杨士琦就这样说了十条之多,在下也就不一一给他转述了。众人只是钦佩他记忆力好,竞能把袁大总统一年前讲的话,一字不漏地引用出来。袁大总统一见天色已晚,便吩咐仆从在花厅摆下筵席,三人来道花厅就餐,边走之中袁大总统对杨士琦和阮忠枢说道:"老夫要向二位介绍这次两闯天皇皇宫,取得ri běn国宝的奇女子文素梅!"二人知道袁大总统不说介绍夏寿田认识,是因为他知道夏寿田认识素梅,并且举荐了素梅立下了如此奇功之故。杨士琦c阮忠枢一听连忙称谢,他们也好奇这位奇女子,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奇女子是何许人也。

素梅自回国之后,即被干妈沈玉英接进了中南海内居住。这是一个三进院落,进仪门是一条甬道,两边是厢房。素梅住在第三进的院子里。臥房内外收拾得十分精致,床帐被褥c桌椅器用,十分华美,真是香闺似海,金屋藏娇。沈干妈又派了两名贴身丫鬟侍候她。一名彩珠,一名彩玉,不几日这两名丫鬟俱成了素梅的心腹。素梅此次回国她也想好了,待事平之后即迁出总统府,家自然是不回去了,清妍鸠占鹊巢,现又有了身孕,自由她去;金公子的外室小妾也不做了,纵然他才高八斗,温柔富贵,纵非了局。自己回峨眉山去,效法祖师,清灯黄卷,仙剑萍踪,了此残生。这么一想,素梅的心境如秋水明镜,微澜不惊。

这袁大总统也是个英武神明之人,刚才一谈到解决民党起兵反叛的事,他就想到了素梅。既然素梅有如此了得功夫,何不效法红线c聂隐故事,兵不血刃的解决民党反叛之事。所以他特地在筵席准备前,着人去沈玉英处请来素梅,同时又吩咐了顺便叫过沈玉英来做陪。

三人进得宴会厅,厅外是亚字栏杆,回廊曲槛,玻璃窗格,见厅内正中有四扇白 粉屏风,陈设精雅。当中一付《沙场秋点兵》的金粉丹青,左右是一付盘龙金笺,上书: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是夏寿田的墨宝。夏寿田望了一眼,心里不觉湧出一股暖流,想道:总统真乃军人本色,时刻不忘尚武。素梅与沈玉英巳坐在茶几傍边椅子上,一边一个丫鬟正在看茶。沈玉英不说了,杨c阮二人是见过几面的。只见素梅柳眉微竖,欲语而含情;凤眼斜睃,乍离而仍合;姿容绝世,光华射人,那风流俊俏,从骨中透出,只是威严太重,转瞬之间一股煞气自然射出,使人不寒而栗。杨c阮二人乃是八大胡同中的恩客,脂粉队中的惯家,哪里见过如此女子,心中不觉自然生起对素梅一种敬重之心。夏寿田与素梅是文社的老熟人了,自然一礼算是招呼过了,杨c阮二人却是袁大总统郑重介绍后,三人彼此施礼,方才入席。席间因沈玉英两边都熟,居间照应,大家尽欢而别。

袁大总统和沈玉英回到住处,今夜本该六姨太叶红当值,吩咐丫鬟去叶红住的楼上,告诉她不必过来了。叶红一听把屁股一扭,嘴一撇自去洗嗽睡觉不提。在沈玉英房中坐定后,袁大总统道:"英子,老夫有一事想和你商量"沈玉英一听道:"什么事?敢不是你又打起了你干女儿的主意?想收做第几房?我警告你,你要是妄想,就是我不说你,也谨防此女要了你性命!""你看c你看!我还没有说出什么事来,你倒放出了一通机关枪。"袁大总统笑道。"哦哟!你才清高呢!你们男人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有不知道的?你看席间几个男人的贼眼一直盯着人家素梅不放。那杨士琦眼睛看着素梅眨都不眨一下,筷子伸到盘子外,夹了几夹没有夹着菜都不晓得。"袁大总统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杏城平时被他家的河东吼管着,自己又不大出门,哪里见过绝色佳人啰!那年他在天津在振贝子的席上,看见段芝贵献给振贝子的杨翠喜也是这个劲,一时在guān chǎng中还传为笑谈。"说完袁大总统笑眯眯的拿起放在桌上张相士献的丹丸,就着茶水一口吞下,又说道:"不过,英子c你这次倒是猜错了!老夫是在打干女儿的主意,但倒不是那些主意。老夫是想她有如此本事,隐居在市井之中,也是屈了她了。你不如劝劝她出来为国家fu u。她一但出来,老夫即让她在总统府卫队fu u,组织训练一队女兵,也好保护你呢!用男儿们来保护你们这些娘儿们终是不便。"沈玉英听他这样一说,心想也是道理,便答应试着去给素梅说一下。不过想到素梅的处境,觉得恐难说动她,便对袁大总统讲了自己的顾虑,袁大总统听后一想,说道:"这些当然不能勉强,但现在有一事她却可为国家fu u。"接着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想要素梅效法红线女去东南三省,给民党的三个都督打个"招呼",不要乱动干戈,致使生灵涂炭。临末他说道:"老夫想这是为了国家的统一,不分裂,是正义事业,古巳有之,干女儿应该不会拒绝呢!"前回书中就已说过,袁大总统最善于和各类人打交道。留美归来的顾维君就有此评价。此时他把"干女儿"三字喊得特别亲切。让人不听他指示都不好意思。沈玉英见袁大总统没有打素梅的歪主意,心里也放下心来,服侍袁大总统睡下不提。

沈玉英以家国大义说动素梅后,素梅决定先到南京,从江苏都督程德全着手。此时程德全已被推为南军司令,擒贼先擒王,拿下程德全后,再看形势的发展,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素梅上次和父亲进京时,到过南京,因荷香走失之事,和自己要急于进京去会夫婿陈吟秋,故没有好好的在南京游玩一番,这次来了,决定要先到莫愁湖去游玩。莫愁因不见容于公爹公婆因而投湖而死,素梅联想自己遭际,不免黯然神伤,洒下几滴清泪。此情此景,正是千古两心知。

莫愁湖在南京水西门外桥西,是六朝胜迹。素梅进得莫愁湖大门,即见一座假山,山后有一楼,看楼上楣扁,知是"胜棋楼",楼外两侧槛柱上的楹联云:"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枰。素梅正在细细品味,忽听旁边一老者吟哦之声,原来那老者也正在赏鉴联语。素梅让过一边,只听那老者道:

萧寺钟声传江东,莫愁湖畔女儿同。

梁宫台城芳草路,陈家后 庭烟柳空。

南朝粉黛随波绿,北地胭脂带泪红。

无情最是秦淮月,一弯新勾刺画楼。

素梅一听,心中不觉有些异样,她是才女,随口也吟出了声:

烟波满湖思莫愁,天教此地占风流。

侬家短笛吹残月,萧寺晨钟惊暮秋。

脂粉水香桃叶渡,琵琶声传李娃楼。

何如披发入山去,仙剑萍踪话旧游。

待她吟毕,那老者上前施一礼道:"美景c美人c美诗,得遇三美于此,老夫真不枉此金陵之行了!美人真乃南朝中人,受老夫一礼!"说罢又施一礼。素梅脸一微红,忙还礼,用眼仔细一瞧,原是在成都"茂源"绸缎铺见过的太平天国老英雄李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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