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医品嫡女》 第一章 心灰意冷 第一章 心灰意冷 是日，天刚入夜。 起风了。 楚念独独立于万丈桐花台上，夜风掀起她宽大的袍袖，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现在应该有星星吧，她抬起头，目之所触却是一片漆黑，怔住几秒，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看不见，现下再好的风景也跟她没关系了。 她涩涩一笑，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是啊，托那个男人的福，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说起来，那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盛宠的锦妃怀胎刚足七月，却在喝了她送去的安胎药后莫名腹痛难耐，太医发现安胎药中有落胎的红花，她百口莫辩，年轻的帝王李止闻讯而至，在坤宁宫兴师问罪的模样甚是骇人:“你该庆幸锦妃腹中的孩子没事，朕原先只以为你心性薄凉，倒是没想过你是如此恶毒！” 那人盛怒至此，楚念原本没心性解释，却也开了口:“陛下，臣妾没有！” 年轻的帝王高高在上，嘴角不住冷笑:“你没有？那红花难道是锦妃自己放进去的？难道是她不想要朕的孩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后啊皇后，朕念在以前的情分对你一再包容，但你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这回朕不会再受你骗！” 楚念终于抬头，眼中蒙上一层细密的雾气，嘴唇轻颤，良久，才说出一句话:“臣妾自认从来没有骗过陛下，为什么陛下始终不信？” “是么？”李止凑近几步，语气越发凌厉，眼中嫌恶骤生，“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早些时日就不喜锦妃的胎，宫里女人那些污秽玩意儿朕了解的很，你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所以也容不得他人的安生！哪怕那人是你的亲生妹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亲手害死的！哪里怨的了别人？” 他的话像是一枚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入自己心脏，楚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能承受的事情，面如死灰，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重重跌落在地。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原来在他眼底自己是那样的不堪。 “我害死的？你说慎儿是我害死的？”她脸色惨白，直直注视着上方之人，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就算你再恨我，就算你再不疼他，那也终究是我的孩子！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去死！” 也许是她的哀恸太过露骨，李止面露些许不忍，语气下意识松了几分:“念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过是一时气急。” 他不再唤她为皇后，却唤她的名字，如同尘世间最普通的寻常夫妻。 楚念知道这已经是帝王最大程度的示弱了，却更觉无力，算了，事到如今她跟这个男人的间隙太深，说任何话都是覆水难收。 将眼中的雾气生生逼下，她淡淡道:“陛下，不管你信不信，今日之事确实不是臣妾所为，臣妾从来只对陛下尽忠，不敢有旁枝末节的心思。” “是么？从来没有别的心思？”那人听到她的话，神色恍惚了些许，欺身靠近，眉眼依旧尽数不屑，嗓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你敢拿慎儿的尸骨起誓么？念念，你说，你对长黎，从来也没有动过别的心思，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疯了！”楚念猛地抬头，语气几乎气急，“那是我的孩子！你如何叫她死了也不得安宁？” “我自然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李止满脸冷漠，语气越发的轻:“但若是你真的坦荡，她自然不会不得安宁。” 楚念的胸口剧烈起伏，眉间尽数痛苦，就连声音都在发颤:“阿止，你知不知道你在逼我上绝路？” “自然知道，”李止点点头，语气平静，“朕还告诉你，这坤宁宫上下奴才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 心底一凉，这人永远知道用什么来胁迫她。 沉默许久，她生生逼下眼底的泪，开口，语气陌生而疏离:“我此前常受长黎照顾，自然该要敬他如兄长，这些陛下不是也一直都知晓么？”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以为自己说的十分得体，但这样的话明显不是对方想听到的，那人眼底里的光迅速的黯淡下去，“好一个敬如兄长！” 李止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对方，方才略微舒缓的面容早已冷峻如寒日里的冰霜，“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了。” 他的眼里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半点温度，平静地重复，似是想要说给自己听，“你哪里舍得说他半句不好，朕早该知道的，只不过一直不肯信罢了。” 四周一片死寂，夜风吹过窗台，“啪嗒”一声脆响。 李止略略垂首，没有多言，反而轻声笑了一下，“念念，你难道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么？”他转身离开，语气越发阴鸷深沉，“这一回，朕不会再护着你，你得为你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所有的一切罪责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朕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语气平静，楚念却知道，此时的帝王已是盛怒至极。 “你……” 对方脚步一滞，却并未回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念看着那人的背影，语气喃喃，“你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阿止了。” 虽然你还是当年的英俊模样，但是你已经不是他了。 当年的阿止，不会对我这么不好。当年的阿止，不会站在别人的身边指责我。当年的阿止，不会不信我。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李止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你说得对。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还是当年那个楚念吗？现在的你，恶毒痴恨，死板无趣，每日空端着皇后的架子，过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那些行将枯槁的宫妇一模一样，朕瞧着都觉得腻味，哪里比得上你妹妹半分。” 妹妹？宰相府里那位古灵精怪的二小姐？是啊，我不如她，楚念涩涩的想，世间应该没有比这种话更伤人的了吧？ 不，也许是有的。 前些时日的对话再次涌现在脑海里。 “陛下前些日子是说过，待我产下皇子便要升我为贵妃。”女子抚着自己微微凸的小腹，眼底尽数笑意，语气里更是止不住的喜悦。 楚念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桌上的一株半颓海棠，随口道:“是么？陛下倒是很久没来坤宁宫了。” 她的话也许有点不妥，那妃嫔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滞，神色略显慌张，“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在您面前说这些，您不要往心里去。” 楚念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敛了眸子略笑了笑，“本宫不会。” 她慢慢的松了一口气，端出几分关切之态:“你其实不必多虑，且不说你是本宫的亲生妹妹，就算你只是宫里的一个普通妃嫔，如今有了身孕，本宫为了皇室子嗣考虑，也会希望陛下能够多恩宠于你。” 楚念的话得体又妥当，笑容温暖又真挚。 “那就好，”女子的脸上重新荡漾出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间甚至还带上了一分小女人的娇俏，“娘娘，我偷偷给您说一句，我相信陛下对我确实是不同的，毕竟他在这期间赏赐了我太多珠玉，就连西凉前些日子进贡的赤焰珊瑚他都送予了我，我听说从来没有别的妃嫔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楚念依稀听到了熟悉的词，是在说赤焰珊瑚么？往年都是送来放在她这坤宁宫堆着落灰的，没想到今年李止倒是为它寻了个新的去处。 原以为只是锦妃一厢情愿，现如今看来，襄王未必是彻底无意。 既然如此，自己就该识大体一点，毕竟仁君之道是雨露均沾，她若是旁的宠妃倒还能醋上一醋，但作为皇后却必须仁德贤明，看了看向窗外那一片高远的碧色天际，神色越发平淡下去:“是么？那珊瑚极为名贵，你可要好好收着。” 回忆至此，楚念只觉心越发的凉，只怕这才是他们生分的最终原因吧，从前喜欢她端庄识大体，现如今却又嫌弃她太过死板无趣。 帝王还真是薄情，分明是自己变了心，到头来却要将一堆莫须有的过错安在她头上了。 她直直看向眼前那人的眼睛，终于笑了出来:“是啊，陛下和妹妹才是天作之合，”事已至此，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挺直了背，轻声问道，“既然皇上认定我是祸害，那这一回是要杀了我么？” “杀你？”李止轻声笑一下，语气极为轻蔑，“你不配！朕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不是日夜想见那个男人么？朕这回便叫你彻底断了念想，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坤宁宫，生老病死，再也跟朕不相关。” 好一个再不相关！一世夫妻情尽数斩断！ 接下来的回忆是漫天的血色和彻骨的寒意，那些太监拿了汤药上前，“娘娘，这是太医开的方子，毒性也不大，只不过能让眼睛看不见而已。” 她拼命挣扎，对方嘴角噙着冷笑，丝毫不肯心软:“娘娘也不要叫奴才们为难，这可是陛下亲口下的命令，娘娘若是实在不愿自己喝，那也只能奴才们得罪了。” 然后便生生捏了她的嘴往里灌，真苦啊，楚念从来没有那样绝望过，往日的端庄得体再也不能维持，眼泪簌簌而下，她哭着喊着叫阿止，那个曾经给予过她人生中最温柔爱意的人，可是她知道，这一回，他是再也不会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逝去的皇后 第二章 逝去的皇后 所有不愿记起的前程往事宛如噩梦一般在脑海涌现，楚念打了个寒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桐花高台下却突然有了人声嘈杂。 “找到了找到了，快去告诉陛下，娘娘在这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楚念皱眉，有人找过来了！ “娘娘，原来您在这里！宫里的人都找疯了！您不知道……” 她听出了那个声音，是新来的侍女玄月，立即转过身，低声叱喝:“别过来！” 那脚步声瞬间止住。 “好好好，奴婢不过去，”侍女的声音听上去焦急万分，“但那地方风大，娘娘您先下来，陛下马上就过来了，您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奴婢们都活不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仅如此，所有的人都噤了声。 楚念察觉到了周遭突如其来的沉默，即使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徐徐转身，看向那个方向:“你来了。” 那人“嗯”了一声，开口:“你看看自己现在，堂堂一国之后，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语气十分平静，除了略带些气喘。 楚念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也别过来。” 情急之下，她连尊称都忘了用。 那人脚步一顿，“念念，你先下来……”顿了顿，又道:“你今天若是跳了，朕会叫在场的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威胁？楚念几乎要笑出声来，是的！又是这样的威胁！ 事到如今这个人依旧不会温柔带她，依旧只会威胁她，但这一回，她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不会的，”楚念淡淡开口，“史官都看着呢，陛下是仁君，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要他人性命。”顿了顿，又道:“我虽然在陛下心中早已没了地位，如今也没了眼睛成了废人，但是，要生要死，却还是能自己做主的。” “那你的父亲呢？你的家族呢？”那人急切打断她的话，“这些你向来不是最为在意的么？你入宫不就是为了这些？现如今你都不管了么？” 家族？荣耀？楚念怔了一怔，缓缓道:“不管陛下信或不信，我最初愿入宫为后，从来就不是为了这些，更何况陛下不是说锦妃娘娘如今独得圣心么，想必她也会庇佑族人，我已经管不了了。” 四周是长久的沉默。 楚念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却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叹息一声，看着那人的方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陛下，你曾说过我的妹妹现如今胜过我千百倍，那我便成人之美，如今将这皇后的位子让给她便是，你以后好好待她，不要像对我那样了。” 那人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那么你呢？你要去哪里？” 高台上的风太大，吹的楚念的满头乌发凌乱的在身后飞舞，她几乎站立不稳，摇晃着似乎随时都要掉下去。 “我要走了，”她摇头，“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起了。” “你想要什么呢？”听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开口，语气像是在耐心哄劝一个顽劣的小孩子，“从前很多事是朕太过狠绝，以后不会了。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缓缓摇头，看向那人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难过，唯独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我对你，已经没有所求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纤细的身形往后一仰，已经跃出高台之外。 下坠来的很快，高台上突然有无数人在尖叫，“陛下……” 还有那人凄厉的一声唤:“念念！” 再往下落，便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了，楚念平静的闭上了眼，倒是突然想起来一桩往事，说起来这座高台还是他为了自己而修的，彼时他说:苍天在上，我与念念，愿二人夫妻之情，宛如常开的桐花。 自己当年太过懵懂，居然也轻信了，真是一场笑话，帝王家的男子哪有真心实意的。 她静静的躺在地上，宛如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偶，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疼痛如预期般袭来，楚念能够感觉到温热的血从自己胸口汩汩流出，比起之前那些痛苦，这真的不算什么，只可惜，最后也没能再看一眼星光。 我这一生，过得可真像个笑话了。 她轻声叹息一声，缓缓闭了眼。 史书有记:万怡皇后，年芳十八，死于眼疾，谥号为贤。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一声声呼唤在耳边响起，带着急切和担忧。 楚念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眼皮重的厉害，无奈耳边那声音太过吵杂，吵得她不能安睡，到底是谁在叫自己？这声音听上去还颇为熟悉，她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极为熟悉的一张脸。 对方见她醒了立即喜笑颜开:“哎呀，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她扭过头，“快去告诉夫人！” 后面早有小丫头“哎”了一声，连忙跑出了屋子。 楚念眯了眯眼，神色也懈怠下来，还说是谁在叫自己，这人分明是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乳母啊，难怪听声音就这么熟悉。 她刚想开口喊人，脑海里有些久远的记忆却猛地浮现，立马惊起一声冷汗:“苏嬷嬷，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 您不是前几年去世了么？后面的这句话硬生生被她逼下舌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古怪。 环顾四周，自己身下这床榻、这窗棂、这屋子、还有身上这衣服都依稀像是在哪儿见过，但这里分明又不是坤宁宫，那这里是哪里？自己明明是跳下了桐花台，难不成是到了阴曹地府？看了看窗外，疑惑更甚，但是阴曹地府也会有这么盛的日光吗？ 她看着一屋子的下人忙活，满脑子的困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揉了揉眉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难怪自己觉得这里这么熟悉，这里分明跟宰相府里一模一样！她越发困惑，自己不是应该已经跳下高台了么，难不成这地府里也有一个楚府？这倒真是个稀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千金归来 第三章 千金归来 那苏嬷嬷见她满脸怔然，表情略担忧几分，“怎么不说话呢？莫不是烧还没退吧！”她上前摸了摸楚念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触了触，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已是尽数退了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眯眯道:“怎么了小姐？一夜没吃东西了，莫不是饿了吧，不然嬷嬷煮你最爱的桂花粥给你喝？” 楚念怔怔的看着她，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宰相府的大夫人一开始迟迟怀不上孩子，所以虽说她楚念是嫡女，但也是二夫人所生，偏巧那二夫人命薄，孩子刚生完就撒手西去，大夫人慈悲，便留下楚念归于自己门下抚养，说起来两个人到底也不算亲近，她虽然尊称大夫人为母亲，但到底不是亲生，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和疏离还是少不了，楚念更是觉得大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永远充满着戒备和冷漠，到了后来，有位医术高超的江湖郎中替大夫人调理好了身子，她居然也怀上并生出了锦芮，如此一来和楚念之间的母女情分就更生分了。 但这苏嬷嬷从前是二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自打二夫人死后就一辈子没有嫁人，一心一意陪在楚念身边，真正算是疼爱到了骨子里，这么多年下来，楚念也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眼下这声音和笑容都是自己最为熟悉的模样，她早已安了心，有这样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地府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里，她试探着开口:“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原本在等着她回话，却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小姐你忘了？你昨天跟二小姐她们一起玩，结果不小心掉入冰湖里，受了凉晚上烧的浑身滚烫，嬷嬷我好不容易给你灌了药喝下……” 她抹了把泪，“小姐，你这回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哪里不好玩偏偏得去那冰湖那边，还非要去那个冰洞附近看看，奴婢受二夫人生前的嘱托，答应会好好照顾小姐，结果却让小姐受了这样的苦楚，也幸好小姐你醒过来了，不然以后奴婢去地底下见了二夫人，怎么跟她交代啊？” 冰湖？受凉？高烧整夜？这些词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啊？ 楚念眯了眯眼，记忆一点点恢恢复过来，对了，这不是自己十岁那年发生的事么？ 几乎是一模一样，那年自己也是在大冬天跌落冰湖，彻夜高烧昏睡不醒，大夫开药的时候都说救不救得回都全看天意了，幸好苏嬷嬷尽心尽力的守了一夜，时时刻刻用冰块捂着她额头，这样才算捡回来一条命。 眼下这情形，看上去似乎跟十岁那年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那分明是自己十岁那年发生的事，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楚念脑海里成形，要验证这个猜想很简单。 她连忙掀起了自己的被子，顺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胸脯，立即瞪大了眼，自己这副身躯分明是个年幼的女童，哪里还是那个身姿曼妙的少女？ 那苏嬷嬷见她这般古怪举动，急的立马上来阻止，“小姐，这被子可掀不得，再热咱们也得盖着，好不容易醒过来，待会儿再吹了风受凉可就真的不好了。” 楚念犹觉不信，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腿！这一下下手没了轻重，疼的眼泪差点出来了，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死了之后的幻觉！ 她环顾四周，这么说这里不是阎罗殿，她当日从桐花高台上那一跳，不仅没有死去，反而让一切都回到了自己十岁那年？ 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不太敢确定，看了看眼前那张满脸关切的脸，声音稍稍有些发颤:“苏嬷嬷，你说说，我今年多大了？” 苏嬷嬷“啊”了一声，呵呵一笑，“小姐莫不是烧糊涂了？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小姐你前些日子刚满的十岁啊。” 刚满的十岁？这样的话让楚念的脑子几乎更是无法思考，但她这下才敢慢慢确定，不管现在是不是做梦，原来自己现在真的回到十岁那年，并且，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现在应该才二月份，自己刚刚落入冰湖那会儿。 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有那么一瞬间楚念几乎要落下泪来，老天爷居然让她回到了十岁这年，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人生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之前犯过的那些错是不是都有补救的机会？ “哗啦”一声，屋门口悬着的帘子被掀开，方才出去传话的小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嚷:“苏嬷嬷，大夫人说她知道了，又让我先来传个话，让大小姐醒了就好生歇着，她去二小姐那边看看，待会儿得了空再过来看望。” 苏嬷嬷瞟一眼楚念，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问了一句:“二小姐怎么了？” 那小丫头眼神闪烁了几下，末了摇了摇头，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腊梅说二小姐好像也冻着了受了点风寒，现如今也在自己屋里躺着呢，大夫也是才去看过，还开了一堆药方，我方才还去厨房看过……”她迟疑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嬷嬷到底是见惯了底下这些鬼丫头把戏的，板着脸道:“不管什么事，你只管照实说，大小姐可是你的主子，若是你对主子瞒着掖着，被发现了我就去告诉老爷，到时候棍子打一顿，还得叫你家里来人领回去，看有没有这个脸皮。” 那小丫鬟到底年纪不大，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哪里见过这架势，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声音立马带了哭腔:“嬷嬷您可千万别赶我出去，我家里人好不容易给我寻了这么个差事，若是知道被赶了会打死我的。” 苏嬷嬷倒也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语气稍松了点，只道:“别哭哭啼啼的，若是不想受罚，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照实说，莫要藏着掖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意识觉醒 第四章 意识觉醒 那小丫头“哎”一声，拿袖口擦了眼角的泪，抽抽噎噎道:“其实我并不是怕别的，不过是怕说出来给小姐添堵，我方才去给大夫人捎完话，顺路就想去厨房看看小姐的药煎好了没有，结果看到整个厨房的人都在忙着给二小姐煎药熬汤做糕点，压根儿没人搭理我，我找了半天才看到大小姐的药晾在角落里煎了一半，炉子都熄了好久一点火气也没，就那样搁置在一边压根儿没人管了，我跟那管事的老婆子说让他们好好早点煎好送过来，结果对方压根儿就不搭理我。” 听到这里，苏嬷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你没跟那管事的婆子说，大小姐刚醒身子虚得很，这汤药金贵可耽搁不得，不然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责任！” “我自然是说了，”小丫头说到这里表情立刻变得气鼓鼓的，“结果婆子越发欺负人了，只硬邦邦的说是大夫人亲自吩咐了下来，现在整个厨房都为了二小姐那边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空搭理我们，说既然大小姐自己醒了，索性让我们自己把药端回来在院子里熬算了。” “荒唐！”苏嬷嬷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不过是一个看管厨房的婆子，做事哪有这样推三阻四，好端端的汤药不肯熬，指着主子的事嚼舌根倒是厉害了。”她作势就要起身，“我今儿倒是要去那厨房看看，这管事婆子的嘴有多硬！还敢对我们家小姐指手画脚了！” “算了吧嬷嬷，”楚念忙拉住她，“不过是一碗药的事，哪里犯得着跟那样粗鄙的婆子置气！”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世的时候，苏嬷嬷确实去找了那个婆子吵架，本是想为她这个楚府大小姐争一口气，结果被那婆子的冷嘲热讽气的不轻，最后闹到大夫人那里想讨个说法，结果被大夫人三言两语轻飘飘的打发了回来，郁结于心，就此落下了一场心病，不久身子就垮了，那管事婆子后来倒是颇受大夫人青睐，甚至成了厨房里的总管事，小人得志，语气神态越发嚣张了。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能让苏嬷嬷再去为她出头！ 那大夫人本来对她就没什么情分，眼神里永远透着漠视和轻蔑，之前不过是碍着养母的身份偶尔略施关心，现如今又有了锦芮这个亲生女儿在，早已看她楚念久不顺眼，偶尔的言谈间也早已事事针对，生活各方面都从未帮衬半分，若是遇到能够打压她楚念的事才会颇为上心。 上一世的自己为了维持表面和平，一直对这一切一直佯装不知，背地里受过无数委屈，但觉得是一家人所以一直忍气吞声，直到最后才会被害成那样凄惨的下场。 如今她已看清很多事，一味的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还会让别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恶人还怕恶人磨，既然那帮人从来不想她好过，那就别怪她如今不让大家过得安生了。 那些受过的委屈，她这回要一笔一笔讨回来，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她要一个一个来收拾，谁也跑不掉！不是都说楚府的大小姐性格和善么？那便来好好看看，和善的人报复起来，可是最可怕的！ 苏嬷嬷并不知道楚念的这些想法，神色依旧愤然:“小姐你脾气好不想跟那种人生气，但我老婆子可没有那般好的心性，若是那婆子说的是老婆子我，那我倒也能不跟她计较，但是她摆明了是在欺负小姐你，难不成让我坐视不管，看那婆子到处去说？我是老了，嗓门没她大，吵也吵不过她，但总归得想办法让她住嘴，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大夫人评评理，总归得给你讨个说法的，这也算是给府里其他人做个厉害样子看看，让他们知道你才是楚府的大小姐，省得也有些长舌妇在背后躲着藏着嚼舌根，赶明儿一个两个都想往咱们头上爬！” 楚念觉得苏嬷嬷这种护主的行为很让自己感动，但自己又不能把话挑明了说，只能耐着性子哄道:“嬷嬷你说的不对，我并不是说要任由那婆子去说，若是真的不搭理她，到头来整个府里都会觉得我软弱可欺，只不过那婆子身份低贱，犯不着我们亲自去跟她理论，大夫人为府里的事日夜操劳，最近锦芮妹妹又生病了，我们没必要为这种事去劳烦大夫人，随便找个理由收拾那婆子一顿便是。” 苏嬷嬷这回倒是听出了点名堂，表情似懂非懂，“听小姐这样说，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楚念点点头，“我自有办法。” 不过是一个管事的婆子，自己虽然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但现如今要收拾那样的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她转头，随口对了那小丫头道:“你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既然厨房那边忙成那样，那你去把那些药取回来，我们自己熬算了，也省得别人看不顺眼，到时候给我在那汤药里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的，害的还不是我自己。” 苏嬷嬷立马想到这里，“说的也是，那帮子人粗枝大叶，小姐的药给她们煎我还不放心呢！我这就吩咐人去取回来，再拿去院子里亲自给小姐煎药！” 她急匆匆的下去。 楚念这才转头看向那小丫头，原想安慰几句，谁知道那小丫头一碰到她的眼神，表情一滞，立即低头，一脸心虚的避开了视线。 楚念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方才脸上的温和之色荡然无存，神色一冷，道:“你刚才说，那管事的婆子跟你说的，整个厨房里都在为二小姐的事忙上忙下？连给我煎药的时间也抽不出来？” 那小丫头顿时慌了神，喏喏道:“是。” 楚念的嘴角噙了一丝冷笑，语气倒是格外温柔:“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话，我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子，方才苏嬷嬷在这里，我顾及着你以后，有些话不想来多言，免得她到时候真告诉大夫人打发了你出去，但若是你执意这样，那我为了听几句真话，也可以采取一些极端做法的。” 那小丫头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初露端倪 第五章 初露端倪 楚念不再用正眼打量她，神色淡淡的，只道:“我楚府的规矩我也是知道的，那管事的婆子再不懂事，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还是知晓的，我不信她会当着你一个小丫头的面说出那番话的，不然她可能真的是活腻歪了。”顿一顿，她微微一笑，“所以，你到底是想替我出头讨个说法，还是自己在别的事上受了那婆子的欺负，找了个借口想让我去替你收拾那婆子？” 那小丫头听到这里，满脸惊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道:“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楚念冷眼瞧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以后不敢了？这话你觉得我该不该信？我看你年纪小，胆子却不小，生了二心还不算，还妄想用主子的手帮你借刀杀人，这人的性子是改不了的，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做的初一，难道就不会有十五？” 她语气不重，还带着一股慢条斯理的味道。 那小丫头却浑身上下抖如筛糠，颤声道:“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不要赶我出去。” 她估计是真的吓到了，以为楚念想要深究这件事，手足无措之下开始一个劲儿的扇自己耳光。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伴随着一声声认错的，是“啪啪”的耳光脆响，那小丫头估计是真怕的紧了，对自己的下手挺狠，没几下就脸颊就又红又肿，偏生还不敢哭，一腔泪噙在眼里，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楚念没想到她会这样激烈的反应，下意识皱了皱眉，“罢了罢了，我若是真要赶你出去，方才就该趁苏嬷嬷在场的时候挑明这件事，让她去跟管事的人说，后果如何都不再过问，既然我现今没这样做，说明我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并不是真的非要追究到底。” 挥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小姐……” 楚念见对方似乎真的怕的紧，放缓了语气:“你先起身，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那小丫头这才敢怯怯的站起来，面上依旧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小姐请说。” 楚念想了想，道:“你方才说，厨房的人说二小姐生病了，可是真的？” 那小丫头拼命点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这件事千真万确，那管事的婆子亲口跟我说的，说大夫人交代过，二小姐染了风寒，汤药都得备着。” 楚念皱了皱眉，她清楚记得上一世整个落水事件的始末。 妹妹锦芮说冰湖表面破了一个大洞，唤她这个姐姐去那冰洞附近看游动的冰鱼，那冰湖天寒地冻，她也本不是那般爱凑热闹的性子，婉言拒了几次，但锦芮异常执着，三番两次来游说，她实在碍不过就跟着去了一回，谁知道刚走到那冰洞附近，就脚下一滑一下子摔进水里，救起来之后就因为感染风寒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才听说同去的锦芮也在湖面吹了冷风受了寒，已经一个月没出过门。 楚念皱了皱眉，上一世自己听到这些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那时身子刚好整日犯晕倒也没多想，如今仔细想想，整件事未免显得太过疑点重重。 大夫人心疼锦芮，冬日出行锦裘貂绒都必定穿着，哪里那么容易受风寒。 那湖面虽滑，但她楚念走路也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当时却突然摔进湖面去，隐隐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更为奇怪的是，她摔进冰湖中后，岸上的锦芮不仅没有叫人来救人，反倒是自己先跑掉了，要不是有人正好路过，她楚念只怕是救不上来的。 记得当初楚父要追究此事，是大夫人似有似无的提起，锦芮年纪小，发现了新奇玩意儿想跟姐姐分享不稀奇，再加上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傻了，忘了呼救情有可原，希望姐姐楚念不要见怪才好。 上一世那个毫无心机的自己，对这套话选择毫无保留的去相信，甚至对受了惊的锦芮心生愧疚，还特意跑去楚父面前为了妹妹锦芮求情，之后更是嘘寒问暖，听到锦芮身子有恙，亲自上厨房给煎药熬汤。 当时她楚念对亲情极为渴求，所以才会连那样蹩脚的把戏都看不穿，现在想想，自己可真是可气又可笑啊。人善被人欺，这句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的。 想到这里，楚念轻声叹一口气，彼时她刚满十岁，锦芮也才八岁，她们都是那般小的年纪，原来恶意早就显露出来，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姐姐，甚至一开始就想要她的命，只不过她楚念那时选择蒙蔽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的去相信所谓的亲情，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那小丫头不知楚念在想什么，只见她的脸色不大好，怯怯道:“小姐，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去做的么？” 自然是有的！楚念徐徐松了眉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若是那些人以为她这回还会一再忍让，只怕就打错了如意算盘了。既然对方主动开了这个头，那她作为姐姐，不回报点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有是有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其实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她是得找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不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合不合适，毕竟她胆勇尚足，但忠心可疑。 那小丫头立马站直了，肃然道:“小姐只管吩咐，奴婢若是能做到，自然是愿意的！” 楚念这回才认真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你叫什么名字？” “绿启。” 楚念脑子一动，已经有了主意，“那这样吧，绿启，你今日便去外面的中药铺子，给我买一味中药回来，记住这事得悄悄的去办，府里的人都不能知道，就连苏嬷嬷也不许知晓。” 绿启皱了皱眉，轻声道:“小姐要那中药何用？咱们府里也有好些药材的。” “府里的那些不行，得从外面买来，至于何用，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楚念微微一笑，嘴角轻弯，“你不是不喜欢厨房那管事的婆子么？我便护短一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小出风头 第六章 小出风头 约莫傍晚，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一时间各院子早早的关门垂帘，点了暖炉各自捂着。 楚常云下了朝归来，进门就听府内的总管禀告大小姐醒了，他作为当朝的宰相，自己公务繁忙，平日也跟这个长女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几次面，印象里只觉得她乖巧懂事，知书达理。 前几日听闻她遭受这样横祸，作为父亲，亲情虽然淡漠，但楚常云还是有所挂念的，如今听闻她醒了，少不得要来后院探望。 一进门就发现楚念兀自倚在窗棂旁发呆，屋子里点着灯，神色瞧着倒是略精神了些。 他上前一步，“阿念，听下人说你今天终于醒了，现在可好些了？” 楚念转过头，见了来人，表情下意识怔住几秒。 楚常云的面容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严肃古板，神色不怒而威，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 她记得上一世，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就是自己嫁给李止，他作为父亲送行，后来直到自己成为皇后、囚禁坤宁宫，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位父亲，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想到这里，楚念起身行了礼，末了轻声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很多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惊讶，她早已算准了楚常云今晚会来。 她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楚常云知道她醒了，当晚就跟大夫人一起过来探望她。 她的父亲古板刻薄，性情薄凉，唯一的特点就是骨子里最是守那些礼仪规矩，不容许他人丝毫逾越，对子女的亲情确实是淡漠些，但顾及着她楚念的长女身份，到底还是护着她的，听到苏嬷嬷说是锦芮带了她楚念去冰湖的，顿时火冒三丈，立即想要追究此事，大夫人却轻巧巧的将锦芮正在生病的事不经意的说了出来，惹得她楚念心生愧疚，亲自揽下所有的责任，楚常云见她如此，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按捺下火气，只罚了她抄写经文，心里却估计觉得她行事轻浮，从此对她这个女儿生分不少。 果然，大夫人的声音立即也在楚常云的身后响起，透着十足的关切:“念儿，你父亲关心你的紧，这不，刚下朝回来，听说你醒了立刻就来你院子里了。” 楚念的脸上满是受宠若惊之色，“多谢父亲母亲的关怀，女儿感激在心，阿念自己身子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她转向身后，“绿启，赶紧给父亲母亲看茶。” 楚常云点点头，上前坐下，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察到这屋子里有些不对劲，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天气如此冷，你这屋子里怎么不燃炭？” 楚念的表情迟疑了一下，末了轻声笑道:“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过来，是我疏忽了，这就叫人去准备。” 她唤过旁侧的丫鬟，轻声叮嘱:“去拿几个炭炉子过来点上，再去把那角落里的药炉子给熄了。” 小丫鬟“喏”了一声，领命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但楚常云还是能够听清，他皱一皱眉，道:“天气这么冷，你身子又刚好，这燃炭保暖也是无可厚非的，若是屋子里冷清的紧了，这病只怕断不了根。” 楚念垂眸轻轻一笑，只做不经意道:“父亲说的是，只不过现今我这屋子里熬着汤药，若是烘的太暖了，怕整个屋子里都是药味，闻着连自己都觉得腻烦了，索性便不燃炭了，自己多穿锦裘也行的。” 楚常云越发疑惑:“我倒是不懂了，怎么好端端的要在这屋子里熬汤药？”他转向大夫人，表情略生气，“夫人，厨房那边的人最近都在做什么？偌大的一个府宅，怎么叫大小姐自己在屋子里熬着汤药？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楚常云苛待自己女儿！” 楚念知道，楚常云未必是真的有多关切她，但是他作为当朝宰相，最是在乎自己的名声威望，这种能够影响外人眼中他形象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大夫人显然也知道这点，脸色立即窘迫几分，讪讪道:“老爷，许是最近他们那些人忙起来疏忽了，我这就派人去厨房问问。” 她估计没想到楚念会主动提汤药这事，又转向楚念，这一回的语气依旧满是关切和怜惜，唯有眼底却尽数冷意:“念儿，厨房那些人犯了错，你同我说便是，母亲自然会为你做主，犯不着自己在屋子里熬汤药啊，这身子骨刚好，要是再给冻坏了可怎么办呢？” 话倒是说的关切十足，若是光听，还以为她真的对楚念有多关怀呢，但楚念知道，大夫人她这是责怪自己自作主张，害得她被楚常云教训，若是换了以前楚念的性子，听到这里早就帮着她给楚常云求情了，但现在的楚念，早就没有那么多的怜悯之心了。 不就是演戏么？谁不会呢。 听到这里，楚念立即做出一副惶恐失措之态，“母亲这回教训的是，女儿并没有别的意思，之前不过是想着，这府内人多事忙，我的汤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说起来自己熬也无所谓，不过是下人们的一点小疏忽而已，母亲掌管府里各项事务，犯不着为这种小事烦心，所以才没去告诉，还望母亲不要怪罪才好。” 她轻巧巧的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将自己的事比作是一点小事，而她楚念的身份，应该是楚府的晚辈里最为尊贵的大小姐。 打破规矩，这是墨守成规的楚常云绝对不能忍的。 果然，听到这里，楚常云的脸上已是带了三分怒意，“不过是一点疏忽？”他看向大夫人，脸色阴沉，“你作为府内的大夫人，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事？正经的事却办成这样！念儿她是楚府的大小姐，这府里有什么事比她的事还重要？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偏生受了风寒连药都要自己熬，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难道不会指指点点？你叫我宰相的身份往哪儿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小的报复 第七章 小的报复 大夫人是宰相府里的当家主母，向来把自己的面子仪态看得很重，她是那种再气恼也不会在人前公然发火的人，就连教训下人也是恩威并施，现如今当着楚念的面被楚常云这样说，表情顿时不大好看。 “老爷您说的是，但是锦芮前段时间也受了寒，这事您是知道的，我一下子要照顾两个女儿，难免有所疏忽……” “父亲，”楚念乖巧的接话，神色温顺得体，“这事说到底只不过是厨房下人的疏忽，还请不要怪罪母亲，母亲一向待我如同亲生，吃穿用度皆不曾苛待，只不过妹妹身子弱，母亲多费心思也是应当的，我身为长女，自然应当懂得诸事轻重，主动为母亲分忧解劳，不敢多做劳烦。” 这些话在旁人看来，说的是得体又大方，既替母亲求情，又表明自己懂事能够照顾自己，果然是相府的大小姐，礼数教养尽数周全。 但楚念的用意却不是这些，她知道自己在自己父亲心中的分量肯定不如大夫人，真要论起是非对错来楚常云肯定会下意识偏心大夫人和锦芮那一边，自己讨不着任何便宜，但是楚常云当年也并非相府的大夫人亲生子，在这一点上吃尽了苦头，所以生平最厌恶的便是私心偏颇，此番她的话虽然轻巧随意，但在对嫡庶出身异常敏感的楚常云听来，未必就能不做他想了。 果然，楚常云的转向大夫人，眉头紧皱，语气也变得冷冰冰起来，“照顾子女一向是夫人你在亲力亲为，我从前都很是放心，只不过现今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锦芮身子弱，又是夫人亲生，夫人疼得紧，多加照顾也可以理解，但阿念也是你的女儿，虽说不是亲生，但论起出身来说她到底唤你一句母亲，我相信夫人心里都是一视同仁，但若是两个女儿的待遇偏颇太多，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咱们相府苛待子女，未免有些难听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重了，明显就是说大夫人偏心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苛待继女。 大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指责，脸色涨红，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谁都知道楚常云对于嫡庶异常敏感，她方才提起锦芮，本意是想借着锦芮生病的事让楚常云转移注意力，哪里想到楚念三言两语，表面上看来是在劝说求情，结果却火上浇油。 她狠狠瞪了楚念一眼，这个长女，往常乖巧的跟只猫一样，说什么也不会违抗，怎么现如今还学会在楚常云面前告状了，看今天这情况，这个暗亏自己是不得不吃了，不然锦芮那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岔子，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角，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愧疚:“老爷说的是，就算是我因为锦芮的病多费了心思，念儿这事说到底是我疏忽了，往后一定注意。” 她顺势握住楚念的手腕，表情略微吃惊，“我的儿，你的手怎么这样的凉，”她忙不迭的解下自己身上的鹤氅大衣，就势披在了楚念身上，“母亲知道你懂事善良，但有的事不能光为别人考虑，往后这一类的事只管跟母亲说，你妹妹是我生的，你也是我的女儿，母女之间不必太过拘礼。” 这可是大夫人在楚念面前第一次上演这种至亲至情的戏码。 不就是演戏么？前世虽然学不会，但这辈子却能驾轻就熟了。 楚念摸了摸那大衣的领口，表情满是感动，“母亲说的极是，女儿知晓了。” 丫鬟们张罗着在屋里点了火盆，整个屋子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楚常云在上位坐下，他此番是来探病，自然要嘘寒问暖一番，“念儿，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会突然跑去冰湖那里？” 楚念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记得上一世楚常云也问过这个问题，彼时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妹妹邀约，楚常云刚想找锦芮来训斥几句，大夫人就已经用孩子们年纪小爱玩闹这种理由三言两语岔开，随后又提到锦芮生病卧床的事，整件事一下子就敷衍了过去。 但这一回，大夫人再想糊弄过去，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容易了。 “承蒙父亲关怀，说起来这事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念儿自己不小心，”话刚一出口，楚念的语气已是哽咽起来。 大夫人见她这般，自然而然叹一口气，表情似乎有些动容，“老爷，孩子们年岁小，平日里爱玩爱闹爱新鲜也是自然，这冬日里捂在屋子里久了，听闻那湖面破了洞自然想去看看，她们姐妹如今也受了教训，一个个犯病的犯病，吃药的吃药，以后估计也不敢了，您就别多做追究了。” 没等楚常云说话，楚念已经瞪大了眼，语气惊讶:“姐妹两人如今一个个犯病的犯病，吃药的吃药？母亲的意思是妹妹也因为去了那冰湖受了风寒么？” 这回大夫人眼底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去的？” “不是啊，”楚念摇了摇头，语气诚恳，“我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听说的，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妹妹也会去那里，在那里也没见到她，我去那里，是因为前些日子见到祖母身边的林妈妈在发愁，索性就多问了几句，林妈妈说起祖母最近吃腻了厨房里的那些肥油大鸭子，正想着一碗鲜鱼汤喝，最近天寒地冻，厨房里的咸鱼干倒是不少，偏生那些新鲜的鱼都躲起来了难求一条，正好听丫鬟们说那冰湖上破了一个洞，我想着想要去看看，若是能求得一碗新鲜的鱼汤，也算是给祖母尽了番孝心了，本来听人说那湖面上的冰层坚硬，谁知道我一过去便碎了，可算是我自己太过不小心了。” 楚常云最是尊崇孝道，听到这里表情已是十分动容，“难为你这般有心！真是我楚常云的好女儿！” 楚念稍稍低头，脸色红红，语气略有愧疚之意:“父亲太过夸赞我了，虽是有心，但终究没办好事，当不得一句称赞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探病 第八章 探病 楚常云尊崇孝道，楚念的此举甚是得他欢心，一向紧绷的嘴角也舒缓些。 大夫人见他们父女二人关系变得如此和睦，嘴角也跟着噙了一丝笑，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笑意稀薄的很，压根没到眼底。 楚念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她佯装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大夫人，一脸关切:“方才母亲说锦芮妹妹也受了寒，我原本还想着今日怎么没见到她，如今可好些了么？” 大夫人不知道她问此话的缘由，得体一笑，道:“难得你们姐妹关系亲近，她不过是受了点寒，如今还有略些咳嗽，再修养几日，大体上应该是无恙了。” “这么快就无恙？”楚常云冷笑一声，没好气道，“我看她那病还是轻了些，这回就该多病几日，让她好生长长教训，说来说去都是你往常惯坏了，平日里在自家嚣张跋扈些就算了，一个宰相府的千金小姐，不好好在家待着成天到处疯跑，大冬天的还特意去那冰湖看新鲜，末了受风寒闹得整个府里都人尽皆知，这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大夫人脸色一沉，方才楚常云还对楚念嘘寒问暖，轮到锦芮就冷言相待，同是两个女儿，待遇差别太大，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她淡淡开口:“老爷，锦儿到底年岁尚幼，玩心大也可以理解，念儿长她三岁，自然能做到懂事得体，等到锦儿再大一点，自然也会懂孝道女德，这种事情都是水到渠成，老爷也不必太操之过急。” 言下之意，楚念不过是仗着比锦芮大三岁才会如此懂事得体，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楚念安静听完这些，微垂眸，嘴角竟还是笑着的。 楚常云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孝道女德我已是不作指望了，我只望那个丫头能有念儿一半懂事便心满意足，你日后得多多管教，让她收敛几分自己的脾气，免得日后惹出祸来，整个楚府也要跟着遭殃。”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表情到底已舒缓许多。 “老爷说的是。”大夫人淡淡点头，似乎竭力想要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无奈太过牵强，嘴角都几乎要僵硬，她见楚念默默站在旁边，淡淡道:“我作为母亲确实偶尔有疏于管教的地方，说起来念儿你也是锦芮的姐姐，既然连老爷也夸你知书达理，有机会也替我多多管教她几句吧。” 楚念假装听不懂对方话里的冷意，笑了笑:“女儿知道了。” 说完，她故意看了楚常云一眼，表情犹豫了一下，为难道:“父亲，其实我觉得此事尚待考虑，说不定妹妹也是为了鱼的事才去冰湖那里的，您没有过问清楚就认定她是贪玩误事，若是弄错了，岂不是冤枉了妹妹的一番孝心么？” 大夫人神色一凛，她深深看了楚念一眼，神色复杂。 楚念为什么会去冰湖，其中缘由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她不知道楚念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撒谎，她刚刚从鬼门关走上一遭，照理说应当是委屈的紧，完全可以在楚常云面前说是锦芮约她去的，这样楚常云即便追究起来，只会当做是小孩子间互相玩闹，随便训斥个几句，再加上锦芮现如今正在病中，自己再劝上几句，此事自然可以不了了之。 但如今楚念却独独把锦芮撇了个干净，这样一来，就算楚常云会因为锦芮贪玩训斥两句，却根本不会将楚念的落水怀疑到锦芮身上，那自己让锦芮装病来博取同情的做法也就完全是多此一举，但这样一来对楚念又有什么好处？大夫人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父亲，念儿感激您特意来探望我，方才听母亲说妹妹久咳不愈，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以免传到妹妹那边，她觉得您偏心，届时耍性子不肯喝药就不好了。” 照锦芮的性格，完全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楚常云稍一沉吟:“说的也是，那我们便一起去看看吧。” 此言一出，大夫人脸上连仅存的笑意都消失殆尽了，锦芮本来就是喜动闲不住的性格，再加上现今本来就是装病，此番楚常云若是突然到访，准备不全还不是要露馅儿。 装病偷懒是小，欺瞒父亲是大，到时候一番家法伺候只怕真的少不了了，想到这里，她急切开口:“不然还是改日吧，锦儿近来嗜睡的很，此时只怕已经睡下了。” 楚常云挥一挥手，不以为意道:“若是那样，我们再离开便是，我这个做爹的，心意到了便好，也省得她借此闹脾气。” 大夫人咬牙:“你就不为念儿想想？她身子刚刚好了些，外面下了雪，冻上一回只怕要风寒加重了。” “这……”楚常云脸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 “不碍事的，”楚念微微笑了笑，“母亲披在我身上的鹤氅厚实的很，更何况，我也曾学过些许医术，虽然不敢自称出神入化，但说不定能帮妹妹早日好起来。” 楚常云似乎想起了什么，抚掌一笑，“对了，我倒是差点忘了这事，前些日子太医院的苏太医还特意向我提起过你，说你虽然跟着他学医，现今医术却几乎要超过他了。” 楚念赧然一笑:“父亲说的哪里话，我还差得远呢，是师傅他太过谦虚了。” 见再也不能阻拦，大夫人狠狠瞪一眼楚念，咬牙道:“王妈妈，雪天路滑，你先去取了我的斗篷来。”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念儿今年的斗篷还没做好，不然你一并取了我的鹅绒披风来给她吧。”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路，王妈妈却偏生去了很久。 楚念倒也不急，自顾自的喝着茶，嘴角噙着一丝平和的笑，她早就料到大夫人会想尽办法派人前去通知锦芮那边，生怕会出一点纰漏，其实她也没想到借机报复什么，就算今天楚常云嘴上对锦芮诸多挑剔，但其实一向对她很是疼爱，就算楚常云发现是装病，不过也是训斥几句便算完了，至于锦芮推她一事，更是一点证据也无，若是自己贸贸然提出，只怕还会惹出楚常云的反感。 不过，她还是想给对方提个醒，自己不是那么软弱好骗的了，若是这种事再发生一次，那就大家都别过安生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药材 第九章 药材 一个时辰过去，那王妈妈终于气喘吁吁的回来。 楚常云等得太久，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不过是拿件日常穿的斗篷，怎的去了这么久！随便一件小事就办成这样，看来往常效率也低得很！” 那王妈妈是何等的人精，眼看就要受罚，眼珠转一转，借口已经随口拈来:“回老爷的话，夫人的披风是日常穿的，奴婢一下子就取到了，但那件鹅绒披风是夫人不常用的，再加上太过贵重所以一直锁在珍宝盒子里，我为了寻它耽搁了太久时间，还望老爷见谅。” 那是一件蓬松的鹅绒披风，金线绣制，上面缀满了闪亮的珠玉和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王妈妈打着楚念的名义，楚常云冷哼一声，虽然脸色不善，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瞧你，不过是多等了一会儿，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大夫人接过那件披风，转身亲自替楚念披上，语气十分慈爱，“还好，很是合身。” 披风上身，楚念立刻就察觉到了，那些细密锋利的羽毛茬，透过蓬松的鹅绒，一点一点扎进自己皮肤上，难怪这件披风大夫人自己不常穿却偏生要赐予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夫人在对面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一看她反应，比如说:皱眉？楚念对着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却笑了，上一世剜眼那样的苦楚都受过，一点小小的刺痛算什么？ “多谢母亲。”她拉了拉那披风，仿佛那些细密的羽毛茬不存在，仿佛这真的纯粹只是一件华美温暖的披风，“我很喜欢。” 一行人一并来到锦芮住的院子。 已有丫鬟听了楚常云来了，急急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面色慌张的很:“老爷夫人，小姐刚刚喝了药，歇下了。” 大夫人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不用叫醒她，我们看一眼就走。” 一行人隔着珠玉帘子遥遥望了一眼，只见锦芮倚在榻上，半闭着眼，病怏怏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怜。 楚常云皱了皱眉:“不是说小姐的病好些了么？怎么看上去神色还是不大好？” 那小丫鬟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老爷的话，小姐白日里还是咳嗽的厉害，喝了药之后也没见大好，再加上那药也苦的很，小姐喝下去又会吐出来，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次……” 她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大夫人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我苦命的女儿……”声音几乎要心碎。 楚常云眉头紧皱:“以前生病的时候不是也喝过药？没见过有这么折腾的，再说了，就算那药真的苦，良药苦口，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话虽这样说，他却拿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念站在一旁，环顾四周，看到了桌上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过去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不也许是那药苦的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她面露疑惑之色，又小抿了一口。 楚常云注意到她的反应，走过来，“念儿，怎么回事？” 楚念眉头皱起来，想了想，道:“回父亲的话，这药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锦儿在欺骗我们吗？”大夫人猛地抬头，厉声道，“楚念，你好歹也是她的姐姐，怎么能以这样的心思来猜测自己的妹妹！” 楚念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大跳，神色一滞，半响方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呢？她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安静垂眸，神色似乎很委屈。 楚常云面色一沉，道:“你突然发什么脾气？好歹让念儿说完！” 他转向楚念，语气带了几分鼓励:“爹还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楚念看了看对方的脸，犹豫一下，轻声道:“女儿学医不精，只能根据猜想粗略来说说，若是说的不对，还望父亲母亲不要见笑才好！” 她端起那碗汤药，仔细的闻了闻，又闭上眼品了品，这才轻声道:“方才丫鬟们说妹妹喝了又苦到吐的汤药，想必就是我手中的这碗了，论起祛风寒，必以滋补的药材为主，论理不至于苦的无法入口。” 她认真打量了那碗褐色的汤药，皱了皱眉，又轻声道:“女儿虽然医术不算精通，但好歹也略有小懂，论起滋补祛风寒，最常用的一味药材应该是野山参，但是女儿方才尝过这碗药，非但没有尝出半点人参的味道来，反倒是尝出了另外一种药材的味道……” “什么味道？”这下连大夫人都猛地变了脸色，虽说这碗药锦芮连半滴也没碰过，但是若有人随意更换药材，那这人的目的想必不会是出于好心，任何对锦芮不利的事，她都不能容忍。 楚念摇摇头，认真道:“口说无凭，女儿想先看看熬完药的药渣滓再下结论。” 此事非同小可，药渣子很快被送了上来，热腾腾的一滩。 楚念拿热水浣了手，捏了那渣滓一点点的检查过来，末了捡起其中几根褐色的参须，闻了闻，又尝了一口，表情终于松一口气:“就是这个！难怪这药会这么苦！” 楚常云看着那皱不拉几的几根药草，皱了皱眉:“这不是野山参么？” “不是的，父亲，”楚念摇摇头，表情严肃，“虽然二者看上去很像，但它实际上并不是野山参而是一种苦参，此药性味极寒，一般不用于滋补的药方里，若以它入药，药味极苦，患者一般都难以下咽，常有呕吐之态。”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大夫人已是脸色铁青。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需多问，想必是熬药的途中有人投机取巧，趁机以廉价的苦参换了昂贵的野山参，再换取差价，中饱私囊。 楚常云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向大夫人，满脸震惊:“夫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很好！很好！”大夫人猛地站起，显然是动了真怒，眼底冷意森森，“居然有下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她稍稍侧首，“林妈妈，给我好好查下去，凡事碰过这碗汤药的，都给我一个个的问清楚，这种吃里扒外的下人，我们宰相府可是留不得了！”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出事 第十章 出事 搜查永远是迅速而及时的，林妈妈领着一堆婆子将整个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大夫人和楚常云在门外站着，目光冷到了极点。 那些婆子们平日里就眼热厨房那帮子人的油水，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三下五除二的动手，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翻个底朝天，如此下来，不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药阁里专门放置野山参的那一层已经搜出了好几根苦参。 那管事的婆子跪在地上，刚开始搜查的时候嘴硬的很，直着脖子对着大夫人连声喊冤枉，等到真的苦参被搜出来的时候，瞬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换的是燕窝……”她喃喃自语，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住了嘴。 那带头搜查的婆子显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带了冷笑:“陈妈妈，咱们好歹算是共事一场，如今可算是得罪了，说起来，千错万错，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咱们府里的药材上，阴沟里翻船，只能怪自己太贪了！” 那陈妈妈瞪她一眼，恶狠狠道:“放你娘的屁！这是明晃晃的陷害，不知道谁偷换了苦参，还想栽赃在我身上！”她转向大夫人，疯狂磕头，哀声道:“夫人，这野山参不是小的换的，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小的是冤枉的，还请夫人明察啊。” 大夫人怒气冲冲的盯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陈妈妈，我原以为你是在府里多年的老妈妈，手脚会干净些，这才敢把整个厨房的事物都交予你，如今你闹出这档子事，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那婆子听到这里，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却依然嘴硬不肯认:“夫人，小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小姐们的药材打主意啊，这件事真不是小的做的，小人如何知道什么叫劳什子苦参，还望您看在小的对您尽心尽职的份上彻查此事，不然，冤枉了小人事小，有人想害小姐们事大啊。” 她不住磕头，哀声连连，楚常云听得越发烦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好一句冤枉！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这么多苦参摆在这里，难道是我们冤枉了你这狗东西不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就连小姐们吃的药材也敢偷换，他日岂不是要伙同外人毒死主子，好霸占府里的财物了？” 他越说越气，一抬脚狠狠踹在那婆子身上，那婆子嗷一声，顿时晕倒在地。 大夫人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骂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把她给我拖下去！打断腿扔出去！这屋子里容不下她了！” 楚念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子里这闹剧般的一切，到最后只觉吵闹不已，索性独自出了门。 想要收拾一个人，借口真的随手都能找到。 陈妈妈是冤枉的，她比谁都清楚，苦参是自己放进去的，大夫人也许会在心里存惑，毕竟陈妈妈算是站在她那边的人，但是一个有可能危害到她女儿的人，就算之前帮她做过事，那她也不会放过。 凡事有因有果，若是陈妈妈不明里暗里克扣她的待遇，以此在大夫人面前邀功，她不会率先拿她开刀，毕竟她的心眼儿还不至于小到连一个厨房的婆子都容不下，但是儆猴就得要杀鸡，既然陈妈妈非要做那个出头的，那她也不介意先送她一程。 输赢这件事，只要你选择了站队，那就必须承受可能失败的后果。 通过陈妈妈这事，她要让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不管哪位主子都是不能怠慢的，不然下场都会很惨。 楚念独自在想得入神，刚一抬头，发现有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神色慌张。 看样子是刚刚听了消息过来看热闹的，看模样倒是面生的紧。 她敛了眸子，微微一笑道:“你是？” 那小丫头估计没想到楚念会跟她说话，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忙道:“回主子的话，我是陈妈妈底下做粗活的丫头，唤作阿真。” 陈妈妈底下的丫头？楚念心底存了几分惑，表面却还不动声色，只道:“里面主子在办事，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丫头偷偷看一眼楚念的脸色，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半响方小心翼翼道:“主子，我往日是一直跟着陈妈妈的，现今她出事，我有些话想说。” 楚念看她神色慌张，心里已是猜到几分，只怕是一个看着陈妈妈出事了，想要来落井下石的小丫头罢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奴才了，主子得势的时候时刻跟随左右，稍稍出事便恨不得往死里踩，没想到眼前这丫头年纪这样的小，心眼却这样的坏。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已经冷淡几分，连语气也略带不耐:“你想说什么？” 那小丫头估计听出了她的语气，又给她磕了一个头，瑟瑟道:“回主子的话，那苦参真的不是陈妈妈放的，奴婢一向跟在陈妈妈身边，她没有偷换过厨房里的野山参，只是偷偷卖了点燕窝……” 估计想到卖府里的燕窝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一咬舌头，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楚念倒是愣了一下，原来是想为陈妈妈来求情的，看不出来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小丫头，她轻声笑了一声，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陈妈妈对你很好么？” 那小丫头瑟缩一下，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好的。我爹娘卖我入府之后我便跟着陈妈妈了，她对我动辄非打即骂，我往常连饭都吃不饱的。” 楚念顿时觉得奇怪，“那你还要这般为她说话？” 那小丫头摇摇头:“这本是两码事，陈妈妈她人虽然坏，但苦参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谎。” 楚念瞧她一脸认真，淡淡道:“但现在所有的人都认定那事是陈妈妈做的，你跑来说这些话，别人也未必听得进去，再说了，你难道不怕他们因为这件事迁怒于你？” “回主子的话，我怕，”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颤声道，“所以才迟迟不敢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老夫人 第十一章 老夫人 楚念定定的瞧着他，半响没说话。 上一世，卖主求荣的、落井下石的、一主二心的她见过不少，但像这样，在主子出事后还想尽力相助的，苏嬷嬷死后她便没见过了。 到底还是被触动了，半响，她轻声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那小丫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一眼楚念，又急忙低头，表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以为楚念会对她大发雷霆，毕竟谁都知道陈妈妈对大小姐态度不好，如今自己偏生跑来为陈妈妈说话，估计也会跟着遭殃。 “回主子的话，我叫阿真，我爹娘都叫我阿真。” “阿真？”楚念若有所思的重复了这两个字，轻声道，“你也看到屋里的情形了，陈妈妈的事，结局已定，你说再多也是无用的，事到如今我瞧着你模样挺顺眼的，就多问你一句，陈妈妈如今已经离开楚府了，今后你愿意跟在我这个主子身边吗？” 她看对方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笑了一下，轻声道:“你也不用怕我，若是你愿意跟着我，陈妈妈之前做的事，我必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那小丫头猛地抬头，满脸惶恐之色，“主子，我……我……” 楚念等了半响，她犹豫半响，到底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楚念只以为她是不愿，笑了笑，道:“凡事不能强求，若是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大可一直留在这里做事，我也绝不会借此理由惩罚你。”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后面有怯怯的声音传来。 “不是不愿，只不过奴婢一个下等丫头，实在不敢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好运，奴婢只会做粗活，若是主子不嫌的话，奴婢自然是愿意跟随小姐的。” 楚念笑了，“只会做粗活有什么关系？心细就行，有的人能工巧匠一般，我还偏生不敢要呢。”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楚念跪在那人跟前，神色绝望，泪流满脸:“阿止，我还记得你迎我进宫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话，但如今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没有害过锦妃的孩子，你被什么蒙蔽了双眼？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那人冷冷看着她，眼中再无半点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嫌恶:“没有人可以蒙蔽朕！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朕从前只以为你是生性薄凉，哪里想到你竟是这般恶毒妇人，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抵得上锦妃半分？” 楚念放声大哭，像是受足了万般的委屈，“我没有做过！” 那人森森一笑:“你得付出代价，朕要你的眼睛……” 旁边有黑影层层逼近，他们带着狞笑，带着恶毒，逼着她喝下那些药。 痛苦、绝望、泪水…… “不……” 楚念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浑身湿透。 绿启在榻前守夜，听了声响，匆忙掀开了帘子，“小姐，出什么事了？” 楚念茫然看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汗透的手，半响方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来只是一场梦。” 这几天来自己每晚都在做着这种梦，都过去这般久了，自己居然还能梦见那些前尘往事，看来就算是重来一回，有些记忆早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怎么都磨灭不去。 绿启见她那般呆滞的神色，显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拿了帕子来替她擦尽汗，这才轻声道:“才三更天，小姐继续歇着吧。” 楚念依言躺下，怔怔看着头顶的金线纱帐，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上一世的人生，自己事事与人为善，小心翼翼却最终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那这一世呢？自己的结局又会是如何？那些背叛过自己的人，那些辜负过自己的人，那些发誓要远离的人那么多，自己以后的路注定不会平坦的…… 她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 晌午过后，冬日里阴沉了连续好几日的天终于放了晴，楚念略觉困乏，方才把医书翻了出来想看看，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唤，只说那边老夫人有请。 阿真的声音遥遥传来:“请问嬷嬷，老夫人请我家小姐去，是所为何事呢？” 那嬷嬷答道:“近日天寒，屋子里整日熏着暖炭，老夫人说日子久了身子略微乏困，让大小姐去看看，是否需要开几方汤药。” 老夫人？自己的祖母？楚念合上医书，揉一揉自己眉心，说起这楚府里的这位老夫人，经历可谓十分传奇了，自己是老宰相明媒正娶的正妻，却偏生不能生育，这才收养了偏房的庶子楚常云，随后安排了楚常云同大夫人成亲，从而得到了大夫人背后陈氏一族的支持，最后扶持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楚常云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见识到了人生百态，如今年岁已高，再加上一向最喜清净，早就撒手不管府里的事了，除了逢年过节接受晚辈们的请安外一般不轻易见客，就连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女，上一世也很少私下见她老人家，如今却在此时突然来请，楚念皱了皱眉，记忆里老夫人为了陈氏的支持，一向是站在大夫人那边的，此番找自己，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若说是单纯的看病开药，府里多得是医术精湛的大夫，完全没有必要找自己。 但若是想要兴师问罪，自己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犯不着为了一个厨房的管事婆子来警告自己一番。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是福不是祸，该来的总会来的，想到这里，她对着院子里道:“阿真，你告诉嬷嬷，我换身衣裳就来。” 一转身，正好看到绿启匆匆忙捧了一件素色真丝锦袍上前，“小姐，老夫人信佛，生平又讲究规矩，你打扮的稳重些便好。” “打扮？”楚念看着那件华贵的袍子，笑了笑，“不必了，我就穿着这身衣裳去。” 绿启瞪大眼:“这身？” 要知道楚念身上的这件衣裳，乃是普通棉布制成，一丝花纹也无，虽然舒适，但穿着颇显寒酸，往常在自家屋子穿穿还行，若是去老夫人面前，只怕会稍显懈怠。 绿启生怕自家小姐吃亏，犹豫道:“小姐，不然还是换一件吧？不然怕老夫人会怪罪……” 楚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摆摆手，“不用了，我自有分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一）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一） 左右不过一炷香的距离，不多时便到了，眼前的门半掩，里面安静得很，李嬷嬷上前叩了几下门。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念儿来了么？” 楚念忙上前应了一声，道:“是，念儿来看祖母了。” “嗯，进来吧。” 楚念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熟悉，老夫人也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此时正半眯着眼靠在暖炉旁，旁边有个小丫鬟一下一下在替她捶着腿。 楚念略怔一怔，记忆回到上一世自己之前出嫁之前，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老夫人，她握着自己的手，端详半响，轻声叹息:“孩子，嫁入皇家虽好，但以后就得苦了你，整个楚府就得靠你，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啊。” 彼时她听得十分懵懂，只能下意识点头，自己那时候还不懂，以为自己同阿止情投意合，嫁过去后自会恩爱甜蜜，哪里会有半点受苦？如今看来，老夫人早就看穿一切，只不过不忍告诉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楚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老夫人正巧抬眼，看见她的衣着打扮后神色怔了一下，并没多问，反倒是轻声笑一下，道:“坐吧念儿，听你父亲说，你前些日子不小心跌入冰湖受了点风寒，如今可是好了么？” 想必是父亲在老夫人面前随口提过，楚念笑一下，在老夫人身旁坐下，只道:“回祖母的话，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老夫人对了旁侧笑笑:“林嬷嬷，你看我这个老婆子，多折腾人，还得劳烦病刚好的孙女特意跑一趟，说起来都是最近年岁大了，身子骨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犯困，想来也没有几年活了。” 老人家最喜欢絮絮叨这些话，楚念认真听完，敛了眸子，恭敬笑道:“哪里的话，我瞧着祖母气色分明好得很，冬日易倦乏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近来也懒得很，跟年岁没什么关系。” 林嬷嬷递了茶上来，笑着应和道:“大小姐说得对，老夫人是有福之人，自当寿比南山。” “什么寿比南山，真活那么大岁数那不成老妖精了，”老夫人摆摆手，道:“罢了，你们倒是也不用哄着我，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能活到今天已是祖宗保佑，说不好哪天就不行了。” 楚念轻咳一声，一脸认真道:“祖母您有所不知，医术本来就讲究望闻切，我只是说出了我望到的面相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假话，你唤我来自然是信得过我的医术，那就也该信我的话。” “你呀你，嘴甜的跟吃了蜜一样，就知道说话哄我开心。”话虽然这样说，老人家到底都喜欢听那些，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楚念眼底噙着笑，也不多言，上前拿了药包置于老夫人手腕处，凝神开始切脉。 两个人距离很近，老夫人只作不经意在她衣袖处摸了下，眉头皱了一下，忽又舒展开，只随口道:“你这身衣服，我瞧着倒也素雅干净，就是不太像是今年新送上来的面料。” 楚念笑了笑，淡淡道:“是去年的面料，穿着简单舒服就行了，孙女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老夫人定定看着她，语重心长道:“祖母知道你素来节俭，这本是好事，但到底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穿戴上也不要太苛待自己，免得外人见了说闲话。” 楚念“嗯”了一声，切完了脉，顺手收拾好药包，笑道:“劳烦祖母关心，孙女知道了。” 她转向旁侧，对了那林嬷嬷仔细叮嘱道:“老夫人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冬日里寻常的犯困，倒是也不用特意吃药，以后在饮食上稍微注意点，以清淡为主，不可食寒冷、黏滞、油腻的食物即可。”她看了看房里的香炉，又补充道:“日常的熏香里也可滴加几滴薄荷，如今是冬日，室内可安放几株梅花，如此应该就会缓解些的。” 林嬷嬷点点头，道:“多谢小姐，奴婢晓得了。” 老夫人笑了笑，只作不经意道:“方才听你说起冬日，我倒是记起一事。” 这才是找自己来的最终目的吧，楚念顿时了然，微微一笑，恭敬道:“祖母请讲。” 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徐徐道:“倒也不是别的，不过是前几日听你父亲说，你之前之所以跌落湖中，原意是想要为我尽孝的……”她略顿一顿，“是你一个人去的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楚念斟酌了下，心里有些犯难，老夫人既然有这样一问，想必是听到了些许风声。 但落湖这件事的原委，如实说只怕老夫人不太肯信，还会觉得自己挑拨离间，但若是不说实话，那些雕虫小技恐怕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她想了想，只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一点小事，劳烦祖母挂心，其实那日我本来想去那冰洞看看，正好在路上遇到锦芮妹妹，二人便一同前往，后来我脚滑了一回便不小心跌进湖里了，妹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害怕跑开也是可以谅解的事，后来父亲问起的时候，我怕牵扯出妹妹到时候会害得她被罚，故而才没提。” 她不知道老夫人知道了多少，只能尽量轻描淡写的将整件事说完，态度不卑不亢。 以退为进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老夫人的眼里有了动容，“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些许喧闹声。 “我是来看祖母的，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又有人回道:“回小姐的话，老夫人正在让大小姐诊脉呢。” “姐姐既然能去，为什么我不行？同样是孙女，祖母难道是想要偏心于姐姐？” 那吵嚷声越来越大，老夫人皱了皱眉:“林嬷嬷，去看看外面是谁在说话？” 林嬷嬷抬眼看一眼院子，“哎”一声，急匆匆往外走，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屋门已经被推开，外面的小丫头急匆匆进来，一脸惶恐:“回老夫人，锦小姐来了，说要给老夫人请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针锋相对（二） 第十三章 针锋相对（二） 老夫人满脸疑惑，道:“锦芮？我之前并未唤过这丫头，她此时来干吗？” 那传话的丫头估计怕的紧了，连头也不敢抬，怯怯道:“锦小姐说自己听说老夫人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好一句特来探望啊！ 楚念的手指甲在手心握了握，心里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府里人多嘴杂，想要消息传到锦芮耳朵里再容易不过了，而她一向心高气傲，素来最爱争抢她的东西，平日里衣衫首饰皆要高自己一等，此时若是从旁人那里听到她来了老夫人这里，自然也会跟来。 锦芮依旧在院子里嚷嚷，老夫人听得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宰相府的小姐，在外面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你先让她进来。” “是！”小丫头急忙领命出去。 片刻之后，一袭暗粉色的衣衫飞进屋子里，锦芮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像一只活泼娇俏的百灵鸟。 “祖母，锦儿听说您最近身子有些不好，心里担心的不得了，这不，身子还没好全就来瞧您了。” 老夫人轻笑一下，神色也不见多热情，只淡淡道:“既然身子还没好就应该多在屋里歇着，祖母还好，只是最近受不得吵闹。” 锦芮虽然骄横，却也精通人情世故，此时自然听出了老夫人语气里的冷淡，嘴角下意识撇一撇，转头正对上楚念的眸子，立马换了一副语气，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姐姐，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也在这里。” 楚念定定的看着她，嘴角慢慢扬起，绽放出一个极其虚伪的笑。 说起来这是锦芮推自己落湖之后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原以为锦芮会心存些许愧疚，语气也会温情些许，毕竟自己是她的亲姐姐，毕竟落湖之事，她该对自己有所愧疚。 看来，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美好幻想罢了。 “锦妹妹，好久不见。”装亲热谁不会呢？她楚念也未必会输。 好久不见？巴不得永世不见才好！锦芮的眉峰不动声色的挑一挑，继而轻声笑道:“别人都说姐姐你一向医术高明，妹妹斗胆问一句，不知祖母究竟身患何病？” 楚念微微一笑，温声道:“妹妹真有孝心，祖母身子挺好，冬日犯困乃是常态，不需要多过担忧。” 锦芮听到这里似乎想翻个白眼，但好歹及时将它转化成一个笑:“姐姐医术高明，可真叫人羡慕……” 话是这样说，她眼里的嘲讽几乎都要溢出来，“哪里像我，往日里学医不精，如今虽然心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楚念这才想起来，说起来锦芮也是学过几天医术的，不过她三心二意懒散惯了，哪里忍得了那份枯燥，不到三天便闹着说不学了，为此楚常云没少训斥她，但有大夫人护着，训上几句就算完了。 粉饰太平是楚念最擅长做的事，此时她只做听不出对方话里的讥诮，淡淡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的孝顺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不会医术，谁又能说上你半分不是。” 这样的对话显然占不到任何便宜，锦芮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没有再回话，转而黏在老夫人身边，甜甜唤一声:“祖母，您是我们楚府的老祖宗，可一定要健康长寿啊。” 到底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老夫人哪里舍得一直冷落，之前冷淡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她打量了锦芮几眼，道:“锦儿，你这衣衫的样式和颜色，我瞧着还颇为新鲜，你穿得也怪好看的。” 锦芮得了夸奖，立即笑开了花，连忙道:“祖母的眼光真好，我可是特意挑的这件穿来给祖母看的呢。” 她特意起身，踮起脚转了个圈，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展示一下那衣衫，喜滋滋道:“这可是母亲特意为我做的，用的是今年江南绣娘新绣出的布料，这布料可难得了，一个品质极好的绣娘熬上半年才能绣出一匹，嫩粉又是现下最时兴的颜色，几项加起来，就算如今价高昂的吓人，京城里各大布料行都还是缺了货。” 她不动声色的瞟一眼旁边一身素衣的楚念，得意洋洋道:“要知道，这可不是人人都能穿到的，现下京城里但凡有点头脸的千金小姐无不想要这样的一件衣衫呢。” 老夫人暗自瞟一眼旁侧的楚念，见她并无太过明显反感的神色，眉头这才稍微松一下，笑道:“难怪，我瞧着都觉得怪好看的。” “祖母同我一样，我自己也喜欢的紧呢，”锦芮笑得极其灿烂，抬头正对上楚念的眼睛，神色越发得意，“姐姐你也想要么？赶明儿我叫母亲也给你做一件吧，咱们两姐妹，妹妹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似乎将这当成一种莫大的恩赐。 楚念冷冷的看着对方，心到底一点点凉了下来。 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就算不是同母所生，长相也同自己有三分相似，血浓于水，她以前一直认为她们原本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愚蠢的想法，但凡锦芮想要的自己都会让给她，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就连自己的丈夫都让了出去，但最后呢？自己的好心忍让只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最后被眼前的这个人陷害、被冤枉、甚至连眼睛都被夺走。 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清，原来人家好像从来就没有拿自己当过姐姐，表面上故作浮夸的亲热，背地里不知道耻笑过多少回了。 楚念不动声色的握拳，忽而又松开，目光突然变得极冷。 我的妹妹，是我错看了你，从此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对你不会再有任何怜悯。 所有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都会如数奉还！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也许是她久久没说话，锦芮皱了皱眉:“姐姐？” 楚念宛然一笑，静静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妹妹了。” 不卑不亢的语气。 锦芮定定的看着她，古怪一笑，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她开口，语气越发亲热:“你我是姐妹，自然不必计较这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再起事端（一） 第十四章 再起事端（一） 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染得天如同嗜血一般的红。 楚念屏退了下人，独自静静坐在院子里，脑海里不住回想起方才老夫人同自己说的话:“念儿，不过是一件衣衫罢了，你是姐姐，得让着点锦儿，她年岁小，还不太懂事，大夫人又是她亲生母亲，难免有时候会偏爱于她，一碗水难得端平，这也是人之常情。” 楚念拨弄着自己耳侧的鬓发，嘴角冷冷一笑，是啊，现在锦芮年岁尚小，行动尚幼，只能做出把自己推进冰洞这样的事，日后长大了，才能做到抢夺自己夫君、争夺自己后位、剜眼夺子这种事了。 但是这样的话自己肯定不会说出口，那自己是怎么回答老夫人的呢？ “祖母，我怎会跟妹妹计较一件衣衫呢？我现有的这些吃穿用度，就已经很好了。” 得体又妥当，再加上她表情真挚，难怪老夫人听了笑得很是舒心，“这般的懂事，看来祖母真没白疼你。” 疼她？楚念想到这里，似乎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越想越觉得好笑，再也忍受不住，仰头开始哈哈大笑，只是那笑中分明隐约带泪。 这种虚伪的话是怎么说的出口呢？这偌大的整个楚府里，哪有人是真正疼爱她的？ 父亲、老夫人、大夫人、妹妹、还有诸多的姨娘…… 就因为她嫡女的身份，所有人都各怀目的的接近她，要她懂事，要她稳重，要她忍让，但没有一个人真正为她考虑过。 “母亲，我好想你啊，”她仰望天际，喃喃道，“您要是去的没有那般早就好了。” 那样至少会有人真正心疼她，而不是有所图谋。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天际的残阳艳红如血。 第二天一大早，大夫人身边的沈妈妈便笑容满脸的来找楚念，“大小姐如今有空么？大夫人派了量体裁衣的婆子过来，说要给大小姐做今年的新衣裳。” 楚念原本正在晾晒药草，此时听到这个消息，表情稍为惊讶几分:“母亲要为我做新衣衫？怎的这么突然？” 沈妈妈含笑答道:“大小姐您忘了？过段时间是府里老祖宗的寿辰，到时候老爷要宴请四方宾客，您作为府里的嫡小姐自然是要出席的，正好今天赶得巧了，是江南那边新来了一批面料，据说是现今城里最火的样式，贵族小姐们都欢喜着，争着抢着买呢，夫人想着大小姐，一拿到便派了我过来这边问。” 老夫人的寿辰啊？楚念皱了皱眉，记起了上一世发生过的那件事。 大夫人在寿宴前特地找了她去量尺寸选布料，还偏生说是独一份，自己感动不已，傻傻的千恩万谢，谁知道最后赶制给她的衣衫是那样的玩意儿，害得她在宴席上闹了一场莫大的笑话，被父亲责罚，更是被老夫人疏离。 事到如今又要故技重施了么？楚念心里冷笑一声。 “难为母亲这般记挂，真叫人感动不已，”话是这样说，她的语气并没有太多喜悦，甚至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继续熟练的翻转着那些药草，想要让它们晒的更均匀些，眉眼间也是淡淡的，“你替我回了母亲吧，心意我领了，衣衫我倒是不太想要的。” “这……”沈妈妈不知道她会突然这样说，语气一滞，一时竟忘了该如何答，要知道她可从来没把楚念这位名义上的嫡女放在眼里，府里的人都知道，真正金贵的是大夫人所生的锦小姐，眼前这位只是个任人欺辱的傀儡千金，要不是今天大夫人特意叮嘱过，务必要让楚念来做新衣衫，她才不会好言好语涎着脸在这里哄着这位小祖宗。 “这是哪里的话？大夫人特意给大小姐定的布料呢，大小姐怎的不去了？” 楚念停下手中的活，认真看她一眼，轻声道:“沈妈妈，劳我多问一句，那这衣衫是只有我一人有，还是其他妹妹们都有呢？” 沈妈妈也算是跟在大夫人身边有些年头了，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过，此时心中冷笑，瞧这位的语气，什么都想占着头一份，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嫡小姐了，实际身份连个庶女都不如，心里这样想，嘴上倒是恭敬的很:“瞧大小姐这话问的，自然是只有大小姐一人有，夫人说了，那布料不足以两件衣衫，尽管先紧着大小姐这边，其他的妹妹们，就算是锦小姐，也只能随便拿点其他好布料打发了便是。” 她自以为说的天衣无缝，楚念不就是想要那个独一份的嫡小姐优待么？自己给她便是。 原以为接下来对方理所当然会跟着自己出门，谁知道楚念听到这里，神色并没有开心些，反倒是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很坚定，“沈妈妈，我想清楚了，自己还是不去了，如今的衣衫便挺好的，不需多添置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可轮到沈妈妈彻底慌神了，大夫人千叮万嘱，要让这位过去赶制衣服，谁知道如今这位大小姐这么不好糊弄，往日不都是像个软柿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么？ 难不成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她小心翼翼的瞧一眼楚念的神色，只见少女目光温和，好像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今天的差事可是夫人特意叮嘱过的，若是办不好，回去肯定要受罚的，想到这里，沈妈妈的语气逐渐变得急躁起来，“大小姐，夫人特意差了我来办这事，若是最后您不去，恐怕我会受罚啊！” 楚念淡淡瞟她一眼，语气丝毫不为所动，只道:“沈妈妈，若是真的连累你受罚，那是我真是对不住，但是这衣衫，我今天倒是真的不太想做了。” 话虽然这样说，她的语气里却是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沈妈妈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这是为什么啊？那布料可是极好的，刚才江南那边运过来的，几乎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呢。” 她实在搞不懂了，要知道依着平时这个大小姐的脾气，得了夫人任意一丁点的小恩小惠也会登时欢喜异常，哪里有现在这样强硬拒绝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再起事端（二） 第十五章 再起事端（二） 做戏该要做足，否则会惹人生疑。 楚念叹一口气，佯装无奈道:“沈妈妈，母亲的心意我自是领了，也十分感动，但若只有我一人有这衣衫，怕其他妹妹们会在背后议论母亲偏心，这话传出去对母亲一视同仁的名声不利。”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沈妈妈听到这里，心里不住冷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这般扶不上台面，平日里瑟瑟索索惯了，一件好点的衣衫都不敢要，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也不再殷勤，只凉凉道:“这可就纯粹是您自己多想了，您的身份是楚府的嫡女，待遇自然该优厚些，大夫人要这样做理所应当，这府里谁人敢多嘴多舌？” 楚念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屑，手徐徐撑上额头，佯装担忧道:“说的倒是，其实别的妹妹倒也许真不敢多嘴多舌，但我只是怕……”顿一顿，她看一眼那沈妈妈，语气越发的轻了，“沈妈妈，你说，锦妹妹若是知道此事，也真的不会多提一句么？” 沈妈妈脸色一滞，岂止是多提一句，若是依着锦小姐的真实性子，听到这个消息，非把整个楚府吵得天翻地覆不可。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可不敢表露出一分，只赔着笑道:“大小姐说哪里话，论辈分锦小姐是您妹妹，理应排在您后面，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跟您和夫人置气，这点您大可放心。” “是么？”楚念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平日里倒是不见沈妈妈这样说，今天我倒是听了新鲜的话。” 再怎么说也要完成夫人交待的事，沈妈妈咬咬牙，继续劝道:“大小姐，大夫人是真心实意想要为您做件衣服的，您该要顾念着她的心意，不该忤逆她的意思，再说了，您是整个楚府的嫡女，届时老夫人寿宴，整个京城里的王孙贵胄都会出席，若是您出席的时候不能拔得头筹，只怕整个楚府都要面上无光了啊。” 是么？楚念心里冷冷一笑，若是她真的拔得头筹，只怕有人才会气急败坏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她脸上倒是表现的十分顺从，“既然沈妈妈这样说，我确实不应该让母亲为难，待我换身衣裳，同你去便是。” 大夫人请来的裁缝是个老宦官，以前为宫里的娘娘们做衣饰，后来老了做不动了，就把位子让给了他徒弟，自己回到了城里专门给达官贵人们做衣饰。 到底是做了一辈子裁缝的人，技术甚是高超，上下打量楚念几眼，还没开始量尺寸便赞一声:“大小姐的身量可真好，我量过这么多千金小姐，尺寸最标准的，您这可是独一份。” 楚念淡淡一笑，只当做对方是在恭维，这人已经是京城最厉害的裁缝，技巧已经出神入化，口舌灵活也是应当。 “谢谢，老师傅过奖了。”客气又得体的语气。 她解开外袍，顺便抬起手臂，那老师傅动作娴熟，立马展开了皮尺，越量脸色越是惊叹，嘴里不住“啧啧”，好不容易量完，满心叹道:“小姐这样的身材尺寸，几乎是最为好看的，我从前在宫里也没见过哪位娘娘有过。” 楚念噙着一丝客套的笑意，由着他说，显然没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 “我家小姐不能久吹风，您这里量完尺寸了么？”阿真在旁边问了一句。 那老师傅点了点头，手指在皮尺上度量，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小姐放心，我这回定会做出最美的衣衫给您，让您在宴席上美貌倾城。” 美貌倾城？倒是只怕是要血雨腥风。 楚念心不在焉的笑笑，只随口道:“那就劳烦老师傅了。” 阿真动作娴熟的替她披上外袍，正巧沈妈妈捧着一匹鹅黄色的布料子过来，言笑晏晏道:“这便是夫人给大小姐留的布料了。” 她特地展开给楚念看一眼，急切炫耀道:“夫人不知道多上心，大小姐瞧瞧，这绣线的纹路，这手摸的触感，真是顶级的面料了。” 女孩子没有几个不爱花里胡哨扮俏玩意儿的，沈妈妈特地拿给楚念看，就是觉得楚念这回肯定要对大夫人感激涕零。 结果却有点出乎她意料，楚念似乎并没有多喜不自胜，她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只是久久盯着那匹料子，眸色冷淡。 沈妈妈惯会看人脸色，此时也看出楚念情绪不高，“大小姐？”她神色犹豫，“您是不是不喜欢这匹布料？” 楚念回过神，微抿了唇，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期待又欣喜。 “没有，母亲选的很好，我喜欢得很。” 沈妈妈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忙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话虽然这样说，但方才楚念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她怎么看都觉得瘆的慌。 “老师傅，那就麻烦您了。” 她将那布料递给那老裁缝。 那老师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请大夫人放心，我保证在宴席前顺利完成。” 回来的路上，阿真小心翼翼瞟一眼楚念，轻声道:“小姐方才不喜欢那布料么？” 楚念看她一眼，嘴角弯了弯:“你看出来了？” 阿真点了点头，“一开始就看出来了。”顿了顿，又疑惑道:“但奴婢不知道为什么，那布料奴婢瞧着挺好看的，颜色也好，小姐穿着一定很好看。” 楚念仔细打量着自己衣袖上绘绣的那只蝴蝶，闻言笑了笑，是啊，阿真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对方的心思异常缜密，安排更是滴水不漏，就连她自己，也是亲身经历过那次之后才能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不是我不喜欢那布料，是老夫人和父亲都不会喜欢那匹布料，若是到时候我真的穿上宴席，只怕会彻底惹恼父亲和老夫人。” “老夫人不喜欢？”阿真愈发迷惑，但见楚念神色异常认真，倒也不像在开玩笑，“但奴婢方才看，那布料上绘制的是祥云和吉瑞，寿宴上穿着最好，老夫人为什么会不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再起事端（三） 第十六章 再起事端（三） “是啊，除了祥云和吉瑞，那布料上面还绘制有锦兔，”楚念平视前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若是我没记错，父亲和老夫人同属龙，龙兔相克，但凡懂点八卦命理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人。” 顿了顿，她笑一下，语气越发的轻，“所以阿真你说，若是我公然穿着那件锦兔华服出现在老夫人寿宴上，老夫人会作何反应？” “这……”阿真想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语气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只怕……只怕……” “只怕会当场大发雷霆。”楚念替她说完，“你说的没错，并且老夫人尤其笃信那些风水命理，若是我真的在寿宴之日穿了那件衣服，她日后必定会视我为府内克星，再不会有半分亲近。” 岂止是不再亲近半分，楚念紧紧抿唇，眼底尽数冷意，上一世的自己，因为误信大夫人，毫无防备的穿了那件绘制有锦兔祥云的衣服，本以为这样会讨得老夫人欢心，谁知道却惹得老夫人当场大怒，在宴席上拂袖而去，整个楚府的颜面尽失，最后楚常云将自己赶去深山老寺，在那里度过极为辛苦的两年，终日以野菜麸皮果腹，还要日夜抄写金刚经，若不是两年后皇上大赦天下，命令臣子同样效仿，自己只怕会一辈子被遗忘在那个破败老寺，永远都回不来京城。 正是因为上过那么大的当，所以她如今一看那布料就知晓，大夫人这回打的还是那个主意，所以才说那布料仅此一匹，只够给自己做一身衣衫，而当老夫人真的怪罪下来，又会说那布料是自己借着嫡女的身份亲自挑选的，而她不过是疏忽忘了检查，这样就可以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而楚念，会因为克星的身份，从此被老夫人嫌弃疏离。 好一招借刀杀人。 恨意一点点从心底升起来，楚念闭了闭眼，指甲在手心蜷紧，一言不发。 想必是那位上回听了风声，知道老夫人请自己去诊过脉，只不过她没想到，有人见不得她片刻安生，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阿真没见过这种事，此番早已被楚念的话吓得浑身冷汗，半响才反应过来，颤声道:“大夫人为何如此疏忽，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小姐此番没有意识到，只怕会酿成大错。” “夫人心思向来慎密，连衣服上多了个线头都能注意到，怎么会疏忽这么大一件事呢？”楚念拨弄一下耳边的琉璃坠，凉凉一笑，“想必是故意为之。” 再迟钝如阿真，听到这里也该明白了其中缘由，瞠目结舌半响，“幸好小姐率先察觉，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她哆嗦半响，不敢再说下去。 楚念轻描淡写笑一下，哪里是幸好，不过是上一世用血泪换来的教训罢了，但这种话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是啊，幸好。” 阿真想了想，皱了皱眉:“那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姐如今的衣橱里并没有能够出席宴席的华服，那衣服做好了，宴席上若是不穿，恐怕大夫人又会找借口怪罪下来了。” “是啊，若是不穿，到时候宴会上又会说不尊重老夫人了，”楚念的唇角荡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宛如冬日最寒冷的湖水，“不过怕什么呢？好端端的衣服做好了，不穿岂不是浪费？” 阿真满脸迷惑:“但小姐方才分明说……” 楚念摇了摇头，带动鬓发间的珠玉步摇跟着晃了晃，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谈论一桩毫不相关的事:“放心，我已经有了办法，虽然跟母亲最初的预料差了一点点，但看到那个结果她应该也会很高兴，这好歹也算是我做女儿的尽了一点孝心。” 大夫人啊大夫人，本来是没想这么快就跟你作对的，毕竟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母女情分也该讲究三分，却没想到你比我还忍不住，恨不得立即将我赶出楚府颠沛流离，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会再坐以待毙。 她抬头看向远方，目光中已经有了冷冷的恨意。 有一句话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府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既然眼下这块石头已经被搬起来了，咱们就来看看，最后是谁被砸到脚。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倒是平静了好几天，大夫人却对楚念愈发亲热，仿佛楚念真的是她嫡亲的孩子，除了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嫌恶，其余的地方都伪装的很好，就连锦芮也随了她母亲，敛了性子温和许多，见面也知道恭敬行礼叫家姐了。 但楚念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大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表面越是风平浪静，随后来到的波涛就越会汹涌，足以将对手淹没致死。 若是上一世的楚念，如今早已对这一切的亲近感恩戴德，不会多想半分，只可惜大夫人如今的对手不声不响中换了个人，这算盘只怕就会打的不如意了。 寿辰之日转瞬将至。 沈妈妈一大早便将那天宴席上该要的穿戴送了过来，楚念满脸欣喜的接了，翻来覆去打量一番，表情越发的满意，又夸了一番那制衣老师傅的手艺。 沈妈妈偷偷瞧了几眼她的神色，见确实满脸欣喜没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说还要回去向大夫人报备，茶都顾不上喝一口，脚不沾地的走了。 阿真走上前，看着旁边那一堆尊贵的衣饰，眉眼间明显犯了愁，“小姐，这衣服……” 楚念的嘴角抿起来，方才脸上的和煦笑意早已消逝无踪，眼底浮起层层冷意，一张脸如覆森森寒冰，“放着，自然有人想穿。” 绿启从小侧门进来，看一眼楚念，轻声道:“小姐，话已经传出去了，没有惹任何人怀疑。” 楚念瞟她一眼，淡淡道:“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看吧，谋局已经开始，各自都出一招，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再生事端（四） 第十七章 再生事端（四） 午后阳光正暖，大夫人在美人榻上打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她总有些睡不安稳，隐隐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妥当，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她又不知道了。 帘子掀开，沈妈妈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唤一句:“夫人。” 大夫人徐徐睁眼，见了来人，表情一紧，稍稍侧首，对着丫鬟们道:“你们先都给我下去。” 待到四周空无一人，她这才看向沈妈妈，道:“怎么样？” 沈妈妈点点头，笑道:“夫人，照您的吩咐，事情都办妥了，大小姐并没有起什么别的心思，反倒是对那衣服喜欢得不得了，一拿到手就试穿在了身上，至于她身边那位苏嬷嬷，这几日被调派去训导新来的丫鬟们，寿宴之前回不来的，剩下的那几个小丫头，更是不足以构成任何气候，您大可放心了。” 大夫人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表情，似乎在掂量她话的真实性，片刻之后才冷冷一笑，“好，这事辛苦你了，事成之后，我自有奖赏。” 沈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立马跪下磕了一个头:“奴婢为主子办事，不怕辛苦。” 大夫人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面色阴沉道:“这死丫头近来老是让我觉得邪气，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样，得早点收拾她。” 老夫人寿宴那日，整个楚府很是热闹，楚常云如今官至宰相，结识的官僚遍及整个朝堂，前来贺礼的人从中午起就络绎不绝。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开始，老夫人和楚常云皆在主人正席位坐定，大夫人端坐旁侧，姨娘们依次而下，就连楚家的长子楚浔也特地结束在外的游学，归家为祖母祝寿，整个宴席上人满为患，唯有两个女儿还未出列。 底下的宾客们不住的议论，那些尚未娶亲的贵族公子面上尤其兴奋。 “民间早有传闻，听说楚宰相的两位女儿貌若天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芳容。” 论理，未出阁的小姐是不必特意出席这种场合的，但看如今这架势，也许会见到也不一定。 “是啊，尤其是那位唤作楚念的嫡小姐，据说生的极美，世间但凡见过的人，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美人。以后也不知道谁有这般好的福气，能够娶到那位嫡小姐，高攀上楚府。” “那样顶级的容貌，只怕是要进皇家的吧。” 那些议论声此起彼伏，主席位上的人也大致能听清，大夫人听到那些夸赞楚念容貌的话，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咬一咬牙，只对了上方之人道:“老爷，念儿和锦儿都梳妆打扮完了，可否现在唤她们出来？” 楚常云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全，虽说未出阁的女儿不宜抛头露面，但今日这种日子，也该出来为老夫人祝寿的。” “老爷说的极是，”大夫人笑一下，低声对了旁侧道，“沈妈妈，去唤两位小姐出来吧。” “是！”沈妈妈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等待的时间略微有点长，大夫人有些疑惑，刚要派人再去催促，只见旁边侧门轻开，一人从中走出，华服锦簇，仪态出众，雍容高贵。 最出色的是来人的容貌，虽然只是略施粉黛，衣饰也略显普通，却依旧能看出肤如凝脂，唇如朱丹，眸如星月，顾盼间熠熠生辉，真是此女只能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看的几乎痴了，皆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气声太大，惊扰了眼前的这位仙女。 那人目视前方，显然对自己造成的安静效应不以为意，施施然走到正席前，恭恭敬敬行一大礼，温言道:“孙女在此恭祝祖母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老夫人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好好好。” 那人所站的地方正好背对着大夫人，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脸，但瞟了一眼那华服的颜色，立即招手道:“锦儿，这边坐。” 那人却微微垂颈，没有应她的话。 大夫人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若是论起容貌，锦芮虽然貌美，但能够让周遭之人皆噤声屏息的，还得要楚念的颜貌才能做到，这一点上她很清楚，就算自己再不喜欢楚念，也不得不承认，楚念的颜貌胜过锦芮数倍，足以堪称绝色。 但如今这局面…… 没等她多想，又有一人从侧门缓缓走出，身姿曼妙，一身华服珠饰精美无双。 “孙女给祖母祝寿，愿祖母身体健康，万寿无疆。”娇滴滴的语气。 四周依旧很是安静，老夫人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连声说谢谢，反倒是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待到将对方看了个仔细，笑意一点点的凝固在脸上。 这下大夫人心中疑惑更甚，还没来得及多问，正好看到沈妈妈面色惨白的回来，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斥道:“沈妈妈，一点小事怎的去了那么久？” 沈妈妈对着她拼命摇头，神色慌张，额头汗如雨下，“夫人，弄错了。” 什么错了？大夫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继续再问，前方那人已经微微回头，大夫人这才看清了对方的侧脸。 肤色胜雪，唇艳如火，眉眼如画，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描绘。 但那轮廓好像有点不太像楚念，她眯了眯眼，那不是锦芮么？有个可怕的想法一点一点在心底升起来，难道说，那件礼服里的人是锦芮？那之前出来的那个，她猛地朝那边看过去，正巧楚念的眸子平静扫过来，四目相对，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大夫人瞪大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怎么会？怎么会？楚念和锦芮两人的衣饰怎么彻底反了过来？自己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今天就能将那个嫡女赶出楚府，如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下全都毁了！还有可能将自己的女儿牵扯进去。 她看向旁侧，语气咬牙切齿:“沈妈妈！你最好给我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妈妈拼命摇头，哆嗦开口:“夫人，我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两位小姐已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再生事端（五） 第十八章 再生事端（五） 话还未说完，只听上方的楚常云开口，“锦儿，你的打扮不宜出现在这里，先下去。” 那语气似乎想竭力佯装平静，却仍旧在隐隐中透漏出几分怒气。 锦芮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上方之人，满目迷惑:“父亲？” 她彻底弄不懂眼前的状况了，什么叫打扮不宜出席在这里？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衫，艳丽无比，玲珑有致，甚是好看，但听楚常云的语气，好像很不满意？ 大夫人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轻声道:“锦儿，你怎么穿着你嫡姐的衣服，我为你准备的原来那件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锦芮几乎一肚子火，她怒气冲冲的瞪向自己的母亲:“谁说这是嫡姐的？这件分明是我的！” 话是说的斩钉截铁，但声音到底有点发虚，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这衣服本来不属于自己。 但自己早些听很多下人议论说嫡小姐新做的礼服裁剪恰当美若朝霞，原本还嗤之以鼻，自己的母亲那么不喜欢楚念，又能安排什么样式的礼服给她？总不会是好的。 但听说的次数多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在宴会开始的几个时辰前特意去看了一眼，之前不见还好，一见到立即迷上，那华服简直是天人之姿，她趁着四周无人偷偷试穿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身姿玲珑，貌美若仙，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没错，连她自己几乎要被自己迷倒。 但这衣服在宴会上是属于自己那位嫡姐的，一想到这里，锦芮的心里瞬间开始埋怨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楚念本就生的貌美，若是让她真的穿了这件众星拱月的华服出现，那整个晚宴的光芒都会在她身上，自己的存在感肯定会低到尘埃。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想到这些，她立即费尽心思让人调换了两件礼服，原本担心楚念会吵闹一番，谁知道对方竟然也不声不响的承受了，她这才心里松一口气。 如此盛装打扮出席，原本以为可以一出风头，艳压自己嫡姐，谁知道她为这场宴席费劲了心思，现如今自己的母亲却说自己抢了嫡姐衣服，父亲也说自己不宜出席，叫自己离场？ 凭什么？ 楚常云没有多做解释，面上如同覆盖层层寒冰，眼眸中也再无温情:“还不下去！” 锦芮咬紧了唇，眼中隐约有了泪光闪烁，偏生一扬头，倔道:“我不！” 她自小便有一身反骨，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最不喜循规蹈矩，此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偏生不想服输。大不了事后被父亲训斥一顿，反正有母亲在，自己总能安然无恙。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目光既惊且怕，有几个心细的姨娘已经看出了些许名堂，似笑非笑的瞧向大夫人，那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嘲弄。 锦芮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上方席位上的老夫人，表情立即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央求道:“祖母！孙女不想离开，孙女是来给您祝寿的。” 连带着自己母亲的家世背景，她向来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往日她若是这样，老夫人再生气表情也会缓和三分，但此时老夫人的表情却毫无波澜，甚至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直接别过了头。 楚常云冷冷盯着她，嘴角紧抿，眼中尽显威严，厉声道:“你难道真以为你父亲拿你没办法？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合，哪里由得你胡来，莫不是要我叫下人来赶你下去？” 冷冷几句话，锦芮却彻底被震住，这时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人除了是自己的父亲，还是一国权倾朝野的宰相。 也许是察觉到了异常，底下的宾客从一开始的安静变得议论纷纷。 大夫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生怕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忙站起身，急匆匆上前，“老爷莫气，我这便带锦儿下去。” 锦芮抬头，语气不忿:“我不会走的，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走？”她扭过头，正好对上一旁楚念冷眼旁观的眼神，火气一下子升上来，“该走的是嫡姐，她才没有身份站在这里！” 再这样任由她胡闹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无法收拾，大夫人咬咬牙，对着眼前那张脸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放肆！” “啪”的一声响，锦芮那张白皙的脸颊转瞬便红肿起来。 她显然被这一巴掌打愣住了，看向大夫人，半响仍回不过神:“母亲！您打我？” 大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锦芮，语气也有些慌乱:“我……锦儿……不是……” 锦芮后退几步，缓缓捂上自己的脸，眼中有泪光开始汇聚，浑身开始颤抖，就连声音也开始哽咽:“母亲，从小您就疼我，一直不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现如今这么多人面前您打我？” “锦儿……”大夫人嘴唇轻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楚念的声音打破了这场闹剧的沉默，她稍稍偏头，平静开口，语气漠然:“锦妹妹，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母亲动手，分明是父亲一再叫你下去，你偏生不肯听，身为子女，不尊孝道，难道不该打？” 锦芮轻蔑一笑，语气中满是鄙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我姐姐了！” “放肆！”楚常云向来在人前最讲家族和睦，此番听到锦芮说这些无异于当众让他下不来台，面上几乎气极，“谁叫你这样跟你姐姐说话？你给我滚下去！闭门思过！” 在座诸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宰相大人突然发了大火，一时四周议论声四起，指指点点之声不绝于耳。 锦芮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大夫人宠着疼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再也忍受不住，狠狠瞪一眼楚念，转身离开，嚎啕大哭。 大夫人连忙想跟上去，老夫人凉凉看她一眼，道:“大当家的，下面的宾客可都看着呢，你可是楚府的主母，应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总不该像锦儿那样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吧。” 这下，大夫人原本迈出去的脚立即收了回来，低声应道:“母亲教训的是。” 但她深知自己女儿秉性，连忙低声唤人:“沈妈妈，赶紧跟上去，千万别让小姐做傻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救人 如此精彩的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下方之人看得哑然，一时倒也忘了出声。 宴会继续进行，楚常云轻咳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四周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语气略带愧疚:“小女年幼无知，此番宴会上略有失格，给各位扫了兴，本人在此给大家赔罪，还望大家不要往心里去。” 大家自然会卖宰相面子，一个个说着“不妨事、不妨事……”但眼中仍旧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原来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也不是诸事皆顺的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常云在宴上神色如常，谈笑自如，像方才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但楚念丝毫不在意这些，楚常云城府极深，向来喜怒不表露出神色，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天的事在楚常云的心中多少埋下了一颗种子，只要细心浇灌，那种子总有一天会变成参天大树。 大夫人一直在狠狠瞪着楚念，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虽然整件事是自己谋划在先，虽然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锦芮自己任性在前，但她隐约有种预感，眼前这位千金大小姐，才是幕后的罪魁祸首！ 她死死盯住不远处那张精致的脸，下意识握紧手上的帕子，恨得几乎咬牙，原本以为轻易就能除掉这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还得再多费一番周章。 楚念正好抬头，恰巧对上大夫人那阴狠凌厉的目光，她稍愣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这种时候，大夫人心里估计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吧，但博弈就是这样的，有输有赢，没有谁能有百分百的胜算，她抿一口眼前的茶水，心里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等着吧，现在只不过是输了一小步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等到彻底输掉一切的时候，不知道大夫人又会是何反应？她可好奇的很呢。 “阿真，这些有些吵，我们出去走走吧。” 一路安静。 整个楚府里灯火通明，因着是宴会的缘故，下人们都找着机会偷懒去喝酒了，花园里空无一人，楚念立于荷花池边，冷风一吹，原来晕眩感的消散些许，整个人这才清醒些。 阿真的神色仍旧有些惊惶，“幸亏小姐聪明，不然方才那个被赶走的就是小姐了。” 岂止是被赶走？若是她穿了那件衣服，下场可要惨上数百倍，是要被驱逐出府。 楚念心里冷笑，表情却依旧淡淡的，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穿了母亲放在我柜子里的那件衣服，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以后不许再提。” 阿真连忙点头:“是。” 黑暗处的水塘里传来扑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眼前的荷花池里。 楚念猛地回头:“谁在哪里？” 没人回答她的话，反倒是有个黑影迅速的跑了过去。 阿真面色一惊，“有刺客！” 她下意识想大喊，却被楚念凌厉的眼神止住。 四周很静，前方的空气中流动着些特殊的声音，那是什么呢？像是咕噜咕噜的小气泡。 楚念闭了眼仔细听，眉头却越来越紧，那分明是水里传来的。 再加上方才那个跑开的黑影…… 她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那是淤泥中有东西下沉的声音。 有人落水了！ 到底心存了善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毫不犹豫，鞋袜珠饰都未脱，直直跳入眼前这一片黑沉沉的水中。 “小姐！”阿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阻拦，等到反应过来就只看到荷塘中自己小姐的一袭白衣格外醒目，她毫不犹豫，动作流畅熟练，宛如一只轻巧的游鱼，在塘中流畅的游走。 惊讶过后更多的是惊恐，来不及思考自己看到了什么，阿真朝四周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救人啊，小姐落水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助的哭腔，四周巡逻的侍卫察觉到异常，立刻朝这边赶来，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整个花园里顿时一片嘈杂声。 楚念对岸上那一切毫无所知，她正在努力接近之前响起那声音的地方，身上衣服泡了水略显厚重，她干脆将外袍脱掉，好让自己游起来更快些。 眼前荷叶层层叠叠，楚念游得颇为吃力，待到拨开那最后一捧荷花，她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之前猜的没错，确实是有人落水了，幸亏这塘里为了养荷花蓄了大半了淤泥，从而减缓了下沉之势，此时水刚刚没过那人的脖颈，向来性命应该是无忧，看他那既不挣扎也不呼救的模样，只怕是被人下了药迷昏过去了。 这样只怕自己要多费一番力气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接近那人所在的水面。 此时天上乌云散开，清冷的月光投入荷塘，将四周的一切都照了个透亮，楚念不经意抬头，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原本想要前进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猜到了一切，唯一没想到的，是落水那人的身份。 那张清俊英秀的脸，在上一世里，她爱过无数回，恨过无数回，就算此时他面色惨白，昏迷不醒，脸上更是糊了不少淤泥，但楚念也绝不会认错。 眼前的这个人，是如今不受圣宠的三皇子，也是她上一世深爱的丈夫，更是将她置于死地的那个男人。 李止。 从前半夜常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楚念老是在想，若是自己有一天再见到李止，她要怎么办？ 恨他？打他？甚至杀了他？ 而现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双眸紧闭，奄奄一息，像是已经死去一般。 楚念看着那样的他，动作却迟疑了，此时水已经没上那人的嘴唇，若是自己不救他，眼前的男人很快就会沉进水里，无声无息的死去，像是她之前幻想过得无数次那样。 左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回头自己只要满心愧疚的说没赶上，皇上肯定不会多加怪罪，大家也自然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多加安慰。 这结果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如今已经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做到，只要她选择呆在原地，那人几乎是必死无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瞒天过海 第二十章 瞒天过海 淤泥即将没上那人的鼻息的时候，有些陌生的记忆却重新涌现在楚念的脑海里。 说起来，自己这熟练游水的技巧，还是上一世那人教的。 彼时楚念练过几次却始终学不会水中屏息，经常被呛得连连咳嗽，怨气很大，“为什么非要学劳什子游水！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去水边了。” 李止耐心笑笑，却仍旧坚持让她学下去，“阿念，世事万般险恶，我总不能时时都呆在你身边保护你，有些技能还是要自己学会比较好。” 楚念那时候听不懂，茫然问道:“那你会不在我身边吗？” 而李止的回答是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水光一闪，楚念的手上已经做出了动作，她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李止啊李止，我对过去的痛苦依旧耿耿于怀，我仍旧恨你入骨，但是善良是本能。 生死抉择面前，我还是选择救你一命。 带着一个人浮水比想象中累得多，楚念好不容易上岸，已是精疲力尽。 她勉力支撑，不经意扫过旁边那个人的眉眼，无奈的想，自己大约是疯了。 明明最盼他过的不好，却偏生在最后一刻救了他。 若是真让他死了多干脆啊，梦魇恩怨尽数散，诸事都一了百了。 喉中一热，她再也忍不住，转身俯在地上，低头一口一口，呕出呛入的污水。 也许是被那声音惊扰，旁边那人睫毛轻颤，已是徐徐转醒。 “小姐，小姐……” 楚念抬起头，看到阿真从不远处跑来，她惊慌失措，连带声音都有些变调。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晃晃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确实太累了，没来得及应一句，眼前一黑，已经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天了。 屋里隐约有烛火跳动，楚念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她抬下胳膊，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 旁侧犯困的绿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睡眼惺忪的起身，这才发现楚念醒了，忙起身走了过来，表情像是松一口气:“小姐终于醒了，奴婢这回可算是放心了，如今您觉得怎么样？” 头还是有些疼，楚念按了按眉间，想让自己清醒些，片刻之后轻声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祖母的寿辰宴上么……” 也许是泡了水，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看看四周，面露疑惑之色，“阿真呢？” “阿真刚才被老爷派来的人传走了，说是要问话。”绿启转身替她倒了杯茶水，顺带朝门口望望，口中不住絮絮道，“去了快一个时辰了，想必也该回来了。” 楚念接过那茶，喝了一口，喉中这才舒服些，眉头皱了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绿启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我在院子里等着您跟阿真回来呢，谁知道巡逻的侍卫突然送了您进来，昏迷不醒，浑身又湿透了，奴婢看见您那样吓得腿都软了，阿真从头到尾都哭个不停，问她什么也直摇头，那些侍卫说您在池塘边上不小心失足滑落进水里，他们救了您，认出了是大小姐，这才送您回来的，奴婢没有办法，只能……” 楚念听到这里，表情怔了一下，眉头皱的越发紧:“你方才说我昏倒在池塘边？” 绿启愣了愣，语气立即弱了几分，道:“奴婢没有说谎，送您回来的嬷嬷是那样说的。” 楚念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眸子阴沉下来:“那父亲那边可曾有传什么话过来？” 绿启摇摇头，“不曾传话，老爷只是派了人过来传了阿真过去，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皇子遇害，这么大一件事，府里却没有人知晓？ 楚念定定的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将之前那些事一细想，心里却已经暗地有了计较，落水的人分明是皇子，看样子是被人迷昏了丢进水塘，却平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落水，救人的明明是自己，却偏生成了被救的人，唯一的知情人阿真也被唤过去，只怕还不会让她回来，这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 她弯了弯嘴角，眼中露出冷冷的一丝笑意，身份变换的这么厉害，看来有人是想对整件事瞒天过海了。 也对，即使三皇子是皇上并不太重视的儿子，但皇家威严尚在，若是有人在楚府里敢对三皇子的性命不利，无异于当众给皇上一个下马威，必定会惹得龙颜大怒，届时所有牵连的人包括整个楚府都要倒霉。 三皇子自己喝醉跌落塘中，这样的借口听起来楚常云还能免于受责，但若是府内刺客出没，让三皇子被人迷昏丢入塘中，消息传出来整个楚府只怕都难辞其咎！ 楚常云老谋深算，想必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有此安排。 只可惜，她楚念已经不是那种暗自吃亏的性格，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那些人脱身，更何况，阿真是她这边的人，即便是自己父亲，也不该这么轻易决定她的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楚念站起身，吩咐道:“替我更衣，我马上要去见父亲。” 绿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瞪大眼道:“小姐，天色这么晚了，老爷只怕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歇息？怎么可能！ 楚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淡淡一笑，连带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帮我更衣便是。” 皇子来府里赴宴差点淹死，宫里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陛下的态度还不明确，稍不注意整个楚府便会毁于一旦，依着楚常云那般小心谨慎的性子，今夜怎么可能睡得着。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有人在院子里连声道:“大小姐，大小姐……” 绿启上前一步，对了外面回道:“这么晚了谁在说话？我家小姐都歇着了，有事明儿再来吧。” 那人顿一顿，再次开口，语气急切，“这么姑娘，烦你给大小姐传个话，夫人让赶紧过去，那边出事了。” 楚念止住了绿启，皱了眉，亲自回道:“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对方沉默了一下。 “是锦小姐，锦小姐投塘自杀了！” 她的语气十分惶恐，像是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巧使妙计 第二十一章 巧使妙计 锦芮所住的院子是整个楚府晚辈里最好的，奢华程度仅次于楚常云的院子，楚念正好路过，发现院子里丫头奴才黑压压跪了一片。 想必这些都是大夫人的命令，她稍稍侧首，语气平静:“人死了没？” 绿启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没有，锦小姐刚跳下去就被人发现了，连衣服都没怎么湿呢，大夫人倒是受了惊吓，罚了锦小姐整个院子里的人，说是护主不利。” 想来也是，依着锦芮的性格，怎么会让自己真受那份苦楚？ 楚念冷冷一笑，继续朝前走，她这位好妹妹如今做戏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都开始动不动寻死觅活了，看来以后的戏还精彩着呢。 屋里，楚常云眉头紧皱，抿唇不语，反倒是大夫人端坐侧席，眼眶微红，语气泫然若泣:“老爷，您不是不知道锦儿的脾气，若是今日那些人没有及时救起，她只怕就……”说到这里，她语气一滞，拿了帕子捂嘴，泣道，“只怕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做母亲的了啊。” 不说倒是还好，一说楚常云就来了气，一甩袖子，怒道:“还不是怪你把她惯成那样的性子？今天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她也该公然让我下不来台，传出去我这个宰相的面子往哪儿搁？” 大夫人只做委屈状，不住抹泪，“孩子想必也是知错了，这么大的人了，那么多人面前挨了一巴掌，也算是受尽了委屈，想必以后会改的，今天那件衣服的事您就别追究了，我就这一个女儿，若是她没了，我也就活不成了，老爷，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你真的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说来说去，今日的事竟全成我的错了？”楚常云冷笑一声，道，“不提倒是还好，一提我倒是想知道个清楚，我倒是想问问夫人，锦儿身上那件衣服到底是谁做的？别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人属相是龙，龙兔相克是古理，就算是锦儿年幼无知，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还非要让那件衣服上台碍着老夫人的眼？” “我……”大夫人没想到楚常云会直接问起这个，一时语塞，但又不能说那件衣服原本是属于楚念的，不然整件事会更难说清楚，索性只得咬牙吃了闷亏，语气弱几分，“老爷，衣服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不关锦儿的事，您要怪就怪我吧，别再为难孩子了。” 楚常云重重跺脚，神色越发焦虑:“我的夫人！现如今大难当头，整个楚府都要不得安宁了，我哪里还有心思怪你！” 大夫人既惊且怕，忙道:“老爷，又出什么事了？” 楚常云刚想回答，门口的奴才进来传话:“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大夫人听到那个名字，脸色顿时铁青，这个小贱人，来得正是时候，衣服的账还没跟她好好算呢！ 旁边的楚常云却像是真正松一口气，忙挥挥手，道:“让她进来。” 楚念一进门就觉得室内气氛压抑的很，大夫人的眼光死死定在她身上，连楚念都能感受到她喷薄欲出的怒气，但她面上偏生表现的十分平静，楚念心里冷冷一笑，要有多深的心思才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如此不动声色呢？既然如此，她便再来添把柴吧。 想到这里，她缓缓上前，对着楚常云平静行一礼，淡淡道:“给父亲、母亲请安。” 楚常云忙道:“念儿不必多礼。” 大夫人抿紧了唇，冷冷看着，不发一言。 楚念的眼中含了几分担忧，只道:“父亲，我方才听人说妹妹做了傻事，心里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楚常云的回话却并没有太多热情，似乎锦芮之事无关紧要，“大夫来看过，说已经并无太大问题。” 楚念拍拍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顿了顿，她看向大夫人，关切道:“母亲应该也受惊了吧，妹妹性格太过冲动了，没想到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我刚听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想着可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大夫人笑一声，眼神极为不屑，但语气还是控制的十分得体，“是啊，你妹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单纯，被奸人陷害利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时会想不开也是自然。”她死死的盯住楚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幸亏她最终没事，不然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心性单纯？听到这个形容词，楚念几乎要笑出声来，单纯到都知道以死相逼了？不过听大夫人这言下之意，就是暗示说她是奸人了？ 楚念倒是一丝心虚也无，直视着大夫人的眼眸，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可不是么？别的不说，光是那么多人面前平白挨了母亲的一巴掌，换做是我也会受不了的，更别提向来心高气傲的妹妹了，母亲别的都还好，就是今日性子急了点，那么多人面前出手打妹妹，若是传出去，以后妹妹还怎么在贵族小姐里立足呢？姑娘家的脸皮薄，只怕人人都会笑话她挨过巴掌，更别提那些年轻的王孙贵胄，又有谁会愿意跟一个笑话接触呢？” 言下之意，锦芮这辈子都要沦为贵族里的笑柄了。 楚念一向懦弱斯文，大夫人哪里想过她会敢直接这样跟自己说话，听到这里，当即急怒攻心，几乎要背过气去，“你……你……” “够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以后再说！”楚常云再也忍不住，低声斥一句，又转向楚念，竭力让语气平静些，“念儿，你可知为父为什么连夜传你过来？” 楚念故作天真的瞪大眼:“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看望妹妹？” “这只是一方面，”楚常云摇摇头，咬牙，“为父问你，今晚在荷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念知道他要问什么，敛了神色，淡淡道:“父亲是想问什么呢？” 楚常云皱了皱眉，“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溺水的？你可曾看清楚？” 楚念摇头，“不曾。” 楚常云似乎松了一口气，隐约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很是诡异，道:“那除了你跟你的丫鬟阿真，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楚念心中冷笑，听她父亲这语气，是想灭口么？那她便偏不让对方如愿。 “有的。”她徐徐开口，神色平静，“府里那些侍卫想必都看到了……” 楚常云冷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他们的话自然不算数的。” 是么？楚念微微一笑，“不止他们，还有……”她瞟一眼楚常云瞬间紧张起来的神色，故意顿一顿，语气变得愈发担忧，“还有溺水的那个人，如果我没记错，他离开之前也是醒了一次的。” 这下楚常云再也无法佯装无事，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满目震惊:“你说什么？” 楚念略带紧张的瞟他一眼，言语越发小心翼翼，继续道:“其实我也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他说自己是宫里的三皇子，隐隐听到这一句后便晕了过去，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当时李止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楚念却偏生要编造这样的话，她甚至抬出了三皇子的身份，不过是想暗示自己的父亲，这件事瞒不住的，女儿和婢女可以为了楚府的名誉私底下除去，但是皇子的口却是无论如何都堵不住的。 并且，若是真动了她们，事后三皇子问起来，这件事只怕会更难收场。 楚常云意识到这点，顿时面如死灰。 若是只有楚念和那个丫鬟知道，那除了她们便能封住所有人的口，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三皇子自己摔下去的，那皇上追究起来也不能怪罪在楚府上头，还少不得要因为救人赏赐些许， 但如今若是三皇子自己也看到这一切，这就已经远远超过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了。 如今之计，只有即刻进宫，向皇上秉明详情，负荆请罪争取宽大处理，但这也意味着，自己不得不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夜有些深了，既然妹妹无事，那我便想回去歇着了，”楚念神色如常，只做对周遭的暗潮汹涌一切不知，“对了，我之前身边那个丫鬟阿真，听说父亲唤了她来问话，已是许久了，不知道问完了没？可否让她回去，我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做呢。” 楚常云哪里还顾得上她，不耐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大夫人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离开，忙关切道:“老爷，夜里路黑，我去送送阿念。” 楚念瞟她一眼，嘴角扬起些许惊讶的笑意。 从来只有子女送长辈出门，哪里有长辈送子女出门，这点就连楚常云略觉怪异，皱着眉道:“你从前不曾对她如此上心的。” 大夫人暗暗心惊，忙解释道:“老爷这是说哪里的话，如今锦儿身子抱恙，总不能连念儿也出事，不然我这个母亲可真要难辞其咎了。” 夜里的花园很是安静。 借着送人这一名不正言不顺的借口，大夫人同楚念并肩走着。 一路无话，楚念打量着路边微微开的迎春花，看来寒冬已经过去，想必是春天快要来了。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大夫人在旁微咳一声，佯装无意的开口:“阿念，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楚念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卑不亢应一句:“母亲请问。” 大夫人道:“若是我没记错，那衣服原本应该是你的，为何今日出现在锦儿身上？” 楚念略带诧异的看她一眼，随即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母亲若是真想知道，难道不应该去问妹妹么？我素来不愿同她争抢，即便是我的东西，但凡妹妹喜欢我都是让给她的，母亲不是一直告诫我这点么？难道如今都忘了？” 大夫人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沉了些许，只没好气道:“若是你真的这般谦让明德，母亲倒是放心了，母亲年纪大了，你们姐妹二人和睦自然是最好的，怕的就是有的时候有些人会心藏鬼胎，暗地里动手脚，如此惹得府内不得安生。” 楚念站定，一双眼定定看着大夫人，道:“我好心谦让于妹妹，如今听母亲这话，竟像是在责怪我了？” 大夫人瞟她一眼，凉凉道:“倒也不是责怪，只不过以后母亲赏赐给你的那些，你大可自己私底下留着，不必在外嚷嚷让全世界都知道，免得母亲在其他姐妹面前难做。” “母亲……”楚念打断她的话，稍侧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以前我不相让的时候，是您一直规劝我要学的谦让之道，如今我好不容易做到心无旁骛凡事忍让，您又觉得很是不妥，您如此这般反复，到底是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 大夫人没想到她态度这般强硬，语气一噎，一腔火气憋在胸口，方才和睦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罢了，我言至于此，原是好心，你若是执迷不悟不肯听那也就算了，作为母亲的我，以后也管不住你了。” 她神色愤愤，拂袖而去。 楚念看着那背影冷笑，说起来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搓捏瘪的小姑娘了，难怪最近大夫人的脾气是越来越大。 翌日上午，楚念原本正在跟阿真在院子里说话，阿真絮絮道:“昨晚可真是吓死我了，大小姐您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要不是路上有侍卫经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念笑一下，道:“父亲那边没有太为难你吧？” 阿真摇摇头，“不过是多问了几句，我笨嘴笨舌的，怕说多了给小姐惹麻烦，一概都说了不知道。” 两人正说的兴起，突然听绿启在门外唤一句，“五姨娘，您怎么来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大小姐在吗？” 绿启笑了下，“在的，您进去吧。” 帘子被掀开，只见一个身穿荷色纱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容貌娇媚，身姿曼妙，唯独眉头淡淡蹙着，像是有些不太舒心的模样。 倒也真是个美人，难怪楚常云如今最宠爱她。 楚念眯了眯眼，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这位五姨娘早早便香消玉殒，依稀记得像是病死的，看如今这模样，倒不像生了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结盟 第二十三章 结盟 两个人的交情也只限于之前在家宴上见过几回，但私底下倒是没什么来往，此时楚念见她突然到访，一时捉摸不透，但碍着长辈的身份，只得客套性唤一句，“什么风把姨娘吹来了，快坐吧。” 那五姨娘抬头看她一眼，就直接在对面坐下，一时倒是也不多言，唯独眉头皱的更紧。 阿真如今已经颇会看人眼色，奉了茶立即就退下。 四周只剩下她们二人，楚念敛了笑意，道:“姨娘为何突然来此？” 五姨娘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地上出神。 楚念也不再催促，只淡淡道:“有事但说无妨，您是长辈，我若是能帮上忙的，自然不会推辞。” 听到这里，那五姨娘猛地抬头看她一眼，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出自己的右手臂，轻声道:“倒是没什么别的大事，不过听说大小姐医术高明，不如先来替我诊上一脉？” 楚念没想到她会提这要求，怔了一下，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当然可以。” 脉搏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楚念的双手搭在对方脉搏上，凝神三秒，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这脉象…… 她眉头皱了下，忽而又松开，嘴角扬起笑意，“恭喜恭喜，五姨娘已有身孕了。” “是么？”那五姨娘收回袖口，神色依旧淡淡的，却是连一丝喜悦之情也无，“跟我预料的差不多，看来大小姐医术果然精湛。” 看来这位五姨娘找自己，并不是只为了切脉那么简单。 楚念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缓缓褪去，“父亲知道这件事了么？” 五姨娘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老爷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楚念琢磨不透对方的意思，只不冷不热道:“瞧姨娘这话说的，父亲他官场得意，唯有子嗣方面颇为单薄，若是此番知道姨娘怀孕，必定喜不自胜，少不了对姨娘多加封赏。” “封赏么？”五姨娘漫不经心的笑一下，语气越发的薄凉，“那些都是虚的，即便是有命拿，谁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命花。”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就像我腹中这个孩子，谁知道他有没有福气活着来到这个人世。” 楚念听得略为心惊，眯了眯眼，徐徐道:“姨娘能够嫁给父亲，已经是福气高照之人，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五姨娘突然探身过来，直直看向楚念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大小姐聪慧过人，那你说，是我的福气厚一点，还是大夫人的福气厚一点呢？” 这人是想要套自己的话么？楚念定定看着她，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恕我愚钝，姨娘与母亲都是长辈，自然不能多做比较。” “其他方面我自然不能同大夫人相比，但这心思缜密上面，我自认还是比不上她半分了，”五姨娘眉头一挑，语气越发的轻，“大小姐，你精通医术，想必也听过，我从前也怀过一个孩子，尚未足月便小产了，还是个未成形的男胎。” 楚念点点头，“我方才替您诊脉的时候，也察觉出这点，您脉象虚浮，看来是小产之后并未好生休养所致。” “好生休养？”五姨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漠然一笑，“托大夫人的福，我没死算是不错了，哪里顾得上休养。” 楚念猛地站起，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冷淡道:“五姨娘，如果您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还请回去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比我清楚的多，若是你方才的话落入父亲耳中，只怕我们都要遭殃。” “大小姐不信我的话？”五姨娘凉凉一笑，“这也是应当的，说起来，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顿了顿，又笑一下，道，“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落胎么？” 楚念斟酌一下，道:“我方才替你诊脉，发现脉象略平稳，可见你并不是那种不适生育的体质，至于当时为何落胎，时间太久，却是不能知晓。” “因为大夫人不停赏赐下来的那些药啊，”五姨娘笑一下，语气中露出几分憎恶的神色，“表面上打着关心妾室的名义，实际上却根本不想让妾室诞下子嗣，她又是正室，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受她管辖，就连大夫都是她请来的，我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后来放心不下，偷偷找了外面的大夫验药，只怕连这一点都不能知晓，还真以为她宽容仁慈，对她的恩赐感恩戴德，你知道为什么老爷的子嗣那般的少么？还不是有人怕府里子嗣多了，恩宠不稳的缘故。” 楚念敛了眸子，语气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这话你该去找父亲说，让父亲为您做主。” 五姨娘凄然一笑，“你以为我不敢么？我自己并不值钱，若是能为自己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我拼了命也会去做，但就算我说了，老爷就会信么？大夫人背后势力那么大，老爷都要依仗她几分，就连老夫人也得给她几分面子，我的身份轻如蝼蚁，再加上大夫都被大夫人遣走我毫无证据，随口说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楚念瞟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如今五姨娘为何偏生要找我说这些？” 五姨娘看她一眼，面色冷峻，“大小姐，我看出来了，你很聪明……所以我想请求你的帮助，想请你帮我留住现在这个孩子，若是让大夫人知晓，只怕他的下场又会跟之前的那个一样。” 顿一顿，她继续道，“我之前去挑选做衣服的布料，无事的时候跟那送布料的人闲聊了几句，她说那匹真丝祥云锦兔布料是大夫人赏赐给大小姐的，我当时觉得大夫人哪里会平白这么好心，再加上那花纹别致特意多看了两眼，立刻就意识到了那图案不吉利，本来想着老太太看了只怕会迁怒于你，谁知道那衣服最后却穿在锦小姐的身上，大夫人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些年来可还是独一份。” “姨娘高看我了，衣服的事只不过是巧合罢了，锦妹妹喜欢，我让给她便是，并没有想那么多，”楚念轻轻笑一下，漫不经心道:“再说了，为什么五姨娘笃定我一定会帮你？难道不怕我转身就去跟母亲说这件事么？” “你不会的，”五姨娘直直看着她，语气突然变得很肯定，“我打小生于市井之内，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眼色这件事还是擅长的，昨晚的晚宴上，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恨意一点都不比我的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各怀鬼胎 第二十五章 各怀鬼胎 锦芮的神色瑟缩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末了终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回姐姐的话，是上岸的时候在那荷塘边被石头划伤了，大夫说伤口深了点，很有可能留疤。” 楚念皱了皱眉，面上留疤？这几乎是任何女子都不能容忍的事，更何况向来心高气傲的锦芮，难怪她此番肯向自己低头。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一定要出手相助，想到这里，她淡淡道:“妹妹，实话不瞒你，我作为大夫只会料理伤口让它尽早恢复，并无良方祛除伤疤，你还是乖乖听大夫的话，吃药治病，至于疤痕，我想大夫人会想办法替你遮掩的。” 锦芮直直的看着她，神色一点点冷下来，连语气里也带了些许恨意:“人人都说姐姐你医术高明，几乎都有起死回生的妙招，难道连区区疤痕都去除不了？不过是不想帮忙罢了，事到如今，若是这疤不能去除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那天不要救我！” 楚念冷冷看着她发疯，心里连一丝怜悯也无，“那天并不是我救你，那水塘也并没有人逼你跳下去，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到头来却要怨恨他人，妹妹，你的心思太过偏执，我才是真的猜不透了。” 锦芮显然没想到楚念会直接斥责自己，脸色有些发白，嘴唇轻颤，半响才道:“姐姐，之前的事都是我做错，我不该对你做那些，如今我已是知错了，古人都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歹帮帮我这回。”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脸色流露出一丝哀求之意，“我实在不能带着这些疤痕生活下去，我还没有嫁人，我的下半辈子不能毁在这里！” 楚念看着她，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你把我的医术想的太高了，我横竖不过是个大夫，不是大罗神仙，你想要的那些，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锦芮估计是怕的紧了，听到她这样说，当下就眼中蓄了泪，情绪也越发激动:“照你这样说，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带着这道疤痕度日了？那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嫁人？哪个男的会娶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 楚念一脸冷漠:“这些应该是母亲需要考虑的事，并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能够做主的事情。” 锦芮顿时气极:“你……” 两个人在屋子里针锋相对，院子里却突然热闹起来。 片刻之后，门口有个老嬷嬷的声音响起:“锦小姐，是老夫人来看你了。” 随后屋里的帘子被掀开，老夫人被众多丫鬟们搀扶着，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她迎面看见楚念，表情稍稍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念儿也在这里，我原还想着待会儿顺道去你那儿看看，这样也好，省得我跑两趟了。” 楚念微微一笑，老夫人来的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巧合，让她不多想都难，但礼数重要，她仍旧上前行一礼，恭恭敬敬道:“念儿见过祖母。” 林妈妈在旁笑道:“锦小姐和念小姐两位打小处在一块儿，姐妹情深，关系比旁人亲近些也是自然的。” 姐妹情深？楚念心底冷笑，这位林妈妈一把年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 对这话不满的显然不止她一个，锦芮瘪瘪嘴，表情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下子投入到老夫人怀里，低声泣道:“祖母……” 老夫人被她闹得略愣一愣，末了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轻声笑道:“锦儿这是怎么了？平白还撒起娇来了，莫不是谁得罪你了不成？且说出来，祖母给你做主。” 锦芮看一眼楚念，抽噎着开口，“祖母，我原是想着，姐姐医术高超，可以帮我开几方滋补驱寒的药方，谁知道……谁知道姐姐却不太愿意，说她帮不了这个忙……” 老夫人看向楚念，轻轻咳了一声，神色虽然略带笑意，语气却带了不动声色的诘问在内，“念儿，到底说我们也是一家人，锦儿她也是信任你，既然你有那医术，帮你妹妹开一个方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听到这里，楚念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会突然出现了，原来是想偏帮一方。 锦芮这招可真厉害，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拿老夫人来压自己了，楚念微微一笑，道:“祖母说得对，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祖母既然信得过孙女的医术，那孙女开了方子便是……”神色略犹豫一下，“但今日趁着祖母在这里，我也对妹妹提一个要求。” 锦芮眉头皱了下，下意识道:“什么要求？” 楚念淡淡瞟她一眼，表情十分宁静，声音显出一分冷然:“其实也是为了妹妹好，上次出了野山参那事，再加上妹妹向来不喜喝药，为了确保我方子的药效，这回从抓药到煎药我想全程负责，省得别人从中作梗，也想请妹妹在我面前将这药喝下去，这样我才放心。” 锦芮显然不喜欢这个要求，看一眼老夫人，一脸不情愿:“祖母……” 她原意是想让老夫人多说几句，让楚念断了这个念头，谁知道老夫人也点点头，“你姐姐说的也对，她是大夫，这点上咱们得听她的……”她看锦芮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拍拍她的手，笑道:“良药苦口，这都是为了你的身子好得快。” 锦芮听到这里，到底不敢多言，只能勉强哼一声，算是含含糊糊应了。 回到院里，阿真替楚念更换了衣裳，轻声问道:“我看小姐方才神色有异，可是有顾虑什么事情么？” 楚念表情若有所思，“倒也不是顾虑，我是怕对方来者不善罢了。” 阿真表情一惊:“小姐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楚念回想方才那一幕，摇了摇头，“也只是猜测而已，今日我看那伤疤，虽有粉膏遮掩，却仍不像划伤所致，依着锦芮的性子，我怕此事并不简单。” 阿真的眉头皱起:“依着小姐这般的说法，若是对方真有意为难，那我们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那边绿启掀了帘子进来，神色严肃:“小姐，您之前吩咐我的事，我查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教训 第二十六章 教训 楚念看一眼绿启，淡淡道:“那人是谁？” 绿启愣了一下，她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听小姐如今这语气，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奴婢私底下问过了，”绿启道，“就之前来我们这院子里的那丫头琦玉，最近这段时间跟咱们院子里的巧儿来往的比较频繁，偶尔有人见着她们两个在一块儿商量着什么，待人走近却又什么都不说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奴婢也打听过，那琦玉同巧儿本来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之前的关系就比别人亲近些，所以她们两个窝在一起碎嘴，也没人放在心上。” 偷鸡摸狗的事儿，自然要瞒着人的，看来锦芮这回是早有预谋，但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楚念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真在旁轻声道:“小姐，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我听说私底下偶尔也有小丫头关系好的，往常凑在一起说体己话也是情理之中。” 表面看起来确实是合情合理，但为何时机这般的巧？楚念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锦芮向来瞧不上自己的医术，再加上依着她往日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就算脸上多了几道疤，何至于会像今日这样对自己低头，想来想去，只怕是偷偷挖了一个更大的陷阱，等着自己往下面跳吧。 想到这里，她笑一下，随口道:“绿启，那巧儿是在我们院子里做什么事儿的？” 绿启偏着头想了一下，只答道:“那巧儿生的笨重，心思也不灵活，苏嬷嬷早些没瞧上，左右不过放在院子里做个粗使丫头，平日里什么杂活都做，没有特定的事儿。” 什么杂活儿都做？那什么样的活计可以算作杂活呢？楚念联想到今日之前的事，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忙招呼了阿真附耳过来，轻声嘱咐了几句。 阿真的脸上略显诧异:“小姐，确定要如此？” 楚念点点头，淡淡道:“多加提防总没错的。” 若是自己多想，那便是最好，但若是别人存了异心想要伺机害自己，那此番也不必再继续客气。 傍晚的时候，阿真她们借着大扫除的借口，将整个院子都暗地里搜了一遍。 晚一点的时候，绿启拿了几包东西进来禀报:“小姐，我们在巧儿的房间里搜到几样奇怪的东西。” 楚念打开那些包袱看一眼，眉头皱一下，“这是苦杏仁、这是生白附子、这是生川乌……她收集这么多毒性猛烈的药材做什么？”她一一翻过那些，直到最后那一样，“这是……砒霜？” 意识到了什么，楚念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把那个丫头给我带进来，我要亲自问她。” 阿真难得见楚念露出这样的神色，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不小，忙不迭的去了。 巧儿被带进来的时候，像是做贼时被抓住了一样，低头缩着脖子，连眼皮都不敢抬。 绿启见她直直站着，厉声叱道:“大胆丫头，见了小姐还不跪下。” 她这才慌慌张张跪下，瑟瑟道:“给小姐请安。” 楚念偏着头看她一眼，凉凉道:“你便是巧儿？” 她抬头瞟一眼楚念，表情瑟缩一下，又忙低下头，“是奴婢。” 楚念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表情似笑非笑道:“看着皮相生的倒是老实，就是不知道骨子里是怎么样了。” 那巧儿瑟缩一下，怯怯道:“奴婢听不懂小姐的意思。” 听不懂？楚念冷笑一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阿真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那包东西往那巧儿面前一丢，冷冷道:“咱们今儿打扫院子，在你屋子里独独搜出了这些玩意儿，你总得给小姐解释解释吧。” 巧儿估计没想到楚念会这么快查到这些玩意儿，抿紧了嘴，额头有涔涔冷汗流下，却偏生一句话都不敢说。 楚念拨弄着手上的珠玉，温温笑一下，道:“怎么？自己屋里的包袱也不认识了？要不要我亲自帮你回忆回忆？” 巧儿估计是怕的紧了，眼眶里立即蓄了泪，怯怯道:“回小姐的话，这些是奴婢从外面药铺里抓来的药材，奴婢自己想学点医术，所以买了些药材回来认认。” 楚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亏我还以为是有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脏把戏呢，想来是错怪你了……” 巧儿听到这里，只以为自己蒙混过去，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 楚念笑一下，继续道:“既然你有这份学医的心，又买了这些药材回来，那想必是认识这些药材都是什么了，不如说来给我听听，它们都治什么病症，我也好看看你到底学了几分，有没有这个天分。” 巧儿估计没想到楚念会来这一招，面色一点点的涨红，就连声音也开始发颤:“小姐……小姐……我……” 楚念微笑着看着她，语气依旧十分平静，“怎么？一样都记不起来？” 巧儿扑通磕一个响头，吓得面如土色:“请小姐赎奴婢愚笨。” 楚念看着她，表情若有所思:“也是，这么突然回想也许是不记得的，也许吃点便能记起来了。”顿了顿，“虽说你身子无病，但药材想来是治病救人的，吃点应该没有什么大恙。” 她随手指了指地上那一小包白色粉末，嘴角含笑道:“其他的药材都挺大块的，我就瞧着那粉末挺细腻，倒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不如你吃点看看。” 巧儿怔怔的看着她，脸上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了，“小姐……” “怎么？不愿意？”楚念的笑容陡然转冷，“阿真，看来这丫头也不怎么听话的，你且帮她把那些东西吃下去。” 阿真应了一句，唤了两个婢子上前，将那巧儿死死按住。 巧儿眼睁睁看着那包粉末就要到自己嘴边，浑身开始哆嗦，其他的药材她不认识，但那些粉末的名字她可是知道的。 但凡沾上一星半点，自己的小命就要没了，但若是将一切说出来，就算大小姐放过自己，锦小姐那边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正面交锋 <h3 class=&uot;read_tit&uot;>第二十七章 正面交锋</h3> 因之前答应过老夫人，接下来几日，楚念亲自选了药，熬了送过去，一开始几日锦芮倒也乖乖配合，虽然脸色阴沉了些，却也是一声不吭的喝完。 但楚念知道，要让向来眼高于顶的锦小姐乖乖听话，想必是有更大的利益牵扯，看来有些难缠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这送药的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月，这一日，是每月里府里诸位晚辈照惯例向老夫人问安的日子。 一大早，楚念便早早的梳妆打扮好，还没等出门，便见到巧儿瑟瑟索索的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皱了皱眉:“做什么事？” 巧儿一缩脖子，怯怯道:“小姐，方才早些时候琦玉过来找我，问我可否有按照她之前的话去做，奴婢已经照小姐的吩咐说了。” 楚念定定看了她几眼，忽而笑道:“你如今倒是听话的很了，可见还是怕的。”她转向绿启，淡淡道:“将上回父亲给我的那对鎏金碧玉镯子送了她吧。” 那镯子很是金贵，碧盈盈的颜色，脆生生的的玉翡，四周裹着细致的鎏金，一看就是上等的货色。 巧儿原本只想着将功补过，没想到还有这等封赏，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多谢小姐。” 打发走了那巧儿，楚念反倒是不急着出门了，偏生端坐在那榻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看神色倒是清闲的很。 绿启被自家主子的动作弄得迷惑不解，这样多耗了一个多时辰，她再也忍不住，抬头看看天色，略带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想必大家都已经在老夫人那里了，我们也过去吧。” 楚念微微一笑，道:“你这是急什么呢？早晚有人来请的。” 绿启听得越发不解:“谁会来请？” 话音刚落，门外已经急匆匆进来几位膀大腰圆的嬷嬷，为首的人是大夫人身边的沈妈妈，她环顾四周，看见闲散坐着的楚念后笑一声，凉凉道:“原来小姐在这里，亏得我一番好找，大夫人那边请小姐过去一趟，若是小姐没事，便同我走吧。” 楚念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沈妈妈你别急，母亲的话我自然不敢不听，但我今日本是要去向祖母请安的，还烦请母亲那边多等一会儿，待我请安完便会去了。” 那沈妈妈阴阳怪气的笑一声，道:“原来小姐是要往老夫人那边去，那正好了，如今大夫人就在老夫人那里，不过是有些小事想要问上几句。” 楚念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上一搁，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便走吧。” 老夫人的屋子里早就挤了一堆人。 老夫人懒懒坐在正席，闭目养神，旁边坐着的是给她亲自打扇的大夫人，锦芮坐在另一侧，神色略带惨白。 楚常云的几位姨娘挤在一边，都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楚念走进去的时候，大家一下子便停了下来，那五姨娘古怪的看一眼她，表情别有深意。 有老嬷嬷躬身上前，对着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瞟一眼楚念，表情很是严肃。 “你来了。” 楚念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缓步上前，恭敬道:“念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也没叫她坐下。 “哟，果然是胆识过人的小姐，如今都出了这种事，还敢在这里佯装无事一样跟老夫人请安呢。” 楚念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是那位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四姨娘。 她微微一笑，道:“姨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楚念愚钝，却是听不怎么懂了。” 四姨娘冷笑一声，眼底尽数看热闹的凉意:“就连你这个当事人也听不懂，那我们这些旁观的人就更是不懂了。” 楚念随着笑一下，也不追问，只淡淡道:“姨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您是长辈。” 话音未落，只听上方的大夫人叹一口气，冷冷道:“念儿，事到如此你还不知悔改，一味装傻想要瞒天过海，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楚念转头看向她，满目疑惑:“不知念儿做了何事让母亲这般恼怒？” “我念在你也是我女儿，本想帮着把整件事遮掩过去，谁知道你竟变本加厉，事到如今我再也看不下去，作为一个母亲，我必须给锦芮讨个说法，”她转向上方的老夫人，神情恳切道， “正好今日大家都在老夫人这里，也好都做个见证，咱们整个府里谁都知道老夫人最是公平，这样也好，省得别人说我偏袒谁。” 老夫人瞟一眼楚念，那目光很是平静:“当家的，这事你就只管做吧，善恶有报，天道原本就是如此，我老人家不会偏袒谁的。” 楚念听到这里，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之意，反倒是充满疑惑，“母亲和祖母今日所说，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可以装作一概不知，早晚有你这死丫头懂的时候！大夫人冷哼一声，稍稍侧首，对了旁侧的老妈子道:“沈妈妈，把那玩意儿端上来。” “是。”那沈妈妈急匆匆下去，不多时便端了一碗黑呜呜的汤药下来。 大夫人冷笑一声，道:“念儿，在场的人都知道你医术高超，那你且先看看这碗汤药，里面有什么名堂？” “是，”楚念应了一声，缓步上前，闻了闻，又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头想了想，片刻后才道，“这是我给锦妹妹开的方子，锦妹妹之前说自己面部初生於痕，让我开了方子治疗，我原本想着自己医术不精，恐耽误了治疗时机不肯答应，但实在拗不过妹妹的央求，最后只能应了。” 她转向老夫人，细心提醒，“这件事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老夫人没有答话，闭了眼，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失望的模样。 大夫人冷冷开口:“你肯认便好，既然这碗药是你自己亲手做的，那想必便是承认整件事是你做的了？” 不等楚念答话，锦芮猛地站起，恨恨道:“姐姐，你我姐妹情分尚在，我往日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何你要如此待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对峙 <h3 class=&uot;read_tit&uot;>第二十九章 对峙</h3> 大夫人听到这里，觉得楚念已是无法反驳，心里已经万分得意，无奈脸上还要佯装出几分痛心疾首，只道:“罢了，我现在也不为难你，你且先回去闭门思过，待我禀明你父亲，再决定对你如何处罚。” 楚念没有做声，她环顾四周，在场的这些都是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她们如今的言行皆无不让自己觉得心寒，虽然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虽然早就对所谓的亲情不报任何指望，但等到一切真正摆在眼前，她还是觉得身上有点止不住的发冷。 一片死寂中，只听五姨娘悠悠开口道:“老夫人，事到如今我也来说句公道话，任何事都要讲究人赃并获，现如今我们只听了锦小姐这一方的说法，这念小姐如何想的，这汤药到底是有毒无毒，倒是没人多问一句呢。” 锦芮向来没把这些姨娘放在眼里，听到这里只皱起眉，满脸鄙夷道:“听姨娘的意思是我在弄虚作假？弄了这碗汤药存心想要陷害她？” “瞧锦小姐的话，我不过是个小姨娘，哪里敢搬弄这些是非呢？”那五姨娘掩唇轻笑一声，“我不过是觉得这事事关重大，冤枉了谁可不太好，想来一个大夫的说法也算不得什么准，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准，不如老夫人现场多请一个大夫来，当着大家伙的面，查验了这汤药真有问题，届时再处罚念小姐也不迟啊。” “再请一个大夫来？姨娘还真是目光短浅，”锦芮瞟了她一眼，凉凉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姐妹不合这种事情，姨娘还想吵得整个京城都知晓么？” 五姨娘估计没想到锦芮会这般不给她面子，皱眉道:“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的语气该放尊敬些。” 锦芮丝毫不放她在眼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道:“脸皮可真够厚的，一个五房的姨娘罢了，还想管起我们大房的事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她声音不大，却也正好能叫整个屋里的人听见。 如此一来，五姨娘涨红了脸，却碍于大夫人的面子，不好再多说一句。 “我也同意姨娘的说法，”楚念看一眼锦芮，神色冷峻，“我行事磊落，自然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汤药现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下摆着，有没有毒性请人来一验便知，若是真有毒性，那我甘愿受罚，即便父亲因此赶我出楚府也毫无怨言，但若是此药无毒，那就是妹妹你在冤枉我，届时你又该如何？” 锦芮气的柳眉倒竖，怒道:“我亲自验过！又岂会是无毒？” 楚念冷冷盯着她，“万一要是弄错了呢？” 大夫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给锦芮使了个眼色，但她到底心性甚傲，听到这里，当即斩钉截铁道:“若真是无毒，那便是我平白冤枉你，我给你道歉。” “好，”楚念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转向上方的老夫人，跪下磕了一个头，一脸恳切道:“祖母方才也都听见了，还请帮忙唤一名公正的大夫过来，到底有没有毒，口说无凭，验过一次便知。” 老夫人听到这里，神色犹豫一下，只淡淡道:“念儿，何必闹得如此呢，左右不过是件家事，莫非真要闹得人尽皆知？” 楚念苦笑一声，轻声道:“祖母的意思是不想找人查证？那祖母是信我没有在这碗汤药里投毒么？” 她的语气宛如一潭死水，眼神更是显得冷漠疏离，老夫人心中一颤，终究是闭了闭眼，只对了旁侧道:“就去唤我常用的那名陈大夫过来吧，他医术高明，为人又向来刚正不阿，想必是不会偏袒的。” 话音未落，楚常云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原本带了三分喜色，环顾四周，看清屋子诸人的神色后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神情冷淡几分，眉头皱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大夫人没想到他会出现，面露诧异之色，“你不是入宫觐见皇上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常云没有答话，转向上方的老夫人，一脸疑惑道:“母亲，您这是？” 老夫人明显不想多做解释，淡淡道:“你来的正好，也先坐下，一切待大夫来查验过了再说吧。” 陈大夫在半个时辰之后背着药箱姗姗来迟。 老夫人的神色略带歉意，“陈大夫，有劳您特意跑一趟了。” 陈大夫拱手行了一礼，温和道:“不妨事的，正好今日药铺里也无事，只是不知道老夫人突然召我过来是所谓何事，是之前的药方出了点问题吗？” “不是，那方子我用着挺好的，”老夫人笑笑，“请你来只不过是想让您看看桌上这碗汤药，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药材。” 陈大夫走过去端起那碗汤药，闻了闻，面露疑惑之色，“这是？” 老夫人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找借口解释这一切，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不太光彩。 没等她开口，却见楚念已经主动上前，恭敬行一礼，对那陈大夫笑道:“楚念在此见过陈大夫。” 陈大夫摆摆手，笑道:“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见过大小姐。” 楚念弯了弯嘴角，眼中含着几分笑意，“您手中这汤药原是我在外面听来的方子，说是有祛疤化瘀的效用，我原本想着来试看看，但祖母不太放心，早就听说陈大夫医术高超，所以还是想着让您看看。” 有些事是家事，她自然不会直接说出来，这借口说的得体又妥当，谁听了都挑不出毛病。 果然，那陈大夫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概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只笑道:“早就听说楚家大小姐医术过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既然这样，我便查验一下，也好让大家都放心。” 说完，他便端起那碗药细细嗅了嗅，又浅浅品了下，眉头却始终稍皱，似乎在竭力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敢问楚小姐，熬药的药渣在哪里？可否借我看几眼？” 楚念神色犹豫下，似乎有些为难，“陈大夫，不瞒你说，我熬完后就将药渣尽数倒掉了，恐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峰回路转 <h3 class=&uot;read_tit&uot;>第三十章 峰回路转</h3> 没有人非要在熬药后留着药渣，楚念的话本来也是情理之中，但此时说出来，难免会有人往销毁证据那方面想。果然，只听锦芮冷笑一声，凉凉道:“是么？到底是真的倒掉了，还是心里有鬼不敢拿出来，姐姐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楚念直直的盯着她，表情看不出一丝恼怒之色，反倒是平静道:“我心里没鬼，就算我是大夫，也没有熬完药后非得留着药渣的习惯。” “是么？”锦芮打断她的话，嘴角有止不住的得意，“那我只希望姐姐不要怪我擅自做主替你留着就。” 她对旁侧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即双手呈上一包褐色药渣。 老夫人见状皱眉，“这是？” 锦芮看一眼楚念，似笑非笑道:“回老夫人，这是我的丫鬟前几日偶然在姐姐院子发现的，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满意，老夫人看她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难耐，到底没说话。 那陈大夫对这些恍若未闻，他接过去那团药渣，用手细细捻了，凑在眼前一一辨明。 楚念看到这一切，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淡淡道:“原来妹妹早有准备，难怪之前态度那么笃定。” 锦芮自以为看透了楚念的想法，心中鄙夷一笑，她这位姐姐天真的很，自以为行事磊落便能安然无恙，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楚念啊楚念，等着瞧吧，你的好日子今天就要到头了。 想到这里，她惺惺一笑，道:“姐姐估计也没想到我会有药渣吧？说起来这也是为你好，毕竟药渣这般重要的证据，若是被人毁了，到时候姐姐你越发说不清楚了。” 楚念敛了眸子，凉凉道:“的确是有些没想到，并且越发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既然你早就觉得我的药有问题，为何不早些时日提，这样我也不必每日熬药那么辛苦，末了还得了一通埋怨。” “你……” 锦芮语气一滞，偏生无话可接，片刻之后冷哼一声，算了，自己且不跟她逞口舌之快，反正那人也就能嚣张这会儿了，马上就是她的死期。 陈大夫翻来覆去将那药渣尽数查看了遍，待到后面隐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略浮现震惊之色，半响方转过身，轻声道:“我斗胆一回，想问这方子是大小姐从哪里得来的？” 楚念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旁边的锦芮急切开口:“怎么？陈大夫，这方子有什么不妥？” 尽管是疑问句，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陈大夫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不妥？”他看一眼那些药渣，皱了皱眉，“我倒觉得这方子甚是精妙，不知锦小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不妥？” 一句话成功让锦芮的面色瞬间凝住，“怎么可能？”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怒气冲冲道，“你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老夫人的目光在楚念和锦芮的身上扫视一圈，皱着眉道:“陈大夫，你的意思是这方子里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陈大夫的脸色不大好看，但仍拱手行一礼，道:“回老夫人的话，此药方确实是用来活血化瘀，在我看来并无任何不妥，反而是个极好方子，最为精妙的是里面加了几味独特的药材，藏红花和附子让整体的药效提升不少，能够开出这种方子的大夫必定医术在我之上，所以我方才才问大小姐，这是哪里来的方子，若是能见那位仁医，想要讨教一二。” 老夫人听到这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眸中神色一时难辨。 楚念看一眼锦芮，轻声道:“妹妹听清楚了么？陈大夫说此药方并无异样，这跟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她的语气很是温柔，宛如三月的春风拂面，唯独脸色越发的冷，“怎么？我看妹妹的脸色，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失望？” 锦芮狠狠瞪她一眼，手中紧紧握拳，忽而又松开，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自以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原本还以为能够成功赶走楚念，没想到陈大夫给出的会是这样的答案，心里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只冷冷道:“陈大夫，我听说您好歹也算是京城里的名医，怎的如今连这点小蹊跷都查验不出来？口口声声说这药方没有问题……” 她若有若无的瞟一眼楚念，冷嘲热讽道:“我看您该不会是收了谁的钱财，来我楚府信口雌黄的骗子吧？” 她这样的说辞，摆明就是说楚念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对方。 可惜她这回估计错了形势。 别的倒还好，想那陈大夫医术高明，行医多年都受人尊敬，便连老夫人也要尊称他一句先生，骨子里傲气的很，哪里受过这样的无端指责，当下就拉下脸来，冷冷道:“锦小姐，我并不是你家的奴才，虽然比不得楚宰相位高权重，但行医多年也算是受人尊敬，更何况医者讲究仁德，向来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为这碗汤药有问题，在我看来这碗汤药是上好的良方，如果锦小姐觉得在下学医不精，入不得您的眼，大可另请其他大夫来验，不过我想即便你将宫中最好太医请来，也是同我一样的结论。” 说完他转向上方，神色气愤道:“老夫人，看来锦小姐并不信任我的医术，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可多说，还请您另请高明吧。” 陈大夫收拾好药箱，拂袖就走，若是让他就这样出去只怕会惹来不少闲话，老夫人忙道:“陈大夫请留步，我们并不是不信您的医术，既然您说这方子没问题，那想必就是没问题了，锦儿她年幼不懂事，说话难免急躁了点，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才好。” 听老夫人说话这个语气，摆明了已经相信这碗药汤什么异样都没有。 锦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她明明吩咐人换了楚念安排的那些药材，事到如今怎么什么都查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纠缠 <h3 class=&uot;read_tit&uot;>第三十一章 纠缠</h3> “祖母，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之前明明……”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打断她的话，面露明显恼怒之色，“事到如今这药方之事都已查明，你姐姐白受了委屈，整个楚府都被你的任性搅得不得安宁，你还想怎么样？” “祖母……”锦芮哪里受过这种训斥，表情一僵，顿了顿，咬牙道，“听您的意思，这件事便这样算了？” “就这样算了？”楚念喃喃重复这句话，掩唇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这结果原本是我意料之中，但如今听妹妹的语气，似乎对这结果很是失望？” 岂止是失望？ 锦芮看着对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弥漫出来，为什么？她明明将药方里的药材都换了，本以为这次能够将这个讨厌的女人赶出府，谁知道到头来会是这样的结果，之前明明…… 她看着楚念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急败坏道:“我知道了！是你做的！药材被你调换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她的阴谋？讥讽从楚念眼中一闪而过，她不欲跟这种人争辩，只转身看向上方的老夫人，语气变得万分委屈，“祖母，您向来讲究家庭和睦，如今我听您的话，尽心尽力替妹妹祛疤，为什么最后非得要在我身上安个罪名让我不好过？” 老夫人眉头稍稍蹙起，估计也觉得自己今天过分了点，咳嗽了一声，淡淡道:“既然查明是一场误会，那这件事便就这样吧，家里还是要以和睦为贵，今天念儿你受委屈了。” 语气明显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之前是谁先挑事的？现如今倒是记起要和睦了，楚念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冷意，淡淡道:“祖母说的是。” 照这样下去，精心设计的布局即将全面落空，锦芮再也控制不住，“才不是一场误会！”她的语气怒不可遏，冷冷逼视着楚念，咬牙切齿道:“就算刚才陈大夫说那方子无恙又如何？别人可能会信你，我绝不相信！” 只听五姨娘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事到如今就算锦小姐你不信又能如何？难道真要去宫里请太医来验么？咱们看热闹的不嫌事儿，但楚府能丢得起这个面子么？” 锦芮被她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激怒，狠狠瞪她一眼:“你闭嘴！” 楚念听到这里，暗自敛了眸子，凉凉一笑，她这位妹妹今日估计是有些气过头了，五姨娘身份再低也算是长辈，在楚常云和老夫人面前这样不知好歹，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只见老夫人彻底动了怒，冷下脸斥责道:“你才给我闭嘴！长辈们都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楚常云虽然不知事情彻底的来龙去脉，听到这里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几分，见老夫人发怒忙道:“锦儿不懂事，母亲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说完，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锦芮，内心彻底升起一丝厌恶，这个丫头真是以前无法无天惯了，凡事都咄咄逼人，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锦芮急道:“父亲，我……” “锦儿，休得胡闹！”大夫人急忙出声呵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楚念并非看起来那般天真愚笨，此时将事情闹大只会对她们不利，最后只怕难以收场，看一眼老夫人的脸色，她小心赔笑道，“母亲，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她们姐妹间的一场玩笑，您从小看着锦儿长大，知道她不是一个心思狠毒的坏孩子，想来只是因为脸上留了疤，伤心的紧了，这才误会了自己姐姐。” 说完又转向楚念，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念儿，母亲知道你明理懂事，想必是不会跟你妹妹计较的吧。” 这样就想将事情撇清楚？ 楚念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提醒道:“母亲，别的倒也算了，这屋子里这么多人还在，我相信大家可都还记得之前锦妹妹说过的话。” “是么？”大夫人嗤笑一声，环顾四周，冷声道，“锦儿之前说过什么？我倒是有些模糊了，你们谁还记得？说出来听听。” 四周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在场的都是人精，都知道权衡利弊，哪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嫡小姐得罪府里的大夫人？ 一旁死寂里，只听五姨娘悠悠开口:“看来大家都是贵人多忘事，我倒是还记得几句，锦小姐之前说了，若那碗汤药真是无毒，那便是她平白冤枉了大小姐，要给大小姐道歉。” 楚念轻轻笑一下，转向上方的老夫人，平静道:“祖母，这些话您也听过，可还记得么？”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谈论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事到如今只看老夫人愿不愿意真的公平一回，为她做这个主。 所有人都屏息朝上席看去，偌大的一间屋子，突然安静的可怕。 半响，只听老夫人笑一下，徐徐道:“记倒是记得，但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说到底我管不了……”她看向一旁的大夫人，意味深长道:“大当家的，你说呢？” 大夫人死死的盯着楚念，嘴角不动声色的抽搐一下，内心的恨意几乎要弥漫出来，只得拼命忍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老夫人说得对……” 她看向锦芮，面无表情的吩咐:“锦儿，快点给你姐姐道歉。” “母亲！”锦芮不敢置信的抬头，却正对上旁边楚常云一脸冷漠的神色，此事好像没有一丝回转余地，她意识到了这点，脸上突然变得一阵青色一阵白色，那些话确实是她自己说的，分毫不差，但那时候她以为楚念此次必死无疑，如今这种情况下要她道歉，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扇她巴掌，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人们还都看着，传出去她这个楚府千金只怕明日便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不！她不要变成那样！ 求助似的望向大夫人，她眼中慢慢蓄了泪，“母亲……” 到底是自己从小捧着长大的女儿，大夫人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只看向楚念，“念儿，你妹妹如今也得了教训，不如这一回便算了吧？” “算了？”楚念微微笑一下，淡淡道，“若是刚才查出来，那汤药里有问题，母亲也会轻易让我算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 第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 楚念的声音不大，语气也颇为漫不经心，表情里却偏生带了一种凌厉的意味，叫人不敢直视。 大夫人原以为自己如此明显的暗示能够换来楚念的妥协，毕竟楚念之前是那种予取予求的软弱性子，没想到对方如今竟是丝毫不肯领情，甚至敢公然诘问于她。 直到这时大夫人才真正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心性，现如今变得锋芒毕露，再加上她一向缜密至极的心思，这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怕的多。 看来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为今之计只有以退为进，以免陷得更深，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锦芮，缓缓开口，斩钉截铁道:“锦儿，给你姐姐道歉。” 锦芮见自己母亲这样，知道此事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万般不情愿的上前，端起一盏茶，犹豫再三跪下，咬牙开口，声音小如蚊呐:“姐姐，药方的事是我错怪了你，请你原谅。” 那模样倒不像道歉，像是要兴师问罪。 楚念只做不知，伸手接过那杯茶，若无其事的笑一笑，徐徐道:“没事的，妹妹不必太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副宽宏大量的语气，却听得锦芮暗自咬碎了牙，这一次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她几乎可以笃定，药材是楚念自己掉了包，所以她才能如此镇定自如，但等着看吧，来日方长，今天自己受的耻辱，早晚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向那个人讨回来。 楚念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么，她甚至还能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大夫人的目光，它们像是尖刀一样，死死投在自己脸上，恨不得将她的皮肉都寸寸剜尽。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今天过得惊险，以后的日子也可能会变得更辛苦，但却仍然很开心。 仇恨是一件最累人的事，眼前这些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心生不快，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妹妹下回别这样乱说话了，”楚念伸手扶起眼前的人，笑得温婉无害，“别的倒还罢了，若是碰到那心胸狭隘的小人，只怕会真的报复回来，届时你可是要吃亏的。” 这话虽然说得得体，但怎么听来怎么讽刺，锦芮的心里燃起了滔天怒火，面上就连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住，无奈碍于楚常云在，不敢发作，片刻才咬牙道:“姐姐说的是。” 院子里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屋门被推开，只见一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 楚常云皱眉:“出什么事了？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 那小厮在他面前站住脚，喘的厉害，“回老爷的话，宫里来了贵人。” 宫里来的人？楚常云想了想，疑惑道:“是谁？” 话音未落，屋门再次被推开，那人已经走了进来，拱手行一礼，笑道:“宰相大人，是我。” “三皇子……”楚常云看清了来人，急忙起身相迎。 那是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男子，轮廓清俊，面如冠玉，身形颀长，白晃晃的阳光从他背后投射下来，越发映的光华万丈。 楚念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真是冤家路窄，那个自己最不想见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楚常云的表情受宠若惊，“殿下，您怎么来了？” 虽然这位三殿下在宫里颇不受宠，但到底皇子身份尊敬，莫名到访确实让人心生疑惑。 只见李止淡淡一笑，道:“关于那天的事，我知道父皇已经赏赐过了，但我还是觉得，毕竟是救命之恩，还是得自己亲自来当面谢过才好。” 楚常云连连摆手，满脸谦逊道:“殿下言重了，实在不敢当。” 一时间，宾主也算是相谈甚欢。 “原来这就是三皇子……” “是啊，怎么能生的这般好看……” 四周响起低低的议论，楚念充耳不闻，稍稍侧首，正好看见身旁锦芮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倾慕。 她略怔了一下，难怪上一世锦芮想尽办法最终也要嫁给李止，原来是源于一见钟情。 有些过去的事不能仔细回想，否则就是无尽的痛苦，楚念下意识嘴角绷紧，抬头却正对上那双幽深难测的眸子。 李止的神色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抿一抿，居然有了一丝笑意:“眼前这位小姐，我竟然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是么？”楚念毫不避讳的看着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扬起一丝客套的笑，“见过三皇子。”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李止的容貌确实是极为英俊，寻常女子若是能得他一丝青睐，估计都会喜不自胜，但如今这张脸对她再也没有半分吸引力了。 李止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对方那笑容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以及，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那一闪而过，难道是厌恶之意？但他越发想不通，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这般无缘无故的恨意倒是不知所云。 往日里那些无事献殷勤的女子太多，这般一开始就明确表达非好感的倒是第一次见，也许是哪种新招数，为了第一时间吸引他的注意力，只可惜打错了算盘，李止对于那种故作姿态的人，向来不太在意。 想到这里，他笑一下，神色淡淡，只道:“小姐倒是不必如此客气。” 楚常云丝毫不觉气氛异样，请了李止上座，又奉了茶。 李止接过，呷了一口，正色道:“宰相大人，其实我今日来，也是有一事相求，那日不知道是府中哪位高人救了我？倒是想请他出来，当面说一句感谢。” 楚常云面露讶异，道:“难道连殿下自己也记不清？” 李止叹一口气，无奈笑道:“宰相大人，说来惭愧，我当时确实是醒过一回，但神色模糊，再加上天色尚晚，只隐隐约约看了一个轮廓，早已记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楚常云笑一下，道:“殿下想见当日那人也不是难事，不过实不相瞒，她倒并不是什么府中高人，不过是臣下的女儿，只是略懂水性罢了……” 他稍稍侧身，笑道:“正好她今日也在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锦芮上前一步，言笑晏晏:“楚家次女，楚锦芮在此见过三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沾沾自喜 第三十三章 沾沾自喜 李止看看锦芮，又看看楚念，眉头微微蹙起，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之色，半响方道:“是你救了我么？” 锦芮惊了一下，匆忙低头，面色微微发红，就连声音也有些发颤:“殿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点小事。” 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分明就是承认了。 楚念看她一眼，表情有些哑然失笑，她这位妹妹，素日里娇贵惯了，下个雨连裙角都不肯沾湿，又哪里会什么游水，如此举动显然是想要引起李止的注意力，虽然自己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封赏，但是锦芮想这样直接坐享其成，未免算盘也是打的太过精明了点。 李止仔细打量说话女子的轮廓，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想来堂堂楚府不会在这种事上欺瞒，遂看向一旁的楚常云，笑道:“宰相大人，你所说的就是这位小姐吧？我看着倒是有些印象。” 在场之人的脸色，因为这句话，突然变得精彩纷呈。 原本以为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人想到锦芮会突然率先站出来承认这个身份，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楚常云，面对三殿下的疑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胆大妄为，却没想到会这般不顾后果，胆敢公然欺瞒皇族。 事到如今，锦芮的话已经先说出了口，若自己说不是吧，三殿下必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勃然大怒的后果就是锦芮直接被判欺瞒皇族的重罪，这样不仅大夫人会崩溃，整个楚府必定也会受到牵连，但若自己直接说是吧，他悄悄看一眼自己旁侧那位安静不语的嫡女，心里涌起一丝愧疚，楚念作为长女，向来是乖巧听话，平日里也不争不抢，但这一回面对这么大的诱惑难道也能轻易忍让过去？更何况三殿下并不是傻子，若是楚念此时心生不满，站出来多说一句，所有的谎言都会一戳即穿，再也没有一丝辩解余地。 即便此时能蒙混过去，倘若事后被查出来，光是欺瞒皇族这一罪名，整个家族仍然可能会被株连，这么大的险，自己能不能冒？ 锦芮紧紧抿唇，微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表面平静无波，手心却早已湿透。 她在赌，赌自己在楚常云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有没有可能让他摒弃楚念，帮助自己瞒天过海。 她看出自己的父亲此时在权衡利弊，不是不紧张的，倘若楚常云这回没有选择站在她这边，等待她的会是很惨的结局，不仅是皇族的摒弃，明日她更是会成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笑柄，每一位王孙贵族都会知道她高攀皇子而不得，谁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即使风险这般的大，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脑子一热，突然很想破釜沉舟赌上这一回。 整件事情只有楚府里少数几个人知道，彻底封口并不是一件难事，若楚常云这一回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整件事都能迎刃而解，至于她那个姐姐，性格软弱，素来只会忍让，根本构不成威胁。 冒险是值得的，她给自己打气，长相气质高贵如李止般的贵族男子可是稀世绝色，若是自己这一次不抓紧机会让他注意到自己，若是他对楚念动了情，只怕自己会抱憾终生。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楚常云的决断。 只见一旁的大夫人上前，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楚常云的视线，笑着提醒道:“老爷，殿下好不容易来一回，咱们楚府好歹也要尽尽地主之谊，不如我安排下去，设家宴款待吧。” 楚常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回道:“那就劳夫人费心了。” 大夫人的出现无异于提醒了他，是，锦芮的身份确实不重要，若是要抛弃也未尝不可，但大夫人背后的陈氏一族，却是自己官场仕途中至关重要的盟友，万万不能得罪了。 事到如今好像只有将错就错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李止，满眼真诚道:“是啊，小女之前我们便让她熟悉水性，起初只是为了防身，没想到在那天能派上用场，倒是让三殿下见笑了。” 主人发了话，即便再荒唐，底下的人也没有不附和之理。 一时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 李止虽然心存一丝疑惑，但又想到，既然主人家此时都这样说那想必没错了，遂拱手行礼，语气真诚，“李止多谢楚小姐当日搭救之恩。” 锦芮娇羞一笑:“殿下言重了。” 直到此时，她才算是眉头稍缓，心中真正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回她终究是赌赢了。 高傲的看一眼楚念，她心中不住冷笑，她这个姐姐可真是一无是处，性格软弱再加上没有半点靠山，果然是毫无威胁，就算你是嫡女又如何？就算这份功劳原本该是你的又如何？这么大的楚府里，包括父亲在内，又有谁会帮你说半句话？亏我之前还将你当做对手，如今看来，你这种人的存在，不过是为我的未来铺路罢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凉凉道:“姐姐，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可谓是一语双关。 楚念闻言，淡淡一笑，轻声道:“你开心就好了。” 从始至终，她只是垂首敛眸，嘴角噙笑，没有表达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阿真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神色犹豫，似乎有什么想说，楚念意识到了她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强行出头。 之后的时间，楚常云和李止在内室相谈甚欢，气氛甚是融洽。 楚念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表情郁郁不甚欢愉，片刻之后，朝老夫人作了一揖，轻声道:“祖母，我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如今虽然好了大半，却仍是颇觉头痛，想先行下去休息了。” 她到底不是主角，存在也是可有可无，老夫人因着今日之事也多怜惜她几分，遂点点头，“那便好生歇着吧。”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确实是委屈你了，但也别记恨你妹妹，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 楚念笑了下，“嗯，这些我自是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合谋 第三十五章 合谋 夜半，楚浔正在自己的屋里提笔而书，作为楚府的长子，楚常云在他身上一向寄予厚望，此番一回来便让他写出一篇各地新政现状，他忙于此事，倒也无心关心府里发生了什么。 “笃笃……”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他稍稍驻笔，皱了皱眉，记得自己之前分明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进来。” 门被推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夜色里走出来，轻声唤他:“浔哥哥。” 他应一声，淡淡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是锦妹妹来了，难怪我底下那些人不敢拦你。” 语气不可谓不冷淡。 锦芮开口就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几秒，片刻后又笑道:“浔哥哥，我们好久不见，你此次在外游学想必涨了很多见识，不然有空同我讲讲吧　。” 他颇为诧异的看锦芮一眼，眉头皱了皱，“我倒是不知道，锦妹妹如今也对这些感兴趣了。” 锦芮讪讪一笑，脸上犹豫几分，半响方道:“浔哥哥，其实我此次来，是有一事想要求你帮忙。” 楚浔笔锋一滞，锦芮特意来有求于他？这倒是个稀奇事了。 要知道大夫人在府里向来强势的很，虽然他一直依附在大夫人膝下长大，但因着自己是三姨娘所生，对方神色里常常明里暗里带了丝瞧不上的意味，所以向来不是很亲近。 无事献殷情，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他淡淡道:“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锦芮的目光落到对方脸上，咬咬牙，道:“你若是肯帮我这一次，我便将你一直在查的那件事告诉你。” 对方神色一滞，握笔的手也有些发抖，锦芮暗自松一口气，方才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她知道自己这一回猜对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三姨娘当年离家出走的原因，你帮我这一回，我就告诉你答案。”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是母亲亲生，她素来最偏爱于我，这府里的事，我知道的自然比你多得多。” 她的语气循循善诱，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色彩斑斓，吞之却足以毙命。 楚浔握紧了手中的笔杆，似乎在掂量着什么，片刻之后终于抬头，嗓音有些发哑:“你这是在跟我做交易吗？” “我的浔哥哥，这哪里是交易呢？”锦芮眨眨眼，神色带着莫名的得意，“互帮互助罢了。” 楚浔本想对这一切置之不理，但对方的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诱人，被自己的母亲抛弃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当年所有的证据都被人为湮没，他苦苦询查多年，却发现仍然找不到答案，现如今有人说知道真相，叫他如何忍得住不去过问？ “你且说来听听，要我帮你做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锦芮轻笑一声，坐得靠近一些，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面容映在暗淡烛火里，别有一种蛊惑之态，“放心，若是杀人放火，我不会让你去办，否则父亲那里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楚浔皱眉:“那是什么事？”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她稍稍偏着头，眉头皱起，像是看着楚浔，又像是看向什么虚幻的地方，半响，压低了声音，“我不过是想让嫡姐她离开楚家，永远不在我眼前出现。” “赶走你的姐姐？”楚浔的神色变了变，嘴角轻勾，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件事我相信大夫人早有安排，连你自己也能做到，何必要有求于我呢？” “母亲确实有自己的安排，”锦芮的手指轻轻抚过左侧的鬓发，神态苦恼，“但我作为女儿，偶尔也想为她分忧解难，更何况嫡姐心思缜密警惕，如今我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的防备，我想来想去，事到如今，整个府里只有哥哥你是她可能会信任的人……” 这样的结论让楚浔皱起眉:“你是要我去利用她的信任？” 锦芮的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她纤细的手指抚摸上自己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表情若有所思，再开口的嗓音透出森寒:“她迟早是要离开楚府的，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当然，是否答应这件事，取决权完全在哥哥你自己手里。” 楚浔冷冷看着她，道:“你能保证之前说的那个条件吗？” 锦芮看他一眼，神色颇觉好笑:“这是自然，要知道当年的事，母亲告诉我的，比告诉你们的多得多。” 屋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低沉的男声响起。 “好，我答应你。” 屋内，楚念正在细细碾着晒干的药材，门口的帘子掀开，她稍一抬眼，“原来是五姨娘来了。” 转向屋内，吩咐道:“绿启，把之前备好的药材拿出来。” 五姨娘正走进屋里，看到桌上那整齐备好的药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准备的这般齐全，莫非你早已算准了我会来？”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能算准姨娘你会过来，”楚念笑了笑，“不过是早就备好了这些，刚想让阿真她给姨娘你送过去，正好你自己过来了。” “原来如此，”五姨娘笑笑，上前在榻上坐下，翻了翻那堆药材，“你从前倒是从来不这样做的，这回难为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楚念放下手中的药筛，含笑看着她，“上次在老夫人面前，多谢姨娘为我说话，很多事我不懂，但知恩图报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五姨娘的手撑上额头，轻声道:“起先我还觉得你太过不近人情，但经过上次的事我才知道老夫人的偏心有多严重，大夫人的势力是我们绝对无法撼动的，也难怪你一开始不愿意帮我……” 她的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目光直直落在楚念脸上，轻声道:“念小姐，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只要一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恨不得立即跟那个女人同归于尽，她也对你那般不好，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恨过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暗涌 第三十六章 暗涌 “噼啪”一声，是璀璨的灯芯在烛台上炸开。 “恨与不恨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此次三殿下的事一出来，大夫人绝对容不下我了，”楚念微微抿唇，声线平静，“五姨娘，不说这些倒霉话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过度为这些操劳，这些药是我的方子，你先用着，这里现下还缺了一味药，过几天我再派人给你送去。” 说到安胎之事，五姨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徐徐道:“如今看来，很多事老夫人表面佯装无事，其实心里未必是不知道，那天我去请安，正好听见她对大夫人说，楚府向来子孙运稀薄，好不容易有了，这胎得好好养着，若是再出了事，大家都脱不了关系，大夫人神色倒是不太自然，讪讪几句便走了。” “是啊，”楚念注视着眼前那落满烛泪的古铜色莲瓣烛台，低声一笑，“祖母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肯插手罢了。” 若是有一天，楚家和大夫人所在的陈家对立起来的时候，她又会站在哪一边呢？ 午后，日光正好。 院门口有两个晒药的小丫鬟并肩而坐，其中一个看上去小一点的叫白英，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蒲扇，神色懒懒，另一个叫紫苑的则是眯了眼仔细绣着手中的绢帕。 白英歪头看了一眼，一脸好奇道:“紫苑姐姐，你这绣的是什么样式？竟然还是成双成对的，我瞧着倒是新鲜别致的很……” 她意识到了什么，掩唇而笑，“莫不是鸳鸯吧？难道紫苑姐姐你是在想……” 那紫苑的脸色顿时一红，连绢帕也顾不上管了，只忙去掩她的嘴:“不正经的小丫头，休得胡说。” 两个人挤在一起打打闹闹，倒也没注意到身后那道阴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绢帕是你绣的？绣工倒是不错。” 凭空得了一声夸奖，紫苑愣了愣，忙站起身，这才看清后面那个人，顿时慌张了神色，只匆忙回道:“奴婢紫苑，见过浔少爷。” 楚浔定定看她一眼，语气略带赞许:“原来是你绣的，想来心灵手巧的紧，我从前在江南的时候，见过那边绣娘们绣制新的布料，手艺也不过如此。” 紫苑哪里被人这般夸过，顿时羞红了脸，偷偷瞟了楚浔一眼，低着头不发一言。 白英年岁虽小，但颇有几分机灵劲儿，看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笑道:“浔少爷此番过来，可是有事要找我家小姐？” 楚浔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是，只是正巧路过。” 楚浔的突然来访是楚念意料之外的。 彼时她正在屋子里同阿真闲闲说着话，“昨日给五姨娘的方子还缺了一味太子参，眼下确实是产季，但药铺里的太子参常取的是孩儿参的块根，方子里入的却是参须根，想来要取到还得麻烦点了。” 阿真闻言皱眉:“那小姐有何打算呢？不能用别的药材替补么？” 楚念摇了摇头，“药效既定，不宜轻易改动的，我另外想个法子便是。” 抬头便见了有个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她扬眉:“是谁？” 那小丫头吓得一缩脖子，只听阿真在屋子里唤，“小姐叫你进来呢，躲躲闪闪做什么？” 那小丫头这才进来，跪下磕了个头，怯怯道:“白英给大小姐请安。” 楚念认得她的模样，见状皱了皱眉:“你不在外面院子里好好守着那些晾晒的药材，在我屋子外面做什么？” 白英到底年岁尚小，被训话之后表情越发惶恐，生怕被楚念责怪，慌忙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怯怯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原本是在晾晒药草的，但方才浔少爷来带了紫苑出去，说是要让她去教教自己院中那些新来小绣娘的绣工，奴婢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想着来禀告小姐一声。” 楚浔突然来了？楚念抬起眼睛，目光正好扫过窗外初初盛开的紫薇花，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自己那位哥哥向来傲气的很，整日在书房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府里除了楚常云对谁都不甚在意，就连在大夫人跟前也未必有多恭敬，哪里是会轻易踏足自己这院子的性子？又岂会轻易看上自己身边一位小绣娘的手艺。 这一切分明透着古怪，收买她身边的人心，这件事听起来倒像是锦芮会做的，但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在一起去了？ 楚念放下手中的药材，手指徐徐在桌面轻轻叩击，有些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缓缓绽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对了，她这位哥哥对别的事情倒是不在意，唯有一件偏生执着的紧，若是锦芮以此为条件投其所好，说不定真能请得动那位少爷出马。 楚念以手托额，神色略有出神，还不知道楚浔此次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受罚？赶自己出府？眸中的情绪尽数消散，她微微垂了眼，笑意冰冷，他们好歹也算是兄妹一场，总不至于是想要她的命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地下跪着的白英，温声道:“这回你做的很好。”又看向绿启，吩咐道:“带下去好好打赏，提上来做茶水房的丫头吧。” 不过禀告一件小事，却能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白英顿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跟了绿启下去。 阿真见她们出去，脸上顿时浮现担忧之色，“小姐，浔少爷他突然过来，奴婢担心是大夫人的意思。” “不会是母亲的意思。”楚念开口，嗓音清冷，“但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样的。” 大夫人心思缜密，凡事都只会亲力亲为，怎么会去信任一个平日对自己不甚尊重的人？这种事只有锦芮做得出来，借刀杀人，她从上一世起就最为擅长。 真要来的灾祸躲不过，只能勉力应付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楚念的手托上脸颊，眉眼间稍露疲惫模样，嗓音漠然至极:“这几天好生盯着那紫苑。” 既然对方已经决定要动手，那她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位才华横溢的楚大公子，眼下能做出什么把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心计 第三十七章 心计 三日后的晌午。 楚念替五姨娘诊完脉，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只吩咐照常喝药，待到送走对方后却立刻皱起眉来。 阿真在楚念身边多日，早已心细如发，此时看她一眼，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道:“小姐，我瞧你的神色不大好，是五姨娘的身子不好么？” 怎么会好呢？楚念轻声叹一口气，大夫人之前在她身上用了那么重的药，此次能够怀上已经是老天庇佑了，保胎之事更是难上加难，此时偏生又缺了一味药…… 阳光正好，此时应该正是孩儿参的产季，她看一眼院子里簇簇盛开的迎春花，神色若有所思:“五姨娘之前流胎后身子亏损的厉害，后面也没有补回来，如今脉象看来倒是真的虚浮不稳……”顿一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连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原以为没有这么坏，如今看来这太子参的事已是拖不得了，我马上得自己亲自去一趟仙子山。” 眼下这个时间独自出门？阿真的神色顿时慌张起来，忙劝道:“小姐，最近可去不得啊，我听下面的丫头们议论说，紫苑这几日正在到处在打听小姐的事，如果小姐选择此时出府，若是传进她耳朵，她再告诉给了别人，我恐怕会多生什么事端。” “噢？”楚念懒懒的应一声，看来她那位大哥的耐性未必有多好，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原来紫苑对我这般上心，平日倒是没看出来，看来得找个机会好生封赏她一番。” 绿启见自家小姐这般平静，急的不停跺脚:“小姐你语气还这般轻松，这人哪里是对你上心，分明是别有用心！” “是么？也许吧。”楚念漫不经心的撑着额头，忽而笑了一下，“君子讲究成人之美，既然她那么想知道，那我便亲自告诉她便是，既然她那么想在我大哥面前表现一番，那我直接成全她便好了。” 翌日中午，紫苑忙活一上午，刚刚把晒干的碎药材收进来，就见到阿真在门口唤她。 “那边那个小丫头，你过来下，我有事找你。” 到底是做贼心虚，紫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谁都知道阿真是念小姐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她也不怎么跟底下的丫鬟打交道，此次突然找自己，莫非是这几天做的事被发现了？ 她惴惴不安的跟进屋里，却见阿真递过来一包熏香。 “把这些熏香混在这些磨碎的药渣里，仔细着做，磨细点，这可是小姐特意叮嘱过的，做的不好得仔细着你的皮。” 她慌忙应了，刚想退身出来，却听见内屋有人唤一声:“阿真，你进来下，我之前让你帮我准备的那一套男子的衣衫呢？” “马上来，”阿真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神色慌乱几许，忙对了紫苑道，“你先出去做事，刚才听见的可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说完便急匆匆进了内室。 紫苑怯怯应了一声，朝外走几步，忽而又猛地停住。 楚浔少爷叫自己多多留意着点大小姐的动静，此时不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是自己这次能成功，想必能让浔少爷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她轻轻转了个身，壮起胆子，不动声色朝内室走近几步，屏住呼吸。 只听阿真的声音响起，语带担忧。 “小姐，眼下你要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跟守门的人偷偷说好，明晚三更偷偷便放一个人出去，你后天天黑前可一定要赶回来啊，这件事若是事情被老爷发现，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的。” 楚念含糊“嗯”一声，“你放心，那是自然。”顿了顿又叹一声，“不知道那位公子此时还认不认识我，想来也是紧张的很。” 阿真低笑一声，只叹道:“小姐啊，我倒是从未见你这般娇羞的模样……” 她听到了什么？紫苑的脸色顿时煞白，看样子大小姐这回是要私自出门会情郎，堂堂相府千金居然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若是让小姐知道自己撞破了她的秘密，只怕自己小命都保不住了，还有，得赶紧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浔少爷，想到这里，她踮起脚尖，偷偷摸摸的退了出去。 内室嬉笑后变得一片安静。 片刻后，阿真掀开了内室的帘子，向外看一眼，低声回道:“小姐，人已经走了。看这退身的速度，应该是跟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去给大少爷报信去了。” 话音刚落，有人从内间走出，一身飒爽男装，脚下黑漆登云靴，脸上脂粉尽数洗去，连一头青丝也尽数盘起，在头顶挽成一个端正的四方髻。 “她愿意去便让她去吧。”楚念淡淡瞟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要走的人倒真是留不住，不管是心还是脚。” 绿启从内室走出，看了看门口，表情愤然:“这个小贱蹄子，小姐平日里对她不薄，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做出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念漫不经心的笑一下，凉凉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人家愿意侍奉别的主子，我这个旧主子自然得好生成全她才对。” 她拿起桌上的包袱，“我如今便走了，你们照之前的安排进行，记得派人送个信给五姨娘，叫她提防着点。” 绿启跟在身后，一脸忧心忡忡:“小姐此次单独离家，真不用派侍卫跟着么？” “派人跟着？”楚念看她一眼，颇觉好笑，“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诉父亲我出门了么，那我们之前的安排就全没有意义了。” 顿了顿，她察觉到对方神色里的担忧，叹一口气，认真补充道:“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不过你们放心，那仙子山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地，我也不必进山的太深，不过取点太子参的根须便会回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难度，从前我常常跟着我师傅进山采药，对那里的地形山势熟悉的很，此次去也算是熟门熟路，反倒是你们这边，若是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可千万要当心。” 阿真这才点点头，“奴婢知道的，小姐且放心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危机 第四十一章 危机 林妈妈对自己主子的情绪向来了然于胸，此时听大夫人的语气，知道对方已是动了心思，一拍巴掌，谄媚笑道:“我的好夫人！这事儿是那位大小姐她自己做的，就算追究起来哪能怪得了别人，再说了，她那么一个大姑娘家都不知道害臊，咱们就只在背后偷摸着说几句，又碍着谁了？” 这话明显说到了大夫人心坎儿里，她捏了捏自己眉间，神色冷笑不已，道:“那小贱人不像是那般不谨慎的性子，此事我怕另外有什么蹊跷，咱们还是得想清楚了再说。” 林妈妈笑道:“夫人，大小姐她再老练谨慎，那也只是个小姑娘，一碰到什么情啊爱啊的，便一股脑儿陷进去了，是父母也不要了，家世也不要了，礼义廉耻更是丢到一旁，这种事戏文里常有，我看如今念小姐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说得倒也是，到底是有娘生没娘教的贱人，还能指望她有什么出息。”大夫人冷笑一声， 站起身，眼中的冷意几乎都要溢出来，“林妈妈，听说念儿身子不适，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过去那边看望一番，你再找人请了老爷和老夫人过去一起瞧瞧，咱们倒是要好好瞧瞧，看咱们家这位大小姐，到底是在自家院子里歇着，还是真的另有蹊跷。” 偌大的院子里，此时气氛异常压抑，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人，大家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楚常云在屋内来回踱步，语气异常恼怒，“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奴才的？主子没了也不来向我禀报！我看都活腻了，回头念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们谁能逃得了干系！” 锦芮听到这里，只冷笑一声，凉凉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我看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楚常云听出了她话里的古怪，皱了皱眉:“锦儿，你什么意思？” 锦芮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冷冷扫了地下跪着的那些奴婢们一眼，“父亲，姐姐失踪之事颇为蹊跷，想必是有人在从中作怪，这些狗奴才日日都跟在姐姐身边，未必就真的不知情，在我看来，若是不动家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们是不会说的了。” “这……”楚常云神色犹豫一瞬，他也觉得锦芮所说有点道理，但自己向来展现的都是仁义宽容的形象，并不想留下个苛责下人的印象，以免招人口舌，如今这事还真是棘手…… 楚浔上前一步，义正词严道:“父亲，锦妹妹说得对，此事事关重大，府中人口众多，若是真有贼人心怀不轨，今日是念妹妹失踪，明日又该轮到谁？在我看来还是要彻查此事，以绝后患！” 楚浔倒是很少对这种事发表看法，楚常云看他一眼，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冷凝之色，咬咬牙:“在场的这些奴才，不论男女，都拖下去，鞭笞三十，若是还没有人开口，那便继续打下去！直到有人开口为止！” 话一出口，地上跪着的人脸色都有些发白，鞭笞三十？照这样打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侍卫们很快便上来拖人，拉扯间，只见一黄衫女子从人群中窜出，扑通一声在楚常云眼前跪下，哽咽泣道:“老爷饶命！奴婢知道大小姐去了何处！” 楚常云冷眼看着她:“你是谁？” 那女子磕了一个头，神色惶然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是大小姐院子里专管晒药的粗使丫头，贱名叫紫苑。” 楚常云意识到了些许古怪，恶狠狠的盯着她，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念儿的贴身丫鬟，为何会知道她去了何处？” 紫苑哪里见过楚常云这等声色俱厉的模样，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好了，“回老爷的话，奴婢……奴婢是偶尔……偶尔……” 大夫人笑了一下，心中的得意之情几乎都要溢出来，楚念今日必将要倒霉了，想到这里，她竭力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佯装温和道:“不用怕，你只管慢慢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咱们府上最是赏罚分明，自然不会怪罪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紫苑偷偷瞟一眼楚浔，对方向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略略定了定心，大声道:“奴婢也是偶尔听见，大小姐那天私底下跟阿真姑娘议论，说要换身男装打扮，溜出府去见一位公子！” “放肆！” 楚常云大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眼中更是聚汇了滔天的怒意，咬牙切齿道:“这等谣言也敢乱说，真是不要命了！”他转向四周，“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这样下去怎么行？想到这里，大夫人忙做出一副担忧至极的神色，劝道:“老爷，如今念儿下落不明，事情也还没查明，怎么就能断定她是在造谣呢？想来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公然敢欺瞒主子，不如我们且听下去，再做决断，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楚常云恶狠狠的盯着地上所跪之人，咬牙切齿道:“你且往下说，若是我察觉到一丝不妥，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紫苑瑟缩了一下，声音早已没了刚才的气势，只讷讷道:“奴婢……奴婢没有乱说，不信老爷可以自己去问阿真姑娘。” 阿真怒气冲冲的看着她，狠狠唾一口，脸色涨的通红，骂道:“贱人，大小姐平日里带你不薄，你为何如今要这般诬陷于她？” 紫苑自觉得有了楚浔撑腰，表情丝毫不甘示弱，瞪大眼道:“哪里算是诬陷？我分明听见大小姐同你这般说的！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只顾着为大小姐遮掩，哪里还能想到老爷和夫人也是你的主子？” 一个私自离家的千金小姐，彻夜不归，如今又有了私会相好的嫌疑，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他看向阿真，神色中闪过一丝冷酷:“她说的可都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冷 第四十二章 冷 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若是传了出去，他楚常云便会落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他的仕途，他的交际，他的前程，诸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整个楚府都会变成人家指指点点的对象，不行，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如果楚念真的做出这种事，他必须彻底抹杀掉她的存在，即便她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即使自己对她的相貌曾经寄予厚望又如何？任何东西都不能阻碍自己的仕途，否则他就要亲手斩除这一切。 阿真几乎是百口莫辩，下意识扑通磕了一个头，惶然道:“老爷，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她什么品性您自是知道的，哪里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事到如今您切勿如今听信这个贱人的谣言，随便冤枉了小姐啊。” 楚常云阴沉着脸，盯着她不发一言，他在心中不断的掂量，楚念此次彻夜不归，就算不是去会所谓的公子，只怕也早已失节，一个失贞的千金小姐，在他看来这比死去更可怕，他还是还想着凭借她的容貌同皇室攀上关系，以便让自己的权势更上一层楼，如今看来只怕绝无可能，想到这里，他薄唇轻抿，心中已是有了决断，任何人都不能让楚府的颜面受损，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必要的时候也要舍弃，想到这里，他眼中的狠决逐渐浮现，整个脸上都笼上一层阴森的寒意，也许念儿从此不要回来会更好。 此时，一直端坐正席久未说话的老夫人轻咳一声，开了口，神色冷淡至极:“我是老了，也有些糊涂了，府里有些事做不了主，也不想去做主了，却也想跟你们大家说一句话，其他旁的也就算了，咱们这偌大的楚府可出不得半点岔子。”她紧紧盯着楚常云，语重心长道，“外面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家呢，稍微有了点把柄就会流言乱飞，人言可畏啊！” 楚老夫人的话无异于在催促楚常云下某种决定。 左右不过是损失一个女儿，他咬了咬牙，冷然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自然知晓的，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话音刚落，转向旁侧，冷冷道:“管家，去让人守住府里的大门口，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如果念儿回来，不要让她回院子，直接带来见我。” 等得就是这句话！大夫人的心脏开始狂跳，心中的喜悦之情更是几乎要溢出来，楚常云的脾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做了这种决定，这回楚念便是有再大的本领，也难逃被赶的命运！事到如今她只需斩草除根，彻底扫清一些隐患。 阿真明显也慌了神，急的快要哭出来，一连声道:“老爷，小姐她是冤枉的啊。” “这丫鬟素日里便精怪的很，一定知道不少事情，事到如今还这般嘴硬，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夫人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冷冷一笑道，“林妈妈，给我去好好掌她的嘴！教教她到底该怎么跟主子说话。” 这种表明忠心的时候林妈妈怎么可能放过。 “是。” 她耀武扬威的上前，嘴角绽出一丝狞笑，“阿真姑娘，我这就得罪了，命是这样，事到如今只能怪你自己选错了主子。” 阿真到底是个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面对这样凶神恶煞的人满脸惊恐，死死闭眼，不住战栗。 “啪……” 清脆的一声在屋里响起。 那林妈妈素来是个记仇的性子，此次好不容易等着机会，下手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劲。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阿真下意识捂颊，半边脸登时就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大夫人冷笑，“给我继续打，打到她说为止！” 那林妈妈不敢怠慢，还欲扬手，屋门却被人猛地推开，明晃晃的阳光从外面撒了进来，映的满室亮堂。 来人背光而立，身形瘦削，模样看得并不十分分明，大夫人被那阳光晃得眼睛疼，率先黑了脸色，怒道:“你是何人？进门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那人没有答话，前进一步，从阳光中走出来，屋里的人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楚念，但又不像往常的楚念了。 虽然她依旧是平日里的素净妆扮，举手投足仍旧是倾国倾城，但神色上一改往日的温和恭敬，如今满脸怒容，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一股凌厉阴森的气势，直叫人不敢直视。 大夫人不以为意，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咱家这位彻夜不归的大小姐回来了！” 楚念只做没听见那句话，自顾自上前几步，给楚常云行了一礼，淡淡道:“女儿不知父亲和祖母会突然来此，有失迎接，还望父亲和祖母不要见怪。” 语气平静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常云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想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大夫人冷笑一声，“还知道请安，可见有些教养还是没丢的……”顿一顿，语气越发的冷，“只是不知道彻夜不归这种做法，又是谁教给你的？” “彻夜不归？”楚念淡淡瞟她一眼，语气没有一丝惊惶，反倒是异常平静，“这罪名可是大了，不知母亲有何证据？” 大夫人面色一冷，道:“证据？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是证据！” “是么？”楚念环顾四周，唇边浮现一丝冷笑，“女儿愚钝，只看到我的侍女平白被人扇了耳光，至于母亲所说的证据，倒真是半点都没看到，还请母亲明示。”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大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怒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可见真是死不悔改，你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自己心里清楚！难不成真要闹得满城风雨才肯承认？” 楚念冷冷看她一眼，道:“母亲，此事事关我的名节，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否则话不能乱说。” 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给对方留什么面子了，大夫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昨晚你没在自己院子里歇息，这事儿不用我提，你院里的下人几乎都知道，还需要什么证据？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是你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亲耳听到的，难道还有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争执 第四十三章 争执 楚念不闪不避，直直的看着大夫人，重复道:“我院子里的丫头？敢问母亲，是我院子里的哪一个丫头？我倒是要亲口问问她，听到了些什么？” 大夫人摇摇头，表情很是痛心疾首:“事到如今还要诡辩，真是死不悔改！” 下方的紫苑神色闪躲，扑通一声跪下，很是惊惶的模样:“奴婢只是说出了自己亲耳听到的，还望念小姐不要责难奴婢。” 没出息的东西，这点小事就能吓成这样，锦芮在旁凉凉一笑，假装善意的劝道:“这事分明就是我姐姐自己做错，你不过是尽了一个做下人的本分，哪有怪你的道理呢，要知道……” “你听到了什么？”楚念直接打断她的话，冷冷看向紫苑，厉声道，“方才我不在这里，如今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有半句虚假，我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那股气势太过强烈，紫苑下意识瑟缩一下，她求助似得望向一旁的楚浔，希望对方能够站出来帮她说上几句，无奈对方似乎对她的眼神置若罔闻，表情冷得如寒月的冰凌，她没了办法，这才怯怯道:“奴婢……奴婢听到念小姐同阿真姑娘商议，说要换上男装出门见一位公子。” 锦芮得意一笑，眼中闪烁着恶毒之意:“念姐，听到了没？这可是你自己的奴才说的，怪不得旁人。” 楚念死死的盯着紫苑，听她说完，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忽而便是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不过是这样。” 在场所坐之人皆是满脸哗然，就连一向喜怒不露于面的老夫人也变了变脸色，这楚念莫不是气急了导致疯了？这还是小事？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分明事关名节，堪比性命攸关。 楚念转向旁侧，凉凉道:“阿真，我们之间可曾讨论过什么男装？什么公子？” 阿真摇摇头，轻声道:“不曾的。” “是了，”楚念冷冷看紫苑一眼，眼神如刀片一样锋利，“这事也怪蹊跷的，你口中的两位当事人都不记得此事，你一个偷听的人倒是记得挺清楚的，若是说没有特意为之，我倒还真是不信的。” 紫苑脸色发白，佯装强自镇定道:“奴婢分管药材，向来心细，再加上那些话太过露骨，奴婢震惊之余牢记于心，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她说的颇有道理，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便连楚常云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三分。 楚念笑一下，“好一个向来心细，可见你是真的做事认真了，”顿一顿，她凉凉道:“那我之前让你将那些特制的香料同碾碎的药材混匀分装，再送去五姨娘那边，这份内之事你办完了没？” 紫苑没想到她会说这些，神色一滞，“奴婢……奴婢……” “没办完是吧？”楚念浅浅叹一口气，眉头微蹙，很是无奈的样子，“你说你这个粗使丫头，份内之事倒是不甚上心，对于主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倒是格外觊觎的紧，这样的奴婢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意识到了什么，皆是微微变了脸色。 锦芮见不得楚念得意，立即上前一步，冷了神色，“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她是你院子里的丫头，有什么理由陷害你？” 楚念扶额一笑，淡淡道:“是啊，她若真是我的丫头，自然是没有理由陷害我的……”神色一冷，语气直转而下，“但若她不是呢？” 大夫人冷了神色:“你这是什么话？” 楚念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一眼，末了死死盯住一个方向，凉凉笑道:“浔哥哥，你身上这个香囊的布料，我看着倒是格外精致，之前倒是从未见你带过，不知是谁人所赠？” 楚浔突然被提及，神色一变，他从一开始就在冷眼旁观，心中只认为自己所有安排都是天衣无缝，楚念这次绝无可能安然无恙，现如今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心里略惊一惊，只做镇定自若道:“不过是我院子里一位小小的绣娘所赠，劳烦念妹妹看得上眼，若是妹妹真的喜欢，我叫她再绣一个，他日赠予妹妹便是。” 楚念凉凉一笑:“我是在说这香囊的布料精致，并不是在说这手艺多好，哥哥莫要听错了话。” 那语气颇有几分古怪，楚浔听得皱了皱眉，他最初带着那个香囊，不过是想带给紫苑一份安心，让她今天好专心替自己指认楚念，谁知道现如今楚念却揪着这个不放。 “布料？”听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些隐隐的不安，这才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的香囊，但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随口道:“这布料虽是精美，却也不过如此，妹妹喜欢，我他日送妹妹几匹便是。” “是么？不过如此？哥哥好大的口气啊，”楚念缓步上前，晃一晃头上的珠玉步摇，嘴角含了一抹嘲讽的笑，“这可是父亲特意赏赐给我的，江南绝版的样式，府内仅有的一匹，别院乃至整个京城可是都没有的，哥哥居然说它……”顿了顿，她一字一句，说的尤为清晰，“不过如此？” 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冷哼一声，神色不甚明朗。 楚浔被一再询问，神色逐渐恼怒，腾地站起身，“现如今不是正在说你的事么？你少拿我的事来混淆视听。” “混淆视听？方才是锦妹妹问我的，紫苑到底是谁的丫头？我现如今正告诉大家呢，哪里能算是在混淆视听？”楚念眯着眼，盯着那香囊看了一看，嘴角轻弯，笑意更显，“我瞧着这布料还特意选的是紫色的呢，上面绣制的那个字倒又像是苑字，这眼下又紫又苑的，大哥，妹妹不懂了，你身上带着的这个香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什么意思？香囊本就是定情之物，再加上那个苑字，一切都已经这般明显了，自然没有人猜不到的，原本只以为是楚念夜不归宿，哪里想到还会牵扯出丫鬟少爷私相授予，这下，在座之人可真是脸色大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将计就计 第四十四章 将计就计 堂堂一个宰相之子，将一个粗使丫头所赠予的香囊带在身上，这其中的寓意，几乎不言而喻。 楚浔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楚念，你不要太过分！” 如今这样便是过分？楚念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她这位哥哥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些，那只怕后续还会更过分呢。 她没有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猛地转向上方，肃然道:“父亲，这是您当日送予我的江南布料，我裁制衣服剩下的一些，当时因为太过珍贵便叫阿真收了起来，从来不曾赏赐给下人，现如今哥哥身上这香囊便是这布料所制，父亲如果不信，可叫有经验的绣娘来亲眼对比验过便知……”她顿一顿，冷冷一笑，“这布料分明是我的东西，为何会突然到了哥哥身上？难道是有人暗度陈仓偷梁换柱？” 眼看要背上一个偷盗的名，跪着的紫苑顿时慌了神，忙提醒道:“小姐忘了么？是你之前见我做事做得好，特意寻了机会赏我的。” 她以为这样说便能相安无事。 “是么？”楚念冷笑着看她，语气满是讥讽，“你连混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会特意赏赐你东西？” 紫苑瞬间语塞，“我……” 楚念叹息一声，凉凉道:“偷偷拿了前主子的东西，去新主子面前献殷勤，紫苑，你手段不甚高明，心思倒是缜密的很，叫我怎么说你好啊。” 楚浔听到这里越发暴怒，眼色如锐利的尖刀，几乎要将楚念一一凌迟，“你少小题大做了！即便紫苑对我有意又如何？这香囊是紫苑赠予我的，我知晓她的情谊，不忍拒绝，但那又如何？我们不过是……” “逆子！”楚常云厉声打断他的话，一张脸气的几乎扭曲，“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能堂皇说出口，还不给我跪下！” 事到如今，且不说楚念是不是夜不归宿，光是楚浔跟紫苑那个丫头的关系，就已经足够让楚常云火冒三丈了，他为人古板苛刻，平日里眼中最是见不得院子里这些主子下人私通的把戏，尤其那人还是自己一向看重的长子，此时气的紧了，只能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口大口的喘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不是府内家眷都在场，他只怕真的会克制不住上去直接甩楚浔几个耳光。 楚浔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亲这样呵斥过，面色顿时一僵，语气几乎不敢置信:“父亲！” 楚常云平息了一下怒火，咬牙切齿道:“还不跪下？莫不是还要我来亲自教你？” 楚浔狠狠瞪一眼楚念，那表情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几乎愤恨到了极点，冰冷的眼神恨不得在楚念身上剜出几个洞来，但他到底不敢跟楚常云对着来，抿紧了唇，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跪下。 楚念定定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大哥啊大哥，这才是刚开始呢，你既然在之前选择了站在大夫人那边，就不要怪我这次对你下手太重。 锦芮不敢置信的看着事态的发展，本以为这回能够彻底将楚念直接赶出家门，谁知道如今偏袒自己的哥哥却要被迫跪下认错，这叫自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急切开口道:“父亲，就算哥哥他与丫鬟私相授予是做错了，但念姐她彻夜不归，这件事难道不是更恶劣吗？又该如何算呢？” 大夫人犹自恼恨，偏生要在唇边扬起一丝冷笑，“是啊老爷，在我看来，惩罚得讲究公平，不然只怕难以服众的。” 楚常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转向楚念，神色晦暗不明:“念儿，你哥哥的事先搁浅在一边，既然你昨夜没在自己院子里歇息，那是去了哪里？” 锦芮望着一脸迟疑的楚念，心跳加速，突然兴奋的有些发抖。 这下楚念可算是真的撞在了关口上了，楚常云正在怒火冲天的时候，她又有了彻夜不归的嫌疑，但凡接下来的话露出一丝破绽，她的结局都必定十分悲惨。 楚念咬了咬唇，轻声道:“父亲，我昨晚确实是没在自己院子里，但绝不是彻夜不归……” 锦芮轻嗤一声，神色颇为不以为意，只凉凉道:“说的倒是好听，证据呢？可别把大家都当傻子吧。” 楚念看都不看她，语气格外冷静:“父亲，要证据也很容易，若是我彻夜不归，此番进门必定会从府中的大门或侧门走入，事到如今父亲可以将那些看门人传来一问便知，他们的话比我的要有说服力的多。” 这倒真是个办法，楚常云皱了皱眉，吩咐道:“派人去传。” 有人立即小跑着下去。 不多时便有几个管门人被传了进来，他们进门便恭敬磕了一个头，“给老爷夫人还有在座主子各位请安。” 大夫人上前一步，威严道:“我如今要问你们这些人一句话，知道的人都要照实说来，若是有人瞒天过海，事后被我发现，只怕咱们这楚府是留他不得的！” 那些人面色一白，皆是道:“奴才自然不敢隐瞒半句。” 大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楚念身上扫过去，再开口已是带了几分冷意，“你们仔细想想，今日你们守门口的时候，可曾看见过有什么不寻常的人进出？” 不寻常之人？底下的人不知主子为何会有此一问，都皱着眉想了想，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回主子话，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大夫人猛地变了脸色，索性直接问道:“那大小姐她今日有无进出府宅？” 又纷纷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会是没有？自己明明听到的是…… 楚浔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锦芮更是浑身一震，顿时站起身，声色俱厉道:“怎会没有？究竟是你们玩忽职守没看到，还是故意在隐瞒？” 楚念凉凉笑一下，意味深长道:“怎么？听妹妹这话说的，好像笃定我昨晚一定彻夜未归一样，莫非你在门口看着我了？这般的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峰回路转 第四十五章 峰回路转 锦芮何曾被这样质问过，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语塞半响，只怒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不过是多问一句……” “是啊，妹妹你多问的这句可真是多费口舌，”楚念淡淡道，“我昨晚并未出府，更没有彻夜不归，那些守门的人又如何能见得到我呢？” 她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紫苑，冷冷道:“有些人，心性不端见异思迁可以理解，但造谣生事就不好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作为主子私底下说了些什么，楚府家规，若是下人私自偷听主子谈话，又将它到处宣扬，该当何罪？” 绿启恨恨看一眼紫苑，大声道:“鞭笞四十，赶出门去。” “听到了么？”楚念看向四周的嬷嬷们，冷冷道，“多舌又恶毒，这便是你们教导出来的好丫鬟。” 紫苑顿时吓呆了神色，惊惶辩解道:“我只不过是回答夫人几句话……”她下意识看一眼楚浔，眼中写满求助:“浔公子，我那天确实是听见大小姐那般说的啊……” 楚浔的脸色冷得像冰，手指握的死紧，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用正眼瞧她。 紫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用时为棋子，弃之如敝履，这句话果真是一点也没错的。 她重重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顿时尖锐起来，甚至带了隐隐的哭腔:“浔少爷，我不可能听错，那天是小姐明明说自己要出门的，我真的从未对您扯过谎……”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切道:“对了，您之前还答应过要抬我进门做姨娘的，事到如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她一直尖声重复那几句话，那模样竟像是有些吓疯癫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楚念心中冷笑，稍稍侧首，佯装嫌弃一般轻捂住了耳朵。 楚常云听到这里，又看了看楚浔那极不自然的脸色，心里顿时已明白了几分，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这般不成器的东西，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把他素日来的家和为贵的教导丢到脑后，如今居然开始想着法子算计自己的妹妹了！ 其实在楚常云的心里，楚念这个长女的地位未必比楚浔来的高贵，但是楚浔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小动作，无异于是在欺瞒长辈，这点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怒火更盛，只咬牙切齿道:“来人，先把这个造谣生事的丫鬟给我带下去。” 紫苑被人连拖带拽的带走，嘴里还不住的胡言乱语:“浔少爷救我……救我啊……” 那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屋子里一片死寂，楚浔满脸涨红，拳头紧握，脸色更是难看的紧，锦芮的表情又恨又恼，犹为不服，但碍于楚常云尚在气头上，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一场闹剧好像就要这样落幕，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楚念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看在眼里，她缓缓走到阿真身旁，瞟一眼她红肿不堪的脸，眉头皱了些许，毫不迟疑，反手一个巴掌就甩在林妈妈脸上。 “啪……” 清脆一声响，震慑屋里所有人。 林妈妈似乎没想到楚念敢直接下手打她，下意识捂着脸，表情不知所措:“大小姐，不知老奴哪里得罪了您……” “你哪里得罪了我？”楚念恶狠狠的瞪着她，往日的和煦不再，眸子里是刻骨的憎恶之意，“你还好意思问？我念在是母亲身边的人今日饶你一命，不然我恨不得杀了你。” 她声色俱厉，林妈妈被她的眼神吓得瑟缩一下。 但她终究也不是个省事的，扑通一声便跪下，不住抽打自己的脸，“是，奴婢知错了，还请念小姐宽宏大量，饶了奴婢吧。” 大夫人猛地反应过来，那一声一声的巴掌虽然落在林妈妈脸上，但却像是在当众打着自己的脸，她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打狗还要给主人三分面呢，是我让林妈妈去掌那丫鬟的嘴，楚念你好大的胆子，这摆明了是欺负到我这里来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教训了？” 她不过是想借着母亲的身份压一压楚念的脾气，谁知道对方这回并没有继续忍气吞声下去。楚念猛地回眸，直直逼视着对方，冷笑道:“母亲，你也知道打狗还要给主人三分面？那你为何在所有事情都没查明之前率先派人甩我的侍女耳光？我好歹也是堂堂宰相千金，这不是公然先在人前把我的颜面踩在脚底么？” “你！”大夫人面对这样直白的质问瞬间语塞，半响方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有什么要紧。” 楚念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还记得母亲以前常教诲我们要有宽容之心，多体恤下人，如今这形势不同，言辞倒是更为不同了。” 大夫人被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依着大夫人的脾气，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没完没了，老夫人皱了下眉，淡淡道:“念儿，既然你并未出楚府，那昨晚又是去了哪里？” 老夫人的话楚念不敢不答，犹豫一下:“回祖母的话，我昨晚……” 她的话被一声轻笑打断，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身姿聘婷:“我说今儿怎么这么热闹，在院子外就听见声音了，敢情大家都在这里聚着呢？怎的也没人去特意叫我一声。” 楚常云见了来人，脸色稍稍一怔，“芸娘，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芸娘是五姨娘的名字，只见女子微微躬身，行完礼后甜甜一笑，道:“芸娘见过老爷、老夫人、大夫人。” 楚念忙迎上去搀住她，面露担忧:“五姨娘，你身子才刚有些好转，胎相尚未完全平稳，我不是让你卧床静养么？怎么现在便下床了……” “芸娘的胎相有问题？为什么？不是之前一直好好的么？”楚常云向来在意子嗣问题，听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吩咐下人，“这里的座椅太硬了，赶紧去我书房拿了那床软塌过来，让五姨娘好生坐下再说。” 大夫人脸色冷了冷，轻哼一声，不置一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再起风波 第四十六章 再起风波 “瞧老爷您说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是孕妇常有的那些毛病，”五姨娘朝楚念使了个眼色，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羞赧一笑，道，“不过之前念儿说，这孩子这般活泼好动，只怕是个男胎。” “男……男胎？”楚常云瞪大了眼，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下连老夫人也微微露了笑意，“你这身子还真是争气，得好生养着，以后给咱们楚府再添一位少爷。” 五姨娘抿唇一笑，“是。” 大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嘴角紧抿，稍稍低首，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再抬头已是喜不自胜的神色:“妹妹果真是福泽深厚，这便要恭喜了，以后可真要多加小心，好生保养了。” “多谢大夫人，”五姨娘浅浅行礼，满脸感激。 楚常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语气瞬间变得担忧，“既然有孕那便更是应该格外注意，芸娘你今日跑这么远来此做什么？” 五姨娘被他这样一问，神色愣住半响，末了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她忙转过身，对楚念道，“念小姐，你今天走得急把药包拉在我那儿了，我怕你这边急着用，这不就赶着给你送回来了。” 楚常云看看楚念，又看看五姨娘，面露疑惑之色，道:“念儿的药包怎么会在你院里？” 五姨娘叹一口气，眼中满是动容:“老爷你不知道，念小姐看我胎相不稳，这几日天天往我那边跑，昨晚更是在我榻前守了一整夜，今早才离开……”她叹一口气，语气隐约有些懊恼，“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劳烦大小姐这般辛苦。” 楚常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表情愣了愣，道:“念儿，原来你是……”他最终没有说下去，只轻叹一口气，神色略带愧疚，“之前是为父错怪你了。” 楚念摇了摇头，表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父亲，这些都是小事，如今关于五姨娘的胎像，女儿还有一事相告……” 五姨娘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阻止道:“念小姐……” 楚念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五姨娘，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还是告知父亲方好。” 楚常云是谨慎多疑的性子，听到这里心中疑惑顿生，“到底是什么事，念儿你且说来听听。” 楚念偏一偏头，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片刻后轻声道:“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五姨娘在昨晚告诉我，她最近时常睡不好觉，梦中惊醒，深受失眠困挠，我看了看她用的药方，又给她把了脉，倒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照理说是不应有惊厥之症的……” 楚常云意识到了异样，皱了皱眉，“那芸娘为何会惊醒？” 楚念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五姨娘的颜色，表情略有些为难，“这……” 楚常云心中疑惑更甚:“你且说吧。” 有个身影从身后的人群里踉跄奔出，扑通一声在楚常云面前跪下，神色凄凄道:“老爷，有些事情大小姐确实说不出口，奴婢斗胆说上几句，事到如今只请您一定要为我家姨娘做主啊。” 楚常云面色一变，“你是何人？” 那婢女仰起头来，怯怯道:“奴婢名叫铃儿，是跟随在五姨娘身边伺候日常的丫鬟。” 眼下这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诡异，楚常云眉头皱的越发紧:“你方才说让我给你家姨娘做主？这是怎么回事？” “铃儿！切勿胡言！”五姨娘急忙出声阻止，声音是难得的严厉，“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爷如今已经够烦心的了，你还要给他徒增困恼么？” 有时候欲盖弥彰比直接坦白更让人起疑，楚常云显然察觉到了不妥，转头肃然道:“芸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姨娘神色闪躲了一瞬，迟疑笑道:“铃儿她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小题大做？”楚常云是何等精明之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这说明还是有些事发生。” 楚念上前一步，握住那芸娘的手，温声道:“姨娘，事到如今，有些事一味遮掩也不是办法，还是禀告父亲查清楚比较好，也省得到头来让坏人逍遥法外。” 五姨娘面上仍然有些迟疑:“但是……” 见到如此光景，楚常云的表情已有几分不耐，“你们这般推三阻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铃儿一咬牙，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老爷，姨娘她本来不让我说，但是这回我瞒不下去了……”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布袋，“老爷，其实姨娘她之所以经常在梦中惊醒，是因为院子里有人埋了这么个玩意儿！” “啪嗒”一声，随着她的动作，两个小布偶从那布袋里掉了出来，一大一小，五官模糊，花花绿绿的颜色，看着颇为诡异。 楚常云顿时皱起眉，“这是什么？” 铃儿摇了摇头，满脸惶然:“回老爷的话，奴婢一开始本以为是普通的玩偶，谁知道大的这个上面还写着姨娘的生辰八字，这旁边还有这个小的玩偶，奴婢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禀告了姨娘……” 巫蛊之术向来是府中最为忌讳的，楚常云不过是粗粗扫过一眼那布偶，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铁青，厉声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铃儿的表情瑟缩一下，偷偷瞟了一眼那两个表情狰狞的木偶，语气似乎有些惧怕，“奴婢一开始也不知道，院子角落里的那些迎春花莫名其妙都死了，奴婢想着将它们都挖断了根，重新埋了，结果底下的人一翻土，就从院子的地里挖出来这些东西。” 这下连老夫人的神色也变了，她的眼神不再平和，反倒是有了些许凌厉的意味，皱眉吩咐道:“把那脏东西给我拿过来。” 有人忙不迭的呈送上去，她拿起来一一仔细辨明，神色猛地一冷，“荒唐！” 衣袖一挥，“哐当”，随着一声清脆响，只见那木偶被掷之于地，摔得头颈分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风头正盛 第四十七章 风头正盛 短短转瞬，老夫人的脸色已是铁青，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锐利如刀，似乎能洞察人心，开口的声音冷如冰凌:“别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到底！这回我做了主，不管最后的来头是谁，都必须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变了脸色，老夫人向佛多年，说话向来心平气和，很少动这么大的怒气，更别提这样疾言厉色的当众训斥。 大夫人急道:“母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神色怒气涌动，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你还好意思问我？府里有了这等污秽东西，你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却一概不知，可见平日里倒也真是做得好了！” 大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训斥，像是被人当面淋了一盆冷水，脸色顿时都白了，瞠目结舌半响，偏生说不出半句话。 楚常云眉头紧皱，疾走几步，捡起那木偶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如至冰窟，就连浑身的毛孔都缩了起来，他为官多年，最忌讳鬼神，生平最怕便是沾染上这种巫蛊之术，尤其是此事极有可能是身边之人动的手…… 这样看来，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也许就是最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这个想法足以让人毛骨悚然，楚常云恶狠狠的瞪着那木偶，表情变得异常可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变得暗哑难听，“母亲，这木偶无主，要从何查起？” 老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寒意森森，唯独语气却越发的笃定:“就从这布偶身上的绸缎查起，叫纺织房那帮子绣娘来比对，一笔一笔对下来，我就不信什么线索都查不出来。” “若是祖母想追究丝绸的来源，直接问我便可，不用再费心思让匠人去查了，”楚念上前一步，淡淡开口。 楚常云看她一眼，这些话足以让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只疑惑道:“为什么？” 楚念蹙紧眉头，眼中尽数复杂的意味，半响，方轻声道:“父亲，这布偶身上的绸缎便是你上回赐予我的锦缎，府里仅此一匹，除了我的院子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惊疑莫测，这意思分明就是…… 锦芮怔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方才愤恨不已的神色一扫而散，嘴角不动声色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没想到楚浔这个大哥果然手段够高，如今还留了这么大的后招，她看看自己惊疑未定的母亲，又看看上方盛怒之下的老夫人，喜悦从心底一点一点升起来，巫蛊这种事向来是死穴，一旦沾染上便脱不开身，看来这一回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位楚念小姐了。 楚常云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表情开始扭曲，看向楚念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这布偶是你做的？” 楚念毫无畏惧的迎向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父亲，锦缎确实是我院子里的，但这布偶非我所为。” 楚常云自然也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他性格到底谨慎多疑，此时轻轻“嗯”了一声，死死盯着楚念，嘴唇紧抿不发一言，表情到底有了几分不悦。 锦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揶揄道:“那可说不准，人心最是莫测，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木偶身上的这锦缎，现如今查出来是姐姐你院子里的，你随口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无凭无据的难道大家就非要相信？” 楚念冷眼瞟她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漠然道:“锦妹妹，你这话说的含酸带刺，但我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若是我想对五姨娘不轨，大可直接在安胎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手脚，何必用这种破绽百出的污浊手段？一旦被人发现，便前功尽弃！” “若是没人发现，那岂不是暗自欢喜？”锦芮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再说了，人前为善，人后作恶，这样的人不是常有么，有何蹊跷？” 大夫人也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生生将楚念往死地里逼，“念儿，我们楚府对你不薄，你为何私底下要做这样的事？这种事污秽不堪，有损阴德，他日会遭报应的。” 她甚至看向楚常云，满脸懊恼，主动请罪道:“老爷，此事说到底是我管教子女无方，还请老爷责罚。” 楚念冷眼看着这一对母女表演，连眉峰都没挑一下:“母亲，事情尚未完全查明，我已经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急着在她头上安放罪责。” 死到临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大夫人咬了咬牙，唇边的冷笑彻底绽放开来，继续旁敲侧击道:“念儿，有些事再三掩饰是没用的，做错了事不要紧，主动认错就行，母亲会同你一起承担……” 她的语气极为真诚，连眼神中也尽数柔情感慨。 楚念微微一笑，神色动容，像是被感动，只道:“母亲对我这般的好，倒真是叫人感动不已，但女儿确实没有犯过任何错，母亲大可放心。” 这种事赖上了就别想说清楚，大夫人一心想置楚念于死地，哪里听得进她的解释，还想再添油加醋说几句，只听老夫人道:“这锦缎确实是念儿院子里的，但若是有人动了坏心思，想要从中作梗也未尝不可，但是……”她顿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锦缎上的针线手工又是谁的？” 旁侧的沈妈妈顿时会意，想了一想，道:“要知道也很容易，诸房的丫鬟都在纺织房里留了样地，奴婢拿下去让人一比对便知。” 老夫人徐徐扬眉，语气冷冽:“去吧。” “是。”沈妈妈面色肃然，拿起那布偶急匆匆的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陷害 第四十八章 陷害 在场之人皆是噤声。 老夫人以手撑额，像是倦累了一般，半闭了眼，却偏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仪，从她紧抿的唇角、瘦削的脸颊中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 楚常云似是想到什么，面露犹豫:“母亲，这法子……” 老夫人徐徐扬眉，面色沉稳:“我知道你的意思，明面上确实有些事情可以栽赃，光是凭借布料来判断难免有失偏颇，但对方若是心怀鬼胎难免会考虑不周，细节上必定会犯些许疏忽。” 左右等了不过一个时辰，沈妈妈带了个绣娘匆匆归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微眯了双眼，原本缓和的表情骤然变得锐利，“查出来了吗？” 沈妈妈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不经意从楚念身上扫过，眼中隐约带了责备之色，但到底没说什么，只轻声道:“比对的绣娘我已是带过来了。” 那绣娘怯怯行了一礼，“见过诸位主子。” 老夫人捻了一串祖母绿佛珠，神色淡淡，语气微妙而森冷，“沈妈妈是我的人，这回的结果谁都不能弄虚作假，事到如今就当着大家的面直说吧。” 那绣娘点点头，老老实实道:“回老夫人的话，我方才已经细细看了这布偶身上的针脚，随后跟纺织房里的比对了下，这布偶身上的针线跟大小姐院子里的一位姑娘留下来的针线样本一模一样。” 楚常云猛地站起，嘴唇紧抿，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啪！”他猛得上前，狠狠一掌扇在楚念面上，面色因为愤怒而变为紫色，语气咬牙切齿，“原来真的是你！” 这一巴掌力度太大，楚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踉跄跌倒在地，原本白净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捂住脸，眼中迅速蓄满了泪，却偏生紧咬唇，不发一言。 阿真连忙上前扶住她，连连摇头，失声道:“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家小姐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从来没做过！” 老夫人的目光如利剑，周旋在楚念身上，表情似笑非笑道:“旁的倒也可能弄虚作假，难道这针脚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楚念伏在地上，深深叩首，低声泣道:“祖母，我实在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一时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孙女始终只有一句话，此事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眸光低垂，淡淡的看着她，倒是也不叫起身。 “凡事当讲求一个证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同此事并无相关，那如今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你身上，又是何缘故？莫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栽赃陷害？这人同你有那么大的仇怨非得要一再针对你？” 老夫人的语气不疾不徐，仿佛是在闲话家常。然而语气中的凌厉森意却如同尖锐的刀锋，直直落在人身上。 楚念呛然摇头，表情泫然若泣，语气惶然无助:“孙女也不知道。” 五姨娘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脸色略略有些发白，轻声道:“老夫人……” 老夫人瞪她一眼，方才的温情烟消云散:“芸娘，我同自己孙女说话，你来插什么嘴？” 五姨娘神色一凝，无奈噤声。 楚念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深深再磕一头，恳切道:“祖母，您如何罚我我都没有怨言，但若是想叫我认罪，这点孙女确实是做不到的。” 老夫人凝神片刻，深深叹一口气，再出声时语气已是冷到了极点，“念儿，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祖母你看到了吧？她就是这样，即便事实摆在面前还死不悔改，果然主子奴才都是一个鬼德行！”锦芮冷冷出声，眼中浮起如鲜血般浓重的快意。 大夫人满目森然，厉声喝道:“楚念！事到如今你还不跪下！”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眉眼间尽数倔强:“母亲，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既然无错为何要跪？” 大夫人不住冷笑:“这般的嘴硬，如今绣娘都认出了你院里的针脚，你还要辩驳！”她环顾四周，“来人，把大小姐拉下去关起来，等候发落！她院子里的这些丫鬟，每个鞭笞四十，赶出府去。” 有老妈子想要上来拉人，楚念猛地站起，怒视四周，厉声道:“谁敢动她们？” 楚常云死死的看着她，眼底血红一片，连带声音中都带了无限的失望:“念儿，为父待你不薄，整个楚府都对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恶毒！” 楚念直视对方的眼睛，表情隐忍，唯独眼角有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父亲，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楚常云压根听不进任何解释，他的指节咯咯作响，嘴角不住冷笑，道:“你叫我如何信你？锦缎之事还能栽赃嫁祸，那针脚之事也能弄虚作假？偏生这么多巧合都能叫你一人遇见？” 针脚！楚念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一旁的绣娘，哑声道:“绣娘，你能保证那针脚确实是我院子里的吗？” 那绣娘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早已吓白了脸色，此时唯恐自己牵扯进去，表情尽数慌张，忙不迭点头，言之凿凿道:“是，确实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一个叫紫苑姑娘留下来的绣样。”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噤声。 楚常云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她，“你方才说的是谁？” 那绣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回老爷的话，是紫苑姑娘留下来的绣样，她的针脚细密又独特，我们之前还特意跟她学过，只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若是旁人的手艺倒能真的定了楚念的死罪，但若真是紫苑绣制的布偶，那楚念反倒是脱了关系，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众人的目光朝楚浔那边看了过去，表情惊疑未定。 楚浔察觉到了这般诡异的氛围，脸色有些发白，强制保持镇定，只道:“不是我！” 阿真尖声道:“老爷，小姐冤枉啊，我们院的针线活都是我和绿启动手做的，从来没有让紫苑插手过半分，小姐便是要做那玩意儿，也绝不会让紫苑动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峰回路转 第四十九章 峰回路转 楚念的脸颊仍旧在火辣辣的疼，她竭力忍住眼眶中的委屈之色，看也不看楚浔一眼，只平静道:“绣娘，你能确定吗？” 那绣娘瑟缩一下，连连点头，“绝对能确定，咱们做这一行的眼尖的厉害，府里没别的姑娘有那种手艺，还有那针脚末尾打的结，也是紫苑姑娘独有的一份。” “这样啊，”楚念精疲力尽的笑一下，看向楚常云，慢慢道，“父亲，如今你还能斩钉截铁的断定是我所为么？” 楚常云缓缓转过身，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我记得那紫苑算是你的人吧？” 楚浔见自己被怀疑，神情顿时有些着急，忙道:“父亲，我冤枉啊，我已经是楚府嫡子，身份尊贵，何必特意犯险去诅咒五姨娘的孩子？” 五姨娘怔怔的看着他，嘴唇轻颤，道:“是啊，你已经是长子，这楚府所有的家业都会是你的，我身份卑贱，这孩子还尚未出世，对你根本构不成一丝威胁，即便你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该如此啊……” 她徐徐掩面，再也说不下去。 楚常云面露不忍之色，上去拉了她的手，叹道:“芸娘，你多想了，我答应你，绝不让这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形势直转而下，锦芮紧紧攒着手中的绢帕，脸色微微发青，她眼睁睁的看着楚浔变成众矢之的，刚想要站出来说上几句，却被大夫人不动声色的拉住，只急道:“母亲！” 大夫人瞪她一眼，低声斥道:“你给我住嘴！” 她一口气瞬间郁在胸口，面色愤然，却也只能硬生生的看着。 楚浔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此时气的脸色铁青，只看向老夫人，咬牙道:“祖母，这事真的跟我毫无关系！还请您再派人查看看。” 老夫人没有回应他，手中不断转着那佛珠，低声叹息，双眸再不复往日的温和，反倒尽数失望。 楚念垂了眼眸，面上难过不已:“哥哥，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人，平素也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你竟然使得你如此恨我，不仅让紫苑来借机诽谤我彻夜未归，更可怕的是拿了这巫蛊的布偶来栽赃，看来所有的亲情竟然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哥哥心底想必是从来没拿我当过家人吧……” 她叹一口气，表情痛苦。 楚浔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她，眼中满是愤恨，厉声道:“是你害我！贱人！这一切分明都是你的阴谋！事到如今又假惺惺来父亲面前装好人！” 楚念抬首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一丝不言而喻的倦色，反问道:“事到如今哥哥何必急着在我身上安上罪名？今日事情经过大家都看在眼里，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我相信父亲心中早有明断，并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可以左右的，我们再争执下去，除了让楚府沦为他人的笑柄外并无一丝益处。” 言下之意，就是楚浔在胡搅蛮缠了。 楚浔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目光一横，语气带了分明而凌厉的恨意，“你！” “够了！”楚常云打断他的话，拂袖而起，满脸怒容，“这样争吵的话我不想再听！” 楚浔猛地抬头，大声道:“父亲明察啊！是有贼人在作祟！孩儿实在冤枉！” 冤枉？楚念淡淡凝眸，嘴角含了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楚常云何等精明的人，在他眼底凡事都必须讲求证据，她这位哥哥此时这般胡搅蛮缠，只会让他越发心生厌恶。 果然，楚常云沉默片刻，只冷笑道:“我看你此次归来并没有学到什么本事，过几日你便收拾收拾，依旧出去游学吧。” 这样的答案，无异于直接流放。 “父亲！”楚浔看着对方，全身的血液几乎停止流动，表情几乎不敢置信。 要知道他此番回府，是已有了入朝为官的心思的，楚常云显然也知晓此事，户部那边也已经打点完毕，如今楚常云做出这样的判决，无异于是将他的仕途直接搁浅。 事情发展成这般，大夫人再冷眼旁观，此时也到底坐不住了，楚浔好歹算是她名义上的儿子，是她这边的人，再加上沈氏楚氏两族的势力，前途基本上是无可限量，若是这回真出事，她膝下无子可倚，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更何况，五姨娘腹中还有一个呢，如今还没出世便能折腾出这些幺蛾子，日后真等成了人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她不得不防。 思量及此，大夫人上前一步，面露担忧道:“老爷，浔儿是我的儿子，论理我应当避嫌免得别人说我偏颇，但如今此事尚未查明，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不仅他求学多年的心血付诸一炬，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少不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老爷，他好歹也算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这样的结果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听到这里，楚常云也面露犹豫之色，是啊，要知道楚浔乃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长子，虽然他从未表露，但确实一直在心里予以厚望，就算楚浔此回真的犯了错，难道真的要因为此事亲手将他的仕途断送么？ 大夫人看出了楚常云心中的迟疑，意识到了此事还有转机，立即看向楚浔，声色俱厉道:“浔儿，你怎的这般不懂事？还不赶紧给你父亲和五姨娘道歉，祈求他们的原谅！莫非真要被赶出府外，才知悔过吗？” 事到如今，委屈冤枉也顾不得了，只有先想办法求情让楚浔留在府里，其他事宜只能以后再作打算。 楚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手心紧握，咬牙道:“父亲，我是楚府的一份子，就算我做错了什么，您打我骂我都可以，无论如何请不要赶我走。”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楚常云凝视着他，面上闪过一抹犹豫。 楚念垂下了眼眸，一言不发，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大夫人口口声声说这样太不公平？笑话，她只犹嫌不够！ 方才那布偶的嫌疑人是自己的时候，所有人都幸灾乐祸恨不得立即让她去死，如今换到楚浔身上，那些人都变得迟疑不定，恨不得立即粉饰太平。这般判若两人的态度，她岂会真的让对方如愿？ 做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神秘人 第五十章 神秘人 楚常云看向上方之人，神色稍稍迟疑些许，“母亲，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听下去，到底是年迈之人，即便再强撑，精神体力早已大不如前，此时她的神色略微困倦了些，揉了揉眉间，淡淡道:“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细枝末节的事，老爷是一家之主，这事你做主便可，只要记住一点，咱们家大业大，周遭觊觎的人也多，行事方面万万不可落人口实，不然被有心人记挂，后患必定无穷。”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楚常云面色一震，神情变得万般复杂，片刻之后恭敬道:“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的目光遥遥投过来，落在楚念身上，片刻之后不动声色的移开。 她凝眸微笑，神色和蔼，仿佛之前的疾言厉色不过是楚念的错觉。 “念儿此回想必也是受了委屈，事情结束后便好生歇着吧，有时间便多去看看祖母。” 楚念恭敬一笑，道:“孙女知晓了。” 她这才略笑一笑，捻了那串佛珠，慢条斯理道:“我有些乏了，沈妈妈，扶我回去吧。” 说罢便起身离开。 楚常云躬身送她到院外，回身看见满屋子的人跪的跪，哭的哭，心中到底生了不忍之意，皱一皱眉，看向楚浔的眼神已经缓和了几分，只道:“既然方才母亲也这般说了，那便……” 楚念对一旁的五姨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率先上前一步，声泪俱下哭诉道:“老爷还请收回那道命令吧，芸娘身份卑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腹中这个孩子虽然是楚氏子孙，但到底是庶出，不受人待见也是情理之中，浔少爷身份尊贵，不管他做了什么，都犯不着为我们母子受此责罚，更不能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啊。” 她言辞恳切，泫然若泣。 楚念不动声色笑一下，没想到这五姨娘头脑倒是格外机灵，一番话说的轻巧婉转，得体到偏生叫人挑不出一根刺，乍听起来是在苦苦为楚浔求情，实际上却死死抓住了庶出这个点，要知道，楚常云向来对自己庶出的身份万分敏感，过往受过的偏颇待遇无异于让他耿耿于怀，这样的话无异于他的怒火上恰到好处的浇了一把油。 楚念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大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猛地抬头，眼光中有着凌冽的寒意，只恨不得活生生在那五姨娘身上剜出几个洞，这贱人到底是哪里学的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能将人逼到绝路上。 “庶出？”楚常云眼中的犹豫一扫而空，他看向下方跪着的楚浔，脸色阴沉，语气冷冽:“庶出嫡出有何区别？我从来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犯错就都应当受罚！即便是楚府嫡子，品性如此低劣如何为官？即便真的出去也只不过是给我丢人现眼罢了！” 五姨娘仓皇抬首，神色不胜惶然，怯怯道:“老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她表情似是怕的紧，眼角甚至缓缓落下一滴泪。 楚常云眼底似有触动，静默片刻，亲手拭去她眼角泪痕，柔声道:“芸娘，你安心养胎。此事我必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待！” 此言一出，旁边众人的神情复杂难言，大夫人面色略白了几分，楚常云的性子她是知晓的，既然已经放出这样的话，那楚浔的事基本已是没了回转的余地，一颗大好的棋子就此浪费，她的手指紧紧攒在掌心，神色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但到底不敢再上前求情。 楚常云转身，看向下方之人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连带语气也寒意彻骨，“你不日便收拾上路，这一路上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若这脾气仍旧是改不了，那便不用回来了。” 楚浔似是不能置信，失声大叫:“父亲！” “我决意已下，不会再改！” 楚常云不欲多言，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楚浔跌坐在地，神色间充满绝望，他原本是天之骄子，短短一天的时间却近乎被赶出家门，这样突如其来的落差足以击毁一个人的全部理智。 楚念上前一步，望着他淡淡一笑:“哥哥，此去路途遥远，我没有别的话好说，只能在此祝你一路平安。” 她的语气格外平和，偏生听在楚浔耳朵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是你！”他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拳头紧握，“贱人！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是你将布偶栽赃在我身上！是你让父亲赶我出家门！” “哥哥这是说哪里话？我竟然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楚念直直看着他，若有所思一笑，眼里却偏生无一丝笑模样，“方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底，紫苑是我塞给你的？香囊是我塞给你的？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事，到头来何苦要怪在我头上！”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语气渐冷，“再说了，我今日挨得这一巴掌，才是拜你所赐！论理哥哥该给我道歉才是！” 她的声音不大，却偏生含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凌厉，楚浔自认为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时当然听不下去，气势汹汹冲上来，手高高扬起，作势想要扇楚念的巴掌。 在场之人多为女眷，没想到会有这场变故，一时都吓傻了眼，眼看那巴掌即将挥在楚念脸上，倒是也无人敢来拦。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一瞬间，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轻微的“啪”一声，楚浔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滞，随后那只手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缓缓偏向一边，就势堪堪从楚念脸颊旁擦了过去，未能触碰到她分毫。 楚念面色一变，立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厉声斥责道:“哥哥，你设下布偶诅咒姨娘不成，如今事情败露还想打我？莫不是疯了不成？” 楚浔没有答话，事实上他也无暇答话了，他的手掌此时软绵绵歪向一旁，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剧痛一阵阵从手腕处传来，他只能强忍咬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无奈那痛楚太过浓烈，不多时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有……有刺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 第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 四周一片死寂。 楚浔捧着自己的手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 锦芮胆战心惊上前一步，颤声道:“哥哥，你怎么了？” 楚浔拼命咬牙，竭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锦妹，我的手应该是断了，赶紧去回禀父亲！府里有刺客！”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暗哑难听。 锦芮神色慌张，偏生脚步不动，惶然四顾，“哥哥你看错了吧，这里哪里来的刺客。” 楚浔痛的神色恍惚，连唇上都被咬出斑斑血印，愤然抬头:“你看不到吗？方才他明明……”他的话头戛然而止，屋门半掩，四周确实平静的没有一丝异样，唯有个极不起眼的小石子静静躺在地上，看上去毫无杀伤力。 四周的人都远远避开他的目光，面露惧怕之色。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楚浔犹不信，勉力强撑着走到门口看了看，眉头皱的越发的紧，“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方才明明有人用暗器中伤了我的手。” 楚念看着他的举动，好笑似得叹一口气，“哥哥莫不是急糊涂了？在场这么多人什么都没看见，这府里青天白日里哪有刺客，左右不过是你自己不小心扭断了手，怕丢人便想怪罪到所谓的刺客身上吧。” 她语气淡漠，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嘲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浔抬头看她，额头青筋直跳，神色几乎暴怒，“方才明明是……” “方才明明是你想对我动手，结果不小心扭断了自己的手腕，”楚念冷冷的看着他，眼底尽数奚落，“这些我们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不需哥哥你多加提醒。” 楚浔求助似得看向大夫人，急切道:“母亲，你不要听她的，方才真的是有人在暗地朝我动手！此人心思歹毒，还请您立即派人彻查府宅。” 大夫人皱起眉头，沉默片刻，道:“浔儿你先放心去游学，母亲不会不管你，待你父亲气消之后我自然会为你求情，让你早日回京。” 楚浔见大夫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的直冒冷汗:“母亲！” 楚念冷眼瞧着，此时微微挑了下眉，看向大夫人，叹息道:“母亲，我看哥哥模样有些恍惚，都说十指连心，他现今五指都断了，应该痛的十分厉害，但想来我调配的药方他是不肯喝下的，不如母亲还是尽早给哥哥请位城中的大夫来诊治吧。” 大夫人冷冷瞪她一眼，没好气:“此事不需你提醒我也会去做，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院里的那一帮丫头，省得又出什么乱子。” 楚念莫名遭此一顿训斥，稍稍耸肩，脸上未见失落，嘴角抿一抿，倒还微微笑了一下。 大夫人见她这般神态越发恼怒，看向四周瑟瑟发抖的婢女，疾言厉色道:“一个两个都站在那里眼瞎了不成，半点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将浔公子扶下去！” 话音刚落，四周早有人涌上前，七手八脚的扶了楚浔下去。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如今疼的冷汗直冒，几乎快要昏过去。 锦芮看着这一切，嘴唇轻颤，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母亲，哥哥他会不会有事？我怕……” 大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楚念上前两步，温柔地伸出手，握住锦芮发冷的手掌心，轻柔笑道:“妹妹平日里没做什么亏心事，平天白日的怕什么呢？浔哥哥不过是断了只手，又不是丢了条命，有什么要紧。” 锦芮猛地缩回了手，像是触碰到什么恶鬼一般，眼神中写满了惊惧，尖声嚷道:“你别碰我！” 亲眼看到楚浔沦落到如此下场，她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楚念倒也不以为意，揉了揉眉心，淡淡笑道:“母亲，看来妹妹并不太喜欢我在这里，我昨晚一晚上没歇息好，如今想先行下去歇息了。” 大夫人看她的眼神写满了憎恨嫌恶，唯独语气异常平和:“辛苦念儿了，去吧。” 阿真扶着她拜了一礼，一并掩门出来。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楚念走进内屋，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阿真急匆匆从外面拿了冰块来给她敷面，神色尽数担忧:“这样敷上一个时辰，明日才不会肿。”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楚念红肿不堪的脸颊，引起对方浅浅的呼痛，看到这些她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絮絮叨叨道:“老爷也是真的狠心，小姐你是他的女儿，怎么能下这般重的手呢！” 末了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我记起来了，往常还有些药膏的，我找看看。” 阿真兀自在屋里翻箱倒柜，倒是一刻也不愿停歇，楚念看着叹一口气，“你也给自己拿一袋冰过来敷吧，看看刚才脸都红成什么样了，明日还要不要见人了？” “我没事的，”阿真头也不回，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声音绷紧紧的，“小姐你不用管我。” 楚念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阿真，你先过来。” 阿真拼命摇头，手上动作不停，“小姐，你再等等，我记得就放在这里的，应该就快要找到了。” 那声音暗哑，分明带了隐隐的哭腔。 楚念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沉下语气，“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如今是连我的话都不打算听了？” 她往日温和惯了，唯独拉下脸来的时候气势十足。 阿真手上动作一滞，终于缓缓转过身，却早已是泪流满脸。 “小姐……” 楚念没想到会是这样，愣了一下，“你怎么哭了？” 阿真微微噤声，凄然的摇了摇头，“没事。”她似乎想伸手抹眼泪，手还没上去，泪水已经啪嗒掉下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楚念见不得这样的光景，语气顿时有些急了，“莫不是方才林妈妈那一巴掌打的你很痛吗？早知道我也该借机多甩她几耳光的，不过你放心，方才那一掌也确实用了我全身力气，震得手腕都发麻，手心还在痛，想必那林妈妈今天也不好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陌生人 第五十二章 陌生人 楚念的语气格外认真，带着一丝隐隐的愧疚。 阿真顿时破涕为笑，胡乱抹了抹眼泪，再开口语气已是平缓很多，“哪里的话，我该要多谢小姐今日帮我出那一口恶气！那林妈妈向来眼高于顶惯了，哪里挨过小辈的巴掌，估计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件事，以后见了我都不敢乱来了。” 楚念看着她，面露不忍，抬手似乎想给对方擦一擦眼泪，抬到一半却又放下，叹一口气，幽幽道:“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不然今日这一巴掌根本落不到你头上，哪里值得一句多谢，你现在之所以哭，想必是觉得自己委屈，我却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阿真不住摇头，表情急切，“我知道小姐待我好，方才不过是有些控制不住罢了……”顿一顿，她瑟缩一下，表情似乎有些后怕，“我今日真是吓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老爷发那么大的火，所有的人都在冷眼旁观，当时我就想，若是计划出了问题，小姐到时候真的被赶出了府怎么办？”她咬一咬春，格外认真的模样，“我今日已经想好了，倘若真成了那样，那我便跟小姐一起离开，小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原来是这样，楚念顿时了然，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固执的颇为可爱。 她微微撑着额头，轻轻一笑，自顾自道:“绝处逢生向来是最险的一招，却永远有用，父亲他疑心重，性格又谨慎，若我此次不把苦情戏演的足点，我恐怕他不会相信，但凡露出一丝破绽，他定会觉得是我在故意陷害楚浔，继而对我多加提防，这样的疑心一旦生起，再消下去可就难了。” 阿真皱起眉头，拿起那冰袋继续敷在楚念脸颊，讷讷道:“难道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半分吗？我知道这谋划周密，但这种事变数极大，小姐就没想过，若是这安排中出了半点纰漏，不仅大公子会安然无恙，倒霉的极有可能是我们吗？” 楚念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云淡风轻笑一下，若是上一世她只怕还会担惊受怕，但如今她早已对在场每个人的性格了如指掌，每个人的反应也是在自己意料之中，这样的话怎么还可能会出错？ 想到这里，她漫不经心道:“不会的，所有的结果我都算的丝毫不差，最终倒霉的肯定不会是我们。”她看到对方满脸震惊的反应，笑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也知道，若是父亲起了一丝疑心，又或者祖母没有在针脚上大费周章，最可怕是五姨娘临时倒戈，只要这些环节中出了一点错，那我便是输的一塌糊涂，巫蛊之术会直接被归结在我身上，也许如今我已是府里的罪人，但是，我从来不相信失控这一回事，只要把控得当，没有什么会逃离掌握的。” 阿真怔怔的看着她，显然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讷讷开口，却只有两个字:“万一……万一……” 就算小姐再心思缜密，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总不会永远按着安排好的走，万一哪个细节出了错呢？太多的不确定性，她想到这些，脸色略略有些发白。 “万一？”楚念低低重复她的话，良久，轻轻笑了一下，“不会有万一的，就像是接九连环，一环紧接着一环，自然而然，不会出错的。” 五姨娘身为女子性子软弱，但如今身为人母自然果敢不少，她对大夫人的恨意深入骨髓；楚常云性格多疑，若非将自己逼到绝境，绝不能让他相信此事的真实性，至于老夫人，她一向心思缜密，唯有从最小的细节处着手才能让她信服。再加上锦芮和大夫人的推波助澜，整个事情会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 阿真听得似懂非懂，半响只道:“还好小姐最终没事。” 楚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温声道:“我如今得把山里采来的参药碾碎，这工夫丝毫马虎不得只能我自己来，你今日也累了，这边先不用伺候，先下去歇着吧。” 阿真依旧有些没回过神，低低应一声，掩上门出去了。 “咔哒”一声，关好的窗棂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黑影迅速的跳了进来，落地悄无声息。 楚念迅速的转身，冷冷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侠客，没想到也会做这种翻窗入室的把戏。” 男子面对这番突如其来的指责，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羞愧，反倒是自然而然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脸带好奇的呷了一口，表情有些隐隐失望，“原来这宰相府里的茶也只喝这一类货色，我还以为会有多高端，也不过如此。” 楚念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在对面坐下，定定的看着对方，语气清冷:“这位侠客，你跟了我这般远，到底是想做什么？” 那人看她一眼，低笑一声:“这位小姐，我的名字不叫这位侠客。” 他故意顿一顿，似乎在等楚念开口询问，却久久不见对方动静，终于好奇道:“你不问我叫什么名讳？” 楚念抿了抿唇，扬眉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即便我问，你会告知我真实的名讳吗？” 那人老老实实的摇头，坦然道:“自然不会……”他叹一口气，神色略带失望，“但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的。” 有点意思。 楚念下意识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这样正好，我对你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那人看得皱了皱眉，开口埋怨道:“你别对我露出那样的笑，皮笑肉不笑瞧着怪渗人的，像是在谋划着对付我一样。” 楚念听到这些倒也不恼，只敛了那几分笑意，正色道:“你如今跟了我到这里，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那人一拍巴掌，哼了一声，只道:“好狠心的姑娘，我方才帮你打昏了看门的侍卫放你进来，还帮你教训了一下你的对手，你不仅不念着我的好，居然现在就想着赶我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新人 第五十三章 新人 教训对手？ 楚念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看向他，“方才屋里楚浔断手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楚浔？”男子皱一皱眉，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你是说那个看着就猥琐奸猾的男人，这是他的名字吧？倒真是难听的很。” 楚念顿觉有些啼笑皆非，楚浔好歹也算是相貌堂堂，到了这人嘴里倒成了猥琐奸猾了。 她看着对方，沉声道:“是你断了他的手？” 他冷笑几声，表情都阴沉了几分，“当然是我做的，他既然想动手打你，我自然是要教训他的……”眼中残酷的杀意一闪而过，眸色瞬间暗黑如墨，“今天只断他一只手还算是轻的，若是换了我以往的脾气，想动我的人，只怕他如今就早该躺在乱葬岗了！” 这语气听上去几乎狂傲至极。 楚念觉得自己跟对方讲不了道理，只叹一口气，好心劝道:“以后不许再这样鲁莽了，今日是运气好正好蒙混过去，若是被大家发现，只怕你今日便出不了这楚府的门了！” 那人眨眨眼，心领神会一笑:“听这语气，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楚念没想到这人如此厚颜，到底是姑娘家，脸色略略一红，没好气道:“我是怕被你连累。” 那人自顾自一笑，语气里有隐隐的自豪，“你放心吧！别说你们楚府，就是整个京城，也未必有人会是我的对手。” 这人好像理解能力有点问题，楚念叹一口气，轻声道:“算了，你既然有如此能耐，那我也不用为你担忧，你这便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那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说过了，你此前救了我，从今往后我就得跟着你保护你，尤其我今天看了你的那帮子家人，越发觉得这个决定异常明智。” “这不可能！”楚念一口否决，态度坚决，“你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 对方冷笑一声，凉凉道:“瞧不起人不是？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行？我刚才明明亲耳听见那丫头说愿意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两个人恨不得抱成一团了！” “哪有抱成一团！”楚念气的柳眉倒竖，怒目而视，“还有，你居然偷听我们谈话？” 那人撇撇嘴，不以为意道:“谁叫你们说话声音那么大，我耳力又向来惊人，不想听到也不行。”他挥挥手，冷哼一声，“再说了，我分明是站在窗户外面光明正大的听，哪里是什么偷听！” 楚念被他胡搅蛮缠的功力弄得有些头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既然方才也看到了，那就应该知道我的家族人多眼杂，稍不注意便会传出流言蜚语，阿真是我婢女，留在我身边无可厚非，而你是男人，我身边不可能留个男人伺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样啊，”那人以手撑着额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的意思是，只要对方不是个男人，便可留在你身边了吗？” 楚念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愣了半响，“对方不是个男人？你是说……”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顿时慌乱些许，忙道:“不行，净身这件事得考虑清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脑子一热真去做了再后悔便是迟了……” 顿了顿，她一脸真诚道:“这位侠客，我知道你身手高强，你的报恩之意我心领了，但这样对你来说也太不值得的，我真的不需要你在身边照顾，你若是特意为此变成阉人，我此生心底都会愧疚不安的。” 那人定定看着她，嘴角颤了颤，脸都快要气的绿了，怒道:“谁说我要变阉人了？翘着兰花指说话都娘兮兮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楚念“啊”一声，满脸诧异:“但你方才不是说……”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对方确实是说自己不做男人，那如今这样，是要反悔了么？ “瞧不起谁呢？不就是简单扮个女人么？”那人轻嗤一声，表情不以为意，“这有何难？” 这有何难？这简直是相当的难好么？ 楚念闻言皱了皱眉，这人的思路简直是天马行空，跟正常人简直全不一样，改变性别在他看来好像是穿衣吃饭一般容易，“女人一般体型较小，应该……”她怕对方不能理解，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应该没有你这么大的身架。” “你是说我太高了？”那人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这有何难，你等着瞧好了！”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骨骼作响，随着对方肩膀的扭动，他整个人猛地开始变得缩小松垮，不过转瞬，已经变得跟楚念差不多高度。 楚念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表情呆若木鸡，半响才回过神，下意识道:“这是什么邪门歪道，怎么能把人一下子变小这么多……” “去去去，什么邪门歪道！这乱七八糟的评价我可不爱听！”那人不以为意嗤一声，神色间尽数得意，“这可是传说中的缩骨功，江湖上最厉害的绝活之一来着，多少人想看都看不着呢，今儿便宜你个小丫头了，白给你涨见识了！” 他抬手原地踮着脚转了个圈，估计不常做那阴柔动作，稍微僵硬了些，但整体倒还颇为流畅，再加上身姿婀娜，瞧着倒有几分别样的美感，“仔细看看，就凭我如今这模样，再抹一抹那些劳什子胭脂水粉，穿一穿你们日常的裙褂，跟刚才进来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差不多？没人能辨出男女吧？这样总能留在你身边了吧！” 楚念显然还没从之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她再也忍不住，下意识伸手在对方身上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这样蜷着骨头，走路方便吗？平时不疼吗？” 对方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刚开始练这功夫的时候确实有点痒，后来久了就没什么大感觉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颈，顺带挤出一副尖细的嗓音，“这样我总能留下来了吧？楚大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腊梅 第五十四章 腊梅 男子格外沉得住气，一双暗沉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楚念，似乎在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平白收下一个陌生婢女在身边？这事看起来确实太不靠谱，楚念以手扶额头，稍一沉吟，这份迟疑只持续了三秒，随后便做了决定。 这人来历不明，这人心思叵测，这人武功高强……每一条都可以成为拒绝的理由。 但答应的理由永远只有一条，她自己突然想要做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她眉头轻蹙，仔细打量对方一番，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若是真的想留下来，那我自然可答应你，只有一点我们得提前说好，以后凡事都要先跟我商量，不能像今天这样鲁莽。”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人见目的达成，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茶盏笑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点头，“那我以后叫个什么名讳？” 楚念想了想，随口道:“腊梅怎么样？” 那人在茶中呛了一口气，大声咳嗽几声后抬眼看她，神色中多了几分讶然，“你好歹也算是读过书的名门小姐，这取名的能力也未免也太俗了点！” 他应该是想说个俏皮话，无奈楚念神色淡淡，眉间也不见多欢愉，“我就这样的能力，若你有更想叫的名讳，也可以自己提出来。” 那人“啧”了一声，低笑一声，“你这人怎么如此死气沉沉，倒是真一点都不活泼，”他扯了扯嘴角，百无聊赖的模样，“算了，那便腊梅吧。” 楚念轻声笑一下，眼中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平静无波的模样，“其实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如今却对你有了一点疑惑。” “你问。”对方眉梢扬起一抹淡笑，末了又叹道，“我费尽心思才能引起你的一点疑惑，可以说算是很失败了。” “我对你的来历不感兴趣，对你真实的名讳也不感兴趣，”楚念微微抬眸，语调平和，“我唯一想知道的是，你如今这样的举动，是究竟是想留住我身边呢，还是单纯想留在宰相府？” 对方的笑意一滞，仍旧保持那种潇洒闲坐的模样，甚至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唯独微微垂了眼，“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么？不管我之前是什么目的，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像影子陪着你，我对你好不好，现今说的再多你只怕也不会信，但你终有一天会看到的。” 楚念站起身，直直看向那人的眸子，面容冷酷如雕塑，声音越发的清冷:“这般哄人其实没有任何意思，这个问题你一开始选择不回答也没有什么要紧，因为我不在乎你的动机是什么，反正这整个府里原本也没有什么我在意的，他人的生死，不管你此番留下是什么目的，哪怕是要毁掉这座府宅呢？在我看来都没什么重要的，说不定我还会祝你一臂之力。” 她看了看四周，淡淡道:“实话告诉你吧，这里看似富丽堂皇，其实不过如此，我不喜欢这里很久了。” 她说出这般话，语调沉稳，面容更是如水般平静。 那人沉默了一下，好笑似得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们这些女人不都喜欢听那么些甜言蜜语么？我原以为我说出那些话，你即便不尽数相信也会有些许动容，谁知道你竟是这般的反应，我难得愿意主动做一回这样的事，得到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叫人伤心，你说你一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老把人心想得那么复杂呢？” 不谙世事？分明是久经人事了！ 楚念看他一眼，笑了一声，声音柔软平静:“我并不是那种被人哄上几句便掏心掏肺信人的性格，你说的那些话在我听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若是为了示好，以后也不用说了。” 她凝视着桌面上的那青瓷镂花的茶盏，长长舒了一口气，“人在世上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可图，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人，我自知没那么大的魅力，足以让别人初见便对我死心塌地的跟随，所以你留在这里必定也是有你的缘由，具体是名还是利，又亦或者是其他旁的，既然不愿开口，我以后再不过问便是了。” 那人笑着摇摇头，道:“我这几日同你相处下来，觉得你什么都好，唯独那面无表情故作稳重的模样最让人无奈，你到底是情绪不外露呢，还是根本没什么情绪？” 楚念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我只答应让你留下，其余的事并没有义务跟你说明，你大可放心去做你的事，只有一点要记得，我的人你一个都不准动。”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那人歪着头看她，神色懒懒，“不过哪些是你的人？方才那屋子里同你说话的都算么？” 楚念敛了眸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你觉得呢？” 那人站起身，眉峰微扬，想也不想就道:“我觉得不是，虽然你唤他们为父亲母亲，但我瞧着他们同你说话时声色俱厉的模样，像是要活活吃了你。” 楚念点点头，目光中第一次有了赞许之意，“你倒是观察力不错，那些确实都不是。” 她抬首看一看外面的天色，不欲多说，拿了药包起身离开，“我如今得去药房那边处理一些药材，待会儿自然会有人会送衣服配饰进来给你，既然你真想留下，那便先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深府大院里的丫鬟吧。” “你本不是一个乱发善心的人，今日为什么会这么痛快答应让我留下？”身后有声音传来，顿一顿，又道，“你方才说，你不喜欢这里很久了，那你留下我，是想让我帮你毁了它么？还是那屋子里的那些人，我看出来你恨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想让我帮你杀了他们么？” 楚念脚下的步伐一滞，再开口语气冷冷:“你多想了，再说了，对有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惩罚的方式，反而会是解脱。”顿一顿，她抚摸着手腕上那串冰凉的白玉镯，面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轻声道，“你大可放心住下，我如今这么做，不过是……坏人做久了，偶尔也想要做一做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怨怒 第五十五章 怨怒 大夫人今日显然被气的紧了，一回到自己院子立即屏退了众人，反手一个耳光甩在那林妈妈脸上，厉声怒骂道:“不中用的老奴才，你明明斩钉截铁说那个小贱人一整晚都不在府内的，如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反应快，今日不仅是楚浔遭了殃，就连我们也会受到波及！” 那林妈妈一整天下来连着挨了两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说，心里更是委屈的要命，但此时大夫人正在火气头上，她哪里敢多说半句不是，立即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也只是听了浔少爷的传话，以为那念小姐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让我们能抓到把柄，并不知道事情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锦芮虽然往日胆子颇大，却也甚少见到自己母亲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神色变得讪讪的。 “若是母亲没别的事，我便先下去歇息了。” 大夫人瞪她一眼，怒道:“你还好意思去歇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这事分明都是你惹出来的！” 锦芮神色一凝，立即想将责任推脱干净，“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如今这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哥哥他自己看不惯楚念的嚣张跋扈，再加上那个叫紫苑的小贱人消息失误，才弄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大夫人冷笑一声，没好气道:“你是我生的，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你？你哥哥刚回府宅，素日呆在书斋里跟那楚念接触甚少，平白无故怎么会去招惹那贱人的丫鬟？今日之所以出这样的事，分明是你看她不爽，找了个借口教唆你哥哥去的！谁知道那贱人手段高明，识破了你们的计谋不说，反倒是将你哥哥倒打一耙，这才成了如今的结果。” 锦芮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能猜的这般的准，一时噤声，只低下头，咬唇不说话。 大夫人来回踱步，神色越发气愤难耐，“糊涂啊糊涂，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太糊涂了！我往日是怎么跟你说的，那个小贱人看着单纯，实际上心里的手段花招多得很，就连我如今也不敢轻易跟她过招，凡事得从长计议，对手不能一招击毙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忍耐下去，结果你们倒好，一个两个自以为是，盲目的冲上去跟对方过招，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看看你哥哥，他做事好像从来不带脑子一样，明知老爷最厌恶主子丫鬟私通，还特意去勾搭楚念身边的小丫鬟，事发后还在人前大放厥词，说什么情谊难拒……” 大夫人越说越气，狠狠的“呸”了一声，“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简直就是愚昧至极！最后还弄了个什么巫蛊布偶，结果对方毫发无损，自己反倒是先赔进去了！还得要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锦芮猛地抬头，愤然道:“母亲，事到如今你就只会责怪，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这样按捺不住？” 大夫人面色一凝，“你的意思是如今这一切该怪我了？” 锦芮一咬唇，手中绢子紧紧绞住，“女儿不敢！但是母亲你一直只会叫我要忍耐，这么多年过去，我听你的话忍了这么久，楚念还是楚府招摇过市的大小姐，人家提到楚府千金，永远只会说到她的端庄得体，貌美如花，哪里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听您的话勉强忍耐，事到如今她都快要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了，您还是只会叫我忍下去，眼看那三皇子都快要被她给抢走了，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她说到这里，自觉委屈的紧了，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出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她这般委屈，大夫人方才的怒火已经消散几许，神色变得无比复杂，半响，终究是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你对那三皇子的心思，你恨她，我的恨意又何尝少过你？她长得跟她那个狐媚子母亲一模一样，每天在我眼前晃悠的时候，都让我想到当年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当年她母亲在世的时候，独占宠爱，老爷从来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受的委屈不比你少半分，也只能终日强颜欢笑，还得跟那个女人以姐妹相称……” 她话锋一转，“但你看看最后的结果！那个女人生下她便莫名其妙的死了，而我坐稳了楚府当家主母的位置直到如今！现在看来，当年的委屈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啊！” 锦芮长长的睫毛一颤，整个人都呆住了，“母亲！” 大夫人叹一口气，苦口婆心道:“我时常跟你说，有的事要从长远打算，不能只顾眼前所得，忍一忍又怎么了？演一演又怎么了？想想以后吧，你会是楚府高贵的千金，三皇子也会是你的，而楚念她跟她那个出身低贱的母亲一样，最终只会是地上的蝼蚁，届时你想怎么踩死她，都随你高兴。” 锦芮听到这里，原本阴沉的脸色一点点缓解，到最后终于浮现一丝勉强的笑容，“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你有这样的考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我一心偏袒那贱人？”大夫人笑了，“怎么可能？你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偏帮外人丢下你呢？我知道你对那三皇子的心思，此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的！” 锦芮的表情轻松不少，刚想笑一下，却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沉下脸来，“母亲，那哥哥那边如今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让他继续出去游学？再加上五姨娘肚子里怀着的那个，我怕……”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哥哥他好歹算是楚府的嫡子，我就不信你父亲真的会如此狠心，再说了，我岂会事事都如了那小贱人的意？” 锦芮咬咬牙:“听母亲的语气，是已经有了办法吗？” 大夫人摇摇头，眉头紧锁，“若是只有紫苑的话倒是好办，但如今你哥哥他还涉及到巫蛊之术，你父亲对此尤为敏感，事到如今只能先拖一拖，也许等到不日之后你父亲火气渐消，到时候我再去求情，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到访 第五十六章 到访 锦芮听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原本美丽的容貌几乎扭曲，“事情闹成这样，说到底都怪楚念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心机深沉至此，我们又何至于一再失误！” 大夫人叹一口气，“是啊，你哥哥书读得太多心思难免单纯些，即便文韬武略过人，却依旧是不懂女人心，凡事考虑的不周，难免会中了楚念那贱人的诡计。” 锦芮的脸色异常难看，“她运气还真的挺不错，冰湖淹不死，赶也赶不走，成日在府里晃来晃去，看着都让人厌烦。” 大夫人意识到了什么，看她一眼，警告道:“你最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再过段时间府上会有家宴，我到时候自然会安排好一切，那时候时机成熟，定能除掉楚念。” 她看锦芮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眉头皱了皱，厉声道:“你别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哥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父亲已经对你失望过一次了，若是还有下一次，我怕连我都保不住你。” 锦芮哼一声，面上虽是不甘，但到底不敢当面顶撞，只讪讪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咬牙道:“母亲，我心里恨毒了那个女人，你可一定要将她彻底赶出府去。” 大夫人没有答话，冷笑却偏生从嘴角无声无息溢出来。 瞧锦芮这话说的，到底还是本性善良的孩子，只赶出府怎么行？她这回要楚念的命！ 第二日晌午，天色正好。 楚念束起额发，挽起袖口，在自己院子里拈了药杵细细磨药。 “这不就是你前天在那山里采来的那些萝卜？”腊梅抱着一盘小瓜子在旁边指指点点，他的舌头异常灵活，边嗑边吐皮，速度飞快，还不耽误闲聊，“你今天还特意把它磨成粉，这些萝卜粉有什么用？” 楚念只做没听见，眉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埋头磨药。 腊梅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说:“我觉得你这人倒有趣得紧，每天只同这些不同的野草打交道，都不会觉得烦的么？” 楚念再也忍不住，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你换上女装之后变得越发啰嗦了。” 腊梅嘴里含了个瓜子皮，嘿嘿一笑，神色间颇有自负之色，道:“你懂什么，我这叫扮什么像什么，女人自然就要有女人的样子，依着我平日里的观察，女人都喜欢啰嗦几句的。” “你倒是学的蛮快的，”楚念不住冷笑，“那我还告诉你一句，丫鬟也要有丫鬟的样子，像你这样在旁边轻巧嗑着瓜子儿，反倒是主子做事做到一脑门儿汗的，我倒还是头一回见到。” 话音未落，那人正好轻巧巧吐出一片瓜子皮儿，正落在楚念的脑门儿上。 “哎呀，”腊梅见状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我看看，这脑门儿上怎么还落了个小苍蝇呢？” 他凑上来，随手撩起袖子想要擦掉那瓜子皮，却被楚念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她自己随手抹一把，淡淡道:“我不习惯同人这般近。” 腊梅点了点头，“看出来了，倒真是矫情的很。” 楚念不再搭理他，一门心思处理那些药草。 腊梅耸耸肩，蹲在地上开始自顾自剥那盘小瓜子，他手技了得，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大盘。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个身影晃了进来，唤一声:“念儿。” 楚念抬首，见了来人只笑一下:“原来是五姨娘来了。” 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姜黄色的猫，姗姗走了进来，笑道:“是啊，我来看看你。” 她旁边的铃儿给楚念行了一礼，恭敬道:“奴婢见过念小姐。” 楚念看一眼蹲在自己旁边无动于衷的腊梅，眉头稍皱一下，凉凉吩咐道:“去屋子里，给五姨娘拿了软塌过来。” 腊梅并无太大反应，依旧在悉悉索索的剥着瓜子。 楚念不得不咳了一声，轻声斥道:“腊梅！” 对方这才看她一眼，满眼疑惑:“啊？你方才叫了我？” 楚念竭力维持住嘴角的微笑，轻声道:“是啊，我叫你去屋子里，给五姨娘拿了软塌过来。” 腊梅看一眼自己眼前刚剥好的那一盘子瓜子仁，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屋子，表情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撒腿朝屋里跑去。 五姨娘饶有兴致的瞧着他的背影，“这是你新收的丫头？我瞧着倒是面生的紧。” 楚念淡淡笑一下，“嗯，我就是瞧着她在药材方面颇有天赋，就索性收了进来，但人刚来府里，规矩什么的都不懂，日后得找了调教嬷嬷慢慢教。”顿了顿，又略带歉意道，“方才她忘了给姨娘行礼，还望姨娘不要往心里去。” 五姨娘放下手中的猫，随和笑一下，“瞧你这话说的，我岂是那般耿耿于怀的人。” 楚念坦然一笑，“是我多想了。” “昨日的事，倒真是委屈你了。”五姨娘眯了眯眼，凑近认真打量楚念的脸颊，“老爷那一巴掌下去我整个人都傻了，还好脸没肿起来，不然我倒真是罪过了。” 楚念抿一抿唇，“不妨事的，若不是这一巴掌，只怕父亲还不会信呢，那一场戏也演不下去的。” 五姨娘翻了翻桌上摊着的那堆药材，淡淡道:“就怕即使老爷当时信了，事后也没什么用。” 楚念皱一皱眉，“姨娘何出此言？” 五姨娘摇摇头，表情略带了不安，“念小姐，你知道了么？大夫人昨晚连夜请来了大夫，诊断说浔公子手断了，要好生休养好一阵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人去回禀了老爷，原本说的楚浔出府游学的事，这便搁浅下来了，说是要等一百天伤好后再去……”她无奈笑一下，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轻声道:“话是这样说，但我也都知道，时间这般的长，就算大夫人不从中作梗，真等到一百天后，只怕大家早将这回事忘干净了。” 她越说越是觉得委屈，没想到这大夫人势力大成这样，想来自己的前路必定会走的十分艰难，偶然抬首，居然发现对面的少女是在微微笑着，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影响心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约定 楚念静静笑一下，“难怪姨娘进门的时候愁眉苦脸，想来是在为这事烦恼么？” 五姨娘怔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眼前的少女了，要知道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赶走楚浔，为此楚念还白白挨了一巴掌，现如今大夫人出手，楚浔没有离开，这意味着所有的辛苦都几乎付之东流，这个时候楚念居然还是带着笑的？ “念小姐，你好像并不在意此事。”她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怪之意，似乎觉得楚念的态度有些太过懈怠了些。 楚念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轻声道:“姨娘，我并不是不在意，只不过是早就想到这件事根本不会那样的容易，浔哥哥算是母亲那边的人，又是楚府的嫡子，在母亲眼中地位不低，母亲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便让他离开，即便没有此次断手一事，也会有后续的腿伤腰伤，只要耗过这一段，父亲的怒气消除，浔哥哥再上去道个歉，便是再也不用离开楚府了。” 五姨娘的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神色不安:“他若是不肯离开，那我的孩子可怎么办……” “姨娘急什么呢？”楚念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笑一下，“大夫人有她的办法，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既然我能赶走楚浔第一次，那也能赶走他第二次。” 五姨娘原本惨白的脸色恢复些许，眼中顿时有了些光彩:“听小姐的语气，是已经有了对策么？” 楚念看着她，片刻之后，神秘一笑，缓缓道:“姨娘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般的能耐呢？” 五姨娘怔怔的看着她，“那我腹中的孩子怎么办？大夫人必定视他为眼中钉，我只怕……” 楚念摇摇头，轻声道:“姨娘如今还不懂么？整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啊。”她的眸子闪闪发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五姨娘抿了抿唇，神色恍惚些许，“我一个侧室，身份低贱，又有什么本事能够跟大夫人作对？” “是么？”楚念的嘴角扬起一抹单薄的笑意，“姨娘，你虽然是侧室，但你的枕边人却是府里话语权最大的那位，就凭这点，你难道不能跟大夫人抗衡一二么？” 五姨娘看她一眼，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道:“愿闻其详。” 楚念的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节奏分明:“我的父亲为官多年，如今官至宰相，外面有很多同僚恨他嫉妒他巴不得他倒台，这就造成了他格外小心谨慎的性格，据我所知，他几乎从来不敢去完全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大夫人在内，昨日之事更是让他觉得，连自己的家人都在算计他害他，这几乎能摧毁他所有的安全感，一个人如果长期处于这样消极的情绪下是很可怕的，他会越来越多疑暴躁，日复一日，时间长了早晚会失控。” 五姨娘直直看向楚念，几乎听入了神，“即便这样，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楚念轻笑一声，道:“姨娘，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我的父亲，虽然看上去极为强大不可战胜，实际上却也有着致命的性格弱点！”顿一顿，她看对方面露疑惑之色，只进一步解释道:“我的父亲是庶子出身，从小在府里被人轻视受尽了欺辱，这就造成了他性格上的刚愎自用和极度自负，即使他如今早已功成名就，却也打心里不喜欢那些强者，又不得不去跟他们打交道，时间久了他自然会累，人在疲累时都有一种寻找同类安慰的本能，如果姨娘你能够真正给予我父亲他需要的那种安全感，那么你将会成为他最信任的人，这种信任极为难得，一旦能够建立，届时不仅是大夫人，整个府里都不会有你的对手。” 五姨娘逐渐明白她的用意，喜悦之情一点点从眼底流露出来，“我……我这样的地位，能够做到吗？” “若是以前的你，我不知道，但如今……”楚念的目光稍稍下移，定定注视着对方微微凸出的腹部，语气极为坚定，“自然是能的！我哥哥已经让父亲伤透了心，你腹中的孩子是楚府未来的希望，父亲也会因此对你多加疼爱，再加上姨娘你在父亲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威胁，他心里自然会对你亲近几分，昨日我哥哥的事已经给他造成了足够大的打击，如今的时机正好！” 她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微笑道:“姨娘你的机会来了，并且仅此一次，只看你敢不敢把握住！” 五姨娘完全领悟到了楚念的意思，短短几秒，她眼中方才的犹豫、踟蹰以及不安尽数褪去，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坚毅狠决，“我敢的！若是以前那种光景我也就算了，得过且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此时我有了新的盼头，为了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为了他以后在这个楚府里的地位，不管最终的结果怎么样，我都要去试试。” 楚念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姨娘的好消息了。” “多谢大小姐提点。”五姨娘感激一笑，抬脚要走。 “啊！我的瓜子！”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众人都回头去看，只见腊梅抱着那席软塌站在不远处，呆呆看着这边，面上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楚念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边，方才腊梅兢兢业业剥好的那一盘瓜子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五姨娘带来的猫撞翻在地，白胖胖的瓜子仁撒了一地，看方才他剥的那般认真的模样，也难怪如今会一时接受不了。 五姨娘显然没注意到这些，她的眉头皱了皱，疑惑道:“这丫鬟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粗犷？”她看了楚念一眼，若有所思道:“听着倒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腊梅昨晚着了凉，”楚念急急忙开口，生平第一次有些语无伦次，“嗓子哑了点，难免有些跟别人不一样。” 五姨娘顿时了然，“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拿了绢帕，掩唇笑一下，语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分明是我多想了，怎么可能有陌生男人在此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情话 五姨娘施施然的离开，神色一改来时的郁郁。 院门刚刚掩，楚念猛地回身，厉声道:“你这人！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叫你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身份，你如今这样难不成是想害死我？你……” 她的后半句话噎在喉咙口。 那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只站在翻倒的那盘瓜子仁旁，表情怔怔，委屈不已，“我的瓜子。” 那模样竟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宝一样，倒是格外可怜，楚念怔了一怔，方才还怒不可遏的神色到底软了下来，走上前去，道:“不就是一盘瓜子仁？你若是真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何必在这里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腊梅抬头看她一眼，可怜兮兮的语气，“你磨药那般的辛苦，我又替你做不得什么，原本是想，等到凑成一整盘了，就送给你吃的。” 楚念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想的，表情愣了一愣，又见那人确实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只微微皱眉，道:“我又没叫你帮我做这些。” 那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方才的怔然烟消云散，转瞬眼中满是不满，片刻之后一扬手，倒是将那没剥完的瓜子一并挥在地上。 楚念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平白无故的，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样么？”那人眉眼淡淡的，“那你管我做什么！” 那语气听着倒像是越发的委屈了。 楚念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像是碰见了使小性子的小孩，骂也不是，劝也不听，简直像个榆木疙瘩一样。 四周一片寂静，腊梅什么也不收拾，光顾着气鼓鼓的蹲在一旁，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楚念也不搭理他，自顾自拿起药杵碾了点药，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心里倒是越发过意不去了，说到底刚才人家是一片好心，自己那样说是不是过分了点？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一旁的背影，说实话，这人到底之前身材高大，如今即便缩了骨，身姿也比普通女子大上一轮，如今耷拉着头，瞧着倒真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了。 她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也许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吧，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如今已是有很久没有安慰过人了，早已忘了该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片刻之后，楚念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杵，蹲下去从地上捡起来一颗看上去稍微干净点的瓜子仁，吹了吹灰，轻咳一声，放进自己嘴里，“没想到这家的炒瓜子倒是真的挺不错的，嚼着又酥又脆。” 那人扭头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楚念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矫情，别别扭扭的坐下，拿了药杵自顾自不说话。 片刻之后。 “那你喜欢么？”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隐约的欣喜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楚念微微有些红了脸，却竭力装作神情冷淡:“还不错吧。” 那人应了一声，倒也没继续往下问，欢天喜地的从屋里端出一盘瓜子，又自顾自开始剥。 这个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啊。 楚念觉得有些好笑，蓦地想起了什么，特意叮嘱一句:“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露了身份，不然后续会很麻烦的，今日这五姨娘倒是容易蒙混过去，若是他日换了我母亲或者是其他家人跟前，只怕就难了。” “我知道的，”腊梅点一点头，“今天原是我做错，我以后定不会再叫你为难了。” 顿一顿，又道:“方才来的那位，是同你关系交好的人么？” 楚念扶住额头，闻言淡淡一笑，“倒也算不上什么交好，我同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想要护住她的孩子，为她孩子取得一个好的前程，我想要大夫人过得不安稳，说起来都是一样的目的，所以看上去比别人关系亲密了些，但这算什么关系交好呢？倘若有一日是我阻碍了她孩子的道路，她反过来对付我，也是瞬间的事。”顿一顿，又叹一口气，道，“你别看我们表面上关系平和，其实这偌大的府宅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是真心盼着我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说这些，但这个人能够带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再说有些话藏在心里久了，倒是真想找个人聊一聊。 腊梅低头，情绪平缓几分，只淡淡道:“你未免也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 楚念闻言笑一下，轻声道:“怎么会呢？人心本来就很复杂善变，你们行走江湖的人，大抵是性格豪爽惯了，不懂这些的。” 腊梅定定的看着她，自言自语:“别的人我不想管，但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别人怎么做，从今往后，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那人说的柔软深情，这样直白的情话足以让每一个姑娘动心，但楚念却偏生不是那种姑娘，她看着眼前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上连一丝害羞之意也消失殆尽，反倒是莫名的笑一下，依稀记起很多年前，仿佛也有人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阿念，我李止以后绝不负你，我会永远爱你。” 那是帝王之诺啊，一言九鼎，即便这样的承诺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还是转眼变成了那般破碎的模样，可见，永远这种东西，其实并不能算有多远，说不定到了明天就算结束了，承诺这种，当时听听就好，过眼云烟而已，若是真放在心上，倒是叫自己白白伤心而已。 那些回忆到底略带伤感，楚念连碾药的心思也淡了，扶着额头，沉默半响，淡淡道:“这样的话，我以前听到过很多次，结果却是狠狠的被伤，如今早已不想再信了。” 她看向腊梅，真诚道:“你该找个好姑娘，将她细细捧在手心，待到水到渠成再说出这番话，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她的语气略带了伤感，神色也甚是怅然，腊梅沉默一下，“不信么？”他低声笑一下，不以为意的样子，“没关系的，那我便好生做给你看，让你不得不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再相遇 第二天一大早。 楚念给老夫人请完安回来，堪堪路过花园，迎面就正遇见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一别数日，年轻的皇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他在第一时间也发现了楚念，上前拱手，彬彬有礼道:“大小姐好。” 人家已是将礼仪做足了，自己若是熟视无睹倒显得格外小气了。 楚念浮皮潦草的回了个礼，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疏离的笑:“臣女见过三殿下。” 说罢连对视也无，也不寒暄，举步就走。 李止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反应，话已经脱口而出:“念小姐请留步。” 楚念的脚步一滞，却偏生头也不回，只稍稍侧首，淡淡道:“殿下有何事？” 李止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同小姐，是之前在哪里见过么？” 楚念凝视前方高远的天际，神情淡漠:“并无。” 李止面露疑惑之色，眉头蹙的越发紧，“既然如此，那小姐为何好像对我有诸多不满？” 为什么对他有诸多不满？楚念猛地回头，正对上那人的眼睛。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极为好看，眉头微蹙，杏眼半抬，神情清冷，却偏生带着一丝疏离的诱惑，真真算是美艳到不可方物，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人都是喜欢新鲜的事物的，李止身为皇子，早已见多了各式美人，她们无不倾慕他的相貌身世，看他的眼神中永远带着诱惑和妩媚，从来没有女子用这种清冷疏离的眼神看过他，那模样无比高贵，真真算得上是出尘绝伦。 这世上自古便有一见倾心这种说法，李止之前从来不信，他从前对于那些美人，都是得到也行，失去也可以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要强求过谁，总体来说便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怎么会有人对初次见面的人心生爱慕呢？他觉得这未免也太过肤浅了，但如今，他看着那样的一张脸，眼底有种陌生的情愫慢慢升了起来，心跳也突然快了许多，他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占有欲，如今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就应该是他的。 楚念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她泰然自若的看着对方，神色异常冷淡:“殿下多心了，我素来便是如此，并非针对你一人。” 李止终于回过神来，身为皇子，伪装一事他早已驾轻就熟，此时垂下眸子，看不清表情，只淡淡开口道:“听说念小姐医术异常高明，若是哪日有空，可否也替我诊治一二？” 楚念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声音却凉到骨子里，“殿下这话未免说的太过奇怪，宫中自是有天下最厉害的神医，殿下即便有病症也该去找他们，臣女对医术只略懂皮毛，不敢妄自菲薄，恐误了殿下安康。” 这话听上去倒是在理，但谁都明白，摆明了是明晃晃的拒绝。 李止倒是面不改色，继续道:“即便医术再高明又如何？宫中人心复杂，未必有人愿意尽心尽力为你着想。” 楚念不动声色退一步，似笑非笑，目光中有了清冷之色:“那是殿下自己的事，臣女不敢妄言。” 李止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脸色稍有不自然:“念小姐，莫非你这是……在躲着我？” “这是自然。”楚念大大方方的承认，嘴角的笑意自然得体，“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光是看着我家锦妹妹对您的那份心思，我也该对您划清界限，省得他人说闲话，惹得我们姐妹生分。” 李止被她笑得愣了愣，下意识解释道:“那不过是因着之前的救命之恩，父皇已经赏赐过了，我同她并没有什么旁的关系，”他轻咳一声，语气低了几分，只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搭理她了便是。” 他素来心高气傲的性子，很少这样温柔如斯的同人说话，如今猛地这样，倒是惊呆了身边跟着那帮的小太监。 李止自觉说的已是情真意切，原以为楚念会多少有多动容，抬首却看到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眸，以及…… 他看清眼前情形，瞪大了眼，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腊梅的手不动声色从楚念耳朵上移了下来，此时他的表情阴沉沉的不大好，声音却越发尖细，“小姐，这园子里实在是热得慌，我看你满头大汗的，奴婢瞧着都心疼得紧，不如我们回去吧。” 满头大汗？这人说话的语气也未免太过夸张，楚念被他闹得有些啼笑皆非，其实她方才也略略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腊梅会突然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她一时怔住，倒是也忘了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李止的嘴唇在动，却偏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想来也不过是些无用之话，听与不听也没什么要紧，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既然此时有了天热这个幌子，楚念略略躬身，莞尔一笑，道:“三殿下，天热难耐，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李止似乎晃了神，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倒是连回礼也忘了。 唯有身旁的小太监看了看天，满脸疑惑，暗自嘀咕一句，“这楚小姐未免也太过怕热，此时才四月啊。” 李止的眉头轻轻蹙起，语调轻不可闻，“她哪里是怕热，她是在躲着我。” 一行人回到院子，待到屏退众人，楚念回转身，看着身后那人，表情似笑非笑，“天气热得慌？我满头大汗？你心疼得紧？” 她每说一句，便前进一步，直到最后已是站在那人面前。 那人的眼中一丝慌乱也无，面色格外坦然，还想扬起袖子替她擦汗，表情镇定的很，“瞧瞧，这额头上的汗还未干呢。” 楚念手腕扬起，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淡淡道:“人都走了，别做戏了。” 她以为这样便是完了，那纤细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一把握住。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楚念试着挣脱了下，但对方握得很紧，眼神里也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她看了看两人双手紧握的地方，脸上一丝慌乱也无，只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吃醋 腊梅凝视着她的眸子，眸光炯炯，语气低沉:“我不喜欢你同那个三殿下打交道。” 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从来不特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那人容貌本来就生的极好，眉间气质皆是英气十足，此时楚念看过去，还能透过那些胭脂水粉看到那精致的轮廓，甚是赏心悦目。 她却下意识皱了皱眉，淡淡道:“即便我不喜欢那三殿下，但我与谁打交道，这终究是我的事，你不能管。”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有，我们这个姿势，若是此时旁人进来看到，还以为我同自己的丫鬟在做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是么？你觉得这样是不可见人的勾当？” 那人的嘴角轻轻弯起，唯独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那模样倒是盛气凌人的很。 楚念并无一点退缩之意，抿一抿唇，气势顿时强势起来，简短两个字从唇间吐出:“放手。” 那人定定的看着她，敛了笑意不发一言，唯独手腕却仍旧那样不紧不松的握着，既不用力，却也不让她抽回。 楚念本不是温顺听话的性子，气势上更是很少输给他人，此时眉峰一挑，冷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登徒子！”说话间她的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毫不迟疑的朝对方脸上挥过去，却在半空就被人抓住，那人索性向前一带，她站立不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样倒真是意外之外的结果，楚念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同人这般亲密接触过了，她的表情僵了一僵，不仅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便连呵斥都忘了。 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低低的笑意，“原来你是想要我这样，那怎么不早说呢？” 思绪翻转，楚念一点点回过神，片刻之后抬头看他，声音十分平静，一点少女羞涩也无，“你若是再这样，我即刻便会赶了你出府。” 这个姑娘的性格便是这样，诸多情绪都能埋在心里不露分毫，即便她是在被调戏，却依旧能做到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腊梅不以为意，手上并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只自顾自道:“好不容易抱上一回，你若是因此执意要赶我出府，那我便真只能做你的一个影子了。” 楚念镇定道:“那是你的事，同我有什么相关。” 那人盯着她瞧，片刻之后悠悠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体贴，说的话都是带着刺，我便那么惹你生厌么？” 楚念看着那样的一双眸子，却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这人终究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没有温柔体贴过，但那样得到的结局一点都不好，冷漠才是最好的伪装，这样的话谁也无法伤害到你。 她开口，嗓音清冷:“没有，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 腊梅听到这里，神色稍稍缓和些许，刚想开口，只见楚念稍稍偏过头，继续道，“厌恶也是一种情绪，对于我不在乎的那些人，我从来不会投入过多的情绪。” 这些话一定很伤人，因为腊梅的脸色突然便是白了些许，“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之前为什么选择救我？” 楚念叹一口气，扶了扶额，很是无奈的模样，“我之前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是医者，救人不过是随手，你太过在意这点了。” 她说的并没有错，她当时做那些不过是顺手，再说了，原这人救她在先，论情论理她都该救他的。 “小姐，”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阿真捧着几个紫檀木盒子进来，笑嘻嘻道:“你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说话间抬首，她看清眼前情形，表情瞬间愣住几秒，“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念皱了下眉，腊梅顺势松了松了手，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小姐方才在花园里晒得久了，起身有点头晕，我就势扶一扶。” 阿真听到这些，瞬间变了脸色，急急忙凑上来，一脸担忧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头晕？之前没听你提过，到底要不要紧的？” 楚念愣了一愣，腊梅这个借口听起来有点假，她不好说是，也更不好说不是，只得含糊应了，自顾自在榻上坐下，一扭头看见阿真带进来的那堆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 阿真言笑晏晏:“回小姐的话，是三殿下派人送来的东西，听说每个院子里都有呢。” 李止送来的？楚念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份美好的回忆。 “送来的是什么？” 阿真没体会到她语气里的不快，欢天喜地的捧了那堆盒子上前，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拿了出来，依旧笑眯眯道:“是小姐最喜欢的芙蓉糕，送来的人说了，是三殿下听说小姐喜欢，特意找最好的江南厨子做的，模样都可精致了……”顿一顿，她感叹道，“小姐喜欢芙蓉糕的事只有咱们院子里的人知道，三殿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可见还真是用了心思的。” 她絮絮叨叨半响，终于意识到四周变得很安静的气氛，后知后觉的止住话头，小心翼翼道:“小姐，你的脸色不大好看，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楚念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李止的殷勤让她略为不安，但更多的却是不快，他越是靠近，自己就越能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痛苦的回忆像是浸了蜜汁的毒药，扰得她不得安宁。 阿真扭过头，不经意看到旁边那人的神色，神色一震，语气越发疑惑:“腊梅，你的脸色怎么也突然变得这般难看……”她凑上去，语气不安，“这般黑的脸色，该不是生病了吧？” 楚念闻言也瞟了那人一眼，心情原本是阴郁的，此时却突然想笑一下。 阿真分明是说错了，那人的脸色岂止是难看，简直就是要阴沉到滴出水来。 她怕再这样下去，那人又不管不顾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只吩咐道:“阿真，五姨娘的安胎药我都备好了，不如你现在给她送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三殿下的礼物 阿真向来听话的紧，此时听到楚念的吩咐，虽然心中略感疑惑，却也不再多问一句，只老老实实掩上门出去。 腊梅翻起茶盏，自顾自倒了一杯，凉凉道:“连你喜欢吃芙蓉糕这种细节都知道，他真关心你。” 语气倒是格外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楚念没有多做解释，只站起身出去，临走时定定看着那人的眼睛，像是要看向对方的眸底，“他彻底猜错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芙蓉糕，这东西太甜，又腻歪的很，我不仅不喜欢，反倒是厌恶的紧。”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肯，便替我都吃了吧。” 说罢再不看他，自顾自出了门。 楚府今日倒是热闹得很，除了偶然到访的三殿下，大夫人的姐姐沈芸带着她的儿子陈黎更是一早便来了。 陈黎是个典型的世家公子，生的面貌英俊，再加上性子风流倜傥，本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再加上听说这楚府里的丫鬟们个个生的貌美如花，请了安后便早早告退想要出去闲逛，沈芸见状连忙叮嘱:“闲逛可以，可别招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妖精。” 她这样嘱咐自然是因着陈黎之前犯过的前科。 大夫人对她这个唯一的侄子一向偏心的紧，忙道:“这是在姨母这里，便是招惹了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姨母做主，看中哪个丫鬟了便直接来跟姨母说，给你抬回去做姨娘。” 沈芸连忙道:“可使不得了，就依着他这拈花惹草的性子，如今府里姨娘都娶到第六房了，再抬回去几个，只怕要把他父亲给活活气死了。” “姨母都放话了，母亲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陈黎倒是不以为意，邪邪一笑，道，“那就多谢姨母了。” 他自顾自出去，留下一屋女眷正坐在院子里热热闹闹说着闲话，只听沈芸道:“你们府里那个楚大小姐，如今的光景是怎么样的？” 大夫人拍一下巴掌，冷哼一声，道:“你快别说她了，就那个小贱人，一说到我就来气！” 沈芸听得不太明朗，只皱了皱眉:“我瞧着她之前性格倒是温顺的很，你说一她也不说二的，如今竟是改了性子么？” 锦芮在旁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姨妈你是不知道，我姐姐如今本事可大得很，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整个府里谁都不怕，恨不得爬到母亲的头上作威作福！” 沈芸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听得这些话，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目无长辈？谁给她这样大的胆子？” “不说别的，”大夫人揉了揉额头，表情阴沉，语气郁结，“光是说她如今那模样，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之前那个狐媚子了，每每在我跟前晃悠的时候，瞧着就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的事沈芸也是知道的，她皱一皱眉，道:“到底她是那狐媚子所生，即便生的相似几许也是情理之中，你若是对此耿耿于怀，不如找个借口直接把她赶出府去，也省得一直在眼前心烦。” 大夫人刚想答话，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夫人，老爷说三殿下来了，晚上要设宴款待，想让夫人好生安排一番。” 大夫人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见锦芮猛地起了身，慌张道:“母亲，你们聊着，我去父亲那里看看。” 说完也不等大夫人应话，一溜烟便是跑了。 沈芸见此惊讶几分，“没想到锦儿同她父亲感情如此深厚，竟然急成这样。” “哪里是急着见她父亲，”大夫人叹息一声，“只不过是听说三殿下来了。” 沈芸听到这里，神色难免好奇:“三殿下？我之前便听说上一回他不小心在楚府里落水，都说是锦芮救了他，如今看来你们倒是来往的紧了。” 大夫人无奈一笑，道:“还不是这丫头折腾出来的事，你也知道她那犟脾气，我们为人父母的也只能随她去了。” 沈芸沉吟一声，若有所思道:“我前些日子听我家老爷说，如今陛下日益年迈，身子早就大不如前，太子前些年犯错被废之后他便再没提过立储之事，如今朝野上各种声音都有，虽然三殿下的实力表面上看起来比不上其他皇子党，但加上武妃娘娘的势力，算起来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光是这样说起来，上面那个位子以后会落到谁的手里，也还是真的说不准……”顿了顿，又道，“但你们如今也不宜同那三殿下来往太过紧密，如今朝堂形势不稳，最忌讳臣子党派站队，万一以后并非三殿下登上大统，未来那位新帝清算起来，楚府也能够明哲保身。” 大夫人叹一口气，忧心忡忡的模样，“姐姐说得对，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又不能同锦芮说，那丫头死心眼的厉害，如今认准了那三殿下，一门心思往跟前凑呢。” 沈芸握了自家妹妹的手，一脸严肃道:“她到底年轻些不懂事，你作为母亲，也该多提点几句的，省得以后惹出麻烦来难以收场。” 大夫人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锦芮这边并没有直接去正殿找人，反倒是先一溜烟跑回自己院子，想要好生梳妆打扮一番。 刚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那堆东西，送东西的人尚在殿内，她放缓脚步，走上前，满脸疑惑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对她拱手行一礼，笑道:“奴才是三殿下身边的小邓子，见过锦小姐。” 锦芮怔了怔，“三殿下身边的人……”她看了看桌上的那堆东西，顿时意识到什么，喜上眉梢，“这些都是三殿下送来的么？” 来人客气一笑，“是啊。” 锦芮红了红脸，神色都娇羞了几分:“难得三殿下这般惦记，臣女倒是受宠若惊了。” 小邓子呵呵一笑，摆摆手，只道:“不过是殿下的一点心意而已，锦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楚府每个院子都有份的。” 他这话说的并不妥当，锦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府里每个院子都有份？不是只有我这独一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翻脸 小邓子年岁尚浅，又跟在李止身边不久，哪里能知道女儿家的这份心思，只以为对方是真的在询问，老老实实道:“殿下向来一视同仁，自然每个院子都是一样的……”他顿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笑道，“若偏生说独一份，唯有楚念楚大小姐院子里的那份才是呢。” 锦芮心中咯噔一下，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方才还热络欣喜的心思顿时便是散了，偏生还要咬牙说些客套话，“原来是姐姐那份更为特殊，可真是叫人羡慕的紧呢。” 她的声音有些发僵，稍稍侧首，硬生生将嘴角的那份冷意压了下去，只佯装好奇道:“不知道三殿下给姐姐送去的是什么呢？” 小邓子哪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异样，呵呵一笑，道:“也不是什么罕见玩意儿，不过是殿下不知道哪里听说楚大小姐喜欢芙蓉糕，特意从江南找的最好的糕点师傅给做的，刚做好便送了过去……”他摸了摸后脑勺，“说实话，我跟在殿下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倒是从没见过他对人这般上心。” 楚念楚念！怎么到头来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楚念！ 锦芮心中气的几乎要吐血，手指在掌心紧紧蜷缩，几乎要呕出血来，表面却偏生要装作若无其事，勉强讪讪一笑，咬牙道:“三殿下倒真是用心良苦了，我要是姐姐，收到那芙蓉糕定是会感动的无以复加。” 对方还想再说几句，她已扬眉，冷声道:“巧儿，我身子有些不快，替我送客。” 那小邓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请了出去。 巧儿回头，看见自家小姐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半响方怯怯道:“小姐，这三殿下送来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处理？” 锦芮看到那些，气顿时不打一处来，眉头一扬，语气已是冷了几分:“谁稀罕这些，统统给我扔了！” 巧儿没想到自家小姐说出这样的话，瞪大眼，神色犹豫:“这……” 要知道这可是三殿下特意送来的，依着自己家小姐对三殿下的那些心思，怎么会舍得丢掉？ “哗啦”一声响，锦芮袖口一扬，已是将那些东西尽数扫落在地上。 她猛地抬首，看向不远处的天际，眉间恨恨，神色狰狞，“若是他给我的东西同给别人的一样，那我便都不要！” 日头正盛。 阿真在院子里拾掇那些晒干的药材，院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家小姐在哪里？” 阿真匆忙抬头，见了来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放下自己手中的药草，呆呆行一礼，道:“奴婢见过锦小姐。” 巧儿上前瞪她一眼，冷冷道:“你耳朵聋了吗？我家小姐问你话呢！你家小姐如今在哪里？” 阿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小姐此时在侧房，之前有些药材需要整理归纳……” 锦芮环顾四周，冷笑一声，表情很是嫌恶的样子:“这地方哪里是人住的？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若是叫旁人见了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们楚府了呢！” “是么？”清冷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带着微微的嘲讽之意，“要知道，锦小姐脸上之前的那道疤还是多亏这些枯枝败叶才能治好的，如今好了便全部翻脸不认了么？” 锦芮回过头，看清来人的同时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楚念上前一步，唇边挂着讥讽，说话的语气带着刺:“锦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好生奇怪，这原本便是我的院子，自然该是我！” 她绕过对方，自顾自将地上那些药材收捡好，连眼皮都不愿多抬一抬。 锦芮哪里受过这般冷落，面上顿时难看了几分，上前一步，咬咬牙，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警告你。” 楚念头也不抬，淡淡道:“如果是关于三殿下的事，那你大可放心……”她手上动作不停，面上更是不动声色，“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意思。” 锦芮双手叉腰，冷笑一声，没好气道:“旁的倒也便是算了，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吗？三殿下那般的身世相貌，世上女子谁见了会不动心？偏生你楚念这般清高孤傲？再说了，若不是你存心勾引？他如今怎么会格外青睐于你？” 楚念只做没听见，手上动作不停，不动声色的打开了一包柳絮，顿时漫天飞絮，呛得锦芮后退一步，连连咳嗽，颇为狼狈，她气的柳眉倒竖，“我尊重你是我姐姐，如今站在这里好言好语同你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念看她一眼，表情若有所思，忽而便是笑了，“我知道了，你如今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想必是因着今儿那三殿下特意给我送来的芙蓉糕吧。”顿一顿，她凉凉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我也闹不清其中的原委，但你不去问你的三殿下，反倒是来跟收礼的人胡搅蛮缠，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道理。” 锦芮似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屈辱，一方绢子紧紧攒在手心，表情怒目而视:“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心中窃喜不已却偏生要装作若无其事，三殿下哪里是那般偏颇的人，芙蓉糕一事你要是没有从中作梗，我才不信！” 楚念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荒诞的笑话:“你既然一口咬定是我从中作梗，那我便好生问问你，人家是堂堂皇子，我不过是一个深闺小姐，地位悬殊如此之大，我又能够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可说不准，人不要脸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锦芮冷笑一声，“你私底下做了什么勾当你自己知道，哪里还能来问我？”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隐了下去，“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锦芮只以为她是在心虚，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其实是你向人家求来的吧？先是假惺惺告诉别人自己的喜好，再明里暗里去要，三殿下碍于父亲面子自是不好辩驳，只能满足了你的要求……”她看着楚念一脸的漠然，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楚念啊楚念，你可真不要脸！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简直就是楚府的耻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争执 楚念冷冷一笑，敛了眸子，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锦芮，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与其胡乱猜疑胡搅蛮缠，你不如直接找你心中的那三殿下明明白白问个清楚。”她凝视对方半响，忽而摇了摇头，很是鄙夷的语气，“罢了，你如今这般胡搅蛮缠模样，只怕那三殿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锦芮哪里忍得了这样的话，登时上前一步，“砰”一声拍在桌面上，头上的步摇轻晃，她气的满脸通红，厉声道:“楚念，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我母亲一向心善，觉得你幼年丧母可怜，所以一直对你的所作所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让你白白占着这个尊贵的嫡女的身份，实际上你不过是大家眼底无依无靠的可怜虫，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楚念放下手中的药材，抬头冷冷的瞧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既然如此，你如今站在这里同一个可怜虫吵架，到底谁更可怜？” “你！”锦芮气急败坏，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是何等泼辣的性子，下意识的手高高扬起，作势就要挥上楚念的脸，却在半空就被人一把抓住。 她完全没想到有人敢拦自己，下意识扭过头，看清了来人，顿时怒气冲冲道:“把你的脏手从我手上挪开，你主子都不敢同我大呼小叫呢，你算是哪种下贱货色，也敢在这里拦我？” 腊梅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眸子暗了暗，手上却不动声色的使了点劲。 锦芮顿觉手腕处一股钻心的疼，立即痛呼出声，“贱人，你给我松手，再不松开我就叫人了！” 腊梅像是压根听不懂她的话一般，面无表情，眸子冷淡，手劲却丝毫不见懈怠，“她是你的姐姐，你如何能对她动手？向念小姐道歉！” 薄唇轻启，简短有力的几个字。 锦芮显然不以为意，用力呸一声，满脸鄙夷之色:“想得美，她不过是个贱人生的小杂种，身份低贱，若是要我跟她道歉，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是么？”那人定定的看着她，脸上喜怒不辨，似笑非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巧儿却猛地察觉到了异样，若是锦芮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估计第一个找她开刀，想到这里，她立即冲上去，想要将自己主子救出来，无奈对方手劲太大，她拼命用力，又踢又咬，却依旧没有半分效果。 锦芮坚持忍了几秒，无奈手腕上的疼痛越发强烈，她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变成了最后的痛苦哀嚎，对方显然没有丝毫心软放手的念头，到最后她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只能看向楚念，眼泪汪汪道:“我好歹算是你妹妹，你难道真要看她捏死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那模样倒是格外骇人。 楚念皱了皱眉，只道:“腊梅，放手吧。” 腊梅看她一眼，冷然道:“让她先道歉。” 锦芮咬的唇上血迹斑斑，心中又急又怒，只哭道:“念姐姐，方才是我错了，”她又看向腊梅，不住哀声道:“我已是道完歉了，这样便好了吧？求求你放手吧。” 腊梅猛地松了手。 片刻之后，锦芮只觉得手腕处一松，那种痛楚顿时消散。 巧儿忙上去扶住自家主子，锦芮方才哭的耗尽心力，此时像是虚脱一般，缓缓蹲了下来，抖心抖肺一阵猛咳，甚至还干呕了几声。 楚念注视她半响，眉头微蹙，轻声道:“锦妹妹，我念在父亲的面子上，再喊你一声妹妹，但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就别怪我不顾念姐妹之情了。” 锦芮气急败坏，无奈腊梅在旁又不能发作，唇边咬的血红，连指甲都硬生生断在掌心，最终只能跺一跺脚，哭着跑开。 “大夫人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这下估计又要被记恨上一笔了。” 楚念看着对方的背影，叹一口气，目光闪烁。 腊梅瞟她一眼，轻声道:“那你怕么？” 楚念闻言笑一下，淡淡道:“我早已是她们眼中钉了，倒是也不怕多这一次，方才还要多谢你，不然少不得要被她扇上一耳光了。” 那人低声一笑，“她算什么东西，我怎么会让她动你呢？” 楚念只作没听见他的话，抬首看向天际，远方有隐隐乌云翻滚，她凝视片刻，之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依着大夫人的性子，看来很快就要不得安宁了。” 腊梅不动声色笑一下，轻声道:“不用怕，至少我会在你身边，大不了我把她们都揍一顿，带上你远走高飞。” 这人有时候真是，思维完全跟平常人不一样。 楚念偏着头看他，略笑一下，“你不是说自己不打女人么？之前还说，自己如果对女人动手，就是禽兽，是垃圾。” 腊梅眯了眯眼，淡淡道:“那也得看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你，做上一回禽兽也就罢了。”顿了顿，又道，“方才你说得对，那芙蓉糕倒真是腻歪的紧，想来你也确实不会喜欢的，是我之前说错了。” 楚念瞪大眼，表情倒是惊讶几分:“那么多的糕点你真全吃了？” 对方点了点头，双唇紧抿，表情颇带了些许厌恶。 楚念颇有些啼笑皆非:“你这人未免也太实在了，那么多糕点吃下去哪里会觉得好，我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而已。” 那人看她一眼，语气倒是难得的认真:“念儿，不关你是玩笑话也好，认真话也罢，只要你说出口，我都会为你做到。” 晚上宴席的安排吩咐了下去，时间还早，大夫人这边先送了自家姐姐沈芸下去休息，刚回屋，正想稍稍打个盹儿，屋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只见锦芮双手掩面，哭哭啼啼的冲了进来。 大夫人被她这动静闹得吓了一跳，睡意顿时烟消云散:“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是好端端的？” 锦芮也不说话，只连连摇头，哭的撕心裂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夫人问不出原委，顿时慌了神，看向一旁巧儿，厉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哭成这个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哭诉 那巧儿早知大夫人秉性，哪里敢有半分懈怠，立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如捣蒜:“回夫人的话，锦小姐方才去见了念小姐，在那里受了点委屈……” 她还未说完，锦芮已经抽抽噎噎道:“母亲，你看……” 她伸出自己的手腕，只见那里已经红肿了一片，瞧着甚是可怕。 大夫人登时吓了一跳，连声惊呼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手腕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锦芮越发觉得委屈，只抽噎几声，哭道:“这都是楚念房里那个丫鬟弄得！我不过是说了楚念几句，那丫头便捏着我的手腕不肯放，还非得让我给她家小姐道歉，我哪里肯，一来二去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荒唐！”大夫人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一拍桌子，登时便是火了，“你往日那般嚣张劲儿都去哪了？如今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这还了得！” 她作势想要出去，却偏生被锦芮拉住，锦芮红肿着眼眶，不住哽咽道:“母亲！这些都不是最恶心我的，最让我觉得恶心的是，是那个小贱人她主动勾搭三殿下，让三殿下看上了自己了！还以此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大夫人猛地起身，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你说什么？” 锦芮抽噎半响，好不容易说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大夫人被她闹得烦闷不已，怒道:“哭哭哭！此事若不是你开头，也不会闹成如今这样，事到如今你便只知道哭了！” 锦芮猛地抬头，凄然道:“母亲这话好生让人委屈！我哪里能想到，我这般努力提防，到头来三殿下惦记的却仍然是那个小贱人！” 大夫人冷笑，没好气道:“你把有的事想的太容易了，男女之间，哪里是靠着提防就能成功的？再说了，那个小贱人也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三殿下对她念念不忘！” 锦芮抽噎半响，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哭的越发厉害。 “母亲，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回那小贱人明知道我对三殿下的心思，却偏生这样勾搭，摆明了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便真的不能活了！” 大夫人见她这样，气的急怒攻心，厉声呵斥道:“我以往是怎么教你的？动不动就为了一个小贱人要死要活的，你看看你自己如今撒泼的模样，能不能有点出息？”顿了顿，没好气骂道:“要不是你是我亲生的，我如今早一巴掌赶了你出去了！” 锦芮也不说话，只顾掩面低泣:“母亲！女儿实在是没了主意！你是不知道，方才我偷偷问过那个送礼的人，三殿下给咱们楚府所有的院子都送了礼，大家几乎都是一样的，唯独那楚念偏生得到的是独一份，那人还说了，那不是寻常的糕点，偏生是三殿下特地找的最好的糕点师傅做的，那师傅远在江南，他还特地亲自去请了来，这般的用心，你说，叫我怎么好服气？” “竟有这样的事？”大夫人神色震惊几许，半响，幽幽叹一口气，“这样看来那三殿下还真是对那小贱人上了心了。” 锦芮紧紧咬唇，抓了那大夫人的袍角不肯放，凄然道:“母亲，我实在没了别的办法了，你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大夫人沉吟一下，“事到如今，要断了三殿下心里对她的念想，只能彻底让殿下当众看清她的为人！” 锦芮猛地瞪大眼:“母亲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大夫人站起身，来回踱步，表情若有所思，“今晚楚府将设下家宴款待三殿下，那时候便是极好的机会。” 锦芮迟疑道:“母亲的意思是？” 大夫人猛地便是笑了，表情十分神秘:“你放心，母亲这回，一定帮你出出这口恶气！” 锦芮的神色这才轻松些许，“既然母亲这般说，那我便放心了。” 大夫人稍一沉吟，“此事我还需准备些时间，你如今先去你父亲那边，好生答谢三殿下的谢礼。” 一说到这个锦芮就来气，顿时咬一咬唇，没好气道:“他不过是客套礼数，有什么好谢的？”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大夫人用食指用力点一下她额头，咬牙切齿道，“不管怎么说人家给你送了礼过来，你道谢的话这样才显得知书达理，远远比过楚念那个小贱人！” 虽然表面上不太情愿去答谢，但想到能再次见到三殿下，锦芮仍是细心打扮一番，对镜描了花妆，鬼使神差的，她甚至学着楚念穿上那些素色衣衫，连发髻都挽的如同楚念平时那般，她们本来就是姐妹，这样打扮起来，远远乍一看，倒真是有几分相似。 走到花园，眼看离书房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变得有些情怯，脚步迟疑些许，神色略微紧张。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片刻之后有欣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莫名的激动:“在下不识，小姐竟然在此。” 这声音听上去颇为熟悉，锦芮惊讶转过身，却见到陈黎正对自己拱手行礼，面色微微涨红。 她的神色诧异些许:“是你？” 陈黎抬首，正看清对方的模样，表情略微失望，“原来是锦妹妹，我还以为……” 锦芮心中冷笑一声，她向来看不上自己这位花心滥情的表哥，语气自然亲热不到哪里去，“以为什么？话说表哥你怎么一个人冷清清在此，你往日里不是最爱热闹的么？这跟你平时的性格不符啊？” 陈黎敛了眸子，没有回答，只淡淡道:“锦妹妹不在姑母身边跟着，跑这里又是要来做什么呢？” 锦芮冷了脸色，没好气道:“你管我做什么？这里既然是我家，那我去哪里便是我的自由！怎么由得你指点？” 陈黎也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登时黑了脸，拱一拱手，冷然道:“既然锦妹妹不太想见到我，那我便告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暗生一计 “等等，”锦芮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表情突然变得颇为诡异，只道:“我看表哥这失落的语气，方才竟像是在等什么人？” 陈黎皱着眉看她，抿唇不语。 锦芮看了看不远处的院子，又低头不经意瞟见自己身上的打扮，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一笑，“该不会……” 语气一顿，“你在这花园里等我念姐姐吧。” 陈黎脸上出现难得的慌乱之色，“你少胡说！” 锦芮是何等精明之人，见状心中冷笑一声，知道自己已是猜中了。 她凉凉一笑:“哎呀，我只知道表哥你风流倜傥，却没想到你还是天生的痴情种，居然愿意为了我念姐姐苦等在这里，若是姨母她知道，必定惊讶不已了……” 陈黎脸色一黑，咬牙道:“你少在我母亲面前搬弄是非！” 锦芮冷笑一声，冷冷道:“表哥未免把我想的太空闲了，我对你的那些破事，还提不起兴趣。” 她的语气颇为酸溜溜，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位陈黎，却也见不得这些男人为了楚念争先恐后的献殷勤，她实在弄不懂，那楚念究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那样稍微好看点的一张脸么？这些男人便跟苍蝇一样往上扑，真叫人恶心不已。 陈黎抿一抿唇，语气迟疑几分:“你念姐姐，如今可是还好么？” 锦芮翻了个白眼，刚想呛上对方几句，却偏生想到了什么，突然心生一计，只凉凉开口:“想不到表哥竟然深情至此，我若是念姐姐，早些时候若是知晓，必定也会感动不已，只可惜……” “只可惜？”陈黎意识到了她语气里的异样，忙道，“只可惜什么？” 锦芮佯装惋惜，只叹一口气，轻声道:“只可惜啊，我念姐姐如今已是有了新人在跟前了，只怕见了面都不会记得还有你这位表哥的。” 陈黎瞬间便是白了脸色，忙道:“新人？你什么意思？” 锦芮连忙噤声，慌忙捂唇，只做惊惶道:“我说错话了，你只做没听过吧。” 陈黎哪里肯这样善罢甘休，忙劝道:“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外传。” 锦芮皱一皱眉，表情若有所思，片刻后道:“算了，咱们好歹算是一家人，这话说说也没什么，但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才肯同你说的，你可别往外传。” 陈黎点了点头，“这些我自然知道的。” 锦芮抿一抿唇，神神秘秘道:“其实表哥你不知道吧？皇族的三殿下最近看上了我念姐姐，想着法子在讨她的欢心呢，我念姐姐好像也颇吃那一套，如今两个人打得火热呢……”她上下打量陈黎几眼，叹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惋惜，“即使你是我的表哥，我仍旧要说，真论家世论人品论相貌，你有哪一样能够比得上人家？我父亲也对三殿下颇为青睐，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我念姐姐凭什么多看你一眼呢？” 陈黎的脸色白了下去，“你说的可是真的？” 锦芮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今儿三殿下来拜访楚府，顺便给各个院子都送了礼，所有的人都是同等对待，唯独我那念姐姐可是独一份，偏生是为了她一人找的糕点师傅，做好的芙蓉糕特意送了过去，这份心意就已是叫人感动不已了。” 她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凉凉道:“这可不是我在胡乱造谣，不信你随便去找个人问问，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这事儿啊，偏生你还蒙在鼓里，跟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苦等，人家恩恩爱爱双宿双飞，我念姐姐既然要嫁入皇家了，又谁会多看你这种人一眼呢？百无一用是深情啊我的表哥。” 陈黎向来顺风顺水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一番话听下来，脸色惨白，嘴唇轻颤，眼神竟也是散了。 锦芮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眼珠转一转，只凉凉道:“其实吧，看你如今这般光景，我倒是真有些不忍心，如今我倒是有个主意，若是表哥你敢去做，说不定你同我念姐姐之间，还有一丝希望。” 陈黎定定看着她，哑声道:“你说。” 锦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看表哥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顿一顿，她压低了声音，“其实吧，只要你同我姐姐之间生米煮成熟饭，那三殿下同我姐姐之间情愫再深，也是没半点办法了。” 陈黎突然觉得喉咙发干，就连脸色也顿时惨白了几分:“那可是念小姐，我如何敢，再说了，那三殿下也不是好得罪的啊……” “是么？”锦芮脸色一冷，片刻之后扬起头，万般高傲的模样，“没用的男人，那你便瞧着她同三殿下双宿双飞吧，我可帮不了你了。” 陈黎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讪讪道:“我有什么法子，念小姐可是楚宰相的亲生女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要被他打个半死，还有那三殿下，那可是皇亲国戚，哪里是能轻易得罪的……” 锦芮凉凉一笑，挥了挥手，语气突然变得很是鄙夷，“罢了罢了，没想到你是如此胆小之人，原是我错看了你，还以为你对我念姐姐有多深情，想着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帮你一把，原来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陈黎听了，神色晃了一晃，下意识道:“你要帮我？你想如何帮我？” 锦芮神秘一笑，眼中有着诡异的光一闪而过，“男女之事上面，若是你主动强迫了我念姐姐，自然是会被我父亲追究责难，只怕还会被三殿下记恨上，算起来也太不划算……”顿一顿，她的声音越发的低，像是在喃喃低语，“但若是我念姐姐强迫了你呢？就算事后算账起来，我父亲、三殿下、包括姨母在内，谁又敢说你半句不是？还不是只能将我念姐姐嫁于你便算完了。” 陈黎听到这里，瞬间便是白了脸色，下意识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念小姐怎么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祸害 “寻常情况下念姐姐自然是不会，”锦芮冷冷一笑，带动头上的步摇不住轻晃，那模样颇为诡异，“但吃了药的念姐姐可就说不准了，到时候你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女子的清白名节一旦毁了，届时即便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乖乖嫁给你？再说，即便她想解释，众目睽睽之下谁又会听她的呢？” 陈黎满脸震惊:“表妹，这……” “怎么？你不敢？”锦芮看他一眼，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冷笑道，“我可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才肯帮你的，如今时机十分难得，今天正好三殿下也在，我父亲到底是你姑父，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太为难你，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你可好好想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陈黎本不敢如此想，但楚念的脸一直在眼前晃悠，他苦恋不得，自然生了别样的心思，此时被锦芮这样一说，再也按讷不住，当下便是狠了狠心，连带声音都带了些许颤音:“既然这样，那我便都听表妹的了。” 锦芮的笑意缓缓在脸上蔓延开来，她和颜悦色道:“是了，有的时候，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人还是需要点勇气的。”顿了顿，她拂一拂鬓角落下的发丝，恰到好处的掩住了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意，“相信我此次定不会让表哥你失望的。” 四周格外安静，锦芮的思绪早已扬起无数，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念姐姐啊，即便三殿下心中有你又如何呢？这一回，我要将往日所受的屈辱都加在你身上，定是要叫你身败名裂。 夜幕微垂，楚府早已开始张灯结彩。 宴请三殿下乃是大事，全府上下自然都要出席。 楚念不喜浓妆艳抹，再加上今天锦芮闹出的那一桩事，她不想闹出别的岔子，所以只随意妆扮几许，谁知道才刚走几步，便见到大夫人身边的林妈妈急匆匆走过来。 “念小姐，大夫人想在宴会开始前请您去一趟。” 楚念沉吟一下，神色不甚热络，“如今宴席马上要开始，母亲突然唤我过去何事？” 毕竟依着大夫人的性子，平日是不喜欢自己在跟前走动的，再说了，现如今这个时间，难道她不应该忙着宴请之事么？哪有空来见自己一面？ 此事怎么想怎么古怪。 只见林妈妈眼珠子骨碌一转，只笑道:“夫人想到前些日子小姐受了些委屈，心疼得紧，今天恰好铺子里送来了新的珠玉簪子，夫人特意吩咐留了一个下来，如今正叫小姐过去试戴呢。” 楚念哑然失笑，这林妈妈说的未免太过不切实际，若是换了旁人倒也还好，偏生是大夫人来做这些，她平日里哪里有这般好的心肠，此时听来越发觉得虚情假意，偏生还不能拒绝，不然以那大夫人的性格，只怕会当众安一个罪名在自己身上了。 她心里这般的想，唯独面上依旧不露声色，“那便多谢母亲心意了。” 阿真想要跟上来，却被林妈妈拦了下来，“阿真姑娘，你这般急惶惶的跟上去做什么？宴会上事物繁多，大夫人叫你早些过去帮忙呢。” 阿真面露犹豫之色:“但我家小姐……” 林妈妈一拍巴掌，语气略带好笑之意:“你瞧你这般着急的模样，不过是去拿个簪子而已，再说了，大夫人是念小姐的母亲，难不成还会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她顺手将阿真往反方向推，不住笑道:“你先去那宴席上吧，待会儿你家小姐就直接过来了。” 楚念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四周空无一人，她自顾自在榻上坐下，只见林妈妈从后厨捧了一盅炖汤上来，脸上写满了热络，只道:“夫人在前厅忙着，小姐先坐着喝一盅补汤吧，这也是夫人早先预备好的，上好的嫩鸽子并着当归，以老火炖的，最是滋补了。” 楚念接过那盅汤，默不作声的盯着看了几秒，林妈妈心中咯噔一下，表情慌乱些许，生怕她看出了什么名堂。 但楚念随后只笑了笑，她捧起那盅汤，轻轻抿了一口，道:“谢谢林妈妈。” 林妈妈看到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喜欢便好，夫人若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的。”说完便急急忙往前厅去了。 那人刚过拐角，楚念面色已是一沉，她将那盅汤置于桌上，再也不看一眼，只朝了旁侧轻声道:“腊梅，你过来……” 锦芮在前厅等得焦急难耐，好不容易看到林妈妈出来，她急急忙凑上去，神色慌张:“怎么样怎么样？可有惹人怀疑？” 林妈妈不动声色摇了摇头，“不曾，念小姐还以为夫人真是送她簪子的，如今正在那里喝着那盅汤呢。” 锦芮点了点头，貌似松了一口气，“这便好了。”顿一顿，低声叮嘱道:“你先去宴席上，一会儿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进行。” 林妈妈咬了咬唇，面上到底还是流露出几许担忧:“锦小姐，这事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若是让夫人知道，我只怕……” 锦芮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怒之色，“这有什么？我母亲看那个小贱人不爽已是很久了，此次我若是能成功，她知晓后定然也会支持我的。” 月色正好。 宴席上热闹非凡，在座之人皆笑意融融，杯盏交错甚是欢愉。 大夫人捂了捂胸口，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有些心烦气躁，端起面前的参汤咽了咽，只对了旁侧的林妈妈道:“今天我怎么有点心绪不安的，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 林妈妈兀自有些出神，听到这里面上一紧，忙垂下了眼眸，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慌乱，“夫人想必是操劳过度了，又能出什么事呢？” 其实她这话说的甚是心虚，但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希望锦小姐那边一切顺利，这样的话，夫人好歹不会真怪罪到自己身上。 大夫人看了看旁侧那几个空着的席位，眉头皱了皱，只道:“说到这个，锦小姐和念小姐怎么都还没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东窗事发 林妈妈时不时看看进门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慌得很，只能咬了咬唇，赔笑道:“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小姑娘们最喜欢擦脂抹粉的，妆扮起来倒是颇费时间，再说了今日有贵客到访，锦小姐想必要打扮许久，许是就快要到了，夫人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伴随着烟花在漆黑天际绽开的声音，有个小奴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许是一路跑着走的，他没及时收住脚，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楚常云眼前，抬头就喊:“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可是在三殿下面前，楚常云顿时面色一沉，当下就叱骂道:“该死的奴才，也不看看如今有谁在场，大呼小叫像什么样？还不快滚出去！” 那人扑通磕了一个头，“老爷息怒，府里刚刚突然闯进来了贼，现如今正满府里找呢！” 大夫人看他一眼，面色阴沉，“哪里遭了贼？偷了什么东西？现如今那贼往哪里去了？” 那下人面色发白:“瞧着像是个惯偷，偷了正殿的一些字画玉石，老爷最爱的那副王羲之真迹也被偷走了，如今那贼往锦小姐院子那个方向去了！” 大夫人猛地站起，惊惶掩唇，失声唤道:“锦儿！” 这下连楚常云也皱了眉，丢东西这事可大可小，若是锦儿出了事，只怕大夫人也活不了了。 想到这里，楚常云咬牙骂道:“还不快去抓人，傻愣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涨红，讪讪解释道:“奴才们是想过去，但那里好歹是小姐的闺房，我们不好硬闯啊……” 这话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毕竟是女儿家，清白名节倒是比什么都重要。 大夫人忙不迭看向上方，“老爷，锦儿还在她院子里，我放心不下，不如让我先去看看吧。” “这……”楚常云面露为难之色，要知道如今三殿下还在这里，总不能撇下客人独自离开吧。 李止倒像是格外通情达理，皱了皱眉，“楚大人，此事事关重大，锦小姐的安全最为重要，不如我们如今一起去看看吧。” 楚常云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看到下方跪着的奴才，咬牙怒骂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一伙人急急忙离开，林妈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唇轻颤，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眼前的院子里漆黑一片。 一群侍卫守在门口，为首的人见楚常云到了，忙躬身行一礼:“见过老爷。” 楚常云看着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贼在哪里？” 那人看一看前方，“回老爷的话，方才我们都看见那贼往屋子里去了。” 大夫人急的满头大汗，前进一步，试探着唤了一声:“锦儿？” 没有人答话。 楚常云看了看四周，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帮蠢东西！这般黑灯瞎火怎么抓贼？还不快将蜡烛都给我点上！” 侍卫们动作到底迅速，一时间灯火闪烁，将四周照的亮堂不已。 内室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隐约听着竟像是有人声。 侍卫长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在那里！” 下一秒，紧闭的屋门被破开，众多侍卫一拥而入。 奇怪的呻吟声迎面传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常云意识到了不对劲，走上前去，怒气冲冲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抓贼？” 前面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个个低下了头，脸色涨的通红:“老爷……” 楚常云朝床榻上定睛看去，不看倒还好，这一眼下去，他彻底愣在原地，浑身上下几乎被一盆冰水淋透，此时已是四五月份，却仍旧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只见那床榻上，锦芮头发散落，双颊潮红，眸子半闭，正贴面蛇一样贴在陈黎的胸前，两个人衣衫半褪，肌肤相亲，姿势极为亲密…… 陈黎抬首，看清来人，顿时打了个激灵，“姑父！” 他慌忙想要推开怀中抱着的对方，锦芮却不依不饶的贴上来，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似是情人低语:“殿下，我实在是倾慕您太久了，您就要了我吧……” 这声音一出，连陈黎都吓白了脸色，他这才仔细看向怀中女子的脸，瞠目结舌道:“怎么会是你？” 对方没有回应她，锦芮轻轻蹭着他的胳膊，神色颓靡，脸颊绯红，显得格外妖艳。 “锦儿……”大夫人口中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跑过来，看到眼前那一切如同被雷劈中，尖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林妈妈连忙扶住她，“夫人……” 她看清床榻上卧着的人，顿时也吓白了脸色，“锦小姐，你怎么……” 三殿下显然也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皱了皱眉，不动声色轻咳一声，背着手出了门。 侍卫们早就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畜生！”楚常云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勃然大怒，他迅速冲上去拉开两人，厉声道，“你们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陈黎连滚带爬的想从床榻上起身，无奈锦芮缠着他不肯放手，他一再推脱，谁知道对方依旧不依不饶的黏上来，楚常云再也看不下去，对着锦芮的脸一个耳光狠狠扇过去，“不要脸的贱东西！” “啪！”响亮的一声在屋里响起，锦芮原本白皙的脸上顿时红起了一个巴掌印，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猛，却像是将她彻底打醒。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自己，以及对面半身**的陈黎。 思绪一点一点回到她的脑海里，锦芮终于反应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废弃的人 “啊！”惨叫声顿时在屋里响起，锦芮手忙脚乱，这才发现自己几乎不着寸缕，立即下意识扯过旁边的被褥，将自己的上身裹紧，随后便披头散发的从床榻上下来，扑通一声在楚常云跟前跪下，惊慌失措道:“父亲，父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冤枉？”楚常云阴森的看着她，目光几乎是要杀人，声音更是冷得可怕，一字一句，无比凌厉，“你当我眼睛是瞎了么？” 陈黎脸色惨白，连带声音都有些发抖:“姑父，我……我……” 楚常云脸色铁青，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咬牙切齿道:“畜生！别叫我姑父！” 此时，只听楚念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由远及近，带着笑意:“我听说大家都往锦妹妹屋里来了，倒是热闹得紧，如今都在外面站着，又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自顾自踏进内屋，看清眼前的情形，顿时脸色白了几许，片刻之后掩唇惊呼，“锦妹妹，表哥，你们怎么会这样？” 锦芮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厉声道:“贱人，是你害了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楚念下意识掩唇，一脸惊惶，“锦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刚刚去了宴席，结果下人们告诉我大家都来了这边，我这才过来的，哪里有机会陷害你……” 锦芮哪里听得进她的话，脸色变得异常狰狞，“父亲，是楚念给我下了药，是她组织了这一切！” 楚念眉头皱了皱，神色顿时冷淡三分:“锦妹妹，有些话不能乱说，得讲证据的！”她看一眼眼前的情景，凉凉道:“照你这个说法，眼下是我把你的衣衫除去的？是我把陈表哥跟你关在屋子里的？是我让你们一起躺在床榻上的？”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是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了！” 锦芮面色惶恐，语气急切而怨毒:“一定是你！你精通医术，善于调配药剂，除了你还有谁？”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你如今这个模样，莫不是疯了不成？” 锦芮狠狠呸了一声，“贱人！分明就是你安排的，到头来还要装无辜！”事到如今她只恨自己不能冲上去撕破楚念的脸。 “够了！”这下楚常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尤其还在三殿下和那么多侍卫的面前，他为官多年，一向将颜面看得比生命还重，这一回却已经尽数丢尽，此时的他，双目赤红，紧紧咬牙，只道，“锦儿，我没想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的反应居然是怪在你姐姐的头上……” 他叹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语气更是无比嫌恶，“说起来，都是你母亲之前宠坏你了，才让你变成如今这般无法无天的模样，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父亲，”锦芮跪着扑上去，拉着他的衣袖，涕泪满脸，哭的异常凄惨，“我是被陷害的，我肯定是被人下了药，父亲你要相信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楚常云冷冰冰的看着那两个人，如果此时他手上有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了解他们的性命，从而彻底结束这一桩丑闻，但是他没有。 他只能转向一旁的陈黎，冷冷道:“你是陈府的少爷，我管不了你，但既然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你们陈府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黎浑身发抖，连连摇头，“姑父，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楚常云的脸色很是难看，唯有声音异常坚定，“接下来我会同你母亲商量，不日便迎娶锦芮过门，我们楚府的小姐只能明媒正娶做正妻，我听说陈大人已经物色合适的正妻对象了，这件事必须得马上叫停，你们如今既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也得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不！”两个人猛地抬首，异口同声的拒绝。 楚常云脸色一黑，嘴角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们方才说什么？” 锦芮抓紧他的袍角，这下真哭的不能自持，歇斯底里道:“父亲，我分明是被陷害的，你为什么要将我嫁给表哥！你为什么不为我查明真相？若是这样逼着我嫁人，无异于逼着我去死！” 楚常云一把推开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愿意涎着这张老脸为你收拾这烂摊子？事到如今我倒是更愿意你去死！你若是真有骨气，就不该做出今天这样的事。” 陈黎连连磕头，语气惶恐:“姑父，我同锦表妹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法说，再说我早已另有心上人，不能娶她啊……” “另有心上人？”楚常云怒极反笑，“那你方才做的算什么？唱戏么？” 楚念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听到这里，她不动声色的拢了拢鬓角的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倒是一言不发。 楚常云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两个人，眼底寒意森森，片刻之后，咬牙切齿道:“方才看见这一幕的足足有几十人，你们若是不婚娶，是想以后都一直背上奸夫淫妇的称号么？是想让整个楚府和陈府都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么？”顿一顿，他的语气凌厉如寒冰，“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你们不嫁也得嫁，不娶也得娶，这件事绝对由不得你们自己选！” 锦芮踉跄后退，拼命摇头，“父亲，冤枉啊父亲！” 楚常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恨意森然宛如冰刀，恨不得将他们一一剜骨，“明日我会去陈府同你父亲商议，此事就这样决定，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闲言碎语。” 锦芮突然打了个冷颤，她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印象中楚常云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分明是对待弃子的眼神。 她哀声道:“父亲！” 楚常云不再理会她，看向四周，冷冷发声:“马上将锦小姐压下去，看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探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自作自受 锦芮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要知道姨母那人最好面子，如果自己真这样嫁过去，几乎是将两家人的颜面置于地底，自己以后在陈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再加上陈黎如今那六七房姨太太，即便有大夫人做后盾，等待她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还有，自己分明喜欢的是三殿下啊，为什么事到如今要被逼着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突然委屈不已，下意识便是放声哭了出来。 楚常云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陈黎，厉声道:“你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陈黎这才慌忙将眼神从一旁的楚念脸上挪开，立马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模样，楚常云再也不愿意在这个充满耻辱的屋子里待下去，快步走了出去，再也不看跪着的锦芮一眼。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楚念前进一步，叹息一声，神色很是惋惜的样子:“锦妹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即便同表哥再两情相悦，也不该挑今天这个光景，你看看三殿下也在现场，你做出这样的事，叫他看到怎么想我们楚府？叫父亲的颜面往哪里搁？” 锦芮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忍得下去，直起身子，厉声道:“楚念，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残忍对我？” “我残忍对你？”楚念冷冷一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她开口，语意森森，“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事到如今，今天之事到底是我残忍对你，还是你咎由自取？” 锦芮意识到了她语气里的异样，猛地瞪大眼:“你都知道？”她脸色顿时惨白，拼命摇头，似乎不敢置信，“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楚念直直的看着她，“你是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盅汤里放了东西？”她稍稍侧首，语气平静，却透着冷冷的讥讽之意，“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那药方子我闭着眼闻一下就能闻出来，若是你下回再想要这样，不如多放点祛味的姜末。” 锦芮恶狠狠的盯着她，神色狰狞:“果然是你。”她再也控制不住，踉跄起身，想要冲上去厮打楚念，却碍于她身边的腊梅始终不敢近身。 楚念坦荡的回望着她，淡淡一笑，道:“锦妹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自己被下了药，其实我不过是把你准备的那盅汤让你自己喝了下去而已，我不知道你跟陈黎表哥达成了什么协议，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在榻上坦诚相对，但是光这样说起来，我倒是也不算太过分，你觉得呢？” 锦芮气的咬牙，指着楚念的鼻尖，厉声斥道:“楚念！你这个小贱人，看我如今这个下场，你满意了？你开心了？我母亲养育你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楚念嘴角轻撇，定定的看着她，末了似乎想起什么，忽而笑一下，凉凉道:“是啊，大夫人对我的养育之恩，以及锦妹妹你对我的照顾之情，我这辈子可都是铭记于心，一点都不敢忘了。” 这些话听在锦芮耳朵里活像是**裸的挑衅，她再也忍不下去，不管不顾的想冲过来，腊梅稍稍上前一步，将楚念不动声色的挡在自己的后面。 她根本动不了手，只能站在原地兀自厉声道:“小贱人，你别太嚣张了，母亲会站在我这边的，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她定是恨毒了你，早晚有你倒霉的时候！” “是么？”楚念拨弄一下自己耳边的步摇，轻巧巧的笑一下，语气莫名轻快起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想只怕太早，只不过啊，锦妹妹，咱们姐妹一场，说起来，我还要祝贺你今日觅得佳婿，新婚幸福呢。” 说罢，她再也不看对方，只兀自转身离开。 锦芮在背后不住叫嚣，声音异常凄厉，神态癫狂，“楚念，你这样害我，你不得好死！” 身后之人不动声色的捂住了楚念的耳朵，轻声道:“有些话说的难听，你还是不要听好了，免得侮了你的耳朵。” 刚出院门，楚念这才发现李止一直站在那不远处的一株柳树旁，神色平静，遥遥的看向这边，根本就没有离开。 一轮明月挂于天际，月光显得异常皎洁。 那人身披银光，相貌越发显得俊美无双，此时对着楚念微微一笑，似乎想过来说些什么。 腊梅在旁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恰好遮住了对方的身影。 楚念看他一眼。 他倒是面不改色，只淡淡道:“有些东西太碍眼，不如不见。” 楚念也不想跟他争论，“我累了，回去吧。” 她掉头就走，腊梅冷冷瞪一眼不远处的人，随后便是紧紧跟上。 李止看到这一切，步伐最终停住，他的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道:“念儿，你便是这般讨厌我么……” 夜色清明，两人并肩走于花园内。 楚念略一沉吟，率先开了口:“方才之事谢谢你，若不是你出手，还不能做得那般顺利。” 腊梅轻笑一声:“你是说打晕那女人之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楚念抚上额头，叹息一声，“我只察觉到了那盅炖汤里的异常，这才决定原样给她灌下去，还以为只会让她昏睡几个时辰，却没想到她会对我用那下三滥的手段，说起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了。” 腊梅冷笑一下，声音突然有些发冷，“我亲眼看到那陈黎偷偷摸摸的进了那屋子，还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没想到竟是有如此污秽的合作！” 他的语气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没有你及时发现，只怕那盅汤就会被你喝下去了……”顿一顿，他的手指莫名握成了拳，声音连带暗哑不少，“若此事真发生在你身上，我只怕自己会直接杀了那陈黎，这般的主意也打到了你头上，倒真是该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仇恨 楚念难得见他发这么大的火，略笑一下，轻声道:“这么说起来，那陈黎今晚还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了么？” 身侧之人停在原地没有答话，她不经意侧首，这才发现腊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身姿，此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楚念皱了皱眉，“怎么？” 腊梅的面部轮廓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唯独声音越发的低:“我不准他那样对你，我不许任何人那样对你。” 楚念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他没有那样对我啊，不是还没动手就被你拦住了么？” 腊梅的双手握拳，忽而又松开，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愤然道:“想想也不行！他怎么敢觊觎我的人？” 楚念颇觉无奈，这人摆明了是在耍赖，片刻之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夜深露重，你也别太上火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只道:“方才听说大夫人给吓晕了过去，不知道此时醒了没有……” 腊梅瞟她一眼:“你关心她？” “她有什么值得我关心的？”楚念略笑一下，继续朝前走，神色淡淡，“我不过是想着早些回去歇着，若是等到那位醒了，府里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到时候只怕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了。” 天色将明，圆月刚刚落下。 上好的雕花镂金烛台上落满了泪，此时烛火悠悠跳动，大夫人眼皮轻颤，片刻之后悠悠转醒。 林妈妈连忙上前，神色惶恐，“夫人，您醒了？” 大夫人看向她，眼神迷茫，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林妈妈，你不知道，我方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她扶了扶额头，眉头仍旧是蹙着，“你不知道，梦里锦芮那丫头也太不省心了，居然跟陈黎那个纨绔子弟有染，还被老爷当场撞破，真是，如今想想都差点把我吓死……” 她还想再说，林妈妈却已经扑通一声跪下，神色凄然:“夫人！” 大夫人顿时被她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做什么？” 林妈妈抬首，目露惊惶，语调惶恐:“夫人，您方才说的那些，并不是一场梦。” “啪嗒”一声，大夫人手上的指甲硬生生被拗断了一半，但她丝毫不觉得疼痛，挣扎着起身，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妈妈哪里敢有丝毫敷衍，哭丧着脸，“回夫人的话，您看到的那些都不是做梦，如今锦小姐……锦小姐她已是被老爷关押起来了。” 这几乎是锦芮度过的最为漫长的一夜了。 她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整颗心都惴惴不安，烛火昏黄，四周漫天的黑暗仿佛随时都要将自己吞噬，她心如死灰，甚至想过以死明志，尖锐的灯台在手腕处按了许久，却仍旧是没有勇气将它刺上去。 天色将明的时候，她实在熬不下去了，鼓起勇气想出去找自己的母亲，却被侍卫在门口拦住，对方的态度冷冰冰的，“锦小姐，老爷吩咐过的不许您出这个院子半步，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锦芮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双手叉腰，登时气的柳眉倒竖:“你什么低贱身份，居然也敢拦我？” 那侍卫淡淡道:“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锦小姐不要怪罪。” 四周的人看着她，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依稀交杂着昨晚、陈黎等刺耳的词眼。 锦芮意识到了什么，羞愤交加，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捂面，一扭头跑回院内。 晌午的时候，大夫人终于急匆匆来了。 巧儿忙迎了上去，惶然道:“夫人，您可算来了，小姐摔了一屋子东西，如今什么都不肯吃，不眠不休一整天了。” 大夫人瞪她一眼，目光犀利，看的巧儿浑身上下一哆嗦，片刻之后，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巧儿心慌得很，正巴不得如此，行了一礼，迅速离开。 大夫人疾步进了屋子，只见锦芮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她如今像是个被废弃的破布娃娃，头发散落，面色惨白，眼中更是没了一点生气。 她几步走上前，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扇在锦芮脸上，厉声道:“起来！” 锦芮的脸因为这一巴掌迅速红肿起来，但她眼神涣散，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待到缓缓转过头，她看清来人，原本呆滞的脸终于徐徐有了一丝表情，半响后，终于“呵”一声，兀自哭出声来，“母亲！母亲！” 大夫人面色一恸，再也忍不住，只上前抱住她，痛心疾首道:“我的女儿，你看看你如今这般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样子！” 被人这样轻声安慰，昨夜的委屈惊吓顿时尽数涌上心头，锦芮不管不顾的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袖，哭的声嘶力竭:“母亲，你得救救我啊！不要让父亲将我嫁给陈府，这件事我是被冤枉的！都是楚念在害我！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那模样像是频临死亡的幼兽，无比凄然。 大夫人心疼的紧，却也只能佯装镇定，她咬牙道:“你冷静下来，如今这样的模样，只会让仇人在暗处看笑话，此时那个小贱人必定冷笑不已，这样的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锦芮一下子便是愣住，她的眼神呆滞几秒，缓缓回焦，是啊，自己如今这样颓然的模样，若是真让楚念看到必定会异常的开心，她紧紧咬唇，长长的指甲尽数折断在掌心，脸上慢慢浮现出心虚和愤怒，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将自己害得这般的惨！ 她徐徐抬首，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一夜之间好像老了不少，一向精心保养的眼角也出现皱纹，就连鬓角处都染上了些许白霜，锦芮满眼震惊，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母亲竟然也会出现这等疲态，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说到底都怪那个楚念，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原本混沌的眸子中突然便是写满了恨意，原以为此次计谋定是天衣无缝，必能将那个小贱人赶出楚府，谁知道到头来即将被赶走的人却是自己！事到如今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商量 仇恨能够让一个人逐渐冷静。 大夫人见锦芮神色正常几分，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只道:“你如今同我说清楚，昨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陈黎便突然去了你的院子里？” 不提此事倒好，一提锦芮便是恨得牙痒痒，声音变得尖细如刀片，只道:“母亲，我在白天偶然得知那陈黎一直对楚念那个小贱人恋恋不忘，便想着正好能借他的手除去那个小贱人，原本是计划在院子里哄那楚念喝下放了催情散的乳鸽汤，再找个借口安排陈黎同她见面，黑灯瞎火的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让父亲撞破，一怒之下便能赶了她出去，谁知道昨日那计划刚刚进行到一半，我刚刚同林妈妈说完话，突然颈上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已是……”她神色一滞，咬一咬唇，艰难开口，“再醒来便已是成了你们看到的那情景了。” 楚念那张写满冷笑讥讽的脸顿时在眼前浮现，大夫人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再也没法冷静，柳眉气的倒竖，原本写满慈爱的脸色顿时变得怒气十足，厉声道:“你好生糊涂！我原本还说陈黎再荒唐也还略懂些许分寸，怎么突然会惹出这样的丑事，原来竟然还是你主动闹出来的！你哥哥已经搭进去了，我原以为你会吸取教训略微收敛几日，谁知道还会变本加厉！” 锦芮生怕大夫人就此放弃自己，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忙唤一句:“母亲……” 她再也不敢有丝毫反驳的语气，只扑通一声跪下，哀声连连，“就算是女儿做错了，但是我也只是因为昨日白天发生了芙蓉糕的事，心里实在气不过，这才想立即将楚念赶出去啊。” 大夫人神色焦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语气几乎气急败坏:“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那贱人的心眼多得很，你自以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又如何？人家搞不好早就知晓了你的计划，正在暗处等着你自己自投罗网！亏你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她这分明是将你的计划实施在你自己身上，你原本是想算计别人，却活活被别人算计！” 锦芮紧紧咬唇，双手攒的死紧，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她并不是傻子，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只不过如今再说这些早已没有意义，楚常云摆明了非要将她嫁给那陈黎，这简直就是逼她去死。 想到这里，她深深跪拜，满目凄然道:“母亲，女儿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若是你能帮我解决此事，我以后再也不任性胡来了，什么都听您的。” 大夫人猛地停住来回走动的步子，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有些发冷:“你想嫁给那陈黎么？” 锦芮心中一凉，立即拼命摇头，哑声道:“若是母亲也要将女儿嫁给那人，不如如今直接杀了我，也算是让我得到了解脱。” 大夫人面色一沉，连带语气都阴冷了几分:“你这是在用死威胁我么？” 锦芮深深跪拜，泪流满脸，只凄然道:“母亲，您好生想想，女儿嫁给那人之后有半分活路么？且不说别的，就是陈府那好几房的姨太太就够女儿气死好几回了，再加上姨夫性格那般难以相处，女儿一旦嫁过去，下半辈子几乎就全毁了啊！” 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现如今倒是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我说过那么多次，叫你忍耐一段时间，你怎么偏生就是不肯听呢？”她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惧怕之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到如今，再责怪你又有什么意义，你父亲说得对，是我从前太娇惯你了，这才让你养成了这般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性子。” “母亲！”锦芮敛了眸子，嘴角浮现一丝落寞又愤恨的笑意，“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但我真不甘心！那个小贱人为什么回回都能侥幸逃脱！我如今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大夫人摇了摇头，手徐徐抚上锦芮的脸颊，动作轻柔，神色很是怜悯的样子:“傻孩子，你到底还是太不会忍耐了，不说别的，先看看你如今这般狰狞可怖的模样，你父亲若是看到这些，此事倒是真的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了。” 锦芮意识到了转机，猛地抬头，语带急切:“母亲的意思是？” 大夫人的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楚陈两府的联姻决定既然是你父亲下的，就算是要改，也该他自己亲自开口才算数。” 锦芮心中一沉，忙道:“但是父亲之前斩钉截铁的说此事板上钉钉，再无半分更改的可能。” 大夫人站起身，遥遥看向窗外，凉凉一笑，“是么？那时候你父亲正在气头上，说的自然是气话，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你是他的女儿，他终究不会那般狠心的。” 锦芮意识到了什么，忙追问道:“听母亲的语气已是有了主意，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怎么做？”大夫人阴测测笑一下，为锦芮正了正早已歪在一旁的发髻，轻声道，“乖女儿，我以前是怎么告诉你的？你父亲虽然看着脾气强硬，但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若是百般可怜，我再以沈氏一族的势力介入，他必定会重新考虑此事，但你更需要记住一点……” 她轻柔拍了拍锦芮的手背，声音越发的低，“即便你以后的心中再恨，面上也不能表露分毫！越是恨一个人，面对她的时候脸上就要笑得越甜！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人注定是赢不了的！” 锦芮显然听懂了她的话，神色顿时犹豫几分，“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去讨好楚念那个小贱人？”她咬了咬唇，眼神闪烁，“我怕我做不到，我那般恨她，又怎么同她和颜悦色的说话……” “必须得做到！”大夫人定定看着她，神色异常肃然，“沈氏一族的势力虽然是你父亲不得不考虑的因素，但是家庭和睦也是你父亲想要看到的，你若是再三跟楚念过不去，你父亲对你失望透顶之后，此事只怕真的会变得无力回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吵架 大夫人说的声色俱厉，锦芮到底是怕她母亲的，神色顿时瑟缩一下，咬唇点了点头，“我都听母亲你的。” 大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不少，“锦儿，你放心，不过是暂时委屈你一阵，此事母亲一定会记在心里，不久就会连本带利在那贱人身上讨回来！” 锦芮忙不迭点头，眉头终于舒缓些，“母亲，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大夫人安抚完锦芮，急匆匆派人传了个口信给自己的父亲，刚一回到屋子里，就看见自己的姐姐沈芸怒气冲冲的在屋子里等她。 大夫人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脸色愣了一下，忙走了上去:“姐姐。” 沈芸猛地转过身，眉头一皱，语气冷意入骨:“别叫我姐姐！我可担当不起你这个亲热的称号！” 大夫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一僵，语气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咱们两姐妹好歹算是一起长大，血浓于水，姐姐如今何出此言呢？” “何出此言？”沈芸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脸色铁青，嘴角的冷笑无声无息蔓延出来，令人毛骨悚然，“这话你还有脸来问我？还不都是你家女儿做的好事！学什么不好学那些阴谋诡计，偏生害人害己，楚宰相送了帖子去陈府，我家老爷听说了昨晚之事，立即发了雷霆之怒，一气之下将陈黎重重打了二十大板，现如今我那可怜的孩子还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以我儿子的性格怎么会做出那般糊涂的事！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锦芮的怂恿，到头来却要我儿子在那里受罪，你该要给我个解释！” 大夫人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无奈这件事算是自己错在先，咬牙忍了半响，只讪讪道:“姐姐，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锦儿也是一时冲动了些，但她如今已是知道错了，小孩子到底不懂事，你要怪就怪我教女无方吧。” 沈芸冷笑一声，眼神越发犀利:“什么教女无方？说来说去，锦芮到底安得什么心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呢，左右不过是你女儿同那楚念两姐妹间的交恶，偏生要把我那儿子拉扯进来，说是要帮他，实际上却是在害他，你家楚老爷昨晚还白白扇了陈黎一个耳光，那么多眼睛看着，叫他的面子以后往哪儿搁？” 此事到底是自己错在先，大夫人忍气吞声，指甲都蜷缩在掌心，耐着性子道着歉，“姐姐，是锦芮糊涂了，我代她向你道歉，还请你看在她叫你一声姨妈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 沈芸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几乎快要冒出火来，语气越发的尖刻:“这是什么话？发生这样大的事，如今一句道歉就可轻飘飘的带过？她是我侄女不错，但陈黎可是我的宝贝儿子！这一回我们陈府的面子都尽数丢光了，以后哪里还有好的女儿愿意嫁过来？” 大夫人脸色一沉，指甲在手心握了握，语气已是带了不满之意:“姐姐，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整件事我家锦芮也是受害人，出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事到如今重要的是怎么去解决它，而不是一味在这里互相责怪。” “怎么解决？”沈芸拨弄一下耳垂旁的玉坠，轻笑一声，语气里略带了鄙夷之意，“我看在锦芮叫我一声姨妈的份上，也是真的心疼她，此事表面上看是我家陈黎不对，所以若是要我们陈府赔点银钱，那咱们倒是可以继续好商好量的谈，但有一点我们绝不会让步……”她顿一顿，直直注视着大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们陈府以后的当家主母绝对会是一位家世清白贤明淑德的好姑娘，绝不会是一位声名狼藉心思复杂的官家女子。” 大夫人听到这里，一口气再也憋不住，蹭的站起身，脸上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你说谁声名狼藉？”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何必自欺欺人？”沈芸倒是格外直白，冷笑一声，“我的好妹妹，整个京城谁不晓得你家那位锦芮小姐之前的光荣事迹，声名狼藉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倒是一点也没错，如今事情闹大了，想了个法子来设计我们陈府来接盘，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有我在一天，她就别想嫁进来！” 大夫人瞪大眼，表情既惊且怒:“她是你侄女！你怎么能如此说她？”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她？”沈芸不动声色的冷笑，“她是我侄女又如何？她若是真将我当做姨妈，又何曾会这样陷害我儿子？将他的颜面丢尽？让他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平缓了些，“总之，这笔账我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若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不要让她嫁过来了。” 大夫人的肩膀颤了颤，怒火似乎无法抑制，一张脸气的通红，片刻之后方咬牙切齿道:“我敬你是我姐姐，不同你吵架，不然你这般胡说八道，早就被下人乱棍赶出去了。” 沈芸冷冷白了她一眼，“这样也好，我不用你赶，也正好要走了。” 她朝外走了几步，又停住，半侧首，道:“我方才说的都是认真的，无论楚宰相多么坚持，我们陈府也永远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若是聪明，给她找个庵堂，了此余生，也算是求仁得仁。” 说罢，她再也不多看大夫人一眼，拂袖离开。 大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许是气的紧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腿上一软，瞬间跌倒在地，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胸膛剧烈起伏，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林妈妈没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忙上前扶住她，惶然道:“夫人！” 大夫人揪着自己胸口，神色失魂落魄的紧，半响才挤出一句:“老天爷！我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谣言 锦芮一共在她院子里关了三天。 第四天晌午的时候，楚常云终于发了话，将她从屋子里放了出来。 绿启进来的时候，楚念正在屋子里不疾不徐的喝茶。 她走过来，满脸迟疑，欲言又止。 楚念瞬间猜到原委，茶盏放置于桌面上，神色淡淡的，只道:“人放出来了么？” 绿启点了点头，“晌午来传的话，说是锦小姐知道错了，老爷于心不忍，到底将她放了出来。” “于心不忍？”楚念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父亲这个借口倒是找的巧妙。” 绿启咬了咬唇，“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没想到老爷还会将她放出来。” 楚念淡淡一笑，道:“怎么能不放出来呢？即便犯了天大的错误，只要有大夫人在背后护着，她便依旧有翻身的机会。” 旁边的阿真听到这里，面露担忧之色，“若是锦小姐记恨上这件事，奴婢怕她一旦出来，紧接着就会报复小姐啊……” “记恨？”楚念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嘴角轻弯，不动声色的笑一下，“她要记恨的多了去了，岂止是这一件事，至于报复，且随她去，我既然对付的了她一回，就自然也能收拾的了她第二回……”她的手指一下下在桌面轻叩，神色若有所思，“再说了，即便如今父亲放了她出来又怎么样？还真以为自己能做回以前那个千金小姐么？这件事当时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即便大夫人如今想要息事宁人，也要看看别人答不答应了。” 绿启皱了皱眉，神色似懂非懂:“听小姐的意思是？” “她想就这般蒙混过去，我偏不会叫她如愿的，”楚念定定看她一眼，笑意越发深不可测，“绿启，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让大家忘记这件事。” 世间传得最快的消息是什么呢？应该是流言蜚语。 “楚二姐，厚着脸皮不知羞，人前脱衣耍风流，陈世子，涎着嘴脸怯如鸡，背着破锅瞎晃悠。” 楚府的二小姐同自己的表哥私通被人撞破，不到短短半天，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都传起了这样的一句顺口溜，百姓们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来二去谁都会哼个几句，甚至最后都传到了楚念的耳朵里。 彼时她正在去大夫人院子里请安的路上，闻言笑一下，看了旁边那人一眼，别有深意道:“这顺口溜的韵脚倒是颇有讲究，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腊梅面不改色道:“我不过是找了几个小乞丐，给了他们一点钱，让他们没事唱上几句，也没曾想到会传的这么快。” 楚念扶一扶额，叹息道:“这事儿闹成这样，只怕连父亲都没想到，说起来，今儿他要是想追究一二，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阿真不以为意，“即便老爷要追究起来，难不成这谣言也能怪到小姐身上？” 楚念淡淡笑一下，“就怕有心人。” “不会的，”腊梅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神色异常镇定，只轻声道:“我早已安排妥当了。” 大夫人院里大门半掩。 阿真上去轻叩几下，有人在里面问:“是谁来了？” 阿真答道:“是念小姐，来给夫人请安。” 片刻之后有人过来开门。 楚念微微点头，颔首道:“多谢林妈妈。” 林妈妈抬头看她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物，表情立即瑟缩一下，只道:“小姐快进去吧，夫人在等着了。” 楚念不以为意，敛起裙角，举步走了进去。 待到看清屋里，她这才发现原来不止有大夫人一个人在场，就连楚常云和锦芮也在。 锦芮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抬头见了来人是她，表情顿时变得委屈不已。 楚念只做什么不知道，镇定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父亲母亲。” 大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反应，倒是楚常云定定凝视她半响，叹一口气，“起来吧。” 又看向旁侧，“念儿，你先坐下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楚念双眸清明，态度没有丝毫慌乱，倒是分外大方，“是。” 随后便自顾自在旁侧坐下，敛眸垂眉的看向地方，一言不发。 四周一阵沉默。 楚常云的眉头蹙的很紧，他看了看楚念，又看了看一旁的大夫人，看表情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内心犹豫不已，说起来眼前这个不过是自己的女儿，她素来养在深闺，难不成真跟大夫人说的有那般缜密可怕的心思么？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这几乎比官场斗争还要可怕的多。 大夫人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动声色的对锦芮使了个眼色。 锦芮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虽不情愿，却也上前一步，眼中浮现出几许水光，可怜兮兮道:“念姐姐，之前是我不懂事，那些种种事，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同我计较。” 楚念看了她一眼，神色略带几分惊讶，“妹妹这是说哪里话？”顿一顿，笑一下，继续道，“你何曾对不起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锦芮倒是愣了愣，片刻之后换了一副更委屈的语气，“若是我真的没有得罪过姐姐，那为何姐姐要那般害我呢？如今整个京城里各种传闻纷纷，都说，都说……” 她咬了咬唇，到底没好意思往下说。 “哦？”楚念偏着头看她，模样变得十分好奇，“是说什么呢？” 锦芮微微垂首，手不动声色的在身旁握紧，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大夫人轻咳一声，语气严肃了几分:“念儿，你妹妹之前做过一些错事，但到底是家事，拿出去大肆宣扬，这样对我们楚府没有任何好处，对你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楚念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分外真挚:“这些我自然是知道，我是楚府内的一份子，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为何如今要说这些呢？” 装蒜倒是格外拿手好戏，大夫人冷哼一声，眼中散出恶毒的光芒:“既然如此，你为何偏偏要编出那几句顺口溜，还要指挥人大街小巷去传唱？你这样叫你的父亲如何在群官面前抬头？” 楚常云蹭的站起身，表情瞬间阴沉，“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谣言 大夫人语气一滞，到底没敢说下去。 楚常云转向楚念，语气冷了几分:“念儿，关于最近外面传唱的那首顺口溜，你是否知情？” 楚念看他一眼，眉峰挑了挑，语气倒是格外冷静:“父亲，我平日来足不出户，也是今日听到下人提到，这才知道的。” 楚常云皱了皱眉，语气十分狐疑:“不是你传出去的？” 楚念瞪大眼，表情十分诧异:“父亲，这话从何说起？锦儿是我妹妹，就算之前我同她有过什么过节，到底是我们的家事，我又岂会如此不懂事，肆意在外大肆宣扬？” 旁边的锦芮“哇”的一声，自顾自的哭了出来。 楚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到这个，我倒是觉得，那天在场那么多人都看着，防人之口胜于防川，谁都有可能往外传，父亲若是真要追究，不如将他们都找来一一盘问，必定会有一个结果。” 这件事说来容易，若是真做起来，只怕又会旧事重提一次。 楚常云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这……” 锦芮徐徐抬头，神色泫然若泣:“父亲，此事事关女儿名誉，还请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楚常云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到底是自己女儿，难不成真能做到置之不理不成？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冷声道:“先将那天的侍卫都找过来，一一盘问。” 锦芮这才止住哭声，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楚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侍卫素日来都养在府里，不多时便都传唤到场。 管家上前一步，“禀老爷，除了昨晚请假回家的李长，其他人都已经尽数在这里了。” 楚常云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眼神宛如薄刃，似乎要将在场的人心思都看透，表情不怒而威:“你们可听过最近外界传的最凶的那首顺口溜？”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实楚老爷问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问题确实很难回答，说听过也不好，没听过也不行。 最终还是一个小侍卫怯怯开口:“回老爷的话，小的有个妹妹在厨房帮厨，偶尔出门去采买，我曾听她提过一二。” 楚常云轻咳一声，阴测测道:“你们自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如今在场的这些人，都是知道那天那件事的，可曾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私自透漏主家**，这个罪名可是大了，在场之人皆是白了脸色，纷纷摇头，“不曾提及。” 大夫人上前一步，冷笑道:“真的都不曾提及？那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她若有若无的看一眼楚念，眼中涌起恶毒之意，“莫不是有鬼神作怪不成？” 楚念倒是不闪不避，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神色无比坦荡。 就在这时，一个个头矮矮的侍卫突然从队伍的末尾冲了出来，扑通一声在楚常云前面跪下，嘶声道:“老爷，奴才有罪啊！” 他连连叩首，不多时额头便是鲜血淋漓。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楚常云吓了一大跳，勃然大怒，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个奴才如今这是疯了不成？” 那人浑身不断发抖:“老爷夫人，奴才对不起你们啊。” 大夫人神色大变，冷冷看一眼楚念，语气阴森如冰刃，嘴角的肌肉更是诡异的颤抖:“你做了什么？说出来老爷还能饶你一命，若是敢隐瞒半分，小心小命不保！” 那人偷偷看一眼楚念，大声道:“奴才是受人收买，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此事，但思来想去，此事实在有愧于自己的良心，楚家对我恩重如山，奴才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大恶人啊！” 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浮现出一种震惊的神色，听这人的语气，似乎背后还有人在主使一切。 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震，厉声道:“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那人惊惶摇头，“奴才只是受人指使，并不是故意为之的啊。” 楚念淡淡看他一眼，道:“这位大哥，话应该要好生说完，你这样没头没尾的，没有人能够听懂。” 那人猛地抬头，看她一眼，神色咬牙切齿，表情更是既惊且怒，阿真心中一抖，心中有了一些古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 果然，那人直了直脖子，冷笑一声，大声道:“念小姐，你如今是心虚了么？俗话说得好，敢做就要敢当，你让奴才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后果，奴才不应该听信你的话，拿了你的钱去祸害别人，如今奴才就是被老爷扫地出门，也不能让你的诡计得逞！” 绿启白了脸色，匆忙上前，“你这般污蔑我家小姐，是疯了不成？” 对方冷冷一笑，“我既然敢站出来，便不怕承担后果。” 楚念神色倒是不见一丝慌乱，她定定的看着对方，冷声道:“听你的意思是，是我让你去传播那些顺口溜的？” “你好不容易设计将锦小姐扳倒，自然要顺势踩上一脚，恨不得她永世不得超生！”顿一顿，对方恶狠狠的看着她，语气痛心疾首，“但她终究是你妹妹啊，血浓于水！你怎么能这样赶尽杀绝！” 在场的人都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侍卫，就连楚常云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夫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重重磕头，“回夫人的话！千真万确！奴才床底下还有三百两银子，便是念小姐赠予奴才的，这等昧着良心的钱奴才不敢随便乱动，因此还在那里，这便是证据！” 大夫人猛地回头，脸色铁青:“楚念，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念没有回话，反倒是看了楚常云一眼，淡淡道:“父亲，事到如今你是如何想的？” 楚常云定定看着她，神色变得异常复杂，半响，只叹一口气:“念儿，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楚念摇了摇头，“若我说不是，父亲您信吗？” 楚常云刚要回答，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陷阱 锦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猛地起身，表情伤心欲绝，只凄声道:“念姐姐，我原以为我们姐妹情深，却没想到你竟然私底下如此恨我，正好如今我也没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了，既然你这般容不下我，那我如今便如了你的愿，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完，她朝离最近的那根柱子，猛地一头撞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柱子旁边的侍卫到底眼疾手快，在最后一刻迅速拦住她，虽然锦芮撞在柱子上，但刚刚只碰破一点皮，随后便晕了过去。 四周静谧一秒。 “我苦命的女儿啊！”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面色发白，尖叫一声，捂着胸口，眼看就要晕了过去，幸而被身边的人扶住。 楚常云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大步走了过去:“锦儿！” 四周顿时乱成一团，楚念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原本略带笑意的神色隐去，此时变得面无表情。 她这个妹妹如今终于算是聪明了点，这一下还真是撞得恰到好处，既让自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受害者，又将她这个姐姐成功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真可谓是心思细腻一箭双雕。 肩头被人轻轻按了按，楚念稍稍侧首，身后的腊梅给了她一个你安心的眼神，她云淡风轻笑一下，有什么不安心的呢？左右不过被赶出府去，她们总不至于要自己的命吧！ 只见大夫人神色慌张，疾步走过去查看锦芮的伤口，末了大声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楚念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淡淡道:“母亲，我就在这里，不如让我来。” “让你来？”大夫人恶狠狠的看她一眼，神色气愤，语气越发恶毒，“我难道还嫌锦儿死的不够快吗？” 楚常云意识到了她的语气，眉头一皱，“夫人！事情还未查明！休得胡言！” 他转向楚念，表情犹豫一刹，最终还是开口:“念儿，你来看看。” 楚念点了点头，只做一切不知，走过去仔细查看锦芮额头上那道伤口，片刻之后眉头松开，只道:“只是一时昏了过去，性命并没有什么大碍。” 大夫人却丝毫不想放过她，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咄咄逼人，“怎么？锦儿没事你便失望了？你就那么见不得她过得好？好不容易事情消停了些，你偏生还要编造那些有的没的，往她身上泼污水！” 楚常云微微皱了眉头，到底没有说话。 楚念看她一眼，语气已经冷了几分:“母亲，难道仅凭一个侍卫的话，就能断定此事确实是我做的吗？” 话音刚落，林妈妈从屋外疾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叠白花花的银两:“夫人，这是方才在那人的床底下发现的，整整三百两，同那人说的分毫不差。” 大夫人猛地看向楚念，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又看向楚常云，表情几乎是心神俱碎，只泣道:“老爷，你方才也看到了，锦儿都以死明志了，可见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儿，也是你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冤枉，难道还能够坐视不理吗？我在楚府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女儿被人这样欺负，我今后还要如何在楚府管事当家？还望老爷如今彻查此事，不要放过幕后那个主使人，替我们的女儿洗刷委屈啊！” 楚常云眉头紧蹙，看了楚念一眼，半响没说话。 楚念神色倒是不见一丝慌乱，不仅如此，她稍稍侧首，仔细打量了一下锦芮的额头，淡淡道:“在我看来，妹妹虽然性命无忧，但这额头上的伤口，今后倒是很有可能留下疤痕的。” 此言一出，大夫人登时便是哭了出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到底是谁害得你受这般大的委屈啊！” 楚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演戏，连冷笑都不愿给予了。 楚常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只转向方才那个出声举报的侍卫，厉声道:“方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那人估计没想到事情会闹这般大，伏在地上，浑身上下不住颤抖，“回老爷的话……奴才……奴才……” 他惶恐抬头，瞟一眼楚念，“大小姐，做缺德事太昧着良心了，奴才要对不住你了！” 说完，他迅速低下头去，大声道:“奴才所言非虚，都是念小姐指使奴才做的！是她教会了奴才那几句顺口溜，让奴才说给更多的人知晓。” 楚常云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派胡言！念儿素来心怀宽容，岂是你口中的那种阴险卑鄙的小人？” 那人仰起头，言之凿凿道:“老爷，念小姐说锦小姐曾经得罪过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就委托奴才找几个无赖地痞将那件丑闻宣扬出去，好让锦小姐生不如死，奴才当时家里缺钱用，一时见钱眼开就答应了……”他连连叩首，哀声道，“如今奴才已是知错了，还望老爷不要责难奴才啊！” 楚念冷冷的看着那个侍卫，心中冷笑不已，原来大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借着之前那顺口溜的幌子拉自己彻底下水，这样的话，楚常云便会觉得自己心思恶毒，进而会想到锦芮那事另有隐情，再不济也能心生几分不忍。 大夫人咬牙切齿道:“楚念，我素日来待你不薄，整个楚府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恶毒！传唱那些污言秽语，让你父亲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让你妹妹在府里自裁于众人面前！你好狠的心！” 楚念冷冷看她一眼，“母亲，就因为这个侍卫的话，你便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么？” 大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道:“人证物证都在，你还要狡辩？来人，将念小姐拉下去，等候老爷发落！” “谁敢？”楚念怒视四周，面色冷然，片刻之后转向楚常云，“父亲，母亲方才说要彻查到底，这点我也赞成，但若是说到人证物证，我也有证人证物，还请父亲允许我呈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证人 大夫人自以为此次必定天衣无缝，哪里想到楚念也留有后招，脸色顿时变了变，“人证物证？你什么意思？” 楚念看了她一眼，语气冷静:“母亲方才不是说要彻查到底的么？那自然也要听听我这边的证据。” 楚常云刚吩咐完将锦芮扶了下去好生休息，听到这里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掂量着什么，半响，只道:“念儿，你说的人证是谁？” 楚念心中冷笑，她知道楚常云这句话的意思，怕自己把事情闹太大最后难以收场，但他到底没有想过，有些事一味地逃避忍让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反倒是会让对方变本加厉，整件事里主动挑事的一方并不是自己，既然对方执意要彻查，那自己只能奉陪到底。 半响，楚念轻声道:“我找到了传顺口溜的乞丐，有些事他比我们都清楚，父亲只要传进来，一问便知。” 楚常云的神色犹豫下。 楚念看向方才举报的那人，冷笑一声，大声道:“你倒也算是忠心耿耿，现如今我的证人要进来了，你敢发誓说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让你去传那首顺口溜，是我花钱买通了你！这些话你能够保证真实吗？” 那人的神色略带不自然，片刻之后直起身子，“是！奴才所言非虚，若有半句虚假，愿意由老爷发落！” 楚念上前一步，语气凌厉:“我再多问你一句，三百两对你来说算是一笔很大数目的钱财，你既然已经收下，为何事到临头又要反悔？” 那人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很快回答:“奴才之前是因为缺钱才收下那三百两，但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奴才整日寝食难安，这才意识到做人不应该有愧于良心，烫手的钱财是收不得的！奴才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若是奴才如今不站出来任由自己错下去，那以后奴才再也无颜见他们了！” 楚念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收钱的时候毫不手软，事后倒是幡然醒悟！这话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牙齿！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想清楚再回答，之前那些阴险狡诈小人的教训你想必也看在眼底，希望不要重蹈覆辙！” 那人浑身抖了一下，猛地就想起紫苑那个丫头的下场来，一下子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人眼见形势不对，立即站了出来，厉声道:“楚念，事到如今你不仅不思悔改，还想吓唬无辜的人！我和老爷都在这里你就能做到如此跋扈，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传出去我们楚府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了！如今想起来，锦儿和黎儿的事也颇有蹊跷，指不定也是你从中作梗，是我一开始对你太仁慈，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你还不赶紧给我跪下认错！” 楚念看她一眼，淡淡一笑:“母亲这般急做什么呢？我不过是帮这个人认清事实，让他仔细回忆一番，免得说错了话，惹来了误会！” 大夫人既惊且怒，愤愤道:“他岂会说错话？分明是你自己死不悔改，妄图蒙混过关罢了！事到如今我也容不得你了，只怕要家法伺候！”她转向旁侧，厉声道:“来人啊，将大小姐给我拿下。” 林妈妈之前犯了错，此时一心想着将功赎罪，听到这里立刻大步上前，凶神恶煞道:“大小姐，得罪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楚念，手刚伸到半路，旁边有人来拦，只见她动作一滞，接下来便是“咔擦”一声，剧痛便迅速从那只胳膊处传来。 “啊！”林妈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下意识惨叫一声，定睛去看，只见自己那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软绵绵的垂下，看上去竟然是断了，而楚念的那个名叫腊梅的丫鬟就站在她前方，此时正目光阴冷的盯着她，眸中有隐隐的怒火，似乎想要将她撕得粉碎。 这摆明了刚才是她动的手。 林妈妈疼的嘴唇发白，几乎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忙看向上方，凄然道:“夫人！这……” “反了反了！”大夫人哪里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楚念就够了，如今又出来一个疯丫鬟，她一拍桌子，表情顿时气急败坏，“林妈妈是我的人！楚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 楚念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凉凉道:“母亲，腊梅是我的丫鬟，自然只会想到保护我，事出突然，她见林妈妈来者不善，自然是激动了些，下手便没了个轻重，这也怪不得她。” 大夫人被她的语气气的简直要背过气去，怒道:“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以为光凭借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丫鬟就能保护得了你？痴心妄想！这偌大的楚府岂能由得你这个小贱人做主了？”她看向四周的侍卫，厉声吩咐道:“你们给我收押这个丫头！等候发落！” 一个是小姐，一个是夫人，两方都不能得罪，侍卫们面面相觑，动作踟蹰不前。 大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怎么？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么？这个家里到底是谁在做主？” 楚念拨弄一下耳边的流苏，神色带了几分嘲弄，“母亲，这好歹算是家事，你也不必为难他们，你不就是想知道那顺口溜的真相么？叫了我的证人进来，一问便知，若真是我所为，那我自会认错悔过，不敢多说一句。”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众目睽睽之下楚常云到底不能多做阻拦了，只得道:“你让他进来吧。” 楚念心中冷冷一笑，只扬声对了外面道:“传那人进来。” 有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一个衣衫整洁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只见他身姿倜傥，神色潇洒，浑身上下半点乞丐的影子都无。 大夫人冷笑一声，眼中尽数嘲弄，“楚念，这便是你所说的乞丐？” 楚念没有答话，她看出了楚常云眼中的疑惑，笑一下，道:“父亲可别以貌取人，这是乞丐帮派的总管事，京城的东区都归他管辖。” 话音刚落，那人上前对着楚常云行了一礼，恭敬道:“草民见过宰相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反转 楚常云沉吟一下，只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笑一下，道:“回宰相大人的话，草民姓刘，单字一个斗。” 楚常云点了点头，道:“刘斗，你如今站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刘斗微笑道:“宰相大人在查的那句顺口溜，是从我的管辖范围传出来的，大小姐将我找了来，便是想让我将事实告诉大人。” 楚常云看一眼楚念，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心惊，莫非楚念早就知道今日会有这一事的发生？不然这刘斗怎么来的偏生这么巧？ 楚念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我并不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前段时间听到那顺口溜后便心生担忧，原本便打算今日让刘斗过来的。” 这样的解释虽然牵强了些，但听上去也毫无破绽。 楚常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自己未免也太过紧张，想来不过是凑巧，楚念即便再聪明也不能算计到如此精准。 想到这里，他看向下方之人，神色稍稍自然了些，正色道:“刘斗，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刘斗答道:“回大人话，旁的我也说不了什么，不过据我所管辖的小乞丐说，这首顺口溜是中年妇人教会他，并许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唱，务必让越多的人知道方好。” 楚常云皱了皱眉:“中年妇人？” 这样的线索未免太过虚浮，单纯凭这四个字，只怕什么线索都拿不到。 想到这些，他继续道:“那他可记得那妇人的长相？” 刘斗摇了摇头，“当时天色偏黑，再加上那妇人以纱绢蒙面，倒是也没多在意。” 楚常云的脸上顿时浮现失望之色，只见刘斗顿了顿，补充道:“但是当时那妇人离开的动作太急，在路边横出来的石块上刮破了衣衫。”他拿出一小截布条，“想来应该会有人认得的。” 那是一截深蓝色的布料，断面粗糙，看来确实是被砾石刮破。 楚常云上前几步，拿起来看了一眼，猛地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似乎在隐约回忆着什么。 楚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林妈妈，嘴角噙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提醒道:“父亲，这布料的颜色，瞧着倒是跟林妈妈身上的那件衣衫差不多的……” 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回头朝那林妈妈看过去，脸色猛地一沉。 楚念缓步上前，眯了眯眼，凉凉道:“我瞧着林妈妈袖口那里，确实像是破了之后修补过的样式，若不是不小心被那砾石刮破，又是为什么破的呢？”顿一顿，她挑了挑眉，又啧一声，“我瞧着这衣衫破的地方形状倒是跟这拾得的布条形状一样的，若去的那人不是林妈妈你，那也真是太凑巧了。” 楚常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转瞬已是沉下脸色，将那布条朝林妈妈那一丢，劈头盖脸骂道:“到头来竟然是你这个老刁奴在搬弄是非，还妄想冤枉大小姐，真可谓是罪大恶极！” 林妈妈脸色惨白，腿上一软当即跪下，额上的冷汗如雨下，不住叩首道:“这人是在胡言乱语，老爷明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啊！” “冤枉？”楚常云不住冷笑，“你往日里便嚣张跋扈，我看在你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倒是从未跟你计较，如今倒是越发得寸进尺！” 他看向旁侧，厉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老刁奴拉下去！这回我要亲自审问！” 若是真将林妈妈拉了下去那还了得！大夫人顿时急白了脸色，忙道:“老爷！林妈妈好歹算是跟在我身边多年，岂可凭借小小一段布条就定了她的罪？” 楚念轻声笑一下，意味深长道:“母亲若是觉得区区布条不够，还有荷包呢。” 她朝旁侧看一眼，那刘斗会意，立即呈上一个小小的荷包，“回宰相大人，这便是那日那妇人用来装钱的荷包，草民觉得样式颇为独特，因此便留着了。” 那是一个淡云色锦绣花式荷包，成色尚新，显然是使用者费了心思绣的。 大夫人的手指紧紧攒在掌心，抿唇不语，唯独脸色越发白了下去。 林妈妈愣的更为彻底，随后大叫一声:“不，这不可能！” 楚念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叫绣娘过来，比对比对针脚，便自然知道是谁的手艺了。”她看了大夫人一眼，“之前紫苑便是这样查出来的，母亲应该没忘记吧，不过林妈妈呆在母亲身边多年，她的手艺想必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或许也不必特意叫绣娘过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母亲觉得我说的对么？” 她说的轻巧，大夫人的脸色却偏生愤恨交加，猛地回过头。 “啪……” 一个巴掌挥上林妈妈的脸，大夫人的语气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怒意，“贱奴才，我平日里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林妈妈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强忍着手断的痛楚，平白又挨了一巴掌，显然有些懵了，只捂着脸颊，满脸惊惶:“夫人！” “别叫我夫人！”大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林妈妈，你如今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楚念显然没打算给对方太长的时间反应，只冷冷道:“林妈妈，如今算是真正的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对方迟迟抿唇不语，楚念放缓了语气，幽幽道:“若是你说此事仅仅是你一人所为，我倒是不肯信的，若是你肯将幕后那人说出来，只怕还能饶过你一回。” 大夫人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楚念，忽而笑一声，“念儿这话说的，竟像是别有深意，我听来倒是费解的很。” 楚念淡淡开口:“倒是也没什么好费解的，我不过多问几句罢了，想来这种顺口溜并不是一个老妈子能够随便想出来的。” 楚常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冷如刀刃，划过在座之人的脸颊，所到之处，不由人人低头。 他森然道:“林妈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冷笑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林妈妈，机会可只有一次，要与不要，全在于你自己。” 林妈妈浑身抖了一下，惶然开口:“奴婢……奴婢……” 她隐约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旁侧的大夫人不动声色轻咳了一声。 她的话头立即止住，一张老脸逐渐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 “是奴婢做的，我之前被念小姐在人前扇了一巴掌，自己一直不甘心，心中恨毒了念小姐这才做出这样的事，跟旁人没有关系！” 她“砰砰”叩首，直到额头鲜血淋漓，口中不住喊道:“奴婢不敢撒谎，从来没有人指使奴婢，全部都是奴婢一人做的！是奴婢一时糊涂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大夫人定定的看着她，不住摇头，轻声道:“林妈妈，你可太让我失望了。” 林妈妈惊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拼命摇头，呛然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楚念指着地上跪着的林妈妈，目光冷厉，“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 林妈妈吓得一抖，慌忙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她的神情里有一种频临癫狂的疯魔，那一声声几乎算得上是哀嚎，使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行将崩溃的诡异。 大夫人的眉心突然一跳，她看向上方，放缓了声线，徐徐道:“老爷，我知道林妈妈此次做错了事，她是我身边的人，说起来此事我也脱不了关系，更是没有立场指点什么，但林妈妈好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在楚府劳作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此次真的追究到底，只怕别人会指责我们楚府不念旧情，不如借此机会让她告老还乡吧，也算是向外界彰显楚府的宽宏大量。” 楚常云瞟一眼楚念，神色迟疑一下，“夫人。” 楚念轻轻吁出一口气，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既然如今事实已是查明，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管不了，父亲想如何责罚都可按照家规来办，母亲若是想要偏袒我也无权过问，只不过方才怀疑到我身上的时候，母亲一直说要从严处置，如今换到自己身边人，便想要徇私遮掩，这样的处理结果未免难以服众……” 话音未落，她将手旁的瓷杯盏狠狠一掷，只听“哎哟”一声，林妈妈护住自己的额头惊呼起来，她的指缝间流出几缕血痕，覆盖在她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倒是颇有几分诡异。 楚念再不看她，稍稍躬身，冷然道:“女儿累了，还请父亲允许我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再搭理任何人，自顾自退身出来。 快要走到院门口，只听身后的腊梅淡淡开口，“方才倒真是便宜了那老刁奴，你若是觉得仍旧不解恨，我日后再找机会报复她几回。” 楚念语气平静:“我并未因此而生气。” 腊梅道:“我不过看你神色郁郁……”顿一顿，语气略带了惋惜，“我方才应该卸了她的胳膊的，她居然敢动你一分一毫。” “说到底她不过也是替人做事，只要背后那个人仍在，便是责罚一百次又有何用？”楚念脚步放缓了些，唯有语气仍旧淡淡的，“比起这件事，我更觉得奇怪的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那刘斗并不是等闲之辈，也被你这样轻易寻了来，我瞧着他对你那毕恭毕敬的神色，竟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身后之人语气一滞。 楚念意识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只道:“罢了，若是真不好说，你便瞒着我就行，不要编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话来唬我。” 那人笑一下，语气低沉:“倒是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怕你不爱听罢了。” 楚念看他一眼，笑了笑，只道:“我如今看你这样女装的打扮看惯了，倒是时常忘记你是个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彻底忘却这件事。” 那人的手从她发丝轻捋过，语气略带无奈，“我既时常盼着你同我熟稔亲热，却又怕这样下去你真将我当做了女人，说起来也是为难的很。” 楚念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打落，淡淡道:“方才那顺口溜倒是编的挺顺口的。” 腊梅沉吟一下，道:“我没想到那夫人此次也真是豁得出去，竟然以自己女儿为代价，若不是刘斗偶然同我说起，我倒是真不太敢信的。” 楚念“唔”一声，表情若有所思，“若是以往她只怕不会，但这回看来，她应该已是急不可耐，想到用尽一切机会除去我了。” 她叹一口气，眼中有着片刻的游离，“她这一次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腊梅凝视着她的眸子，语气略带安慰，只轻轻道:“快了，下一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你那妹妹此次自毁了容貌，以后倒是也没什么威胁了。” 楚念摇了摇头，道:“依着大夫人的手段，未尝不能为她寻得祛疤良方，再说了楚浔还在关着呢，她手上的棋子还有用，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腊梅皱了皱眉:“良方？” 楚念点了点头:“古籍早有记载，女子需以锦肌玉膏擦拭数月，再外抹水蛭活血汤，疤痕便会自然淡化。” 腊梅稍一凝神，道:“此法若是真有用，我们可不能让大夫人知晓。” 楚念扶了扶额，淡淡道:“这也算是名方，自然瞒不住的，用不用在她，但是此方里有一味红花，若是长期使用，只怕会危害女子身体，再也不能生养。” 腊梅意识到了什么，只道:“锦芮是她的女儿，若是药方有害，只怕大夫人不会让她使用……” 楚念轻声笑一声，“你错了，她会让自己的女儿使用的，因为据传红花的效果可用天麻汤来减缓，她定会以为，只要多多服用天麻汤，则自然无恙……” 顿一顿，她的声音越发的低，像是喃喃自语，“只可惜，若是真的天麻汤能够克制住红花的药效，那宫里又怎么会掉那么多孩子呢？” 她抿了唇，四周一片死寂，仿佛什么话都没说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祛疤药方 流言蜚语虽然难听，但时间一长到底会被人遗忘，世人从来喜新厌旧，不过寥寥数十日便已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林妈妈被赶出了府，去向不明，顺口溜事件渐渐平息，陈府送来了大批金银作为赔罪，再加上锦芮一口咬定不肯嫁过去，楚常云再不甘心也只能就此作罢。 表面看起来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楚念注意到，楚常云对于大夫人貌似心生了芥蒂，行为上也疏远了些，往常每月初必会雷打不动的留宿在大夫人房里，此次过后倒也变了，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大夫人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的急了起来。 府中一连阴霾数日，众人脸色皆是郁郁，锦芮额上的伤口逐渐好转，唯独留下一条淡淡的褐色疤痕，在阳光下看着越发明显，她为此心急如焚，明里暗里找楚念要过几回祛疤的药方，却都被对方拿借口含糊推脱了过去，几次被拒绝下来，她的脾气也变得越发的暴躁，对着铜镜的时候时常大发雷霆，巧儿便被她打过几次，倒是也有苦难言。 眼看就要六月六，届时楚常云在楚府作寿，王孙贵胄必定会大部分都出席，就连三殿下也会亲自前来，锦芮看着自己的额头，未免整日焦虑不安。 是日，她因着胸口气郁，又寻了借口将那些瓷器珠玉摔了一地，正巧大夫人走了进来，见到满地的碎瓷片皱了皱眉:“如今日子好不容易过得平静些，你好好的这又是作什么妖？若是让你父亲看见，少不得又得责罚你，若是被那些有心人看见，少不得又得谣言四起了！” 锦芮回首，看见来人，脸色变了变，咬牙道:“母亲！”末了也没别的话说，一扭头，咬唇不语。 大夫人上前几步，低下头，正好看见蹲在地上清扫的巧儿，只见她此时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些未愈合的伤口，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化脓，形状极为可怖，脸色顿时诧异了几分，“你这胳膊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巧儿估计是被打怕了，怯怯抬头:“大夫人……”她惶然看一眼上方的锦芮，表情迟疑一下，犹豫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着了。” 那分明不是摔伤，大夫人皱了皱眉，刚想多问几句，谁知道锦芮见那丫头这样便冷笑一声，眉峰高高扬起，冷冷道:“小贱人，你如今做出这般委屈可怜的表情是想给谁看？莫非连你也想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么？” 巧儿眼中立马噙了泪，摇摇头，连声道:“锦小姐息怒，奴婢不敢！” 大夫人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阴沉着脸:“你先下去，找个大夫治治，这样的伤被人看见了保不定又会说什么闲话了。” 巧儿怯怯看一眼旁侧，泪在眼眶里打转，身子却是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锦芮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尖酸刻薄之意都要溢出来，“我母亲都说了，你还犹豫什么呢？赶紧下去，以后也不用来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来在我这里过得委屈，左右我不过是个失了势的破落小姐，你跟着我又没什么好下场！与其赖在这里吃苦受打，不如另寻了新的主子去。” 巧儿立马涨红了脸，哪里敢反驳一句，登时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惶然:“奴婢不敢，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锦儿！够了！”大夫人皱了皱眉，只对着那巧儿道，“你赶紧下去吧。” 待到对方消失在拐角，她这才看向锦芮，没好气道，“你也少说几句，如今好不容易太平点，非得闹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你虐待下人才好么！别人在虎视眈眈，你还偏生把话柄往人家眼前送，生怕别人抓不到小辫子了么？” 锦芮恨恨咬一咬唇，没好气道:“母亲这话倒也说的奇怪，分明是那丫头自己粗手粗脚，自己分内之事都做不好，打碎了贵重东西被我责罚几句，难道这算是过分？如果真娇贵如此，那给我做什么丫鬟，早点投胎去富贵人家家里做小姐吧！” 大夫人见状倒也不恼，只冷笑一声，“怎么？你如今可真是脾气大了，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像是见了仇人一般分外愤恨？” 锦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冷哼一声，抿唇不语。 到底是自己女儿，大夫人不忍多做苛责，心里早已软了几分，走近几步，放缓了声线，“你那疤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呢？”锦芮猛地便是红了双眼，自顾自一扭头，捂着脸呜呜哭道，“母亲何苦还特意提这件事，反正如今容貌也是毁了，便让我自生自灭算了，还过问什么呢？” 大夫人的动作一滞，面色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这样的语气……是在怨我？” “我哪里敢呢！”话是这么说，锦芮的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只道，“我记得母亲之前一直说要为我出一口气，谁知道如今闹成这样，我的容貌也没了，声誉也没了，反观那楚念，如今越发高贵了，明里暗里还拿着那祛疤的药方子揶揄我几句，这样的结果，叫我如何更甘心……”她越说越气，哽咽几句，到底说不下去。 大夫人眉头一皱，“不过是额上多了这道疤，你何必为此要死要活！” 锦芮愤而咬唇，手指甲紧紧攒在掌心，神色频临扭曲:“母亲如今怎么会这样说？对于女子来说容貌是小事？若是当时我知晓会留疤，不如真撞死了干净。” 大夫人连忙去掩她的嘴，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哪里来的暴脾气，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 锦芮的声线逐渐哽咽，“母亲，您不知道，若是要我一辈子带上这道疤，我倒真的宁愿死了干净！” “我自然知道的，”大夫人的手指缓缓覆过锦芮的脸颊，语带安慰，轻声道，“所以母亲这不是给你想办法来了么，那祛疤的方子又不是只有楚念一人知晓，母亲此番也找到了祛疤的药方，保你服药之后不会有半丝痕迹。” 锦芮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眼中顿时发出狂热的光，“母亲，您说的可是真的？” 大夫人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傻孩子，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再见面 五月底，前方的朝堂出了一件大事。 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病倒了，宫闱紧闭不见百官，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在宫闱蔓延，几位性急的皇子隐隐有些坐不住，各自为营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机，原本便动荡不安的朝堂变得越发局势难辨。 打着不宜铺张的幌子，楚常云的寿宴也尽数低调从简，一切喧闹的歌舞戏文都尽数省去，左右不过一顿简单宴请而已，即便到场之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家眷自然是要出席的。 楚念神色平静，拢了袖子端坐席位，想不到她这位父亲倒真是交际过硬，这样的情况下请到的宾客也不少，并且目之所触皆是达官贵人，其中朝中几位皇子皆坐于其中，虽然各怀心思，面上却依旧谈笑自若其乐融融，李止作为三皇子端坐侧首，神色怡然，锋芒稍敛。 他好像察觉到了楚念的目光，朝这个方向望过来，下一秒遥遥举杯，嘴角勾起清闲的笑意， 似乎是在打招呼。 楚念眯了眯眼，收回视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夫人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带着些许关切:“念儿，虽说如今天气渐暖，风却依然大了点，你要记着好生保暖，切勿染上风寒啊。” 楚念听得稍稍晃一晃神，她这个母亲人前向来做得滴水不漏，任何情绪都不会浮于表面，心里即便是恨毒了自己，表面上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到这里，楚念略笑一笑，语气真诚:“多谢母亲关怀，我知道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恰恰能够落到旁侧人耳边。 果然，只听五姨娘在旁幽幽叹息一声，神色略带羡慕。 楚常云如今对这位五姨娘真是上心的紧，忙道:“芸娘，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五姨娘抿唇一笑，脸颊绯红，只轻声道:“回老爷的话，妾身方才看见大夫人同念小姐母女情深，难免一时有所触动，想着腹中这位小家伙已快有五六月份，到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光景，一时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滴水不漏。 楚常云听到这里，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神色难免动容了些，只握了那五姨娘的手，轻声道:“芸娘，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辜负你和孩子的。” 大夫人看一眼五姨娘微微凸起的腹部，淡淡道:“老爷是福泽绵延之人，这孩子必定也能福祉深厚，今日是老爷的寿辰，五姨娘未免忧虑太多了。” 五姨娘看她一眼，神色怯怯，只忙着抽回放在楚常云手心的手，窘迫道:“夫人说的是，是妾身多想了。” 楚常云面色露出明显不悦，只对着大夫人道:“芸娘如今怀有身孕，性情难免古怪了点，你让着她点又怎么了？凡事非要计较的这般清楚，到底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大夫人何曾在人前受过这样的指责，此时双唇紧抿，平视前方，面色白了几分却也勉强维持镇定，她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楚念却注意到她的手早已在袖口下紧紧攒住，得体的微笑下是嘴角肌肉的轻微跳动，看这光景，分明已是怒极。 看来这五姨娘的手段日益见长，不过三言两语便能惹得大夫人大动肝火，楚念不动声色笑一下，这便能够动了情绪，那往后动怒的时间还长着呢，只怕府里没几天安生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旁侧那个属于锦芮的空悬席位，表情若有所思，照理说，今天这样大的场合，大夫人应该会有所动作的，如今看来倒是安静的紧，这与她往日的作风竟是大不相同。 她刚刚想到这些，左侧的珠帘掀开，只见一女子身姿曼妙，面纱遮面，从旁侧缓缓而至，不多时便已是到了面前。 楚常云眯了眯眼，神色略带疑惑，“你是？” 对方轻轻一笑:“锦儿见过父亲、母亲，恭祝父亲福寿绵延……” 楚常云瞬间反应过来，想到她之前做的事，神色难免冷淡几分，“是你。” 下方有窃窃私语响起。 “听闻这个锦小姐之前因为陈府悔婚自毁了容貌，如今看着带着面纱，传闻倒像是真的了。” 有人摇头，语气寥寥，“即便容貌尚在，我看也未能及她姐姐一半，并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 锦芮对这些议论只做没听见，语气真诚道:“父亲，女儿近日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已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诸多不妥，还望父亲念在往日情分上再给女儿一次机会，让女儿可以将功赎罪，弥补之前的过错。” 楚常云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心高气傲，记恨往事不愿出席寿宴，故而也没做什么指望，此时见她肯服软至此，神色已是缓和几分，只道:“也难为你有心，先坐下吧。” 锦芮应了一声，施施然在席间坐下。 楚念看她一眼，神色坦然:“锦妹妹，好久不见。” 锦芮定定的看了她半响，这才开口，语气古怪:“是啊，念姐姐，好久不见，你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吧？” 楚念嘴角的轻笑淡如明月，“妹妹说哪里话？我们本就是姐妹，情谊深厚，自然不会有生分一说。” 锦芮不可置否，语气越发难辨，“姐姐倒真是好脾气，看来往后我要向你多多学习。” 楚常云神色迟疑几分，终于问出了口:“锦儿，你的脸……” 锦芮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面纱，语气略带愧意，“父亲是问这个么？女儿之前思量自己所做作为，颇觉无颜见人，故而带上面纱，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委。” 大夫人的笑意重新浮上眼底，柔声道:“锦儿，既然你父亲已经原谅你，那你便将面纱摘下吧。” 锦芮微微一笑，柔声道:“母亲说的是。” 说罢便动手摘下那面纱，这下众人皆是眼前一亮，有几个甚至看痴了眼，只见眼前之人眼眸流转，眉色似黛，肌肤如雪，虽然比不上她姐姐楚念，却也分明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哪里有半分传闻中的疤痕影子？ 楚念唇角抿了抿，笑意徐徐蔓延，看来那药方倒真是好效果，瞧着倒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酒醉 举杯三次后，楚念略觉头晕，只同楚常云告了声退，随即便退席自顾自去花园吹吹风。 夜色微凉，满院子花枝轻颤，目之所触，只觉摇曳生姿。 身后之人脚步轻不可闻，但楚念知道他一直在跟着自己，她从前对这个人没有半分好奇，如今却偏生有些话想问，只顿住步子，轻声道:“你的事做完了么？” 她的声音很轻，即便在寂静的花园里都轻不可闻，她不过是想着，若是身后那人想要装作没听见而蒙混过去，倒是也不会太尴尬。 片刻，身后的人低低回一句，“还没。” 这便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了。 楚念想了一下，转过身，直直看向对方，“还需要多久？” 那人偏着头想了下，好看的眉眼轻轻皱着，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之后徐徐道:“我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还要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已是足够了，楚念点了点头，“希望你一切顺利。” 腊梅颇觉好笑的看着她，“你竟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么？” 楚念淡淡笑一下，“我本就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癖好……”顿一顿，又道，“再说了，你也未必会如实相告，何必白费唇舌。” 那人的脸隐在月光下的阴影里，语气隐隐含了一丝无奈，“念儿，你从来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如实相告？” 楚念仰着头，冷冰冰看向他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很轻，“腊梅，我早已过了轻易相信人的年纪，所以无论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都不会相信……” 银白色的月光里，腊梅的轮廓宛如雕刻，唯独脸色不动声色的白了白，“念儿，你喝醉了。” 楚念笑了一下，她看向远方的荷塘，神色略带了些疲倦之意，“有些话我同你说，只怕你不肯相信，但你确实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如今并没有动那儿女情长的心思，还有，若那件事真对你来说十分重要，你便该将它深埋在心里，不该随意同旁人提起。” 她原本是好言规劝，谁知道腊梅坚定的摇了摇头，“念儿，你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旁人，你救过我，记得么？” 楚念语气冷静，“那不过是随手而已，若是我知道后续这般麻烦，当初定不会救你。” 他像是没听见，低低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只以为是天定的缘分呢。” 如此月色良辰下，他们俩面对面站在一起，腊梅的缩骨功尽数消失，此时的他足足比楚念高出一个头，瞧上去倒是般配的紧。 腊梅微微蹙眉，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有些事情勉强不来，但你为什么不能试着信我一回呢？我倒是也没别的奢望，不过是想陪在你身边，让你慢慢接受我罢了。” 楚念的语气很冷:“那你便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这句话一定很伤人，腊梅的脸色越发白，唇色尽失，良久，突然笑了一下，“是么？” 他的手瞬间搂住对方的腰，一把将对方拉进自己怀里，楚念的手立即扬起，眼看就要挥上对方的脸颊，却听身后有脚步响起。 “我说怎么有说话声在此，原来是念小姐。” 似笑非笑的声音，略微带了些许陌生。 楚念感觉到自己腰间的那股力道一松，不过短短一瞬，那人已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黑暗里，她徐徐转身，看清了来人的身影，原来是二皇子李煜。 “臣女见过殿下。”楚念忙行了一礼，嘴角噙了最为客套的笑意。 “不必如此客气的，”李煜在对面笑了笑，“我不过是席间略醉，这才出来散步醒酒，传说楚府的念小姐貌美如天仙，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话是这样说，他眼中的神色却是清明的很，并无半分醉酒的模样。 楚念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恭维的话，脸色怔了怔，只道:“不过是些旁人的夸张言辞罢了，楚念自知身价，当不起殿下一句夸的。” 李煜淡淡一笑，“我倒觉得传闻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念小姐这般的相貌，自然当得起天仙二字的。”他稍稍侧首，看见了一旁的腊梅，语气略略惊讶几分，“没想到这侍女也比别人的高大许多。” 楚念稍稍敛眸，“多谢殿下夸赞。” 说完两人又无言，四周稍显寂静。 让旁人看见这光景倒是会生出许多猜疑事端，楚念刚想告退，那李煜上前一步，轻声道:“三日后皇家组织亲王狩猎，不知道届时念小姐可否有空同煜一同前往？” 楚念刚想拒绝，却不经意瞟见身旁那人的目光，她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动，微笑道，“殿下既然开口相邀，我岂有拒绝之理？” 李煜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答应，要知道传闻中楚念小姐可是万分难以接近的性子，一时　不由得也怔了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笑道:“那我那日便在狩猎场恭迎念小姐了。” 楚念行罢一礼，转身离开。 待到确定对方听不见谈话声了，腊梅这才开口，“那个人摆明了不怀好意，你方才为何要答应他？” 楚念看他一眼，眉头微蹙，“你急什么？我答不答应他，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腊梅神色一滞，偏生又无法反驳，只能压低声音道:“我是怕你白白被人骗。” 楚念嘴角冷笑，只道:“我自然知晓他是别有用心。你看他方才神色清明，根本不像有醉意的模样，所谓的醒酒一说不过是托词罢了。” 腊梅的神色越发的无奈，“明知对方不安好心，那你为何还要答应？” “想要得到什么，必然需要牺牲些什么的，”楚念偏着头看他，脸上浮现几许疑惑，“我如今倒是不懂了，你不就是想接近皇室么？我如今正好给了你这个机会，你为何还是这般不情愿的神色？” 此言一出，腊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古怪。 楚念说不出那是什么情绪，她甚至恍惚以为，也许下一秒对方就会杀了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抉择 “怎么？你要杀了我灭口么？” 楚念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清清冷冷的语调，眸色清亮，不带一丝情绪。 腊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眸子稍敛，低声道:“不会……”顿一顿，手指握了握，又像是要安慰楚念一般，“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 朗朗星光下，他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眼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 楚念的嘴张了张，原本是想提醒对方不要轻易许下永远这种承诺，话到嘴边却最终咽了下去。 就这样吧，少年轻狂，岁月自会教他懂得，不必自己来多费唇舌。 宴会上依旧无比热闹，楚念悄无声息的从旁侧进去，大夫人看她一眼，凉凉开口:“念儿怎地去这般的久，我方才还同你父亲说起，正想派人去寻你呢，免得同上次一样，又出了那些岔子。” 楚念微微福了一福，报之一笑，温声道:“多谢母亲关怀，夜风微凉，不由贪恋了半响。” 她的话毫无破绽，大夫人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到底没说什么。 楚念觉得旁侧有一道冷峻的目光遥遥投过来，她稍稍侧首，李止的神色在一众恭贺的表情里显得格外瞩目，目光中更是有一种隐隐的怒意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分辨，只见他已起身离席，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笑道:“正好今日是宰相生辰，过几天便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狩猎大礼，在此我想借此机会请楚小姐届时一同前往，还望宰相大人允许。”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是变了脸色。 如今朝堂不稳，各方势力割据，皇子们都有自己的簇拥，其中唯独楚宰相的态度一直不甚明确，如今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若是真选择同某位皇子来往过于亲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楚常云想必也想到了这点，他一向在官场主张明哲保身，不愿意将自己置之于众矢之的，此时听到李止的话，面色略带为难之色，谦和笑了笑，推脱道:“多谢殿下这番美意，不过这还要小女自己愿意，我作为父亲，是不能替她做这个主的。” 他们一问一答，表面看起来倒是格外客套有理，但楚常云心中自有打算，自己的女儿楚念一向对这三殿下不甚热络，应该不会贸然答应他的请求，这样一来，自然能够撇清了其中关系。 楚念敛眸低首，眉头微蹙，心中不断思忖，照理说李止的性情一向沉稳，不会做出这般引人嫉恨的唐突之事，他如今势力稍显不足，最是应该韬光养晦，不会不知道公然同楚常云结盟会是何等的招摇之举，如今却偏生做出这样突兀的事，倒也是好生奇怪。 李止听到楚常云的话，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稍一沉吟，笑道:“说的也是，原是我唐突了些，此事自然应该先问过小姐的。” 窃窃私语顿时四起，在座之人听到这里，皆是报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念头，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楚府的念小姐性子一向高傲，从未轻易答应任何人，如今这三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样的要求，十有**也要吃个闭门羹，看他这般毅然决然的模样，难道不怕自己被拒绝后颜面尽失么？ 四周一片沉默，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各怀心思。 李止的目光遥遥投过来，平静无波的模样，从楚念身上移过去看，稍稍一滞，最终看向侧旁的锦芮，语气轻缓，“李止不知，锦小姐可否赏脸，那日同我一同前往。” 楚念稍觉诧异，眸光从那人脸上扫过，忽而便是笑了，看来这李止也确实并非那鲁莽之人，所言所行依旧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出半点破绽，若是他开口问自己，自然有被拒绝的可能，但锦芮一向对他情根深种，此时突然被问起，答案可谓是万无一失，眼下这般的举动，无异于向众人宣布他同楚宰相交情非浅，不日便会谣言四起，不会有人去细究是非，到时候他同楚常云在众人眼里会是同一阵营，届时楚常云若不帮他只怕再也说不过去，细想起来，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这样的局面，对他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了。 楚念稍稍侧首，旁侧的锦芮反应确实如自己所料，忽而怔住，嘴唇轻颤，表情似是不敢置信。 这也确实怪不得她，她一向钦慕对方已久，原以为李止心心念念的仍旧是自己嫡姐，哪里想到会这般关怀于她？眼看往日来夜不能寐的想法终于实现。 “殿下……殿下……”她猛地站起，莹白如玉的皮肤下晕出点点红晕，这样的少女含羞之态十分增她姿色，越发显得清秀夺目，唯独声音有些发抖，“我……我……” 大夫人显然想得更为全面一些，止轻咳一声，瞟她一眼，语气冷静:“锦儿，这里宾客众多，有什么话你坐下再说。” 锦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多激烈，不由咬了咬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些许，“承蒙殿下抬爱，臣女……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小姐赏脸，”李止笑一笑，又转向楚常云，“宰相大人，如今小姐自己已经应允，还请宰相大人也同意吧。” 楚常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原以为李止属意的是自己的大女儿楚念，按照楚念的秉性自是会拒绝，到时候一切拒绝都能顺理成章，他不必亲自做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同时也能在众人面前划清界限。 原以为一切会按照计划中的进行，谁曾想到这人居然对锦芮动了心思，依着锦芮以往的表现，自然是不会拒绝他的。 如此说来，自己竟像是被设计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答应，则是将自己公然同那三殿下划入同一阵营，以后只怕不得不为他谋划上位，若是拒绝，则是欺瞒皇子，罪过大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可谓是答应也不行，拒绝也不妥。 楚常云的额上浮现出细密的冷汗，他行走官场多年，第一次遇到这般难以抉择的难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私语 万般寂静里，只听楚念的声音响起，轻轻浅浅，隐约含笑。 “父亲为何犹豫不决呢？三殿下如今特意邀约锦妹妹前往，皇恩浩荡，此乃是无可厚非的佳话。” “念儿……”楚常云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她为何这般说，照理说，依着楚念的心性，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蹊跷厉害，如此便妄下结论，也不太像她的作风。 楚念顿一顿，继续笑道:“……更何况，方才二皇子也同样邀约了我前往，我已是答应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皆是面面相觑，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忽而舒展开来，原本阴沉的脸色突然由阴转晴。 谁都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隶属不同阵营，若是念儿也被二皇子邀请了过去，那众人对整件事的定义将会完全不同。 并不是朝堂上所谓的党派势力站队偏袒，不过是单纯的王孙贵族的私下往来。 这样一来众人只会觉得自己同皇室来往亲密，其余的谁都挑不出自己的把柄。 想到这里，他捋了捋自己的须发，朗声笑道:“既然三皇子这般盛情相邀，我们楚府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小女鲁莽，还请皇子代为照顾了。” 锦芮原本以为楚常云记挂着自己之前犯的错才不给准许，此时见自己得到应允，未免大喜过望，忙道:“多谢父亲成全。” 这般的急切？楚念不动声色的瞟她，稍稍欠身，面上噙了最得体的笑意，只淡淡道:“父亲英明。” 李止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扬了扬，然而眼中却是毫无笑意，甚至是异常淡漠。 楚念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徐徐划过，不复往日温柔，却是绵密如针扎的自己微微泛疼。 但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那人分明拱了拱手，语气平和。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宰相。” 消息的传播速度向来是最快的，尤其是事关那些皇孙贵胄。 左右不过几日，整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家三殿下当众邀约楚二小姐的事了。 期盼已久的事终于成了真，锦芮为此欣喜异常，一早便将府里新做出来的衣料饰物通通都试了各遍。 大夫人看着她这般的兴奋，面上不由得忧心仲仲，只道:“此番狩猎排场巨大，我听你父亲说届时皇亲国戚皆会出席，你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在自家府里便罢了，在这种场合可一定要收敛性子谨言慎行，以免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平白受了人的欺负啊。” 锦芮此时刚刚试罢一条水粉色绵花襦裙，她觉得款式不错不过是颜色太过平淡，心头正烦的紧，听到这些觉得自己的母亲未免太过小心翼翼，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瞧母亲这话说的，如今众人皆知是三殿下邀约我前往，有他在，又怎么有人敢欺负我呢？” 大夫人到底心思慎密，听到这里表情越发难以捉摸，眉头紧紧皱起，道:“还说那三殿下呢，我奇怪的事便是在这里，照着以往的光景，那李止分明对楚念那个小贱人更为上心，为何却偏生邀约你？”她的面色越发的阴沉，“早知道便不该答应此事，你父亲当时也是，为何不想个理由回绝了他，到如今叫我好一番担心。” 锦芮心中顿生不爽，放下手中新来的那支镶玉抱珠的碧玉簪子，懒懒的扬了扬眉毛，冷笑道:“旁人指点几句便算了，我只当他们是心生嫉妒看不清，但听母亲这话，好像也是在偏袒那小贱人，难道自己女儿会差过那个小贱人？难道三殿下邀约那楚念便是情理之中，邀约我便是心怀叵测？” 她越说越气，索性一把将手边的衣饰掀到地上，咬唇恨恨道:“既然如此，母亲还让我费尽心思挑选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左右用破布白衫随意打发了我出门，将这些好的衣饰都留给楚念那个小贱人，正好她生的貌美，让她艳压四方去吧。” 大夫人没想到她这般敏感，闻言早已动了气，猛地起身，面色一沉，语气已是含了几分凌厉，“你听听你方才说的话，有你这么同自己母亲说话的么？倒是越发没大没小了，你这样我怎么敢让你出门！不如同我一起去尽早回禀你父亲，推脱了这件事才算好！” 锦芮如今倒是对她母亲怕的紧，方才不过是凭借着一股气性，如今被训斥之后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噤声，半响才讷讷道:“母亲，我方才不过是一时有些发急，不是故意的，您别同父亲说不让我去啊……”顿了顿，又道，“我向您保证，此次狩猎必将谨言慎行，万事小心，否则我回来任您处置，必不多言半句。” 她说的十分真挚，甚至带了几分哀求之意，大夫人虽是一时气的紧了，但心中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此时见她这般哀求面色早已稍稍缓和，唯独语气却仍旧是不肯松:“话说得好听，我难道还不了解你？你这般冲动的气性，我怎可彻底放心？倘若到时候真惹出什么事来冲撞了谁，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只怕连你父亲都帮不了你。” “不会的，”锦芮一心想要见那李止，哪里顾得了那许多，忙不迭许诺道，“母亲，你别看我在府里有时候没大没小，但我好歹也是知道轻重的，您若是实在不放心，碰上那位高权重的公主皇妃，我只管躲着不吱声便是了，哪里会胡乱冲撞了呢……”她看到大夫人面上依旧有犹豫迟疑之色，继续道，“母亲，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多多熟识些皇子贵族么？这次是多好的机会，以后也不一定会有，那狩猎可必须是皇族身份才能参加的，就连父亲官至宰相也没有资格前往，难不成您要让我白白错过么？” 大夫人稍一沉吟，锦芮说的确实没错，狩猎从来只有亲王皇族能够参加，越发显得此次机会难能可贵，又是三殿下主动邀约，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岔子，若是真错过了，只怕往后后悔倒也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诡计 大夫人是何等精明的性子。 想到这里，心中已是默许了此事，不由收起了方才那般疾言厉色的神情，只叮嘱道:“你既然如此坚持，做母亲的我也不可一直反对，不过我还要叮嘱你一句，此次楚念也会前往，你切记务要同她起争执，这小贱人邪门的很，若是她对你起了坏心，只怕你防不胜防，不如稍稍忍她几天，待到回府再作打算！” 锦芮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这般忌惮楚念那个小贱人，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在她看来，前几次的失手不过是自己运气太差，这才让那个小贱人侥幸逃脱，哪里是有什么邪门的本事。 不过她此时一心想要前去见那三殿下，自是要佯装言听计从，只乖巧道:“母亲放心，这是自然，我自知分寸，不会贸然行事的。” 她眼珠转一转，换上一副讨好的语气，道:“母亲，女儿在此有一事相求。” 大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慈爱，“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母亲若是能为你做到，自然会全力相助。” 锦芮似笑非笑的看着地面，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母亲，此次盛典规模巨大，我有自信届时为楚府一争荣光，只不过此番要同楚念那个小贱人一同前往，旁的我倒是不甚担心，唯独……”她顿了一顿，目光恨恨，表情中更是带了些许阴森之意，“我听说，父亲早就安排好了我们那日要穿的华服锦缎，我不过是担心，那个小贱人本就一脸狐媚子相，若是再加上精心妆扮，只怕到时候……”她小心翼翼看一眼大夫人的脸色，“怕到时候……” “你怕？”大夫人的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她好整以暇的端起眼前的一盏清茶，徐徐呷了一口，好整以暇道，“怕什么呢？”她定定注视着屋内的那一株清海棠，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母亲早就想到这点，更是为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大可放心。” 锦芮的神色顿时转阴为晴，眼中的喜悦几乎都要溢出来，“母亲的意思是？”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拨弄一下自己耳边的流苏坠，面上噙着最为端庄的笑意，只淡淡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那个小蹄子好过，难道我就能见得？左右不能让她得势了去，现如今你父亲备下的那些行装饰物想必已经送到那小贱人的跟前了，等到她兴高采烈打开的时候，只会看到一堆尽碎的金玉，一堆斑驳撕裂的布帛，她便是有滔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凑出一套完整的行头了。” 锦芮立即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还未完全展开，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还欣喜的神色顿时隐了下去，惴惴不安道:“母亲所为自然是好，但若是那个小贱人去父亲面前多嘴多舌呢？父亲到时候追究起来，我怕……” 大夫人冷笑一声，眼中有着无尽的恨意，“她不敢！我派人送过去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如今无凭无据的她能怨到谁的身上？左右只怪她自己看管不周，若是真说给老爷听，只怕也只会惹来老爷的责骂，哪里讨得到半点好，再说了，此番的布帛原是最好的江南新料，刚刚好就只做了那两身衣衫，旁的倒是只剩下些边角料，即便是用最好的匠人赶制，也是来不及的。” 言尽于此，锦芮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已是轻松了很多，“既然母亲这样说，我便是放心了。” 日上中天，天色倒是有些热了起来。 楚念替那五姨娘诊完平安脉，刚刚回到自己院里，只听到有人在外面一声一声唤:“念小姐在吗？” 阿真掀了帘子出去，扬声道:“来人是谁？唤我家小姐是要做什么？” 那人拱一拱手，朗声道:“是老爷派我们来送东西的，过几天便是狩猎了，老爷替两位小姐准备了参加的衣衫饰物，特地派了小人送过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了身后的一个箱子。 楚念闻声走了出来，皱眉道:“父亲派人送来的？” 那人见了楚念，笑一下，恭恭敬敬道:“见过念小姐，是。” 楚念眯了眯眼，表情若有所思，“既然这样，那便先放下吧。”她看向阿真，嗔道，“愣在这里做什么呢？跟个傻子样的，还不去拿了银两来赏了这位小兄弟。” 那人领了赏赐，千恩万谢的下去。 阿真送完对方，返身回院子，只见楚念直直站在那箱子前一动不动，只笑道:“小姐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何不打开看看？”她摸一摸那箱子，由衷笑道，“既然是老爷派人送来的，必定是最为体面的了，方才来送东西的那人还说，锦小姐那边也送了一套呢，小姐没有出席那种场合的礼服，我之前还同绿启一同发愁，如今这便解决了。” “是么？”楚念的眉头不见丝毫舒展，轻声道，“你且打开看看再说吧。” 阿真听得不甚明白，满脸疑惑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楚念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愿多说。 腊梅从她身后走出，眉头微蹙，“你是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不对劲？” 楚念笑一下，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的人不会让我这般好过。” 阿真听得越发疑惑，“小姐，您这是……” 楚念轻声笑笑，“你只管打开吧，有什么好多问的呢？” 阿真咬咬牙，伸手掀开那个箱子，却在看清里面物件的时候猛地白了脸色。 “小姐……”她的语气顿时慌乱了些许，“这里面的衣服……衣服……”她猛地抬头，看了看楚念，又仓皇低下头，神色惊慌，“这里面的衣服都被人搅破了。” 楚念的眼中冷笑越甚，嘴角却忽而松弛下来，“原来如此。” 腊梅扶了扶她的肩，“衣服破了，我给你在想别的法子便是，不要太过生气。” 楚念轻声笑了笑，语气带了一丝鄙夷，“我并没有生气呢，左右她们也只有那些下作手段，堪堪入不得我的眼，哪里值得我气上一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谋划 锦芮原本正在自己屋子里歇息，她倚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手边的新鲜葡萄，现下心中舒坦的很。 总算是将那楚念收拾了一回，这一次，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定是无力回天了，想到这里，她眯着眼，嘴角轻勾，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大夫人心急火燎的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看到她这般姿态，原本冷冽的脸色变得越发森然，忙屏退左右下人，厉声道:“如今火烧眉毛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如此悠哉！” 锦芮愣了一会神，几乎忘记了动作，手上半捏着的葡萄也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母亲……”她的语气异常委屈，“女儿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大夫人的语气没有半分留情的余地，怒气冲冲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做的就没有一件事是对的！还不给我跪下！” 锦芮哪里受过这等训斥，自然是不肯认错，一旁的林妈妈不住提醒，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母亲……” 还偏生别过脸去，显示自己的委屈。 大夫人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心中怒火正旺，厉声道:“你可知今日你父亲传我过去，说了些什么？” 锦芮咬了咬唇，僵着声音道:“女儿不知。” 大夫人怒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尖道:“你定是不知道的，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到头来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那二皇子亲自写了信给你父亲，询问那些东西的下落，你说，这事到底要如何收场？” “二皇子……”锦芮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煞白，“母亲，您的意思是，父亲知道了那件事？” 大夫人越说越气，脸色几乎暴怒，“何止是知道！今日听你父亲那语气，像是要为楚念那个小贱人来做主！若不是我勉强用借口搪塞过去，依着他往日那般脾气，只怕咱们娘俩今天便要大祸临头！轻则受家法，重了说不定要被赶出家门！” 锦芮到底是小姑娘性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惨白，哆哆嗦嗦道:“大祸临头？母亲，您可有向父亲解释清楚？” 大夫人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自然是解释了！旁的倒也是算了，但你父亲却让我立即将那些东西归还给那个小贱人……” “归还……”锦芮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猛地站起，连带手边那盘葡萄也啪一声翻倒在地。 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眼下你就别打别的主意了，若不归还，到时候二皇子真追究起来，只怕咱们整个楚府都要大祸临头！楚念那个小贱人，天生命硬，咱们跟她来日方长，犯不着现今同她真拼个鱼死网破！” 锦芮呆呆的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独独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人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放缓了神色，轻声道:“起先那些东西不都在你这里么？如今你把它交给我，我去给那个小贱人送过去，这一回就当我们自己吃亏，娘一定给你准备更好的，绝对不比那小贱人的差。” 锦芮没有动作，唯独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窘迫，却更像是惊惶。 “母亲……母亲……”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大夫人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忙道:“那些东西呢？你给收到哪里去了？” 锦芮不住摇头，偏生不肯说一句话。 大夫人急了，怒道:“你若是再不说，我便也不跟你多说，直接送了你去你父亲那里，到时候他真要赶你出家门，我可护不了你了。” 锦芮哪里还敢有半句隐瞒，嘴唇不住抖动，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母亲，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糊涂了，只想着绝不能让楚念拿到那东西，早就吩咐下人丢到城外的护城河里去了。” 许是怕的紧了，她双手捂面，放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大夫人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连声线都暗哑了几分，“你……你将那些东西都丢了？” 锦芮不发一言，只顾着埋头呜呜哭。 大夫人看的越发窝火，上前一把拉开她的手，厉声道:“哭什么哭？眼下火烧眉毛了是哭的时候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那东西都丢到哪儿去了？” 锦芮抽抽噎噎道:“我真不知道……那护城河那般的大，我让下人们趁着天黑去丢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大夫人又急又怒，原本以为只要把东西从锦芮这里拿回去就行了，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岔子，眼下又不是可以算账的时候，只得强作镇定，“你先把那丢东西的下人给我叫来，我有话细细问他。” 锦芮的神色瑟缩一下，“这……” 大夫人几乎要气死了，厉声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锦芮惴惴看她一眼，怯怯道:“回母亲的话，为了不节外生枝，那个人帮我办完这件事，我便给了他一些钱，叫他离开了。” 大夫人直直的盯着她，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 片刻之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语气咬牙切齿。 “真是我的好女儿，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断了，这回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锦芮顿时慌了神，一把扑上去，抓住自己母亲的袍袖，哀声道:“母亲，您不能不管我啊，若是连您都不救我，这一回二皇子必定不会饶过我的，还有父亲，我必定要被父亲赶出家门。” 大夫人唾一口，怒道:“别叫我母亲，就算到最后真被赶出门，那也是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做事前不跟我商量？旁的事倒是没见你这般细心，偏生这种事做的滴水不漏！” 锦芮估计是怕的紧了，顿时哭的声嘶力竭，几乎要背过气去，“母亲，整件事就算是我一时糊涂吧，但我真没想到二皇子会亲自追究啊，求求您帮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私自做事了……”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道:“女儿，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这件事你求我没用！我即便再想帮你，那个小贱人若是真要追究，到时候谁也瞒不住！” 锦芮泣道:“难道连母亲也没有办法了么？” “办法倒是有……”大夫人蹲下身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只不过，得冒点风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反击 <h3 css=&“read_tit&“>第九十四章 反击</h3> 楚念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异常冷静:“是啊，母亲，您好歹也是信佛之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大夫人的脸色隐隐发白，她竭力佯装镇定:“楚念，你不要信口雌黄！我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楚念冷冷看她一眼，道:“是不是信口雌黄，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说了不算，母亲说了也不算，父亲可直接叫来五姨娘，一问便知。” 大夫人见她如此镇定自若，早已气的几近昏头，厉声道:“楚念，我素日来对你不薄，你为何如今要这样污蔑于我？” 撒泼一般的姿态，几乎极为难堪。 楚念敛了眸子，淡淡道:“母亲，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孰是孰非，待到父亲问过五姨娘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公平的判决。” 大夫人见她如此心平气和，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作势便要来撕扯她的脸，扬起的手却被她身后的侍女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你放手。”她作势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腕被人牢牢制住，顿时便换了一副凌厉的声调，“什么污秽玩意儿，也敢来抓我的手？怕是活腻了不成？” 楚念上下打量她一眼，凉凉道:“我劝母亲还是莫要费这些劲，谁都知道我这个丫头素来只认我这个主子，不认您这位家母也是情理之中，您这样贸贸然对我动手，她下手倒是没轻没重的，到时候伤了您可怎么办？” 大夫人瞪大了眼，气的面红耳赤，“你！” “够了，”楚常云冷斥一声，当即截断了大夫人的话头，“别再丢人现眼了！” 大夫人哪里在人前受过这样的呵斥，当即红了眼:“老爷，事到如今您也不信我么？我何曾是这样的人？” “老爷……” 门口传来怯怯的一声，语调不大，却足以让楚常云听见。 他抬眼望去，只见芸娘怯怯倚在院门口，灰头土脸的模样，烟熏火燎的眉眼，看着倒真是像吃足了苦头。 楚常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芸娘，你这是怎么了？” 芸娘摇了摇头，被侍女搀着，一瘸一拐，艰难举步，缓缓走了进来。 “老爷，没事……” 她强颜欢笑，无奈那声音暗哑的很，面容更是憔悴狼狈，倒真不像没事的模样。 楚常云的心中疑窦顿生，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芸娘摇了摇头，眼中蓄了泪，将落未落，瞧上去格外可怜。 “没事，不过跌了一跤，老爷不要多问了吧。” 她这般欲盖弥彰的模样，反倒是更引起楚常云的疑心。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他在芸娘衣衫上摸了一把，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指，“这分明是烟火气，你怎么……”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大夫人，“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脸色一白，忙道:“老爷，我怎会知晓？” 楚常云冷冷的盯着她，眸光冷淡如冰魄:“你当真不知道？” 大夫人被那眸光看的后退几步，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我怎么知道？老爷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楚常云冷哼一声，“芸娘腹中可是我的孩子，你若是心思不稳，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不是情理之中？方才念儿也说了，有些事未必就不是真的……” 大夫人满脸不敢置信，扑通一声跪下，凄然道:“老爷这样说，岂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害死偏房和子嗣，这样大的罪名，我沈氏如何担当得起？” 她的声音尖且利，传入耳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那芸娘只做心中不耐状，忙揉着心口，后退几步，似乎要躲避着什么。 楚常云见到这里，越发心中笃定，反手一把护住芸娘，厉声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有什么大家主母的风范，越发显得刁钻泼皮了！芸娘她如今身子不便听不得扰，你一再咄咄相逼，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大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质问，当即气急败坏，只对了芸娘厉声诘问道:“你告诉老爷，我可曾有对你做过什么？我可曾有对你腹中的孩子做过什么？” 芸娘柔柔弱弱的看着她，踉跄后退，神色慌乱，唯独声音越发的委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人心中怒火更甚，厉声道:“你不知道什么？” 楚念的眼中充满着嘲讽之意，只淡淡道:“母亲何必一再追问？五姨娘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她是在替自己的孩子求一条生路，你何必一再苦苦相逼！” 大夫人气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你！” “扑通”一声，在场之人看清眼前情形，皆是怔住了神色。 五姨娘跪在地上，眼中蓄满了泪。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投瞒怀孕的消息，但如今孩子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实，还请夫人大发慈悲饶了我，饶了我腹中的孩子，有什么怨恨不满，尽数发泄在我身上便是，不要为难我的孩子……” 她的语气凄厉，带着一种厚重的绝望感，听得人几乎心碎。 大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惊慌不堪的看着五姨娘，“芸娘，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芸娘拭去眼角的泪，稳了稳声线，道:“我知道夫人一直看我不惯，日常那些苛刻我倒是也能忍了，但今日这场大火我是真的没法沉默了，您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突然说要请我吃饭，我以为您意识到了什么要同我和解，顿时欢天喜地的来了，谁知道您却在饭菜里下药，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火，我可算是明白了您的意思，但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您心中恨我，但我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得罪过您啊，他还没来到这个世上，您何必连他都不放过？” 她的语气急切，一字一句，声声诘问，宛如泣血。 大夫人显然没想到会闹出这一出事端，面色惨白，连语调都有些发颤。 “你在胡说什么呢？谁给你下药了？谁放火了，休得血口喷人……”她急急忙转向楚常云，“老爷，这是一个设计好的阴谋，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楚常云狠狠的看着她，神色几乎怒极:“念儿说的话，你说是谎言，芸娘说的话，难道也是谎话？难道她们两个串通起来要害你？” 楚念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父亲，我这里还有证人，是不是口说无凭，您问过他们便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翻转 <h3 css=”read_tit”>第一百零二章 翻转</h3> 对方手上举着的是一串佛珠。 颗粒饱满，色泽温和，匀称有致，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林妈妈比谁都要清楚这串佛珠的主人，它在大夫人珠宝盒的最里层放了十余年，平日里从不轻易拿出。 那人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冷声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本来也没打算接这桩生意，不过那个雇我的人说，这是顶级的沉香紫檀木佛珠，世上只怕就这么一串，我贪念此物，这才答应这笔买卖。” 林妈妈心中犹不敢信，只下意识瞪大了眼，还凑得近了点，似乎想看的更真切些，但看的越久，嘴里那些断然否决的话就越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串柱子偏生刺的她眼睛如泣血一般的疼痛，她的胸口突然升上来一股郁结愤懑之气，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颓然跌倒在地。 “夫人，夫人，我向来待你忠心耿耿，事到如今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她的手软弱的垂了下去，失魂落魄，俯倒在地，语气凄切。 对方瞟她一眼，看了看外间天际的月亮，“时辰到了，天快要亮了。” 他徐徐上前，寒刃的白光在他手指间闪现，一如他此时冷冰至极的语气，“我既然收了对方的钱，就要把事情做完。” 话音刚落，转瞬刀片就抵在对方的脖颈上，他缓慢低头，直直注视着那双瞳孔失焦的眸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林妈妈的脸色惨白如纸，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翻来覆去就是一句:“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对方的刀刃逼近几分，在脖颈处浅浅勒出一道血痕，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这老奴才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死到临头开始口口声声说报应？” 那林妈妈哭的撕心裂肺，也不知道到底是吓的还是真的伤心过度，“什么报应，要报应，应该是夫人报应，我哪里做了什么缺德事，缺德事都是夫人的主意，我不过是在旁边周全几句话而已啊。” 对方眯了眯眼，那刀刃又进去几分，“你方才不是还说，夫人宅心仁厚与人为善么？如今又怎么说她老做缺德事了？” 那刀锋寒气逼人，林妈妈下意识抖了一抖，呛然摇头，咬牙切齿道:“都是表面的工夫，她一个当家主母做着，哪里是什么宅心仁厚，两面三刀心狠手辣才是本性，在外面装的仁慈宽容，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害人的勾搭，害了多少人，这府里从前都没有小孩能够养活，外面请来的大师都说是阴气重，吵吵闹闹做了好几场法事……”她冷笑一声，语气极为不屑，“什么阴气重，都是平白哄人的笑话，还不是大夫人自己不愿意让那些小孩活下来，生怕动摇了她的地位，索性暗地里使些小计谋便能达到目的，以前还要处心积虑的替她瞒着，谁知道她居然对我也不放过，事到临头居然想要我的命。” 对方轻笑一声，似乎在嘲笑林妈妈的愚蠢，“死人自然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这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林妈妈凄然看向他，哭的异常凄惨:“这位壮士，你放过我吧，我以前的那些事都是被夫人逼着做的，我还不想死啊……” “你说你自己不想死？”有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股凄厉怨恨。 林妈妈估计没想到还有人在，浑身一抖，忙抬头看去，眼前烛火跳跃，几下悉索声响起，随后进来的，竟是一脸怒容的五姨娘。 她立即呆住，甚至都没意识到刀刃已经从自己脖子旁移开，只下意识道:“五姨娘，您怎么……” 那五姨娘一言不发，板着脸上前几步，猛地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她应该是使了极大的劲，这一下又快又猛，那林妈妈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扇到在地，原本惨白的脸色立即就红肿起来，瞧着颇为触目惊心。 林妈妈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连行礼都忘了，只愣愣的看着对方，“五姨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呸，”那五姨娘猛地唾她一口，满脸嫌恶之意，“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我都听见了，原来真是你们搞的鬼，你现在可以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想死，那我的孩子呢？他还那么小，他在我腹中，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间一眼就被你们害死了，你罪孽这般的重，何至于有脸皮求饶？” 林妈妈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过往的那些事一旦败露，自己是绝无活路了，想到这里她的嘴唇开始发颤，“我……我……” 五姨娘冷笑一声，唇齿间是满满的森然恨意，“你什么你？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早该死一千次一万次，死了也该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样才算是祭我孩儿的在天之灵。” 林妈妈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姨娘，”她跪行几步，忙的抓住对方的袍角，不住哭道:“姨娘饶命，我到底只是个下人，这些都是被夫人逼着做的，夫人她的性格您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我哪里敢反驳一句？说到底我不过也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做个罪孽深重的坏人啊！” 楚念从门口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姨娘，林妈妈所说都是过去的陈旧老账了，咱们拿了证据，到时候自然可以一一算清楚，您如今腹中还有孩子，不宜过度动怒啊。” 林妈妈看清了来人，面上再无一点血色，她目光呆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真……果真是你设计的，我还以为真是夫人……”说到这里，她明显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眼泪猛地就掉了下来，只做出又悔又惊的神色，“夫人，夫人，奴婢对不住您啊。” 楚念见她这般撒泼发疯似得姿态，嘴角的冷笑几乎都要挂不住了，讥讽道:“对不住？这会子晓得对不住了？方才发牢骚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只恨不得把一切都推到那大夫人身上才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谋划 锦芮原本正在自己屋子里歇息，她倚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手边的新鲜葡萄，现下心中舒坦的很。 总算是将那楚念收拾了一回，这一次，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定是无力回天了，想到这里，她眯着眼，嘴角轻勾，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大夫人心急火燎的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看到她这般姿态，原本冷冽的脸色变得越发森然，忙屏退左右下人，厉声道:“如今火烧眉毛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如此悠哉！” 锦芮愣了一会神，几乎忘记了动作，手上半捏着的葡萄也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母亲……”她的语气异常委屈，“女儿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大夫人的语气没有半分留情的余地，怒气冲冲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做的就没有一件事是对的！还不给我跪下！” 锦芮哪里受过这等训斥，自然是不肯认错，一旁的林妈妈不住提醒，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母亲……” 还偏生别过脸去，显示自己的委屈。 大夫人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心中怒火正旺，厉声道:“你可知今日你父亲传我过去，说了些什么？” 锦芮咬了咬唇，僵着声音道:“女儿不知。” 大夫人怒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尖道:“你定是不知道的，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到头来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那二皇子亲自写了信给你父亲，询问那些东西的下落，你说，这事到底要如何收场？” “二皇子……”锦芮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煞白，“母亲，您的意思是，父亲知道了那件事？” 大夫人越说越气，脸色几乎暴怒，“何止是知道！今日听你父亲那语气，像是要为楚念那个小贱人来做主！若不是我勉强用借口搪塞过去，依着他往日那般脾气，只怕咱们娘俩今天便要大祸临头！轻则受家法，重了说不定要被赶出家门！” 锦芮到底是小姑娘性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惨白，哆哆嗦嗦道:“大祸临头？母亲，您可有向父亲解释清楚？” 大夫人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自然是解释了！旁的倒也是算了，但你父亲却让我立即将那些东西归还给那个小贱人……” “归还……”锦芮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猛地站起，连带手边那盘葡萄也啪一声翻倒在地。 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眼下你就别打别的主意了，若不归还，到时候二皇子真追究起来，只怕咱们整个楚府都要大祸临头！楚念那个小贱人，天生命硬，咱们跟她来日方长，犯不着现今同她真拼个鱼死网破！” 锦芮呆呆的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独独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人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放缓了神色，轻声道:“起先那些东西不都在你这里么？如今你把它交给我，我去给那个小贱人送过去，这一回就当我们自己吃亏，娘一定给你准备更好的，绝对不比那小贱人的差。” 锦芮没有动作，唯独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窘迫，却更像是惊惶。 “母亲……母亲……”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大夫人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忙道:“那些东西呢？你给收到哪里去了？” 锦芮不住摇头，偏生不肯说一句话。 大夫人急了，怒道:“你若是再不说，我便也不跟你多说，直接送了你去你父亲那里，到时候他真要赶你出家门，我可护不了你了。” 锦芮哪里还敢有半句隐瞒，嘴唇不住抖动，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母亲，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糊涂了，只想着绝不能让楚念拿到那东西，早就吩咐下人丢到城外的护城河里去了。” 许是怕的紧了，她双手捂面，放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大夫人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连声线都暗哑了几分，“你……你将那些东西都丢了？” 锦芮不发一言，只顾着埋头呜呜哭。 大夫人看的越发窝火，上前一把拉开她的手，厉声道:“哭什么哭？眼下火烧眉毛了是哭的时候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那东西都丢到哪儿去了？” 锦芮抽抽噎噎道:“我真不知道……那护城河那般的大，我让下人们趁着天黑去丢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大夫人又急又怒，原本以为只要把东西从锦芮这里拿回去就行了，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岔子，眼下又不是可以算账的时候，只得强作镇定，“你先把那丢东西的下人给我叫来，我有话细细问他。” 锦芮的神色瑟缩一下，“这……” 大夫人几乎要气死了，厉声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锦芮惴惴看她一眼，怯怯道:“回母亲的话，为了不节外生枝，那个人帮我办完这件事，我便给了他一些钱，叫他离开了。” 大夫人直直的盯着她，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 片刻之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语气咬牙切齿。 “真是我的好女儿，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断了，这回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锦芮顿时慌了神，一把扑上去，抓住自己母亲的袍袖，哀声道:“母亲，您不能不管我啊，若是连您都不救我，这一回二皇子必定不会饶过我的，还有父亲，我必定要被父亲赶出家门。” 大夫人唾一口，怒道:“别叫我母亲，就算到最后真被赶出门，那也是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做事前不跟我商量？旁的事倒是没见你这般细心，偏生这种事做的滴水不漏！” 锦芮估计是怕的紧了，顿时哭的声嘶力竭，几乎要背过气去，“母亲，整件事就算是我一时糊涂吧，但我真没想到二皇子会亲自追究啊，求求您帮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私自做事了……”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道:“女儿，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这件事你求我没用！我即便再想帮你，那个小贱人若是真要追究，到时候谁也瞒不住！” 锦芮泣道:“难道连母亲也没有办法了么？” “办法倒是有……”大夫人蹲下身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只不过，得冒点风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火 <h3 css=”read_tit”>第九十一章 火</h3> 气氛异常的融洽，楚念和大夫人并肩而坐，宛如一对真正的亲昵母女。 “如此一桌菜，岂能只有我一人独食？” 楚念笑着拿起手边的筷子，乖巧的夹了一筷子青笋到了对方碗里。 “母亲，难为你一直为我如此放心，这满桌子的菜我一人吃多浪费，你也吃一点吧。” 大夫人瞟了那青笋一眼，表情有些僵在脸上，似乎不太情愿。 楚念心中的猜想已经证实了几分，但表面上只做不知，轻声催促道:“母亲，您也尝尝吧，这菜的味道做的极好的。” 大夫人这才勉为其难的夹起那些，勉强放入口中咽下。 楚念笑得格外温婉，又给大夫人倒了一杯茶，轻声道:“母亲，这茶水泡的也极好，你也试试吧。” 大夫人看了一眼那茶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楚念立即面露委屈之色:“怎么？母亲是不愿喝吗？难道方才那些话都是哄我玩儿的？” 大夫人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一出戏要演得滴水不漏，不能让对方起半点疑心，想到这里，只强笑道:“怎么会呢……” 她眉头皱了皱，到底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楚念微笑的看着她。 大夫人只做一切无事，作势想要站起身，无奈起身太急有些趔趄。 楚念忙扶住她，只笑道:“母亲小心，这是茶又不是酒，母亲莫不是醉了不成？” 大夫人勉强笑了笑，只道:“念儿，前些日子那宫中的二皇子给你送来了些东西，我原本想早些便给你，谁知道那段时间却忙昏了头，这不，现如今才记起来，这便给你取了过来，你等一会儿。” 说罢不待楚念反应，已经匆匆带着林妈妈掩门而去。 一室寂静。 腊梅上前，目光从桌面上的那些菜肴上扫过，眉头轻皱:“你便如此对她放心？这些连看都不看就放心的吃？” 楚念揉了揉眉间，语气略带无力:“先别说这些，你先去看看，这屋子的门有没有被锁住？” 腊梅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变，忙走到那门前。 用力一推，眼前的门却纹丝不动。 他的脸色越发的黑，连带声音也阴沉了几分:“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楚念不以为意的笑笑，无奈声音逐渐轻了下去，“果然不出我所料。” 腊梅的语气隐隐带了怒意:“你早就知道大夫人有这举动，为何还要听她摆布？” 楚念摇了摇头，语气略带迷离:“我有些头晕……” 腊梅忙上前想扶住对方，楚念勉强撑住，低声道:“我起初只怀疑大夫人这次是想要下狠手，没想到都是真的，既然这样我便也不必留情，这场戏到底谁输谁赢，到最后都说不定呢。”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竭力想让自己清醒些，嘴角冷笑连连:“只不过我没想到这迷药的药效这般的快，难怪那大夫人要这般急着走，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她。” 腊梅看了看窗外，脸色阴沉的厉害，“没想到那人心思如此恶毒，你确定这只是迷药？不是毒药？” 楚念摇头:“你还是小瞧了她，整个府里的人都看着我进了她院子，若是我直接被毒死了，岂不是给整个府上留下话柄？”顿了顿，她的语气有些吃力，“不过是想将我迷昏，接下来无意中在这房子里闹一场火灾，便能将一切痕迹都抹去。” 腊梅的语气难得诧异，“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楚念冷冷一笑:“大夫人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府里的眼线可不止她有，我早就买通了伙房里的小厮，他同我说大夫人前几日买了好几斤煤油，不知道是作何用处……”她抿了抿唇，冷意从唇角无声无息溢出来，“作何用处？她那些手段我清楚得很，稍微一想便知道了。” 腊梅眉头紧皱:“那如今该怎么办？不然我破门带你出去吧。” 楚念毅然摇了摇头，手心渐渐握紧，轻声道:“不，对于大夫人而言，想要害死我是最终目的，今儿这一招不成还有后招，这回逃掉了下一回又要再来，回回都要应付她，我早就倦怠了，这一回我便陪她眼这一出戏，我要让她再无翻身机会。” 烛火刚明，整个楚府甚是静谧，唯有几个巡夜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穿梭。 猛地，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句。 “你看那是什么？那边的天怎么成了红色了？” 众人都怔在原地，只抬眼朝那个方向看去，顿时便发现了异常。 漆黑的夜色被照亮，伴随着那里滚滚而起的黑烟，那分明是…… “走水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皆四处奔走，急急忙朝那个方向赶过去。 “瞧着倒像是大夫人的院子。” “我的天，这下可出大事了，快去禀告老爷！” “来人啊！着火了！救火啊！” 顿时奔跑声、救火声、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在一起，谁都听不真切。 好不容易等赶到那里，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工夫，彼时整个屋子已经彻底燃起来了，滔天的火光肆掠，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响彻夜空，众人端着那水盆，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虽说拿钱当差，但谁都怕死，谁都不愿担这个风险，再说了，这火这般的大，里面的人只怕早活不成了，犯不着为了个死人丢了性命。 这样一想，大家的动作都磨磨蹭蹭了起来，现场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只顾着在屋前跺脚喊叫，真正救火的人却没有几个。 楚常云原本在书房，此时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看着这么大的火也变了脸色，随手抓过一个下人，厉声道:“夫人在哪里？”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忙道:“回老爷的话，我不知道。” 楚常云怒不可遏，唾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养着你们有何用？”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老爷，我们到的时候这火已经这般大了，没见着夫人出来，只怕是……” “你给我闭嘴！”楚常云一脚踹在对方身上，只大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把这火给我扑灭！” “奴才知道了，”那人不敢多说一句，跌跌撞撞的跑了。 管家走了过来，神色为难。 楚常云看他一眼，脸色阴沉的厉害，“什么事？” 那人轻声道:“老爷，方才那边巡夜的人说，夫人打从天黑就没出门，只怕确实还在这屋子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阴谋 <h3 css=”read_tit”>第九十二章 阴谋</h3>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院子几乎都陷入一片火海，唯独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楚常云揉了揉眉心，抿紧了唇，脸色异常严肃，“我知道了。”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厉声道，“但不管怎么样，我今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仓促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由远及近。 “老爷……”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万分的惊惶。 楚常云猛地回头，语气满是不敢置信:“夫人，你怎么在此？” 大夫人没有回话，只是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那漫天的火光，脸色惨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便起了这么大的火？” 没有人回答她，楚常云的脸色很是难看，只道:“起火了也没什么，还好里面没人，最终人没事就好。” 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露出焦虑之色:“你们，还不快救火！” 楚常云的眼中有火焰跳动，正如他冷冰冰的语气:“待到燃尽了便自然会熄的，里面没人便好。” “老爷，里面不是没人，”大夫人看他一眼，脸色发白，语气更是带了颤音，“念儿……念儿她还在里面啊……” 楚念还在里面？楚常云突然像是在寒冬腊月被冰水淋了一脸，浑身上下如至冰窟，要知道，他对楚念抱了极大的指望，如今人却没了，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那大夫人的肩头，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的神色有些恍惚，她连连摇头，语气里带着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我不过今日唤了念儿来陪我一起吃晚饭，方才离开一会儿，去取了二皇子的那些东西来交付给她，谁知道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楚常云猛地回过头，直面眼前那滔天的热浪，神色巨变，身体却纹丝不动，片刻后方咬牙道:“这火如今燃成这样，那如今念儿只怕已经……” 他的神色凌厉，宛如一只恶狼，那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 大夫人从来没有看到楚常云这般厉声疾言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心中一反应过来，只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神色，厉声哭一句，“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么落到如今这般惨的地步……” 林妈妈忙从旁侧上来，扶住她，哀声不住安慰道:“夫人莫要太伤心了，小姐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命。” 大夫人连连摇头，悲戚道:“话是那样说，但那到底是我的孩子啊。” 说完到底，咿咿呀呀的哭了出来。 即便表面做出了这样十足十的悲痛之色，她的心中，却不可抑制的狂喜起来。 说到底，最终还是把那个眼中钉这样除去了。 她握紧了手心，眼前滔天的热浪火焰映出眼底冷冰冰的寒意，那到底是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居然还妄想跟她斗，真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看吧，这就是她的下场。 时间流逝，不知道到底是救火的动作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该烧的都已经烧完了，火势终于渐小。 楚常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前面，目光直直注视着那火焰，他的身影僵硬，没有人敢上前劝慰一句。 大夫人的心中有些不安，但该尽的姿态还是要尽，她如今便要表现的悲痛万分，这样才能让楚常云相信，自己跟起火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想到这里，她擦尽了眼角的泪，上前几步，哀声道:“老爷，如今这情况，只怕念儿已经凶多吉少了啊……” 楚常云看她一眼，那目光宛如淬了毒汁的锋利钢针，似乎是要将大夫人一一皲裂。 “我自是知道，那又怎样？”他的语气很冷，像是万年的寒冰。 大夫人被他看的心中一颤，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她骨子里冒出来，不会的，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楚常云更是不可能会知道。 想到这里，她勉强定了定神，只轻声道:“老爷，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收敛丧礼什么的都能后面再备，这本是我们府内之事，但这火来的这般的巧，明日便是狩猎大典了，到时候二皇子还要来接人的，到时候念儿不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楚常云被她这样一提醒，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方才还暴怒的脸色，迅速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大局为重，楚家为重，他心中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道理。 “夫人居然想得这般周全，真是辛苦了。” 大夫人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讥讽，面色微变，咬牙道:“老爷，我也不想见到事情变成这样，但如今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想办法去解决，念儿出了事，必定参加不了那狩猎大礼，这事咱们前言看到了自是知晓，但那二皇子未必知道，再说了那宫里来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我们即便说出火灾之事，少不得二皇子会不信，到时候真的查了起来，又要惹出不少麻烦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决，楚常云知道她的想法，即便自己此时也同意，但语气还是不屑到了极点，“那夫人的意思是？” 大夫人迅速变幻出一副悲戚的神色，道:“老爷，我说这些没有一丝是出于私心的，都是站在楚府的立场来考虑，念儿她如今已是去了，我一直将她当自己的女儿看来，此事我心中比谁都难过，但终究我们得解决这件事，以免惹上更大的麻烦。” 楚常云冷笑一声，道:“夫人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全，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夫人换了一种悲痛欲绝的语气，“我知道念儿死的委屈，但如今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照我看来，不如便说念儿染上了恶疾，易传染不便出席，这样才能彻底打消那二皇子的念头。” 有了这样的借口，即便楚念消失，二皇子也不会继续追查，再过上一段时间，楚念死去的真正原因，便会永远被掩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计谋 <h3 css=”read_tit”>第九十三章 计谋</h3> 楚常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时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楚念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他心中也不是不伤心的，但那伤心几乎是一闪而过，大夫人的话恰到好处的提醒了他，提醒他如今形势迫在眉睫，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一着不慎，不光二皇子李煜得罪了不说，便连三皇子李止那里，只怕都缺了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拳，慢慢道:“夫人所言极是，便依着那样去做吧。” 看一眼眼前几乎已经燃烧殆尽的庭院，他叹了一口气，“念儿，你也别怪父亲狠心，这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啊，若你在天有灵，便庇佑我们楚家日益昌盛吧。” 大夫人见自己的目的尽数达到，强按捺住内心的欣喜，只轻声道:“老爷不必太过自责了，念儿向来懂事，遇事都能通情达理，岂会在这种时候责难自己的父亲。” 楚常云愣了一会儿，只转向周围的下人，吩咐道:“去跟二皇子府里传话，便说念小姐染上了恶疾，恐怕明日的狩猎大典去不了……” “父亲……” 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在院门口响起，打破了现场的一切死寂。 楚常云回过身，看清来人后表情万分惊讶。 “念儿，你怎么在这里……” 楚念只做一切不知，满脸焦急道:“我方才已经歇了，不过听外面吵吵嚷嚷，出来一看便瞧着这里火光滔天的，这便急急忙赶过来看有没有人受伤。” “你不是……你不是……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大夫人满脸惊恐，指着楚念的鼻子，连连后退，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楚念略带惊惶的看她一眼，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母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大火吓着了？可否需要念儿给您开几方安神药？” “你的母亲说……”楚常云定定看了那大夫人一眼，眼神中已经带了不寒而栗的森冷，“你方才不小心被困在这起火的院子里，已是身葬火海了。” 楚念看了大夫人一眼，满脸迷茫:“母亲，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大夫人脸色有些发白，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念头，只得强作镇定道:“念儿没事自然是最好，但我明明记得方才我们一起吃晚饭，我瞧着这火起的这般突兀，还以为你困在里面没有出来呢。” 她原本想随便搪塞过去，楚念岂会让她如此轻易得逞，神色越发疑惑，“这是说哪里的话？母亲不过是叫我过来问了几句话便让我离开了，又何曾有一起吃晚饭这一说法呢？” 大夫人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胡说！你分明是同我一起吃晚饭，为何要欺瞒老爷？” 楚念淡淡看她一眼，不卑不亢的开口:“若是我们真一起吃的晚饭，照着母亲的说法，我此时应该葬身火海了，为何会好端端的站着这里？毫发无损。” “你……”大夫人估计是没想到楚念会这样公然的同她冲撞，一时说不出半句反驳。 “够了！”楚常云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此时看到这样，心中怒意更甚，“谁也不许多说一句，如今人没事便好，其余的事，以后再慢慢追究。” 大夫人听到这里，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老爷……” 楚常云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听到大夫人的任何解释了。 楚念的眉头皱了皱，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父亲，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 楚常云的语气稍缓，“你说。” 楚念看了大夫人一眼，语气冷静:“我方才自己院子里，突然有人进来同我说了一些话，此话非同小可，我想着一定要让父亲知晓。” 楚常云眉头紧皱，“什么话？你只管说来听听。” 楚念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这些话又同母亲有关，为人子女的不敢肆意议论，还请父亲先恕我无罪。” 楚常云越发觉得心惊，忙道:“你且说，我恕你无罪便是。” “我方才在自己屋里，五姨娘突然跑了进来，披头散发，神色狼狈，连身上也有不少烧灼的痕迹，她哭着让我帮她诊脉看孩子还在不在，随后又告诉我，说大夫人约了她吃饭，谁知道她吃着吃着便昏了过去，再醒来便看到四周都着了火，幸好她机智，自己趁着火势不大连忙逃出，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楚念的声音不疾不徐，听在有的人心里却像是一股重锤。 楚常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大夫人早已缓了一口气，猛地翻脸，厉声道:“你撒谎！” 楚念看了她一眼，面上毫无波澜，只冷静道:“母亲，我知道您的想法，您原本以为此事万无一失，一场火烧过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却没想到那迷药药效不足，让五姨娘在中途便醒了，这才让您的计划都破灭，您心中有所怨恨，我自是可以理解……” 大夫人原本以为此回一定会弄死楚念，她抱了极大的希望，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楚念居然没死，还在这里反将一军，想到这里，她几乎彻底失态，“你这是污蔑！” 她的神色几乎狰狞，气的更是浑身颤抖，只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扯楚念的嘴。 楚念冷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母亲还是不要太早下了判断，是不是污蔑不是你我能够定夺的，等到父亲问过五姨娘，自是会知晓。” 楚常云听得已是明白了几分，他看向大夫人，神色几乎凌厉:“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知道，这件事自己一定不能承认，不然这一回，自己在楚常云那里，绝无翻身之日了。 “老爷！我冤枉啊！” 她扑通一声，猛地跪下，哀声道，“奴家跟了您二十多年，心性脾气您也是知晓的，又岂会做出这般恶毒之事？且不说那芸娘如今身怀我们楚家骨血，便是一个普通姨娘，那也好歹是一条人命啊，奴家是信佛之人，岂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反击 <h3 css="read_tit">第九十四章 反击</h3> 楚念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异常冷静:“是啊，母亲，您好歹也是信佛之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大夫人的脸色隐隐发白，她竭力佯装镇定:“楚念，你不要信口雌黄！我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楚念冷冷看她一眼，道:“是不是信口雌黄，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说了不算，母亲说了也不算，父亲可直接叫来五姨娘，一问便知。” 大夫人见她如此镇定自若，早已气的几近昏头，厉声道:“楚念，我素日来对你不薄，你为何如今要这样污蔑于我？” 撒泼一般的姿态，几乎极为难堪。 楚念敛了眸子，淡淡道:“母亲，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孰是孰非，待到父亲问过五姨娘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公平的判决。” 大夫人见她如此心平气和，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作势便要来撕扯她的脸，扬起的手却被她身后的侍女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你放手。”她作势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腕被人牢牢制住，顿时便换了一副凌厉的声调，“什么污秽玩意儿，也敢来抓我的手？怕是活腻了不成？” 楚念上下打量她一眼，凉凉道:“我劝母亲还是莫要费这些劲，谁都知道我这个丫头素来只认我这个主子，不认您这位家母也是情理之中，您这样贸贸然对我动手，她下手倒是没轻没重的，到时候伤了您可怎么办？” 大夫人瞪大了眼，气的面红耳赤，“你！” “够了，”楚常云冷斥一声，当即截断了大夫人的话头，“别再丢人现眼了！” 大夫人哪里在人前受过这样的呵斥，当即红了眼:“老爷，事到如今您也不信我么？我何曾是这样的人？” “老爷……” 门口传来怯怯的一声，语调不大，却足以让楚常云听见。 他抬眼望去，只见芸娘怯怯倚在院门口，灰头土脸的模样，烟熏火燎的眉眼，看着倒真是像吃足了苦头。 楚常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芸娘，你这是怎么了？” 芸娘摇了摇头，被侍女搀着，一瘸一拐，艰难举步，缓缓走了进来。 “老爷，没事……” 她强颜欢笑，无奈那声音暗哑的很，面容更是憔悴狼狈，倒真不像没事的模样。 楚常云的心中疑窦顿生，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芸娘摇了摇头，眼中蓄了泪，将落未落，瞧上去格外可怜。 “没事，不过跌了一跤，老爷不要多问了吧。” 她这般欲盖弥彰的模样，反倒是更引起楚常云的疑心。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他在芸娘衣衫上摸了一把，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指，“这分明是烟火气，你怎么……”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大夫人，“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脸色一白，忙道:“老爷，我怎会知晓？” 楚常云冷冷的盯着她，眸光冷淡如冰魄:“你当真不知道？” 大夫人被那眸光看的后退几步，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我怎么知道？老爷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楚常云冷哼一声，“芸娘腹中可是我的孩子，你若是心思不稳，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不是情理之中？方才念儿也说了，有些事未必就不是真的……” 大夫人满脸不敢置信，扑通一声跪下，凄然道:“老爷这样说，岂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害死偏房和子嗣，这样大的罪名，我沈氏如何担当得起？” 她的声音尖且利，传入耳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那芸娘只做心中不耐状，忙揉着心口，后退几步，似乎要躲避着什么。 楚常云见到这里，越发心中笃定，反手一把护住芸娘，厉声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有什么大家主母的风范，越发显得刁钻泼皮了！芸娘她如今身子不便听不得扰，你一再咄咄相逼，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大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质问，当即气急败坏，只对了芸娘厉声诘问道:“你告诉老爷，我可曾有对你做过什么？我可曾有对你腹中的孩子做过什么？” 芸娘柔柔弱弱的看着她，踉跄后退，神色慌乱，唯独声音越发的委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人心中怒火更甚，厉声道:“你不知道什么？” 楚念的眼中充满着嘲讽之意，只淡淡道:“母亲何必一再追问？五姨娘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她是在替自己的孩子求一条生路，你何必一再苦苦相逼！” 大夫人气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你！” “扑通”一声，在场之人看清眼前情形，皆是怔住了神色。 五姨娘跪在地上，眼中蓄满了泪。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投瞒怀孕的消息，但如今孩子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实，还请夫人大发慈悲饶了我，饶了我腹中的孩子，有什么怨恨不满，尽数发泄在我身上便是，不要为难我的孩子……” 她的语气凄厉，带着一种厚重的绝望感，听得人几乎心碎。 大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惊慌不堪的看着五姨娘，“芸娘，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芸娘拭去眼角的泪，稳了稳声线，道:“我知道夫人一直看我不惯，日常那些苛刻我倒是也能忍了，但今日这场大火我是真的没法沉默了，您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突然说要请我吃饭，我以为您意识到了什么要同我和解，顿时欢天喜地的来了，谁知道您却在饭菜里下药，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火，我可算是明白了您的意思，但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您心中恨我，但我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得罪过您啊，他还没来到这个世上，您何必连他都不放过？” 她的语气急切，一字一句，声声诘问，宛如泣血。 大夫人显然没想到会闹出这一出事端，面色惨白，连语调都有些发颤。 “你在胡说什么呢？谁给你下药了？谁放火了，休得血口喷人……”她急急忙转向楚常云，“老爷，这是一个设计好的阴谋，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楚常云狠狠的看着她，神色几乎怒极:“念儿说的话，你说是谎言，芸娘说的话，难道也是谎话？难道她们两个串通起来要害你？” 楚念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父亲，我这里还有证人，是不是口说无凭，您问过他们便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怒 <h3 css=”read_tit”>第九十七章 怒</h3> 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疑，或惧怕，或好奇，都投在了院子中间那个黑黑瘦瘦的青年人身上。 他眉头轻皱，闭眼轻嗅，像是在仔细辨别着什么，片刻之后方道:“回楚家小姐的话，这院子里的味道，正好有我那煤油中的海棠花香味，并且还很浓烈，可见燃的不少。” 楚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能保证你的话的真实性吗？” 对方点了点头，“我做这煤油生意近十年了，论起味道上很有把握，绝对没错。” 楚念闭了闭眼，嘴角有着冷冷的笑意，“父亲，若是这小哥说的是真的，这整件事便是很奇怪了，即便是普通的走水，最多也就是木头燃烧后的味道，这院子里怎么会好端端的生出许多煤油味道来呢？” 不需多做提醒，楚常云久经官场，自然是懂这些旁门左道的，此时只见他扭转头，冷冷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夫人，这是你的院子，诸多的巧合一并发生，你要作何解释？” 楚念不动声色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轻声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同我说过一个道理，世界上并没有太多巧合的事，若是有的事太多凑巧，则必有人故意为之。” 大夫人没有说话，也许是今天涂抹的胭脂不够鲜艳，她的唇色有些发白，此时的她正死死盯住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双手无意识死死握拳，看模样倒像是快要昏了过去。 楚念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片刻之后，凉凉开口，道:“母亲这脸色，瞧着像是不大好，可要我帮忙诊脉一二？” 大夫人恶狠狠瞪她一眼。 楚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瞧我这记性……母亲怎么会对我的医术放心呢？不然便让父亲另外请个大夫来吧，同我闹脾气事小，若是母亲的身子出了什么事，倒是大事了。” “不必你特意来装好心，我若是真的死了，只怕就算是真如了你的意了吧。”大夫人咬牙，牙中冷冷挤出几个字，表情几乎算得上是狰狞了。 楚常云倒是冷漠的很，语气坏到了极点，“夫人，方才他们所说之事，你都知道吗？” 大夫人哆嗦了一下，竭力镇定道:“老爷……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药方什么煤油，我通通都不晓得……”顿一顿，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许是府里有人心怀不轨，同外人串通好了来诬陷我的，老爷，此事您定要为我做主啊。” 楚常云面色冷冷的盯着她，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独独不发一言。 气氛有些压抑的可怕，只见五姨娘缓缓上前一步，表情既惊且怕，却更有几分凄楚在内。 “老爷，此事闹成这样实在不妥，传出去只会让外人看了我们楚府的笑话，不然就此算了，我相信夫人不会故意害我的，也相信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的声音轻且柔和，听上去更是显得得体宽容，楚常云的眉头稍稍松懈几分，只伸手搂了她的腰，表情分外不忍，“芸娘，难为你现如今怀有身孕，却偏生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老爷饶命啊……” 一声尖锐突兀的哭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林妈妈扑通一声跪下，面色凄惨，磕头更是如捣蒜。 大夫人显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林妈妈，你突然这般哭什么？” 那林妈妈跪行几步，到了楚常云面前，连着叩了三个头，神色凄惨，只哭道:“夫人，奴婢该死，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当时鬼迷心窍，觉得夫人最近实在是太受冷落，一时没有想通，这才对五姨娘做出这样的事啊……”她转向楚常云，凄然道:“老爷，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您要打要罚都冲着奴婢来，夫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啊……” “什么都不知道？”楚常云冷冷重复那几个字，表情怒极反笑，“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是主子的身边的奴才，平日里寸步不离的跟在主子身边，即便这些事真是你做的，你主子难道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林妈妈一时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道:“千错万错，都是夫人她太过信任于我，这才造成今日这样有冤无处说的情况，老爷您同夫人几十年夫妻，旁人倒也算了，但夫人她宅心仁厚您自是知晓的，如今这事确实是奴婢一手做的，奴婢心胸狭窄，看到自家主子受了委屈心生不满，这才犯下如此大错，如今已知道了，也愿意受罚，还请老爷原谅夫人，不要迁怒于她……” 楚常云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他看了看静静立在一旁的大夫人，冷冷道:“沈氏，你的奴才已经认罪了，你自己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夫人看一眼哭的满脸泪痕的林妈妈，叹一口气，慢慢的跪下了来。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真真就是一点血色也无。 “老爷方才听完了外人的三言两语，此时既然已经觉得此事同我有关，那我无论如何辩解，老爷只怕也不会相信了，何苦还要多问我这一句？” 楚常云冷笑道:“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我真冤枉了你？”他环视四周，嘴角的冷笑再也抑制不住，“在场这么多人，个个也都冤枉了你？” 大夫人猛地抬起脖子，目光如炬，“老爷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奴家也无话可说，但若是想让奴家就这样认罪，不光奴家不答应，奴家背后的整个沈氏，只怕也不会答应。” 芸娘默默的看着她，眼中泪珠滚滚而下。 楚常云默默将她搂入怀中，许久方才放开，低声道:“芸娘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怪我没有好好护着你。” 芸娘这才勉强忍了泪，强笑道:“老爷心系前朝，怎能顾得过来这些府中的琐事。芸娘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楚常云帮她拭去泪痕，轻声道:“若芸娘肯做我的夫人，府里必定不会搞得这样一团糟。” 芸娘摇了摇头，轻声道:“老爷不要这般说，夫人做的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露馅 <h3 css=”read_tit”>第九十八章 露馅</h3> 楚常云的面容，一反往常的冷漠肃然，显得格外平静。 楚念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这场火不过让姨娘稍稍受了些惊吓，腹中的孩子尚好，我再开些安胎药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楚常云看她一眼，叹一口气，“既然如此便有劳念儿你了。” 楚念看一眼大夫人，不动声色的开口:“哪里的话，芸娘她既然是父亲您心头上的人，那我多加照料，也是应当尽的本分。”顿一顿，她看了那芸娘一眼，语气沉稳，“不知今日之事，父亲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几乎是毫无迟疑。 “查……” 楚常云的语气十分温和，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不再看大夫人一眼，只搂紧了芸娘的胳膊，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刚毅，“我如今才想清楚，我才是一家之主，瞻前顾后必受其乱，既然有人要害我的孩儿和女人，那我便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瞒天过海的本事大，还是我楚某人办事更加利落。” 楚念只稍稍迟疑，随即应道:“父亲所言极是。” 楚常云看她一眼，“念儿，你觉得该从何查起？” 楚念瞟一眼下方跪着之人，凝神片刻，徐徐道:“念儿倒是认为，这林妈妈既然已肯认了罪，我就不信其余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松口，父亲若是真有心想查，一个个问下去便是。” 楚常云点了点头，只冷声道:“来人，把大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拉出去，家法一个个伺候，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的手段有多硬。” 大夫人估计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一向出身名门，从来未曾这般跌过颜面，此时一手按住胸口，嘴唇微微发紫，表情更是几乎气急败坏，“老爷，您行这般的举动，这是一口咬定我有罪了？” 楚常云连眼色都懒得给她一个，面上更是无一丝怜悯，只冷声道:“有没有罪，问过了那些下人便知，若是真无罪，也可还给夫人一个清白了。” 大夫人没想到楚常云会这般绝情，表情既惧且怒，直着脖子道:“那老爷可曾想过，大夫人房里的下人被关起来查证，这种事在任何官宦世家都没出现过，若是传了出去，我们楚府的颜面到底往哪儿搁？” 楚常云不以为意，嘴边含了一丝薄凉的笑意，“夫人放心，夫人若是没做什么，那我们楚府的颜面自然能够保住。”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猛地跪倒在地。 楚常云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脸色惨白，连连叩首:“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语气仓促，自然惹人怀疑。 楚念上前一步，面上已是冷了几分，只厉声道:“大胆奴才，你这般古怪姿态，分明就是做过什么，还不快快说来？若是能够将功赎罪，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那人浑身哆嗦，一脸惊惶的神色，哀声道:“回小姐的话，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几个时辰前林嬷嬷跟我说，让我将几桶煤油搬到院子里来，待到院子里灯全灭了，便点了那煤油，其余的话什么都不要问，旁人问起来也什么都不要说……”他连连叩首，神色凄惨，“奴才初初听到这些话也觉得奇怪，但林妈妈说这是大夫人的意思，奴才在楚府当差，捧着楚府的碗也该为主子办事，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看的事不敢看，还请老爷明察，其余的奴才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番话一出，四周人人皆是屏息而立，现场鸦雀无声。 林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眼，厉声骂道:“你这黑心烂肝的贱奴才，收了别人多少好处？在这里信口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搬煤油点烛了？抬头三尺有神明，做这般的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 那小厮气的满脸通红，直着脖子反驳道:“林妈妈，那时分明是您来同我传的话，如今怎么翻脸就不认账了？您还同我说，这是大夫人的意思，若是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楚常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他冷冷的看着林妈妈，“老奴才，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妈妈估计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声音不住发颤，“回老爷的话，奴婢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楚常云几乎要冷笑出声，“人家说的清清楚楚，你就轻描淡写一句不知道？” 他大步上前，一把踹向那林妈妈的肩头，厉声道:“你犯下这样大的错，差点烧死我的孩子，如今就是一句不知道？” 那林妈妈尖叫一声，重重跌倒在地，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连连叩首，嘴里不住嚷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楚念冷冷的看了林妈妈一眼，嘴角的嘲讽之意隐藏不住，“原来林妈妈也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啊，坏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的，谁都逃不过……” 林妈妈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一抹忿恨之色，忙又低首下去，“念小姐说的是什么，奴婢听不懂……” 楚念轻描淡写的看了看大夫人，淡淡道:“若是真听不懂便算了，等受了家法，自然有法子让你听懂。” 林妈妈听到这里，心中早已生了惧怕之意，急急忙看向上方，哀声道:“夫人……” 大夫人哪里会忍下这口气，面色一冷:“林妈妈好歹是跟在我身边十几年的老嬷嬷，一直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情况不明，难不成你是要屈打成招？” 楚念转首看她，“母亲不必多虑，想让人开口的法子多得是，未必非要行刑，林妈妈好歹也算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自然会给她留几分体面，再说了，重刑之下必有冤魂，有些缺德事，我还是不愿做的。” 大夫人满脸愤恨的看着她，心中只恨不得将楚念撕成碎片，唯独表情还要竭力保持镇定，几番下来，嘴角的肌肉轻微的颤抖，却好歹保持住了体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正面对峙 <h3 css=”read_tit”>第九十九章 正面对峙</h3> 楚念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脸。 中年妇人，略施粉黛，却依旧肤驰色衰，虽是努力保养，眼角的细纹却依旧能够看出了岁月的痕迹。 许是长期念佛，她的面容略微平和，此时应是情绪激动些许，唇角轻颤，眉间不忿。 楚念轻轻皱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如今闹成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害人终害己，可见有的事早晚会有报应的，时间早晚而已。 林妈妈满脸坚决，只对了楚念道:“奴婢方才都说清楚了，大夫人没有做过，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念小姐何苦苦苦相逼，好歹夫人也算是你的长辈，她从始至终都疼你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楚念听到这些话，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她这位养母，唯一的功劳也许就是没有先一步害死自己，事到如今却要自己对她感恩戴德了。 五姨娘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带着不甚的怯弱，“老爷，我有些头晕，想要回去歇息了。” 楚常云的神色立即有些紧张，“怎么会突然头晕，要不要紧？” 五姨娘轻声笑了一下，“不过是有些惊吓到了，想必是没什么大碍的。” 楚常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只道:“那也该万分小心，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呢。” 楚念上前一步，道:“姨娘身子虚弱，方才受了惊，又在这里站了许久，也该下去歇息了。” 楚常云看她一眼，“那我如今先送了芸娘回去，这里就交予你先行处理，务必要彻查下去，若是这贱奴才说了什么，立即要来报给我知晓。” 楚念颔首，“父亲放心吧，这些我自是知道。” 待到那楚常云带了芸娘下去，楚念转身吩咐:“今儿也是晚了，把林妈妈关起来，我明日亲自过问。” 旁人有人应声，更是有侍卫来拉人下去，那侍卫五大三粗的下手没个轻重，拽了胳膊就在地上拖，林妈妈估计也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过，脸色发白，顿时怕的紧了，只扭头惊惶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大夫人嘴唇紧抿，双眸死闭，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待到周遭人都走了，楚念这才淡淡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母亲便好生歇息，再大的事，咱们明天再慢慢算。” 大夫人恶狠狠看她一眼，双目赤红，脸色更是青得发黑，她的声音不复往日平静，阴冷森然如同凛冽寒风，“楚念，我自认同你并无多大冤仇，你何苦今日这般栽赃陷害于我？” 楚念冷笑，看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既然母亲这般问我，那我也要多问母亲一句，既然我们并无多大冤仇，为何你今日非要活活烧死我？” “我什么时候……”大夫人话头猛地一止，脸色稍稍错愕，瞬间变得煞白，“原来你早就知晓了，难怪闹出这样的事端。” 楚念微微抬起眼皮，不动声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亲身为长辈，这句话应该比我更明白，说起来，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夫人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稍显慌乱，忙改口道:“念儿，母亲是一时糊涂了，如今已是知错了，你念在往日情分，这次便算了吧。” “是么？母亲如今是在向我道歉？”楚念以手扶额，轻轻道，“若今日不是我机灵了些，此时站在你面前的只怕不再会是楚念，而不过是一抹残魂，这样的过失不会是一时糊涂造成的吧？我看是应当是长期处心积虑的结果吧！” 她的声音不重，却听得大夫人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后退半步，颤声道:“你……你的意思是你要追究到底？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楚念上前一步，神色毅然，“我凭什么不敢？我以前都是一味的退让，原以为能换来一世太平，结果却只会让母亲你以为我软弱可欺，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二皇子送来的衣衫是你克扣下来，你根本就不想让我去那狩猎场，过去有无数次你都想置我于死地，这样你还指望我孝敬你尊重你？” 她紧紧逼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重咬唇，“母亲，我已是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这一点你好像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吧。” 大夫人哪里肯吃半点亏，见示弱不成，立即大变了态度，一手指着楚念的鼻尖，表情立即凶狠了起来，“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嫡女，整个府里都不会有人站在你身后，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想算计到自己母亲头上，我把这样白眼狼的罪名传了出去，你在这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你这辈子还想嫁入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吗？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软的不行来硬的，母亲的法子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高明，”楚念的嘴角浮现一抹轻笑，“事到如今既然母亲这样说，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明日待那林妈妈尽数招了，我再来找母亲……”顿了一顿，露出几分倦怠之色，“又或者，到时候是父亲亲自过问，毕竟他此刻最在乎的，是五姨娘腹中的孩儿，若是他知道你以往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大失所望，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可都说不好了。” 大夫人气白了脸色，下意识想一口否认，只厉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以往的所作所为？我听不懂！” “听不懂？”楚念轻笑，表情漫不经心，“楚府里那些未出世的婴孩冤魂应该不少吧，母亲你一直念佛吃斋，是不是心虚怕他们半夜来找你啊？这婴孩还未出世，一点过错都没有却要受到轮回之苦，算起来可真不是一点小过错，再有，我听说佛门仁慈，向来不做杀孽，母亲你犯下那么多过错，如今供奉也不怕亵渎了佛祖，罪上加罪！死后只怕会落入轮回地狱无边苦海……”她掩不住心底的腻烦与厌恶，紧紧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笑道:“永世不得超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交易 <h3 css=&“read_tit&“>第一百零三章 交易</h3> 林妈妈瑟缩一下，早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怯弱看一眼楚念，含糊道:“念小姐……”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眼中鄙夷之色顿生，“怎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还指望我念着你往日的好对你网开一面？” 林妈妈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好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敢，”楚念轻蔑笑一声，凉凉道，“起初杀人的时候没有不敢，后来毁迹的时候更没有不敢，反倒是如今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不敢了，林妈妈，举头三尺有神明，您莫不是在说笑话吧？” 林妈妈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但她到底不敢多说什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只能不住叩首，“奴婢知错了，念小姐饶命，五姨娘饶命……” 五姨娘见她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凄然的笑意无声的蔓延到了嘴角，如同枯萎的藤蔓，她静一静，看向楚念，轻声道:“你看看，我还以为她们有多高明的手段，结果却不过如此，想来还是因为从前的我太过天真愚蠢，凡事都轻易信人，导致最后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尽管这样却不敢多提一句，生怕懈怠误解了她人的好意，如今看来，倒真是一场笑话了。” 听她这样说起，楚念回忆起自己的上一世，心中也生了无限感叹，只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过去的事再怎么说都过去了，如今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倒也算是慰了那孩子的在天之灵，姨娘你也别太伤心，这腹中眼下还有一个呢，好歹也该为他想想。” 五姨娘叹了一口气，神色这才稍缓，敛了眸子不再做声。 楚念看向地上跪着那人，轻声道:“林妈妈，其实我也知道，这一切终究也怪不得你，你不过是个可怜的人，从前一心一意为了主子，如今到老了还要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只可惜你自恃识人无数经验丰富，如今恐怕也是求错了人，真正要你性命的人不是我，即便我们愿意饶你这回，只怕有的人也不愿饶你……” 林妈妈陡然一惊，她是何等的人精，立即明白过来，心中的惊恐无声无息蔓延上来，她怔怔片刻，待到容貌稍稍恢复，这才颤声道:“听念小姐的意思，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老奴的性命？” “我听你的语气，倒像是不信，”楚念凉凉笑了一声，“难为你伺候她那么多年，却从始至终没有看透她的为人。” 她看向一旁的黑衣人，轻声道:“把之前那人带上来吧，有些话我们说了不算，林妈妈想必会想自己亲眼看看的。” 那人动作异常迅速，立即便应声而去，片刻之后拖上来昏迷瘫软的一人，他倒是也丝毫没有客气，一把丢到一边，那人重重跌倒在地，闷哼一声，居然也没醒。 他看到楚念皱了皱眉，只道:“死不了，不过是还昏着呢，想必是我方才那一下太用力了。” 眼下并不是追究这点的时候，楚念看了满眼茫然的林妈妈一眼，淡淡道:“这人方才正在往这屋子里灌迷烟，火都点着了，若是我们迟来片刻，只怕林妈妈你此刻早就交代了。” 林妈妈犹自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相信，她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人，又看了看楚念，神色有些古怪，片刻之后才颤声道:“那这串佛珠……” 楚念知道她想问什么，连眉头都松开，只淡淡道:“自然也是从这人身上搜刮出来的，以及方才抵在你脖颈处的那把匕首，也是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 言语伤人，最为无形，却偏生甚过刀刃。 楚念早就深知这一道理，她的话一说完，四周一下死寂，林妈妈的脸上再也没有半分血色，惊惧恐慌尽数从她脸上消退，留下的是无尽的惨白。 半响，她缓缓站起，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像是丝毫不在意楚念他们的存在，只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这双手为夫人做了一辈子的孽，我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一个人，做了这么一件事，到头来原来是夫人想要我的性命。” 楚念冷冷的盯着她，目光中毫无同情之意，平静道:“你早该想到自己会有今日，作孽太多难免要遭报应，再说了，你心里把对方当夫人，对方不过把你当手下的一条狗，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 “你胡说！”林妈妈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扬眉，呼吸开始急促浑浊，“我打夫人小的时候就照顾在她身边，她说了将我待亲人一般，从未将我当下人看待！都是你，若不是你，夫人何至于要我性命？” 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张牙舞爪想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黑衣人一把拦住。 “死不悔改。” 楚念打断她的哭嚎，声音冷冽如腊月寒梅，“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你不会不晓得，何苦今日自欺欺人，将一切怪罪到别人身上！” 林妈妈愣了愣，终于呜咽一声，扑倒在地，兀自失魂落魄的痛哭起来。 信仰一旦倒塌，这人基本上就是废了。 楚念冷冷的注视着她，“事到如今你在她眼底不过是欲除之后快的废棋，也还要替她瞒着那些丑事吗？” 林妈妈看她一眼，咬牙恨恨道:“说出来也是死，不说出来也活不了，我何必费这番口舌。” 这分明是在跟自己讲条件，楚念最恨这种威胁，当下冷笑:“我知道，你是被沈府捡回去的弃婴，人家给了你一口饭吃，你自然要为你的主子尽忠尽职，更何况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自然是不怕死的，但你那刚刚出生的孙儿，还有你那在家做小生意的儿子，也不怕了么？” 似是痛处猛地被人捏到，林妈妈方才还惨白的脸色立即因愤怒而涨红，“你敢？”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十分激烈，“你若是对他们做了什么，我便……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做人的时候都不能将我怎样，做鬼了又能将我如何？”楚念轻蔑笑一声，“再说了，想要他们性命的人，未必就只有我一个……”顿了顿，她压低了语气，“但是，愿意出手帮他们一把的人，也许就只有我一个，林妈妈，你可得想清楚了。” 这是一笔明晃晃的交易，做与不做，取决于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使计 <h3 css=&“read_tit&“>第一百零四章 使计</h3> 林妈妈的神色半掩在灯烛的阴影里，瞧不十分清明。 楚念静静的看着她，等着那句答案。 她其实早有把握，只不过有的话要亲耳听到才会放心。 良久，只听那一句暗哑的声线响起，“夫人做事向来谨慎，从未出过什么破绽，即便念小姐想要追究旧事，只怕也是无从查起，沈氏一族权势滔天，我人微言轻，如今又是戴罪之身，说出来的话老爷必定不信的，届时以卵击石，只怕念小姐你也是占不到丝毫便宜。” 楚念略笑一下，轻飘飘道:“难为林妈妈如今还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全，倒真是叫人感动不已，只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便母亲那边再怎么周全，也未必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再说了，这些到底是我的事。” 林妈妈低着头苦笑一声，哑声道:“既然念小姐这般执着，想必心中已是有了主意，那奴婢便但请小姐吩咐。” 楚念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吩咐谈不上，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待到初日刚升，自会有人来接你出府，送你与家人团聚。” 天色稍稍将明，赤色的火光在楚府偏侧冲天而起，更有木头的噼啪之声四起，此时守夜的人昏沉欲睡，上工的人还未起床，最是府里人手交接不足的时候，待到有人真反应过来，奔走呼喊人前来救火，那噼啪声已是弱下去，整间屋子烧的差不多，只剩下几根残垣断柱，瞧着叫人颇为心惊。 楚念刚刚起床梳洗罢，听了下人惊慌失措的禀告，眉头轻皱，半响，只说一句，“我知道了。” 对方哭丧着脸，“大小姐，实在不是奴才们救火不力，当时那火势起的太过凶猛，奴才们人手不足，待到火被扑灭，整间屋子都烧空了，那关在里面的林妈妈，她……她……” 他结结巴巴半响，后半句话仍旧是说不出口。 楚念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平静，接话道:“我知道了，虽说那林妈妈犯了事，但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去账房另一笔钱，再收拾收拾让家里人领回去吧。” 那人惴惴看她一眼，心中估计也没什么底，咬咬牙，硬着头皮道:“那老爷那边……” 楚念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道:“既然照你们所说，此事乃是意外那便谁也不能预料，你们已经尽力，父亲自然不会责怪你们，但说来也算是出了事，罚俸禄也是逃不掉的。” 对方原以为此事要大肆追究，到时候只怕饭碗都保不住，没想到只会被罚俸禄，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忙道:“奴才知道了。” 楚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对方，吩咐道:“对了，母亲那里也要派个人去回禀，说话语气委婉点，毕竟那林妈妈跟了母亲十几年，到底是主仆一场，情分都是在的，别让她太伤心了。” 那人素来听闻楚念厉害，估计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应了一声，忙不迭弯着腰出去。 腊梅从一旁的帘子里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眸子低垂。 楚念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一丝惊讶，“你都听到了？” 对方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件事结束了。” “早着呢，一个林妈妈又算不得什么，”楚念懒懒打了个哈欠，“昨儿可真是太折腾人了，这大白天的身上都乏得很。” 那人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手指恰到好处的捏在她的肩头，“夫人那边，你准备怎么交代？” 楚念笑一声，“怎么交代？母亲不是松了一口气么？最不想林妈妈活于世的人就是她了，如今林妈妈没了，她应该会很开心。” 腊梅“唔”了一声，低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简单的道理谁都懂，她那般谨慎细微的性子，怎么会凭着那下人三言两语便相信？再加上此事诸多蹊跷，我只怕她到时候起了疑心难以对付。” 楚念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外面的天，淡淡道:“我就是要她起疑心，要她从此睡不安稳，这恩怨积攒的深了，迟早有一天要了结。” 她站起身，舒缓了眉头，“走吧，咱们也去看看母亲，发生这样大的事她一定很伤心，我总要好生安抚她一番。” 花园里的路径统共就那么几条，楚念沿着走过来，远远便见到那位花枝招展的二小姐。 楚念略觉头痛，更不想同她纠缠不休，掉头想走，谁知对方远远看到，立即不依不饶的迎了上来，这下倒是越发不好回避了。 锦芮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面色倒是难看的紧，“我说是谁，原来是我那位诬陷自己母亲的姐姐。” 楚念瞟她一眼，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妹妹倒是好气色。” 锦芮冷哼一声，语气不以为意，“姐姐这话说的对了，心怀恶毒之人自然会气色不好，妹妹心怀坦荡，自然没有什么烦恼。” 楚念笑一下，只道:“但府里这两日出了不太安稳的事，身为主子，倒是不要穿的太过色泽艳羡方好，以免父亲见到，心生不快。” 锦芮原本是想拿话噎一噎楚念，却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立即气的柳眉倒竖，“你！” “我什么我？妹妹这话可叫人真的听不懂，”楚念上前一步，语气悠悠，“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有些话还是说的清楚些，从前我凡事忍着你，是我教养好，不愿同你计较，但看来你并不领情，既然这样，以后也不要怪姐姐不肯照顾你……”她贴近对方耳垂，轻声道，“还有，你这样的本事，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人，省得给自己难堪。” 锦芮的脸色气的发白，厉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果然是没娘养的贱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口，若是让我母亲听到，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楚念冷冷瞟她一眼，凉凉道:“母亲如今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管我，妹妹如今可别气坏了身体，毕竟几日后便是狩猎大典，到时候止皇子还要请你同他共同出席的，可别坏了人家的好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设陷阱 <h3 css=”read_tit”>第一百零五章 设陷阱</h3> 锦芮瞪大了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哪里能想到楚念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同自己叫板，以前的日子这人最为讲究德善言行，说话向来得体温柔，哪里有这般嚣张跋扈的时候。 “你……你这般口出恶言，不怕父亲听到知晓后责罚吗？” 楚念看了她一眼，轻蔑笑一下，“若是口出恶言会被责罚，那妹妹你现如今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锦芮气的柳眉倒竖，论口舌她绝非楚念的对手，立即下意识高高扬起右手，却在看见对方后面那个侍女后不甘放下。 “小贱人少得意，早晚有你倒霉的时候。” 她咬牙切齿的丢下这样一句话，急匆匆离开。 大夫人的院子里烛火刚熄，刚到门口，楚念便见着端坐在桌边的妇人。 略散乱的发髻、眼角的乌青、褶皱的衣服都显示她昨晚几乎彻夜未眠。 也许是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楚念一眼，原本呆滞的神色一闪而过，目光中立刻涌现满满的恨意。 “是你！” 大夫人蹭的站起，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惊愕且愤怒，“贱人！你怎么还敢来这里？你怎么还敢？” 楚念微微冷笑，“敢不敢另外再说，母亲如今切忌太过动怒，以免伤了身子，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大夫人猛地站住，胸口剧烈起伏，咬了一咬牙，冷笑道:“我知道了，你以为自己赢了，所以如今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楚念站在她不远处，眼皮微垂，唯独笑容嫣然而冷冽，“母亲这话说的，您是长辈，我有什么好跟您争执的呢？再说了，您有什么笑话值得我看的？”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大夫人恶狠狠的看着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几乎恨不得将她撕碎，“楚念，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胆敢这般诬陷于我，亏我之前待你不薄，你这般恩将仇报，当心以后不得好死。” “待我不薄？”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楚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母亲说得这话倒是好生新鲜，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大夫人见她得意，表情越发狂怒，“小贱人，我将你养大，供你吃穿，许你荣华，谁知道你这个赔钱货，到头来想尽办法来害我！我从来没有想烧过芸娘那个小贱人！是你们陷害我！老爷也被你们蒙蔽了双眼！” “是么？”楚念轻笑，眼中尽数轻蔑，“我倒是觉得是坏事做多报应上身了呢，那冬天容许锦芮推了我下湖，又让我那好哥哥三番五次陷害于我，宫里送来的衣饰也让你尽数克扣下，最后还想设计烧死我，这些事难道都不是母亲你做的么？既然这样拿一个火烧五姨娘来冤枉你也不算什么了。” 大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徐徐仰面，鼻尖冷哼，“我就知道，果然是你设计的，就凭芸娘那个蠢头脑，再加上那个下贱的身份，哪里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从前她的孩子掉的时候，她都只会掩面痛哭，连抱怨都不敢多说一句，事到如今倒是长了胆子，敢直接跟我叫板了。” 楚念瞟她一眼，心中只觉得好笑，“那照着母亲的说法，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周遭的这些人对不住你了？” 大夫人瞪她一眼，冷眼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我府里养着的一条狗，我哪里会在乎她们的想法。” 楚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母亲心中既然有这样的念头，那想必也不在乎林妈妈的死活的了，既然这样听到消息也不会太伤心。” 大夫人猛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是的了，”楚念直直的盯着她的眸子，缓缓走近，“想必那些下人还没来得及禀告，母亲不知道也是自然……”顿一顿，她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其实说起来也是一点小事，昨儿夜里柴房起了水，下人们一个不小心没看住，那屋子里的人就没了。” 大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浑身一抖，脸色有些发白，“你说什么？” 楚念偏着头看她，语气倒是不疾不徐，“母亲不是都听清楚了么？关林妈妈的屋子里走了水，人都没了。” 大夫人满脸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她踉跄后退几步，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昨儿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走水？” 楚念淡淡道:“母亲忘性可真大，昨儿晚上哪里好好的了？府里不是起了一场火，还差点烧着了五姨娘，父亲发了怒，您受了牵连这才被禁足的，这一个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倒也真说不上好好的了。” 大夫人猛地抬头，眼神可怖，“是你做的？” 楚念瞟她一眼，啧一声，没有回答。 大夫人越发笃定，眼中有了森然的恨意，“真是你做的！”她的胸膛开始起伏，怒气愈发盛，“楚念，那是我的管事奴婢，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诸事未定你凭什么乱用私刑？” 楚念揉了揉眉心，不耐道:“母亲为何非要这般胡搅蛮缠？我都说了是走水，昨儿晚上我一直在自己屋子里歇息，满屋子丫鬟都可作证，便是闹到父亲面前我也不亏道理。” 她的语气不重，却句句话充斥着冷漠警告。 大夫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指责自己，顿时瞪大了眼看着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捂着胸口剧烈喘气。 楚念看她一眼，不轻不重道:“林妈妈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虽然痛心得很却也是无可补救，我看母亲如今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子，俗话说郁结成疾，到头来真闹出病来，倒是得不偿失了。” 大夫人怒道:“你别太得意，我不过是没想到你的手段平白栽了一跟头，只要沈氏在，我早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是么？”楚念迈步朝外走，语气凉凉道，“我劝母亲一句话，这世事难料，有些话不能说的那般绝对，不然到时候打脸，可是要被人笑话死的。”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顿了一顿，“对了母亲，还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会有兴趣……” 大夫人拧紧了眉，将丝绢在手心攒紧，表情既惊且怒。 楚念笑一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昨晚林妈妈在被关进柴房之前找过我，说了一些事……” 她抿了抿唇，表情迟疑了一下，“算了，那些事太过玄幻，想必也不是真的，母亲不听也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狠话 人只有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最为惧怕。 大夫人原本震怒交加的神色早已褪去，一张脸青白交加，流露在她眼中的是无尽的恐惧，她不知道楚念知晓了什么事情，但林 妈妈对自己的过往所为了如指掌，若是她真的说出一二，那可怕的后果几乎不能估量…… 短短几瞬，大夫人脑中已经有了千瞬万变的想法，她的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但身为上位者的高傲又让她偏生要竭力维持住表面 的平静，冷笑道:“既然太过玄幻，那便不必说了，也省得惹来闲言碎语。” 楚念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是了母亲，我一直相信一句话，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有些事瞒得再好，早晚也有 水落石出的那天。” 那份笑意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大夫人脸上有着再也掩饰不住的心虚，唯独嘴角绷的死紧，“那是自然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语气恨恨，也不知道想说给谁听，“作恶的人早晚都有报应找上门。” 这日午后，午饭才刚刚用罢，外面天际阴沉，仿佛是要下雨，楚念刚刚将那药材从外院子收了回来，迎面便碰着了仓促进门的 腊梅，此时他做一身素色黑衣打扮，越发显得神秘莫测，唯独脸色狼狈，泥点更是甩在身上。 楚念倒是少见他做这样打扮，表情明显愣一下，下意识道:“也没见着你出去啊，这是打哪儿回来？” 腊梅抬头瞟她一眼，忙着擦干自己衣衫上的水雾，语气含糊，“出了一趟门，没想到会突然下起了雨。” 明显就是不想继续谈及这个话题，楚念耸耸肩，表情不可置否。 这人还真是神秘的紧。 “还有些当归在外面晾晒着，你帮我一并拿了进来吧。” 那人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楚念如今会真的拿他当下人使唤，但到底应了一声，沉默着出去，又端着一篓子草药进 来。 “还是有些湿了，就这么放着估计过几日便会发霉，这当归成色不错，应该长在深山，可见你采的也不容易，若是真就这么丢掉 也是可惜了，不如先用小火炉烘干，再用法子炮制成干片，左右不过成色差些，倒是也能入药。” 楚念偏着头看他忙着这些，是从未见过的模样，突然就笑了一下，“看不出你倒是满内行的，这药材就浸了一点水汽，这也能被 你看出来了，怎么，以前也学过医采过药？” 那人估计没想到楚念会突然起了好奇心，愣了下，复又笑，“我们家族向来主张自力更生，再加上我父亲对我要求格外严格，所 以我什么都学过一些，但只是略懂皮毛，并不如你精通。” 楚念笑了一下，“你父亲必定对你寄以厚望。” 对方面色稍稍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楚念会突然说这句话，“也许吧。”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些药材，眸子半掩，似乎不愿多提一句。 楚念识趣的很，见对方这样，倒是也没了聊天的心思，只懒懒道:“你若是无事便下去歇着吧，想必昨夜也累了。” 那人笑一下，眉眼间多了一抹亮色，“如今倒是知道心疼人了，可见确实经历了不少。” 楚念直直的看着他，嘴唇轻启，“放肆！” 但眉眼间却偏生是温和的一份厉色也无，那人也不恼，自顾自凑了上前，“你先好好歇几日，城外的桃花儿倒是开了不少，我顺 路也折了几株带回来，你先看着，等这天色放晴了我带你出去亲眼看。” 楚念歪着头看他笑:“凭什么我要跟你出去呢？” 那人眨一下眼，语气倒是促狭几分，“就凭我在你心里不一样。” 楚念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表情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好个……” 好个什么呢？她一下子竟然也想不起来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换个衣服，免得叫人看见。” 那人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跑进内殿。 待到那人消失不见，楚念终于反应过来，“好个登徒子。” 她的语气很轻，分明是训斥人的话，却偏生有了一丝笑意在唇角。 这人说的倒是没错，自己对他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左右不过片刻，有小丫鬟急匆匆来报。 “念小姐，五姨娘来了。” 如今整个府里都知晓五姨娘是老爷眼前最得宠人儿，她的事没有人敢懈怠半分，那丫鬟跑的急了，喘气连连，整张脸都红通通 阿真急急忙掀了帘子出来，“小姐方才说要睡呢，昨儿劳累一整夜，只怕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那小丫鬟急的眼泪都快下来，“那可怎么办？姨娘她们都出发了，估计片刻就到。” 楚念本来就刚刚入眠，此时她们二人在门口谈论这些也并未刻意放低声量，睫毛微颤几下，倒是也徐徐转醒。 “是谁在门口？” 阿真听到，急急忙跑进来回话，“是五姨娘的丫鬟，珍儿。” 楚念皱一皱眉，“这个时间她来做什么？” “是来传话的，说是五姨娘要过来了。” 阿真小心翼翼看一眼楚念的脸色，“小姐，要不奴婢去打发了，就说小姐睡着了，让姨娘她过些时间再来？” 楚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五姨娘也疑心重的很，我此时若寻了借口不见，指不定她心中会怎 么想了。” 她按了按眉心，又批了衣衫起身，“不过是想要午间睡一觉，倒是也成了奢望了。” 阿真应了一声，急急忙下去。 片刻之后，门口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楚念站起身，道:“姨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如今虽然下了雨，但午间暑气逼人，恐对身子不好。” 五姨娘愁容满脸，连语气也是万分沮丧的模样，“念小姐，我知道你昨儿晚上累到了，此时不该来打扰你的，但有些话我实在是 忍不住……” 楚念笑一下，“姨娘说哪里的话，左右不过是说说闲话，怎么能算是打扰呢？” 她朝旁侧吩咐道:“阿真，去沏壶菊花茶来，最为下火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计策 阿真应声而去，她手脚格外麻利，片刻之后刚泡好的茶水上来，楚念亲自倒了一杯，递给那五姨娘，柔声安慰道:“时间还早 ，姨娘有什么事慢慢说，我都会听的。” 五姨娘叹一口气，眉间有挥洒不去的愁容，她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这府里发生这么多事，我怎么能安心歇息。” 楚念唔一声，表面只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五姨娘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念小姐，我也不跟你打哑语了，如今你怎么能够不担心呢？那林妈妈的事这样便算完了，她一 向作恶多端，如今倒是彻底解脱，只不过如今我们手里半分把柄也没了，即便老爷问起来，只要大夫人一口咬定没做过，那只 怕神鬼都奈何不得她，只要一天不将她彻底压倒，我怕他日那人翻身之时……”她的语气略略发颤，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似乎是 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情，“我们便再无宁日了。” 楚念一笑，“原来是这回事，我还以为府里又出了什么乱子呢。” 五姨娘显然没想到她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表情立即急了起来，“这还不够乱的？那人要是找到了机会，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 可就白费了。” 楚念点了点头，“姨娘说的倒是也在理。” 五姨娘捏了捏眉心，心情似乎十分沉重，“可不是嘛！”她又端起那茶水抿了一口，“林妈妈是我们手里唯一的把柄，如今好端端 的便是没了，大夫人向来做事不出纰漏，其中破绽只有林妈妈知道一二，如今她没在了，倒是找不到任何破绽了。” 言语之间略带了责怪之意。 楚念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凝眸看她一眼，“既然姨娘也知母亲是做事谨慎的人，那定是也能猜到，林妈妈手里并没有任何实质性 的证据，不管她在不在，都不能给我们增加一分胜算。” 五姨娘扬一扬眉，面容逐渐淡漠，“那她那边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么？” “自然是有的，”楚念挥一挥宽大的衣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轻声道，“人为的痕迹自然可以被抹去，但有些记忆却是深刻在 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没法消除的。” 五姨娘的眉头稍稍松了几分，“听念小姐的语气，难道是已经有了打算？” 楚念闭目片刻，似是在斟酌什么，半响，道:“若想彻底让她翻不了身，只有在父亲面前让她彻底承认那些事。”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五姨娘叹息一声，“但这谈何容易？” 楚念摇了摇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坏事做多自然心里有鬼，别人稍加提点，不需多做什么，自己便会疑心四起。” 五姨娘听她这般言语，神色才稍稍放松些，“听你这般话，竟像是已有了主意？” 楚念轻笑一声，“主意倒是谈不上，不过是看对方下一步怎么走，我们自有应对之法。” 话音刚落，阿真从旁侧悄悄进来，“小姐，阿福回来了。” 楚念眼皮稍抬:“有消息了么？” 对方点了点头，“小姐猜的没错，楚浔少爷被老爷外放出去都一个多月了，大夫人一向派人偷偷联络，方才更是偷偷派了人去城 外一个驿站接头，想必是人要回来了。” 五姨娘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惊恐:“难道夫人还是想……” 楚念嗤一声，凉凉道:“我早就知道这点，锦芮已经没什么用了，楚浔才是府里的嫡子，更是她最后的希望，她自然不会轻易放 弃，浔哥哥已经离家一段时间，父亲的气只怕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有老夫人在，此时父亲对她灰心丧气，她自是要采 取一些苦肉计的法子，唤醒父亲对她的同情心。” 五姨娘的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腹部，神色慌乱:“若是浔公子回来，我的孩子……这可怎么是好？” 楚念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姨娘暂且放心，有人的如意算盘不一定能成功，您腹中的孩儿还是父亲眼中最重要的儿子，从前是 ，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至于外面那位，我会让他进不了家门。” 除了老夫人要用斋食外，若无特殊事端，楚府的晚膳向来是众人聚在一起用，大夫人虽然受了禁足，但罪名未定，自然也是端 坐上席，只不过敛眸束手，神色憔悴，显得平静温和许多。 菜色一样一样上来，楚念环视一圈，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 楚常云向来喜好食鱼，无奈五姨娘自打孕期以来闻不得荤腥，所以席间一向没有了那道菜。 如今一道清蒸皖鱼齐齐整整的摆于席间，甚是瞩目。 五姨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掩鼻皱眉，作势就要反胃起来。 楚常云忙丢了筷子，“怎么了怎么了？” 他看见那盘鱼，眉头立即紧皱，怒气冲冲道:“这是怎么回事？明知道芸娘不喜此荤腥之物，为何还要偏偏呈上来？” 楚念抬眼望去，只见大夫人眉尖的青筋微跳，一双手在袖子口早已紧紧攒成拳，唯独表情依旧是不动声色。 楚念心中轻笑一声，这人果然是好定力，难怪能在府里作威作福这般久，心中已是气急败坏，唯独面上还能不露一分。 呈菜的下人急匆匆的跑过来，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老爷喜怒，老爷喜怒，是奴才疏忽了。” 楚常云薄唇紧抿，面上的怒容难以抑制:“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撤下去！” 那人立即点头，哭丧着脸:“是。” 说罢便动手去端那个盘子。 “慢着！” 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那人端盘的手愣在空中，看清出声的人后面上更是不知所措的惊惶:“夫人……” 楚常云估计没想到会有人出言阻拦，面上捎带诧异，看清发声的人后面容徐徐恢复冷酷，只道:“夫人何出此言？” 大夫人恭恭敬敬的跪下，朝楚常云行了一礼，“回老爷的话，这鱼是我的主意，同他人全无关系，老爷若是怒火难平，想要罚人 便都罚在我身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旧人 倒真是一场好戏了。 楚念心中轻笑，这大夫人倒真是吃准了楚常云的性子，知道这人在大庭广众不会给她难堪，棋走险招，倒也不算蠢笨了。 果然，楚常云的脸色越发的冷肃，眉头也紧紧蹙起，“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家丁都在看着，你堂堂相国夫人，这般跪下算怎么回事？” 大夫人低垂着眉，看不清她的神色，语气却十分委屈:“老爷，我知道五姨娘不喜这道菜，今日所为实属无奈，若不这样，只怕浔儿的孝心不能顺利传达。” “浔儿？”楚常云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顿时浮现一丝震惊，“这鱼同他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浔儿在外游学，路经一处，偶然尝到当地的特色鱼食，当时便觉得味道异常鲜美，他心中一直念着自己的父亲，也记得他向来喜好此物，这才快马加鞭将它运送回来，想要让您尝一尝。” 好一招苦肉深情，楚念心中冷笑。 她看向楚常云，果然见到对方眼中露出不忍的神情，那到底是他的血脉，如何真能做到不管不问？ 楚常云的神色逐渐变得柔和，“浔儿，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大夫人苦笑一声，越发放低了声线，“难得老爷还记得他，还能怎么样呢？外面怎么说也比不过家里，不过是风餐露宿罢了，不过浔儿自己犯了错，这样的遭遇也实属他应得，由不得半句同情。” 楚常云听到这里，眉头逐渐松开，他看了看那盘鱼，犹豫片刻，到底夹起一块，送入了自己口中。 “味道的确鲜美，难为他肯为我费这番心思。” 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再无一丝怒意。 大夫人眼中缓缓蓄了泪，她强忍着拭去，静静道:“老爷，浔儿是个知孝懂事的好孩子，只不过之前做错了事，他已是知错了，也在外面受尽了苦楚，前程仕途也毁的七零八落，不知道老爷何时才能原谅他，到底是自己的骨血，总不能真让他一直在外流浪漂泊吧。”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半响，楚常云终于叹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我哪里真的忍心。” 大夫人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老爷还想再见一见浔儿么？” 楚常云叹一口气，“若能见是最好了，其实事后想想，那次也是我太过冲动。” 此言一出，旁侧芸娘的脸色不由自主的白了白，身形一晃，只能扶桌才能勉强站稳。 大夫人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浔儿从来没有怪过老爷，若是老爷愿意相见，那我这便让他进来，父子俩哪能有隔夜仇的呢。” 楚常云眼中稍稍闪过一丝诧异，“他现在在这里？” 大夫人朝身后看一眼，“浔儿，进来见见你的父亲吧。” 隔间门咯吱一声，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楚念眼角余光看一眼，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走了进来，倦容满脸，表情隐忍。 果然，只见楚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丝惶恐:“孩儿见过父亲。” 楚念不动声色笑一下，抬眼看向上方之人，果然见到对方眼中露出了以往的爱怜。 楚常云沉默了一下，“这鱼倒是挺鲜美的，难为你特地费一番心思。” 楚浔诚惶诚恐，“这都是做孩儿的应该做的，父亲喜欢便好。” 楚常云看他一眼，“之前的事，你知道错了么？” 楚浔的表情不见丝毫轻松，看起来十分愧疚自责:“父亲，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别无所求，只要能常常陪在祖母身边，和母亲说说话，能有机会陪着父亲下棋谈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楚常云叹了一口气，“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就是。记得千万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为官的事为父再去打点一二，你好好的养着身子，到底是宰相府的大公子，这般憔悴倦容，让人见了不好。” 这番话说出来，一旁的楚念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一下一下，想也知道，大夫人这招以退为进，取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看来，她这个好哥哥，在外修学一段时日，倒真是长了点脑子，也知道装模作样讨好自己的父亲了。 楚浔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般顺利，他还以为楚常云肯定会出言讥讽几句，本已做好了痛哭流涕的准备，谁知道楚常云竟然没有多做刁难便同意了他回来，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呆呆愣了半响，直到一旁的大夫人看不下去，出言催促，“浔儿，还不快谢谢你的父亲，并跟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那种错了。” 楚浔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叩首，“谢谢父亲，谢谢父亲。” 一旁的芸娘见状，身形欲晃，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 楚念见惯了勾心斗角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因这种情形表现失态，再说楚常云还在，做戏自然要做足，她恭恭敬敬的起身，朝着楚浔行了一礼，笑道:“浔哥哥好久不见，倒是叫妹妹好生思念。” 眉间满是关切，像是兄妹情深的模样。 楚浔到底演技不精，做不出十分热络之情，只看了楚念一眼，眼中有着十足十的厌恶，抿紧唇没有答话。 大夫人在旁轻咳一声，似是隐约提醒。 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多谢念妹妹关心。” 随后便什么话都没有了。 楚念倒是不以为意，笑一下，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五姨娘似乎并不喜欢这样被冷落，咬咬牙上前，行了一礼，笑道:“恭喜浔公子回来，这下家人团圆，老爷也总算能放心了。” 到底不是真心说出的话，到最后连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楚常云似是被提醒，这才想起之前的事，皱着眉道:“你虽是孝顺，但你五姨娘自打有孕后不喜荤腥，她是长辈，你自是要尊重她，今日之事便罢了，往后这样的事不许再做，不然我定要罚你。” 楚浔忙点头，“我知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翻旧账 接下来的晚膳，每个人都用的不甚顺心，对于五姨娘来说，几乎是食不下咽了。 好不容易散了，楚念前脚刚进院门，她一声不吭的就跟了上来。 进了门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在榻前坐着，嘴唇紧抿。 楚念看她一眼，“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五姨娘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方才的事你都看到了，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一手，是我们小瞧了她。” 楚念吹了吹眼前的茶盏，淡淡道:“我父亲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吃软不吃硬，她就是拿捏准了这点，不然今日之事必成 功不了。” 五姨娘又气又急，咬牙道:“现如今她又多了一个筹码，只要假以时日，我怕老爷会将之前的事忘得干净，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努 力都会白费了。” 楚念以目光示意她不要多言，只道:“世事难料，事情到了这一步，谁知道最后会出什么变数，未必就真的按着母亲所想发展了 。” 五姨娘眼中浮现几许疑惑，“听念小姐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对策？” 楚念嘴角弯了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对策谈不上，不过是早就想好的法子，能不能成功明日便知晓了。” 五姨娘面上犹豫几许，似乎想再多问几句，但嘴唇微张，到底什么也没说。 楚念明白她的意思，只笑:“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应该要安心养胎，这些闲杂琐事倒是也真不必放在心上了，我都会安排好的。 她听到这里，脸上才浮现几许喜色，“那就劳烦念小姐了，若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便是。” 楚念笑一下，“旁的便是算了，只不过父亲那边，还要靠姨娘你打点，毕竟有些话，只有你说他才听得进去。” 五姨娘眸光一转，心中已是明了，只笑道:“我都明白了，念小姐放心吧。” 楚念看向远方沉沉的夜幕，心中暗暗冷笑，“天亮就好了，今晚只怕有人睡不安稳了。” 夜幕低沉，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晃动。 楚浔诚惶诚恐的站在榻边，哑声道:“母亲，孩儿回来了，这段时间让母亲费心了。” 大夫人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她的嘴角冷冰冰的紧抿，眼中更是毫无温度，“是谁大费周章让你回到楚府的，是谁给了你再 一次的荣华富贵，这些你可要记着。” 楚浔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孩儿定会铭记于心。” 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记得便好，这一路也是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 楚浔的表情依旧有些惴惴不安，“那父亲那边……” 大夫人的表情异常严肃，语气更是带着冷意:“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你父亲方才说明日会请几位大臣来家里商议 政事，皆时他定会让你出场，你父亲在人前最讲究面子，你要在朝臣前给他争口气，此次机会至关重要，你以后会如何全部取 决于此，切忌不能出半点纰漏，不然就算是为娘也不能再帮你了。” 楚浔连连点头，“孩儿知晓了。” “至于那个女人……” 大夫人握紧了拳头，表情没有一丝犹豫，她的眸光中露出无尽的憎恶之意，语气更是咬牙切齿，“我要她死！” 第二天是个大好的晴天，楚念起的比平日里稍微晚了点。 阿真端了水进来为她梳洗，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 “小姐昨晚睡得不好么？眼下都有了乌眼青了。” 楚念闲闲的看着她替自己盘起发髻，只道:“父亲在哪里？” 阿真随口道:“我听看门的小子说，老爷今早带了许多大臣过来，正在书房商议政事呢。” 楚念朝镜中人看了一眼，拨弄一下耳坠，轻声道:“我那哥哥也在么？” 阿真点了点头。 腊梅从外面低着头进口，看一眼，淡淡道:“你起来了？” 楚念从镜中瞟见他，笑了一下，“都安排好了？” 腊梅突然咧嘴笑一下，眼中带着少许狡黠，“自然，我还加了点上去，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楚念自然是信得过他的，目光收了回来，嘴角的笑意也藏不住。 阿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看看楚念，又看看腊梅，表情浮现一丝迷惑，“小姐，你们这是……” 楚念没有接话，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口中的这个很快，大约是一炷香的时间。 楚府的安静上午猛地被打破，喧哗吵闹声突然就在府门口响了起来，敲锣打鼓的，并着几声大声的哭嚎。 院内的下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府内的守门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连声嚷道:“快去叫老爷，出事了。” 这才有人反应过来，急急忙朝那书房跑过去。 楚常云正向着在座诸位同僚介绍自己的儿子，他将楚浔之前的过往都尽数掩去，只说庶子学成刚归，以后多多劳烦大家照顾， 众同僚都在官场打拼数十年，自然捧丞相场，一个个交口称赞，场面甚是和谐。 其乐融融之际，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有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老爷，出事了！” 不识抬举！楚常云面色一黑，眼看就要发怒。 那人预感到自己要受罚，忙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您快去看看，府门口来人闹事，已经围了好几圈人看了。” 楚常云的眉头紧蹙，厉声道:“你闯进来前也不看看在座都是些什么人？外界吵得再凶也不过是些嚣张跋扈的刁民而已，找了人 来打发来便是，何必在此大惊小怪？” 那人连连磕头，满脸惶然:“若是这样自然不敢来打扰老爷，不过对方人数众多，一直在吵吵嚷嚷，说是要见您才肯罢休，若是 见不到……” 他迟疑半响，到底没敢往下说。 楚常云见惯了这种耍赖嚣张的泼皮，自然是不怕，只冷笑一声，道:“若是见不到，他们便要如何？” 那下人抬了下首，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声音小如蚊蚋，“说便要去衙门报案告官。” “告官？”楚常云当下疑惑顿生，“本官就是当朝最大的官，他们难不成是想告御状不成？” 那下人也不敢多说，生怕触怒了楚常云，只埋着头道:“奴才不敢瞎传话，夫人如今也不太方便出面，管家说了，还是请老爷亲 自去看看方可。” 楚常云皱起了眉头，表情十分不悦，显然在掂量着什么。 旁侧有人道:“我听说京城这位新来的府尹为人耿直较真，做事只认道理不讲脸面，陛下对他甚是器重，朝堂上几乎没有人愿意 同他起争执，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不要闹到他跟前去比较好。” 又有人应道:“我听说的也是这样，正好今日我们大家也在，不然我们同丞相您一同前去，若是有什么事端也可一起解决。” 话都说成这样，楚常云也不好驳斥，只叹一口气，“那便这样吧，只是让大家看我的笑话了，还请大家不要往心里去。” 众人皆摆手:“哪里哪里。” 府外吵闹非凡，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府内那些没有活计的下人，也都纷纷挤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老爷来了。” 众人一看到楚常云过来，皆做鸟兽散。 管家满头大汗，见楚常云过来猛地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过来，弯着腰道:“老爷，您终于来了。” 楚常云见状皱眉，道:“管家，这里吵吵嚷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看看四周，表情似乎有些为难，颤声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说，您自己去府门口看一眼便知。” 这下楚常云愈发疑惑，当下便推了门出去。 外间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伴随着偶尔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时不时掺杂着几句骂人的粗口，原本是石狮子的地方，此时被凌 空悬了一道白布，上面用赤红色的染料写了几个大字:“狠心楚府，毒害婢女，血债血偿，还我女儿。” 看到楚常云的出现，现在猛地静谧一秒，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了一声，“楚老爷出来了！” 那声音凄厉尖锐，震得楚常云一时有些恍惚，后退半步，几乎快要摔倒。 管家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了他。 “老爷您小心点。” 楚常云转过头看他，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台阶处猛地起身朝这边冲来，楚常云吓了一大跳，刚想逃离，谁知道对方扑 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磕头，边磕边哭，她的口齿不清，听着依稀是:“求求青天大老爷，求求青天大老爷。” 对方的力度很大，不多时额头上已是血迹斑斑，楚常云明显有些慌了神，“你这是做什么？别这样！” 对方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动作不停，口中不断呜咽，神色似是无比悲痛。 楚常云厉声吩咐四周，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拦住她。” 管家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拉住对方，“这位老人家，这是我们老爷，您有什么话可以当着他面说，不要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哭丧 那老妇人嚎啕大哭，双手不住捶打自己胸口，几乎泣不成声，只不住的重复同一句话，“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楚常云听得心中越发不解，只眉头紧皱，“你女儿是谁？” 对方披头散发，只顾哭嚎，根本无暇回话。 楚常云看向一旁的管家，厉声道:“她女儿是谁？” 管家脸色有些发白，颤着声音道:“好像是……好像是……” 后面的话他吞吐几次，依旧是不敢说出。 楚常云早已没了耐性，怒气冲冲道:“是谁？” 那管家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道:“……是那位紫苑姑娘。” “紫苑？紫苑？”楚常云重复了几句，神色颇为费解，“这名字听着倒是挺耳熟的。” 但是心中疑惑更甚，府里这么多下人，他怎么会对一个小丫鬟的名字耳熟。 他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楚浔早已惨白的脸色，并着额头上的涔涔冷汗，越发显得神色怪异。 管家看一眼那低声哭泣的老妇人，凑上前来，压低了声线，“老爷您忘了么？就是浔公子当时闹得很大的那件事，那丫鬟就是紫 苑，后来被大夫人鞭笞四十，那行刑的人下手不轻，她一个小姑娘没熬过去，当时就给打死了。” 楚常云记得之前那件事，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后果，脸色登时白了几分，厉声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要知道楚府向来在外宽容为怀，逼死下人这样的事若是传出来，让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管家的脸色为难几分，声音更是发虚:“也许是夫人自己处理了，不想给您添麻烦吧。” 楚常云立即便是明白了，但同时他几乎是要气急败坏了，“这怎么能算是麻烦？如今闹成这样人尽皆知，倒是叫我如何收场？” 旁侧有位官僚看不下去，上前扶了一把那老妇人，好心劝道:“这位老人家，有什么话慢慢说，您这样言辞不详，我们也不能帮 到您什么啊。” 那妇人像是拿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揪住对方的袍角，哭诉道:“这位官爷，我女儿本在楚府做婢女，结果被楚府公子看上， 楚家夫人为了拆散他们，想尽办法，活活害死了我的女儿……”她哽咽了声线，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只捶胸伏地，呜呜哭道:“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就这般走了，叫做娘的可怎么活……” 在场之人皆是面面相觑，纷纷抬眼朝后看。 楚府的公子，既然那位姨娘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那就只有楚浔一位了，虽说私通婢女是各族大府内常有的事，但大家一般都 心照不宣的秘而不宣，私底下抬个姨娘便也算了，像这样闹出人命，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人闲话的倒是头一遭。 官员大臣们碍于楚常云在场倒是不敢多加议论，围观的百姓也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个指指点点，唾沫星子几乎就要飞到楚常云 的脸上。 “这不摆明了是在欺负老百姓啊，还是做大官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看人家孤儿寡母多可怜，这些当官的真的一个比一个黑，人命在他们看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看这楚公子倒是长得人模人样，私底下竟然不干人事，这一府都是黑心，害死了人家姑娘也毫不负责！” 楚浔感受到了周遭的议论，他想反驳几句，无奈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脑中更是一片空白，额上冒出涔涔冷汗，看上去倒像是失 魂落魄了一般。 那管家见情况像是要失控，连忙上前，“这位老人家，有些话不能乱说啊，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紫苑姑娘是在我们府里做了 一段时日，但她的死跟我们府的夫人毫无关系啊。” “呸！”那老妇人狠狠唾一口，摸一把脸上的泪，咬牙切齿骂道，“谁告诉我的？那事当时你们府里闹得这般大，你们府里谁人不 知晓？不过一个个都瞒着掖着，可怜我姑娘，死了都落下个不清白的罪名，黑心烂肝的狗东西，事到如今还为这个没良心的官 说话，同是做下人的，这一回死的是我姑娘，下一回死的便是你！” 她指着鼻子骂的声嘶力竭，那管家一缩脖子，到底理亏，不敢再劝半句。 不仅是那老妇人，此时她身后原本跪着的一群人也上前，一个个披麻戴孝的在楚常云面前跪下，不住叩首，口中哭喊道:“我们 百姓命贱，但也知道是非黑白，还请老爷给我们村的紫苑姑娘做主！” 那喊声震天响，这下议论的百姓更加笃定了。 “你看他那个心虚的模样，这事儿摆明了就是他做的。” “可不是嘛，没想到这些当官的都是这般草芥人命，还说什么心系百姓，我看都是莫大的笑话。” 楚常云一向讲究人前的面子，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只见他脸色铁青，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双手握拳，双目赤红，额头上 青筋直跳，他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回头狠狠瞪一眼楚浔，只恨不得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碎尸万段。 这个儿子让自己在百官面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对于将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楚浔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父亲，是孩儿做错了，父亲饶命！” 他哭的涕泪满脸，又耷拉着头，往日的威风半点都不见，倒像是丧家之犬的模样。 众官员中早有人等着看楚常云的笑话，此时见他闹出这般丑事，心中顿时舒爽，只假惺惺的上前劝慰几句:“楚宰相，年轻人年 少气盛，难免会做错事，您就看在他是您儿子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妇人也算是可怜，您就当安慰安慰，给人家赔点 钱就算了吧。” 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便是惹了众怒。 “这些当官的可真是没良心，人家死了姑娘，他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想敷衍过去。” “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我看这官官相护，百姓真是命如蝼蚁！” 楚常云平白挨了这顿骂，脸色已是青一阵白一阵，往日的威严消失殆尽，说不出一句话。 那地上跪着的妇人听到这里，立马抬头哭喊道:“我一个半老妇人，却也知道不发昧着良心的财，再说我的女儿都死了，我如今 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只要我的女儿回来，其余的什么都不求了。” 这话说的可怜又悲惨，她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哭道:“求求老爷，给一个说法吧。” 又有奔丧的唢呐锣鼓声响起，并着一阵阵的哭喊声，不知道谁拿了一堆纸钱在旁边烧了，天稍起风，那纸钱灰吹的满天都是， 呛得人一阵阵咳嗽。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简直就像是一场莫大的笑话。 现场这么多人，更是有不少上位者，大家都亲眼看着这些，难免不会有人心生旁的想法，这样下去迟早会传到上殿那个九五之 尊的耳里，陛下早就想找借口拿捏自己，若是这事处理不好，自己的仕途只怕也是到头了，事到如今，只有弃卒保车，虽说楚 浔是自己的儿子，但若是要自己赔上仕途和整个家族去救他，那也是定不愿意的，眼下芸娘腹中的孩儿也会出生，到时候悉心 培育未必就不会成大器。 短短十几秒，楚常云的脑中已有百种想法闪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煞气，暗自下了决定。 楚浔见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知道自己惹下大祸，登时心生惧怕，跪着上前，揪住自己父亲袍角，不 住哭道:“父亲，孩儿知错了，求父亲原谅孩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 楚常云再也按捺不住，反手一个巴掌摔在楚浔身上，厉声道:“孽障！这些都是你做的孽！平日里给我丢人现眼便也罢了，如今 还敢惹上人命官司了！” “这个人就是楚家公子，大家记着这面孔。” 现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便是怒气难平的百姓顿时被点燃，一个个冲上前来，推攘不已，府里的侍卫立即站了出来，想要 阻拦人群，原本站在门口的官员下意识后退，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这样下去，只怕会越闹越大。 楚常云连声道:“大家冷静一下，大家冷静一下。” 好不容易等人群安静了点，他上前大声道:“此事确实是我楚府做错，我楚某人这么多年来教子无方，但也不会包庇小儿，一定 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放心。” 有人高声道:“我们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暗地里串通勾结，就把这件事蒙混过去了。” 楚常云抿了抿唇，面色异常严肃，“就算大家不信赖我，在场还有这么多官员同僚，他们也能做个见证，我楚常云为官多年，从 来不做那些不齿的勾当，此事我会直接移交给府尹处理，若是有半分偏袒，天地不容。” 这便是发的重誓了。 人群依旧愤愤，却也只能就此作罢。 楚常云上前扶起那个悲痛欲绝的妇人，劝道:“老妈妈，您年迈丧女，此事还因我楚府而起，我实属痛心，但还请您节哀顺变， 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嘲讽 楚念进门的时候，只觉里面的气压很低。 满屋子奴才奴婢黑压压跪了满地，一个个掩面而泣，呜咽声四起，为首的是大夫人。 她的目光轻飘飘从那些人身上扫过，最终看向最前方之人，只稍屈膝，施一礼，淡淡道:“见过父亲。” 楚常云抬眼看向她，面色阴沉，语气格外冷淡:“先坐下吧。” 楚念倒是毫无惊慌，自顾自坐下，甚至还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 “方才府门口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楚念点了点头，语气不卑不亢，“方才吵嚷的厉害，都听说了。” 态度冷淡的好像是在谈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大夫人见她这般风淡云轻，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地上起身，目光炯炯如灯火，语气更是凌厉似是诘问:“那些都是你做的，对 不对？” 楚念瞟她一眼，神色不见一丝恼怒，倒是分外冷静:“母亲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脸色涨红，语气越发凌厉，几乎像是气急败坏，“照理说那紫苑之事当属于府内的私密事，为何会传到外间耳中？为何那 个老妇人会寻了这个时机找到府上？这些事发生在这么巧合的时机，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楚念闻言，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反问道:“听母亲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大夫人冷笑，眼神冰冷，嘴角的冷笑怎么也挥散不去，“皇天在上，你敢说这些巧合跟你毫无关系？” 楚念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眸，目光冷淡:“我既没做过，又有何不敢？” 大夫人见她这般气定神闲，越发气极，只厉声道:“若不是你还有何人？若不是你记恨你哥哥，何人还能办成此事？” 楚念的唇边浮起一丝冷冰的笑意:“若是叫我看，此事的发生都是天意，任凭凡人千算万算，老天爷安排的最大，再说了，当日 打她四十大板的人不是别人，是母亲您自己，如今为何又怪在别人头上了？” “一派胡言！”大夫人眼看自己说不过对方，立即气急败坏，高高扬起手掌，作势要扇楚念一巴掌。 却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抓住，楚念的眉头蹙起，眼中逐渐有了怒气，大声道:“母亲，我并未犯错，为何要受掌掴之罚？” 大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楚念，似乎对她的态度不敢置信，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养女，她一向以为对方 软弱可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改了性子，竟是这般刚烈，但素来的心性让她到底不肯低人一头，只强硬道:“若不是你，还 有何人捣鬼？莫不是那死丫头还魂了不成？” 楚念冷笑一声，“还魂与否我不知道，若是母亲想知道，要不问我浔哥哥，要不就直接去问那位老妇人，最不济就还是托大师问 下那紫苑，看她最近有没有给谁托梦过，这一番做下来，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这话无异于莫大的嘲讽，大夫人满脸愤然，还想骂回去。 “够了！” 楚常云一直在上方冷冷注视着她们，此时终于开了口，语气不怒而威，“下人们都在，一个个主子在跟前吵吵嚷嚷宛如市井泼妇 ，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听这语气，像是要各打五十大板了。 楚念反应极快，当即跪下，垂首低眸，温声道:“父亲息怒，女儿知错了，不该同母亲顶嘴。” 楚常云的眸光紧紧盯在她的身上，那目光锋利如刀刃，割的楚念脸颊犯疼，但她却偏生不闪不避，只做坦然之色。 楚常云偏开了目光，终于开口，语气冷淡至极:“你哥哥之事，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楚念摇头，神色复杂而迷惑，然而最终坦然道，“哥哥的事，我也是方才才听下人提起，之前并不知晓，紫苑虽是我的婢女，但 自那之后我从未见过，还以为母亲已经将她驱出家门了，倒是也没多加过问，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责任。” 楚常云默然片刻，没有答话。 楚念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她不经意低头，作势擦了擦眼角，只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发生蹊跷，难免会有人胡乱猜疑，不过 母亲怀疑我旁的也就算了，说起来我也是楚府的大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都懂，如何能够容忍楚府被人嘲笑，成为 众矢之的？” 楚常云面露些许不忍之色，说起来这也不过是大夫人的一厢猜测，若要论起证据，倒真是一点也无，若是妄下定论，说不定会 冤枉自己的女儿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一口气，“为父错怪你了，都怪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才惹出今日的纷扰，今日之事太过突 然，难免会让人多生猜想，你母亲也是一时气急多说了几句，念儿你懂事贴心，还希望不要往心里去。” 楚念向来知道见好就收，见楚常云已是松了口气，立马敛了眸子，淡淡道:“女儿都知道的，父亲愿意相信女儿，已是我最大的 福气，旁的自是不敢多求了。” 她这话说的极为委曲求全，这下楚常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一句了。 大夫人看着眼前那副乖巧无害的神色，气的几乎浑身发抖，当即恨不得冲上去撕破那张伪善的脸皮，只恨楚常云在眼前，让她 不得不拼命保持克制，分明就是她做的，可是对方却偏生不肯承认，自己怎么能不恨呢？经此一事，自己多年来的心血谋划沦 为一场空，楚浔的前途仕途尽数都是毁了，不仅如此，还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方才楚常云的语气已经 说明了一切，官府已经介入调查这件事，而他不会为楚浔多做任何事，是生是死同楚家再无半点关系。 自己好不容易将他从外地找回，原以为可以借着打亲情的幌子在楚常云眼前帮上自己些许，谁知道这么快变成了一枚废弃的棋 子，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 多年心血轻易付之东流，她不甘心！她真的太不甘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巫蛊 屋内是从未有过的死寂，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大夫人的面色铁青，双目直直看着楚念，那眼神恨不得将楚念碎尸万段，但她不敢，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再是当日自己能够一手 遮天的局面，沈府那边早已偷偷传出话来，若是自己坐不稳宰相夫人的位置，便会立即派下一任沈氏过来，那其中的意思很是 明显，哪怕是牺牲掉她这个嫡女，也要维系住和宰相的亲缘关系，想到这里，大夫人几乎气的咬牙切齿，用若珍宝，弃之若履 ，官宦大族的子女向来如此，这点她也知道，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没想到千算万算，竟还是出了岔子，还是因为楚念 这样一个小小嫡女，才让自己在如今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事到如今只能再求下楚常云，希望他能看在昔日情分上，饶过楚浔这一回，想到这里，大夫人登时又跪下，死死按住指尖的颤 抖，只放声哭道:“老爷，浔儿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他身上流着我们楚府的血脉，即便他如今犯了过错，但你难道就真的忍心 彻底不闻不问吗？” 不提倒是还好，一提楚常云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方才上午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那些百姓的闲言碎语无异于在众同僚面前 将他身为宰相的尊严凌迟，他的脸色黑的可怕，怒不可遏道:“你还有脸来求我？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害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 了颜面，真是该死！” 大夫人再也克制不住，尖声道:“即便犯再多的错，那也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么能真的坐视不理？”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掷于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楚常云勃然大怒:“我没有这样的好儿子！楚浔的事就此结束，你自己的账我留着跟你慢慢算，你最好祈祷那些人没搜出来什么 肮脏玩意儿。” 他再也不愿多言，转身想要拂袖而去。 大夫人放声大哭，跪着抓住对方的袍角不愿放手，发髻散开，衣衫沾满污秽，那模样甚是凄惨，“他日浔儿也是老爷您眼中的宝 贝，如今为何要这般对他？他不过是个遭人陷害的可怜孩子啊！” 二十有余了还是孩子，害死人命反倒是遭人陷害，大夫人这般颠倒黑白的本事让楚念几乎听不下去。 “父亲，母亲可能是因为哥哥的事一时悲伤欲绝，再这样下去只怕也没什么帮助，反倒是徒增伤心，不然让人扶了她进去歇息吧 。” 大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厉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我沦落成这样地步不就是你所想的吗？” 楚念知道她如今已是气急败坏，索性敛眸闭嘴不同她说。 有管事的嬷嬷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阴沉，上前对了楚常云行一礼，道:“老爷，夫人的院子里都已经搜查完了……”她 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迟疑。 楚常云意识到了什么，只道:“搜出了什么？” 那老嬷嬷小心翼翼看一眼他，犹豫道:“回老爷的话，我们搜出了这些东西。” 她稍稍侧身，让身后丫鬟手上端着的露出来，上面鼓鼓囊囊的放了几样东西，似乎刚从地里挖了出来，还沾着泥。 楚常云皱紧了眉，“这是什么？” 那老嬷嬷似乎有什么惧怕的东西，只低头道:“奴婢说不好，老爷还是自己亲自来看看，不过要小心，别被扎伤了手。” 楚常云听她这样说，心中疑惑顿生，只自己上前捏住那些玩意儿仔细查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面色阴沉，语气更是可怕:“沈氏，这东西都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大夫人看见那丫鬟手中的托盘，原本便是面无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了几分，眼中更是无比惊惶，连连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我从 未见过，这不是我的。” “从未见过？”楚常云听到这样苍白无力的解释，脸色几乎是要勃然大怒，他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起那东西，狠狠砸了过 来。 那东西显然有些重量，“哐”的一声，重重砸在大夫人额上，又猛地弹开落在地上。 大夫人惊叫一声，猛地捂住额头，有血珠缓缓从指缝里渗出来，她拼命想要捂住，无奈那血越流越多，几乎可以是血如泉涌， 污了她往日那张端庄正色的面容，瞧着甚是可怖。 楚念眯了眯眼，看清了地上落着的那物件，不由皱起了眉头。 楚常云几乎是勃然大怒，厉声道:“这东西是从你院子的角落里挖出来的，上面扎着的铁针早已生锈，显然是在那里多时，若不 是你亲自所为，难道是有人特意陷害不成？” 大夫人也无法解释，只放声大哭，声堵气噎，就连身上都全是黏腻的汗水。 楚常云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这上面的生辰八字写的清清楚楚，我竟不知道你如何恨我，日日夜夜咒我去 死！” 大夫人从未见过楚常云这样暴怒，膝行两步伏在楚常云足下抱着他的腿哭泣不止:“老爷，这不是我做的，我再愚昧，也知道您 是我的夫君，又岂会用这样污秽的手段陷害一二？再说了，若是被人发现，我这主母的身份还要不要了？我便是再愚笨，也不 会犯下这样的险啊。” 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楚念厉声道:“我明白了，都是你！是你在我院子里埋下这等污秽玩意儿，还赖在我身上！” 楚常云的面色阴沉如铁，他暴喝一声，道:“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想赖在他人身上！恶毒程度可见一斑！你当然觉得此事做的天 衣无缝，若不是前段时日芸娘倒床不起，请来的天师说府里西北处有脏东西，我又岂会想到去搜查你院子？又岂会发现这样的 东西？” 大夫人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听老爷的语气，就是一点都不相信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局 夫人微微变色，“沈氏，你脑子糊涂了，如今大庭广众下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大夫人忽而便是癫狂笑了，只是那眼角却依稀带泪，“你们楚府执意结交沈氏一族，却又怕我生出 嫡子把持楚府权势，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熏香里偷偷安放红花，后来老天垂怜，我有了锦芮，你们怕的要死，立马请了大夫， 再三确定是女胎后才放心让我生下，你们对我做出这等肮脏之事，如今却反倒是嫌我罪孽深重了。” 她缓缓站起身，眉眼间尽数冷笑:“论起手段，我对母亲的手段才是心服口服，这么多年，若不是沈府派来的太医让我偶然知晓 这一切，我倒是会一直被瞒在骨子里，以为自己真的无法生育了。” 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如同将熄的灯烛，便连最后一丝残存的血色也无。 “你住口！”楚常云像是被人碰到什么痛处，神色立即勃然大怒，“大胆刁妇，怎么敢这样同母亲说话？” 大夫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有些迷离癫狂的意味，仿佛是无尽的悲苦与绝望，她看向楚常云，满声呛然道:“老爷，自打我嫁进 楚府就明白，你从一开始便只是想借助我背后沈氏的权势，却又怕沈氏过犹不及反倒霸占你的位置，所以一直对我防备有加， 我不过是你养在府里的一个工具，为你扫平仕途障碍，你从来就没有真心把我当做你的夫人，但是我为你掌管楚府十几年，没 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不肯信我这一次？” 楚常云面色黑的可怕，只怒道:“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哪里怪得了别人？如今害浔儿到这个地步，你倒是好意思自称是 他母亲！还敢自称是楚府夫人！” 大夫人置若罔闻，只深深磕头，不住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但凭老爷责罚吧。” 楚常云看着她冷笑，眉眼间尽数嫌恶，“你们沈氏一族，心机歹毒，你既然坐不稳楚夫人这个位置，那便把它留给别人吧，也省 得多作孽惹人笑话！” “慢着！”老夫人的声音在旁侧响起，掷地有声。 楚常云面色一沉，“母亲，沈氏恶毒如斯，我不得不废了她这个主母的身份，以免日后再生事端，还希望母亲不要多加劝阻。” 老夫人直直的看着他，“常云，这楚府如今是你的府宅，这夫人也是你自己的夫人，我自是无权多说一二，只不过我要告诉你， 不管怎么样，楚府的主母都必须是沈氏的人，这个规定绝不能打破。” 楚常云神色一凛，“母亲……” 老夫人走上前来，拍一拍他的肩头，平静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的心思，于公于私，皆有，你喜欢芸娘，想给她最好的， 但是家族在前，儿女私情永远是排在后面的，若没有沈氏，便没有楚府的今日，这个道理，你比我还懂。” 楚常云身子一颤，又惊又慌，似是被人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小心思，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只道:“母亲，你误会了。” 老夫人摆摆手，道:“你是我亲生，想法我自是都能理解，不需多做解释！” 楚常云紧紧抿唇，“儿子自是知晓，只是这妇人如今罪大恶极！” 空气中有着一种莫名的压抑，远处的阴云将至，天色逐渐晦暗下来，像是有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老夫人淡淡道:“这些我并不关心，我只不过想要劝你一句，若是如今废黜沈氏，百害而无一利！” 楚常云竭力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冷静道:“沈氏虽然位高权重，但我身为楚府的一家之主，怎能容忍这等欺辱我家人的事发生？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当日我要你娶沈氏，你虽不情愿，却也勉强答应，那时候你同我说，凡事都会为了楚府考虑，个人所想 都会放置一旁，如今才过十几年，便要改口了么？” 楚常云愤然道:“母亲！” “常云！”老夫人的语气沉稳如磐石，生生压制住了对方的愤怒，“你当日在祖宗眼前许下誓言，如今便要亲手打破，他日九泉之 下，有何颜面去见楚家的先人？” 楚常云满眼震惊，似乎不敢置信，老夫人定定的看着他，口中的严厉不减分毫，“你如今口口声声说沈氏恶毒，又可还记得你的 母亲，你的祖母，乃至楚府上几辈先人，其中又有多少沈氏？你心有那芸娘便可，不必执意将她抬作正室，不然她无依无靠， 没有家族庇佑，你觉得她能够坐稳这个位置？” 楚常云面目一颓，良久没有多言。 老夫人的目光在楚念身上冷冷扫过，“有些话，原不该我来说，不过害人之人不可有，否则终是害己，你们最好都记得这句话。 楚常云看向老夫人，眼中闪过无尽倦怠:“依着母亲方才所言，那过往种种，难道就此罢了？” 老夫人叹一口气，柔声劝道:“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意思，芸娘腹中也是我的孙儿，你更是我怀胎十月亲生的骨肉，但我要劝你，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念在沈氏一族和楚府多年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既然沈氏必为楚府的主母，那即便此时 你换了谁来都是一样，你再不喜她，大不了不再相见便是，何苦非要废黜，惹来沈氏一族的怨恨？不如忍让一步，待到他日， 再作打算。” 楚常云深深的沉默。 老夫人淡淡道:“我也老了，凡事也管不了你，你若是执意不肯照我的意思去做，我也不能逼迫于你，只不过我要告诉你，家族 永远是要在个人利益之前，你若是今日执意要废黜沈氏，他日便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她转身离开，“陈妈妈，扶了你们夫人回去，好生照顾，免得她生了别的心思。” 屋子里一片死寂，连香炉内焚香静谧的燃烧声都能听清，仿佛方才老夫人的到来只是一场午后的梦。 楚常云跌坐在座椅上，表情沉寂而哀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聊天 满室寂静里，只听大夫人忽而大声道:“楚宰相，你即便再恨我，却也依旧不得不让我做你正室夫人，真乃报应！报应！” 她仰天大笑，神色凄楚又癫狂，忽而又掩面而泣。 楚常云的目光定定看着她，里面再无半点情绪。 楚念早就料到会有这等结果，世事并不尽数如人意，但如今的结果已是最好的了，想到这里，只淡淡道:“父亲，找个道行颇高 的法师来，在府里做场法事吧。” 楚常云点了点头，“是啊，该做场法事……”他的目光越过地上跪着的沈氏，望向不远处的天际，神色怅然，“那么多的孽障，难 免意难平。”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冷声道:“沈氏妇人，心肠蛇蝎，但顾念往日情分，我不予废黜，只囚于院内不得轻易外出， 还有，你们记住，我同沈氏妇人，就此恩断义绝，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翻滚，起风呜呜然，听之让人满心萧瑟，忽而一道闪电劈下，亮彻天际，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足以将人 心淋透。 大夫人再也没有半点端庄威严，只失魂落魄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出院门，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 目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良久，楚念起身，面无表情道:“事情既然已经结束，我也回去了。” 雨滴打在脸颊，略微疼痛，但楚念竟像是浑然不觉，她终于彻底扳倒了大夫人，但心里却毫无欣喜之意，说白了，楚常云这个 人的自私劲儿渗在骨子里，别人害他孩儿、害他官位，他都能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忍让一二，唯独害他自己，这才足以让他怒不 可遏，让他彻底对大夫人死心。 其实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诸多巧合，他未必就是真的不做怀疑，不过是以往的事让他心生惧怕，所以才不敢往下追究，人心啊 ，还真是最为可怕的事物。 腊梅早就等在院门口，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 “怎么都淋湿了，也不知道让人遮一下。”他的眉头低皱，忙打开手上的油纸伞，替她撑起那片雨帘。 楚念看向他，神色闪过一丝迷茫，仿佛被劲风扑了的火苗，“你说，今日之事，我做的是不是很过分？” 腊梅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什么意思？你是反悔了么？” 楚念摇了摇头，“也不尽然，不过是有些不太舒服。” 腊梅沉默了一下，默默陪她走了几步，忽而开口:“恶有恶报，这结局同你没关系，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楚念注视着自己的足尖，雨水乱溅，那里已是有了浅浅的湿意，“我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她停住步子，目视着前方，静静道:“我曾经被最亲密的人狠狠背叛过，我最爱的人不信任我，恨不得我去死，我曾以为最亲密 的家人每个人都在利用我，迫害我，恨不得榨干我身上的每一滴血肉。”顿一顿，她捏了捏眉心，放低了声线，“永远没有人会 真正的站在你这边，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考虑，我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世间，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今日若大夫人没有彻底倒下，等过一段时间，她对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腊梅的目光久久的凝视在她身上，半响，只淡淡开口:“我瞧着你小小年纪，又养在深闺，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心性，为何会有这 般复杂的经历？” “天真无邪？”楚念轻笑一声，眉间尽数嘲弄，“我没有人可以依靠，若是真的天真无邪的话，只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我在家里也不受父亲重视，”像是有感而发，腊梅忽而开口，神色不辨，“一开始，所有人都看重我的哥哥，就连父亲也一直偏 爱于他，他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向来是不被考虑的，从小到大，只有当哥哥不要了，那些东西才会轮到我，哪怕再喜欢， 也要学会忍耐不表露出来，不然哥哥很快就会抢走。” 楚念看他一眼，她想起了前段时间腊梅倦怠的神色，忙碌的身影，看来这件事做的并不顺利。 想到这里，只道:“难怪是你来这里，而不是你哥哥。” 腊梅摇了摇头，语气突然低沉:“本该是他来的，但他在一场变数中死去了，所以这个任务变成了我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楚念特意看他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看的不甚分明。 “对不起，家人离去是忌讳，我不该问这些。” 腊梅轻轻笑了一下，“你还挺逗的，突然便是讲起江湖道义来了。” 楚念看他神色轻松，眉头皱了皱，试探着问:“你哥哥的死，同你有关系吗？” 腊梅自然知道她问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他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回答，片刻，终于开了口，“有的……”顿了顿，又补充一 句，“其实算起来，是我亲手害了他。” 很少有人能够这般坦然的面对自己的阴暗面，楚念的神色稍稍诧异几分，这人突然变得这般坦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人看在眼里，轻笑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很是缥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的父亲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最为忌惮有人算计 他的东西，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我不过动了点手脚，让他觉得我的哥哥另有图谋，仅仅是这样，他便抛弃了我的哥 哥，在我们那边，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让他去死。” 楚念注视着那人平静的双眸，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规矩，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想了想，只淡淡道:“那你的父亲确实挺狠心的 。” 腊梅笑了一下，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道:“是啊，所以，若是我此次出了半点差错，他对我下手也不会有任何手下留情。” 即便是楚常云，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女吧，楚念顿时心生好奇，道:“你还有很多兄弟么？所以你的父亲才对你们不甚在意 ？” 那人想了一下，轻轻道:“嗯，很多，虽然这不是我父亲不在意我们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互吐心声 雨声滴答，响彻世间。 那人提起自己的过去，语气里倒是并无太多情绪。 楚念有些惊讶于他的成熟，只随口道:“你倒是看的十分透彻。” 腊梅凝望着远处的天际，表情漠然的像是一尊石像，“其实我年少时曾经也对所谓的亲情家人抱有幻想，甚至憧憬，但随着我经 历过很多事，我便知道，有些多余情感对我来说是阻碍，不如不要，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活着便已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了。” 楚念对于他这般心如死灰的语气略为惊讶，眼前的这个人永远像是一团谜，足以让她升起十足十的好奇心，犹豫了下，只道:“ 那天，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杀你呢？” 腊梅笑一下，那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他的声音隐藏在雨帘里，显得薄凉而萧瑟，“杀人越货，不为钱财，便为名利，这是自古以 来的道理，对我也是一样的。” 楚念看着眼前人坚毅的面庞，那想必不是一场轻松的回忆，她轻声道:“你的父亲知晓这些吗？” 腊梅终于笑了起来，“何止是知道，”那笑意却偏生未达眼底，徒留一片冰冷，“说不定都是他默许的。” 言尽于此，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再问下去就是触碰底线了，这人只怕也不愿再继续往下说，或者随便编造来搪塞。 楚念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你前面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我都不管，我如今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认真回答我。” 那人替她拭去脸颊偶然溅起的雨雾，轻声道:“你说。”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腊梅的脸色怔住片刻。 楚念定定的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我现如今是信任你的，你说的全部话我都会相信，但你若是不想回答便不要说话，更不要编 造谎话来骗我，要知道，信任这种东西是很可贵的，任何人只要被骗了第一次，就不会再交付自己的信任了。” 那人点了点头，只笑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叫木叶，父姓为木，落叶为名。”顿了顿，仿佛是怕楚念不信，他又 补充一句，“虽然简单，但是我母亲亲自取的，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 雨水蒙眼，腾起无数细白的水汽，眼前的路面一片朦胧，倒是看不太清了。 楚念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歪头看旁侧人一眼，皱了一下眉，道:“你的肩头被雨淋湿了。” 那人连头都没回，似乎满不在意，只将那伞又往她这边偏了偏，轻声道:“没关系，倒是雨斜着下的，小心待会儿将你发梢淋湿 了。” 哗哗的雨声激在旁边的树叶草木之上，冲出湿冷清新的草叶清馨。楚念看着自己那毫发未湿的肩头，这人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她忍笑抬头，却偏生正巧对上上方那双黑亮的眸子，那里牢牢固定住自己的身影，漫天雨帘里，仿佛有着无边的刻骨柔情在 闪动。 楚念突然便是愣一下，空气中依稀弥漫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像是雨后的青草芬芳，她的脸色下意识红了一下，只得强装无恙道 :“这雨倒是下的突然了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哗哗雨声里，只听上方之人轻声道:“是么？我却想它永远都不要停就好了。” 他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楚念的手背，郑重道:“我能够帮到你的地方不多，如今能够为你挡一挡这风雨，已经很是开心。” 楚念突然变觉得脸色愈发的烫，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足以让她觉得陌生不已，进而惊慌失措。 她轻咳一声，竭力恢复面上镇定，只岔开话题道:“今日之事，你做的倒是滴水不漏，那老妇人哭的情真意切，连我见了那光景 也要落泪三分。” 木叶轻声笑一下，表情不以为意:“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如今突然没了，若说伤心估计也是有的，但今日哭的那般凄惨， 估计是因为拿了那般多的钱财，自然要卖力出演。” 楚念想起了记忆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姑娘，并不十分赞同他的看法，只淡淡道:“未必全是演戏，老年丧子，应该也是感到悲痛的 吧。” 木叶皱起了眉头，淡淡道:“那老妇人家中还有三个儿子，分别都已经娶亲生子，我查过那紫苑的背景，她吃住都在府里，月钱 这种都是直接寄给自己的母亲，进而补贴哥哥们的家用，那些人得知紫苑的死讯无动于衷，甚至连尸首也不肯认领回去，表面 上说是早已送进了楚府，同他们毫无关系，实际上还不是怕法事丧葬会耗费他们的钱财，这样的亲人，你指望他们对紫苑的死 能有多伤心？” 楚念倒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难免皱了眉头。 木叶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也不必太过意不去，这事本来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你那个哥哥心怀不轨利用别人，何至于闹 到今天这地步。” 楚念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悲秋伤怀的情绪，万事皆有因果，只不过在想，若是父亲事后起了疑心，该要如何瞒过去。” 木叶笑一下，“你倒是放心，此事安排尚早，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湮灭，那老妇人马上会带着钱搬迁至其他地方，即便真的有人 想要追查，也是无从查起。”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院子，阿真见状急急忙迎了上来，神色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姐终于回来了。” 楚念接过她手里的小暖炉，只道:“出了什么事吗？” 阿真跺一会脚，白着脸色道:“可不是嘛，刚才锦小姐来了一回，在院子外又哭又闹的，好不容易回去了，奴婢们可都吓死了。 楚念笑一下，“原来是这事，最近她心情不好，你们少惹着她，躲着走便是了。” 话音刚落，阿真又看到一旁的木叶，表情惊讶一下，一脸担忧道:“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感染风寒，先去换了湿的 衣服，我去给你炖个姜汤，待会儿你热热的喝下。” 她风急火燎的跑了下去，楚念看着那背影笑一下，“这丫头，倒是做事越来越急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论罪 离着晚膳的时间还早，绿启便从小厨房端了一碗美容养颜的杜仲贝母汤，用红枣煨得正好，同着一两碟小甜点，一起赶着时间 便送上来。 楚念倒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懒懒喝了几口汤便罢了。 绿启进来的时候看见，只劝道:“小姐再用些吧，今儿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这是府里新请来的厨子，手艺倒是极为不错的。” 楚念唔一声，只敷衍道:“难怪吃着倒是不像旧时口味，像是江南那边的，软软糯糯的。” 绿启笑一下，道:“是五姨娘最近嗜好甜食，府里特意请来的，听说以前是在御膳房当差的，手艺极好。” 楚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一下，“姨娘腹中有了孩子，父亲也确实上心的紧。” 三言两语说完，外间有了人来通报。 “五姨娘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楚念笑着刚刚起身，只见帘子掀起，芸娘已经摇摇从外间走了进来，还没见到人，只听她笑:“我说是谁 在念我名字，倒像是听错了。” 楚念见她打扮甚是清爽，眉间也一反之前的愁绪，显得精神颇好，心里也轻松不少，只笑道:“姨娘怎么就来了，我还想着用完 晚膳去看看你呢。” 芸娘只抿着嘴笑，那笑意宛如三月的春风，倒是格外明艳，“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过来的。” 楚念对绿启使了个眼色，只道:“去那小厨房吩咐那新来的厨子多做几个甜品送来，再把我前些日子得的碧螺春泡了一并送来。 ” 绿启应一声，笑着跑开了。 芸娘的眉眼间皆是止不住的笑意，“说起那新厨子，我倒是真有些新玩意儿要给你尝尝了。” 她命了自己的侍女上前，打开一盒雕漆食盒，拿了几碟样式精巧的甜点出来，“都是我家乡那边的玩意儿，不过是偶然在老爷面 前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竟找到了会做的人，你吃看看，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那是一碟精巧的杏仁梅粉糕，并着上面撒着的芝麻绵糖，色泽诱人，看着倒是格外不错的。 楚念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抿着唇直笑:“倒是真的跟平日里那些不同，也不枉费特意请了这个新厨子过来。” 芸娘看她这般，似乎松了一口气，只笑道:“可不是嘛，我还以为这手艺都失传了，谁曾想还真有人会做。” 楚念抿着嘴笑:“会做这个的人不多，父亲将人请来家里，这才是真正的难上加难了。” “老爷他对我这般上心，我很开心。”芸娘拉了楚念的手坐下，一脸认真，“今日关于大夫人的事，我都听说了。” 楚念点一点头，淡淡道:“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了，若是她没有做过这些事，别人也陷不到她头上。”顿一顿，只笑道:“姨娘这 也算是了了一张心事，真好可以安心养胎了，这孩子再过一两个月便要出生，到时候烦的事可多着呢。” 芸娘笑一下，“这回没了大夫人从中作梗，我自己也多张了几个心眼，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稍稍皱了皱眉，只道:“只不过我 担心出了这件事，锦小姐那边，到时候你会难做点，要知道，即便她的母亲权势不再，沈府那边只怕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 定会想方设法帮助她的。” 楚念淡淡一笑，带着头上的珠花簪微微颤动，“这些我自然知道的，但杞人忧天一向没用，只能见招拆招了。” 芸娘的柳眉因笑扬起，耳上的芙蓉晶坠更是闪出星辉样的光芒，更衬得她别有一番妩媚，“你倒是想的满通透的，其实今天早上 发生的那件事我也知道了，起初只听说是有人闹事，没想到会是那丫鬟的家人来替她讨公道，正好那么多官僚大臣在场，老爷 到底拉不下这个面子，昨儿晚上还同我说原计划让楚浔去翰林院，让我不要往心里去，方才便告诉我就此再也不要提起此人， 刚才有人来报，这件事已是上禀官府了，算起来，这人也是没什么指望了。” “也是他活该，犯了错就该老老实实接受惩罚，这般投机取巧是千般不该的，”楚念揉了揉眉间，神色淡淡的，“紫苑死后，我一 直有同那家人联系，大夫人其实也想尽办法找过他们，只是一直没有如愿，我原想着，若是楚浔愿意一直呆在外面，也算是为 紫苑赎罪了，那从今以后很多事我自是不会去做，谁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利益，竟是想办法将他求了回来，意图将之前所有都 顺手抹去，她觉得每个人都是健忘的，却不知道有人偏生是斤斤计较。” 其实今日之事，破绽也不少，只是当时大夫人沉浸在自己失去儿子的痛苦里，而楚常云更是被自己夫人意图谋害自己的事实所 震惊，所以才忽略了那些细节，冥冥之中，使得整件事落到今日这般结果。 芸娘沉默了一下，“他们原是在府中一手遮天的，又岂会把紫苑一个小小的丫鬟性命看在眼底？不过是视为蝼蚁罢了。” 楚念冷笑，眼底更是无尽的嘲弄，“那她此次栽在自己所认为的蝼蚁身上，倒是也不亏。” 两个人又絮絮说了会儿话，芸娘一脸不舍的去了，楚念刚想歇息，帘子突然被掀开，阿真低眉搭眼的走了进来，模样郁郁。 楚念看她一眼，惊讶道:“怎么这副神色？谁又招惹你了？” 阿真摇了摇头，闷声道:“老夫人方才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说是要一家人一起用晚膳呢。” 她悄悄抬眼，看一眼楚念的脸色，“若是小姐不想去，我便找借口推了便是。” 楚念下意识皱了皱眉，老夫人向来是吃斋的，除了那种团圆的节庆，往日倒是从未主动让自己过去用过晚膳，如今大夫人一出 事便如此，只怕是有别的想法了，若是此时推辞不去，只怕日后会更难做。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不必了，你来替我梳洗了便是，不过是一起吃个饭，老夫人是我祖母，又素来心疼儿孙，难不成还能吃 了我不成。” 阿真面带犹豫，吞吞吐吐道:“我听说，锦小姐也会去。” 楚念倒是格外平静，“锦妹妹也是祖母的孙女，既然是一家人吃饭，她自然也会去，这并不稀奇的。” 阿真咬了咬唇，“方才锦小姐在院子外又哭又闹的，情绪极其不稳，奴婢是怕到时候小姐会受气。” 楚念看她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事呢，她若是能给我气受，那是她的本事，再说了，老夫人在 呢，即便锦妹妹心中再多怨怒，只怕也不敢多做表现的。” 阿真似乎也想到这点，顿时喜笑颜开，“这便是了，那我这就去回了那嬷嬷。” 老夫人的晚膳一向用的早，说是要一家人吃饭，楚常云公务繁忙，大夫人如今囚禁在院，楚浔更是有罪在身，其余的姨娘也都 不上台面，其实也就两个孙女陪着。 比起以往的跋扈，锦芮今日显得格外乖巧，即便她的眼眶依旧通红，态度却温顺不少，不仅如此，还拿了一副筷子，特意坐在 老夫人身边为其布菜，算起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老夫人笑得异常和蔼可亲，“你们年轻人喜好热闹，如今还要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吃饭，还真是折腾你们了。” 锦芮的语气十分谦虚，又动手替老夫人夹了一块冬笋，只笑道:“祖母说的是什么话，只要祖母不嫌我烦，我每日来陪您也是愿 意的。” 老夫人笑得开怀，只拍了拍锦芮的手背，温和道:“倒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楚念从始至终都在低头静静喝汤，一言不发。 锦芮抬头看她一眼，语带挑衅道:“姐姐为何只顾着自己用餐，不愿为祖母布菜呢？” 楚念拿筷子的手一滞，半响，抬首歉然笑笑，道:“妹妹你做便是，我手上动作粗鄙，唯恐怠慢了祖母。” 锦芮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好好揶揄楚念一番，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便自己推让承认，原本想好的话都噎在喉咙口，只狠 狠瞪一眼楚念，表情愤恨不已。 老夫人抬手抚一抚鬓发，似笑非笑道:“念儿，祖母这里的膳食可合你的口味？” 楚念笑一下，“孙儿素来口味清淡，祖母这里的菜式我都很是喜欢。” 老夫人点了点头，“喜欢就好。”顿了顿，又只做不经意道，“今日你母亲的事，你之前可有知情？” 楚念摇了摇头，表情难过，“紫苑之事我也是今日从下人处得知，至于母亲那边，我更是一头雾水，也是父亲派人端了那些玩意 儿出来才明白些许的。”她的眼角依稀有泪花闪现，“我向来尊重母亲，更是同哥哥和睦，如今知道这些事情，也很难过。” 老夫人的目光如剑，周旋在楚念身上，语气突然变得微妙而森然，“如此来说，这整件事倒是真的格外巧合了？” 楚念放下筷子，伏在地下，叩首道:“我知道祖母想问什么，不过孙女不过是养在深闺小姐，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设计这样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嫉妒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面上颜色这才稍缓，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倒真是我多想了。” 楚念忙低首，“此事太过蹊跷，孙女也颇觉奇怪，祖母起疑心也是无可厚非。” 老夫人弯了弯嘴角，但目光中偏生透着一丝冷漠，像是罩了一层寒冰一般，叫人模模糊糊看不十分清明。 “这事你父亲已是下了决定，事已至此我也再无权干涉，只可惜你们的母亲，为了楚府一时操劳，竟然落到如今的地步。”老夫 人的语气很是平缓，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锦芮听得已是红了眼眶，只拉了老夫人的手，委屈道:“祖母……” 老夫人将她搂在怀里，语气柔软而关切，“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害怕，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得学会接受，总归还有祖母在 呢，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瞧着可真是宠爱的紧，还偏要在自己面前演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楚念心中冷笑，既然都要演戏，那便看谁 膈应的了谁。 想到这里，她只叹一口气，失魂落魄道:“我承蒙母亲多年照顾，如今她被父亲责罚，我又不能帮助一二，想起来真是让人悲痛 不已。”她的语气中含了大悲，只呜咽道:“想来我们楚府一向家族和睦名声清白，如今我们楚府遭遇这样的变故，外间不知道 又要指指点点说些什么，若是传到朝堂上，有人以此为借口质问父亲，可如何是好！” 她的语气似悲似泣，在寂静的殿内听来分外凄苦，沉缓的呼吸间清晰地嗅到草药的苦涩芳香，檀香的宁静气味，殿外的花香甜 细，以及混合在这些气味中的一个垂暮老人的病体所散发的浑浊气息。 锦芮似乎不能忍受她这般的示弱，眉峰一挑，冷冰冰道:“悲痛不已？我看姐姐应该是欣喜若狂才对，你一向同我母亲不合，又 跟浔哥哥结怨，如今碍眼的人都被扫除，你难道还不开心？”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我知道了，难道你觉得他们如今 的地步还不算惨？非要他们全死了才算完？” 楚念抬首，定定看向她的眼睛，平静道:“妹妹做人何必如此刻薄，这又是说哪里的话？母亲和哥哥都是我的家人，我又岂会不 盼着他们一点好呢？” 锦芮蔑然一笑，眼中有着雪亮的恨意，“有的人可真是没了心肝，表面上装的冠冕堂皇人模人样，私底下不知道做尽多少龌龊事 ，倒是也真不怕遭报应。” 楚念跪的笔直，只做没听懂，不动声色的回道:“是啊，我素来也厌恶这样的人，好歹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爷看着呢，作恶的 人迟早会有报应，一个也逃不掉的。” “你！”锦芮紧紧握住拳头，表情怒不可遏。 老夫人看她一眼，沉声道:“锦儿！” 锦芮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怒视着楚念，那目光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无奈如今老夫人在跟前，再怎么愤怒她也只能生生咽下 。 老夫人凝神静默片刻，再开口已经是万分慈爱的语气，“好孩子，好端端的吃个饭，你怎么就跪下来。”又向旁侧的老妈妈道:“ 这般没有眼力劲儿！还不快去扶了念小姐起来，地上有寒气，跪久了可怎么好？” 楚念谢了那老嬷嬷的搀扶，擦了擦眼角的泪，眉目间涌出感激的神色，道:“承蒙祖母疼爱。” 老夫人叹一口气，淡淡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多加追究也没了什么意义，你们只要记着，楚府是一个整体，所有人都是一荣 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有人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了，后果可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 楚念默然低首，“孙女知晓了。” 老夫人侧一侧身子，揉着太阳穴蹙眉道:＂今日找你来，其实也不为别的，我如今身子不济，没那个精神听着府里的事。你妹 妹她年岁尚小，如今大夫人出了事，以后也免不得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你是她的姐姐，论理该要护着她帮着她，尤其是过几日 要开始的狩猎，那可是在诸位皇亲国戚之下，咱们楚府可不能再出之前那样的传闻了。” 话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带了不容置否的威严，像是在命令一般。 楚念直直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温顺道:“祖母的教导孙女牢记于心。” 锦芮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结束，她拉着老夫人的衣袖，不住的摇晃，表情不甚委屈怯弱，“祖母，我可不敢让念姐姐多多照顾我， 母亲和哥哥的下场像是噩梦一样，我是真的吓怕了，您若是真的心疼我，便让我离开楚府，好歹能够保全性命。”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头，语带慈爱，“傻孩子，有祖母在呢，有你父亲在呢，咱们整个楚府都是你的靠山，其他人谁还敢欺负你 不成？” 提到楚常云，锦芮的神色更是委屈巴巴，“可是我今日去求见父亲，他都闭门不见，可见也没有多在意我。” 老夫人搂了她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父亲是因为你母亲的事不甚开心，并不是在对你发脾气，这么多年过来，你父亲哪次不 是站在你这边的呢？你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这点毋庸置疑的。” 她的手拂过锦芮的发尾，语气越发的温柔，“如今即便你的母亲不在府里了，但你身后还有外祖母，还有整个沈氏为你撑腰，你 的日子会跟之前一样，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话分明是要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楚念的唇角弯了弯，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未免把自己想的太过肤浅，竟然意外自己会因为锦芮而争风吃醋，这整个楚府里都没有自己留恋的人，区区一个嫡小姐 的位置算什么，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身份，她只要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至于什么身份地位，都随它去吧。 但锦芮显然不这么想，她的神色终于稍微轻松些，她挑衅似得看一眼楚念，那眼神中的意味很是明显，我才是楚府最受疼爱的 小姐，你这种虚晃嫡小姐只是个幌子，连跟我争的资格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药方 不知道为什么，楚念突然有些想笑。 锦芮看来引以为傲的恩宠，在自己看来却什么都算不上。 靠山山会移，靠人人会走，上一世的惨痛经历已经教会了自己这点，锦芮现在这么傲气，靠的也不过是沈氏一族的背景而已， 但据自己上一世的回忆来看，沈氏最多还能再支撑三四年，等到新帝登基，便会因为站错帮派而大受牵连，从此一蹶不振。上 一世的时候，因为大夫人的谋划，锦芮能够及时攀上李止这个高枝，那这一世呢？大夫人已经自身难保，自然没有能力再帮她 谋划，老夫人更是利益分明，若是沈府再无可用之处，到时候第一个摈弃他们的就是她，到时候锦芮下场如何，可就要看她自 己的造化了。 下人呈送了软糯的南瓜羹芝麻圆子上来，楚念上前接了，又端到老夫人面前，轻声道:“祖母，这是您最喜欢的南瓜羹，还热乎 着呢，趁早用吧。” 老夫人就着楚念的手用了几口，抚着胸口，慨道:“你们的父亲政事繁忙，倒是也没空特意来陪我这个老人家，还好你们孝顺， 可不枉我疼你们一场。” 锦芮的眸光一闪，笑一下，只做不经意道:“念姐姐，你正巧在，顺便也端一碗给我吧。” 楚念倒是也没多想，顺手就端了另一碗过来，锦芮作势伸手去接，偏生动作幅度太大，只听“哎呀”一声，堪堪将那个碗打翻， 那南瓜羹原本便是熬得正烫，这下正好浇透了楚念胸口的衣衫。 锦芮却只是捂着嘴笑，口中道:“哎呀姐姐，真不好意思，我这可不是故意的，原是没想到这甜品熬得这么烫，一时没拿稳，倒 是得罪你了。” 报复者原来只有这点雕虫小技，楚念心中冷笑，看一眼自己胸口的污秽，懒得同她计较，漫不经心道:“没关系，不过是一点污 秽，回去换件衣衫就好了。” 锦芮脸色变了一变，她没想到楚念似乎根本对自己不在意，那副神色就像是自己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傲气如她怎么能容忍 这样的忽视，只不依不饶道:“姐姐可真是心胸宽广，到底是楚府的嫡小姐，这我可就比不上了，不过妹妹也要劝姐姐一句，装 模作样这种事，一两回还行，久了难免会显得假模假样的，在别人看来倒是更像是笑话了。” 她这样一再出言讥讽，楚念已是有些恼怒，大夫人此时出事，锦芮若是稍微聪明些，便知道该夹紧尾巴低调做事，此时这样明 目张胆，不过是看着老夫人在面前有人撑腰罢了。 楚念强忍着怒意，只自顾自在位子上坐下。 锦芮用绢子掩住唇，眼中满是轻蔑的笑，“怎么？我还以为是有多大的本事呢，合着这就装不下去了？那道行未免也太浅了些， 亏得妹妹之前还想虚心求教，这样看来倒是不用了。” 她的话，刻薄而尖锐。声线细高且刺耳，似一根锋利地针，一直往人的耳朵里钻。 楚念再也不想忍耐，冷冷道:“妹妹所言甚是，身为楚府嫡女自然应该身怀宽容之心，若是一直德行败坏行为恶毒，那岂不是会 重蹈覆辙了。再说了，妹妹何苦想学什么正言德行，打小骨子里不是那样的，再怎么学也是学不像的。倒不是多想想怎么谨言 慎行，避免被人记恨，最后惹祸上身，毕竟有前车之鉴在前，咱们可都得小心点。” 这样连珠般字字诘问下来，锦芮连还口之力也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难看。或许也是碍着老夫人就在跟前，悻悻难言。良久 脸色一变，有恼羞成怒之状，正要发作。 楚念突然便是叹息一声，再抬眼更是满脸忧愁关切之色。 “我瞧着祖母的精神不大好，脸色也苍白，仔细看着还更显蜡黄，看着倒是睡眠不足，脖子上更是显出了青筋，方才用膳食更是 避讳着那些油腻之物，想必是胃口颇差，如今虽然天渐渐热了，但祖母这里又冰块降温，想来不会是天气原因，莫非是旧疾又 犯了么？” 锦芮冷笑一声，厉声道:“休得胡说，大夫今日才来看过，说祖母身子好的很！你少在这里借机卖弄医术，妖言惑众！” 楚念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只静静看着上方的老夫人，只见对方面上惊讶些许，半响才道:“念儿的医术果然不错，近来是有些 心慌气短，连觉都睡不安稳了，半夜常常醒来好几次。”顿了顿，又道，“念儿可是有什么方子么？” 楚念点了点头，“方子倒是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黯，“只可惜……” 老夫人不知道她为何露出这般神色，眼露疑惑，“可惜什么？” 楚念见对方确实颇感兴趣，只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可惜那方子，里面有一味药，是要最好的三七粉，赶着春日的时候采来了 ，一点点晒干，再细细碾碎，同那当归人参按最精准的比例混在一起，过程繁琐复杂，稍不注意便会弄错，如今连我这里也只 有些许。” 老夫人是信得过楚念的医术的，不然当日也不会主动提出让她诊脉，见如今有药可医，默然片刻，神色立即欣然而有喜色，“既 然念儿说有效，那想必是真的有效的，快拿来让我服下，也好缓缓我这多年来的老毛病。” 楚念咬一咬春，满眼委屈道:“我也想让祖母早日服药，只可惜时机太不凑巧……” 锦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冷冷道:“倒真是把自己当大夫了，什么太不凑巧，我看分明就是胡编乱造。” 老夫人也一时没能听懂，只皱着眉看向楚念，道:“什么意思？” 楚念从腰间拿出一个素色小袋。 因为之前的南瓜羹倾倒在自己身上，那小袋已经被汤汁浸透，原本素色的色泽被染得东一道西一道，看着倒是有些不堪入目。 锦芮的眉头第一个皱了起来，她蹭的站起，尖着嗓子嚷道:“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也不怕恶心到祖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反间计 楚念的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扫过去，那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活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锦芮被那眼神冷冷一扫，浑身莫名其妙一颤，但她偏生不是服软的性子，硬着头皮道:“怎么，我有说错吗？” 原以为她这个姐姐会跟以往一样闭口不言，谁知道对方眉峰一挑，冷笑道:“污秽也是你方才造成了，有何资格在此嫌弃？” 许是她少用这般疾言厉色的语气说话，锦芮一时怔声，倒是忘了反驳，老夫人双眸微抬，半是责怪半是诘问道:“锦儿到底是小 孩子心性不懂事，念儿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语气太凶吓到她，到时候反倒是不好了。” 这摆明了是在责怪，事到如今还要如此偏袒可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待会儿你听到了那个消息，可否还会是这般一如既往的态 度，那楚念心中冷笑，忙垂首恭谨道:“回祖母的话，别的事也就算了，方才孙女想到一件事，一时急怒攻心，这才失了态。” 老夫人皱了下眉，“什么事？” 楚念叹一口气，拿出那个小袋，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倒在桌上，因汤汁浸泡过，那粉末都结了块，看着黑乎乎一团，她愁容满脸 ，只道:“这小袋里便是孙女方才所说的三七散粉，统共就这么一点了，大约是五天的量，孙女今天本来想带来给祖母试着用用 看的，谁知道如今被妹妹打湿了，倒是也用不了了，”她一脸懊恼之色，“这药粉研磨起来极为繁复，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 的，再加上三七是我自己在好时节里亲自去采，如今已经用完了，以后的药效肯定会稍差，孙女方才想到这几点，一时难免气 急了些，冲撞了妹妹，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锦芮冷笑一声，丝毫没看到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从自己面上剜过，已多了几分惊怒交加的神气，只凉凉道:“我当是多么了不起的 大事，总共不过一袋药粉，你还……” “放肆！” 老夫人厉声打断她的话，同时狠狠瞪她一眼，一反方才温和之态，眉眼间尽数戾色，“你怎么敢这样同你姐姐说话？” 锦芮估计没料到老夫人会这般声色俱厉的同自己说话，立即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祖母！” 老夫人的面色很是难看，语气更是犀利而冰冷，跟方才的温和判若两人，“你姐姐千辛万苦熬制出来的药材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你还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这样的德行，如何在府里立足？” 锦芮眼眶微红，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小心翼翼道:“祖母为何变得这般严苛？孙女也不知道那是药粉，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老夫人的神色不见丝毫缓解，依旧厉声道:“你的母亲和哥哥已经是前车之鉴，你还不敛了性子，难不成还是要步她后尘？还是 要继续胡闹，让我们整个楚府永无宁日？” 锦芮还以为老夫人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此时听到这样的话满脸委屈，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抽噎道:“祖母为何这般说？ 我的母亲不过是受了奸人所害，您也是知道的，方才还同我说会庇佑我，如今便这般训斥，我实在是不懂。” 老夫人的目光不见丝毫松弛，神色更是冰冷，“那不过是安慰你的话，府里的事我已是多年不管了，很多地方你要多依仗自己， 我原以为你母亲的事会让你长点心眼，谁知道还是这般没心没肺，这样说来还不如早叫你父亲将你送去城外庵里，以免又惹出 什么事端，日子苦点也算了，好歹是保得一世太平。” 锦芮的脸色瞬间惨白，方才的盛气凌人早已不见，她这下真的慌了，依着老夫人那雷厉风行的性子，说不定真有可能说到做到 ，想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下，哀声求道:“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去那鬼地方，求求您开开恩，不要同我父亲提起此事， 我不想去那里，那里荒凉贫瘠，我要是去了，这辈子就毁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瞧着格外狼狈，倒像是真被吓到了。 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精神不足，此时面上已略有倦色，重又斜靠在软枕上，胸膛迅速起伏，楚念行至殿角的柜旁，打开双龙纹 漆盘中的铜胎糖罐，加了半匙蜜糖粉化在老夫人的燕窝里，轻声道:“祖母训话久了，先喝点燕窝润润喉咙吧。” 老夫人这才含了一抹笑，只喝了几口燕窝，又对地上那人痛心疾首道:“你若是有你姐姐一半懂事，我何至于这般操心？你母亲 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锦芮哭的喘不过气，跪行几步，上前攒着老夫人的袍角不肯放，哀声求道:“祖母，求求您，您以后说什么我都听您的，说什么 我都一定改，您不要把我送去那庵堂里，我不想我的一辈子都在那种混浊地方度过。” “混浊地方？”楚念冷冷看她一眼，漠然道，“那里供奉着神明和我们楚府的先人，老夫人都每年去两三次进香呢，你这个话说的 有点不太对吧？” 锦芮没想到这点，面色惊恐，瞬间语塞。 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开口便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往日待你的好都喂了狗了，要不是祖宗哪有你的今天，还不快下去祠堂跪 着！明日日出之前不准起来！” “跪一整夜？”锦芮立即惨白了脸色，下意识道，“那我的膝盖岂不是要废了？” 老夫人眼中满是冷笑，“要想膝盖不废也行，明日就去庵堂给祖宗守灵谢罪。” 话尽于此，锦芮哪里还敢再耽误，再不情愿也只能给老夫人磕了个头，抽噎道:“孙女明白了，这就去祠堂，还请祖母不要生气 了，免得气坏了身子，那孙女罪过可就大了。” 她哭哭啼啼的去了。 老夫人面露倦怠之色，楚念也不愿多做纠缠，正想找个借口随后离开，老夫人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她的脸色不再充满戾气， 反倒是慈爱而温和，只听她轻声道:“念儿，你方才说的那药粉，重做的话最快要多久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蝎子 后半夜的时候，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噼啪声敲打在窗上，并着呼呼风声，倒是显得分外喧嚣。 楚念的眉头皱了皱，她睡得向来不深，这么大的雨声早就醒了，仔细听下，这雨声里偏生好像还有些其他的声音，悉悉索索， 像是触角在地上划动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颇为诡异。 起初楚念只以为是自己还未睡醒有些梦靥，但那悉索声越来越近，到最后好像就在床下，她猛地睁开眼，不是幻觉，屋子里确 实是有些其他东西。 此时烛火微弱，地上情况看的不甚分明，但隐约中分明有黑色异物在动，看那阴影数量还不少，有人在使坏！楚念意识到了这 点，猛地抬头，只见眼前的屋子门不知道怎么开了一条缝，此时有夜风正呼呼往里面灌，这屋子门本是栓子拴紧不可能轻易会 开，如今这情况分明方才有人就在那里，想必地上这些东西便是从那里进来的。 如此处心积虑，还特意选在喧嚣雨夜避免被人听见，这样看来，不管地上这些是什么，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必会让自己 吃个大苦头。 那悉索声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跟前，眼下叫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再说此时雨声喧嚣，深夜众人皆在沉睡，只怕一时半会儿 也赶不过来，楚念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并不是怕死之辈，但是身上密密麻麻覆了虫子，那情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崩溃。 眼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楚念慌忙四顾，却在看到枕边那东西后立即反应过来，幸好她身上常年带着药包，原本只是医者的 习惯，却不想眼下倒是成了求生的法子，只是不知道雄黄对地上这些东西管不管用，但眼下情况紧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 望，也只能侥幸试一试。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四处乱爬，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眼看即将爬上床榻，楚念强忍住内心的惊惧，眼疾手快的打开了那小袋雄黄 ，绕着自己榻前撒了一圈，看着还有一些剩余，又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身上抹了不少。 四周瞬间静了一瞬。 即使往日冷静如楚念，此时说不怕都是假的。她的手有止不住的战栗，短短几秒钟，额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浸透，浑身上下更像 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那阴影前进的速度明显放缓，但仍是有些爬上了床榻…… “砰”的一声，原本半掩的屋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微弱的烛光倾泻而下，映出门口那个黑色的清瘦轮廓，楚念还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来人，下一秒，只见对方手上一动，“哗”的一声，有些东西立即被泼进屋子里，楚念立即意识到了 那并不是水，刺鼻的煤油味立即铺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预感到了下一秒要发生什么，表情立即变得惊恐万分:“不要……” 话音未落，刺眼的火苗已经拔地而起，火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楚念这才看清自己眼前的情形，她一瞬间瞪大了眼，几乎不 敢置信，眼前的场景太过可怕，无数只蝎子在火里蜷缩挣扎，空气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原来她方才听到的那些悉悉索 索的声音，是蝎子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比起她的满脸震惊，门口的那人倒是格外迅速，只见他猛地朝上一掷，将一个挂钩一样的东西牢牢固定在房顶的梁上，下一秒 就着手中的绳子已是越过火区荡了过来。 “你没事吧？”那人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燃着的火星，忙上前扶住楚念，略微颤抖的语气。 楚念怔怔的抬头，木叶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急万分的神色，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原本便是黑如墨的眸子映 着火光显得异常清亮，里面如今写满了担忧。 楚念一时有些失神，连带声音也有些沙哑，“有人要害我。” 木叶点点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明显愤怒的情绪:“我知道！” 屋子里很多易燃的装饰，此时已经就着煤油噼啪的烧了起来，楚念还想再说什么，无奈那火焰中的烟灰已经呛入她鼻尖，惹得 她一阵猛咳。 木叶立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环顾四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这里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一把搂住楚念的腰间，顺 手就拉住方才那根绳子，厉声道:“抱紧我，别放手。” 两个人顺势就荡了出来。 木叶的身手很是灵活，凌空从那火苗上掠过的时候，楚念看着那最上面的火苗舔舐上自己的裙角，她下意识“啊”了一声，木叶 皱了皱眉，用脚一把将那火星踢灭。 很快就落了地，虽然狼狈，好歹算是平安。 楚念看着火光里还未燃尽的那些蝎子，表情依旧惊魂未定。 木叶上下打量她一番，确定身上没有火种了，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虽然询问楚念，但他自己满脸黑灰也好不到哪里去，火势来的太猛，他方才只顾着为楚念踢掉身上的火种，鞋子都烧了一个洞 ，楚念看着他额前那几缕烧焦的头发，抿了抿唇，心情颇有些复杂，半响才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木叶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我本来可以做的更好的，我听见雨声里混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但 终究放心不下只得过来看看……” 他的拳握了握，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简单说一句:“也幸好我过来看了一眼。” 楚念环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半响，面无表情道:“那蝎子是谁放的？” 木叶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早就跑了，”他定定看着屋子里那堆蝎子的残骸，表情冷到极点，“这种蝎子叫 做琵蝎，生长在深山高地之中，它的毒针极细，虽然毒性很大，然而被蛰了片刻之内却不会致死，反而浑身剧痛难忍受尽折磨 ，这人用这种办法来对付你，可见心思之歹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病 “我原想留她一条性命，却没想到对方恨不得我立刻去死！”楚念的眼神中爆出慑人的厉光，“这么多蝎子，要凭空运进府里来 不太可能，应该是早就储在府里的，想要轻易做到这件事，又不惹人怀疑，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人处心积虑，明显是有备 而来，我若是查不出他的身份，岂不是白遭这份罪！” 身边之人没有说话，楚念回头，却见到对方额头上有青筋暴起如青蛇横亘，整张脸如被墨汁尽透了一般，从皮肤底下徐徐透出 一层层黑来，“你脸色不太对劲。”她脸色一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迅速抬起对方的手背，却看到上面一个针孔样 的伤口，以及周遭的肿胀青紫，“你被蝎子蛰了！” 木叶摇了摇头，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呆滞，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念再无一丝犹豫，以唇覆上对方的手背，此时那里的血迹早已干涸，她不得不用牙齿咬破伤口，拼命将那污血吮吸出来。 木叶动一动手背，似乎想要推开她，无奈那蝎子毒性发作很快，他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不要……不要……” 他的头垂了下来，声音更是很快低了下去，换成了痛苦的呻吟，额头上更有豆大的汗珠冒出，表情逐渐狰狞，看着十分可怖。 远处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奔走大声吆喝着救火，若是被他人看见这情景，只怕又要多生许多事端，咬了咬牙，楚 念搀起对方的肩头，“你再忍一忍，我先扶你回房。” 灯火晦暗。 外间纷扰声喧闹无比，楚念让阿真去应付那些家丁下人，自己面无表情的在堂前煎药。 蝎子的毒性颇重，虽不致死，但足以让人受够折磨，等到她将药端过来，那人已经蜷成一团，再不复往日潇洒，不住辗转呻吟 ，表情扭曲而痛苦，唇都被咬的血迹斑斑，却还要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楚念的嘴唇紧抿，轻声道:“来，把药喝了。” 木叶的神志已经陷入模糊，似乎认出了楚念的声音，听话的张开嘴，一点一点努力将那药吞咽下去。 这小小的动作几乎用光了他的力气，好不容易喝完那碗药，他重重跌倒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不住喘着粗气。 楚念拿了绢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喝完了就睡一觉，醒了便好了，今晚可能会有些难熬，但我 会一直陪着你。” 对于蝎毒她确实有把握治好，只不过此毒作用于心肺，中毒的人仍旧要受些苦楚。 木叶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甚至还努力咧了咧嘴，似乎是想对楚念笑一下，无奈那脸色愈发的苍白。 楚念心生不忍，忙以手背覆盖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今晚反正也睡不着，就一直在你身边，好不好？” 木叶轻轻的点了点头，苦苦的药送到嘴里，因为在似醒非醒中，一直压制的倦意让他下意识的抗拒。 楚念拿了放置一旁的茶杯，用纱布沾着温水，轻轻点在他的唇上，“没关系，这蝎毒不会致命，就是今晚你会难熬了点，我配的 这副解毒药效果很好，今晚过去了，明天就会好起来，所以你一定要撑住，知不知道？” 木叶勉强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看似虚弱到了极点。 楚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木叶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楚念以指尖覆盖住了他的唇，皱着眉道:“先别说话，保存下体力 。” 木叶还没来得及点头，一阵剧痛袭来，他已是昏了过去。 木叶感觉自己一直在行走在黑暗里，飘飘荡荡永无止境一般，但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柔声说话，虽然微小，但却让他不至 于彻底失去意识。 那是楚念的声音，一反以往的冷漠平静，此时却是充满担忧。 “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的伤，之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其实今晚我在发觉不妥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你，当时我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好像一直陪在我身边，有什么困难也会 尽力去帮我解决，但是你的困难却从来不肯跟我说，我也很想帮你一次啊。” 木叶知道，楚念一直在和他说话，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始终没有放弃过，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万般舒适。 额头上有阵阵暖意，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小时候自己生病了，阿妈照顾自己的时候也会这样。 “阿妈，阿妈……”他昏迷不醒，却依旧喃喃低语，脑海中有些不堪的记忆瞬间浮现出来，像极了一个噩梦，足以让他头痛欲裂 ，但额头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却又一直在给他力量，让他可以从那些噩梦里醒来。 第一抹日光照上屋檐的时候，木叶终于睁开了眼睛，目之所触是自己的床顶，他动了动手指，麻痹感和疼痛感已经消退不少。 稍稍起身，便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楚念，以及旁边那一堆熬出来的药渣和药碗。 “念儿，你怎么睡在这里？”他的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惊讶，还以为那声音只是幻觉，没想到是她真的照顾了自己一整夜？ 楚念一下子惊醒，不妥的睡姿让她觉得浑身酸痛，昨晚她一共就睡了一两个时辰，此时仍旧出于混沌之中，只揉了揉眼睛，“还 疼么？” 木叶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你怎么……” 楚念以为他想问蝎毒的情况，忙道:“不用担心，昨晚是最严峻的一晚上，如今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后续再服几副药，应该就能 彻底清除。” 木叶直直的看着她，满脸不忍道:“你照顾了我一整个晚上？” 楚念笑一下，即便自己此时脸色憔悴的吓人，但她真的觉得很开心，“说到底是因为救我才惹出蝎毒，总不能对你不管不顾吧。 ”她起身端了杯水过来，轻声道:“看你嘴唇都干出血了，喝点水润润喉。” 木叶乖乖的接了过去，抿了一口，然后便低头默然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蝎子药 楚念的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表情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已经不烫了。”顿了顿，她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昨晚你浑身 滚烫，我还以为……” 后面那些话到底不吉利，她没接着说，只笑了一下。 “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木叶目光沉沉，倒是没接这个话题，只哑着嗓子道:“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楚念皱了皱眉，“这样的事何止一两件，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木叶的面色如同冰霜一样，他的眸子眯了眯，里面的杀意一闪而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楚念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你大病未愈，先好好歇着吧，这件事我自己能够完成。” 刚出门便碰到进院的阿真，显然也是没有睡好，一脸惺忪。 楚念扬起眉，“都弄好了么？” 阿真点了点头，“早上老爷问起的时候我都照您的吩咐说了，只说是灯烛倒地着了火，昨晚那些下人也没多问，救了火便回去了 ，倒是五姨娘分外担心了些，老爷只不过罚了我们三个月的月钱，说日后要万般小心点，昨晚之事千万不可出现第二回了。” 楚念这才笑一下，“倒是辛苦你了，罚的那些钱，我自会给你们补上。” 阿真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楚念的脸色，试探道:“小姐，奴婢不懂，昨儿我看那情形，倒是还有别的蹊跷，虽然奴婢不 懂，但小姐为何不肯直接告诉老爷呢？也好彻查到底。” 楚念半点也不露出不悦，反而笑得更温和:“即便都查出来又怎么样呢？” 阿真的神色满是迷惑，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为何说这样的话，想了想，只道:“好歹要讨了个公道。” “公道啊……”楚念略笑一下，淡淡道，“这种事之前发生过那么多次，你看哪一回我要到了公道？这一回又有什么不同？即便我 告诉了父亲，结果也是一样的。” 阿真神色愤愤，“但是也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那帮人高枕无忧……” 楚念抿了抿唇，“不会的……”顿了顿，她凝视着远方的天际，声音低了下来，语气变得很冷，“这一回，我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 价。” 楚府有着自己的小药房，里面常年备着各种常用药，尤其是老夫人用的最多，管药房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人称陈阿叔。 楚念是在下午过来药房的，正巧碰见陈阿叔在晒人参片。 她缓步上前，拈起一枚仔细查看，眉头立即皱了皱，“这人参片的成色倒是一般。” 对方的头抬起来，瞟了她一眼，眉眼间顿时露出些许不耐，恶声恶气道:“哪里来的小丫头，哪里不好偏生跑来这里，这都是府 里的主子们用的东西，坏了便拿你问罪。” 阿真到底是个护主的性子，顿时上去一步，尖着嗓子嚷道:“你这位管事好生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可是咱们府里的嫡小姐，算起 来总归是你的主子，哪里轮得到你这般教训？” 那陈阿叔顿时黑了脸色，丢了手上的药片便跪了下来，忙不迭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主子，还请主子不要怪罪。” 楚念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声道:“这倒是无妨，我今日是有事要问你，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回答我，若是有半点隐瞒，到时候我再 跟你算总账。” 那人连连点头，“奴才哪里敢欺瞒小姐，一定知无不言。” 楚念绕着那些药片走了一圈，淡淡道:“我最近正在为老夫人调制药方，正巧缺了几味药，想过来多问一句，咱们府里最近可有 进些平肝息风之类的烈性药？” 那人低着头想了一下，慢慢道:“若说现成的烈性药倒是没有，前些日子锦小姐说自己有些头目胀痛，府里倒是进了一批蝎子， 都养在药房里还没来得及用，若是老夫人急着要，那便先拿去便是。” 楚念扬眉，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这样，劳烦您现如今带我去看一眼，我看看那些蝎子成色怎么样，也好确定要什么臣药来配。” 那人应了一声，道:“都在房里养着呢，小姐跟我来便是。” 那是一间幽深晦暗的小屋子，连窗户都没有。 那人自去点了煤油灯拎着，只赔笑道:“蝎子都喜阴凉不喜光，所以这地方阴暗了些，小姐莫怪。” 楚念点了点头，“没关系，这些我都懂的。” 那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一下，嘴里絮絮叨叨道:“这蝎子养了好些时日了，起初是为了锦小姐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说 又不痛了，也没有人再过问，索性我就一直养着了，迟早能够用上的。” 楚念听着他絮叨，只微微一笑，做不经意道:“都有谁来过这里啊？” 那人想了一下，应道:“锦小姐最初的时候来过一次，说是来看看。” “哦？”楚念露出惊奇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这倒是也真的新奇，我那妹妹最是养尊处优，居然也愿意来这污秽漫天之地 。” 那人讪讪笑一下，“奴才也不晓得，锦小姐当时好像对这蝎子挺感兴趣，奴才就带他过来了。” 楚念笑一下，“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少跟主子打交道，平日里都只是掌管药材，难免生疏紧张了点。” 楚念叹一口气，道:“没想到锦妹妹竟然头目胀痛，这事我当真是不晓得，不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不知道当时是哪位大夫开的这 药方，蝎子性烈，倒是不太适合女子了。” 那人一拍大腿，表情倒是有些愤愤然，“可不是嘛，我当时也跟锦小姐这般说，但锦小姐说我根本就只是个管药的什么都不懂， 这是宫里的太医开的秘方，老爷特意请来的，人家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法再反驳，只能照着主子的话去做，反正最终药不是进 我嘴里……” 他意识到了此言不妥，忙打了自己一耳光，“小姐恕罪，是奴才多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报复 楚念略宽容笑一下，“没关系，你也是医者之心，我自是可以理解。”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只道:“对了，我听说念小姐医术颇精。” 楚念淡淡道:“不过是别人吹捧之言罢了，其实我只算是略懂皮毛。” 两个人说着话，眼看就到了养蝎子的那口大缸前面。 四周有些异常，那人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念瞟见那随意丢弃在一旁的竹篾，眉头皱了皱，“若是我没看错，这东西原本应该是盖在缸上面的吧。” 那管药房的陈阿叔脸色都白了，府里人多眼杂，这么多蝎子若是在府里四处逃窜，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不可能的，我明明将这里都盖严实了的。”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看一眼，那缸里静悄悄的，早已一只蝎子也无，这一下倒是让 他不得不信，“怎么会这样？” 他后退几步，重重跌落在地，满脸惶然。 楚念紧紧看着他的神色，确定其中没有假装的成分，只拉下脸，冷冷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这才记起楚念还在跟前，惶惶然看他一眼，哑着嗓子道:“回……回小姐的话，我养着的那些蝎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楚念重复一遍这几个字，眉峰徐徐扬起，面容阴冷，“你可知这自己在说什么？” 那人自然知道，越发哭丧着脸，连连叩首，“奴才知罪，但奴才明明将这一切都安置的好好的。”他仓皇环顾四周，“小姐您看， 这压缸的大石头也在这里，奴才把一切防护措施都做妥了，它们怎么可能就这样逃出来了呢。” “你的意思是，”楚念眯了眯眼睛，表情不见丝毫缓和，“那蝎子不可能自己跑出来，如今没了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那人几乎吓破了胆，立即惨白了脸色，连头也不敢抬，只连连叩首:“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但若是说这蝎子是自己逃跑，责问 奴才做事不周，奴才实在是冤枉的很啊……” 楚念绕着那空缸走了一圈，便知道这人没有说假话，只见那缸高越数尺，缸口严密，若是以竹篾盖住，再用大石压住，确实是 不可能逃出来的，可见这人确实没说谎。 既然这样，那就是有人私自盗取。 楚念联想到昨日夜间之事，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这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看来是铁了心要自己的性命了。 她环顾四周，冷声道:“蝎子全部是养在这里的？” 那人哭丧着脸，“还有大概十几只，当时我见缸里实在养不下了，便另外用了一个小笼子装了，养在药房里。” 楚念眉头皱起，“此事别人知道吗？” 陈阿叔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锦小姐特意吩咐此事不必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当日进货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在，锦小 姐过来问的时候我只觉得她是一时新奇，再加上这缸里数量足够，她见了便没再问，我倒是也忘了跟她说。” 他垂头丧气，眉眼间满是不安，“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老爷追究起来，我可怎么办是好啊。” 楚念稍一思忖，冷意已是浮在眼底，“若是此事真无人知晓，那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彻底解决这个事情。” 锦妹妹，既然你如此不仁，那就休怪我不讲姐妹之情了。 夜幕微降，竹影婆娑，偶尔有风吹过，驱散不少暑气。 锦芮的院子紧闭门户，只点了一盏小油灯，看上去倒是颇为安静。 丫鬟从儿上前递茶，神色慌张，差点失手打翻了茶盏。 锦芮见了，脸色一黑，顺手就丢了一个瓷瓶过去，更是没好气骂一句，“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瓷瓶重重砸在从儿身上，又反弹在地，立即碎了一地。 从儿的脸色顿时惨白，当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张跪下，连连叩首:“奴婢太过粗心，还望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锦芮见了越发心烦，厉声道:“还不快滚下去！” 小丫鬟忙不迭的退下，正巧遇上外面进门的孙嬷嬷，低眉顺眼的问了声孙嬷嬷好，内间的锦芮听到，慌忙抬首，见着来人腾地 站起，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孙嬷嬷……” 那孙嬷嬷看着室内一片狼藉，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只对了那丫鬟从儿道:“你先下去，小姐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那从儿巴不得这样，立即头也不回想溜，孙嬷嬷又叫住她，“将这屋子附近的人都遣走，我同小姐有话要说，不准任何人靠近。 ” 有些话确实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的，锦芮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将周遭的人都赶走。” 那从儿满脸疑惑，虽是不解，但到底懂事听话，应了一声，立刻去办了。 屋子里立即只剩下两个人。 锦芮满脸紧张，站在榻前手里不住的绞着那绢子，语气迟疑道:“孙嬷嬷，那事可怎么样呢？” 孙嬷嬷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忙道:“小姐，我方才去打听了，那人的院子里倒是没有丝毫风声传出来，只说昨晚是灯油走火，幸 好发现的早，所以念小姐只是受了些惊，今儿在偏房休息了一整天已是没了大碍，其余的事倒是没有任何人提及。” 锦芮脸色一黑，满脸狐疑的看着那孙嬷嬷，慢慢道:“怎么会？昨晚你明明说已是按着我的吩咐做了，若是这样她楚念为何没受 一点伤？” “奴婢也觉得奇怪，”那孙嬷嬷看着地面，语气似乎有些心虚，“奴婢明明是确实将那些东西倒进念小姐的屋子里了，不知道为什 么最后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那么多的蝎子倒进去，结果一点事都没有？”锦芮的脸色特别难看，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孙嬷嬷，你该不是阳奉阴违， 其实根本没做这件事吧？” 那孙嬷嬷脸色一紧，慌忙跪下，只哀声道:“小姐喜怒，奴婢哪里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一切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了啊。” 锦芮气的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那孙嬷嬷脸上，厉声骂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楚念如今还能安然无恙？难道那些 蝎子没有毒性不蜇人吗？” 她下意识认定这孙嬷嬷没去做这件事，气的几乎浑身颤抖，这么好的机会，眼看就能致楚念于死地，结果都因为这个贱奴婢的 胆小怕事，害得自己筹划许久的计划都泡了汤，那个贱人不过是受了点惊，却依旧能够逍遥自在。 想到这些，锦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铁青着脸大口喘气，半响才咬牙切齿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 孙嬷嬷拼命摇头，“小姐，我确实是做了啊，那些蝎子都倒进去了，至于念小姐为何能安然无恙，奴婢也确实是不知道啊。”她 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张道:“对了小姐，今日念小姐院子里都大门紧闭的，只是她的丫鬟说她无事，但是不是真的没事也没法确 定，说不定是受了伤，如今不能见人也未可知啊。” 锦芮听得不住冷笑，眼中尽数恶毒之意，“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那楚念如今出事了，府里岂会如 此平静？我原一心信赖于你，谁知道你竟然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实在该死！” 那孙嬷嬷放声大哭，连声说冤枉。 锦芮听得心烦意乱，厉声道:“来人！”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周遭一片寂静，甚至连个小丫鬟都没应声。 锦芮哪里能忍受这样的事，登时勃然大怒，“这些贱人都死哪里去了？来人！来人！” “来人？”孙嬷嬷抹一把自己眼角的泪，徐徐站起，一改方才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气倒是徐徐平静，“小姐是要找谁呢？刚才我们 不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吗？再说了，奴婢就在这里，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都会照做的。” 锦芮估计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表情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便厉声道:“谁准许你起身的？” 孙嬷嬷半抬着眼，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中倒是一丝惊惶也无，平静宛如一潭死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奴婢跪够了 ，可不就是要起身了吗？” 锦芮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只铁青着脸，怒气冲冲道:“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的？是觉得我真的拿你这个 狗奴才没办法了吗？” 那孙嬷嬷朝前走了一步，闻言轻笑了一下，冷冷道:“小姐先别生气，您身份尊贵，奴婢怎么敢忤逆呢？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了 。” 锦芮更是气急败坏，厉声嚷道:“你什么意思？” 那孙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只一步一步朝前走，步子虽小却稳，眼看就要走到锦芮跟前。 锦芮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惊慌，忙道:“你给我站住，不许再靠近！” 孙嬷嬷脚步一滞，片刻之后轻笑一声，凉凉道:“这一回，只怕奴婢不能听小姐的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峙 眼看对方越靠越近，锦芮勃然大怒，厉声道:“反了你了！” 她高高扬起巴掌，朝那孙嬷嬷脸上挥去，却被对方在半空抓住。 “锦小姐，事情需要平心静气才能解决，莫名动手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阴测测的语气，恍若鬼魅一般。 锦芮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了有些地方不对劲。 这人说话的语气未免太猖狂了些，即便借给孙嬷嬷十个胆子，她只怕也不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她看着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肤色白皙，手指清瘦细长，指腹处还有粗糙的指茧，那摆明了不是一个老妇人的手指，她终于反应过来，慌张了神色，“不对， 你不是孙嬷嬷，你不是孙嬷嬷……” 尽管这个人跟孙嬷嬷的长相一模一样，但他绝对不是孙嬷嬷。 这个事实让锦芮几乎崩溃，她立即想要后退，无奈手腕被对方紧握，只得拼尽全力挣扎，但对方手劲很大，她费尽全力依旧纹 丝不动，惊恐交加的情绪下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她放声大哭:“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假孙嬷嬷笑一下，她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锦芮满眼恐惧的看向对方，连声哀求道:“我求求你，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不缺什么，”那人低声笑一下，偏生他的眼底毫无笑意，显得神色越发诡异莫测，“只不过有些账要跟你算清楚。” 锦芮哑着嗓子还想再说什么，电石火光之间，只见对方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朝自己脸上抛过来，她惨叫一声，躲闪不及，正好 堪堪被砸了个满脸。 很快她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一只只的蝎子们开始四处散开，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它们的动作很快，冰冷的钳子刺啦啦的 划过皮肤，更是有几只顺着脖子爬进衣衫…… “啊……”巨大的惊恐感将锦芮淹没，她尖叫一声，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忙以手拼命去撕扯自己的头发，蝎子们也受了惊，越发 四处逃窜…… 夜风从窗缝间贯入，带着潮湿闷热的气息，晃得原本稀微的烛火跳跃明灭。 屋子里的楚念已经梳洗完毕，阿真刚把烛芯子挑灭，伺候着她刚想歇了，绿启急急忙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小姐，不好了不 好了，府里出事了。” 楚念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绿启跑的太急，此时喘的急了些，倒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揪着胸口猛跺脚，阿真忙倒了一杯水过去，“喝一口水，什么事这般 心急火燎的。” 绿启接过去一饮而尽，半响才缓过来，忙道:“是锦小姐那边，说是让蝎子给蛰了，现如今大夫都在那里瞧着呢，老爷让小姐也 过去。” 楚念的神色诧异一下，随即便平静下来，淡淡道:“确实算是大事，不过大夫都在那里了，如今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等 明天情况好些我再去看看吧。” 绿启拼命摇头，神色惶惶，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楚念当下便皱了皱眉，“还有什么话，这般吞吞吐吐的，一次性说完便是。” 绿启咬一咬唇，硬着头皮道:“奴婢听人说，锦小姐说是念小姐拿蝎子害她，老爷是让小姐过去问话来着，老夫人也过去了，小 姐还是尽快赶过去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楚念的眉峰高高挑起，唯独语气异常平静:“祖母年岁已高，居然也愿意在深夜出门，可见锦 妹妹这件事闹得挺大的。” 绿启满脸惶惶，“我也说不太清楚，不然小姐还是去看一眼吧，眼下老爷正勃然大怒呢。” 楚念看一眼外间的天际，神色淡淡的，只轻声叹一口气，“都这个时辰了，这样一折腾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了。” 阿真上前握了握楚念的手，满目担忧道:“小姐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我陪小姐一起过去吧。” 楚念对她笑一笑，“也是难为你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 夜风微暖，月色倒是极美的。 数十名婢女立在院子门口，为首的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见楚念进了门，板着脸道:“念小姐来了。” 楚念瞟她一眼，淡淡道:“我是来探望锦妹妹的，不知道她如今可好些了？” 那人一脸刻薄，冷冷回道:“锦小姐受了很大的惊吓，方才大夫刚走，已是稳妥了些，老夫人正有话要问念小姐，念小姐且跟我 来。” 楚念向她略一点头，缓步走进内殿。 屋子里的下人都已退下了，楚常云和老夫人坐在上座，两人都还穿着寝衣一看就是刚起，锦芮正在旁侧上药，肿胀的脸上此时 涂满了药膏，看上去格外可怖。 楚念走上前，行了一礼，轻声道:“祖母，父亲。”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锦芮猛地回过头来，表情立即变得扭曲狰狞，“贱人！是你害我！”她破口大骂，眼中像是有深仇大恨 ，像是恨不得立即冲上来同楚念厮打，却被周围的婢女生生拉住。 楚常云咳嗽一声，“锦儿！” 略带警告的语气，意在提醒锦芮不要失了分寸。锦芮此时疼的龇牙咧嘴，只扑通一声跪下，哀声哭道:“父亲，您看看我如今的 脸，可要给我做主啊。” 她哭得异常难看，楚常云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看楚念一眼，神色冷淡，“先坐吧。” 楚念应了一声，自顾自坐下，只做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淡淡道:“我方才刚准备睡下，听到婢女来唤，这便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了，妹妹如今好些了么？” 锦芮狠狠瞪了楚念一眼，猛力一咬唇，发了狠劲道:“你如今装什么毫不知情？整件事分明是你自己一手策划的！还好意思在这 里假惺惺的演戏，有这本事怎么不去戏园子讨生活呢？” 她的嘴被蝎子蛰伤，此时每说一句都扯的生疼，所以说这一句她仿佛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整个人似虚脱一样，只盯 着楚念“呵呵”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诘问 四下皆静，老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语气格外严肃:“锦儿，若无证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锦芮的面容扭曲如鬼怪一般，目光如要噬人一般，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在楚念身上，咬牙切齿道:“我既然这样说，必定有十分的 把握，此事就是楚念所为，祖母不必怀疑丝毫。” 楚念察觉到了楚常云的目光，淡淡道:“我相信父亲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品性德行，我问心无愧。” 楚常云的眉头皱的很紧，斥责道:“休得胡说！你姐姐岂是那样的人！你还嫌惹得事不够多！非要闹得整个府宅都鸡犬不宁才肯 罢休吗？” 锦芮遭了训斥也毫不罢休，扑通一声跪下，猛力一咬唇，发了狠劲道:“女儿如今已是坏了容貌，只想弄清楚事情真相，为自己 讨一个公道，至于姐姐是不是这样的人，父亲将药房管事传来一问便知。” 老夫人面容一黑，只轻咳一声，“锦儿说的如此笃定，说不定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倒不如听听。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立刻开解了也好。否则诸人都在此，日后若以讹传讹出去，对念儿的清誉亦是有损。” 锦芮以往的言行已经让楚常云对她失望透顶，但老夫人的话他却不能不听，只冷冷道:“那好，既然你口口声声非要一个真相， 我就依你所说，请了那人过来，若是最后查不出什么，休怪我用家法处置！” 锦芮的脸上有大仇将报的酣畅痛快之色，只对了周遭人冷冷道:“去把那管药房的陈阿叔带过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婢女的身后跟了一个背影佝偻的男子进来，那人有些年纪了，略低着头走路，一进屋子就跪在了楚常云 跟前，磕了几个头道:“奴才给老爷老夫人请安。”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楚常云不由自主皱起眉来，“抬起头来说话。” 那人怯生生的抬了头，楚念看清他的长相，眉头皱了一下，“陈阿叔。” 锦芮撇了撇唇角，道:“姐姐还认得这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楚念只做没听见，伸手去搀他，轻声道:“您好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吧。” 他的手猛地一缩，更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奴才不敢。” 锦芮不耐烦地回头，道:“啰嗦什么！回完了话就是。我只问你，昨日你是不是将药房里的蝎子给了眼前这位念小姐？” 陈阿叔看看她，又看看楚念，神色惶然。 锦芮怒起，大声喝道:“老爷面前要大声回话，这点规矩你都不知道吗？” 那人被她唤的猛然一哆嗦，慌忙道:“回老爷的话，药房里的蝎子确实是给了眼前这位小姐。” 楚常云皱了皱眉，紧接着问:“那你可知道她取了蝎子用于何处？” “小姐说……”陈阿叔的目光遇到锦芮凌厉的眼神，欲言又止，终究把后头的话吞了下去。 楚常云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此事太过武断，即便念儿拿了药房的蝎子，那也不能说明是她做了整件事。” 锦芮笑一声，“父亲所言差矣，若是姐姐没有预谋，为何平白要去药房取了那些蝎子？” 这话若要细细辨析起来的确无可辩驳，楚念淡淡一笑，看向楚常云道:“女儿确实是去取了那些蝎子，不过事出有因，并不是锦 妹妹猜想的那样。” 锦芮冷冷道:“口说无凭，反正蝎子是你自己拿走了，用在何处更是无人知晓，如今你只需胡乱编造也未可知了。” 楚念瞟她一眼，淡淡道:“妹妹若是执意如此猜想，我也无话可说。” 锦芮冷哼一声，“什么猜想，分明就是事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得这些污秽事，难道还要我用好话捧着么？” “放肆！”楚常云端坐上席，此时见锦芮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骤然迸发出怒意，“你只说你知道的，又去猜想做什么！念 儿是什么为人，我自是知晓，不需你多做猜测。” 锦芮这才稍稍收敛，不情愿地应了声“是”，又道:“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昨儿白天她去药房处拿了蝎子，晚上我便受了此灾 祸，分明是楚念对我素来怀恨在心，借机报复。” 楚念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瞟过去，语气格外冷淡:“锦妹妹，事情还未查清楚，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姐姐，你一口一个楚念，只怕 不太好吧。” 锦芮自认证据确凿，这回一定能将楚念置于死地，哪里还把她的话放在眼底，只冷笑道:“我可要不起你这样心肠歹毒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的姐姐，不知道哪日命没了也不知道。” 楚常云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向楚念的目光也略带了责备之意:“念儿，你拿那些蝎子是用在何处？” 楚念知道他起了疑心，端端正正跪下，只坦然道:“回父亲的话，我昨日是去药房拿了蝎子，不过是为了给祖母配药，祖母近来 旧疾复发饱受其扰，孙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医术有限但仍想尽力一试，希望能缓解祖母的痛苦。” 老夫人听到这里，满眼动容之色，“难为念儿有如此孝心。”她转向楚常云，“确实是我让念儿去为我配制药剂，以缓解疼痛的， 这点我可以担保。” 锦芮没想到楚念会应答的如此流畅，表情黑了一圈，只冷声道:“口说无凭，那药粉已经混在一起，谁能知晓到底用了多少蝎子 入药？略余下几只也未可知，说不定是你蓄谋已久，借着为祖母配药的幌子暗行恶毒之事。” 楚念叹一口气，表情十分无奈:“妹妹一心觉得是我害你，自然是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了。” 锦芮咬唇冷笑，她肿胀的眼中更是恶毒之意尽显，“近几日府里只有你才能接触到这种毒物，若说你冤枉，我是定然不信的。”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的眸子，语气冷然，“话已至此，可见你早已断定此事是我所为，并且听不进我的任何解释，那如今你敢保证 ，这府里的蝎子只有我一个人接触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将一军 楚念端端立于屋中间，语调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否的质问。 锦芮被她的眼神看的心虚几分，却偏生硬着脖子道:“自然能够确定的！我已是问过这管药房的陈阿叔多次了！” 楚念定定看她一眼，“若是错了呢？” 锦芮冷笑道:“那我便是冤枉了你，自请离府去庵堂。” 楚念点了点头，轻轻吁出一口气，“那就好！我希望过一会儿，妹妹还记得自己的话！” 锦芮眉心怒气涌动，声冷如冰，“你放心，我自是记得！” 楚念得了这句话，轻声笑一下，这才看向屋子中间所跪之人，“陈阿叔，你在府里多年，自然是知道府里的规矩的，若是诬陷主 子捏造事实，只怕这楚府你日后也待不下去了，这点你可知道吗？” 陈阿叔或许不意她有此问，不觉愣了一愣，道:“奴才知道的。” 楚念点了点头，道:“那你如今能够确定的告诉我，最近整个府里只有我从你那里拿了蝎子吗？” 那人慌忙抬头，缩了缩脖子，神色犹豫了下。 锦芮见状冷笑一声，道:“主子在跟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在府里多年，连这道理都不晓得吗？” 陈阿叔听到她的话猛地一哆嗦，慌忙点头，“奴才记得确实是如此。” 楚念盯住他，幽幽道:“你在药房做事多年，想必是胆大心细的，你说的话我暂且相信，既然这样，我从你那里拿的蝎子是什么 品种，你可还记得吗？” 那陈阿叔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半响，强自镇静道:“奴才记得，是琵蝎。” 楚念点了点头，只道:“你能够确定吗？” 她一再追问，如此一来，那陈阿叔不觉露了三分慌张神色，楚念假意怒道:“你掌管府里药房，却连新进的蝎子种类都分不清， 是何道理？” 陈阿叔左思右想，更是犹豫不定，良久，似是下了极大的狠心一般，“奴才确定了，确实是琵蝎。” 楚念冷笑一声，一改方才的平静，顿时凌厉了神色，“既然这样，那你自己仔细看看锦妹妹脸上的蝎子咬痕，到底是何种蝎子造 成？” 骤然发作的疾言厉色让陈阿叔的慌张无处遁形，他惶惶然跪下，“奴才不敢说谎，不过据实回报，还望小姐不要多怪罪。” 楚念面色不改，眼神越发的冷，“我何尝怪罪过你，不过要你去看看，锦妹妹脸上的伤痕，到底是何种蝎子造成！” 锦芮只以为对方是在转移视线，登时怒道:“楚念，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乖乖认罪？休得再胡搅蛮缠！” 楚念拈了绢子按一按额头，嘴角含了一抹冷笑，“瞧妹妹这话说的，这怎么算是胡搅蛮缠呢？”顿了顿，又道，“这伤口是众目睽 睽之下的，半点虚假也无，我让这人看一眼也是情理之中，为何妹妹反应如此大？难不成其中有什么蹊跷见不得人？” 锦芮本来就因为脸上的肿胀伤痕耿耿于怀，楚念此时一再提起，她愈发气恼，只咬牙切齿道:“要看便看，待到看完，看你还有 什么话好说！” 楚常云也弄不懂楚念心里想的是什么，只皱起眉头，“念儿，你这是想做什么？” 楚念知道他心中疑惑，倒是也不多做解释，只道:“父亲，只需让这陈阿叔看完，一切便都有分晓了。” 这话说出来倒也让人无法辩驳，楚常云看一眼地上跪着之人，一脸不以为然，“那你便听念小姐的话，去看一眼吧。” 那陈阿叔缓缓站起身来，想是跪得久了，走路有些跌跌撞撞，便这样撞到锦芮身前，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 楚念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的脸，看见他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变得一点血色也无，便连身子都开始下意识的战栗，像是见到了什 么格外害怕的事物一样。 楚念知道他已是明白了，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凉凉道:“怎么？陈阿叔颇懂医术，此时看出什么来了？” 那陈阿叔下意识后退一步，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声线更是战栗:“小姐……” 楚念假意怒道:“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反倒是在这里抖什么？” 楚常云疑惑地“嗯”了一声，疑云顿起。 陈阿叔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顿时如捣蒜，连声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锦芮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满脸迷惑，只怒道:“你突如其来的发什么疯？” 楚念偏了偏头，看着他做出此等举动，不怒反笑，“这倒是新奇了，你做了什么反倒是让我饶命？” 那人面露惊惧之色，只是拼命摇头，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紧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楚念冷笑，她的目光从那陈阿叔身上扫过去，里面嫌恶之意顿显，道:“祖母，此人之所以做出此等悔过之态，不过是因为他如 今才发现，锦妹妹脸上的伤痕并不是所谓的琵蝎所咬，按照他方才所说，便是欺上瞒主，罪不可赦！” 锦芮哪里听得进这些话，顿时便是凌厉了神色，“楚念！你胡说什么？” 楚念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平静道:“蝎子这种爬虫分为许多种，每种的习性和蝎尾都不同，琵蝎个小 ，蝎尾不大，所致伤口颇浅，且毒性较猛，当即便会使人痛苦不堪乃至于陷入昏迷，但是锦妹妹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神色清醒， 再加上你脸上的伤口颇深，足以见到脸部肌肉，可见确实不是琵蝎的蝎尾所为。” 锦芮握了握拳，嘴唇紧抿:“你说的我一句都不信！” 楚念按了按眉心，满脸不耐之意，背挺的笔直，只道:“妹妹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自己问这位陈阿叔，若是还不信，也可叫了别的 大夫来问，天下不只有我这一位大夫，撒这样的谎话很快就会被拆穿，实属没有必要。” 这几句倒是大实话。 锦芮猛地看向地上跪着那人，面色微微发白，却强自镇定道:“我问你，方才她所说的是真是假？”她咄咄逼人，目光像是要在 对方身上戳一百个窟窿，“若是你的回答有半句虚言，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那陈阿叔连连磕头如捣蒜，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念小姐……念小姐所言非虚……” 楚常云冷冷看他一眼，“那你方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那陈阿叔惊惶的扫一眼旁侧的锦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而惊呼道:“老爷，念小姐是冤枉的啊！” 他跪行几步，连连磕头，哀声道:“念小姐饶命，奴才不是故意来陷害您的，奴才实在是不得已啊，奴才要是不来，锦小姐便会 杀了奴才的孙儿和老伴，奴才不得不来啊……” 他又转向上座的楚常云，跪在脚下磕头如捣蒜，“老爷，念小姐是冤枉的啊，虽然她从我这里拿走了琵蝎，但确实是为了给老夫 人入药，不是用作别处啊！” 楚念的眼神稍稍缓和些许，只道:“你先起来吧，此事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说清楚便是，我自是不会怪你。” 楚常云的脸色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变得异常难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芮的脸色逐渐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她以手指向地上那人，慌张道:“你……你休得胡说！即便是伤口不对，那又如何能 够证明此事不是楚念策划的？” 楚念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淡淡道:“起先锦妹妹说此事是我所为，不过是因为我去药房拿了琵蝎，现如今证实了那琵蝎并非是害 锦妹妹的凶手，自然便可还我清白了，不然我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去哪里弄这一些另外的蝎子来害人呢？”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便连楚常云的脸色也稍稍动容，他的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责怪，语气也严厉起来:“锦儿，事情已经水落 石出，你不要再怀疑你姐姐了，不要再闹得府里鸡犬不宁！传出去惹人笑话！” 锦芮的眼底有着不敢置信，她气急败坏，大声道:“父亲，我的脸如今伤成这样，再过几日便是狩猎大典，到时候去不去的了还 是极大的问题，我们家即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即将被整个皇家嘲笑，难不成一切就这样算了？” 楚常云还未答话，楚念已是开了口。 “自然是不行。” 屋子里极安静，听得见远远树梢上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那样苍凉。 楚念的声音幽幽响起，打破了这死寂。 “妹妹一开始说的话，难道就这般忘了么？”她朝前走几步，面色淡漠，唯独语气有些不依不饶，像是在提醒着对方，“妹妹说的 ，若是发现自己冤枉了我，便自请离家去庵堂，这才过去一盏茶的工夫，便尽数忘光了么？”顿了顿，她又看向上方之人，“即 便妹妹忘了，那父亲您也尽数忘了么？”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蝎子 楚常云的脸色顿时有些为难，照他的想法，和气为大，此事既然是误会，那便应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至于闹成这样的地 步，但楚念的眼神里偏生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像是在迫视着他，足以让他心生不满，此时此刻他忘了楚念是差点被诬陷， 只觉得这个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揪着细节不放，扰的整个府里都不得安宁。 锦芮的脸色一滞，委屈之色顿显，忙求救一般看向旁侧的老夫人，哀声道:“祖母，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整件事我也是受害人， 求您好歹说一句吧……” 老夫人原本应该是已经歇了，来的匆忙，鬓发有些松散，连面容上也带了倦怠之色，此时被锦芮一问，她眯了眯眼，淡淡道:“ 这是你同你念姐姐之间的误会，如今虽然解开了，但你好歹得同人家道一句歉，好歹你念姐姐受了一番委屈，总不能不声不响 便让事情过去了吧。” 依着她往日那般眼高于顶的性子，锦芮哪里会将那楚念看在眼里，但此时自己理亏，老夫人也不肯明显偏帮于自己，只能忍气 吞声道:“那我的脸上也受了伤，还遇到了那么多蝎子，整件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楚常云皱了皱眉，目光看到地上所跪着的陈阿叔，眸光一冷，忽而严厉了语气，“把这造谣生事的老刁奴给我拖出去，鞭笞五十 ！再赶出府去！” 那陈阿叔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上前来拖他的侍卫的手，极力喊道:“冤枉啊！锦小姐！锦小姐快些救我！我好歹也为你做了 事啊！事到如今你不能不管我啊！”锦芮自顾不暇，神色尴尬:“这老奴才莫不是昏了头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硬生生转过脸不去看他。 “且慢，”楚念上前一步，示意侍卫退开，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冤枉，难不成还知道什么事？不如一件一件说出来，让大家都 听听，也省得替人背了黑锅，说不定还能免了罪罚的。” 锦芮的眉心忽的一跳，她恶狠狠的盯着楚念，那眸光像是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替人背黑锅？难不成是我疯了不成？自己谋划让自己的脸变成这样？” 楚念冷笑，这种强自诡辩的心虚带来的狡辩呼声让她觉得刺耳，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我不过是多问了这陈阿叔几句，这也 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锦妹妹你何必如此激动？” 锦芮的面上闪过一丝难看之意，她的眼睛恨得血红，尖细的指甲尽数断裂在掌心，刚想发作，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偏生做出 一副委屈可怜的神色，看向楚常云，放声哭道:“父亲，既然念姐姐如此执意，不然您就送我去了庵堂吧，我的面容如今变成这 样，便是连继续在府里待下去的勇气也没了，他日若是出了门，又不知道多少人私底下会对我指指点点，事到如今我活着还有 什么意思，不如早脱了红尘，也算是干净……”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虽然是犯了点错，但也是自己往日娇惯了的缘故，楚常云也不能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只能挥了挥手，没 好气道:“算了，把这老奴才拉下去吧，想来也不过是些胡乱之言，不听也罢，此事就此结束，任何人不准再多提一句。” 听到楚常云这样说，锦芮的神色这才略略放松些，她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言不发。 那侍卫又要上去拉人，只见那陈阿叔眼见大势已去，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明白此时一味替人遮掩是对自己极为不利，只得猛 地跪下，痛哭流涕道:“旁的倒是罢了，此事是关于老夫人的安危，事关重大还望老爷让奴才说出来吧，至于能不能信，待到奴 才说完您再做判断吧。” 旁的便是罢了，偏生还牵扯到了老夫人，万事孝为大，楚常云的眉头紧紧蹙起，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这样的话就必须得问清 楚，不然传到外人耳朵里，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不仅是他，老夫人听到这里，神色略略疑惑些，但明显也有些上了心，只皱了皱眉，道:“此事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了？” 锦芮的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急切道:“祖母，我以为，此人为了给自己脱罪，已经开始编造不实言论，用心险恶不听也罢 。” 老夫人凉凉看她一眼，心中疑惑更甚，只淡淡道:“锦儿，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问清楚方好，且不说那幕后黑手我们还未找到， 就光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倒是让别人以为咱们楚府仗着家大业大，仗势欺人了。” 虽然是闲话几句，却偏生带了不容置否的命令在内。 这样的话楚常云更是不得不问了，此时他眉心怒气涌动，声冷如冰，“既然老夫人开了口，那你且仔细说来，若是有半句虚言， 我便不提家法，直接把你送去官府论罪。” 那陈阿叔忙磕了一个头，急忙道:“奴才不敢，”顿了顿，他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半响方暗哑着嗓子道:“奴才原本一开始是没 想进那些蝎子的，是锦小姐一日突然过来，说老夫人身体抱恙，大夫开的药方里需要用到蝎子，府里没有这个先例，从前进的 药材都是用的蝎子粉没有用到活蝎子的，因此我向她要那个药方，她却以我身份卑微没有资格查看为由，不肯给我，还说如果 我不给她进蝎子，她便直接去在老爷面前告状，让我不得好过。”他抹一把眼中的泪，继续道:“奴才身份卑微，自然不敢跟主 子违抗，只想着锦小姐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应该不会做什么逾规的事，这才答应去进了活蝎子进府。” 楚念直直看向他的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道:“既然你这样说，买蝎子一事确实情有可原，锦妹妹为了祖母的身子， 倒是也颇费了心思，但为什么买的是琶蝎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后续 那跪着的陈阿叔面色一白，眼神略略闪躲几下，半响才哑着嗓子道:“是锦小姐吩咐的，奴才也不知道。” “胡说！”楚念面色一冷，“锦妹妹既然说那是开给祖母的药方，那琶蝎定是相克之物，这也算是基本常识，你身为一名经验丰富 的医者，即便医术不精，难道不知晓这点？为何还要偏生进琶蝎作为药用？” 楚念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座之人尽数愣住。 老夫人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念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念一动不动的站着，面上毫无表情，但睫毛一点一点的扬起，露出里面的瞳仁，幽深如墨玉，半响，只听她淡淡道:“但凡医 者都会知道，蝎子能够息风至痉、活络止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祖母的症状，最好的蝎子是天蝎，此物毒性较小， 且药用部分更大，药效更足，这样对于祖母的身体更好，但是琶蝎，此物在药用蝎子中用的最少，且毒性较大，对于已经上了 年纪的病人来说更不能用，否则不过数日便会引起极大的副作用，有可能压迫五脏导致浑身瘫痪在床……”她看了一眼旁侧的锦 芮，淡淡道:“我不知道锦妹妹为何会给祖母选择这种不适宜的药方，不过也有可能是锦妹妹请来的大夫有别的考虑，而我才疏 学浅，不懂药理，不如父亲多请几位御医商讨，也许会有别的结论。” 楚常云一怔，反倒突然醒悟过来，楚念的意思是锦芮在老夫人的用药中用了毒性之物，若她说的是真的，不是锦芮请到了一位 不学无术的庸医，就是因为锦芮另有目的，意图谋害一直疼爱自己的祖母…… 这么恶毒的事，难道锦芮会做得出来？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锦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天真无邪的锦儿，最近接二连三地犯错，现在甚至还搞什么害人药方，这 一旦传出去，整个楚府都会变成众人眼中的笑话！ 她难道是疯了不成？楚常云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嘴角的肌肉更是不断抽搐，他的心里突然升起别的异样念头，难道，是因 为之前的大夫人之事，眼前这个女儿对府里的人怀恨在心，恨不得每个人都去死？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的情绪。 楚念叹了一口气，道:“锦妹妹，你为何要这般做呢？就算你心中对祖母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啊。这哪里像是一个 晚辈所为。” 锦芮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悸，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呢！”她转向楚常云，连忙跪下，“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我 看到祖母旧疾复发，身为晚辈痛心不已，立即便光寻名医，这药方便是名医开给我的，我并不知晓其中有这样的事啊。” 楚念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冷声道:“旁的事我便是算了，但这事涉及到我最尊敬的祖母，我便不能如此轻易算了，必须得查清 楚，锦妹妹你口口声声说是名医，那人现在在何处？可否请他前来对峙？” 锦芮的面色涌上一阵血红，她竭力为自己辩解:“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之前，听他的弟子说，师父是出去云游了，短时间内不会 回来京城了。” “那也真是不巧了，”楚念轻轻的摇了摇头，面露遗憾，“那名医所开的药方呢？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锦芮的脸上满是错愕心虚，她的眼珠乱转，在混乱之中，她拼命要抓住一个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地，她指着陈阿叔，失声道:“ 是你，人家的药方上分明只写了蝎子，是你非要进那琶蝎，还对我保证没有问题，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陈阿叔估计没想到会被对方反咬一口，脸上顿时出现的错愕，随后忍不住委屈道:“小姐您说哪里话，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分明 是您非要琶蝎的，我还好心提醒您，这琶蝎毒性太强不适合入药，可能会对老夫人的身子有害，您当时亲口说的没关系，让我 照做便是，现如今怎么又改口了？把全部责任都推给我了呢，我一个小小药房管事，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能够决定用什么药 材呢。” “你胡说！”锦芮勃然大怒，“一定是楚念这个小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诬陷于我！” 楚念的唇畔划过一丝冷笑，脸上的神情却透露出十分的惊讶:“锦妹妹，你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泼脏水，行吗？” “锦儿！”老夫人紧紧皱着眉头，突然伸手，一把将桌上的杯碗扫落于地，哐啷哐啷，瓷器尽碎。 显然是动了怒。 锦芮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顾不得再指责楚念，膝行到老夫人面前，凄声道:“祖母，我是诚心诚意为您求药，根本没有想要害您 ，这是活生生的诬陷啊，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想要栽赃陷害于我，这个陈阿叔肯定是被奸人收买了，您将他收押关起来 ，一道道刑罚用上去，不怕他不开口。” 楚念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冷笑道:“锦妹妹，你好歹是名门正户的千金小姐，怎么心思如此恶毒？动不动就要把人屈打成 招！” 这个贱人！事到如今还在落井下石！锦芮恨得咬牙切齿，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委屈。 老夫人的眉头不见一丝放松，吐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你若是真的诚心诚意为我，那药方的严谨性就该要万分注意，你念姐姐 方才也说了，这原本也是医者的常识，并不是什么冷僻之言论……”她握紧手上的权杖，无声的笑了笑，眼中的神色愈发的冷， “怕不是，你觉得我有地方得罪了你，故意为之的吧！” 锦芮心慌手抖，强自镇定，道:“祖母，我若是真想图谋不轨，何必采用这样愚笨的法子？这药方这么明显的事，若是被哪位大 夫看一眼就会发现，到时候第一个脱不了关系的就是我，我何苦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出主意 这话听上去也有点道理，楚常云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楚念笑一下，眼睛里却难掩嘲讽:“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只不过，现如今药方丢了，随便锦妹妹你怎么说，也没有证据可以 反驳了。” 锦芮怒地回头道:“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 楚念慢条斯理的看她一眼，冷静道:“既然如此，让我套用一句锦妹妹说过的话，证据呢？” 锦芮心中恨毒了她，面色却带了一丝凄惶，苦苦哀求:“父亲，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事我根本不知道，我原本也是对祖母的一片 孝心，求您信我，不要冤枉好人啊。” “一派胡言！”老夫人猛地站起，一掌狠狠拍于桌面，她是何等精明之人，早就看出锦芮不过是自作自受，这些肮脏把戏在她看 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原本只是看在沈氏一族的面子上想敷衍过去，毕竟这人是自己的孙女，又是沈氏派系的人，结果没想到这 个丫头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个地步！打着入药的幌子给自己下毒，事到如今还不断狡辩，简直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气 的面色青白，嘴唇发紫，一旁的老嬷嬷见了，连忙过来替她顺顺气。 楚念见状，回身从丫头手中重新倒过一杯茶，奉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千万别着急，事情还未查明，说什么都没用，说不 定锦妹妹是真心被蒙在鼓里呢！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老夫人接过那茶喝了一口，摆摆手，强行顺过一口气，厉声道:“什么冤枉好人？事到如今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他日还不知道 要惹出什么麻烦！说不定下一个便是在场的其他人！到时候我们楚府真会成为他人眼中莫大的笑话了！” 老夫人的声音铿锵有力，面色也是无比的坚定，楚常云听得浑身一震。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朝堂上的事情他可以杀伐决断， 可是到了家里，跪着的是他的女儿，若是可以他真不想处罚锦芮，但想到她竟然用了最恶毒的法子来毒害祖母，心中就一阵阵 的恐惧。 楚常云迫视着锦芮，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他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楚念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宽容的模样，“祖母，真相还未查明，这样下决断也是不好，锦妹妹如今脸上也受了伤，不如还是先治 伤，其余的那些，我们都从长计议吧。” 锦芮毕竟太年轻，今天这事太过突然，她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是面色惨白地盯着楚常云，不知道他会不会 相信她，又会做出什么决定。 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口气很淡然，但她的眉眼之间，却隐隐有一股戾气:“既然老爷依旧不忍心，我也不逼迫你决断， 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当断不断必受其短，我本就是人老体迈之人，被下毒也没什么，不过早了几日去见祖宗，楚府家大业 大，不能受丝毫影响，还望你早作决断才是。” 这话倒是说得十分重了，楚常云别过脸，下定了决心，厉声道:“今天之事事关重大，锦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如今做错了事便要 受罚，你去庵堂好好反省吧！” 真要送自己去庵堂？父亲这是魔障了吗？ 锦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道:“父亲，您是真让我去做尼姑了吗？” 她不敢置信，完完全全不敢相信，楚常云以往那般疼爱自己，如今竟然会无情到这个地步，丝毫不肯信任自己，还要送自己去 庵堂，而且并没有给一个明确的期限，一个弄不好，父亲就是让自己一辈子都在里头呆着！ 楚常云的面色不见一丝缓解，他紧抿着唇，别过脸，不看任何人。 锦芮彻底慌了神，猛地爬到楚常云的脚下，死死抓住他的靴子，凄厉道:“父亲，不要！不要让女儿去那种鬼地方！女儿是冤枉 的！女儿是冤枉的啊！这事跟女儿没关系！我不是有意的啊！” 楚常云看着她，心里想到沈府那边难以交代，目中顿时流露出一丝犹豫，伸出手，仿佛要抚摸她的脸。 老夫人的目光冷冷地在锦芮的身上扫过，对于这个孙女，看在沈氏一族的面子上，再加上她如今刚刚失去母亲，她确实是有些 疼爱的，可是她太过恶毒了，接二连三地犯下大错，现在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当真是个不成体统的东西！ 楚念冷冷望着这一幕，这位锦小姐背靠沈府，还真是颇受宠爱了，若是今日自己被她害的赶出府或者丢了性命，只怕上座之人 看都不会看一眼吧。既然她这么想留在楚府，那自己便成全她，让她知道，有时候能去庵堂安稳度日，也是一种奢望的幸福。 想到这里，楚念上前一步，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忧心忡忡道:“父亲，皇子已经定了锦妹妹参与狩猎，若是妹妹此时不在府 中，难免有欺瞒皇室之嫌啊。” 楚常云这才想起来，是啊，若是真赶走了这锦儿，且不说楚府那边难以交代，光是皇室那边，就又要生出不少风波来，到时候 议论声都不绝于耳了，但这种话从楚念的嘴里说出来未免显得十分奇怪，要知道方才她还同着锦儿有过争执，楚常云一时有些 迷惑，只道:“那念儿你的意思是？” 楚念面色凝重，轻声恳切道:“不如便叫妹妹在祠堂里好好闭门思过吧，其他的事，待到狩猎完了再说。” 她看出老夫人眼中的不悦之色，知道她依旧为蝎子之事耿耿于怀，人老了疑心越发的重，更是不能轻易释怀了，于是更加和颜 悦色劝道:“祖母，我知道您一时有些不能接受，不过锦妹妹素日尊您敬您，这些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说不定今日之事只是 小小的误会呢，待到事情全部查明才好下结论啊，以免冤枉了一片赤诚，我会再另外为您调制药方，您就原谅她这一回，以观 后效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和平 楚念这样一番话下来，倒是直接给了楚常云最好的台阶下，既不得罪沈氏，也算是安慰了老夫人。 楚常云原本正在为难，此时心中稍微舒了点心，这女儿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处，好歹不枉自己平日里那般疼她，他咬了咬牙，开 口道:“母亲，我看念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如今锦儿犯了错，但凡事都要以家和为贵，倘若真送去庵堂倒是有些不近人情 ，再说了，若是此时真的大肆处罚，到时候皇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啊，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又不知道要编派成什么样子呢。” 老夫人握了握权杖，抿唇不语，倘若是别的事，也许她看在沈氏一族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锦芮这回是在她身上打主意，分明是没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若是就这么算了，她倒是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只冷冷望着楚常云，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终究是楚常云败下阵来，他看着面前的青瓷茶盏，默默道:“还请老夫人体谅 一下儿子，如今朝堂不稳，浔儿的事已是让我在陛下面前成为众矢之的，我是断然不想惹上任何是非了。” 老夫人一时间怔住，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楚念心里叹了一口气，楚常云之前确实是强硬了一把，但他这人向来性子多疑谨慎，估计是想到了后续结果，所以才这般犹豫 ，不论如何，锦芮确实是不会离开楚府的，最多是挨几顿训，即便是老夫人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既然如此，她何必拼命阻挠 呢？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好让她这位父亲多念着点她的好。 “祖母，”楚念自顾自在老夫人身边坐下，又奉了茶上去，轻声道:“锦妹妹才刚刚失去母亲，一时行为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您 向来疼爱我们，这一回便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便是，再说了，父亲所言也确实有道理，狩猎大典上，原本是定的我 跟锦妹妹一起，若是到时候她没到，即便三皇子不追究，但公主帝姬闲话问起来，我倒是无法回答了。” 这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 老夫人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按照本心来说，她绝计不可能原谅这么一个妄图陷害自己的孙女，可是儿子如此坚持，再加 上别人在旁侧求情，这样倒是让她觉得于心不忍，“算了，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我老了，有些事已经管不了了，只希望她后 面不要捅出更大的篓子，惹得楚府不得安宁方好。” 锦芮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解决，更没想到楚念会当众为她求情，但她这回到底学了点乖，虽然满心不屑，但嘴角微垂，倒是没说 话。 老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一眼，语重心长道:“锦儿，你这一回真的该要感谢你的念姐姐，要不是她为你求情，你此番必定 要去庵堂里面壁思过了。” 锦芮好歹也是识时务的人，此时眼睛里出现了一点水光，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多谢父亲、祖母……”顿一顿，咬了咬牙，压 低了声线，“……多谢念姐姐。” 楚念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充满了嘲讽，她定定注视着自己这位妹妹，看她那佯装委屈的神情，实在让人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但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呢？ 她微微垂下眼帘，抿着唇笑:“妹妹言重了，我不过是顾念姐妹昔日之情，再加上如今母亲不在身边，越发心疼妹妹不想你受苦 罢了。”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太肉麻了，锦芮的脸色黑了黑，只尴尬一笑，到底没多说什么。 楚常云抚掌而笑，语气如释重负，“这样便是好了嘛，两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呢！锦儿你脸上的伤，还可叫念儿帮你开几剂药 方治治。” “不必！” “不用！” 两人双双否定，语气坚决。 楚常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顿时不悦，在他看来，子女必须遵从他的心思做事，半点也不该有多余的想法，否则就是忤逆 不孝！楚念方才还好好的，如今便开始不识抬举了！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也略带了责怪，“为何拒绝？” 楚念唇边的笑意让人望之心安:“父亲不要多虑，不过是小女医术偏向于慢且稳，但考虑到妹妹如今面容受损，应该以最快的速 度恢复美貌，不然赶不上狩猎，因此倒是不合适的。” 锦芮的面色有些讪讪的，眼神更是闪躲，只讷讷道:“念姐姐说得对，我方才也是这样想的。” 老夫人冷眼在旁瞧着这一切，刚要说几句，只听楚常云长叹一声，道:“罢了，那也便随你们自己吧。” 锦芮眼睛含泪，期待地望着老夫人，似乎期待她说些什么，老夫人倒是分外冷淡，站起身，道:“夜深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 便都散了吧。” 锦芮忙凑上去，似乎要搀扶老夫人出门，老夫人的手却突然抬起，向楚念招手道:“你这丫头，怎么一直傻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还不扶我回去！” 锦芮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当即愣在当场。楚念看也不看她一眼，笑盈盈地走上去，轻轻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夜黑风高，孙女方 才是想着，要不要替祖母取一件厚些的披风来。”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和睦笑道:“倒是难为你这份念头，若是真为了我好，便早些将那药方给我配出来吧。” 锦芮若有所失地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掩了掩眼角的泪水，一旁的楚常云看到这种情况，心中对她倒是起了三分怜惜，慢慢道 :“锦儿，今日之事，为父也看在眼里，确实是你鲁莽了，即便再怎么心生间隙，但那到底是你的祖母和姐姐，你如何能够用这 样的方式对待她们呢？你也别怪老夫人，她也是为了楚府着想。 锦芮眼泪汪汪的，心中更是有万千委屈，却只能咬紧嘴唇压抑呜咽，道:“是，女儿都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讽刺 回到院内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屋子里还亮着灯。 楚念只以为是阿真在等自己，推开门进去，才看到坐在桌前的木叶。 他听到开门声，亦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回来了。” 楚念点了点头，缓步上前，轻声道:“已经这般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让阿真她们都先去歇着了，”那人抿了抿唇，眉眼间倒是毫无倦怠之意，“今日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楚念知道他所问何事，“嗯”了一声，只在榻上坐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他们没有产生怀疑，还要多谢你。” 那人不动声色摇摇头，又笑一下，“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风吹过屋后的竹叶飒飒如急雨，楚念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即便你这样说，我也知道这事并不是十分容易，光是取到那钳蝎 便要费劲万千力气了，更别提别的了。” 木叶盯着自己的手心，不以为意的笑一下，轻声道:“女子家不是最看重容貌的么？只有钳蝎的毒液才会真正留下疤痕，她之前 怎么对你，我便要尽数报复回去，不想让那个人过得安稳，若不是时间太紧急，我应该还能做得更好些。”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沮丧，楚念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温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做不 了这些。” 这样的话终于让木叶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他笑一下，“你开心便是好了。” 楚念抿唇笑一下，又瞥见对方手上之前那蝎钳造成的伤口，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下意识抬起对方的手腕，以指尖切脉，半响， 眉头稍稍松了些，只道:“你的蝎毒清的差不多了，但还需再好生调养几日，以免有所残留。” 木叶看了自己胳膊一眼，顿时笑一下，语气颇不以为意:“你放心，我之前受过比这严重几倍的伤，如今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区区蝎毒也难不倒我的。” 楚念低低叹一声，似乎听不出语气的抑扬顿挫，只出神望着窗外:“你这人，倒是也真是奇怪，好像把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现 如今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了。” 木叶抬一抬眼皮，目光倏忽一亮，只轻声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不对，我心里却是有在乎的人的。”顿一顿，声音越发的低，“我 以为你也知道的。” 四周越发的静，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楚念稍稍低头，不动声色的掩住了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悸动，轻声道:“夜已深了，你先 回去歇着吧。” 木叶的眼中有荡漾四溢的浓浓笑色，道:“难得你还会关心一下我。” 楚念轻轻啐了一口，道:“也不害臊。”末了跺一跺脚，转过身道:“好歹你这条命如今是我救回来的，自然要格外关照些。” 第二日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阿真捧了水进来梳洗，楚念问她，“锦小姐如今在何处？” 阿真想了想，道:“锦小姐如今在祠堂跪着呢。” 楚念微笑道:“府里请了大夫来吗？” 阿真替她挽起头发，认真道:“请了，也开了药方熬了汤药，但大夫说那蝎子毒性剧烈，锦小姐脸上的伤，恐怕是好不了了。” 楚念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许是昨晚睡得不好，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但心情是不错的，只微微一笑道:“那这事锦妹妹知道 了么？” 阿真替她别了一株镶红宝石的四蝶金步摇，皱着眉头道:“本来是没告诉的，结果锦小姐自己问起来，约莫何时才能好，那大夫 回答的吞吞吐吐，锦小姐一怒之下发了火，那大夫没扛住，什么话都说了。” 楚念稍稍诧异了一回，末了道:“这大夫也太不小心了些，这也能犯错，也不知道是谁请来的。” 阿真压低了声线，“听说是老夫人特意请的。” 楚念哑然失笑，半响只道:“祖母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了。” 阿真梳妆完毕，看着镜中的人，只笑道:“小姐甚少打扮的这么艳丽，倒是格外好看了。” 楚念徐徐起身，嘴角含了笑意，妩媚却偏生带了一丝森然，“我要去安慰安慰咱们这位念小姐，自是不能输了礼节了。” 祠堂在楚府最偏僻的角落。 锦芮跪在那殿前的最中间，一袭素衣，脸上敷着药草，神色落魄。 她见了楚念进来，嘴角轻撇一下，神色格外轻蔑。“难得念姐姐特意来看我，在外人看来，还真的以为咱们姐妹两个姐妹情深了 。” 楚念端立于她身后，微微一笑，“难道不是么？父亲可是一直告诫我们要和睦相处啊。” 锦芮冷哼一声，那目光冷冷，倒是愈加凌厉，“是与不是，姐姐你不知道？何必特意来挖苦我。”顿一顿，又冷冷道:“你这身打 扮，倒是不像什么大家闺秀，像是从来没见过世面的野山鸡赶着去办喜事，果然是没娘教的野东西，穿上龙袍也不像是帝王。” 楚念不以为忤，只看着她笑，“能亲眼来看看你跪在这里，怎么能不算是喜事呢？再说了，即便是野山鸡，那也好歹没破相，总 比那些面容溃烂可怖的金凤凰要强吧？” 锦芮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她的神色陷入暴怒，那目光恨不得将楚念生吞活 剥，“我知道那蝎子都是你设计的，谁知道你最后竟然敢做不敢认，贱人！是你害我变成这个模样！” 她狂怒之下，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掐住楚念的脖子。楚念轻笑一声，倒是也不避，在她快要接近我的一刹那，木叶反拧了她的 双手，将她抵在地上。 也许是伤了气管，她顿时咳嗽不已。却犹自狂喊，“贱人，是你害我变成如今模样，你心肠恶毒，不得好死！” 楚念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忽而笑了一下，“蝎子之事是你先做的吧？既然你能用这招，那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之身，又有何不可？哪里就算是心肠恶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报仇 锦芮仰头冷哼:“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蝎子就是你设计的，偏生之前在父亲面前还不承认。” 楚念轻笑摇头，步摇上垂下的璎珞叮当作响，片刻道:“蝎子之事到底是谁设计，妹妹你自己心中有数，何必在这里佯装无辜？ ” 锦芮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就算是我用蝎子害你在先，但你有何资格同我相比？我是沈氏的人，光是身份就比你尊贵百 倍，就凭你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楚念的神色不为所动，她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平缓道:“是啊，命贱的人如今安然无恙，命贵的人反倒是一派涂地，那可真 是老天不长眼了。”她徐徐凑近，压低了声线，“我听说你脸上的伤是好不了了，之前还以为是那大夫夸大其词，如今自己亲自 看过，才发现确实是这样，看看脸上这可怖的伤口，几乎将你的整个容貌都毁了，想必你日后见人都要蒙着脸了，不知道那三 皇子知晓此事后，又会怎么看呢？” 听到三皇子的名字，锦芮猛地抬头，呼吸浊重:＂贱人！你怎么这般狡诈？若不是你同那个管药房的狗奴才联合起来害我，我 何至于会变成如今这样！你不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只可惜本小姐命大，那些蝎子没害死我，要是日后被我找到机会，定是要在 你脸上剐起百刀，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你说反了吧，”楚念徐徐直起身，看向地上那人的目光冷冽而阴森，“事情变成这样还不多亏了你？我的好妹妹，若不是你用蝎 子害我在先，我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好办法呢？要知道，别的不说，就光是算计害人这种手段，你可比我熟稔一百倍，我该自愧 不如的。” 锦芮猛地瞪大眼，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什么算计害人，位卑自然命贱！下等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条狗一般 ，这都是你活该！你要怪就去怪你那无权无势的死鬼生母，何至于将怨气都发泄在我和我娘身上！” 楚念平静审视着她，对她的厚颜无耻几乎震惊，倒是一丝愤怒也无，只冷静道:“你和你母亲作恶多端，惹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早就死有余辜，沦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顿了顿，又道，“你真以为父亲什么事都不知道？真 以为他包容你们是出于所谓的父亲、丈夫身份？别天真了，他心里分明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他要同沈氏合作，他早就把你们赶 出府宅，哪里能容忍你们在这里兴风作浪？你们对他而言，不过是笼络沈氏的棋子，若是有一天沈氏倒台，你们的下场会比谁 都惨！” 楚念的声音清冽冷澈，如冰雪覆面一般让锦芮原本就肿胀不堪的脸孔更是失了血色。 她颓然倒在了一边上，强撑着力气道:“怎么会！父亲向来对我疼爱有加，更是对我母亲格外敬重，怎么可能都是因为沈氏的缘 故？你这是在挑拨离间，我不信！” 楚念打断她，语气冷冷:“你如今拥有的这一切不过是看在你们是沈氏一族的份上罢了，父亲想要联合沈氏，站稳自己的位置， 自然不会轻易动你们，但你们一再放肆触及他的底线，时间长了，你觉得他心里没有怨言？” 锦芮愣了一愣，缓缓坐正，忽而嗤笑:“即便他再有怨言又能如何？我马上就要跟三皇子在一起了，我是未来的皇妃，就算父亲 再怎么厌恶我，他不还是要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待我好点么？” 楚念靥上笑容愈发浓，慢慢道:“是么？你就那么确定，三皇子最后会娶你？” 锦芮的身子有点不安，挪了又挪。 “你什么意思？” 楚念连连冷笑:“我可听说，皇上要给三皇子赐婚了，对方可是侯门嫡小姐，是你这个庶女所不能比的身份呢，这样的话，即使 最后你嫁过去，也只能做个侧房呢。” 锦芮整个人怔在了当地，四周是那样静，死亡一样的寂静。 “不可能，”她整个人怔在了当地，表情惊疑而恐惧，“怎么可能，你在说谎，三皇子明明说会娶我的，怎么会娶那侯门千金，我 不信……” “不信？”楚念掩唇而笑，眉眼间尽数冷意，“那就等过几日陛下的圣旨传下来，你不信也得信了，你也不想想，你们闹出那样的 事，害得楚府和皇室都成了别人眼底的笑话，陛下怎么会让你体面的嫁进皇家？” 锦芮整个人怔在了当地，瞠目结舌半晌，像是失了魂一般，眼泪跟掉了串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念冷冷瞥她一眼，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这人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想尽了法子，一心想嫁给三皇子，但李止是陛下颇为宠爱的皇子，陛下 岂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自然是不肯的轻易应允这桩婚事了，如今闹成这样，也算是自己罪有应得。 楚念注视着她的落魄失态，曾几何时，上辈子的自己，也是这样痛哭流涕过，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她的眼睛眯成微狭， 温婉而有锋芒，淡淡道:“锦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脸上的那几道疤吧，若是有它们在，只怕三皇子连多看你一眼都是不愿的 ，那就连侧房也高攀不上了。” 那人俯于地上，泪水似是流水一般绵延不绝，映着她那肿胀的脸色，越发显得神色可怖，楚念再也不看对方一眼，只推开门， 慢慢的走了出去。 空气潮湿，鼻端有着刚下过雨的清新，手脚俱是凉的。 她怅怅地舒了一口气，木叶跟在后面出来，神情是少见的焦急疑惑。 楚念看了他一眼，道:“我同她过往的仇恨，如今皆是报了。” 木叶的神色稍稍疑惑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那便可以放下了。” 楚念没有回答，举眸看向远处天色阴沉，似乎将要有雨，漆黑的老树残枝干枯遒劲，扭曲成一个荒凉的姿势。 一片寂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门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几乎是不得片刻安宁。 所有不好的消息都是从锦芮院子里传出来的，据说是请了数十位御医，都说治不好小姐脸上的於痕，锦芮因此勃然大怒，动不 动就拿院子里的下人出气，打了好几个人，并着院子里的瓷器装饰也是摔碎了不少，楚常云训斥了几句，她便放声大哭，几番 下来倒是精疲力尽，一时府里倒是人人自危。 但很快，就到了狩猎大礼的时间了，这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 一大清早楚府的门口就格外热闹，宫里早早便是派了人来接，车马成群，人头拥挤。 楚常云将早已准备了钱财礼物送与接引的宫人，一时大家都笑呵呵的 楚念简短梳洗完毕，只见一位宫女打扮的年长女子走入屋内，她长的十分秀雅，眉目间一团和气。 楚念上辈子在宫里呆了太长时间，自然知道是这是专门为她配的嬷嬷，便微微福一福身，叫了声:“嬷嬷。” 对方神色稍微愣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楚念会这般用礼待她，只行了一个跪礼，这才道:“奴婢姓肖，给念小姐请安。” 楚念稍稍回礼，口中道:“嬷嬷不必多礼，这几日还要劳烦肖嬷嬷照顾了。” 那嬷嬷只抿嘴笑，“二皇子特意叮嘱过奴婢，绝不能怠慢了小姐，小姐放心，奴婢心中自是有数的。” 按着惯例，此番前往，可以带近身侍婢贴身服侍，楚念朝内室看了一眼，“好了吗？” 木叶“嗯”了一声，从帘子后走出，一袭女装打扮，再加上以往的缩骨功，倒是瞧不出来异样。 楚念向那肖嬷嬷笑一下，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的婢女，名唤腊梅，此番会同我一并前往。” 那肖嬷嬷也是宫里的人精，登时就笑嘻嘻道:“这腊梅姑娘倒也是生的好生俊俏，可见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养的女婢了。” 腊梅脸色尴尬一笑，倒是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不多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楚念刚走到门口准备拜别父亲和祖母，正好见着锦芮也在那里，虽然大夫人获罪，但此番她的打 扮却没有懈怠丝毫，依旧是下足了工夫，，一袭水红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缎裳，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 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并着发间插的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显得格外尊贵。唯一让人诧异的便是她 的面上以纱蒙住，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旁边有宫廷嬷嬷满脸愁容，“锦小姐，不然咱们把面纱摘了吧，这不合规矩。” 锦芮冷哼一声，眉眼间尽数鄙夷，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做没听到。 那嬷嬷面色略略尴尬，只能叹一口气，束手立于一旁。 楚常云眉头皱了皱，见状轻咳一声，似乎在提醒着什么，锦芮到底不敢违抗自己的父亲，面色阴沉，跺一跺脚，再不情愿只能 抬手将那面纱拿下。 在场之人皆是低声惊呼，之前的锦芮，虽然姿色不甚出众，但胜在自然清新，望之不生腻，只见她此时脸色惨白，厚厚的一层 脂粉，涂在面上显得颇不自然，无论近看远看都更是怪异。 锦芮意识到了周遭人的视线，阴沉着脸，怒不可遏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也许是说话动作过大，那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这下脸上一片青一片白，看着倒是更为可怖。 那嬷嬷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锦小姐，您这样……” 锦芮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怒气冲冲道:“不要你管！” 一句话便成功让那嬷嬷住了嘴。 这下楚常云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顺手又塞了一包银子给那嬷嬷，满脸歉意道:“劳烦嬷嬷多多照顾，小女近来心情不快，恐有 得罪。” 那嬷嬷得了银子，自是欢喜，倒是也没再跟锦芮再计较，自顾自欢喜出去了。 锦芮气鼓鼓的又带上那面纱，眼眶微红，情绪坏到了极点。 楚常云偷偷拉过楚念，悄声叮嘱道:“念儿，你妹妹她近来心情阴郁，举手投足难免暴躁了些，此次狩猎兹事体大，你们两个是 亲姐妹，你到时候可要多多照顾，别让她在人前惹下大祸，到时候我也保不住她了。” 楚念满脸乖巧，“父亲你放心，除非我自己自身难保，不然我一定多多关照妹妹。” 为了表现姐妹情深，她甚至主动提出与锦芮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软轿，这一举动顿时让楚常云赞赏不已，反倒是锦芮，听到 这句话撇了撇嘴角，面色阴冷，一言不发的上了轿子。 街上的百姓远远望见了，不由得都很惊讶:“这都是哪里的轿子，怎么都这么气派？” “没瞧见那上面的金黄色吗？这都是宫里的呢，今儿是狩猎，这是接了人去狩猎场呢。” 人群议论纷纷，又有一两个黑衣打扮的人，猛地抬头看一眼，随后立即各自奔走了。 软轿里的锦芮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楚念，宛如仇家见面一般。 楚念倒是自然的很，只笑道:“怎么？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东西？锦妹妹怎么一直盯着我瞧？” 锦芮冷哼一声，怒道:“要同你这种身份卑贱的人坐一顶轿子，还要一路上盯着你那张脸，我倒真是倒了血霉了。” 楚念笑了一下，眉眼间恬静如珠辉，“是么？那说起来，我该要比锦妹妹你更倒霉了，毕竟我的脸看上去还算正常，至于你嘛… …” 她意味深长的止住了话头。 锦芮脸色一白，登时被激怒，蹭的站起身，厉声道:“你说什么？” 楚念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淡淡微笑道:“难道妹妹出门的时候没照镜子么？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自己不知道么？还非要我提 醒？” 锦芮被气地噎住了，涨红了脸，怒道:“楚念你别欺人太甚！” 楚念冷冷道:“我劝妹妹还是乖乖坐好，不然动来动去，这轿子有些不稳，你这样的话脸上的粉洒满整个轿内，一早上的工夫就 都白忙活了，待会儿见了三皇子，只怕会场面尴尬了。” 随后，她便闭上眼睛养神，无论锦芮如何挑衅，都不与对方作口舌之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告白 此次狩猎，官道全面封路，不许庶民通行，马路两边的商铺更是一律歇业。 约莫过了几个时辰，软轿终于停下，之前那肖嬷嬷上前来掀了帘子，恭敬道:“狩猎场到了，请念小姐锦小姐下来。” 楚念对她笑一笑，手上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小袋银两，“有劳嬷嬷。” 那嬷嬷之前便在宰相府收了不少好处，没想到现如今还有，顿时喜出望外，“谢过念小姐。” 锦芮从她身边走过，看到这一切，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庸俗。” 楚念满不在意，倒是那嬷嬷面露尴尬之色，楚念见状便笑一下，温声道:“我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嬷嬷不要往心里去，她没有 恶意的。” 那嬷嬷笑一下，只讪讪道:“念小姐，这边请，你们的营帐之前便已是搭造好了。” 楚念掀了轿帘走出，只见目之所触，四周都是巍峨的连绵青山，周遭以一丈高的连绵锦幛围起，一时狩猎场里的旌旗冠盖遮天 蔽日，这一次帝王身体抱恙，周遭大部分妃嫔都未跟随出行，只有一个独得盛宠的武妃娘娘一起同行，几位皇子倒是都来了， 还有他们携带的女眷同伴，然后是几千禁卫军，几百精兵，再加上宫女内侍，浩浩荡荡约莫近千人，瞧着黑压压一片。 那肖嬷嬷将她们领到自己的营帐前，恭敬道:“狩猎之事明日开始，还请小姐们先行歇息。” 锦芮看一眼现场，脸色顿时黑了起来，冷声道:“为什么我要跟别人合住一间营帐？” 肖嬷嬷估计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点，面色尴尬几分，讪讪道:“锦小姐，这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锦芮还想再说什么，楚念冷冷看她一眼，厉声道:“够了！这不是在自己府里，你别再丢人现眼了，若是真不愿住这里，就自己 去野外住！” 锦芮狠狠瞪她一眼，神色愤愤，但到底是掀了帘子进去，没再说什么。 那肖嬷嬷没想到这锦小姐是这般难缠的大小姐脾气，忙拱手道:“既然小姐们都安顿好，那我便下去了，念小姐有事直接叫我就 行。” 说完便忙不迭的走了。 楚念冷眼看着眼前的营帐，眉间微微皱起，木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的上前，轻声道:“若是不想进便别进去了，住 处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吧。” 楚念还没回答，有脚步声从一旁的树后，由远及近，片刻之后站定，只听笑声传来:“念小姐。” 楚念回过头，只见二皇子李煜从树后走出，满脸笑容，神采奕奕。 对方一见她，拱一拱手，道:“见过念小姐。” 楚念笑一下，神色略显冷淡:“原来是二皇子，好久不见。” 李煜并不觉得自己被冷淡，反倒是前进几步，似乎想要表现的亲密些，只微笑道:“即使好久不见，念小姐依旧是那般貌美，煜 每次见都会感叹，真真宛如天人。” 木叶眉间一皱，下意识上前，隐隐想护住楚念，谁知道对方早已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甚至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岔开话题道:“ 明日狩猎就要开始，二皇子不在自己营帐歇着，来这里做什么呢？” 李煜听了就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他看着远处的帐篷道:“怎么没和其他的小姐们在一起？” 按照道理说，名门女眷应该都喜欢聚在一起才对。 楚念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她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尤其是一堆女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对每个皇子评头论足，只笑了笑，“方 才行车劳顿，便想着休息了。” “那可真是不巧了，”李煜一摊手，满脸遗憾，“原本我还想着，念小姐是否有兴趣同我一起提前去看看明日的狩猎场所呢。” 楚念“咦”了一声，只惊讶道:“为何你能提前去看到？” 毕竟按照规矩，这场所是要等到明日正式开始狩猎才能公开的。 李煜神秘一笑，颇为得意到:“父皇给了特权，作为上次协助处理永州灾情的奖励。” 楚念顿时明白，现如今这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难怪能够享受到别的皇子没有的待遇。 李煜试探着看她一眼，“要不要去看一眼？那边风景还是蛮不错的。” 楚念稍加犹豫，道:“那好，劳烦二皇子带路了。” 李煜笑了:“不麻烦，能够为美人带路，煜荣幸之至。” 说着，他径直向前走去，一边柔声道:“在这片树林的后面，有一片很美的枫林。秋天的时候枫叶满地，很漂亮的。” 楚念被他说的略感兴趣，只笑一下，“以前只知道二皇子政务繁忙，没想到还有此等闲情雅致，连这也知道。” 李煜说的果然没错，只是小半个时辰，楚念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枫林，此时还没到入秋的节气，枫叶都是暗绿色的，阳光下看着 却也十分别致了。 楚念笑了一下，心情顿时舒畅不少，“这里确实很漂亮，想来秋天定会很美。” 李煜不以为意道:“美是美，就是太过转瞬即逝了。” 楚念看他一眼，笑道:“此次狩猎，看三皇子这般信心满满的模样，想必稳操胜券了吧。” 李煜乍然见到李未央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兴味。 “那是自然。”他神秘一笑，信心满满道，“你知道么？我前几日得了个神箭手，百发百中，这场狩猎，只怕没人比他更强了。” 楚念稍觉诧异，怎么这般巧合，但面上却只做若无其事，道:“那就先恭喜二皇子了。” 李煜的眉头挑了挑，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念小姐，按照惯例，若是我赢了这场狩猎，我便能向父皇提出一个要求 ，你说，我到时候能不能向他要求赐婚呢？” “二皇子自己想好便行，问我也是无用的，”楚念神色淡淡，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不过听二皇子的语气，倒是心中有了人选 了吧？” “自然是有的，”李煜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若是我要求娶楚府嫡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相见 楚念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脸色稍稍变了变，“二皇子别拿我开玩笑了。” 李煜一脸正色，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并未听说念小姐有婚配，这要求有何不可？是念小姐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念 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 此人乃是皇亲国戚，若是唐突拒绝，只怕会惹得对方生厌，从而对自己不利，看来只有委婉说明，希望对方理解了。 想到这里，楚念认真看他一眼，“这几点都不是。” 李煜估计没想到楚念会这么果断的拒绝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固，“那是因为何缘故？念小姐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煜倒 是可以解决了。” 这位二皇子倒是挺难缠，若是不打发干净，只怕后患无穷。 楚念抿了抿唇，做出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道:“二皇子，你有所不知，我生在侯门将相之家，我的父亲三妻四妾乃是正常，我 亲眼见着那些姨娘为了赢得我的父亲宠爱而不择手段，一个个如花美颜都变得面目可憎，从那时候起我便向自己发誓，我楚念 未来绝不要变成她们那般模样，我的夫君必定要待我一心一意，绝不容许纳妾，若是找不到这样的夫君，我便终生不嫁孤独终 老。”她看了一眼李煜，神色淡淡，“二皇子身为陛下宠爱的皇子，身份尊贵特殊，在陛下看来是珍宝，将来也还会有很多稀世 的翡翠来匹配，您会喜欢很多人，而且是必须喜欢她们，但我的夫君，这一生只能喜欢我一人。” 李煜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神色一变，完完全全镇住了，有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念的眸中蕴着闪动的光华，然而却带着说不出的倔强和坚定。 她是认真的。 尽管李煜有着荣华富贵，身份尊贵，但这些在楚念看来毫无吸引力，而楚念的这些要求看似简单，实则李煜一条也做不到。 他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阳光透过枫叶的间隙照下来，半响，只听李煜开口，带着疏离的笑意:“既然如此那煜便不强求了，只祝念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 君。” 楚念认真的看向他的眸子，满脸真诚道:“多谢二皇子。” “外面忙成一团，想不到你们二位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特意跑到这里来此独处一处了。” 漠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楚念回转头，神色稍稍诧异，下意识行了一礼，“三皇子。” 李止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又面无表情的移开。 李煜倒是不以为意，只笑道:“三弟你也来了。” 李止的表情十分平静，语气里却带着莫名其妙的嘲讽:“二哥你往日里不是最喜欢在父皇面前表现的么？如今这种情况下你不在 父皇身边陪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煜看他一眼，只道:“那么多禁卫军保护着，父皇亦有皇天庇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若三弟这样还放心不下，可自己亲 自去保护父皇，而不是在这里偷听别人谈话。” 李止的面色黑了黑，心里很不舒服，但面上却要佯装无事，只道:“我不过是见这边风景不错，特意来看一眼，这才偶然碰到你 们两个。” 这谎话说的未免也太过自然，楚念不自觉冷笑一下，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只淡淡道:“二皇子，这枫林也已经看完，我有些 累了，想先下去歇着了。” 李煜点了点头，“念小姐请自便吧，煜不打扰了。” 楚念稍一行礼，也不看那李止一眼，自顾自的离开。 然而，还没走出枫叶林，身后就传来了那人的脚步声。 “等等！” 楚念本想做没听见，只一直向前走，那人紧着加了一句，“念小姐且留步。”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心中略叹一口气，止住了步子，回头看向对方，疏离笑道:“三皇子今日是无事可做么？不然一直缠着 我做什么？” 李止微微气喘，想必是跑的急了，他的额头上带了薄薄一层汗珠，“我的母亲今日也来到了狩猎场，她同你的父亲以往交好，偶 尔也在我面前提及几次想要见见你，此次机会正巧合适，不然大家便见个面吧。” 见那武妃娘娘？楚念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她上辈子不是没跟这位武妃娘娘打过交道，这人善妒多疑且手段毒辣，但凡 得罪过她的人都不得善终，李止最后能够登上皇位其中更是有她的周密筹划，她当年也是靠着一直隐忍度日，如今这位娘娘想 见她，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楚念淡淡一笑，道:“臣女身份卑微，今日舟车劳累面色不好，再加上妆扮也不够隆重，怕冲撞了娘娘，不如改天吧 。” 李止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灼灼的瞧着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是我母妃，自然是站在我这边，你没必要这样，再说了 ，母妃是诚心想要见一见你，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的。” 木叶不动声色的将楚念护在身后，冷淡道:“我家小姐说了不想见，为何你还要纠缠不休？莫不是欺负我们楚府无人吗？” 李止似乎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小的丫鬟会跟自己顶嘴，只笑一下，“你家小姐还没说话呢，说不定改主意也未可知，毕竟我母妃这 等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看来这人今日是铁了心了，楚念对着木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自己理了理鬓发，“那行，还劳烦三皇子带路。” 武妃娘娘是唯一同行的贵妃娘娘，此番她的营帐在最显眼的地方，气势非凡。 两人走到营帐旁，楚念止住了脚步，李止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先去禀告母妃，你在此稍等片刻。” 楚念点了点头，看着他掀了帘子进去。 有一位女官在旁边站岗，见着楚念同三皇子一起前来，嘴唇轻撇，眼神中写满了鄙夷和冷淡，半响，阴阳怪气道:“这位世家小 姐好厉害的手段，居然能够让三皇子带着来拜见武妃娘娘，敢问是哪家千金？” 这样居高临下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楚念懒得跟她一般计较，目光冷冷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你若真想知道，待会儿等那三 皇子出来，你自去问他便可。” 那女官一直陪在武妃娘娘身边，身边的人都会给她三分薄面，时间久了倒是也把自己当了半个主子，估计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姐 会这点情面都不给她，顿时吃了个瘪，瞪大了眼没说话。 正好李止从营帐里出来，也许是听到了外间有声音，他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女官慌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楚念抿唇一笑，“没什么，这位女官幽默的很，同我打了个趣儿。” 李止有些疑惑，但那情绪很快过去，他看了看营帐里面，道:“母妃在等着了，你进来吧。” 楚念点了点头，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身份尊贵的武妃娘娘非要见她，要知道她跟三皇子的关系算不上任何亲密，以李止的 容貌身份，多得是千金小姐在他身旁献媚，自己根本排不上边儿，为何如今武妃娘娘却偏偏找到了自己呢，她抿了抿唇，不再 多想，只径直走了进去。 营帐之内布置得格外舒适，各种精美装饰更是数不胜数，有女婢掀起层层珠帘，楚念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 脚下是昂贵的波斯地毯，一直铺到悬着纱帐的榻前，楚念规规矩矩的站定，又行了礼:“给武妃娘娘请安。” 帐内久久无人回答，楚念还以为此间无人，只听一个声音道:“掀开帘子。” 有人上前，将那纱帐撩起，露出帐后那人。 只见武妃娘娘倚在榻上，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体态纤侬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 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缀满珠玉。果然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武妃娘娘并不叫楚念“起来”，也不说话，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一弯镂金镶翠宝珠的玉镯，半响，对着旁侧的伺候嬷嬷道 :“今年内务府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这镯子成色明显没往日好了。” 那嬷嬷微微一笑，道:“娘娘手上的镯子是顶尖的，若这还成色不好，那世上还哪有好的了呢？” 那武妃娘娘笑一下，这才回过头，这才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我只顾着看这镯子，倒是忘了你还在这里了，倒是多有得罪， 快起来吧。” 楚念这才敢站起身来，口中说着“不敢”，心里却道: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忽听得武妃娘娘笑着问:“你便是楚府嫡小姐楚念？” 楚念点一点头，道:“回娘娘的话，是。” 武妃娘娘笑吟吟地说道:“生的倒是好生俊俏，难怪近来止儿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了。” 楚念脸色微微一变，只恭敬道:“娘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见之让人瞩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谈判 武妃娘娘突然便是笑了起来，“来人，给念小姐赐座。” 有人搬了椅凳过来，楚念规规矩矩坐下。 那武妃娘娘稍稍侧首，带着她发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冰凉的须翅和圆润珠珞一下一下轻轻碰触她的额角， 显现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我同你父亲楚宰相从前打过交道，他为人诚实，做事厚道，我挺喜欢的。” 楚念稍稍欠身，“承蒙娘娘抬爱。” 武妃娘娘支起下颚，凝视着楚念，“生的倒真是精致，也算是个美人儿，难怪止儿会对你念念不忘了。” 楚念抿一抿唇，轻声道:“娘娘这话便是说笑了，我同三皇子只是最为普通的朋友关系，又何来的念念不忘呢。” 武妃的神色稍稍诧异几许，她原本以为楚念同外面那些官宦女子一样，是为了攀龙附凤才对李止卖弄风情从而得到关注的，但 见她这样急于撇清的语气，倒是不像装出来的，她的眸中显出一丝迷茫，很快又掩去，声音平静道:“是么？你就这么确定？止 儿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呢。” 楚念笑了一下，神色坦然，“娘娘面前我只会自惭形秽，又哪里敢撒谎呢？再说了，我身份不高，和三皇子也并无太多瓜葛，更 是一丝一毫念想都不敢有的。” 武妃娘娘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惊讶，她原以为楚念会惺惺作态，会含羞带臊的承认自己对李止的非分之想，如今看来，倒真是自 己误会了？可是怎么会呢？止儿那般的相貌地位，这世上会有女子不对他动心吗？难道这个楚念心思更为慎密，想要以小博大 ？武妃站起身，慢慢走近，托起楚念的下颌，仔细地观察着，末了只感叹道:“这样仔细一看，你果然很漂亮，一定有很多王孙 贵胄向你表达过心意吧？” 楚念微微一笑，道:“娘娘太过高估臣女了，年华易逝容貌易老，这世上从来不缺美人，我在其中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位罢了，再 说了，我从小便被我父亲养在府中深闺，往日里能够接触到的人也就那几位贴身侍女罢了，并没有娘娘所说的情况。” “你有这般的容貌，却能保持这样的谦卑之心，这样很好，”武妃徐徐转身，在榻上端端坐定，微笑道，“若是我说，我觉得你很 不错，想要向陛下上言，让止儿立你为妃，你觉得怎么样呢？”她的护甲轻轻叩击在桌面，一下一下，“你的父亲是我看重的臣 子，你的容貌秉性我也很是喜欢，既然这样，咱们倒是真的可以联姻合作看看，想必你的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楚念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娘娘，请恕臣女不愿意。” 武妃猛地止住了话头，她原本以为眼前这丫头会立刻跪下谢恩，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回绝，顿时满脸惊讶，“为何？”语气直转 而下，神色冷冷，“难不成你觉得止儿的身份配不上你？还是你想要更多？” 楚念连忙跪下，恭敬道:“臣女不敢！三皇子乃是尊贵之躯，哪里是臣女等人能够望其项背的。” 武妃冷冷的瞟她一眼，这样好的机遇，换成普通人早就开始千恩万谢了，眼前这丫头居然真的无动于衷，这让她实在是迷惑不 已，“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楚念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眸子，静静道:“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好，臣女虽为女子，却也明白礼义廉耻，臣女的妹妹自从见 了第一面后便对三皇子倾慕有加，臣女身为姐姐，知晓她的心意之后便绝对不得夺她所爱，所以即便三皇子再尊贵优秀，臣女 也不会对他生出多一分的心思的。” 这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句刺。 武妃皱了皱眉，缓缓道:“你同你的妹妹关系这般的好，为何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做娥皇女英呢？” 楚念拱一拱手，恳切道:“娘娘，臣女从小同妹妹一块长大，姐妹情深，如此便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即便臣女的妹妹如今表示 愿意，但女子的妒忌之心甚是可怖，时日长了，难免会生出其他想法，臣女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想同她淡了情分，还请娘娘 恕罪。” 这番话说出来，武妃几乎无话可说，这人还真是不识抬举，这么好的机会也要让出去，可见真是小家子气，同她那个中庸无能 的父亲一个样。 想到这里，武妃挥了挥手，不耐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谁知道你既然这样一口咬定，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 的，你下去吧。” 楚念起了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掀开营帐，外间阳光正好，让人浑身舒服。 李止原本就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快步走了上来，神色微微激动，“母妃同你说了些什么？” 楚念看他一眼，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不过是闲话几句家常而已，三皇子若是无事的话，我想要回去了。” “你……”李止的语音顿住了，“可否是母妃同你说了什么，得罪了你？” 楚念看着眼前这个人，眉头轻皱。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再次嫁给李止，武妃娘娘指的那条道路，荣华富贵，荣光无限，自己上辈子已经走过了，可是最后呢？自 己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漓漓鲜血惨痛教训罢了，皇家自古无情，不管是李止还是李煜，他们都是皇子，从小便立誓为皇位奋 斗一生，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附属品，是联姻工具，再多的宠爱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若是你对他的仕途有半点妨碍，他们会 毫不留情的抛下你，这是她上辈子的血和泪换来的，这辈子她绝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楚念摇了摇头，“没有，武妃娘娘人很好，我们之间相谈甚欢。” 误会就是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武妃不是鲁莽轻率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和李止走得近了一点就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李止在 武妃面前说了什么！大概在这些皇族眼里，她楚念不过是一件东西，随随便便就可以决定她的命运，还需要她三跪九叩、感恩 戴德！无论多愤怒，楚念却只是冷冷地屈膝道:“我告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狂 楚念面无表情的前行，木叶的表情也不见好，半响，只听他冷淡道:“方才那两人都是别有目的而来，并非善类，你切勿轻易 受了他们蒙骗了。” 楚念淡淡瞟他一眼，“这些我自然知道的。”她的手指不断绞着绢子，眉间冷冷，“你当真觉得他们有多看重我？不过是想逼着我 父亲站队罢了，如今朝堂局势莫测，有了我父亲的权势支持，他们便更能多增一分胜算。” 只可惜那些人都打错了算盘，楚常云向来冷酷又懦弱，未必会因为她这个女儿而莽然站队，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沉默一 如天际星子。 营帐的帘子被掀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瞬间，一个黑影猛地从旁侧扑了过来，一起迎面而来的，还有锋利的青锐寒气， 楚念下意识想要后退，无奈对方动作更快，避无可避，眼看那刀锋就要到了眼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道，她被人 猛地往后一拉，升升将她脱开三尺远，木叶宛如一头敏捷的猎豹，早已窜了出去，硬生生以手腕挡住那道寒光。 下一秒，“刺啦”一声，匕首迅速地刺进人体绵软而温热的血肉中。 血流如注。 木叶浅浅吸一口冷气，却不见半分迟疑，下一秒，一脚堪堪踢在对方的手腕上。 “咣当”一声，那人再也握不稳，匕首顿时掉落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木叶一脚踢中了胸口，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 声，哇的张口，吐出一口血沫来。 这一串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营帐内突然变得那样静，空荡荡的安静，似不在人间一般。 “啪哒” 木叶皱了皱眉，他的手腕低垂，那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流下，滴在地面，溅起些许尘埃。那触目惊心的红，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 迅即在楚念心头狠狠划过，她终于反应过来，匆忙上前，慌乱的看他的手腕，焦急的问着:“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那刀口深可见白骨，可见下手之人用尽了全身力气，猩红的血从其中汩汩而出，楚念慌张以手去捂，那狰狞的颜色便沾染上了 她的手指、袖口，她毫不在意，麻利撕下自己的裙角，将那伤口牢牢按住。 许是失血过多，木叶的唇色微微有些发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竟像是浑不在意，只拍了拍楚念的肩膀，轻声道:“不妨事的 ，不用担心。” 这人永远都是这句话，楚念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似乎顷刻间把她整个人烫穿，她猛然回首，狠狠望向地上趴着那人。 锦芮亦是抬首，她恨红了眼，恨恨唾一口，吐出一口血沫来，“贱人！” 楚念没有多言，只死死盯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蹲下，狠狠一掌扇在她脸上。 掌心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时心底有本能的恶心泛起，响亮的耳光瞬间打破了营帐内的死寂。 这一掌拼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震得手腕发麻，手心隐隐作痛。 锦芮的脸颊立时通红，混着之前嘴角的血沫更是显得可怖，饶是这样却偏生毫无推让之意，只横眉怒目地看着她，厉声道:“贱 人，你凭什么，凭什么！” 那副神色倒是似乎想将楚念吃掉。 楚念皱了皱眉，意识到对方的神情极为不自然，平日里的锦芮自是过高，虽然讨厌楚念，最多就是借着别人的手来行动，像是 今天这样亲手为之倒是罕有，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 楚念的眼底有寒冰凝结，冷冷道:“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锦芮冷笑着看着她，道:“在这里装什么无辜？你方才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恭喜你，很快就要飞上枝头了，将来顺利地坐上三 皇子妃的位置！贱人，这都是你从我手里抢来的。　” 楚念看着她那癫狂至极的模样，心底的恨意一点点蔓延出来，从唇齿间犀利迸发而出，“你除了胡说八道造谣生事，还会点别的 本事吗？” 锦芮眸中有疯狂的厉色，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说:“我都看见了，你去了武妃娘娘的营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你最 擅长假装自己无辜，不过是妄想攀附三皇子做上正妃……”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冲得脂残粉褪犹如艳鬼一般，厉声道:“你 明明知道我和他早有情意，却还这样，你骨子里是有多贱？就如同你那个难产早死的娘一样！” “啪”的一声。 楚念反手一个耳光，清脆的打在对方的脸颊上，锦芮的另一边脸也顿时红肿起来，她下意识捂住脸，神情有一种逐渐陷入疯魔 的癫狂。 这人原来一直跟在她身后。 楚念恶狠狠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什么攀附皇室，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庸俗，再说了，就算没有我，那三皇子正妃的 位子也轮不到你身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锦芮恨得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她心里却知道楚念所说的是事实，以她如今的地位，根本连做侧房都是勉强，却偏生不愿意 承认，也许李止也对她有着同样的情谊呢？那差距着的身份地位也就不是什么阻碍了，毕竟他曾经答应过，会娶自己的！ 这人明显是疯了，楚念不欲再与她多言，冷冷道:“我不想再同你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对你那个三皇子一点 兴趣都没有，他是谁的我管不着，也一点不稀罕，你喜欢尽管去抢去夺！只要不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都不会过问一句。不过 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上我告诫你一句，李止他对正妃的要求颇高，身份是一方面，容貌也是一方面，你若是有心便多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如今这般丑陋模样，再想想自己有没有希望夺得那个位置！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你好好努力，我在这里祝福你 早点当上三皇子妃！” 说完，她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扶着木叶离开。 锦芮面孔扭曲，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恶狠狠的看向楚念的背影，几乎恨不得将那个人生吞活剥，“贱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偷潜 楚念扶着木叶到了药房营帐，那御医也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伤口，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拿来金创药上了，楚念看着那人紧皱的眉 头，轻声道:“很疼吧。” 那人摇了摇头，虚弱的笑了一下。 这人依旧是这般硬撑，分明额头上都有了汗珠了，楚念叹了一口气，对了那上药的御医道:“我来吧。” 那御医有些惊讶，却仍旧是将那药膏递给了楚念，小心交代道:“要厚厚涂一层，这样伤口好得快。” 她动手接过那瓶药膏，小心翼翼涂上去，尽量让自己动作轻一点，生怕弄疼对方。 那御医看着她那一脸紧张的神色就笑，“我从医多年，倒是很少见到对自己丫鬟这般好的主子了。” 好不容易等到上完药，两人一并出了医药馆，楚念看了看自己之前那营帐，毫不犹豫道:“之前那营帐是不能住了，我去让那嬷 嬷另外安排一间营帐。” 木叶皱了皱眉，“如此特殊的话，恐怕会被奸人惦记上。” 楚念不甚在意，“要惦记早惦记上了，并不差这一处，若是真的再跟那个疯子住在一起，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嬷嬷听到楚念的要求也是吃了一惊，忙道:“念小姐可是住的不习惯？这营帐都是宫中安排好了的分例，若是突然变动，只怕 ……” 楚念也不多言，上前拿了银子塞入那嬷嬷手里，轻声道:“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那嬷嬷假意推脱，试了几次后还是收下，脸上带笑道:“那我去帮念小姐再安排一个，只怕会比之前那个小了点，恐怕委屈了小 姐了。” 楚念微微颔首，那嬷嬷便脚不沾地的去了。 狩猎在第二日清早正式开始。 皇帝亲自朝天空射出第一箭，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狩猎场的平静，数百只猛禽被侍从笼子里放出，其中以一只白眼狼王最为醒目 ，只见它雪白的皮毛如同绸缎一般，在阳光下几乎发着光，还没等多看一眼，便已经迅速的冲进了树林。众王子眼中闪着狂热 的光，神色皆是跃跃欲试，大家都知道，但凡射中这只白眼狼王的，便是整个狩猎场上最大的赢家，会得到陛下最大的赏识。 但这件事难度极大，且不说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光是看那狼王自身的身形已经快如闪电，要想将它擒获谈何容易。 “皇家的孩子们，去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力量！” 随着帝王的振臂一呼，冲锋号角被吹响，司祭开始大声歌颂盛世，百马奔腾的声音响起，皇子们满脸激动，皆张弓搭箭，吆喝 着自己胯下的马匹，纷纷冲进树林。 楚念在一旁的围观席上静静坐着。 “这里倒是好生无聊，不然我们也到处去看看吧。”说话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一身粉红色的水锦弹花袄，梳着两个小发 髻，细白甜美的瓜子小脸上乌溜溜一双大眼睛，她说完这句，立即引起了周遭的响应。 旁边有个小丫头立即答应，显然也是闷得慌了，“是啊是啊，这里确实太无聊了，咱们快出去玩儿吧。” 有一个惴惴不安的声音响起:“但是方才那内侍官分明说，让我们好生呆在这里。” 锦芮瞟一眼这些小丫头，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嫌弃，只凉凉道:“是啊，老实待着就行，偏生有人想特立独行，也不看看是什 么场合，一点教养都没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这下可惹恼了之前发言的那小丫头，只见她“嗤”一声，连连冷笑，只道:“你算哪根葱，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偏生蒙着个脸 不敢见人，不过是哪家野生的丫头罢了，口口声声还敢来教训我？那内侍官只是让我们不要进狩猎场，以免被误伤，在周遭走 走为什么不行？还算到所谓的教养头上了。”她越说越气，大步上前，一把掀开锦芮围着的面纱。 锦芮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顿时措手不及，原本肿胀不堪的面容立即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啊！好可怕！”一个夫人尖叫了起来，然后她指着锦芮，像是看见了鬼一样的尖叫。 周遭众人指点之声顿起，锦芮“啊”一声，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小丫头啧一声，脸上的嘲弄之意越发明显，“我当是什么千金小姐，原来是个涂脂抹粉见不得人的怪物，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 样，这里是你能来的场合吗？还是你以为，我的那些皇兄哥哥们，会有人眼神不好看中你，求了回去做妃子？” 众人哄堂大笑，顿时议论纷纷，锦芮顿时涨的满脸通红，只觉得丢脸到了极点，顿时恼羞成怒，站起身猛地推了一把那个小丫 头，厉声道:“哪里来的死丫头！这般没教养！” 那小丫头原本便年岁尚小，锦芮更是使了大劲去推，她一个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脑门儿磕到，一下子便是昏了过去。 原本是在看热闹，没想到真出了这样的事，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不远处有婢女举着糖葫芦匆匆跑来，“三公主，三公主，奴婢拿了您最爱的糖葫芦来了。” 话音未落，她跑到眼前，看清眼前的状况，顿时“啪嗒”一声，那糖葫芦当即掉在地上。 那婢女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她慌张上前，抱起那昏迷的小丫头，颤声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一小会儿，怎么就 成这样了？” 锦芮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后退几步，直着脖子道:“我没有，是她先动手的！” 那婢女猛地抬头，眼神几乎要在她脸上剜出几个洞，厉声道:“是你让三公主变成这样的？” 锦芮满脸慌张，慌忙摆手道:“我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婢女几乎气急，厉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陛下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你最好祈祷她没事，若是她有半分好歹，你只怕会 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里，现场有胆小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只站出来道:“就是这个女人推得小公主，小公主不过笑了她几句，她便狠心推到人 在地，我们都看见了。” 有人纷纷响应，生怕惹祸上身。 那婢女抱起那昏迷的小丫头，只看一下四周，冷声道:“来人，这个不知名的女人意图行刺三公主，把她给我抓起来，听从武妃 娘娘发落。” 众侍卫顿时一蜂而上，把锦芮押的个严严实实。 锦芮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登时脸色惨白，大呼:“冤枉啊！冤枉啊！臣女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听她的声音，那帮侍卫将她连拖带拽的带走，像是拖着一个破布口袋。 那面纱也被丢弃在地上，使得锦芮苦心遮挡的面容彻底曝光于大众之下，满脸肿胀，上面还有无数的疤痕和腐烂的痕迹，只让 看的人欲呕。 “这人好像是楚宰相家里的二小姐。” “听说也是个不错的美人儿，怎么会是这样？太可怕了。” 众人神色惊惧，议论纷纷，好久才是平息，经过这一番事端，没人再敢提要离开。 约莫到了晌午，狩猎进行到一大半，早已有了三三两两的皇子王爷返回，带着自己的猎物，虽然没有那只白眼狼王，却也兴高 采烈的很。 围观席上的议论纷纷，“还有三皇子和二皇子没回来，看来他们俩是铁了心要抓到那只狼王了。” “这两位皇子本就是人中翘楚，如今这样也算是情有可原。” “若是我能求得其中一位做我夫君，倒是也不枉此回。” 接着便是吃吃一顿笑声。 比起这些闲言闲语，楚念的眉头微微皱起，她平眺远方，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木叶将一切看在眼里，上前轻声道:“可是担心方才的事会连累到你？放心，一码归一码，应该不会的。” 楚念抿了抿唇，“不是。” 木叶稍稍愣了一下，“那是为何？” 楚念轻轻站起身，看了看周遭没人注意自己，轻声道:“咱们出去一趟吧。” 木叶疑惑道:“要去哪儿？” 楚念不动声色摇了摇头，“自然是有事要做，你跟我来便是。” 两个人找个地方换了一身小太监的服饰，木叶越发的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楚念看了看不远处的狩猎场，又紧了紧自己的腰带，“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偷偷摸摸朝狩猎场跑去，路上被人发现，对方厉声道:“站住！” 楚念心中一紧，忙回头，恭恭敬敬道:“军爷好。” 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满脸狐疑:“你们俩是干嘛的？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楚念一脸讨好道:“我们是三皇子的贴身奴才，三皇子如今还没出来，我们得了武妃娘娘的消息，去跟他传句话。” 那人显然没有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眉头紧皱，“传什么话？” 楚念眼珠转了一转，捧了一包银两便上去了，“这位军爷，您行行好，咱们也是替娘娘跑腿，有些话只能说给三皇子听，若是告 诉了别人，只怕小的们脑袋就要搬家了啊。” 那人掂量掂量手里的银两，面色稍微好转了些，不耐烦道:“既然是武妃娘娘的命令，那你们便去吧，只是刀剑不长眼，在狩猎 场里要小心，若是出了人命，我们可是不负责的。” 楚念喜不自胜，连连应声，“奴才知道了，多谢军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诡计破败 那狩猎场原本便是不远，不多时便到了眼前，木叶却仍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突然要进到这里来？” 楚念没有多做解释，只简短说一句:“没时间了，赶紧找到二皇子，在他出这林子之前。” 木叶见她这般模样，倒是也不好多问，“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事后要把一切事情都说给我听。” 楚念稍作迟疑，随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两个人开始在树林里寻找，因为还有别的人也在树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只能悄悄搜寻，连大声呼喊都不敢。 一路磕绊，约莫过了一炷香，木叶的眼神被突如其来的反光吸引，他眯了眯眼，“你看那里。” 楚念应声看去，只见阳光下，一匹白色的狼王在地上闪闪发光，而在那旁边的，不是二皇子李煜和他的随从们还是谁。 此时他神色得意，兴奋异常，显然也为自己亲自擒获了这头狼王而欣喜。 木叶“唔”了一声，淡淡道:“这玩意儿居然被他擒获了，看来这人还有点手段。” 楚念皱了皱眉，“哪有这么容易。” 她大步上前，朝那个方向靠近。 “武成你果然厉害，不愧是出了名的神射手，这也能被你抓住，待我向父皇禀明，一定对你重重封赏！” 旁人若是见到此刻手舞足蹈的李煜，一定会感到惊讶，要知道，二皇子一向是以沉稳慎重的性子示人，从来不会做任何唐突举 动，但楚念知道，李煜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他的软肋便是他的父皇。当朝陛下对于自己的儿子们分外严苛，文 韬武略皆不能落下，李煜的性子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被磨砺出来，凡事都想争得头筹，想要让自己的父皇看到自己的优秀之处。 因此，只要涉及到这种事，他都会失去冷静，一心想赢。 听了李煜的话，那个叫做武成的射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只拱手道:“多谢殿下，奴才只是出了点蛮力，受不得殿下的夸赞的。 ” “二皇子！”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李止抬起眼睛，却见到一个小太监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面容依稀有点面熟，李煜皱了皱眉，“你是？” 楚念笑了一下，“昨日才见过，二皇子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这笑容分外熟悉，李煜顿时想了起来，瞬间挑高了眉头，表情略微惊喜:“念儿，你怎么会来这里？还偏生做个小太监打扮？” 要知道，这个小丫头可是在昨日明里暗里拒绝了自己，如今出现在这里，倒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楚念略笑一笑，并未回答他的话，只大步上前，“怎么，二皇子不欢迎我了么？” 李煜乍然见到楚念在阳光下如此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兴味，“哪里的话，你来我求之不得呢。”他对着周 遭之人吩咐道:“见过念小姐。” 一旁的侍从皆是武将打扮，此时忙拱手，异口同声道:“念小姐好。” 楚念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李煜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指着地上之物，大声道:“念儿你快来看，这狼王终于是被我得到了。” “那该要恭喜殿下了，”楚念上前看了地上那狼一眼，面露些许介意之色，皱着眉道:“看着倒是血污的很。” 李煜爽朗大笑，“我倒是忘了，你们这个女孩子，最不喜欢这些血啊脏的，我一时有些兴奋，还望念小姐多多原谅。” 楚念抿唇笑一下，“怎么会？殿下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她看了看旁侧的人，指着其中一位道:“便是这一位先生擒获白狼的吗？ ” 那人忙拱手，“小人武成，唐突小姐了。” 李煜摸了摸手里的弓箭，笑道:“是啊，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神射手，你看看他的弓箭，这天底下没有能够逃得过他眼皮底下的 猎物！”顿一顿，他颇为感叹道:“其实不瞒你说，早在很久之前我便一直在全国四处搜罗善于捕猎的神射手，但一直没有找到 ，原本我都对擒获狼王一事不抱希望了，谁知道在狩猎前三天居然让我找到了他，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要让我赢？” 楚念笑了笑，眼睛里流过一丝讽刺的意味:“是啊，还真是巧的很。” 李煜顿了顿，被她笑得心里有点渗得慌，不由注目她，没有说话。 那武成一听，心中顿时有点焦急，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位念小姐是来捣乱的，可偏偏这话说不出口，不由讪讪道:“ 还要多谢殿下赏识，小人家穷的很，本是一个看山的粗人，父母早就亡故了，若不是殿下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如今还常年在深 山里讨生活呢。” 话还没有说完，楚念已经眨巴着眼睛，一副为他庆幸的样子:“那也真是巧了，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您方才说自己常年在深山里 讨生活，那是怎么知道二殿下在四处寻找神射手的呢？” 那武成愣了一下，只道:“小人是上街贩卖野物时，看的街上贴的告示，再问了人，辗转找到的二殿下府上。” 楚念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意味:“方才你说你家穷，但是你又说自己能看懂告示，可见确实是厉害的很了 。” 家徒四壁却能够识文懂字，这未免也太过矛盾了些，要知道，猎户这种身份的人，通常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楚念朝李煜笑一下 ，意味深长道:“二皇子如今是捡到宝了，这人能文能武，倒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才啊。” 李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楚念，表情有几分古怪。 楚念见他神情隐约有怀疑，却并不十分相信的模样，决定再下一把猛药。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狼王的身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讶道:“你们看，这狼王的毛发好像有点奇怪啊。” 那武成的眼睛里有一丝紧张的神情一闪而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狼王 李煜皱了皱眉，“哪里奇怪？” 楚念徐徐蹲下，眉头轻轻皱起，轻声道:“二殿下你仔细看看这浸了血的皮毛，是不是不像单纯的血污颜色？” 李煜原本便将这狼王看的十分重要，自然不容许出半点差错，此时听楚念这样说，心中一紧，忙蹲下仔细看了看，不看还好， 一看便看出了蹊跷，这下连他的眉头都狠狠皱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 楚念拨弄了一下那狼王的皮毛，意味深长道:“若是正常血污，应是粘在这狼王的皮毛上，在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显出暗红带黑的 颜色，但如今这狼王身上混成一团，看不出半分原本的皮毛颜色，仔细看看，反倒是比正常的血污的颜色更深些。” 她说的越多，武成的神色越发的慌乱，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李煜:“二殿下，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小人以前在山里狩猎时， 偶尔那些野物的血比这颜色还黑呢，那猎物的肉反倒是比平常的那些还香些，因此，小人觉得，这动物不同，血的颜色也会不 同，没什么稀奇的。” “武兄真是经验丰富，连这些都能知道。”李煜的笑容有一丝冷淡。 武成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语气不对，忙抱拳跪下，惶然道:“二殿下，是小人说错什么了吗？” 李煜的目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眉头蹙起，“这狼王是你方才射杀的吧？” 那武成点一点头，诚惶诚恐道:“是，小人方才骑在马上，正好看见远处一道白光闪过，毫不犹豫，手起箭落，当即将其射杀。 ” 李煜拨弄了一下那狼王的温热躯体，缓缓道:“照你这样说得话，这倒是真的奇怪了。” 他的话说的很慢，楚念却立即反应过来，这人终于看出了些许异样，也不枉自己一再提醒。 那武成满脸疑惑，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二皇子何出此言？小人实在是有些听不懂了。” 高！实在是高！楚念在心里默默点头，这人的演技还真是厉害，这表情，怎一个“完美”能够形容？看着真像是那种百事不懂的 山林粗莽大汉，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 平心而论，若非早已知道武成的真实身份，楚念也会相信她的，因为他的表情，他的话，完全就是一个山林匹夫啊！ 李煜对这头白眼狼王志在必得，这武成恰好投其所好，正好让李煜对他升起了极大的兴趣，同时他又要求了丰富的酬劳，一个 对你无所求的人，自然容易让人怀疑。所以，求一个不能算事儿的请求，才是最合适的。对于堂堂的二皇子来说，所谓的丰富 酬金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却也能够让他放下心防，慢慢相信这个武成。 等到时机恰当，便能让李煜彻底的信任上武成，从而一时欣喜冲动，犯下弥天大错！ 武妃娘娘啊武妃娘娘，你为了帮你的儿子登上那处高位，真所谓下足了功夫啊！楚念记得，当年的李煜原本正在如日中天，就 是因为狩猎时谎报猎物，自称斩杀了狼王，欺瞒圣上被发现，从而惹得龙颜大怒，李煜有口难辩，从此一蹶不振，最终落得一 派涂地客死荒凉之地。 谁能想到事情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猎户呢？ 武妃娘娘这招以小博大，实在是精准的拿捏住了李煜对于胜利的渴望，实在是手段狠毒且高超。 楚念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做一脸无辜状。很多事情，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当众说出来，若是告诉李煜眼前的这个猎 户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棋子，李煜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纵然他相信了，不仅会给自己惹出好多麻烦，更会让武妃娘娘将自己 视为心头大患，但是，楚念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李止再一次登上那个位置，飞扬得意。 李煜深深的看了武成一眼，忽而便是笑了，“没什么，今日之事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便擒获不了这匹狼王。” 武成的神色顿时松弛下来，像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是计算好一切，费尽心思将一头黑色巨狼用染料染白，灌服进迷药让 它陷入沉睡，再藏在狩猎场里一个小角落，待到只有自己一人在时便偷偷取出，自称是自己亲自斩杀，这样一来谁都没办法发 现，二皇子欣喜若狂之余肯定不会查证，到时候武妃娘娘交代的任务便能顺利完成。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所谓的官家小姐突然跑出来指三道四，差点害得自己功亏一篑，幸好最后二皇子还是没发现什 么，不然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李煜吩咐手下将那狼王抬上了马背，面上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道:“多谢你此次鼎力相助，所有的封赏待到事后我会安排。你 先下去吧。” 武成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一丝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面色带了无限感激:“是，小人告退。” 楚念看着他离去，突然笑了起来。 李煜微微眯起眼，笑瞟了她一眼，瞬间转犀利:“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 楚念抿唇笑一下，乌黑的眸子像是蕴了微光:“二皇子，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对呀。” 李煜眼眸微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俊美，他的语气很冷，“别装了！你刚才分明是要故意提醒我这血的颜色不对，不管你出于什 么目的，我都要对你说一句多谢，若是方才贸贸然拿这狼王去见了父皇，只怕就此铸下大错了！” 楚念眼露疑惑之色，嘴角却偏生扬起一丝微笑:“二殿下这话倒是说得不对了，我是医者，对血的颜色敏感乃是天性，这有什么 好奇怪的？” 李煜哑然，有一瞬几乎为楚念的能言善辩鼓掌，可他分明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在撒谎。虽然没有证据，可她能把那武成的 阴谋一眼看穿，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李煜决定问清楚:“就算如此好了，你又是如何发现刚才的武成有问题的呢？” 楚念微笑了一下，鬓间钗上的缨络洒洒作响，凉亭里透进的光照耀其上，灿烂地直叫人炫目，“二皇子寻觅了那么久的东西，得 来完全不费功夫，你难道不怀疑吗？就像我刚才说的，有的事太过巧合，那便是有人处心积虑为之！” 楚念不准备将武成的真正主人告诉对方，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李煜不是蠢人，相反，让他自己去调查比她主动告诉他要 更有说服力。 李煜凉凉的眼神望着楚念，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怀疑，尽管楚念这一回帮了他，可是他向来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甚 至连眼前这个少女他也不愿相信。 楚念哑然失笑，也是，若是有人突然跑过来帮助他，他的确是要怀疑的。 但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只凉凉瞟一眼马背上那物件，道:“二皇子不打算将这所谓的狼王献给陛下了吧？” 李煜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自然不会，否则我不就落入对方的圈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二皇子安排得当，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李煜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复平静，此时已经是黄昏，细碎的光线穿透浮云照射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轮廓俊逸，眉目端 正，仿佛是画中人:“听你所言，好像对这狼王早已知晓。” 楚念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随即冷然一笑:“二皇子不必把苗头往我这里引，此事跟我毫无关系，我知道的也不算很多，不过有 人在暗地里动手脚的时候，恰好被我看到了，我是二皇子带过来的人，自然是要站在你这边的，我还想平平安安回家呢，为了 不被株连，自然要帮你一次。” 如果自己把这假狼王献给父皇……想到这里，李煜倏地变色，背脊上似乎渗出了冷汗。他想了想，忽而一笑，楚念方才觉得他 的笑里带着春风，和煦熏人，此刻却变的不同，真是寒冷如冬，只让人刺骨生寒。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既然二皇子不肯相信我的话，那就当是我多事白忙活了一场。” 说着，楚念便要转身离开。 李煜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清亮:“不，我要多谢你，今天若非你帮助，我可能真的会上当，到时候闯下弥天大祸也丝毫不 知。” 楚念扬眉，“二皇子不怪我阻拦了你的胜利？方才那猎物，你交给陛下，陛下也未必辨得出真伪。” 李煜淡淡一笑:“既然他人有心作梗，便必定不会让我如此安生，煜虽愚笨，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这还差不多，楚念点头，自己算是没有白白管这个闲事。 “今日的主谋，是否刚才也参加了这次狩猎？”李煜突然问道。 楚念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说呢？” 李煜突然笑了:“这里太多的人想要害我了，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猜不出是谁。” 楚念摇了摇头，她似笑非笑，眸中透着讥诮:“其实事情要想清楚很容易，你若是真出了事，谁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发现？谁又能 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李煜唇边依然带着淡笑，但是眉目间一丝峻峭，隐隐流露出来:“李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射杀 楚念琥珀色的眼眸中终于带了些许笑意，仿佛是盛夏的的石榴花盛放，璀璨热烈，叫人移不开半分眼睛:“二皇子倒猜的挺准 的。” 李煜面色一沉:“他真是胆大妄为！” 以为今日参加狩猎的人众多便可混迹其中不被察觉，这样的人实在太过阴险狡诈，不好对付！ 楚念唇角一勾，脸颊上浮起浅浅两个梨涡，语气越发温和:“二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早有防范才是，毕竟，人多的地方未必安全 ，暗处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李煜的眉峰一挑，语气似乎有些好奇，“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又为什么要帮我的忙，毕竟你好像 对我没有索求。” 楚念知道此人疑心颇重，三言两语必定不能打发对方，只笑了笑，“我不过是偶然撞见，其实心中也无十分把握，念及二殿下同 我以往交情，过来说个几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自己的。” 李煜的侧脸轮廓如同山陵一般犀利，只笑道:“幸好我遇到你，不然今次可真有的受了，狩猎失败事小，欺瞒父君是大，此人用 心缜密恶毒，想来是早有规划，一计不成还会再来，日后要多加防范了。” 不远处传来悉索的脚步声，楚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灌木丛里已经走过来好几个人，这时他们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这里， 楚念的心又绷起，这里有这么多各方的眼线，要是让人觉得她在和二殿下私底下谈事，那她就麻烦了。 李煜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忽然就开口。 “念小姐，”他望着她，浓黑如夜般的眸子犹如上好的黑曜石，“刚才的武成，我会想法子处理了，而我这边侍卫们的嘴巴，也会 紧紧闭上，你自己出这狩猎场，要好生小心，刀箭无眼，若是有人想暗中作祟，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楚念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栖起一片淡青的剪翼，稍稍行礼:“多谢二殿下。” 说完，她转过身，稳住纷乱的心思，迅速的离开了。 木叶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　宛如一个幽灵。 楚念好几次特意停下来，扭过头去看他一眼确定人还在，“你在这树林子里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怪吓人的。” 她的语气带了些许埋怨。 木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略带抱歉的笑一下，“我以前一直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人跟我提出过这个问题。” 但是在这之后，他的脚步声明显多了。 楚念皱了皱眉，“就算是一个人走路，也不用完全掩盖住自己的脚步声吧。” 木叶微微一低头，略笑一下，“我在小的时候就接受过一种特殊的训练，从而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包括脚步声、骨骼、呼吸这 些在普通人看来完全无法改变的特性，以达到在任何情况下实现对自己最大的保护，有时候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倒是一时忘了 改过来。” 楚念倒是没听过这种特殊的训练，她素来学医，自然对这种颇有了解，当下便满脸疑惑，“这种都是每个人生来便注定的，比如 呼吸吧，这种怎么可能训练的了？” 木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似乎料到楚念会有这种疑问，当下详细解释道:“其实这几项里呼吸也不算最难，只不过要从小练习憋 气，等到练成之后就可以放缓自己的呼吸频率，在稀薄的空气下存活很久。” 楚念听到这里，心中顿时生了好奇，道:“那什么是最难的？” 木叶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似乎在回忆什么不堪回事的往事一般，半响方道:“缩骨。”顿了顿，补充道:“这样算是将全身筋 骨逆行，强制性扭曲关节，并且还要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就算小孩子身子骨软，也会疼的受不了，师父却十分严格，要是稍微 做的不好，便会遭到一顿毒打叱骂。” 楚念皱起了眉，“这是怎么样的师父？这样荒唐的事也能做得出来，对小孩子非打即骂，这样的人哪里配称之为师父！” 木叶嘴角弯了弯，眼底却偏生毫无笑意，宛如一潭古水:“其实师父他也是为了我们好，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技巧，若是我们还 一直迟迟学不会，便会直接作为残次品被淘汰，残次品是没有资格存活于世的。” 他三言两语解释完，眉眼间淡淡的，似乎是在谈论一件不足轻重的小事，楚念却看到了他额头微微跳动的青筋，以及微微握紧 的手掌，那想必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难怪他连回忆也不愿，自己如今看来缩骨如此轻巧的举动，没想到背后付出了这么大的 辛苦。 “对不起，让你回忆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楚念心下蓦然一酸，拍了拍他的肩头，放缓了声线，“好歹现在那些都过去了。” 木叶抿了抿唇，很快掩饰好神色，只笑一下，“是啊，都过去了。” 楚念注视着他的眸底，刚想安慰性的笑一下，却看见对方的眸光突变，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凶狠残暴，其中杀意顿显，跟方才 的模样判若两人，楚念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心惊一秒，还没来得及反应，电石火光之间，对方已经猛地朝她扑了过来，她僵 在原地，只能下意识紧紧闭眼。 “砰……” 巨大的撞击声在楚念身后响起，整个树林都好像震动起来，楚念惊惶转身，只见木叶同一团巨大的白色野兽扭打成一团，她稍 稍凝眸，顿时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就是那头真正的白眼狼王！它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眼下的情形显然让她没法再考虑这些，那野兽的巨大牙齿在阳光下泛着闪闪寒光，锋利的爪子更是让人瞧之生畏，木叶此时正 用双手拼命按压住狼王的头部，本想寻找机会以腰力而上瞬间夹断对方的脖颈，无奈那狼王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以爪拼命按住 木叶腰腹，尖锐的爪子刺破衣衫直直陷入对方的皮肤，汩汩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木叶虽然武力高强，但狼王胜在力大无穷，两 方各有优势，同时倒地，顿时滚成一团陷入胶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狼死 楚念在一旁看的焦虑万分，本想上前帮忙，但此时自己上去明显是添乱，只能放声大喊救命，希望附近有人能听见，木叶勉强 转过头，朝她做了一个口型，“跑！” 但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怎么能丢掉同伴！楚念仓皇四顾，希望能看见可以帮忙的人。 那狼王像是成了精一般，见木叶分神，顿时明白自己得了间隙，嘶吼一声，一口咬在木叶的肩头，尖锐的牙齿轻而易举的划破 衣服，深深扎进血肉里，“咔擦”一声，楚念听到了那骨头的爆裂声，木叶吃痛，身体下意识颤抖一下，手上的力道已是褪了三 分，那狼王见状越发兴奋，一掌按在木叶肩头，一掌立即高高挥起，作势朝木叶的脸上甩去，这一下下去脑袋只怕就要没了， 楚念再也忍不住，仓皇四顾，捡起旁边一株粗大的断枝狠狠朝那狼王的脖颈处砸去。 “砰”的一声。 那断枝应声而断，那狼王没想到还有人会在背后偷袭，顿时被砸蒙了一瞬，回转头看到楚念，顿时更增恼怒，吼哮声起，带起 一阵腥风响彻四野。 楚念下意识后退几步，那狼王的目光死死盯住她，身体俯低做出攻击的姿势，低声咆哮，双目赤红，几乎是发了狂。 木叶看到对方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顿时不再犹豫，硬生生将自己的肩膀从对方的爪子上扯出，以手掌为勾，一个使劲， 生生将那狼王的两只眼睛硬抠出来。 温热的狼血顿时四处溅开。 木叶出了死力，雷霆一击，即便不能使那巨狼立毙当场，也一举夺取了它目感，使它难以伤人，那巨狼吃痛不住，这下真是发 了狂，狂乱甩头，仰天长啸，比刚才的模样狂躁百倍。木叶一个打滚，一下子从那巨狼旁侧躲开，拉着楚念后退好几大步。 此时那狼看不见，只能东撞一头，西扑一把，狂嚎着直冲出几步，撞倒了好几株大树。 木叶受了重伤，流血过多，行动难免不便，好几次差点被那巨狼撞到，幸好楚念眼疾手快，两个人在树林里东躲西藏，颇为狼 狈。 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人声纷纷，由远及近，有人大喊:“他们在那里！” 李煜想也不想，飞快地策马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楚念跟前才紧急地刹住了马。 楚念朝后一指，简短道:“猎狼！” 李煜看清眼前情形，面色一紧，厉声道:“侍卫，动手！” 这下惟听得兵刃霍霍之声，赶来的侍卫纷纷举起兵器长枪刺向那巨狼。惟知那巨狼刚猛至极，兵器虽多，却被他一掌挥开不少 ，剩下的那些也只伤到皮肉而已。巨狼受伤之余愈加勃然大怒，大吼一声，这下更是无人敢上前。 木叶轻叹一声，微一探身，一臂伸开让楚念在他身后，伸手抓住旁边人的一把弓箭，深吸一口气，展臂射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惊彻云霄的猛吼，楚念只觉耳中嗡嗡的天旋地转，胀到隐隐的生出痛意，现场之人皆是捂住耳朵。 再一抬眼，便见木叶射出的弓箭尖直贯过那bail的喉咙，那力道不偏不倚，抢尖正出喉管寸把长，银两一点上缓缓滴下点点殷红 血珠。 即便这样那白狼仍然猛地站起，长声惨叫，狂嚎着直冲出几步，撞倒了一株大树方才脑穿头裂，身体跟座大山似的轰隆栽倒下 去，头上血如泉涌，也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骨头碴子，粉红色的血沫子大片大片撒在落叶上，四肢一下下地抽搐着渐渐不再动了 ，整个树林也立刻从生死搏斗的喧杂声中陷入了沉寂。 李煜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侍女会有这等好手法，眼顿时眯成狭小一条细缝，透出几分锐色，他鼓掌，那赞赏声冷冷的 ，丝毫没有温度，“好手法！” 因着他的赞许，更显得树林里那样静，空荡荡的安静，似不在人间一般。 楚念怔住几秒，随后看向身侧之人，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人弯了弯嘴角，似乎想努力对她挤出一丝笑，但他到底已是 力竭，片刻之后再也支持不住，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楚念的笑意瞬间凝结在嘴角，表情恍惚，宛如失了魂一般。 李煜在马背上焦急的问着:“念小姐没事吧？没事吧？” 这些她已经听不见了。 身子一软，楚念已是跌倒在地，“你怎么了？”她怔怔的看着那个人，声音发着颤，又伸出手，似乎努力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脖颈 ，却偏生踟蹰再三不敢下手，要是没了呼吸呢？他方才流的血跟那狼王一样多，最后还为了护住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她不敢再想，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以颤抖的手触碰对方脖颈，心里猛地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人还活着，脉搏虽然微弱，但确实 存在。 李煜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立马吩咐四周道:“赶紧传太医！救人要紧！” 早有侍卫上前，将昏迷的木叶抬了下去，李煜放缓了声线，安慰道:“念小姐放心，太医署的医术精湛，定是能救回来的！” 楚念勉力起身，敛衣深深欠了一礼，“多谢二皇子相救，楚念无以为报！只能在此谢过！但太医们日常繁忙，他是因我所伤，又 是我的人，救人之事就让我自己来吧。” 李煜的眉头皱了皱，随即道:“既然你坚持，那我也只能同意，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就跟我说。” 楚念点了点头，又道:“这巨狼被二皇子所射杀，如今可以带回去复命了，若是处理得当，还能一箭双雕。” 李煜一时没有听懂，满脸迷惑:“这分明是你……” 要知道，射杀了白狼的人可是整个狩猎场的赢家，更是能获得丰富的封赏，下辈子荣华富贵都不会犯愁，他不信楚念一点都不 动心。 楚念坚定摇了摇头，正色道:“这都是二皇子的功劳，在场之人都可作证，与我和我的侍女都无关系。” 她俯身，再拜了一拜，恳切道:“楚念谢过二皇子的救命之恩，臣女还有事，先行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见 好不容易将木叶在太医署上了药安置好，说起来只是流了太多血再加上力尽后有些虚弱，倒是性命无忧，幸好太医署药材齐全 ，楚念按着药方将那汤药置于炭火上熬了，又细心灌服下去，见对方神色稍稍好了些，这才略略放了心，洗了把脸，想着回营 帐休息一会。 刚到营帐门口便遇到了焦虑不安的肖嬷嬷。 她估计在此等候已久，不住来回搓手走动，时不时抬起头四处张望。 一见到楚念便迎了上来，忙道:“念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她看清楚念的衣饰，语气一滞，面色带了迟疑之色，“您这身打 扮是……” 楚念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太监的服饰，忙拉一拉自己的袖口，笑道:“嬷嬷有所不知，狩猎场上这样打扮比较方便，那些女 子衣衫都太过麻烦了些。” 那肖嬷嬷皱着眉头，“即便这样也不能做太监打扮啊，若是让人看见，这……” 楚念懒得听她啰嗦，忙打断她的话道:“肖嬷嬷此番找我有什么事？” 那嬷嬷这才想起正经事，忙道:“是锦小姐的事。” “锦妹妹？”楚念心中已是猜到一二，却仍是只做满脸迷惑，“是出什么事了？” 那肖嬷嬷心中有些落井下石的嘲笑之意，之前那位高高在上的锦小姐一直在找自己的茬儿，这回可算是栽到了阴沟里，她平日 里最瞧不上这帮子大小姐，性格古怪就算了，麻烦事还特别多，尽管这样她也不能对楚念说实话，面上还偏生要表现出一脸诚 惶诚恐的模样，“念小姐你不知道啊，这回啊，锦小姐可惹出大麻烦来了。” 楚念面色略略发白，忙道:“怎么回事？我方才去看那些皇子狩猎了，倒是也没注意到她，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到底出什么事了 。” 那肖嬷嬷重重跺一跺脚，叹道:“方才狩猎的时候，锦小姐跟三公主在看台上起了争执，三公主人小不懂事，锦小姐也像是个小 孩儿心性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争执起来，锦小姐一不小心推了三公主一把，小孩子身子骨弱，一下子摔倒了，还好没出别 的大事只是昏了半响，这不，刚刚才醒过来，如今正哭闹着，要将锦小姐重重责罚呢！” 楚念“啊”了一声，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争执呢？该不会是有人诬陷锦妹妹吧。” “怎么会是诬陷呢！现场那么多人都看着了，”肖嬷嬷说到这里更是满脸恨铁不成钢，“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小孩子家的吵架拌嘴， 锦小姐也是，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那三公主可是武妃娘娘最疼爱的孩子，平日里宝贝的很，宫人都 是捧着抱着生怕磕绊到了，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如今闹得不可开交，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楚念倒吸一口冷气，微一踌躇，“那锦妹妹如今在何处？” 肖嬷嬷上前想要扶住她的手，忙道:“在三公主的营帐外面跪着呢，三公主说了，要跪到自己气消为止。” 楚念颇为惊讶:“武妃娘娘也没说什么？” 要知道，武妃可是一直标榜自己贤德仁明，此番以大欺小的做法实在不太像是她往日作风，倒像是在给楚府一个下马威。 那肖嬷嬷丝毫都没多想，老老实实道:“念小姐有所不知，咱们这位三公主可是宫里说一不二的小霸王，她出生时候胎里不足， 身子难免比别人瘦弱的多，常年便是生病怏怏，这么多年别说武妃娘娘了，就连皇上也要让着她几分呢，” 楚念叹一口气，满脸懊恼之色，“我这妹妹，日常在府里骄纵惯了，难免有些不分场合了，此番出门的时候，父亲千万叮嘱过我 ，让我多多照顾妹妹，没想到如今竟然惹出如此大的灾祸，此事我也有责任，若是我不去看那狩猎，专门陪着妹妹，这一出事 只怕就不会发生了。” 肖嬷嬷眼珠转一转，假意遗憾道:“话虽这样说，但这事到底是锦小姐自己惹出来的，同念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不要太往 心里去吧，我看三公主要是小孩子心性，气一会儿就消了，应该不妨事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没事了。”她看了楚念一眼，神色间 隐隐有些期盼，“我听着消息便来给念小姐通风报信了，若是念小姐有什么法子，奴婢也可以帮帮忙的。” 有什么法子？楚念心里冷笑，只是想让她多跪一阵子，好涨涨教训了！ 那肖嬷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腰带看，楚念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意思，只笑道:“劳烦肖嬷嬷了，”她在身上摸了摸，末了做出一 副刚想起来的模样，一脸歉意道:“真是不巧了，我这换了衣服，钱袋也没带在身上，不然还想给肖嬷嬷点辛苦费的。” 那肖嬷嬷见没赏银可拿，表情顿时冷淡了几分，“不妨事，我来传话并不是为了赏赐，念小姐之前给了我那么多恩赐，人还是要 有知恩图报之心的。” 话是这样说，她的语气已不复之前热络，眼神也是淡淡的，“武妃娘娘说了，既然您是那锦小姐的长姐，如今那锦小姐在受罚， 有些话也只能问您了，此时正在三公主营帐内等着您，还烦请您上门一谈。”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奴才，原来不过是来传话，便想趁机讹自己一把，楚念心中冷笑，只在面上毫无表示，其实自己身上还有银 两，只不过不想顺着这管事嬷嬷的念头罢了，自愿给的是赏银，不愿给的就是勒索了，这人表明了将她当成了冤大头摇钱树， 时时刻刻都想着赏银，倒是欺人太甚了。 楚念做出后知后觉状，道:“原来是武妃娘娘有请，那让我换件衣服，便和嬷嬷一同前往。” 锦芮的双膝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像是有小虫子一口一口顺着小腿肚漫漫地咬上来。地面光滑如一面乌镜，几乎可 以照见她因久跪而发白的面孔。汗珠随着鬓角发丝“滴答”轻响滑落于地，溅成不规则的圆形。 她万分恼怒，却偏生说不出一句话，这里每一个人都用一种异样的讥讽眼神瞧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训斥 时近夏尾，天气的燠热却丝毫未减，人言“十八秋老虎”，反而热得愈加难受。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锦芮面前站定，淡淡唤一句:“锦妹妹。” 锦芮跪的略微神志恍惚，勉力抬头，正对上自己最不喜欢的一张脸。 “是你。”她冷冷开口，背却挺的笔直，“如今是得了信儿，特意来看我笑话的么？” 楚念并不回答她，只对了旁侧那人道:“肖嬷嬷，烦你先进去向武妃娘娘复命，我先在这里同我妹妹说几句话，问问清楚情况， 也免得待会儿在娘娘面前说错了话，惹了娘娘发怒。” 这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肖嬷嬷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待到只有她们两人在场，楚念这才细细看向那跪着的人，摇了摇头，冷冰冰的笑意绽放在唇角，道:“哪里的话呢，咱们是亲姐 妹，出门的时候父亲还特意叮嘱过我，说让我多照顾着你点，如今你犯了错，我自然要略尽绵力。” 锦芮恨恨的看着她，猛地“呸”了一声，“贱人！那一刀怎么没刺死你！” 楚念略略沉吟，拨一拨额前碎发，含着笑意道:“妹妹不提我倒是真忘了那茬子事，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坐视不管了，想必娘 娘她知道你素日来便是这样的言行举止，也许会宽恕些许吧……” 锦芮听得越发起了气性，咬了咬唇，发狠道:“我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哪里存了什么害人之心！你休得污蔑于我！” 楚念眉目间藏了冰冷的笑意，口气却依旧是淡淡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话，你何必这般气急……”她看一看如水洗一般的蓝天，“ 你如今就在这里好生跪着吧，过一会儿也许三皇子也会过来……” 锦芮的脸色略略欣喜几分，语气却略带狐疑，“你怎么知道？莫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来诓骗我？” 楚念静静看了她片刻，“你不是最喜欢他么？我自然替你多多留意了些……”她俯身过来，越发放低了声线，“只是，不知道三皇 子看到你如今这般肿胀不堪的模样，心里会作何感想呢？倍加怜惜？还是望之欲呕？” 锦芮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风吹得冷了，顿时绷紧了脸，表情气急，“你！” 楚念冷笑一声，再不看她，拢一拢袖，盈盈走进营帐内。 室内熏着厚重的香料，闻之使人略微昏昏然。 一室内寂静，武妃娘娘正倚在那榻上，双眸紧闭，眉头微锁，周遭的宫人轻轻替她扇着，见楚念进来，她徐徐睁眼，端详片刻 ，冷冷道:“楚念，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她这般疾言厉色，楚念心中一紧，恭敬跪下，“回娘娘的话，臣女此番是来为我庶妹请罪，臣女的妹妹教育无方，今日在狩猎场 惊扰了三公主，此事本是罪大恶极，但我斗胆求一求，还望武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我妹妹这一回。” 武妃娘娘注视着她，徐徐微笑，而那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三公主乃是我膝下所养，素来身份娇贵，便是陛下也会捧在手心， 此番你前来求情，三言两语说的这般轻巧，本宫听着倒是觉得刺耳的很。” 楚念心中猛地沉了一沉，越发低首，只勉强应道:“臣女身份卑微，不敢对公主心存不敬，不过是初次遇到这样的事有些慌了神 ，言辞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武妃娘娘倒是也不叫她起身，只凉凉道:“门口跪着的那女子，便是你的妹妹吧？” 楚念颔首:“是，臣女就这么一个妹妹。” 武妃娘娘沉了沉脸，语言猛地犀利起来:“那她便是你口中之前所说，对止儿一见钟情的女子？” 楚念不敢欺瞒，“是。” “荒唐！”武妃猛地起身，一掌重重拍于桌面，冷笑如锈了的刀片，生生刮着人的耳朵，“你们楚家好大的胆子，就她那副丑陋不 堪的容貌，还妄想攀上三皇侧妃的位置？当真以为我皇儿是地位低下，什么女子都可以接受了吗？” 藐视皇室，这个罪名可是大了，武妃娘娘又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素日来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解释的不好便会 整个家族都获罪。 楚念慌张叩首，“娘娘息怒，三皇子身份尊贵，宛如天上明月，臣女和臣女的家人绝无轻视之意，只不过庶妹在早些时日自己对 三殿下一见倾心，臣女的父亲拗不过她只能随她自己，此事娘娘可亲自问过三皇子便知，臣女的妹妹并不是容貌丑陋，是前些 日子中了蝎毒才导致如此，此事娘娘可派人去随便打听，臣女的妹妹虽然称不上是倾城美色，但也是花容月貌宛如仙人，楚念 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分假话，甘愿领受娘娘的任何处罚。” 她的话也许起到了一点作用，武妃的神色稍稍缓和些，但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即便你这样说，我还听说她和自己表哥有染， 这件事整个京城的人都快要知道了，这样德行名声都败坏的女子如何能进我皇家的门？这难道不是你昨日找来随口敷衍搪塞我 的借口吗？” 楚念扬起脸，认真道:“娘娘，人的情感是最难控制的，就算庶妹的身份卑微，名声受损，但这也不能阻止她心中喜欢三殿下啊 ，我既是她的亲姐姐，又早已知晓她的情谊，就算三殿下再优秀，我又如何能夺她所爱，在她心头猛地插一刀呢？” 她说的情真意切，武妃难免皱眉，她冷冷打量楚念的神色，似乎想要发现一丝不安，却只看到对方满脸坦然，难免有些不快， 只冷声道:“话虽如此，我再多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做止儿的侧妃？” 楚念摇头，轻声道:“请娘娘恕罪，臣女实在做不到。” “好！”武妃冷笑一声，语音清冷如被盖在秋草之上的白霜，“果然是有骨气的女子，只希望你的骨气能够一直有，牢记今日自己 说过的话，他日不要像条狗一样来跪求我！” 楚念低低俯身，“臣女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闹剧 出了营帐的时候，楚念看到眼前跪着的锦芮脸色白的吓人。 楚念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静一静神，眺望远处无数起伏的山脉，淡淡道:“方才武妃娘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锦芮的目光黯然失色，仿佛即将要秋来的绵绵秋雨，低声喃喃道:“我做不了他的侧皇妃。” 短暂的静默，楚念看她的眼神宛如寒冰，冷冷道:“有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方才武妃娘娘还说了，明晚的宴上，陛下会亲自给 三殿下指婚，将胡氏的嫡长女胡温许配给他，父亲一早便同我说过此事，也让我多多劝你，我之前之所以没有挑明，是想你必 是听不进去的，但如今事已至此，你也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省得夜长梦多。” 锦芮仿佛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喃喃低语，不住重复:“胡温……胡温……为什么不是我呢？当日他明明对我笑得那般开心，为什 么不能是我……” 楚念见她这般模样，倒是真的称得上是失魂落魄了，也罢，自己一直追求的地位如今被旁人夺了去，依着锦芮以往的性子，只 怕要闹得个天翻地覆才行，如今只做出这样的姿态，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若平日里少存几分害人之心，如今只怕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楚念甩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故而她没有看到，锦芮猛地抬起头，便连双手都紧握成拳，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咬牙切齿低声 道:“胡温么？既然是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你也别想染指一分，我拼死也会拦住你！” 楚念记挂着木叶的伤势，特意去了一回太医署，那太医早已认得她，此时见她来了，只道:“念小姐来了，是来看您那侍女的吧 。” 楚念稍稍行礼，笑道:“是，多有打扰。” “不算打扰，医者本分而已，”那太医只笑:“你放心吧，已是没有大碍了，方才已经醒了一回，问了你在哪儿，我回了他，又多 服了些药，如今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听到这些心里到底放宽了些，楚念抿一抿唇，“劳烦了，多谢。” 那太医笑一下，“你这位侍女的体力确实好得很，若是常人，受了这般重的伤，不死也要昏迷个好几天，她却这么快就醒了，倒 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楚念怕对方生疑，只随口道:“她起先便是习武之人，我身子娇弱，父亲放心不下，从小安排她在身边保护我的，难免身子强壮 些。” 那太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两人闲聊了几句，楚念又亲自去看过昏睡的木叶，见对方的呼吸确实稳了许多，这才略略放了些心。 才刚刚进了营帐休息，便听到外界传来一阵欢呼吵嚷之声，其声略大，整个营地的人几乎都能听见。 楚念径自望着桌上新萌的一叶芽黄嫩叶出神，听到吵闹声只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出门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宫娥已是跌跌 撞撞跑了进来，笑嘻嘻的给楚念行了个礼，道:“楚家小姐，二皇子射杀了白眼狼王，如今陛下邀请所有人去观礼台呢。” 也许是得了赏赐，她的语气很是开心。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快，楚念略笑一下，“好，劳烦稍等。” 李煜拔得头筹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营地，整个皇室都开始欢欣鼓舞，观礼台早就被装饰起来，台上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 绘成黄龙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龙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辉煌。 白色狼王的尸首被置于台上正中央，血迹斑斑却气势不减。李煜站于其旁，威风凛凛，彰显着他胜利者的身份。 众人皆是到场，战鼓被擂响，帝王李秉高坐赤金九龙金宝府上座，那人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 法看清他神情样貌，却将威严之色尽显。 “煜儿，你将我们大家都召集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煜点点头，上前抱拳，大声道:“父皇，孩儿率领手下，已射杀了这白眼狼王。”他稍稍侧身，“狼王在此，请父皇检查。” 帝王李秉神色稍愣，随即点头，表情赞许，“不愧是我煜儿！” 武妃轻笑一声，云鬓高髻下她精心修饰的容颜紧绷，眉毛如远山含黛，越发衬得一双凤眼盛势凌人，不怒自威，此时只听她道 :“陛下，二殿下果然一如传闻中的英勇无比，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射猎到狼王，倒是让臣妾好生佩服！” 李止从皇子里走出，满脸笑容，表情真挚，拱手道:“恭喜二哥！拔得头筹！” 李煜的目光带着谦虚，回礼笑道:“三弟过奖！承让承让！” 现场又有几名皇子好奇，特意走近去看那狼王，只见那死物半闭着眼，獠牙尽显，瞧着依旧骇人，有几个胆小的更是吓得腿软 ，更是对李煜交口称赞。 帝王已下了结论，胜负已分，四周顿时起了不少赞赏之声，气氛甚是和睦。 一片贺喜之中，只见一人特意上前一步，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父皇且慢！儿臣方才仔细看了看这狼王，心中生出些疑惑。 ” 那人是五皇子李迟，他资质平庸，乃是李秉在醉酒之后临幸了一宫娥后的结果，在众多皇子之中丝毫不起眼，往常也没有出过 什么风头，此时突然发声，众人听到这里，不觉面面相觑，相顾惊愕，那人恍若未见，依旧道:“若是儿臣并无看错，台上这只 并不是父皇看中的那匹狼王。” 他这分明就是在说李煜弄虚作假蒙骗帝王，这个罪名太大了，众人面上皆生了一层寒霜。 李秉向来不喜欢这个五儿子，听到这里顿时大怒，重重一掌拍于桌上，斥道:“竖子胡说！” 武妃亦是失色，起身斥道:“宫规森严，这种罪行太大了，五皇子切忌不得信口雌黄！” 只见李迟伏地三拜，举起右手起誓，郑重道:“儿臣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而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 生。” 李煜冷笑一笑，在沉重的氛围听来格外响亮，“我还以为五弟你要说什么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死后之事谁又能知，以此虚妄 之事赌誓，可见是在胡言乱语了。” 说罢便朝上方之人一拱手，大声道:“父皇，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白眼狼王，乃是儿臣亲自在狩猎场所猎 杀，绝无虚假！” 李秉亦不耐再听，刚要发话。只见李迟狠狠瞪了李煜一眼，猛力一握拳，发了狠劲道:“儿臣以自己的皇子之位起誓，若有半句 虚言，甘愿被贬为庶民！” 他一字一字说得极用力，仿佛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整个人似虚脱一样，冷冷看一眼李煜，“二哥，五弟得罪了！” 李煜不置一词，“五弟，你何必发这样毒的誓言，万一应誓了，你该怎么办？” 李迟直直的逼视着对方的眼睛:“我是不愿父皇遭受蒙骗，所以就算是以卵击石，也要掀开你谎言的面纱！” 李煜耸了耸肩，似乎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五弟，你太偏执了，这样难免会吃亏的。” 李迟冷笑，神色间是满满的自负，“二哥你别心虚才好，再说了，是非功过自有父皇论处，二哥你恐怕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李秉也不意他会发此毒誓，神色稍稍迟疑半响，武妃在旁轻咳一声，向李秉道:“陛下，臣妾以为，五皇子如此郑重，或许有隐 情也未可知，倒不如不听。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立刻开解了也好。否则诸人都在此，日后若以讹传讹出去，对二皇子的清誉 亦是有损。” 李秉本欲拂袖而去，听得李迟如此发狠亦不由怔住，武妃一劝，他停住脚步，冷道:“朕就听你一言，若有妄言，朕就按你誓言 处置！” 李迟再磕一头，静静道:“儿臣知道了。” 武妃端坐，赤金福钏花钿的清冷明光使她的脸庞折射出冷峻的艳光，“狼王如今就在眼前，大家都亲眼看着，你为何说是假的？ ” 那李迟淡淡一笑，“在此次狩猎的前几日，那狼王放出来之前，儿臣曾经去野兽圈养之地仔细看过，自是比旁人更能了解它的姿 态模样。” 武妃微一凝神，已然含笑，“那如今这台上的不是？” 李迟摇头，坚定道:“据儿臣观察，这不是！” 李止的神色间似有愤懑之意，道:“五弟怎可揣测！眼下我们都亲眼所见，这狼王分明就在这里，二哥说了是他亲自射杀，怎会 有假冒这一说！二哥素来懂事，难不成连他如今也要欺瞒父皇了吗？这也未免太不合常理！”他转首看着玄凌道，“儿臣愿意相 信二哥清白！” 他的言辞恳切，然而如此言语，李秉的脸上愈添了一层不悦之色，一旁的武妃面上亦笼了一层阴云。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楚念的唇角不动声色的浮现一出冷笑，连带手里的绢子也握紧了，她等了好久，这场好戏终于要上场了，只不过李止啊李止啊 ，你安排了那么久，当你最后发现一切都不按照你的安排进行的时候，又会是何等神情呢？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将计就计 “儿臣方才在进场之前，看到有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儿臣想要问他几句，谁知道他拔腿就跑，这下儿臣心生疑惑，便抓了来盘 问。”那李迟的脸上颇有自得之色，唤过身边侍卫，吩咐道:“去把外面那人带进来。” 光线所聚处走来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也许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他一直瑟瑟低着头，背影有点佝偻，一上台腿一软便跪 了下来，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磕了两个头道:“小人给皇上、武妃娘娘请安。”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李秉见状皱眉道:“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说话！” 那男子怯生生抬头，楚念眯了眯眼，这人不是别人，她之前见过，便是李煜之前提过的猎户武成。 李煜显然也认出了对方，眉头皱一皱，“武成，你在这里做什么？” 武成似乎想要应声，却被转头的李迟狠狠瞪住，吓得忙忙噤声。李迟撇了撇唇角，道:“皇兄还认得他！只是她现在可不是什么 猎户武成，而是涉嫌欺瞒圣上的犯人武成！” 李煜的眉头紧皱，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搀他，“武成，这是怎么回事？你先站起来说话！” 那武成将手一缩，更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罪人不敢。” 李迟不耐烦地回头，道:“啰嗦什么！你只要把你之前同我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在陛下面前说一遍就是，不得添油加醋，不得减 字漏话，更不得有半句妄言。” 那武成猛地一哆嗦，连连磕头道，大声急呼道:“陛下，罪人自知此次欺瞒圣上罪行重大，但罪人也是听命行事，对方权势滔天 ，拿捏着罪人全家的性命要挟，罪人不得不从，这才犯下滔天大罪啊！还请陛下看在罪人尽数坦白的份上饶罪人一命吧！” 李秉冷厉的目光盯了那武成片刻，“你先说！” 那人哑着嗓子道:“事到如今罪人也不敢再欺瞒皇上，二皇子其实并未猎得白狼，不过是随便找了一头体型相似的狼，染白了它 的毛发来冒充，罪人听二皇子的命令，先将这头假白狼杀死，再谎称是二皇子猎杀，从而赢得此次狩猎。罪人曾经跟二皇子说 怕这件事穿帮到时候惹来杀身之祸，二皇子说自己权势滔天，不敢有人质疑，到时候呈献死狼给陛下的时候更不会有人仔细看 ，随便先糊弄过去，待到陛下承认，自然不会有人深究了。” “你胡说！”李煜气的脸色发白，“父皇，此人确实是我从民间寻了来，为了此次狩猎准备的，不过儿臣亦是知道竞争需要平等， 从来没有走过任何旁门左道，更是没有做过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事，儿臣就算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欺瞒父皇啊。” 那武成猛地抬头，对着李煜大声道:“二皇子，我替你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为了自己脱罪便将我 一脚踢开，丝毫不管我的死活了么？” “呸！”李煜重重唾一口，厉声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这狼明明就在这里，什么假狼，什么染料染白，你莫不是发了疯吧！” 李迟轻蔑一笑，“皇兄，你大可不必如此急躁，父皇还在这里，自然不会污蔑你的清白。”顿一顿，似是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 ，“莫不是皇兄做贼心虚，如今在强词夺理了吧？” 李秉原本便在气头上，此时骤然迸发出怒意，“你只说你知道的，又去攀扯猜疑做什么！你哥哥是什么为人，朕还没有发话，你 就要替朕做主了么？” 李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挨训，稍稍收敛，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李煜静静的看向上座，面色坦荡，“父皇，儿臣没有做过。” 李秉点一点头，任凭眼中阴霾的惑色不曾减去半分，他依旧挥了挥手，向武妃道:“罢了。朕相信朕的儿子，不会在私底下做这 种背信弃义的勾当。” 他的手势疲倦而苍凉，武妃轻轻欠身，金花镶碧玉翠珠花细闪耀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只缓和道:“皇 上若真要还二皇子一个清白，就该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再有闲话。” 李秉“唔”了一声，转头去看武妃，武妃轻声道:“此事已经宣扬开来，在场诸人都听得明白。若不明不白了结了，皇上与臣妾自 然都是相信二皇子的，可是外头的人没个准信听在耳朵里，人言可畏，反而有损二皇子声誉。若是陛下日后有什么别的打算， 只怕会惹出流言蜚语啊。” 李止原本一直在盯着那武成看，此时抱一抱拳，严肃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建议还是要彻查到底，还皇兄一个清白， 以免以后有人拿此大做文章，这样对皇兄日后的前途不利！对我们皇室的名声亦是不好！” 李秉的拇指按在眉心轻揉不已，他闭眼，“止儿，你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吗？” 李止稍一沉吟，一字一字道:“皇兄和这人的话有所不同，其中必然有一人为真一人为假，要想知道谁在撒谎也很简单，让宫里 驯兽师过来看一眼，这头狼到底是不是之前那只，事情不就彻底水落石出了吗？” 这样就表明自己受到了怀疑，李煜往日温和的面庞沉郁着，只道:“父皇，儿臣确实问心无愧，但三弟说的也对，为了皇室的清 白，为兄甘愿被查证，只不过想让父皇给儿臣做个见证……”他的目光冷冷在李迟身上扫过，“若是儿臣做了欺上瞒下的事，自 然甘愿受罚，但若是最后证明儿臣清白，那么还望五弟记得自己的誓言。” 李迟被他的目光冷冷一扫，一阵心虚，他悄悄瞟了李止一眼，见对方依旧是如常神色，这才略略放宽了心，信誓旦旦道:“皇兄 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则自然做得到！” 李秉眼底阴阴欲雨的阴霾更重，凝成铁锈般的灰色，只冷冷逼视那武成，只看得他头也不敢抬起来，才冷冷道:“叫人来去检查 一下那匹狼。” 李迟的面上顿时起了得意之色，“父皇，人我早就带过来了，就在门口候着。” 李秉的神色捉摸不定，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李迟还以为是在夸耀自己，摸了摸头，略带不好意思道:“这是儿臣该做的。” 李秉的眸底深不见底，凝神片刻，冷冷吐出一字:“传！” 不消一盏茶时分工夫，一名身形消瘦的男子已在众人眼前，他佝偻着腰，进来便磕了一个头，垂着眼帘道:“奴才名唤阿福，拜 见皇上、武妃娘娘、各位皇子。” 李秉看他一眼，眸光冷冷，“这些猛兽便是你平日里在照顾？” 阿福点一点头，恭敬道:“回皇上的话，是的，都是奴才一人管辖。” 李秉的语气冷得像冰，“那你仔细看看，如今台上这只，可是狩猎时所放出的那只白眼狼王？” 阿福“喳”了一声，俯下身来，仔细查看，只见他顺着那狼尸一一摸触，待摸到下腹处，眉头却越皱越紧，山羊胡子微微一抖， 额上已经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的盯着他的举动，武妃娘娘见状忙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阿福慌忙跪下道:“皇上娘娘恕罪。”说着举袖去拭额上的汗，结结巴巴道:“奴才无能。这……这……这……”一连说了三个“这” ，方吐出下半句话:“这并不是早些时候宫里放出的那只狼王啊！”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李煜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胡说！这分明是我从那树林子里打来的，难不成那树林子里有两只白眼狼王不成？” 那阿福磕了个头道:“奴才也是最近半年才接管这些猛兽。也许会有错误，为慎重故可请我的师傅一同审定……” 李秉的脸色生硬如铁，冷冷吐出两字:“去请。” 众人见如此，知道是动了怒，早是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寂静无声，空气胶凝得似乎化不开。 那阿福的师父很快便到了现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花白了头发，唯目光炯炯，显得格外有精神。 他显然已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行了礼后没有多言，只开始仔细检查。 片刻，只见他微微蹙一蹙眉，神色镇定道:“启禀皇上，这不是宫里放出的那头白眼狼王。” 李秉面无表情，只看着他道:“你可能确定？” 那老头儿点了点头，道:“奴才一辈子跟这些野物打交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指着地上那狼王的皮毛，细细解释道:“乍一 看，这确实跟那头白眼狼王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仔细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如果奴才没猜错，这头狼本来应该不是白色而 是灰色，被人用特定染料染白了，但血溅出来浸透了皮毛，原本的灰色便会慢慢显露出来了，再说，宫里的每头野物都有独特 的地方，白眼狼王野性十足，当年为了抢占地盘同别的狼打架，最后前爪少了一根手指头，耳朵也略有残缺，而这只狼四肢健 全，绝不是狩猎放出的那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落石出 四下死寂，不远处的天际乌云滚滚，看天色似乎是要下起雨。 李秉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宝座的扶手上，那扶手乃是实木雕刻而成，这一掌下去，李秉的 脸色略略青紫，只听他怒道:“好一个偷梁换柱！这是朕的儿子做出来的好事情！” 李迟的眼中浮起如鲜血般浓重的快意，大声喝道:“二皇子李煜！事到如今一切尽数查明！欺君罔上！罪不可赦！还不跪下！” 李煜冷然以对，“我并无罪，为何要跪？” 李迟眸中精光一轮，“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可见真是死不悔改！不过是区区狩猎你便欺瞒父皇，可见平日里不知道还瞒 了多少事情！” 李止猛地站起，义正词严道:“五弟休得胡说，二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说不定此事是另有隐情！还望父皇继续查下去，以免污 蔑了二哥！” “有何隐情！权势面前的小把戏罢了！”武妃缓缓起身，眼神睥睨全场，表情沉肃冷静，“二皇子，这回没有人冤枉你，也算是人 赃俱获！无需再强词夺理！”她环顾左右，冷声道，“来人！先将那白狼抬下去即刻焚化，免得放在陛下面前污了陛下的眼！至 于二皇子，带下去关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李煜怒视周遭，狰目欲裂，“谁敢！” 李秉眸底血红，面上有愤怒和不解的阴霾，唇角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笑意，“很好！谁成想朕的儿子会为了所谓的胜利无所不用 其极！让朕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很好！” “父皇！”李煜登时跪下，哑声道，“如今惹父皇生气是儿臣的罪过，不过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狼确实是被人动了手脚！儿 臣却是冤枉的！” “冤枉？”李迟在旁冷笑一声，眼中有蔑然之意，“方才有人兴高采烈说自己赢了狩猎的时候，倒是没说自己是冤枉的！如今出了 事，倒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再说了，狩猎中宫规森严，若是自己不动了别的心思，谁人能骗到你堂堂二皇子头上去 ？分明就是你自己意图欺瞒父皇，最后事情败露，随口找个幌子罢了。” 没有人回答他，李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刮过，目光所及之处，不由人人低头。 “朕一向对你予以众望，为何你要这般？你的哥哥已经被废黜了，难不成你也想变成那样？煜儿，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帝王的语气充满着失望和愤怒，李煜深深叩首，面色微微泛白，却强撑着道:“父皇，这狼确实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但是这人却 不是儿臣！还请父皇听儿臣辩驳一二。” 他转过头，冷声道:“将那一头狼王也抬上来！” 不出片刻，有人从门口抬了一头一模一样的白狼上来。 这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怔在了当场。 李煜面露毅然，朝上方磕一个头，大声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其实在狩猎场里猎杀到两头一模一样的白狼，方才呈上的不过 是其中一头而已，儿臣刚开始时还倍感疑惑，论理驯兽师不会犯如此大的过错，放进两匹一模一样的白狼入林子，这样的话会 徒增不少误会，如今儿臣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若是这头假狼不是为儿臣所猎杀，而是被任一一位皇子 所猎杀，误以为是真的禀告父皇，定会冠上欺君罔上的罪名，皆是百口莫辩，甚至还会惹来滔天大祸！此人意图陷害皇子挑拨 父皇，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那驯兽师老头急急忙上前，俯身仔细查看一番，当即对着李秉道:“回陛下，二皇子抬上来的这确实是宫里放出的那头狼王，毛 发耳朵，以及残缺的断指都能对的上，绝无差错了。” 李煜轻轻吁出一口气，面色微微缓和，“这样说起来，儿臣最终还是猎杀到了狼王，在此事上也不算欺瞒了父皇。” 李秉缓缓站起身，面上已含了雷霆之怒，只见他死死盯住那武成，森然道:“方才是你说那头狼是二皇子所设计的吧？” 武成的脸色逐渐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他“砰砰”叩首，喊道:“小人不敢撒谎！小人不敢撒谎！”他惊惶的目光四处乱转， 待落在李迟身上时闪出了异样的光芒，狂喊道:“即便皇上不相信小人，也不能不信五皇子啊。他可是陛下的亲儿子，方才也是 认准二皇子弄虚作假欺瞒陛下的啊！” 李迟的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拱手道:“父皇赎罪，是儿臣鲁莽，误会二哥了，但是，即便二哥真射杀了真狼王，这样也并 不代表，这假狼王不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啊。” “我早就安排好的？”李煜平和的脸庞在这一刻更多了一层阴恻恻的阴狠，“一开始说是我为了胜利而欺瞒父皇，如今说我暗地安 排假的狼王，听五弟的语气，分明是一口咬定我欺君罔上，恨不得立即置我于死地啊！” 李迟眉心忽的一跳，忙放缓了语气，道:“皇兄赎罪，当时我也是气昏了头，以为皇兄一时心急做出了糊涂事，难免有些言语不 周……” 李煜没有搭理他，只冷冷看向地上跪着那人，“父皇明鉴，此人从接近儿臣开始就心怀叵测，一心想着伺机嫁祸给儿臣，此事昭 然若揭。只不知还有谁背后指使他，否则他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也想不了这样周全！” 李秉眉心怒气涌动，声冷如冰，“欺君罔上，嫁祸皇子，此人当诛！” 武妃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以手捂耳，似不忍听之状，啐道:“二皇子受了好大委屈，还请皇上重重处置这个人！” 李秉道:“那你说如何处置？” 武妃举袖遮一遮阳光，双眼微眯，似乎是自言自语:“臣妾以为要立刻绞杀！这个人心眼忒坏，又胆敢公然算计皇子，皇上定要 诛了他九族给五皇子出气。” 那武成见事情败露，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去拖他的侍卫的手，极力喊道:“五皇子！五皇子救我！”李迟铁青了脸，自 顾不暇，硬生生转过脸不去看他。 “且慢！”李煜阻止了上前的侍卫，嘴角不住冷笑，“你之前同我说，自己是山林野夫，从小便在山林生活，那想必是对宫帷之事 不甚熟悉，那你是怎么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五皇子呢？还喊得那般顺溜，可见对朝堂近来之事了如指掌。那么是谁背后指使你呢 ？真难为他如此费尽心思安排你到我身边，伺机想要用欺君之罪置我于死地！”顿一顿，他冷冷道:“你方才也听到了，这是株 连九族的罪行，你若供出幕后主使，我或许可以求父皇饶过你家人一命。要不要全在你。” 武成的脸色满是绝望，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越发映衬的神色惨白，“奴才对不起二皇子！奴才对不起 二皇子！可是奴才不敢不来这里，奴才若不来，五皇子会让我斩杀奴才的全家。” 李秉的目光冷冷投向李迟，看得他心头发凉，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枯枝，软软滑了下去。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儿臣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了！父皇饶命！” 他连连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求饶。 李秉的脸上浮现一种漠然的肃杀之意，他冷冷看向地上不住磕头的李迟，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原来在背后欺君罔上的人是你 ！” 李迟跪在地上的身体不断发抖，他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大哭起来，扑向李秉足边，“父皇！父皇！儿臣是一时糊涂，被嫉恨蒙蔽 了双眼，儿臣也一直在努力，为什么您永远只能看到二哥，却看不到儿臣！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儿子，为什么您不肯对我多看 一眼？” 李秉俯视着他因落泪而扭曲的如鬼一般的脸，轻轻道:“朕的儿子，朕都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厚此薄彼，你资质平庸，朕便许 你封地，让你做个闲散皇子，谁知道你并不知足，如今还犯下如此滔天大祸，真是让朕寒心。” 李迟听到这里，放声大哭，“父皇，是儿臣一时糊涂，嫉妒了二哥，还伤了父皇的心，请父皇原谅儿臣这次吧。” 四周极安静，听得见远远树梢上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霍啦啦”那样苍凉，只留下破碎的回声。 李秉环顾四周，口气异常淡漠，“五皇子李迟，诬陷皇子，欺骗帝王，犯下滔天罪行，今日起贬为庶民，在五王府终生幽禁，没 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至于武成，欺君罔上，罪无可恕，即刻杖杀，家人里成年男子杖杀，女子和小儿永世为奴。”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了。 楚念冷眼看着狂呼着“救命”被侍卫硬拖出去的那两个人，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带来的绝望呼声让她觉得刺耳。 若今日不是自己出手帮了那李煜一次，如今输的一败涂地的，该是李煜自己。 她隐隐察觉到旁侧的目光，回望过去，李煜朝她遥遥点了点头，似乎在感谢自己今日的相助，自己平白无故跑去帮他，只怕是 要惹出些许误会了，但这人其实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并不是为了他才去做这件事，而是为了不让另外一个人顺心如意，仇恨这 种情绪，但凡刻进了骨子里，就一辈子都别想消除了。 李止啊李止，上一世你欠我的，这一世，我要让你尽数还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和解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武成的惨叫声似乎依旧回荡在上空，在场之人皆陆陆续续离开，待到楚念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偌大的空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 自己和李止两个人，楚念站了起来，有了武妃娘娘的话在前，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出于内心想法，她实在没兴趣和这种人单独 相处。 李止看她起身，突然道:“念小姐，你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 楚念很惊讶对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要知道，在昨日，自己可是亲自拒绝了武妃娘娘的好意，就等于间接拒绝了李止的示好， 高傲如李止，怎能主动再去挽回一个拒绝过他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她的沉默，李止站起身，目光直直看着她，徐徐道:“从前有一位很强大的君主，他一直在谋求贤臣，但毫无结果， 有一天，来了一位聪明人，能言善辩，有谋略，又有胆识，但却是周边国家人，这位君主心存疑虑的收留了士大夫，几番相处 下来便知道对方确实胸怀谋略，不是等闲之辈，这君王就此生了好奇之心，有一次特意问道，为何先生不在自己国家效忠，却 偏生来我这里呢？那士大夫叹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帝王这才知道，士大夫之前在自己国家为官，不受重用，几乎 受尽了委屈，这才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国家，最终受到了重用，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说到这里，李止道:“如果念小姐是这位聪明人，面对同样的情况，又会如何处置呢？” 楚念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我知道，若是换了三殿下你，也一定会同那位聪明人一样 ，良禽择木而栖的。” 李止直直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说的不错，一个人有才能就应该发挥出来，应该去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不然才能被埋没 ，未免太不值得了。” 楚念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冷笑道:“抱歉，如今天色也晚了，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三殿下说故事。” 李止脸色变一变，目中闪过一丝冷锐的光芒:“楚念，我说的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而历史这种东西很奇怪，总是 具有相似性的，我觉得你也应该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不是一味意气用事，以免到时候错过之后后悔莫及。”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楚念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眸里似乎跳动着火焰，她突然上前两步，面对面看着拓跋真，轻声道:“三殿下，不管你多想达到你的 目的，我都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没有人能够逼我做任何决定，所以，如果你真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不择手段，对你来说，不论是杀了我还是伤害我身边的人，你一定会为你自己的决定后悔的。” 李止冷冷的看着她，声音第一次变得怒不可遏:“楚念！你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你的家人！你的未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考虑？ 我让你陪在我身边，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抢着要，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只有我能给你！这样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楚念勾起唇畔，冷冷道:“错了，我在乎的可多了，尤其是我自己这条性命，但是偏偏对三殿下给予的荣华富贵不感兴趣，所以 三殿下可别逼我，我不经逼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一些不该说的话泄露出去，只怕三殿下就要给我这条贱命陪葬了呢！” 李止握了握拳，咬牙道:“我是不是在之前的哪里得罪过你？你如今待我的态度实在太过奇怪，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给你赔礼道 歉，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实在是想不通，要知道，昨天母妃同自己说起的时候，自己还以为母妃在夸大事实，以为楚念不过是欲拒还迎，这都是女孩 子娇羞的小把戏，谁知道这人却是真的明晃晃的拒绝自己，一点委婉的余地都没有，难怪母妃昨天气成那样。 楚念怔怔的看着他，这人向来心高气傲，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倒是极为罕见，楚念知道，自己也许应该给对方这个面子，毕竟 对方是皇子，身份尊贵，但偏生是这样的时候，有些画面跟上一世的记忆重合，那并不美好，她的心猛地一沉，浑身上下更像 是如至冰窟，只能强撑道:“三皇子多虑了，你我一共见了不到五次面，我岂会对您有什么意见？不过臣女性格便是如此，有则 有，无则无，不会虚与委蛇讨好别人，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但臣女的意思一直很坚持，不会改变，现在不会，以 后更不会。” 那些看似铺着鲜花的捷径，其中更是埋伏着深深陷阱，这是她用自己上辈子换来的血的教训，同样的过错不能犯第二次，所以 ，无论李止多么真诚，这一世她不会再选择同他纠缠不休。 客套话说完，她再也不看对方一眼，转身想要离开。 李止完全不能相信，他不相信楚念竟然会真的拒绝他，母亲刚刚同自己说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他可是皇子啊，多 少人想着法子爬上他的妃子位置，如今他主动去对一个女子示好，却被对方拒之门外。 他心里实在气不过，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前，阻挡了楚念离开唯一的出口:“楚念！你站住！”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楚念，带着强烈的愤恨，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撕碎。 “你如今敢同我这般说话，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站在李煜那边了，所以无所畏惧？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得不到的东西，有可 能会选择毁掉？只要我想做这件事，就算是二皇子想保护你，也是力不从心。”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楚念并无一丝惶然，反倒是毫无畏惧的回视着他，“此事同二皇子毫无关系，我也从未想过要将他牵扯进来 ，至于三皇子方才所说的话，只要三皇子做得到，楚念随时奉陪。” 说罢，她不再迟疑，大步出了门。 原本是毫无目的的闲晃，晃来晃去，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太医署门口，也不知道那人现如今醒了没，想到这里，索性便 掀了帘子进去。 这才发现铺上空空，人已经不在了。 她皱了皱眉，上去摸一把，铺上的余温都凉了，这人想必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那老御医正好进门，遇见楚念就笑一下，“那人在一个时辰前醒了，随后便出去了，我还以为她是去找你了，怎么，她没去吗？ ” 楚念眉头略皱一皱，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心，只笑道:“没关系，或许是在路上错过了。” 但她心里却明白，木叶定是没有回去，那人本来就神秘莫测，此番跟着来狩猎也是另有所图，此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 若是平时便也罢了，这人此时满身是伤，只怕会有什么意外。 楚念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出了那太医署的营帐，沿着碎石小径，曲曲弯弯，只见到夏意阑珊，满眼翠色，的确是一番说不出 的美景。 “念小姐……”不远处有人唤她一声，楚念抬头，正好看到一个一袭墨绿色衣衫的青年从那树林里走出，他面容清俊，一双眼睛 散发着如同暗夜宝石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明亮闪烁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骨子里却偏生有一种清冷透露出来，将他隔绝 在尘世之外，不过他此刻带着的笑容，却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若是有熟知他的人看到一定会惊异，二皇子李止向来清冷，居 然也会露出这种笑容来。 “我方才去你营帐找你，恰好她们告诉我你还未回来，我正想到处去找看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这也是真的巧了。” 楚念微微一笑，在原地站定，淡淡道:“方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二皇子立下大功，此时不应该在陛下身边接受封赏吗？” 李煜看她一双眼睛沉如古井，却颇伶牙俐齿，不由自嘲:“说起来今日之事，我倒是还没谢过你。” 楚念微微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二皇子不必放在心上的。” 李煜显然对她的冷漠毫不在意，只笑道:“经历了白日的事，我原本是好心来看看念小姐是不是受到惊吓，看来是我多想了。” 楚念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对方的脸，淡淡道:“二皇子放心，我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事，区区白狼，倒是真的不放在心上的。” 李煜听她这样说，面露狐疑之色，显然不信，在他看来，今日的白狼已是甚为罕见，再加上楚念是深闺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能够遇到什么惊险之事？也许只是敷衍自己的借口罢了。 但楚念自己知道，她说的确实是真话，白狼之险，不过是要她性命，而上辈子自己经历的种种，却是让自己身心俱损，一心求 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正面交锋 但心里这些话，楚念只不过在自己心里想想，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如今看李煜面露不信之色，她抿了抿唇，倒是也毫无办 法。 不过李煜也没有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呢？” 楚念不愿多言木叶，只简短答道:“她失血太多，此时身子虚弱，还在静养。” 李煜若有所思，“我以往看到她时常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模样，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伺候丫头，没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倒是 还颇有身手……”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只笑一下，“不过你那丫头对你看的也太严密了些，我有好几次想要离你近一点 ，她的模样却仿佛我会吃了你一般，目光更是狠厉十足，叫人不敢靠近分毫。” 楚念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微微笑一下，“我那丫头来自乡野，身手确实练过，但到底大大咧咧也不懂 宫里这些规矩，若是无意中冲撞了二皇子，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李煜摆了摆手，忙道:“我并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再加上你如今也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欠你人情还来不及，怎么会耿耿于 怀，不过是闲来无事，偶尔多问一句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倒是离了树林，一路朝营帐走去。 “念小姐，我听说楚府最近不太太平，想必你身在其中，也是费尽了曲折吧？”李煜突然道。 楚念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不由偏过头，漆黑的眼睛带了一丝薄薄的讶异。 李煜见她这般模样，一下便笑了:“偌大皇城莫非王土，谁身边还没有几个探子呢？楚府乃是宰相府宅，其中发生的一切，虽然 是家事，却也有不少人盯着看着，所以我知道也不足为奇……”“他看了楚念一眼，停下脚步，表情认真，“念小姐，如今你帮了 我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也该回助一次，你之前同楚府的大夫人抗衡，这些事我也听到过一些，不论对错，想必你也费尽了 不少精力和钱财，这精力可以养精蓄锐补回来，但是钱财方面，只怕你会为难些……” 这人既然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清楚，楚念倒是也毫不遮掩，正巧她最近确实因为钱财方面焦虑了些，因此只挑眉笑道:“你说得对 ，我近来确实是花了不少金银，都是我母亲之前留给我的嫁妆，我将他们都变卖换成金银，以防不时之需。” 虽说是不时之需，李煜却早已了然，眉头轻皱了皱，“这样下去倒也不是办法，坐吃山空，光靠之前的储备自然不行，照我看来 ，若是念小姐想要有持续的收入，还需做一个细水长流的买卖。”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最近念小姐你颇通医术，应该也能识别药材，最近有大买主要来城里收购大量药材 ，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若是念小姐肯加入，肯定能大赚一笔。” 李煜透露的是个极为重要的商机，若是做得好，只怕赚的一辈子都花不完，可楚念却很难高兴起来，这种机会就意味着自己必 须抛头露面，若是传到楚常云耳朵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但这金银方面的问题，也确实是迫在眉睫必须解决了。 李煜看出她的犹豫，笑道:“念小姐可是有旁的顾虑？若是念小姐肯放心我，便将这一切事宜交付给我，我一定会办的妥当，让 人生不出半点怀疑的。” 他说的恳切，楚念倒是真动了心，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纳闷，“二皇子为何突然要如此帮我？” 李煜笑了一下，“念小姐今日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回赠一些东西，倒是情理之中了。” 两个人正好走到楚念的营帐前，楚念刚想说些什么，却恰好在这里，和李止打了个照面。 双方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其实，早在楚念看到李止之前，他已经注意到了她。只是他看见，楚念在轻言细语地和李煜说话，似乎还颇有点投机的样子。 时不时地抿唇露出微笑，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声音也是清冷的，十分悦耳动听。 面对他的时候，可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李止表面豁达，实际上最是占有欲强烈的人，看着那两个人一副“情意绵绵” 的模样，微笑有了一丝裂缝，他李止可是天之骄子，从来只有他看不上楚念，可现在竟然是对方先摒弃了他，另外攀上了高枝 ！ 若是楚念看中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她看中的是李止一直视为死敌的李煜，是自己的亲哥哥。 李煜最先反应过来，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三弟怎么会在这里？” 李止略笑一下，他毕竟城府深，明明此时心中充满愤怒，却依旧一脸平静，甚是语气略带了惊喜，只道:“真是巧了，二哥怎么 也在这里呢？” 经过今天的事情，李煜已经很透彻地看明白了李止的野心，再也不会被他这副友善的模样所动摇，当即微笑道:“我是正好在树 林里碰到了念小姐，正好就送她回来。” 李止的眼睛，自然而然落在了楚念的身上，楚念倒是十分平静，只略笑笑，道:“见过三皇子。” 眉眼间淡淡的，不卑不亢，也倒是对之前他们俩的不快绝口不提。 李止不自觉握起了拳，为什么楚念如今要跟李煜走在一起！她之前明明那么干净利落的拒绝了自己，还甚至表明自己决不贪图 一丝荣华富贵，眼前的情形却明显表示，在楚念心里，他李止不能给的荣华富贵，李煜就能给她？ 平日里父皇更为偏爱二皇子就罢了，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宰相府小姐也做出此等举动，简直是彻底不把他李止放在眼里，想到 这里，李止几乎更是不能忍受，他冷笑一声，道:“我是偶然经过此处，正好看见二哥在这里，便想顺便来问问，关于具体今日 那白狼之事。　” 楚念轻轻瞟他一眼，嘴角微微上弯，似笑非笑:“哦？此事三殿下难道不应该最是清楚的吗？” 李止听她这话问得奇怪，眉头一拧，不由道:“为什么我会清楚？” 楚念微笑着望向营帐旁的装饰，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李止心中恼恨，脸上却不露分毫，笑着对一旁的李煜道:“念小姐所言，你听得明白吗？” 李煜其实心中也很疑惑，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楚念对李止有一种敌意，或许这才是她帮助自己的真正原因。可是一个是皇族 中高高在上的三殿下，一个是宰相府闭门不出的小姐，彼此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楚念告诉自己，这一世，唯独不能跟李止再有任何情感上的瓜葛，其他的，都随他去，可是每次看到这个人，还是由不得一腔 怨恨扑上心头。她不主动去招惹他，他偏偏自视甚高，居高临下地说什么可以让她成为皇妃、到达高位。简直可笑，前生她摔 得还不够惨吗，死的还不够快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来的机会，怎么会重蹈覆辙，想到这里，她回过头道:“今日发生太多事 ，我有些累了，需得早点回去，两位自便吧。” 说着，她便轻轻施了一礼，独自进了营帐。 李止有心拦住他，李煜却抢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李止的眼中隐隐有冷光闪过，慢慢道:“二哥这是何意？” 李煜微笑:“三弟向来眼力劲儿好，此时难道看不出来，念小姐根本不想与你说话么？” 李止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轮到她想与不想了？一个区区宰相小姐，难道还能违抗皇命不成？再说了，二哥你向来孤傲，天 下女子你都不放在眼底，什么时候开始为她说话了？” 李煜竟然半点也不反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弟没听过这句话么？念小姐是城里响当当的美人，我自然也心生爱慕，为她 说上几句话，又有何不可。” 李止失笑，随后眸子里幽光乍现:“二哥，别怪我没提醒你，楚念虽然是楚宰相的嫡女，但也不过是名义上好听，其实根本没有 靠山，你若是想要求娶她，只怕你背后的那些人第一个就不同意。” 李煜却并不在意他所说的，脸上神情分毫不变，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这就不劳你担心了，我倒是听闻，武妃娘娘有意让三弟 求娶胡府的大小姐胡温为妃，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有空，不妨多想想怎么办才好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步，分明是针锋相对。 有宫娥从旁边走过，看到这一切，面面相觑，她们实在搞不懂，眼下宫里最炽手可热的两位皇子，为何会公然站在这里闹了起 来。 李煜见到自己被围观，微笑了一下，转身快速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杀 李止看看眼前的营帐，又看看远处那人的背影，跺一跺脚，到底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输了，转身气急败坏的离开。 狩猎场上到处是耳目，李止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将此事报到了武妃娘娘耳朵里。 武妃正取了把小银剪刀，纤纤玉指拈起面前一枝火红硕大的芍药花，＂喀嚓＂一声利落剪下，扔到地上，她徐徐起身，冷冷瞟 向地上那人，“你说方才止儿和二皇子在外面吵了起来？” 那探子神色略慌张，磕了一个头，“事实便是如此，奴才不敢说谎话欺瞒娘娘。” 武妃的声音沉静如冰下冷泉之水，“胡说！三皇子向来仁慈温厚，怎么会突然同人吵起架来！分明是你在胡编乱造，造谣生事！ ” “奴才不敢，”那人连连磕头，“当时还有好几个宫娥看见了，娘娘若不信可让她们进来一一对峙。” 武妃眉峰稍稍抬一下，似乎略略有些些兴趣，“那是所为何事？” 那人神色踟蹰一下，竟像是有些不大敢说。 武妃斜睨他一眼，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便直说，怕我杀了你不成。” 那人一咬牙，“奴才具体也不清楚，但是瞧着依稀像是为了楚府那位小姐……” 这话果然厉害，武妃的神色颇震惊，手一推不慎撞跌了手边的茶盏。只听得＂哐啷＂一声跌了个粉碎，她却只若未闻，只冷肃 看向眼前跪着的人，“此言当真？” 那人忙俯下身叩首:“奴才断断不敢欺骗娘娘的。” 武妃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冷意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她不愠不火:“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能够让 她过几天安生日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逼着我动手了。” 看向旁侧，“去把沈将军给我请了来，就说武妃娘娘传令。” 片刻之后，禁军统领沈暗急匆匆受命进了武妃娘娘的营帐，“不知娘娘这般急匆匆叫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武妃高坐上位，目光冷冷投下来，“沈将军，本宫素日来待你不薄，将你由一名小将提拔到如今地位，如今本宫有一事相求，想 必将军也不会不帮本宫这一回的。” 沈暗心中一惊，按着武妃娘娘如今的势力，要想做什么事是轻而易举，并不需要自己帮什么，除非这事她光明正大做不了，需 要借助自己的手。 “娘娘但说无妨。” 武妃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玲珑的翡翠珠钿，垂落纤长的坠子，微微地晃，正如她此时凉薄的语气，“狩猎场上，有位楚府的嫡小 姐，叫楚念的，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沈暗略略心惊，要知道，武妃娘娘甚少这样打听一个人，如此说来，这个叫楚念的小姐，只怕惹上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拱一拱手，“臣愿闻娘娘详谈。” 武妃轻轻“呵”一声，表情淡漠，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要她死！还要不留痕迹。” 沈暗有些疑惑，语气更是大惊失色:“娘娘，那可是楚宰相的嫡女，若是真出了事，奴才只怕会闹出大事来啊。” 武妃冷冷看他一眼，“我比你更清楚她的身份，”她漫不经心道:“是啊，若是在平日里只怕此事会难办，但谁都知道这狩猎场并 不安全，失踪个把人倒也是常事，即便他楚常云追究起来，又能如何？大不了让陛下多赔点金银封地给他就行了，那个老滑头 ，奸诈的很，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沈暗面带迟疑，语气惴惴不安:“娘娘，并非奴才胆子小，但奴才听说这楚小姐同二皇子交往亲密，奴才怕到时候二皇子追究起 来，此事不容易解释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那个女子安然活着，且不说二皇子待她是什么心意，光是止儿前段时间就曾亲口对我说过，想要娶 那位女子为妃，这点就足以让我对她心生杀意了，”武妃只安静微笑，如无声栖在荷尖的一只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她的静默平 和之中暗藏着这样凌厉的机锋，激起重重叠叠的风浪:“今日有人来传，止儿那般隐忍谨慎的性子，为了她也同二皇子起了争执 ，再这样下去，我只怕会闹出别的事端，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沈暗越发不安，表情也有些不敢置信，楚念好歹也算是楚宰相的嫡女，论出身倒是也不比其他官宦女子差，三皇子身份即便尊 贵，娶个宰相府的嫡女做侧房倒也无可厚非，为何武妃娘娘不仅断然拒绝，还非要置对方于死地呢？ 武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凉凉道:“他若只是随口一提，我也许会准了，让他娶了这个女子做侧妃，本来楚府也 是我们最近在拉拢的对象，若是能结为联姻，倒是也不坏。可是那女子却一口气断然回绝了止儿，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爱荣华 富贵，结果转身便跟二皇子纠缠不休，这不摆明了是不把止儿放在眼里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话是这样说，沈暗仍旧想不通，向来仁慈的武妃娘娘为何突然下了这种命令—— “那楚府小姐鼠目寸光不懂事，娘娘只做不知道便好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我何尝是真的因为那个女子，”武妃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止儿这个孩子，我是晓得的，他表面上看很随和，看上 去对什么东西都不太在意，实际上比谁都固执，他甚少对我提要求，但如今却偏偏要求娶那个楚念为妃，若是我一口回绝了， 他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还会生出许多事端，再说那楚府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一方，所以我便答应了，许诺说将来找机会向他父皇 请求赐婚。可是，我昨日向她提起，那楚念居然一口回绝了我，毫不客气！并且，我素来听闻她跟楚夫人以及她的妹妹闹得很 僵，到处都传出他们彼此之间的不和睦，和长辈尚且都没办法相处好，将来止儿身边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子，你想想，她将来怎 么襄助止儿呢？我不喜欢她，所以绝对不会让止儿迎娶她，可是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对不起她了。” 沈暗略懂，却还是有一些担心:“娘娘没有必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警告一下就好了。” 警告？纵然警告了楚念，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呢？武妃娘娘心中，其实还有一个自私的缘由，因为看到李止难得露出那样的神 情，提到楚念的时候，他连眼睛都在微笑，眼中的占有欲更是满满，身为母亲，武妃立刻明白儿子是认真的，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种势在必得的情绪实在太明显，然而正是这种认真，让她感到一种由衷的恐惧。李止以后是要争夺帝位的皇子，注定要无 情无欲，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子如此倾心？若是被对手知道这点，加以攻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特地召见了楚念，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果她温柔恭顺、善解人意，那么她或许还会考虑留着她做个侧 房，让她留在李止身边，辅佐他登上高位，可是她偏偏是那么的孤傲不屈，甚至口口声声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女人， 娶回来以后有什么好处！还不是会搅的整个宫廷都不得安宁，但楚念若是人不死，李止一定会想尽办法娶她的。与其如此，不 如下定决心，趁着时日还早，将她彻底铲除，如此才能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武妃抬起头，看着沈暗，冷冷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事情你要给我办的干净利索点，不要惹出别的事端。” 沈暗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一向是扶持三皇子，知道他的个性是雷厉风行，锱铢必报，若是将来有一天知道是他杀死了 他的心上人，他怎么向对方交代？到时候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住。更何况那到底也算是宰相府的小姐，身份不比常人，若是楚 常云查起来，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他也是高官厚禄，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呢？ 武妃是什么样的人物，她看够人间百态，如今已经站在权利的巅峰，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方的想法？ 冷笑一声，“沈将军，你不要忘记，止儿还年轻，很多事情，我还是做的了主的，我只喜欢听话的人，对于那些三心二意瞻前顾 问的人，一向不予重视。” 沈暗吃了一惊，他知道，像是自己这样资历的人，在皇城中一抓就是一大把，再有能力没有背景是根本没办法出头的，可是武 妃一步一步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可见她的能力多么了得，若是将来她的儿子做了皇帝，那么自己的富贵指日可待……对于男 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功名利禄更为诱人的？有些时候还是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的，思量及此，他终于做了决定。 “一切但凭娘娘吩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毒药 楚念倒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她此时正在太医署内看一张便条，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字:三日后见，勿念。 条子是太医清理药材的时候发现的，没有落款，但楚念知道，这纸条是木叶留下的，那人此时重伤未愈，却又贸然出行，也不 知道会遇到什么风险，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　好歹也能照应一下。 正在想着这事，只听旁边那太医“咦”一声，皱着眉道:“奇怪，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是放在这里。” 楚念不经意听见，随口道:“出什么事了吗？” 那太医面露焦虑之色，到处翻找，随口应道:“库房里有几味药不见了。” 楚念到底是医者，听到这里顿生好奇，“什么药？” 太医看她一眼，似乎反应过来，语气颇为古怪，只笑笑:“算了，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楚念略微迷惑，但到底是人家的事也没好意思继续问，只得掀了帘子出来，却见一个浅紫色身影在营帐后一闪而过。 看那背影倒是有几分熟悉，但却没看真切，她想应该是哪方的宫娥吧。 一路走到营帐，才一抬头，便见着肖嬷嬷嘀嘀咕咕的走了过来，“都是些什么人，真是莫名其妙。” 楚念见她神色有异，知是有事要说，便唤了她过来，“出了什么事？” 肖嬷嬷跺一跺脚，道:＂奴婢这几日留心着，似乎总有人在外头窥视我们。＂ 楚念一惊，皱眉道:＂你看仔细了？＂ ＂是。＂她答:＂奴婢有两回瞧得不太真切，有两回却看清了，装着是在营帐外打扫的，扎扎实实是窝在墙根下听壁角呢。＂ 楚念心下烦恶，也知道事关重大，遂问，＂看清是谁了没有？谁的主子？＂ 肖嬷嬷神色犹豫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半响才道:“奴婢倒是在武妃娘娘身边见过那人。＂她语气踟蹰，道:＂似乎还随身带有 火石一类，意图不轨。只是营帐旁守卫森严，他还未曾得手。小姐可要小心点了。” 楚念的眉头皱的紧紧，连绢子都攒起来，“竟来特意派人来窥视我。”须臾却笑了，道:“别理会，只要私下小心他的举动即可。 不许打草惊蛇。” 那肖嬷嬷虽不解，却也唯唯应了告退。 庆功的晚宴设在帝王的营帐外，原本应该是热闹喜庆的时刻，却因为出了李迟的事情，整个会场变得冷肃沉默。 尽管如此，必要的排场还是不能省略，宫人们鱼贯而入，在帝王亲贵面前奉上琳琅满目的珍味佳肴，琼浆玉露，喜乐如海，整 个营地被繁华浸染得淋漓尽致。 楚念端坐侧席间，一旁便是刚刚受罚完的锦芮，另有几位官家小姐端坐旁侧，她们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缎绫罗堆积如 云霞虹彩，倾人欲醉。 这种场合，楚念上辈子见过无数次，便连席间菜式也记得一清二楚，此时早已失去兴趣，只百无聊赖的看着，等着繁华过后宴 席散场。 酒食饱腹，宫人们一一奉上甜点，皆是席间各人自己所点，每份都不同，但都是最好的样式，金丝燕窝，樱桃酒酿，红枣血燕 ，楚念倒是不喜那些，只要了一碗平素养身所饮的旋覆花汤，令她惊奇的是，席间也有一位小姐，选了同她一样的甜品。 锦芮有些坐立不安，她看着自己眼前的那碗刚呈上来的银耳羹汤，又时不时抬眼看了看对面一名身穿鹅黄色缀石榴红芍药暗纹 宫装的女子，神色惊惶中略带恍惚，唯独眼底留存几分狠厉，楚念不经意瞟见，只以为她是因为受罚心情不快，倒是也没往别 处想，只随口问了旁侧道:“对面那女子是谁，以前倒是很少见过。” 旁侧的宫娥笑一声，低声道:“念小姐恐怕不知道，那位便是胡府嫡小姐胡温呢，奴婢听说，武妃娘娘最喜欢她，如今正属意她 做三皇妃。” 胡温？不知道为什么，楚念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安，但这种感觉太过缥缈，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眼睁 睁看着那女子接过青花白玉盏里的旋覆花汤，用赤金小勺舀起微微金黄的汤汁，轻轻吹了又吹，她神色柔和，似还有些不放心 的样子，舀了一勺含在口中试着，觉得不甚满意，轻轻吐了，又舀起一勺细细吹了才喝下，不过片刻，只见她眉心一蹙，似是 极痛楚的样子，唇角一径流下了暗红色的血沫，一滴滴融进她茜素红的宫装之中，转瞬不见。 旁侧的宫娥吓得面无人色，立即跑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胡小姐！胡小姐！你怎么样啦？” 锦芮握紧手上的勺子，猛地抬头，眼中的恨意似流星一闪而过，却偏生带了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 太医诸位原是守在殿外的，听得动静飞身便赶进来，众人都来不及将那胡温送往安静的地方，她已是瘫在座旁不省人事，只能 急急忙送去偏殿。李秉面色阴沉不定坐在御座之上，在座诸人面面相觑，更是不动也不敢动。原本歌舞繁华的在殿中暂能鸦雀 无声，直如死寂一般阴沉。 片刻之后，有太医转身出来，面色忧惧，回禀道:“回禀皇上，胡小姐是因为服食含有鹤顶红剧毒的食物，幸好她食入不多，诸 位太医一齐救治，应该并无生命危险，不过那毒性发作太快，已经损害了胡小姐的呼吸以及皮肤，日后恐怕会有各种后遗症。” “鹤顶红！”李秉神色一变，厉声问道:“宫宴之上何来鹤顶红？” 话音刚落，己有内监取过银针探试胡温方才所食的种种食物。银针依旧雪亮，可见她的食物并无异样。太医皱了皱眉，问道:“ 胡小姐最后所食是什么？” 有宫女指着一碗旋覆花汤怯怯道:“是这个。” 李秉心中惊动，举目一扫桌上饮食，己然明白过来，指着洒落在地的白玉盏道:“太医，试试那碗旋覆花汤。” 那太医不敢怠慢，径自取过银针往己经洒去半碗的花汤中一探，雪亮的银针才探入汤汁，顷刻之间变得乌黑，那如漆如墨的颜 色刺得人心头发痛，楚念猛地起身，指一指自己桌上尚未喝过的旋覆花汤，齿根微微发冷:“太医，这碗也是旋覆花汤。” 那太医明显知晓其中利害，立即换过一根银针再度探入，银针亦在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夜空。 自己这碗也有毒，楚念神色大变，满目怔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李止猛地站起身，面露不可置信之色，只厉声道:“是谁？谁要害她？” “止儿！”武妃站起身，她紧紧攥住李止的双手，安抚住他一楞一愣泛白暴起的指节，“没事的，胡小姐无性命之忧，再说，还有 你父皇在呢。”她目光冰凉凉从众人面上刮过，宛如冬日的冰锥，“谁要害人，皇上必定都不会轻饶！” 李秉的目光冷冷从在场的人脸上扫过，声音听起寒冷如冰:“给朕立即查，这些脏东西怎么会进饮食里。” 慎刑司向来最擅查这些事，因为李秉的严令，所以格外雷厉风行。殿中静静的，过于寂静的等待格外悠长，噼里啪啦的，竞能 听见殿外有雨点扑落的声音，是下雨了呢。 众人皆束手茫然，或立或坐，连大气也不敢出。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有内侍官己经执了拂尘来禀报:“皇上，饭后甜食皆由御膳 房带来的厨师做了，再由宫人送来，送覆旋花汤的甜汤的宫女说，只在路上遇见个陌生的官家小姐，还打开盖子问过是什么东 西，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李秉的面隐隐透出青色，似由夏日里草叶葱茏的颜色:“陌生的小姐？”他低低喝道:“给朕继续查，务必查到此人。” 那内侍应了一声，急急忙下去。 就在这时，楚念不禁注意到，旁侧的锦芮似乎有些古怪，她深深低头，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整个身子更是蜷缩成一团， 抖得厉害，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注意到这点的不止楚念，武妃似乎也看到了这些，眉头皱了皱 ，低声唤过自己的贴身嬷嬷，低语几句，那嬷嬷朝旁侧瞟一瞟，看到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忙悄悄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内侍急匆匆回来，一脸惊惧不堪，“陛下，那送甜汤的丫鬟，趁着刚才没人注意到，已是自尽了。” 满座哗然，就连锦芮猛地抬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消息，但眉头到底是松开了些许，她甚至动手擦了一擦自己额头 的汗，隐隐松了一口气，楚念冷冷的盯着她，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李秉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勃然大怒，狠狠一掌劈在桌上:“什么？人死了？” 那内侍急忙跪下，“回陛下的话，奴才们方才正在想仔细问问那丫鬟，谁知道人突然就不见了，待到找到的时候已是躺在地上， 眼珠子都散了，眼看就不行了，不仅如此，奴才们还从她身上搜出来些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刺客 武妃冷冷蹙眉，“什么东西，呈上来。” 那内侍应了一声，呈上来的托盘里，两枚断裂的二寸多长的指甲涂着明红的蔻丹，蔻丹指甲之下，赫然尚有没有化去的褐色粉 末。 李秉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这是什么？” 那内侍磕一个头，“太医已是看过了，这便是鹤顶红，下午的时候太医署正好丢了一些，想必就是那送甜汤的丫鬟偷偷拿了，此 时自知事情败露，畏罪自杀了。” 满座皆是哗然，即便这丫鬟手上有鹤顶红，但她跟胡温又有什么仇怨？非得要置对方于死地？ 李秉缓缓吸一口气，太阳穴上几欲迸出青筋预示了他升腾不减的怒气，“其中必有隐情，给朕彻查此事。” 话音未落。 “陛下。”只听到有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皆看去，原是武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只见她已经跪下泣道:“此事跟奴婢有关，奴婢见 过那个丫鬟，前些日子，那小丫头偷懒少做了活儿，奴婢训斥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如今怀恨在心，竟然想出了这个法子来祸害 娘娘周遭的人……”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议论声顿时四起，那嬷嬷的话初听来颇觉荒诞，但众人又想起，那胡温小姐乃是武妃亲自点定的三皇妃 ，若是那丫鬟一直怀恨在心，确实会伺机报复到她身上，这样想来，这嬷嬷的话确实也有了几分道理。 武妃的脸色阴晴不定，只盈盈跪下，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垂泪道:“陛下，臣妾确实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李秉定定的看着她，双目似睁非睁，端详武妃良久，半响，轻轻“嗯”了一声，“地上凉，跪久了膝盖疼，你起来吧。”又道:“不 知者无罪，今日你也是受惊了。” 他伸手扶起武妃，静静道:“你身边这个嬷嬷年纪大了。做事又不当心，如今惹出了这样的事端，虽然不全是她的错，但她也不 能再留在你身边伺候了，打发她出去吧。” 武妃低一低头，答了声“是”。 恰好有宫人往后殿端了参汤去，一直立于旁侧的武妃伸手接过道:“胡小姐怕是睡着，闲杂人等不要进去，我让侍女端进去就是 了。” 她低声唤过一个宫娥，对方躬身行了一礼，端了那碗羹汤，转进几殿，过了一盏茶时分，端了空了的碗盏出来，交予宫人:“胡 小姐喝完了。”她向李止宽慰一笑:“参汤可以吊气安神，三皇子放心，胡小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止倒像是毫不在意，他目光冷冷，只盯着桌上自己的那碗甜汤不说话，那宫娥一个失神，手中一滑，碗盏己经落在地上砸的 粉碎，李止似是觉得不祥，看向她，不悦地:“嗯？”了一声，接盏的宫人吓得魂飞魂散，即刻跪下哀求道:“三皇子饶命，皇上 饶命，武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武妃的眉峰高高挑起，冷冷斥责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喧哗吵闹声中，楚念听见内殿低低一声惊呼，很快又如淹没水中一般无声无息，不觉转头。帘帷一扬，正见太医神色慌张从内 殿走出，“扑通”一声跪下，颓然道:“回皇上，胡温小姐毒性突然发作，治疗无效，刚刚过世了。” 人的性命何其脆弱，生死无常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快的让人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片死寂里，楚念却偏生看到锦芮的眼神，带着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以及一种彻底如释重负的轻松，然而下一秒，有一滴泪 从她的眼角流出，很快没入衣衫里，不露痕迹。 这不是正常人的眼神，楚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巧锦芮回过头，正对上楚念的眸子，她稍稍愣一下，片刻，弯了弯嘴角，绽 出一个冷冰冰的嘲讽笑意。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原本喧嚣的歌舞在之前就早已停止，此时在场那些舞女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在旁侧瑟瑟站好，此时太医刚刚来传了 胡温的死讯，一片寂静里，只听其中一位那个少女高声道:“启禀皇上，奴婢有事禀奏。” 皇帝一怔，武妃和其他人也是一愣。 “什么事？”李秉条件反射地回答。 少女抬起头来，原本柔美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剑拔出了鞘，寒气四溢，竟让所有人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的纤纤细手一扬 ，原本托在手上的丝带立刻被扔了出去，带起一阵尖锐呼啸的声音。原本她掩饰在袖中的右手立刻露了出来，那手中握着一把 寒光闪烁的短剑。那丝带一下子缠上皇帝身后的太监，此刻少女手中的短剑已经快如闪电、势如惊雷般向皇帝刺去。 电光火石的瞬间，皇帝身侧的禁卫首领已经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快步迎上少女，短剑硬生生被他架住，少女忽然发出一声长 啸，不知按了什么机关，短剑竟变成一柄长剑，随即飞快地变招，剑势平荡，与禁卫首领错身而过，接着顺势一削，剑光的来 势锐不可当，直往皇帝而去！皇帝匆忙之间一把抓住右侧的宫女，那剑光划过一道圆弧，竟然来不及完全闪避开，霎那之间利 刃从那宫女的腰腹之间划过，原本好端端的宫女立刻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这一交手的功夫不过刹那之间，很多殿内的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到宫女惨死当场，漫天遍地的猩红，在场的诸位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有人行刺！当即，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来人！救驾！” 尖锐刺耳、声嘶力竭。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狗皇帝拿命来吧！” 就在少女行动的同时，原本在一旁垂手肃立等着领赏的十余名歌舞伎向殿内冲去，支援少女，剩下的人则紧张地望着殿门，准 备阻挡进殿救援的禁卫，为同伴争取时间。 李止一直被武妃拉住，此时再也忍不住，面色一变，大喝一声，“父皇！”随即飞身上去，两个刺客挡在了他的面前，李止落后 一拍，竟然被一个舞姬缠住，而此刻那少女剑势一转，立刻又向皇帝刺去，这一剑的威势比上一剑更盛、更快，眼看着已经快 要到了皇帝的眼前。 此时侍卫皆是被刺客缠住，没办法再向皇帝靠近一步，眼见剑光瞬间即至眼前，皇帝吓得连滚带爬，就在此刻，“叮当……”一 声脆响，随着着宛如金石交错的一声扬起，少女急如迅雷般的剑势竟然生生被弹地一偏，紧擦着皇帝的脖子划了过去。随后只 听惨叫一声，她已被一只银色筷子锁穿了喉咙，随后，她倒了下去，就倒在御座之侧，与皇帝仅仅半步之遥。 皇帝惊慌望去，李煜的手还保持着空中投掷的动作，唯独脸色难看的很，“父皇快走！” 从舞女中扑出的几个刺客还没有到皇帝的座前，众人已经是一片混乱，殿门又被刺客把住，殿中到处是四散奔逃的人，刺客根 本不看是谁，到处乱杀，殿内更是惨叫连连，混乱不堪。也分不清是主子是奴才，一个个连滚带爬，哭声震天。 但御林军到底人数众多，刺客们在经历过第一波的激烈反抗后，很快便被尽数制服，楚念跟着众人向大殿的西侧避身过去，一 路没有遇见刺客，望着殿内紧张的局势，忽觉后背发凉，她回头。拥挤的人群中，侍卫们纷纷扬起弓箭对准此刻，此时，一个 不怀好意的人正向着她这里张开了弓。 “闪开！” “危险！” 上座上的李止突然看见一道锐利的光芒向楚念射去，急忙大喊。 躲闪已是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楚念就在此刻感觉到了一道强烈的光线在眼前闪过，箭已离弦。 还未来得及避让，背后猛地被人推开，错过了这支原本夺她性命的利箭。 挟着锐利的啸鸣，箭镞自楚念的头顶擦过，击碎了她的发簪，满头乌发在空中高高飞扬起来，来不及多做反应，只听一声惨叫 ，利箭深深贯穿了锦芮的肩头，长箭劲力依然未消，一直将锦芮整个人如同风筝一般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血悄无声息的蔓出来，浸透了整个地面，看上去有一种猩红的诡异感。 “啊！”旁侧有小姐再也控制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拼了命一样的想逃离大殿，却立即被御林军拦住。 李止大声地道:“有人受伤了，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楚念却突然拔高声音:“抓住他！那弓箭是他射出来的！” 所有人震惊地向原本正准备趁乱逃走的沈暗身上看去，沈暗一下子僵立在原地。怎么可能，在那么快的瞬间，楚念怎么会躲开 那只箭，又是怎么知道是自己下的手！他瞪大了眼，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几乎难以相信！ 李止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至极的情绪，最终冷声下令:“把他给我绑起来！” 沈暗满脸慌张，刚想大喊冤枉，谁知道士兵们涌过来，将他按倒在地！ 太医快速地赶到，仔细查看了锦芮的状况，道:“只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李止的脸色黑的吓人，沈暗想要大呼冤枉，可是却被士兵们绑住了手脚，根本没办法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后续 随即，前来支援的大批禁卫们终于赶到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内廷的饮宴这些禁卫应该回避，因此都安排在门口守卫，宫内杀 声一起，众人立刻知道，连忙想冲进殿内解救，可是殿门偏偏毕竟狭小，禁卫们空有人多的优势，却在殿门口被慌乱涌出来的 太监宫女们堵住，后来不得已，谁往外跑就一起杀掉，局势这才被控制住。 十余名刺客倒卧在地上，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无数的伤痕，原本紧身的舞衣破碎褴褛，尸首血迹斑斑。殿中原本整齐华丽的桌几 都散乱一片，精致的银烛台被推倒在地上，满地的碎片和血迹，叫人看了触目心惊。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宫女们 赶紧上去搀扶她们，有些胆小的公主郡主哇地一口，先行呕吐了起来，她们毕竟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哪里见过眼前这种刀兵 相加、血花四溅的场面。只知道心惊胆颤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是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得失去了心神。 有些胆小的皇子也从各自躲藏的地方爬出来，脸上都是无比的惊慌，往日里的高傲再也见不到一分。李煜刚才赤手空拳，却一 连杀了数个刺客，此时也是满脸狼狈，但他也丝毫顾及不得，抹了一把脸，匆忙跑过来，确定楚念无事之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 有太医上前劝道:“二皇子，您的胳膊受伤了，让我给您上个药吧。” 李煜本想糊弄过去，谁知道楚念冲他点点头，他叹一口气，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风平浪静，突然冒出这么多的刺客，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看着满殿的刺客尸体，帝王随即而来震怒，从开朝以 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天子还从来没有被人用剑指着鼻子，像是条丧家之犬一样，面临被杀的窘迫境地！ 整个大殿都被封锁了起来，所有参加殿内宴会的人，谁都没办法离开，尽管他们之中有人需要救治，有人摇摇欲坠，但皇帝下 令，让太医进来救治，封锁宫门，彻查此事。所有的刺客都已经死了，即便她们之中有活下来的，也都是提前服了毒，没等禁 卫军抓住她们便已经断气，没有留下半点的活口。 可是，要进入宫殿必须经过仔细的盘查，更不用说这些舞女都是从民间搜罗而来，总有蛛丝马迹，帝王太阳穴上几欲迸出青筋 预示了他升腾不减的怒气，他命令京兆尹和刑部官员立刻去查，那沈暗也立即被人带了下去，只等刑罚上身，以便盘问。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李止穿越人群走到了楚念的身边，满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楚念冷冷地看他一眼，道:“是你想杀我？” 李止面色怔了一怔，语气有些发涩，“此话从何说起？” 楚念被身后的木叶扶住，她稍稍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站稳，冷冷道:“那个射箭的人是你的人。” 要知道，上一世她同这个人做了十年夫妻，他手下有哪些人，自己还是一清二楚的。 李止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叹息一声，雕塑般深轮廓的脸被殿内的烛火染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看起来却偏生带了满满 的狼狈之色:“此事我绝不知情，我只能说，他确实是我的人，但他的举动，也确实不是我的示意。” 说完了这句话，他像是如释重负。他本来可以对她撒谎的，可是这样的谎言会让他觉得愧疚，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实话实说 。 楚念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很冷很冷，宛如冬日冰凌，这个人已经在上一世害死过自己一次，难不成又想再来一次么。 “这样的话，我不会再信了，三皇子，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觉得自己跌了面子，这回便想要我的性命？” 有一瞬间，李止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那冰冷的语气冻结了。 他知道，楚念一直在怀疑和排斥他、拒绝他、疏离他，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相府千金，但他已经尽全力向她 靠近，可是他能够感觉到，楚念心中这些情感是顽固的，不是遇上一点暖意就会化掉的。尤其是现在，她看他的眼神，简直冷 到了极点，那里面像是有深仇大恨。 “此事我真不知情，我怎么会对你下手呢，我……”李止急的想要上去拉住楚念，谁知道对方身后那个毫不起眼的侍女一脸戒备 的看着他，目光憎恶，甚至将楚念掩于自己身后，使得他丝毫不能靠近分毫。 李止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笨舌，他想向眼前的人辨明自己的委屈，却偏生怎么也说不清楚，眼前这个人似乎根本就不信他 的话，她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只让人心生绝望。 “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无关，但那人是你的人，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肯定也有责任，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管究竟是你 ，还是武妃娘娘，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保证下一次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交流。” 楚念的眼神毫无情绪，她伸手正一正发髻上的錾金玫瑰簪子，声音异常冷淡。 “我会和母妃好好说清楚。”李止其实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沈暗是他的人，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是绝不敢私自采取任何行动的 ，除非有人在暗地里指挥了他…… 想到这里，李止沉下脸，道，“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楚念凝视着地面上那摊猩红色的血迹，眉头稍蹙，淡淡道:“那是以后的事，至于现在，我要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眼前。” 李止点头，眼中的狠毒一闪而过，即便没有楚念的话，他也有了这个念头，不听命令的下人，没有存活于世的必要了，想到这 里，他道:“我会让他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 楚念的目光阴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那人既然想杀我，那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若是三皇子不介意，请将最残忍的刑罚 都加在他身上，我想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她甚少露出这样阴狠的神色，李止略愣一愣，倒是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点头，“若是这样你能消气，那我自然会去做。” 他想了想，轻声道:“刚才你是怎么发现是他动手的？”藏在侍卫群里，很难发现吧。 “那个人在我的营帐外晃来晃去有几天了，我的侍女盯他很久了。”李未央冷冷皱眉。 李止顿时明白了过来。 楚念的眉眼间满是戾气，她握了握拳，冷冷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宴席开始的时候，我的侍女就一直盯着那个人了，一 旦他有任何举动，我都会知道。” 李止叹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里有着劫后余生的侥幸，“幸好如此，否则我真是罪大恶极了。” 楚念不再看他，默默走到一旁，看着殿内的太监们处理着尸体，看着人们劫后余生的目光，木叶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背后，握 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惊慌。 楚念看他一眼，四目相触，她的目光不自觉柔和许多，半响，轻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只有让对方知道她的护卫没在身边，对方才敢肆无忌惮的动手。 所以木叶才谎称离开，做戏给暗处那个人看，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将楚念从箭下救下，第一时间抓住 那个凶手，但这一招到底兵行险着，木叶估计是有些后怕，此时神色有些异样，只抿紧唇不说话，却偏生将楚念的手握的更紧 ，“你以后别再以身犯险了。” 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恶意，却偏生用自己做诱饵逼对方做出破绽，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危险。 楚念见他这般，只笑笑，“现如今已经好了，只不过方才要是你再晚了一步，我只怕此刻连身体都已经凉了。” “不会的，”他猛地抬头，定定的看着楚念，语气格外执着，“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有事。” 楚念看着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突然想逗他一下，只笑道:“那以后你要是不在了呢？我要怎么办？” 那人脸色一僵，半响才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楚念偏了偏头，表情疑惑，明显一时没能听懂对方的话，只下意识道:“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吧，那你自己的事怎么办？” 要知道，木叶往日的神秘莫测的行动，表明他确实是怀有某种目的来接近自己的，但楚念也能够确定，这个目的并不会对自己 有害，所以迄今为止才敢放心大胆的信任木叶，但现如今木叶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难不成那些事已经办完，如今的木叶可以放心大胆的留下来了？ 楚念还想多问几句，那人已是抿紧了唇，除了手依旧没放开外，连目光都不动声色的移开，看上去是不肯轻易吐露半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谈 这时候，殿内的空气快要凝滞，殿外却风雨大作，夜色已深，帝王早就下去歇着，御林军初步勘察完情况，也放了众人下去歇 着，只是依旧不让离开营地。 受伤的锦芮哼哼唧唧，早就被宫娥们抬了下去，楚念跟在众人身后离开。 木叶上前牵住她的手，自然而然的神色。 楚念试图挣脱，那人却握得更紧:“天黑，路滑。” 简短几个字，倒是让楚念有了牵手的借口。 好像是可以依赖一下子的，她索性不再挣扎，随着他牵着走。他的手臂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住一切。楚念心中平和，只觉 得浮生如斯，有人愿意陪着你，哪怕只是陪你一段路，这样就好，这样已经是很好。 山颠寂静，静得仿佛万籁都要一齐开口叹息一般，暖风掠过身旁的一树一树的花开，花朵绵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 的柔软声响。半响，只听木叶轻轻咳嗽一声，“方才，让你受惊了。” 楚念默默出神，“是我自己想的法子，又怎么能怨你呢？” 木叶轻轻叹息，语气里有着不可掩饰的自责，“我原本以为，我永远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的，方才那箭离你那般的近，我当 时的脑子一片空白，倒是也不觉得害怕，现如今想起，却真是后怕不已，竟是连衣衫都已湿透了。” 楚念笑一下，“你也知道怕的么？我见你往常遇到那些危险，竟像是从来没有皱过眉头一样。” 木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只望着楚念，轻声道:“我遇到过比这危险一百倍的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觉得害怕。” 楚念看着他清俊的面孔，这人相貌生的本来就极好，为了掩饰之前还在脸上特意涂黑了一层，此时在漆黑的夜色里，却偏生宛 如耀眼星子一般发亮，她的心瞬间开始突突地跳，像是不可抑制一般。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且放心。” 他颔首，眼角有一点明灼灼的星光。 楚念看一眼他的肩头，那里有着薄薄一层血色渗出，她叹一口气，“方才太过用力，你的伤口仿佛又裂开了。” 那人连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毫不在意，只淡淡道:“一点小伤而已，时间长了，结疤了就会好的。” 鼻尖有他温软而让人安定的气息传来，楚念轻声道:“你这几日都在忙着我的事，自己的事办好了么？” 那人轻轻“嗯”一声，似乎不愿多谈。 楚念回想起，夜间偶尔醒来，外间那空荡又整齐的床铺，显示着木叶根本没在那里睡过，看来就是在那些时间里，他终于做完 了自己想做的事。 两人转眼便到了营帐门口，只见有位年纪颇大的宫娥在弯着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瞧着倒颇为面生。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见到楚念，只行一礼，恭敬笑道:“见过念小姐。” 能够准确说出自己的名讳，楚念这才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只抿了抿唇，淡淡道:“天色已晚，这位姑姑不回去歇着，在这里做什 么呢？” 那宫娥叹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奴婢何尝不想回去歇着呢，但武妃娘娘方才走过这里，头上的簪子掉了，奴婢奉命在此寻找， 若是找不到，只怕就要受罚了。” 话是这样说，她的神色里却一丝惊惶之色也无，只拿眼睛直直瞟着楚念，眼神别有深意。 “不知道念小姐是否有时间，能够帮奴婢找一找呢？” 楚念知道她别有用心，只淡淡回道:“若是平日里我定然责无旁贷，但我今日实在是太过劳累，不能帮忙了，那便麻烦姑姑自己 再好生找找，以免武妃娘娘责罚。” 说完便掀了帘子准备进去，只听身后人惊喜叫一声。 “哎呀，这簪子在这儿！害得我好找！” 楚念回了下头，对方手里拿着根镂金雕玉石的簪子，直直的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多谢念小姐帮忙，如今簪子已经找到，我 也能去给武妃娘娘交差了。” 这人真是，演戏也不知道演的像一点，楚念淡淡一笑，倒是根本没接对方的话茬儿，“既然这样，姑姑便自行下去吧。” 那宫娥笑了笑，却定定站在原地没动:“簪子是念小姐找到的，还是请念小姐跟奴婢一块儿把簪子送回去吧。” 楚念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这簪子分明是一直握着她自己手上的，怎么成了她找到的，这明显就是说，武妃如今铁了心 想要见她了。 但是为什么呢？她们之间相处的不甚愉快，更何况今日暗杀的事未必就跟武妃没有关系，于情于理，她们也不适合再见面了。 为何武妃还对她这样执着，楚念揉了揉眉心，“若是我不去呢？” 那宫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武妃娘娘只怕会不开心了，念小姐想必也不想这样的，毕竟娘娘是主子，若是日后追究起来，也 恐怕伤了和气的。” 看来是躲不了。 罢了，楚念拢一拢耳后的鬓发，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姑姑带路。” 是祸躲不过，就算那武妃真想再动手，也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吧。 木叶下意识的想要跟上，楚念朝他摇摇头，阻止道:“我只是去武妃娘娘那里，不会有危险的，你今日也太劳累了，之前又受了 伤，如今便好好歇着就行。” 木叶闭了闭眼，轻声道:“休息也不在于这一时，我没关系。” 他的脸色略略发白，便连拳头都紧紧握了起来，似乎想竭力忍耐着什么，不顾再怎样他都是不会放心让楚念独自面对那个人的 ，明面上的阴谋从来都不吓人，那些不露声色暗箭伤人的才是真正的可怕，更何况，方才那位娘娘明明想要杀了楚念，如今又 要找她过去，明显不安好心，这样的话就更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前往。 楚念见他如此执着，知道这人不会改变主意，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他跟上。 一路无话，营帐内的武妃端坐上席，宴会结束，她此时已经卸下华服浓妆，此时一身日常妆扮，随手用玉簪松松把头发挽起， 发间有了清淡迷离的香气，愈发显得肤色胜雪，美不胜收，即便这样，气势上却依旧不输分毫。 此时她见了楚念进来，眉峰挑一挑，冷冷道:“我说方才屋子里怎么那只黄鹂突然鸣叫不止，原来是有贵人来了，亏得我以为是 灾祸预兆，让人将它用水淹了。” 黄鹂聒噪，自以貌美，生性难缠，是最不懂事的鸟。 武妃这话分明另有所指，倒是说得十分不客气了。 楚念微感窘迫，含笑道:“臣女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臣女没有入过宫，凡事都不太懂得。若是言语有失，还望娘娘大度，莫 要见怪。” 武妃冷冷一笑，凉凉道:“念小姐多想了，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的事看得也多了。你这一点小小举动，本宫还不 看在眼里。” 楚念顺从道:“娘娘宽容大体，臣女感念不尽。” “是么？感激不尽。”武妃以手抚一下脸颊，似乎是沉思，半晌方道，“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楚念摇了摇头，“臣女不知。” 武妃唇边的笑意略略一凝，只道:“既然如此，我便提醒你几句，我听说，你在狩猎的时候，偷偷跑进狩猎场了？” 话虽说得轻，偏生话中机锋已是咄咄逼人了。 话中句句意有所指，楚念心中一紧，她不知道武妃已是知道了多少，这种节骨眼上稍有不慎便会惹起更大的风波，只佯装平静 ，不卑不亢的摇头，淡淡道:“娘娘听何人所说？此言论实在太过荒唐，娘娘大可一笑置之，且不说狩猎场守卫森严闲人不得靠 近，就光是里面那般刀光剑影的形势，臣女一介女流，哪有胆量敢孤身入内？” 武妃显然不信这些，她的目光冷冷扫过来，“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这里到处都是探子，我明明听人说，在狩 猎场见到两个古古怪怪太监打扮的人，当时那围观席上只有你和你的丫鬟不在，若那两个人不是你们，那又是何人呢？” 楚念眉头都不抬一下，只淡淡道:“此人既然向娘娘禀告这些，那便应该要说清楚那两人的相貌，否则信口胡诌谁都会，不然， 偌大的狩猎场里，凭空多了两个小太监，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再说，臣女当时看久了狩猎，略感头晕便回营帐歇着了，根本 没去所谓的狩猎场。” 武妃见她三言两语便推了个干净，脸色一沉便要发作，只听门外有人来传，“娘娘，三皇子来了。” 话音未落，李止已经急匆匆的掀开帘子进来，他应是急急忙奔跑而来，气喘吁吁，额头上有一层冷汗，“母妃……” 他抬头正见到楚念，语气一滞，眉头轻微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武妃娘娘揉一揉太阳穴，再开口语气已是缓和许多，“这有什么稀奇的呢，母妃不过是想着楚小姐今日受了惊，她妹妹又因为刺 客之事受了伤，这便叫了她来安慰几句，连这也不行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联盟 李止显然没有相信，皱着眉道:“但夜色已是晚了，今天遭遇这样的事，该要让她下去歇着，有什么事也该明日再说。” 武妃的脸色沉了沉，鬓边的金凤珠钗轻轻颤动，正如她那淡漠如斯的语气，“罢了，此事是母妃考虑不周，不过事到如今你竟然 开始因为外人指责起母妃来了，倒也是真的好没意思。” 这话说的严重，李止慌忙拱手。连语气也弱了不少:“儿臣不敢。” 武妃抽了绢子拭一拭鼻子，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罢了罢了，往后这些事母妃再也不管了。” 李止面露为难之色，“母妃，儿臣方才说话有些唐突了，还请母妃不要生气。” 碍着楚念这个外人在跟前，武妃再大的脾气也不好直接对着李止发作，勉强忍一忍，扬一扬唇角，发髻上端正的红翡滴珠凤头 步摇微微一动，只道:“如今夜深，你自己不去歇着，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李止面色肃然，“回母妃的话，儿臣是想来禀告一声，将军沈暗，方才在牢里自杀了。” 武妃的呼吸猛地收紧，她蹭的一下从榻上站起，便连声音也有点变了调，“怎么会这样？” 李止面不改色，目中是嗜血的杀意，只冷冷道:“具体原因还不知道，但儿臣想必是畏罪自杀，根据儿臣所查，沈暗同那伙刺客 身上都带着同一种配饰，想必是一伙的，儿臣也已经向父皇请旨。将整个沈府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武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要知道，为了笼络沈暗这个人，她之前曾经将自己的心腹丫鬟嫁进沈 府做侧房，还费尽了心思，不动声色的在陛下面前竭力举荐，好不容易才做到今日的地步，这其中的艰难李止都是知道的，如 今他这样一闹，只怕前面的努力会尽数白费了。 “为何……为何如此突然……”武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猛地朝楚念身上看去，眼神像是一根淬满了毒的暗针，咬牙切齿道:“ 是因为这个人？” “母妃误会了，”李止的眉头都不抬一下，他低头看着桌子上那盘灼灼盛开的海棠花，冷声道:“儿臣知道母妃一向看重沈暗，但 他如今生了异心，勾结刺客，谋划父皇，光是这一点，儿臣就不能再容忍他，更别说父皇了，更何况，这样不听自己主子命令 的下人，就算留着也没什么用。如今惹下这样的大祸，即便他不自裁，只怕我也会亲自手刃了他。” 武妃怔怔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惨白，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般，他们都十分清楚，沈暗是他们这边的人，此次行动跟刺客毫无 关系，不过是受了牵连，聪明如李止，不会想不到这点，那沈暗的性格一向胆小，没有主子的命令自然不敢采取任何举动，此 次的举动定是也受了主子鼓动，既然不是自己，那便必定是自己的母妃，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下令处死了对方，这不异于 当众在自己的母妃脸上重重扇了一个巴掌。 武妃的呼吸稍稍粗了些，她的面色难看的很，只能竭力保持着平静，只开口道:“处理得好，此人敢对你父皇有不轨之心，我也 不能容忍他，死一百次也是活该。” 李止抿一抿唇，正色道:“儿臣开始还有些担心，如今看到母妃也是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月色透过窗棂投进来，深红的蔷薇花绽开如一颗一颗流光闪烁的红宝石，武妃勉强笑一下，“怎么会，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话虽这样说，她的语气却冷得吓人，几乎连手上的绢子都要搅破了。 楚念见这个形势，想必这武妃娘娘也没有心思同自己纠缠什么狩猎场的问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只行一行礼，道:“娘娘 若是无事，臣女便先告退了。” 殿内燃的烛芯亦是足够长了，长的让烛光都有了些闪烁不定。 武妃的头痛愈发强烈，此时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搭理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待到楚念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口，武妃再也抑制不住，眸光一冷，高高扬手，“啪”的一声，李止的脸迅速的红肿起来。 他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妃，失声道:“母妃！” “别叫我！”武妃的眸中冷冽幽光已是直刺而来，她的眼神像是带了无尽愤怒，铁青着脸色，竭力压抑着数不清的怒气，“你明知 道沈暗是我的人，却要生生将他斩杀，无异于除我党派与我为敌，你既然选择站在那个女人那边，又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唤我 一句母妃！” “扑通”一声，李止已是跪下，深深俯首，“此次惹母妃动怒，是儿臣不对。” 武妃狠狠瞪着他，森森打断他的话，齿间迸出的语句清凌如碎冰，“你何止惹了我动怒，你分明是斩断了自己的前途，你知道我 们要培养起一位将军有多不容易？你父皇生性多疑，不允许任何后宫妃嫔插手前朝之事，我们只能循序渐进半点急躁都不得， 其中利益更是盘综复杂，这么十几年来，好不容易我们的人做上了御前的将军，你却因为一己之私将过往的努力尽数抹去！” 李止直直看向上方之人，沉静着气息，不让它发作出来，“若是真的这样，母妃便更不应该让他下手！” 武妃勃然大怒，“哐当”一声，原本放在桌上的茶盏被摔了个粉碎，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是滔天的怒意，嘴角的冷笑更是再也抑 制不住，“我做这些是为了谁？我一心一意谋划都是为了谁？你如今被那个狐媚女人迷了心智，连自己奋斗那么多年的目标都忘 记了！这样下去，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被你毁于一旦！我不得不替你处理掉她，不然后患无穷！” 李止猛地抬头，语气骤然转冷，“若是我不愿呢？” 武妃没想到他敢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一时愣住了，脸色变的死白，“你说什么？” 李止定定的看着她的眸子，语气坚定:“母妃，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你的命令，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但我已经有了自己 的思想，我也不是你眼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顿一顿，他的双手握拳，冷冷道:“皇权我要！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我 也要！我希望母妃清楚的知道这点，您既然事事为我着想，那就不要再做出让我为难的事了。” 第二日，外头下着蒙蒙雨，极细极密，如白毫一般轻微洒落，带来湿润之气。 太医刚刚才提了药箱离开，此时锦芮有些乏了，只病恹恹的躺在美人榻上，一块手帕覆在面上，口中哼哼个不停。 “慎儿，慎儿，给我端碗银耳莲子羹来，给我润润嗓子。” 没人回话，锦芮眉头皱一皱，拔高了声线，“慎儿……” 满室寂静，依旧没人回话。 锦芮当下气上心头，猛地坐起，一把掀了遮面的帕子，厉声道:“你这死丫头，我喊了你多少次，你耳朵聋了吗？难不成是要渴 死我不成？” 待到看清眼前情形，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连滚带爬从那榻上下来，她急急忙跪了，仓皇道:“参加武妃娘娘，臣女不知武妃娘娘驾到，有失礼节，还望娘娘恕罪。” 武妃冷冷道一声“起”，目光淡淡扫在她面孔上，想是看着眼生，凝视片刻才道:“你便是那楚府的二小姐？”眉头皱一皱，语气 里更是带了几分鄙视的神情:“不说别的，光说相貌，你比起你家那位嫡小姐，可真是差得远了。” 一语刚毕，武妃身后的宫女内监忍不住都掩口笑了起来。锦芮哪里受过这样的嘲弄，眼中顿时蓄了泪，想哭又不敢哭，只瑟缩 一下，吞吞吐吐应了一声“是，家姐确实相貌美艳，臣女不及分毫。” 武妃并不多看她一眼，只在上方徐徐落了座，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 睛似睁非睁，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却异常耀目。 “本宫今日来你这里，是有事想问你，你定要如实回答，否则，欺瞒皇家，这罪名你是知道的。” 锦芮瑟缩一下，头愈发低了下去，只怯怯道:“娘娘尽管问便是，臣女若是知道，必定如实相告，不敢欺瞒分毫。” 武妃屏退了众宫娥，当窗临风，伸手拈过一片伸进长窗的翠色竹叶，状似漫不经心道:“昨晚风声大了些，你睡得好么？” 锦芮一愣，倒是没想到武妃会说这般的话，嗫喏半响，讪讪道:“睡得还好，多谢娘娘关怀。” 武妃轻笑一声，“我听着这外面的呼呼风声，倒像是人的呜咽哽咽，你听着这样的声音，难道不会想起昨晚那胡温的悲鸣声么？ 难道你不怕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谈话 锦芮浑身抖一下，脸色越发惨白，只断断续续道:“自然是怕的，臣女自小便胆子小，胡温小姐昨晚因故去世，臣女也吓得不 轻，夜间睡着，也不停的在做噩梦……” 武妃容色不变，只慢条斯理啜饮着杯中热茶，红茶滟滟如血的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白净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 “人人皆知胡温中了鹤顶红之毒，又说那毒是送甜汤的小宫娥一时想不开所放，但是我偏生百思不得其解，论理说，那宫娥同胡 温也无仇无怨，她若是真心怀怨恨，为何不直接在我的甜汤里下毒呢？这样不是更能出气吗？” 锦芮的眼底满是惶惑与忧惧，她俯身在地，开始轻微的战栗，“臣女……臣女不知道。” 武妃迫视着她，嘴角不住冷笑，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只有一个解释，那个宫娥是替罪而死，真正下毒的人 ，另有其人！” 锦芮睫毛剧烈一颤，如羽翼垂下，避闪着上方之人犀利目光，“娘娘说的话，臣女听不懂。” 武妃细细探究她的神色，眼中有冰冷的杀气，不相称地漫上她端庄雍容的温婉面庞，“你对胡温即将成为三皇妃一事心存怨恨， 所以偷拿了太医署的鹤顶红，用这样恶毒的手段了结了她的性命，当时的覆旋花甜汤一共有两碗，一碗是你姐姐的，一碗是胡 温的，你不知道谁会喝下有毒的那碗，索性在两碗中都下了毒，那个熬汤的宫娥说自己见到的陌生官家小姐便是你……” 锦芮面色大变，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她的目光牢牢定在极远处的一点，似是茫然无措，似是若有所思。渐渐，她喉咙里漫出低 低的呜咽，“娘娘，我……” 武妃冷笑一声，摊开手，素白的掌心赫然有一枚寸长的殷红指甲，不容她丝毫伪饰与避闪，“这是在你营帐外发现的，同昨晚在 那死去的宫娥身上搜出来的指甲一模一样，还有……”她拿出了一方丝绢，“你事情做得太不周全，居然用自己的丝绢来包这指 甲，若不是我的人在侍卫到达之前赶到，将这一方丝绢及时拿到，你以为你如今能够高枕无忧的躺在这里？” 锦芮神色依旧平静如冰封的湖面，只余微微发紫的嘴唇出卖她此刻心的悔意，她的声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娘娘……” 武妃唇边绽开一丝冰冷的笑，“我有无说错？你自以为做得干净利落，毫无嫌疑！谁也想不到是你做的，但若不是我替你善后， 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瞒住所有人的眼睛？” 锦芮的瞳孔渐渐缩小，凝成雪亮如针的一点，慢慢隐退到长长的羽睫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幽幽垂下一滴泪来，道:“娘娘，那一 切本该是我的，是胡温她要夺走我的，我不过是要回来而已。”她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 闪烁芒刺似的寒光，她喉底的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与波折，“娘娘，我从第一眼见到三殿下，就被他深深吸引，但是三殿下眼里 却只有我那个姐姐，我处心积虑这么久只想离他更近一点，那胡温凭什么？贱人心机深沉不知廉耻！我费劲千百工夫才能站在 三殿下身边和他说话，她凭什么就能轻轻松松坐上三皇妃的地位？” 紧紧握紧了拳头，她的指节寸寸发白，“我明知三殿下心中只有我的姐姐，可是我已经能够忍耐，我只希望他身边只有我的存在 ，所以那些话我开始以为是流言蜚语，本想一笑置之，谁知道那天，三殿下……”锦芮的手狠狠一哆嗦，语气幽怨含毒，“三殿 下竟然亲自告诉我，他会娶胡温为妃。想到以后她会彻底得到三殿下所有的关爱，彻底踩下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我如何能 够忍耐！” 她掩面而泣，神色悲苦，语气亦是气愤，几乎要哭出来，但犹不敢，只能竭力咬着下唇忍着。 武妃微微变色，旋即冷漠，“即便你再多怨怒，你也不该杀她。” 锦芮深深俯首，只泣道:“臣女已是知罪，若娘娘想去告诉皇上，臣女犯下大错，自愿领罪，要杀要剐，臣女都是甘愿，只求娘 娘不要告诉三殿下，殿下近来的烦心事已是够多了，臣女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再惹得他伤心难过。”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缓慢。 只听武妃冷哼一声，沉声道:“本宫若是真想告诉皇上，那日便不会帮你。” 锦芮抬首，满目不解。 武妃凉凉拨弄一下耳畔的鬓发，一双美目懒洋洋盯住对方，冷冷道:“太医当日已经说了，胡温虽然中毒，但所幸不深，不会危 及性命，你以为她怎么会突然暴毙？那送甜品的宫娥，原本是见了你的容貌，轻易便能将你指认，为何也会突然死去？还平白 背了那么大一个罪名，连全尸也不能留下一具，这种种一切蹊跷，你没多想一层？难道真以为是巧合不成？” 大殿内恍若空山里一眼死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风吹过帘子的声音。 锦芮终于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她一点一点回过神，半响，终于俯身，颤声道:“臣女谢过娘娘救命之恩。” 武妃的面色不见一丝笑意，眸中更是冷冽幽光，“话说在前头，本宫此次帮你，是交换，不是毫无所求。” 锦芮轻轻中吁出一口气，“只要臣女能为娘娘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武妃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她低首轻轻抚摸着腕上一对镂金镶碧玉的玉镯，淡淡道:“你放心，你的命对我 来说不值钱，这件事不仅不需要你的命，还会为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锦芮依旧满脸迷惑，“臣女不懂，请娘娘说来。” 武妃冷冷一哼，“我听说，你同楚念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和谐。” 锦芮咬一咬唇，恨恨道:“何止是不和谐，我们视彼此如死敌，楚念她害我母亲受难，又迫我名誉毁尽，还将我哥哥逐出府门， 我早已把她当做毕生的仇人！只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吃进她的肉！” 武妃的神色略带满意，声音越发蛊惑了下去，低低道:“那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自了结自己的仇人，你是否愿意？” 话一刚落，武妃盯着那人又悲转喜的神色，知道自己这个合作计划已是成功了。 她知道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隐忍，喜怒一向不形于色。而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在宫中多年，她早已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在 一开始，就没想置锦芮于死地，而是想要利用她来对付楚念。 李止要自己不再伤害楚家嫡小姐，为了维持母子关系，她可以收手，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另有谋害之心，鹿死谁手并不 重要，最重要的是死这个字，而这个出手的身份，没有人比楚家二小姐、你的亲妹妹更合适，楚念啊楚念，既然你选择了站在 我的对立面，那就不要怪我对你心狠无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手 夜色如浓黑一般，远近有无数火把燃出松木的清香，只听马匹打着响鼻的砰砰声，夹者马铃叮铛，禁林军的数千人马鸦雀无声 。 李止特意派人送来了安神的羹汤，楚念含笑谢过，又谢了恩，待到对方走出门，她眉头也不皱一下，瞬间就将那羹汤倒进花盆 里。 木叶见到她这般，只笑了笑，“你不亲自尝一尝？方才那人不是说，这是他家主子精心准备的么？” 楚念坐于镜前，静静注视着镜中人，眉峰都不挑一下，淡淡道:“我还不想那么早中毒。” 毕竟胡温的教训仍在眼前。 似乎也想到这里，木叶的神色冷了冷，“那日的毒药，事情蹊跷的很，未必就是那送汤的小宫娥放的。” “我自然不会以为是她想害我，”楚念停住束发的手，凝眸睇他一眼，淡淡道，“这般拙劣的手段，我在楚府里已经见过无数回， 这回在大庭广众之下，性质更为恶劣，稍露马脚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却偏生被遮掩了过去，倒也算是那下毒的那人运气好 ，白拉了一个替死鬼顶罪。” 木叶的眉头紧蹙，捎带不安道:“我没想到她的手脚那般的快。” 楚念回想起那日那人满是恶毒的眼神，呼吸变得那么绵长，唇边蔓延出无尽冷笑，“父亲早些还说，要我们互相照应，看如今这 情况，我这妹妹不仅是不喜欢我的照应，还对我怀恨在心了，她虽然一心想毒杀胡温，但为了赶尽杀绝，索性在两碗甜汤里都 下了药，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若是我喝得早了点，现如今躺在黄土里的，就是我了。” 话虽这样说，她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不疾不徐，梳上一个最寻常的如意髻，簪一枝小巧的六面镶玉三翅莺羽珠钗，并一朵镂金蝴 蝶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一袭淡粉色君子兰挑花纱质褶子裙，剪裁合身简洁，花饰是衣料自 有暗纹镂花，在袖口疏疏绣几朵浅黄色的腊梅花。 化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桃花粉淡淡施上，白净便成了淡淡的荔红。 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 木叶见她作此打扮，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盲眼的人瞬间见到光明，不能适应日光的亮。 半响，只听他哑声道:“倒是很少见你这样艳丽的妆扮。” 楚念轻轻瞟他一眼，眉眼间尽数笑意，“好看么？” 木叶立即醒过神来，抿了抿唇，脸色稍稍红了些，“你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楚念静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铜镜的光泽昏黄而冰冷，镜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而她的眼神，却冷漠到凌厉。 “既然对手已经出招了，那我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总得做些什么。” 木叶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那人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只怕不会再轻易动手，我们上次没有抓住她的把柄，以后只怕会更加的 难。” 楚念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只道:“我问你，你知道胡温究竟那日为何而死？” 木叶想了一下，若有所思，“是因为她要成为三皇妃。” 楚念笑一下，表情别有深意:“是了，虽然武妃娘娘当时急急忙找人替她顶了罪，但我却是丝毫也不信的，那人的嫉妒心太过可 怕，区区传闻就能让她恨红了眼不顾一切，若是我公然同三皇子亲密接触几回，那人只怕就再也按捺不住。” 木叶闻言双肩微微一震，方才还沉静的神色忽而一变，“你想以自己为诱饵？对方阴险狡诈，这怎么行！” 楚念漠然一笑，低声道:“他们若真联手起来，你以为我能高枕无忧？你亲眼看着武妃的人将那个送甜汤的小宫娥害死，便应该 知道她们有多心狠手辣！武妃何等精明的人，那时候宁愿自己担了虚名也要救她一命，难道不是有意合作的意思？至于那个人 ，她心里对我的恨意已是深之入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难道会不好好把握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她在楚府里 朝夕相对，正面交锋是迟早的事，我如今的法子，不过是逼得那人失了理智，以此寻得一丝半点的破绽，也好应付。” 有小内侍在营帐外低低唤一声，“念小姐在么？” 楚念眯了眯眼，“谁在外面？” 那小内侍一缩脖子，只道:“奴才给念小姐请安，二皇子有请小姐，说是有事想说。” 李煜？楚念皱了皱眉，此人心思深沉，倒是也格外难以应付，但是比起李止来说，此时的李煜，更能成为自己的盟友，更何况 ，他们如今有了武妃这个共同的敌人。 想到这里，她敛裙起身，“告诉二皇子，我这就来。” 李煜的营帐只点了一盏主灯，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有几名侍卫在门口看守着，见楚念来了，连忙纷纷行礼，又有宫娥上前掀起 帘子，恭敬道:“二皇子已经等着了，念小姐有请。” 楚念也没多犹豫，径直走了进去，只见李煜端坐正席，许是近日疲惫至极，他稍稍闭了眼，见她进来，神色稍稍晃一下，片刻 之后便笑:“你来了。”又道:“此时也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些礼节便都省了吧。” 语气温和，像是旧人相见。 楚念点了点头，只上前坐下，轻声道:“二皇子此时唤我前来，是有何事要说？” 李煜淡淡应了一声，“我手下有人来报，近几日，武妃娘娘同你那个妹妹，来往紧密了些。我不知道这事同你有没有关系，但我 想，让你知道总比蒙在鼓里要好的。” 宫娥奉茶上来，楚念谢过一声，伸手接过，淡淡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想来是武妃娘娘同我那妹妹格外投缘，一见如故罢了 。” 李煜冷笑一声，“你并不知道武妃的为人，她能够在宫里屹立这么多年都不倒，可并不是能够跟人一见如故的亲和性子，再说了 ，素来传闻，你同你的妹妹不合。” 楚念略笑一下，那笑意像秋日里稀薄的阳光，“二皇子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策 李煜端起自己的茶盏，他的神色藏在缭绕的茶气，轻声道:“我想告诉你，她们有备而来，死去的胡温和莫名来的流箭便是证 据，我们查了很久，沈暗和那帮刺客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倒是一直是武妃娘娘那边的人，死因也蹊跷的很，至于那碗放了鹤顶 红的覆旋花汤，既可说是针对胡温，若是细想，也未尝不是针对你而来，若是你比那胡温早喝一口，此时中毒身亡的人便是你 ，我不信那个死去的宫娥有那样恶毒的心机手段，更不信她能从众多药材中真正分辨出什么是鹤顶红，势必也是替人顶了罪， 最近诸多蹊跷，虽然我不知道其中具体细节，但这一切却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掩盖，说明有当权者在暗中操作，目标还针对你而 来，你要格外小心。” 他说这话到无轻佻之意，却是带了几分温厚劝告，其中种种缘由楚念早已想过，此时从他嘴里听到，倒是略有些惊讶，毕竟李 煜向来是独善其身，只略施一礼，“臣女明白，多谢二皇子好意。”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陛下让二皇子去查那帮刺客的事，事到如今查的怎么样？” 此事本来还没查到完全，论理是不该对外提及的，李煜的眉峰挑了一挑，只放低了声线，“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如今也不 怕对你说实话，那件事其实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些人都是死士，他们有备而来，早已清除了自己身体上的所有痕迹，抱了必死 的决心，来参加这次狩猎的舞宴，此事做的干净利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念皱眉:“什么叫早已清除了自己身体上的所有痕迹？” 李煜揉了揉眉心，似乎陷入深深的愁绪之中，“举个例子吧，练刀剑之人，手指尖会有薄茧，根据茧的位置不同，我们可以知道 他们是习惯用剑还是弓箭，又或者是长枪，而他们为了避免被我们追查到这点，硬生生将自己的指尖皮肤尽数毁去。”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一眼楚念，“十指连心，活生生将皮肤剥离，这样的法子，其痛楚应该比死亡更甚。” 楚念听得略略心惊，眉头紧皱，“还有这样的事。” 李煜眸光闪烁出幽暗的光芒，“这倒也不算什么，你知道整件事中最为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吗？” 楚念皱眉，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有莫名的不安涌上。 李煜沉默片刻，方轻声道:“我们最终发现，那些人表面上扮作舞女，其实大部分都是男子假扮的，他们的骨骼扭曲，容易缩小 ，轮廓分明，再加以妖艳的妆容，倒是极不容易被发现的。” 他的声音极轻，听在楚念耳朵中却如雷震一般，她悚然一惊，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勉强笑道:“竟然还有这 样的事，倒真是闻所未闻。” 晚风从窗下漏了几许进来，李煜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冷笑一声，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一拳，殿中这样静，几乎能听见他指节 骨骼轻微的“咯咯”声，“御林军查不出任何头绪，又怕上头责罚，只能胡乱编了些借口，敷衍着将那编排舞蹈的宫人乐师尽数抓 了充数……” 楚念静默半晌，低声道:“殿下不必对此耿耿于怀，他们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此事不了结，到时候殃及的人会更多。” 李煜缓缓吁出一口气，眼底微见秋露寒霜之色，带了一抹厌弃，“我知道，所以我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他将手中茶盏的茶水一饮而尽，咬牙道:“武妃心思慎密，手段凌厉，绝非等闲之辈，你若是被她盯上，定是要万般小心。” 两人又闲闲说了几句，楚念告了辞，退身出来。 木叶在营帐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一脸关切:“怎么聊了这么久。” 楚念没有应声，漠然望着苍冷天际，那灰灰的黑像破败的棉絮。 木叶见她神色不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暮夏的风夹杂着山野的萧瑟气息。楚念摇了摇头，脑中一时纷乱如麻，纠结一团，几乎无法想明白。 她定定的看向那人的眸子，那里面写满了关切和询问，极为真诚，她想说点什么，但嘴唇轻启，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方才 李煜的话亦是在脑海里回想，缩骨这么难的行为普天之下会的人都不多，木叶同那伙刺客，难道有什么关系？ 半响，楚念轻轻开口，“缩骨这门本事，会的人多吗？” 木叶满脸迷惑，似乎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只回道:“此法甚难，世上会的人寥寥无几。” 楚念点了点头，“这样……” 木叶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视于她，“出了什么事？” 夜色似巨大而轻柔的乌纱轻缓飘拂于黯沉的地面。 楚念以默然相对，心中酸涩难言，却不知为何，眼眶中只觉干涩，涩的有点发痛，却并无流泪的行动。周遭的黑暗让她觉得茫 然而麻木，是这个人吗？这便是他们的目的？谋杀帝王？而自己，只是他手中随时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过往的那些好，不过 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不知为何，微黄的星光里，忽然觉的眼前这张看了许多次的面孔是那样的陌生。是假的吗？之前那般的情 谊，都是过往云烟？ 木叶依然不语，只是静静等着她开口。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了好，楚念抿一抿唇，轻声道:“方才二皇子说，昨儿所擒拿的刺客，尽数是缩骨后的男子装扮，我想问问你 ，知不知道此事？” 霍霍的风吹散她话语的尾音，但木叶显然是听清楚了。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不复往日孤傲冰冷的神气，他努力平和自己的气息，“我知道。” 他说自己知道？承认的如此干脆。 楚念的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生生拽到胸口，满心满肺里扯出那种被强力拉扯的痛楚和惊竦来，目光渐渐变冷，冷的像九 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了。她闭了闭眼，原本紧握的手掌猛地松开，这样的坦然以待，也 是很好。 “嗯。”楚念的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我知道了。” 木叶长眉一轩，徐徐笑了，笑得那样浅淡，好像初秋阳光下恬然舒展的一片枝叶，“你难不成是以为此事是我安排？以为我在你 身边为的就是筹划这些？” 月色空蒙如许，落在人身上如被雪披霜一般。楚念一咬贝齿，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有妖艳的潮红汹涌，一对原本清亮的眸子 似看不到底的深渊，雾气氤氲。 “难道不是？” 木叶神色微变，只叹一口气，“自然不是。” 楚念浅浅吸一口气，夏夜带着花香酥靡的空气吸入鼻中如细细的刀锋般凛冽，她听到那人的低语。 “我确实在做一些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任你，而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但之前行刺之事确实同我 毫无关系，我当时看他们跳舞的时候身姿古怪，心里便有了疑虑，那些人确实是缩骨所为，但是功力不够，想是急于求成，并 非从小练起，故而有些动作看着颇为别扭。” 他语气温和，细细说来，像是在不动声色的劝慰着什么。 楚念神色稍缓，半响，闷闷道:“我知道了。”她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又像是跟木叶闹了性子，倒是一脸郁郁不乐的模样。 木叶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到底叹一口气，沉默了下来。 这一夜，两个人都有着无穷无尽的心事，各自对着窗外一轮明月，相对无言。 翌日，皇室此次的狩猎结束。 在回城途中，又闹出了一则新的消息。 三皇子李止为了表示歉意，特意亲自率了自己的侍卫队送楚念回府，更是大方邀请对方和自己同乘一顶软轿。 众人一开始都原以为楚大小姐会拒绝，毕竟之前她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更何况之前明明是二皇子李煜同她更为 亲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此次居然主动答应了。 宫里很少有这样劲爆的消息了，一传来就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热烈讨论。 “那个楚小姐不是跟二皇子纠缠不清吗？为什么一转眼又上了三皇子的马车？这般的水性杨花！” “这就是你的不懂了，人家自恃貌美，将众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她是可以挑三拣四，但这两个皇子，随便给我一个都行啊！” 也有人嫉红了眼，恨恨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别看她如今风光无限，哪天陛下知道了惩罚下来，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才 好！” 锦芮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索性摔了自己营帐里的所有瓷器杯盏，又将伺候自己的宫娥鞭打一顿，这才上了马车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狸猫 楚念坐在软轿内，表情淡漠，听到这些的时候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反倒是李止，眉头皱了皱，冷声道:“这些人未免也太过无聊了些，平白无故的，闲言碎语编派的功力倒是不少，有这时间不如 做点别的算了。” 楚念沉默了些许，幽幽道:“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自己问心无愧便行了。” 李止犹豫了一下，问道:“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我，毕竟……” 毕竟你之前对我冷若冰霜，当然，这句话李止并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略微弯了弯嘴角，眉眼间似乎有些欢喜的模样。 楚念倒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淡淡道:“为什么不答应？”顿了顿，又道，“你这里有最周全的侍卫队保护，不是吗？” 李止神色一滞，迟疑片刻，“只是因为这个？” 楚念的目光第一次投在他的脸上，淡淡道:“只是这个。”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话。 回到楚府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听闻三皇子要来，楚常云特意推了政事，亲自站在家门口迎接。 浩浩荡荡的车马在门口停住，李止看她一眼，试探性的伸出了手。 这样礼节性的举动，他显然不常做，动作生疏又别扭。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楚念居然将手递了过来，自然而然的搭在他的手背上。 两人一并下了车。 不知道谁唤了一句，“大小姐回来了。” 大批的丫鬟侍从立即拥了上来，为首的人是李常云，他见了李止，颤颤行一礼，恭敬道:“微臣参见三皇子。” 李止的面色缓了缓，淡淡道:“起来吧。” 楚念上前，对着楚常云行了一礼，“父亲，女儿回来了。” 楚常云抚掌，脸上的肌肉稍稍有些紧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止倒是格外坦然，“既然念小姐送到，那我这就告辞了。” 一行人都行了礼，这才热热闹闹的进了府。 大家都言笑晏晏，没人发现，锦芮的车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府门口停住，此时她遥遥站在几步开外，几乎气的口歪鼻斜，半响 ，只一甩帕子，狠狠咬牙道:“这个贱人！如今倒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翠月从她身旁不动声色的走出，“锦小姐，外面有些起风了，咱们也进去吧。” 锦芮向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此时愤然翻了个白眼，冷冷道:“翠月，武妃娘娘是来让你照顾我的，不是让你吩咐我的 ，你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翠月面色一紧，忙道:“奴婢唐突了，请锦小姐恕罪。” 锦芮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进府门。 天**晚，阔而远的天际里暮霭沉沉寒蝉凄切。 楚念一回府便忙碌了起来，先去五姨娘处请了脉。 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 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楚念陪着五姨娘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二人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热闹。 末了，五姨娘有些倦怠，这才懒懒倚在榻上，看着楚念忙碌，只抿着唇笑:“我这几天身子倒真是乏困的很，日日都是日上三竿 才起身的。” 楚念在她身边坐下，切一切脉，温和道:“姨娘放心，胎像很稳，再有一月余便会足月生产了。” 五姨娘略笑一下，只以手轻轻抚上腹部，掩饰不住面上淡淡笑色，道:“近来也麻烦你了，这个孩子也算是贴心的很，没有劳费 我太多精力。　” 楚念与她站得近，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遂微笑道:“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姨娘平日用的。” 五姨娘轻笑，掩饰不住面上温柔之色，道:“念小姐的鼻子真灵，这是老爷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 料做成的脂粉，所以老爷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 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她本不是多话的性子，此时洋洋说了这一篇话，多少有些抑制不住的想炫耀的意思，楚念如何不懂，遂笑道:“这样说来果真是 难得的好东西呢，父亲对姨娘真是体贴。” 五姨娘抿唇轻笑，道:“念儿若是喜欢，我便赠你一些吧。” 楚念淡淡笑道:“这是父亲独给了姨娘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呢？再说了，我素来不喜胭脂香料，倒是容易混淆药味，这样倒 是不好了。” 五姨娘拿了一个金橘在手上剥，笑道:“这样也是，倒是我疏忽了。” 两个人正闲闲说着话，正巧楚常云进了门，神色灼灼。 楚念起身行一礼，“见过父亲。” 楚常云笑容满脸，眼中有着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念儿，你姨娘的身子怎么样？” 楚念笑道:“一切安稳，父亲放心。” 楚常云这才松一口气，道:“太医一日三次来诊脉，也是这样说的，芸娘却偏生忧心，非得让你亲自看过才算放心。” 五姨娘脸红一红，只含羞笑笑:“妾身第一次做母亲，到底要谨慎些。” 楚常云也不闲着，忙着嘱咐侍女们忙东忙西，一会儿要拿茶水来给五姨娘喝，一会儿要人把枕头垫高两个让五姨娘靠着舒服， 一会儿又要去关了窗户不让风扑着，一会儿有要让去换更松软的云丝被给盖上。直闹的一屋子的人手忙脚乱，抿着嘴儿偷笑。 一屋子正在热热闹闹，门口偏生有人进来传了一声，“老爷，锦小姐来了。” 锦芮？这人怎么会来？楚念和五姨娘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闪过。 还没来得及多想，锦芮已经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湖绿色轻纱薄衣裙，梳着如意寰髻，其间缀着几点零星的精 致的六叶宫花，倒是显得分外雅致。 只见她盈盈走到座前，恭敬道:“女儿见过父亲。” 楚常云倒是没多想，抬一抬手，“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拘泥，起来吧。” 锦芮微微一笑，“是。” 即使再不喜欢，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的，五姨娘忙吩咐下人看了茶，只笑道:“难得锦小姐来一次，我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好招待 的，若是有所怠慢，还望小姐多担待。” 锦芮略笑一下，漫不经心道:“姨娘不必劳烦了，今日日光正好，我想着出来走一走，也顺带路过这边，正巧就走到了五姨娘这 里，听说父亲也在，便进来看看，待会儿就走，倒是也不用姨娘烦心。” 这话听起来虽是礼节尚可，但到底带了疏离。 楚常云看向五姨娘，笑一下，语带少许宠溺，“你说说你这操心的命，锦儿她们到底是小辈，该是要她们敬着你，哪能你先在这 里道歉了的。” 五姨娘抿一抿嘴，道:“待客之道，原是妾身疏忽了。” 话音刚落，突然有“喵呜”一声响起。 楚念皱一下眉，“哪里来的猫叫？” 锦芮的眼皮半敛，表情似笑非笑，“忘了告诉姐姐，前些日子狩猎，武妃娘娘同我一见如故，闲聊之后更觉投缘，便将她素来钟 爱的灵宠黑玉赐予了我，我看今日日头好的很，便将这团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 说完她便拍了拍手，翠月从她背后走出，怀里抱了只黑猫，阳光底下黑玉的毛如油水抹过一样光滑，精神气十足。 楚常云看了一眼，神色略带惊讶:“这黑猫是武妃娘娘赏的？” 锦芮忙点了点头，忙不迭道:“可不是嘛，武妃娘娘最喜欢这黑玉了，成日里都要抱着的，看着不知道多乖巧。” 翠月微笑道:“这黑玉在武妃娘娘宫里是最为温顺的呢，娘娘跟锦小姐投缘，索性便赠予她了。” 锦芮也笑:“是呢。想这狸猫也是认人的。第一次见我便很是亲昵了。” 前院有了下人急急忙来催，只说宫里来了人，让老爷赶紧去书房，楚常云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去了。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互看不顺眼的几个人，尴尬的气氛在屋子内蔓延，偏生锦芮好像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只懒懒坐在座上，不 发一言。 五姨娘素来有些惧怕这些生灵，此时正在孕期，情绪未免更为加重，只勉强笑道:“武妃娘娘的确妙手，一只猫儿也被调养的这 样好，那毛似缎子一样。” 楚念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只猫，表情稍稍紧了紧，只道:“我相信锦妹妹是真心喜欢这猫儿，不过这猫儿怎么今天不安分似的，看 着似乎很毛躁呢。” 翠月伸手抚摩着黑玉的扭动的背脊笑道:“念小姐观察的细致，难怪它不安分，估计是最近有些天凉了么。”说着也不好意思， 忙道:“娘娘在宫里向来是最爱这只猫儿的，如今把她赏赐给锦小姐，倒也是对锦小姐的额外看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伤 翠月说话时手指动作，指甲勾曲，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十分好看。 楚念微笑道:“武妃娘娘果然是心思细致，能够养猫儿狗儿的，咱们这五姨娘却只爱养些与众不同的呢，前次我来姨娘的院子， 一进去吓了一跳，院子里的玻璃水缸里竟养了只老大的乌龟呢。” 五姨娘闻言便抿着唇笑着道:“我不过是爱那玩意儿安静，又好养，不拘给它吃些什么罢了。我原也不能费心思养些什么，手脚 粗笨的也养不好。” 楚念道:“五姨娘若说自己手脚粗笨的，那我可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五姨娘把自己说的这样不堪，我是比姨娘粗笨十倍的人 ，想来就只有更不是了。” 锦芮本在看着逗弄那只黑猫，听得这边说话，轻轻一哼道:“乌龟怎么能跟武妃娘娘的宝物所比？姐姐你这语气也太殷勤了。” 她一笑，斜斜横一眼楚念道:“井底之蛙不识宝物，到也真是笑煞旁人的。”说着掩口吃吃而笑。 庭院中只闻得她尖锐得意的笑声落在花朵树叶上飒飒地响，楚念却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对五姨娘道，“姨娘，我听说，这宠物的 气质一般是随主子的，这狸猫说起来可真是好看，不过是要身份尊贵的人抱着才显得贵气，若是在武妃娘娘宫里只怕不知道是 何等宝物呢，只可惜如今换了主子，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泯然众猫，说起来倒真是可惜了。” 话刚念完，锦芮的脸上已是隐有怒气，楚念见到，只笑道:“今日日头多好，锦妹妹怎么好像不痛快似的。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兴 致啊。” 锦芮强忍怒气，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走得太急，颈中一串珍珠项链在花枝上一勾，“哗啦”散了开来，如急雨落了满地。那 珍珠颗颗如拇指一般大小，浑圆一致，几乎看不出有大小之别，十分名贵。 她自己犹不觉得，身后的侍女翠月“哎呀”一声方才知觉了转过身来，正巧踏到自己的裙裾，顿时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正好踩上 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 手中的黑玉许是受了惊吓，立即尖声嘶叫着远远扑了出去，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见黑玉直直地扑向五姨娘方向。那狸 猫平日养得极高大肥壮，所以去势既凌厉力道又大，狰狞之态竟无人敢去拦截。 这一下窜出的突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连五姨娘自己也是吓呆了。楚念只晓得不好，刚想上前去拦，忽然身后被谁的手 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只觉得重重一扑向外跌去，直冲着五姨娘的肚子和飞扑过来的面目狰狞的黑玉。 楚念神色一凛，当下几乎叫不出声来，五姨娘也是满脸惊恐。她微隆的腹部近看起来叫人没来由的紧张。来不及细想，楚念一 横心，身子一挣，斜斜地歪了过去，“砰”地一下重重落在地上，很快一个身子滚落在她手臂上，真重，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得死命咬牙忍住，与此同时，惊呼声盈满了她的耳朵…… 压在楚念臂上的身子很快被人扶了起来，无数侍女真心或是假意的关切着问着，“怎么样？有伤着哪里没有？”急急忙忙又有人 跑了出去请太医。 一群人拥着五姨娘起来嘘寒问暖，几乎无人来问楚念是否受伤。她俯在地上，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充盈了她的鼻子，清楚看见微 白的草根是润白的色泽，满地落花殷红如血。挣扎着想要起来，手臂疼得像要断了一般，实在起不来。下一秒，身子被人搀起 ，木叶小心翼翼扶了她起来坐下，眉头皱的紧紧的:“小姐你没什么吧？” 手臂上的痛楚疼得她冷汗直冒，明媚的春光让她眼前金星乱晃，好不容易才说出三个字，“不碍事。” 木叶的脸色略略发白，低声道:“你别吓我。” 楚念咬牙，额头上冷汗涔涔，握住对方的手腕，轻声道:“一点小伤而已，实在无需惊惶，我身上有带止痛的药，你取出来让我 服下便可。” 木叶手忙脚乱，忙取了药让她服下。 不知道谁去书房给楚常云报了信，他急急忙赶来，看神色显然是生了大气，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进门二话不说便让锦芮 跪下，随后便一边安顿着五姨娘好生安慰，一边喝止在场侍女都不得喧哗。转身才见楚念也斜坐着，忙唤了人道:“念小姐也不 大好，一起扶进偏殿去。” 好容易躺在了偏殿的榻上，才觉得好过些。进来请脉的是太医苏世，楚常云生怕五姨娘动了胎气，着急叫了他过去。 苏世静静请脉，五姨娘一脸担忧惶急的神色，神气却还好。周围寂静无声，不知是担忧着五姨娘的身孕还是各怀着不可告人的 鬼胎。楚念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听着铜漏的声音“滴答”微响，窗外春光明媚，她斜卧在榻上，眼前晕了一轮又一轮，只觉得 那春光离自己真远，那么遥远，伸手亦不可及。耳边响起苏世平板中略带欣喜的声音:“五姨娘的胎没有大碍，当真是万幸。只 是五姨娘受了惊吓，我马上开几副安神的药服下就好。” 楚常云听到这才是松了一口气，方道:“这我就放心了。”又皱了皱眉头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可是目光精锐，所到之处侍女莫不低头噤声。五姨娘受了好大一番惊吓，现在听得楚常云这样问，自然是 呜咽着哭诉了所有经过。 楚常云不听则已，一听便生了气，只怒不可遏的看向门口跪着的锦芮，厉声道:“好端端的日子，偏生要带什么猫过来，真是闲 得慌，若是这样便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锦芮自己也受了些惊吓，此时只俯身，放声哭道:“父亲，女儿是无心之失啊，那珍珠链子不牢也不能怪我，黑玉乃是武妃娘娘 的心爱之物，更是不能受半点责罚啊。” 楚常云轩一轩眉毛，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珍珠链子？去打发了做链子的工匠永远不许再来。再有断的，连脖子一起 砍了。” 这样的责罚对于锦芮来说并不觉得什么，跪在她身边的翠月早吓的瑟瑟发抖，与刚才在庭院中镇静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见楚 常云的目光投向她，翠月跪拜一下，带着哭腔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奴婢手指不知怎的勾到了黑玉的毛，想是弄痛了 它，才让它受惊起来差点伤了五姨娘。”翠月呜咽不绝:“黑玉抓伤了奴婢的手背所以奴婢抱不住它、让它挣了出去，幸亏念小 姐舍身相救，否则奴婢的罪过可就大了。”说着伸出手来，右手上赫然两道血红的爪印横过雪白娇嫩的手背。 楚常云漠然的看向锦芮，道:“黑玉虽然是武妃娘娘的灵宠，但如今赠予了你，你便要负起这个责任，好生管教。” 锦芮一惊，忙道:“女儿有罪。黑玉可能是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听武妃娘娘之前说它的性情一向温驯，今日竟如此发狂 ，实在是女儿的过错，以后必定严加管教，不叫出一丝差错。” 楚常云见她如此说，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冷冷道:“你虽然也受了伤，但今日之祸与你脱不了干系，去祠堂跪上三天，好好反 省。” 锦芮脸色煞白，低头啜泣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仇恨 楚念刚刚回到自己院子，只见有个姑姑在院门口等着，只说老夫人来请。 她知道对方所为何事，进院拿了药包，这才跟着急急去了。 到了老夫人院子里请安，老夫人倒是满脸心疼，问了问狩猎的几件事，楚念一一作答了，老夫人时而皱眉，时而笑一下，末了 又叫人看了座，让楚念坐在她床前说话。 听到今日的狸猫之事，老夫人抚着胸口，慨道:“锦儿那孩子老身本瞧着还不错，很利落的一个孩子，不过是脾气骄纵了点，那 也难免，都是她母亲惯出来的孩子么。如今看来倒是十分糊涂了！竟然连楚府的孙子都不放过！”老夫人又道:“如今我是老了 ，精力不济。大夫人也受了罚，这府里如今无人管着，才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听这语气，老夫人已是动了怒，楚念陪笑道:“锦妹妹也是一时糊涂了些，那狸猫初来乍到难免受惊，日后多注意便是好的，祖 母多多歇息，切勿太过费神。” 老夫人的精神也不大好，半是花白的头发长长披散在枕上，脸色也苍白，被雪白的寝衣一衬，更显得蜡黄了，脖子上更是显出 了青筋数条。 老夫人说了几句，便觉得有些气虚，便叫楚念回去。楚念见老夫人也是疲惫的神态，便 拿出自己的药包，细细嘱咐了伺候老夫人的姑姑，随后便也告辞了。 方走到门外，一摸系在金手钏上的绢子不知落在了哪里。一方绢子本也不甚要紧，只是那绢子是李止为了表示歉意特意送的， 如今这情况下倒是还有另外的利用价值。细细想想，进老夫人寝殿前还拿来用过，必定是落在寝殿门口了。于是想返回，取了 便走。 老夫人病中好静，寝殿中惟有姑姑一人陪着。殿外也无人守侯，皆是守在门口的。楚念也不欲打扰人，便沿着殿角悄悄进去。 此时正是初秋，凉风影动。老夫人的寝殿的长窗下皆种满了一人多高的桂花树，枝叶广茂，倒是把楚念的身影掩抑其间。 才要走近，冷不防听见里面姑姑温和的声音道:“念小姐拿来了药草，奴婢这就去熬着，老夫人服了药，病也该大好了。” 接着便是老夫人轻咳的声音，那姑姑急急忙上前，替她拍了拍背，“老夫人身子欠妥，方才不该动怒的，小辈们的事，便让他们 去闹，总不会掀了天去。” 里头真是静默了片刻，只听老夫人肃然道:“我原以为楚念是个安稳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心思颇沉，看来这孩子，对我还颇有 埋怨。” 那姑姑应了一声，“老夫人分明是自己多想了，我看念小姐懂事的很，还特意送了药草过来，也是尽了最大的孝了。” 老夫人倒是叹了一声，极缠绵悱恻的一叹。 姑姑道:“老夫人？” 老夫人道:“没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姜氏那孩子的事有些难过。” 楚念本欲走，然而听得言语间涉及自己的母亲姜氏，不自觉地便听住了。 那姑姑道:“姜氏无依无靠的确是命苦。当年要不是大夫人突然做出那般的事，她也不会一时想不开寻死，如今念小姐的日子只 怕会好过些……”又道:“老夫人若喜欢念小姐，不如让她多来陪陪您吧。” 老夫人感喟道:“我也不忍得老叫她在我眼前……”她的声音愈来愈轻，“你也知道的，她同她母亲长得确实很像……我最近老梦 见她母亲了……又想起那些事，反而难过。”渐渐声音更低，似乎两人在喁喁低语，终于也无声了。 楚念愣愣呆在原地，一时竟然也忘了离开，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话，方才老夫人口中的姜氏，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府里所 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在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但是方才听老夫人的那些话，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还与大夫人有关 。 空气里淡淡弥漫出一股素雅的香气，楚念回过神来，不敢再多逗留，也不要那绢子了，见四周无人，忙匆匆出去了。 刚过晌午，楚念稍觉困意，却见阿真欢欢喜喜的从外面回来，只道:“小姐，三皇子来了呢，又送了小姐好些东西，如今都在屋 子里，小姐可要亲自去看看？” 绿启嗔她一眼，“你这小蹄子，未免也太不了解小姐了，小姐是何等的性子，平日里那三皇子献殷勤再多，小姐都是不看一眼， 如今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小姐如何会看在眼里？” 阿真吐了吐舌头，“说的也是，是奴婢唐突了。” 绿启半蹲着为楚念佩腰带上的香囊，笑着凑趣说:“小姐别怪奴婢多一句嘴，别的也就罢了，只一样三皇子送来的珊瑚手钏，奴 婢瞧精致的不得了。”说着递过来打开，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洁白的雪绢上静静一串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粒粒浑圆饱满 ，做九连玲珑状，宝光灼灼似要灼烧人的眼睛，微微一动便是流丽的红光游转。 瞧着倒确实是好成色，看来应该能晃了某些人的眼，楚念心中想着，手上已不自觉将它套在腕上，澹然道:“既然三皇子这般热 心，咱们自当该去书房见见他的。” 阿真神色犹豫一下，只道:“小姐不如等会儿，现下锦小姐也在那里呢……” “是么？”楚念打量下镜中人，莞尔一笑，“那可真是不巧了。” 此时日光正好，浮光霭霭，行过水仙桥便到了芦雪榭，芦雪榭一带芦花正茂，分外好看。 楚念远远便见着那一行人，走得近了，听到锦芮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殿下，你瞧这大片的芦花，是当时我父亲为了哄我开心，特意种的一片，好不好看？” 她含笑偷瞄身侧那人，小女儿的娇羞神色显露无疑。 李止却有些神不在焉，只笑一下，略表敷衍。 锦芮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止的余光稍稍后移，却像是突然瞟到了什么，猛地便惊喜起来，忙道:“念小姐。” 锦芮回过头，见着来人便眉心一沉，显然已是动了怒气，只尖声道:“你怎么来了？” 楚念的眼光淡淡从她脸上瞟过，语气平静:“我看天色方好，出来走走，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她不禁注意到锦芮今日特意打扮过，着一身湖水蓝色纱地彩描花鸟纹大袖衫子，一条暗绿色牡丹纹齐胸襦裙，的确衬得她颇有 几分楚楚，只是上次的蝎毒未清，此时面容依旧有些肿胀，只以薄纱遮面，做权宜之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挑衅 锦芮气的满脸通红，当着李止的面又不能发作，只狠狠咬牙，恶狠狠的看向楚念，一言不发。 李止不经意低头，看着楚念的手上的珊瑚手钏，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道:“你戴上了。” 楚念亦是低头看了一眼，片刻之后轻轻“嗯”一声，她的肌肤胜雪，愈加显得这手钏盈盈鲜红欲滴。 “承蒙三皇子厚爱，臣女受此厚礼，犹自惶恐。”楚念的声音清清冷冷，宛如山间的清溪一般潺潺悦耳动听。 李止的神色里有着藏不住的欣喜，他竭力保持平静，只徐徐道:“宝物应该配美人，止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念小姐不需有半分 谦退之心。” 楚念稍稍躬身，只弯了弯嘴角，“那臣女便多谢三殿下了。” 那笑容更衬得她宛如碧潭春水边一朵雅洁的水仙，明净而芬芳。 李止被这笑容弄得有些发怔，直到楚念告辞离开，楚常云派了下人来请他过去，也未完全反应过来。 锦芮在旁看着，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指甲深深扣入手心里，便连手中的绢子都搅了个稀烂。 翠月上前，“锦小姐，你……” 锦芮狠狠一咬牙，眼中是嗜血的恨意，“有些人的日子未免过得太好了，看来武妃娘娘的计划，应该要行动了。” 翠月神色一震，忙道:“奴婢定当全力帮助小姐。” 窗边小几上便摆着几盆栀子花，是花房新供上的，尚未开花，只吐出片片新叶，淡淡的阳光洒在嫩芽之上，仿佛一片片莹润的 翡翠。 楚念晾晒草药回来，进门一眼便瞥见那红漆的福寿桌子上斑驳剥落的漆，随口问道:“这桌子上的漆不好，怎的还没人来修补下 再刷一层上去。” 绿启面上微微露出难色，“之前已经派人去过了，想来这几日便会过来。” 楚念点点头，“如今府里事务繁琐，他们忙不过来晚几日也是有的。” 她“唔”了一声只静静坐着。正巧巧儿在窗外与木顺低语:“怎的阿连今日下午回来脸色那样晦气？” 绿启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出声阻止，楚念立刻侧头望住她，她只得不说话。 木顺“嘿”一声，道:“还不是去了趟管家那里，没的受了好些冷言冷语回来。” 巧儿奇道:“不就为那桌子要上些漆的缘故，这样颠三倒四的跑了几次也没个结果？” “你晓得什么？”木顺声音压得更低，愤然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说阿连几句也就罢了，连着念小姐也受了排揎，说了好 些不干不净的话！” 绿启面色难看的很，只皱着眉想要出去。见楚念面色如常，也只好忍着。 只听巧儿狠狠啐了一口道:“杂事处那班混蛋这样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么？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连补个桌子也要挤兑人！” 木顺急道:“小声些，小姐还在里头，听了可要伤心的。” 巧儿的声音强压了下去，愁道:“可怎么好呢？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将就着也就罢了，可是小姐还要受这些个闲 气。”说罢恨然道:“那个李斥，仗着是锦小姐的远亲简直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木顺道:“好姑奶奶，你且忍着些吧！为着怕小姐知道了心里不痛快，我在跟前伺候的时候可装的跟没事人似的，你好歹也给瞒 着。” 两人说了一会子也就各自忙去了。楚念心中微微一刺，既感动又难过，脸上只装作从未听见，只淡淡说:“既然管家说忙，将就 着用也就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从今往后不必去了。” 绿启低声道:“是。” 楚念抬头看着她道:“今天这话，我从未听见过，你也没听见过，出去不许指责他们一言半语。”绿启应了。她叹一口气道:“这 几日她仗着武妃娘娘的势力又威风不少，的确让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绿启慌忙跪下，急切动容道:“小姐何苦这样说，折杀奴才们了。奴婢跟着小姐，一点也不委屈。” 楚念让她起来，叹然道:“这府里的人都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也不过是寻常之事，他们何必要把我这毫无背景的念小姐放在眼里 。” 绿启默默半晌，眼中莹然有泪，道:“小姐别往心里去，现如今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锦小姐背后是武妃娘娘，自然是上杆子巴结 ，奴婢们不觉得委屈，熬过这段便好了。”说罢神色略略一惊，自知是失言了。 傍晚，楚念刚要吩咐人准备沐浴，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哭，她皱起眉头，道:“外面闹什么？” 阿真立刻道:“奴婢去看看吧。” 楚念想了想，道:“把人带进来，我亲自来问问看。” “是。” 片刻之后，阿真领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哭哭啼啼的，脸上满是红巴掌印子。 “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抽抽噎噎，道:“小姐沐浴的时辰快到了，奴婢过去打水，刚刚打好了热水，就被人推了一把，把水壶都洒了。奴婢看 到是锦小姐房里的丫头，就忍住气，重新打了水，谁知道她一把抢过去，还给了奴婢两巴掌，奴婢气不过，和她分辩了两句， 她就将奴婢按在地上打，还说念小姐算什么东西，锦小姐要沐浴，谁敢和她争抢！” “是么？”楚念看了一眼小丫头身上的伤痕，的确不像是作假。 那小丫头见主子来过问，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锦小姐根本是用玫瑰花露沐浴的，从来不用热水，其实她们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 楚念看着她，那模样也甚是可怜了，叹了口气，对绿启道:“拿些糕点和银两给她吧。” 小丫头得了安慰，擦了眼泪一拜三叩地离去了，走的时候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楚念淡淡摇了摇头，道:“从今日起，没我的吩咐，院子里的人一概不许外出。” “小姐！您怎么能什么都忍让！”阿真满脸不解，“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告诉老爷吗？” 楚念瞟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烛光下蒙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光影，淡淡道:“不忍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武妃可是陛下的宠妃 ，势力遍布朝野，谁人敢惹？便连父亲也要忌惮三分，如今她隔三差五送些物件来给府里那位，不就表明她们早已结成联盟？ 现在贸然冲上去只会以卵击石，还不如寻找机会，厚积薄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机 时近八月，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木叶的身子早已大好，只是楚念放心不下，常开了些调配了些益气滋养的补药为他调理。 一日，楚念看着木叶好几日懒在房里没有出门，索性便拉了他去廊下赏着新送来的两缸金鱼，景德蓝大缸，里头种的新荷只如 幼童手掌般大小，鲜翠欲滴，令人眼前一亮。荷下水中养着几尾绯色金鱼，清波如碧，翠叶如盖，红鱼悠游，着实可爱。 阿真见她悠然自得的喂鱼，忽地想起什么事，忿忿道:“那锦小姐如今实在过分！仗着有那武妃娘娘撑腰，这几日对我们院子里 的小婢女非打即骂，还用污言秽语侮辱小姐。” 楚念伸指拈着鱼食洒进缸里，淡淡道:“随她去。我行事为人问心无愧，想来诅咒也不会灵验。” 绿启道:“只是她的话实在难听，有时候奴婢听着都觉得生气，不然奴婢去求一求老夫人，让她管管这事吧。” 楚念拍净手上沾着的鱼食，摇一摇手:“不必对这种人费事，再说了，祖母近来精神不好，你们千万不要拿这种事去打扰她。” “小姐也太宅心仁厚了。” 楚念不以为意，“她好不容易攀上武妃娘娘那根高枝，难免心有得意，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正巧绿启捧了药过来:“小姐，给腊梅的药已经好了，可以喝了。” 木叶“嗯”了一声，刚想接过，楚念却已端起药盏先尝了一口，皱眉道:“这两日药似乎比以往酸了些。” 绿启道:“可能是用了药房里新调配的药材，所以觉着酸些。” 木叶笑一下，轻声道:“这都是你自己开的方子，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说完，便接过皱着眉头慢慢喝完了，又坐了一会儿，觉着日头下照着有些神思恍惚，便自顾自进去歇晌午觉。 绿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笑道:“腊梅这两日特别爱睡，才起来不久又想歇晌午觉，可见真是犯困了。” 阿真在旁侧笑:“许是吧。只听说‘春眠不觉晓’，原来秋天更容易倦怠。” 楚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随口问:“绿启，腊梅是从什么时候那么贪睡的？可是从前几日开始的？ ” “是啊，五六日前她就困倦，一日十二个时辰总有五六个时辰睡着。前日更是夸张，日上三竿她还睡着，我们去叫她也不醒…… ”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渐渐浮起疑惑和不安交织的表情。 照理说，木叶乃是习武之人，身子应当比常人要强，如今这样的姿态…… 楚念的手渐渐有点发冷，问道:“你也觉出不对了么？” 绿启忙松开我手:“奴婢这就去拿药方过来。” 楚念急忙嘱咐:“别惊动人，将那熬药的渣滓一并拿了来。” 绿启应了一声，急急忙去了。 楚念独自一步一步走进暖阁里坐下，桌上织锦桌布千枝千叶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她用手一点一点抓紧桌布，背上 像长满了刺痛奇痒的芒刺，一下一下扎的她挺直了腰身。 那药渣终于被取来了，楚念对着日光凝神看了半晌，忽而手一抖，整包药渣都洒落下来，跌了满地。 阿真意识到了不妥，忙道:“小姐怎么了？这药方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楚念咬了咬牙:“有人在我的方子上加重了几味本来分量很轻的药，用药的人很是小心谨慎，加的量很少，所以不容易发现，但 即便如此，按这个药量服下去，喝药的人先是会神思倦怠，渴睡，不出半年便神智失常，形同痴呆。” 这些话太过可怕，阿真的脸孔一定害怕的变了形状，楚念都可以感觉到贴身的小衣被冷汗濡湿的粘腻。心中又惊又恨，脸上却 是冷笑着道:“果然看得起我楚念，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身边的人！” 阿真连忙道:“幸而小姐发现的早。腊梅这才服了几天，及时调养不会对身子有害吧？” “我再调整一下药方，加几味药进去，他服下后应该无碍的，”楚念叹气道，“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向来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 防不胜防。”顿一顿，她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把要下毒害人的那个人找出来，以免此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她警觉的看一 眼窗外，压低声音说:“能把药下进我院子的药罐，必是我身边的人。木叶的身体不适是从前些日子开始的，而月前正巧新来了 几个宫娥。虽然我一早叮嘱了你们注意他们，但人多事杂，恐怕你们也是力不从心。依我看，这事还要在那些小宫女小内监身 上留心。” 阿真皱起了眉，“那小姐想怎么办？” 楚念略想一想，道:“我们需要演一出戏，待到对方放松警惕，才能真正抓住狐狸尾巴。”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阿真面带担忧，只道:“但凭小姐吩咐。” “绿启，去开了窗子，腊梅说她有些闷。” 绿启依言开了窗，楚念起身走到窗前，朗声道:“腊梅，你近日秋困贪睡，这并不妨，不如趁此多做休息养好身子也好。”说完 朝他挤挤眼。 木叶只笑道:“多谢小姐费心，奴婢给小姐添麻烦了。” 这一出戏演完，楚念立刻命阿真凑过来，细细吩咐了她一番，她连连点头。说毕，楚念低声道:“这事我们已疏忽了。如今按我 说的办，细心留神，切莫打草惊蛇。”阿真面色一凛，忙下去了。 楚念只装得一切若无其事。到了晚间，阿真来见我，悄悄告诉我在宫墙底下发现了一个小洞，像是新开不久的。楚念暗暗不动 声色，心知必然是有人在门户上做了手脚偷偷把药运了进来。 楚念道:“你只装着不知道，也别特意留神那里。只在明日煎药的时分让几个侍卫和绿启和你一道留神着，务必人赃并获，杀他 个措手不及。” 阿真切齿道:“小姐放心。阿真必跑不了那吃里爬外的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抓人 夜间，楚念躺在床上，隔着绣花的床帐看着窗外明亮如水的月光，第一次觉得四周隐伏着骇人而凌厉的杀机。 尽管我着意警醒，但第二日阿真她们进来的时候，一见几个人懊丧的神情，楚念便知道是没查出个所以然。 阿真道:“奴婢们一直在外守着，药是松儿一直看着煎好的，期间并无旁人接近，更别说下药了。” 楚念不由得疑云大起，莫不是露了形迹被人察觉了，抬头扫一眼绿启。绿启忙道:“奴婢们很小心。当时奴婢在厨房外说晚饭的 菜色；绿启指挥着小宫娥打扫庭院，并未露了行藏。” 楚念端起药碗抿了一口药，依旧是有淡淡的酸味。她心头恼怒，一口全吐在地上，恨恨道:“好狡猾的东西！还是下了药了！” 阿真等人大惊失色，忙一齐跪下道:“定是奴才们不够小心疏漏了，望小姐恕罪。” 楚念也不叫他们起来，只说:“也不全怪你们。能在你们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药下了进去又不被人发现，而且中间并没人接近 药罐，这里面必定是有古怪。” 木叶从内殿走了出来，神色困顿且迷惑，“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做什么呢？” 楚念抿唇不语，阿真皱着眉，跪着将这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木叶听完，表情倒是毫无变化，只道:“还有这样的事。” 楚念咬牙切齿道:“此人心思缜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 木叶“嗯”了一声，道:“此事交给我，小姐也不需太过操心。” 半响，只道:“我想起一事，需走开一会。” 楚念点头应允了，命阿真她们起来。 一扭头看到桌子那几碗药，只对阿真说:“全去倒恭桶里！”阿真忙忙的去了，我问:“没被人瞧见你把药倒了吧？” 阿真摇头，“没有，奴婢全倒进了后堂的恭桶里，没被人瞧见。” 木叶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把紫砂药罐和药匙，见楚念满脸迷惑，他仔细解释道:“我想着，若不是有人亲自动手下药，那就 只能在这些家伙上动手脚了。” 楚念猛地站起，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她伸手拿过那把药匙，仔细看了并无什么不妥，又拿了药罐来看，这是一把易州产的紫砂药罐，通身乌紫，西瓜形，罐面上以 草书雕刻韦庄的词，龙飞凤舞，甚是精妙。 打开盖子对着日光看罐肚里，也没有不妥的地方。楚念把药罐放在桌上，正以为是木叶动错了脑筋，刚想说话，忽然闻到自己 拿着药罐盖子的手指有股极淡的酸味，她立刻拿起盖子仔细察看，盖子的颜色比罐身要浅一些，不仔细看绝不会留意到。 这下心里已是有了几分把握，楚念把盖子递给木叶，肃然道:“你也是略懂医术的，看看这是什么缘故？” 楚念仔细看了半响道:“这药罐盖子是放在下了药的水里煮过的，盖子吸了药水，所以变了颜色。”他看看楚念的脸色，见她面 色如常，继续说:“只要药煮沸滚起来的时候碰到盖子，那药便混进了药里。” 久久，楚念才冷笑一声道:“好精细的工夫！怪道我们怎么也查不出那下药的人，原来早早就预备好了。”她问阿真:“这些东西 平时都是谁收着的？” “原本是松儿管着，如今是新来的宫女银儿保管。” 楚念“恩”一声，对木叶道:“你刚拿了药罐出来，银儿瞧见了么？” 他摇头，轻笑:“我是什么人呢，她并不曾瞧见。” 楚念抿了抿唇，“把药罐放回原位去，别让人起疑。再去打听银儿的来历，之前跟哪些人接触过。” 绿启急忙应了，一溜烟跑了下去。 过了两个时辰，她回来禀报说，银儿早些是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当差，因大夫人受到惩罚，身边的婢女也被遣了好些，银儿就是 当时被遣出来的，后又被指到了念小姐这里。 阿真道:“小姐，看样子那人是要为她以前的主子报仇呢！” “好个忠心念旧的奴才！”楚念吩咐绿启说:“去厨房捡几块热炭来，要烧得通红那种，放在屋子里。” 绿启连忙去了，楚念头也不回对小连子说:“去叫银儿来，说我有话问她。若是她有半点迟疑，立刻扭了来。”她冷冷道:“就让 我亲自来审审这忠心不二的好奴才！” 过了片刻，银儿跟在绿启身后慢慢的走了进来，一直垂头低眉，很是惊惧的模样。 阿真见了便喝道:“小姐要问你话，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像是谁要吃了你！” 银儿见状，只得走快几步跪在我面前，怯怯的不敢抬头。楚念强自压抑着满腔怒气，含笑道:“别怕，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 银儿低着头道:“小姐只管问，奴婢知道的定然回答。” 楚念和颜悦色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阿真说你的差事当的不错，东西也管得井井有条。我很高兴，心里琢磨着该赏你点什 么，也好让其他人知道我赏罚分明，做事更勤谨些。” 银儿估计没想到自己能够领赏，满面欢喜的仰起头来说:“谢小姐赏。这也本是奴婢分内应该的事。” “你的差事的确当的不错，在新来的婢女里头算是拔尖儿的。”我见她脸色抑制不住的喜色，故意顿一顿道:“以前在哪里当差的 ，你们主子竟也舍得放你出来？” 她听楚念说完后面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俯首道:“奴婢粗笨，从前哪里能跟着什么好主子。如今能在大小姐这里当差，是奴婢 几生修来的福气。” 楚念走近她身侧，指尖轻轻在在她脸上划过，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楚念并不用力，只在她脸颊上留了一条绯红的 划痕。轻笑道:“母亲近来被责罚，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主子，可是她给你的恩惠也不小吧？要不然你怎么敢在我院子里犯下这种 杀头的死罪！” 银儿趴在地上，声音也发抖了，“奴婢以前是伺候夫人的，可是奴婢实在不懂小姐在说些什么。” 楚念的声音陡地森冷，厉声道:“你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吗？那我煎药的药罐盖子是怎么会事？” 银儿见她问到盖子的事，已吓得面如土色，只动也不敢动。半晌才哭泣道:“奴婢实在不知，奴婢是忠心小姐您的呀！还望小姐 明察！” 楚念瞟了她一眼，冷冷道:“好，算我错怪了你。既然你说对我忠心，那我就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她唤绿启:“把烧红的烙铁拿上来。”绿启用夹子夹了几块红通通的烙铁放在一个盆子里搁在地上。楚念轻声说:“你是大夫人身 边当过差的人，我不得不多留个心。既然你对我忠心，那好，只要你把那烙铁握在手里，我就信了你的清白和忠心，以后必定 好好待你。” 银儿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如木雕一般，绿启厌恶地看她:“还不快去！” 满屋子的寂静，盆里的烙铁烧的通红，冒着丝丝的热气，忽然“噼啪”爆了一声，溅了几丝火星出来，吓得银儿猛地一抖。晚春 午后温暖的阳光隔着窗纸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像尸体一样没有生气。 楚念无声无息的微笑着看她，银儿浑身颤栗着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炭盆挪过去。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她 。 楚念知道是银儿干的，但是，她只是个服从命令的人，她要对方亲口说出幕后的指使者。见她一再迟疑，楚念徐徐笑道:“不敢 么？如此看来你对我的忠心可真是虚假呢。” 银儿胆怯的看她一眼，目光又环视着所有站着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救她，她低声的抽泣着，缓缓的伸直蜷曲着雪白的食指和大 拇指，迟疑的去握那一块看上去比较小的烙铁。她的一滴眼泪落在滚热的烙铁上，“呲”的一声响，激起浓浓的一阵白烟，呛得 她立刻缩回手指，落下更多的泪来。终于，银儿再次伸出两指去，紧闭着双眼去捏一块烙铁。在她的手指碰触到那块滚热的烙 铁时，她厉声尖叫起来，远远的把烙铁抛了出去，滚得老远，溅开一地的火星。 银儿的手指血肉模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皮肉的焦臭。她嚎啕大哭着上来抱住楚念的腿，哭喊着“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 楚念皱起眉头道:“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呢，连在汤药里下药的事也敢做，怎么没胆子去握那一块烙铁！” 银儿哭诉道:“小姐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楚念沉声道:“那就好好的说来，要是有半句不尽不实的，立刻拖出去打死，你是我院子里的人，就算是打死了你也没人敢来过 问半句！” 银儿低低哭泣，“奴婢来小姐院子里之前原是服侍大夫人的，因大夫人在禁足不用那么多人伺候，所以遣了奴婢出来。在奴婢来 小姐院子里的前一日，大夫人叫了奴婢去，赏了奴婢不少金银，逼着奴婢答应为她当差。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求小姐原谅 ！求小姐原谅！”说着又是哭又是磕头。 楚念面带不耐，语气冰冷:“你只管说你的，哭哭啼啼做什么。这是你唯一的将功赎罪的机会，若还有半分欺瞒，我决不饶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手 那人哭哭啼啼，“前几日锦小姐来找我，说别的不用奴婢操心，只需在小姐熬得汤药饮食里下了药就行。奴婢进了这里当晚， 就按着锦小姐的吩咐在墙角下发现了一个小洞。锦小姐有什么吩咐，要递什么东西进来，都会有人在墙角洞里塞了纸条，奴婢 按着去做即可。” 绿启木着脸问:“那药可是这样传递进来的？也是锦小姐教你用盖子放药水里煮这种奸诈法子？” 银儿哭着点头承认了。 楚念抬头冷笑道:“你们可听听，一出接一出的，就等着置我身边的人于死地呢！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见我们糊涂到了什么地步！”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低着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木叶低声咳一声，低声道:“倒也是真该死。” 楚念道:“起来。吃一堑长一智。你们有几个都是我院子里的老人儿了，竟被人这样撒野而不自知，可不是我们太老实了！” 她转脸问银儿:“这里还有什么同党没有？” 银儿吓地“砰砰”磕头道:“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楚念冷笑:“那锦小姐什么时候会给你递纸条递药进来？” 银儿略一迟疑，身侧的绿启立刻喝道:“来人，掰开她的嘴来，把那烙铁全灌进去！” 旁侧有侍女应了一声，作势就要掰开银儿的嘴往里灌炭。银儿吓得面无人色，又不敢大哭，只得满地打滚得去避，连连嚷着“我 说我说”。 楚念这才吩咐放开她，淡淡的说:“那就好好的一字一句说来。” “锦小姐每隔三天会让人把药放在那小洞里，奴婢自去拿就行了。” “每隔三天，那不就是今晚？拿药是什么时候，可有什么暗语？” “一更时分，听得宫墙外有两声布谷鸟儿叫就是了，奴婢再学两声布谷鸟叫应他。。” “你可见过送药的那人？” “因隔着墙奴婢并没见过，只晓得是个男人的手，左手掌心上有条疤。” 话说到这里，已是十分清楚，楚念朝银儿努努嘴，对旁侧说:“捆了她进柴房，用布塞住嘴。只说是偷我的玉镯子被当场捉了。 再找两个力气大的侍卫看着她，不许她寻短见，若是跑了或是死了，叫看着她的人提头来见我！” 银儿一脸惊恐的看着楚念，哀声道:“奴婢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小姐饶了奴婢吧。” 楚念瞥她一眼道:“放心，我不想要你的命。” 绿启手脚利索的收拾好她塞进了库房。楚念让阿真关上门，只说:“今晚你就假扮银儿去拿药。”又对绿启沉声道:“叫上几个得 力的侍卫，今晚上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如此安排妥当，见众人各自退下了，木叶这才上前，在楚念身边悄声道:“已知是那人下的手，你可想好了怎么应付？” 楚念望着窗外渐渐向西落去的斜阳，庭院里有初开的石榴花，那花本就灼红如火，在泣血样的夕阳下似焚了一树火花，无端端 的夹在浓密的翠色叶间，格外刺目分明。“别人已经把刀放在了我脖颈上，要么引颈待死，要么就反击。”她静静的吸了一口气 ，拢紧手指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晚风一丝一丝的拂松方才脸上绷紧的茸茸的毛孔，天色一分分暗淡下来，出现蒙胧的光亮的星子。 木叶上前，扶住她的手，轻声说:“你自己心意已定就好，我会一直在。” 时近一更，府中已是寂静无声。院子里也如往常般熄灭了庭院里一半的灯火，只是这如往常般平静的深夜里隐伏下了往日从没 有的伺机而动的杀机。楚念瞪眼看着床顶，依然毫无睡意，在蒙胧摇曳的烛光里保持着夜兽一般的警醒和惊觉。 更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洪亮的梆子捶击更鼓的声音不知会不会惊破旁人的春梦。而对于楚念，那更像是一声声尖锐的叫嚣。 她带着阿真绿启悄无声息的走到院中，宫墙下已经埋伏几个小内侍。阿真悄悄走近我，指着院门上伏着的一个人影极力压低声 音说:“木顺已经在上面，单等那贼人一出现，便跳下去活捉了他。”楚念点了点头，木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他伏在宫门上 ，若不是仔细留神还真看不出来。 只听得墙外有两声布谷鸟儿的叫，阿真提着灯笼也学着叫了两声，果然在墙的洞里伸过一只手来，掌上托着小小一个纸包，掌 心正是有条疤痕的。阿真一点头，旁边小内侍立刻掩上去一把扭住那只手。那只手着了慌，却是用力也扭不开。再听得墙外“唉 呦”几声，木顺高声道:“禀小姐，成了！” 转瞬间院子里的灯都已点亮，庭院里明如白昼。木顺扭了那人进来，推着跪在我面前。却是个小内侍的模样，只低着脑袋死活 不肯抬头，身形眼熟的很。我低头想了想，冷哼一声道:“可不是旧相识呢？抬起他的狗头来。” 木顺用力在他后颈上一击，那人吃痛，本能的抬起头来，众人一见皆是吃惊，继而神色变得鄙夷。那人忙不迭羞愧的把脑袋缩 了回去，可不是从前在楚念身边伺候的孙威。 楚念淡淡一笑，道:“孙威，别来无恙啊。” 孙威一声不敢吭，阿真走到他近旁说:“呦，可不是孙威吗？当初可攀上了锦小姐那处高枝儿了啊，现如今是来瞧瞧我们这些故 人么？可多谢您费心了。”伸手扯扯他的帽子，嬉笑道:“现如今在哪里奉高差啊，深更半夜的还来旧主儿院子里走走。” 孙威依旧是一声不言语。阿真声音陡地严厉:“怎么不说，那可不成贼了。既是贼，也只好得罪了。木顺，着人拿大板子来，狠 狠的打！” 木顺笑了一声，道:“既是阿真姑娘吩咐了，来人，拿大板子来，打折了贼子的一双腿才算数！” 孙威这才慌了神，连连叩首求命。楚念抿唇冷笑道:“慌什么呢？虽是长久不见，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我问你什么答就是了，好 端端的我做什么要伤你？” 她对左右道:“大板子还是上来预备着，以免这人说话有后顾之忧，老是吞吞吐吐的叫人不耐烦。” 木顺立刻去取了两根杖来，由内侍一人一根执了站在小印子两旁。 楚念问道:“如今在哪里当着差使呢？” 那人一缩脖子，“在……在锦小姐那里。” “那可是高攀了，如今谁不知道锦小姐是武妃娘娘的人，想必你也是跟着享尽了荣华吧。” 孙威低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答:“做奴才的只是跟着小姐罢了，没的好坏。” 楚念轻笑一声:“你倒是想的开。” 孙威满面羞惭的不做声。楚念淡淡的道:“这旧也算是叙完了。我现在只问你，半夜在我院子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孙威吓得愣了一愣，才回过神道:“奴才不过是经过。” 楚念冷笑，“哦，这半夜的也有要紧差事？” 他一缩脖子，“这……奴才睡不着出来遛遛。” “是么？胡言乱语，我看你还没睡醒吧。懒得跟你多废话。”楚念转头对木顺道:“把院子里的人全叫出来看着，给我狠狠的打这 个背主忘恩的东西，打到他清醒说了实话为止！”顿了顿，又冷冷道:“我说怎么我这院子里的情形能让外人摸得清楚，原来是 这院子里出去的老人儿。” 木顺走近问:“敢问小姐，要打多少？” 楚念低声说:“留着活口，别打死就行。”站起身来道:“阿真给我在这儿盯着，让底下的人也知道背主忘恩的下场。绿启，外头 风凉，扶我进去。” 绿启扶着她进去，轻声道:“小姐折腾了半夜，也该歇着了。” 楚念听着窗外杀猪似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只端坐着一言不发。不过须臾，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木顺进来回禀道:“小主 ，那东西受不得刑，才几下就招了。说是锦小姐指使他做的。” “捆了他和银儿一起关着，好好看着他俩。” 木顺应了出去，楚念微一咬牙道:“看这情形，我怎么能不寒心。竟是我院子里从前出去的人……” 绿启和言劝慰道:“小姐千万别为这起烂污东西寒心。如今情势已经很明了，必是锦小姐对于夫人之事怀恨在心，才使人报复。 ” “我知道。”对于沈氏，楚念自认已经足够宽容忍耐，她还这样步步相逼，非要夺自己性命。沉默良久，轻轻道:“既然这样，我 也避无可避了。” 她想一想，“这事总还是要向父亲禀报的。” 绿启点头，“是。” “明早你就先去回了父亲。” “奴婢明白。那锦小姐那里……” 楚念思索片刻，“人赃俱在，她推脱不了。”迟疑一下，“但是有了武妃娘娘的牌子在前，她也算是有恃无恐，此人心胸狭窄，睚 眦必报……万一没能斩草除根，怕是将来还有后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果 楚念想一想，“这事总还是要向父亲禀报的。” 绿启点头，“是。” “明早你就先去回了父亲。” “奴婢明白。那锦小姐那里……” 楚念思索片刻，“人赃俱在，她推脱不了。”迟疑一下，“但是有了武妃娘娘的牌子在前，她也算是有恃无恐，此人心胸狭窄，睚 眦必报……万一没能斩草除根，怕是将来还有后患。” 绿启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小姐可有万全之策？” 楚念的手指轻轻的笃一下笃一下敲着桌面，静静思索了半晌，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莞尔一笑道:“欺瞒陛下，即便扳不倒 所谓的锦小姐，只怕沈氏的命是怎么也留不下了，就算父亲顾及着沈府的势力，但也要忍痛割爱了。” “小姐指的是……” 楚念静静道:“三皇子落水之事……” 绿启立时反应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夜很快过去了，楚念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阿真进来服侍梳洗，末了道三皇子今日已经来了，如今正在园子里和老爷喝茶。 楚念挑一挑眉，任由绿启将自己的鬓发一缕缕梳起，“该安排的事安排好了吗？” 阿真笑一下，“小姐放心。” 楚念冷冷一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去见见这位三皇子。” 长亭里，人头攒动，只听笑语喧哗。 楚念身穿一袭素罗衣裙，裙子上铺满灿若云霞的海棠花，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 姿，徐徐上前，只轻声道:“见过父亲，三皇子。” 李止看了看她的脸色，略带疑惑道:“念小姐怎么了？瞧着像是没怎么睡好，眼下都有了乌青。” 楚念叹一口气，“多谢三皇子关心，就怕是睡得太沉才不好。” 楚常云的面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为父知道，你身边的人一早就来回了我。今日起你的药饮膳食我都会叫人着意留心，以后这 种阴险之事再不许发生。”说到最后两句，他的声音里隐约透出冰冷的寒意。“这些人的心底阴毒如此，我真是万万想不到！那 个银儿和孙威，我已命人带去杖毙了；念儿，你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楚常云果然手下留情，楚念念及旧事，心中又是惶急又是心酸，复又跪下呜咽落泪道:“念儿向来体弱与世无争，不想无意得罪 了他们才殃及那么多人性命，真是罪孽深重，还请父亲恕罪。” 楚常云叹一口气，温和道:“你可是多虑了。此事你本无辜受害，又受了连番惊吓，切勿再伤了身子。” 楚念跪下，再拜一拜。 随后作势起身，谁知道脚下踢到一个馥香团纹软垫，让她脚步踉跄一下，一枚锁绣纳纱的玉佩从怀中落出。 李止皱了皱眉，神色略带迷惑，不觉问道:“那是什么？” 没有人比楚念更清楚那是什么！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又生生把那呼之欲出的惊呼咽落喉中。 楚常云也皱起了眉头，“瞧着倒像是一枚玉器。” 早有下人急急忙跑来拾了那物件，给李止递了上去， 他徐徐拿起，面色终于一点点苍白起来，灯火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一双眸子乌沉沉，似天边最亮的星子。楚念看他一眼，从 酒液的潋滟清液里看见自己容颜的倒影。 李止的手背在身后，楚念几乎能看清他握得发白的指节，半响，只听他静静道:“这是念小姐的物件？” 楚念笑一下，发髻上缠丝金蝶步摇上垂下的串珠银线粟粟晃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明晃晃地直刺入目，“从我身上掉下来 的，若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呢。” 李止再捡起那玉佩，细看几眼，幽目一沉，望向她时已有了几分锐利，“念小姐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 楚念静静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尊美酒，淡淡道:“三殿下如今这般追问，臣女倒是真记不清了，不过是寻常的玩意儿，若是三殿 下喜欢，臣女那里还有一叠，到时候送三殿下几个可好？” 李止凝眸须臾，口吻中已有了几分怀疑的冷意，“此物做工精湛，只怕这世上统共也就这么一枚，怎么可能是寻常之物？念小姐 莫不是记错了？” 楚念冷眼瞧着那玉佩，淡淡道:“那三殿下以为这是怎么来的呢？总不是臣女去偷来的吧。” 楚常云皱了皱眉，轻声斥责道:“念儿，怎么跟三殿下说话的呢。” 楚念施施然跪下，“臣女知错。” 李止以一丝错愕与失落回答她的质疑，神色一震，眉毛挑了起来，片刻之后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念小姐多想了。”顿了顿， 又道，“念小姐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得到此物的？” 楚常云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见楚念吞吞吐吐，只道:“念儿，既然三皇子在问你，你便如实回答方可。” 楚念这才叹一口气，“是有一日因故缠在我衣带上的。” 李止的眉头微蹙，看着她的眼睛问:“你那日可曾遇见什么？” 楚念抿一抿唇，“遇见了一个陌生人，但没瞧的太真切。只怕要让三殿下失望了。” 李止立即上前，一把抓住楚念的双臂，动情之下双手不觉使了几分力，勒得楚念微微发痛，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救了我！ 我竟然错认了旁人，难怪有些事越查越诡异，原来一开始便是错的。” 楚念装糊涂道:“三殿下在说什么旁人？臣女听不懂。” 李止朝她轻笑一笑，平静道:“念小姐，此事与你无关，你且先下去歇着，我同楚宰相有要事相商。” 楚念一脸疑惑的下去，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李止转向席间之人，神色瞬间冰冷，“楚宰相，有些事，你欠我一个解释！” 楚念同阿真慢慢沿着路径走回去。 待到心思静了一些，她徐徐开口，道:“婢女死后是不是都要抬去乱葬岗埋了？” 阿真神色略显伤神，低声道:“是。” 楚念知她触景伤怀，叹了口气道:“我原不想要银儿和孙威的命，他们也不过是替人当差，原本想着打几十大板，赶出去也就罢 了。谁知父亲开了口，那也无法可施了。” 阿真道:“他们也是自作孽。” 楚念想了想，道:“话虽如此，我心里始终是不忍。你拿些银子着人去为他们收尸，再买两副棺材好好葬了，终究也算服侍了我 一场。” 阿真微微一愣，仿佛不曾想到楚念会如此吩咐，随即答道:“奴婢必定着人去办好。” 楚念捏一捏眉心，声音隐隐透出疲倦道:“我想一个人歇着，外面的消息，你打听到后再来同我说罢。” 次日，外间突然传来消息，沈氏晚间突然陷入疯癫，此病发展迅速，医治不能，如今已是神志不清了，生母突然发病，锦小姐 心力交瘁，已是自请去了庵堂替母守孝三年。 府内的总管亲自带了一群婢女和内侍来楚念院子里，见了阿真忙着笑道:“阿真姑娘吉祥！” 阿真向来瞧不上这人，只冷笑道:“总管记差了吧，我们家小姐最近可没向您要什么东西，大清早这么兴师动众的是在做什么呢 。 那总管吃了个闭门羹，讪笑道:“瞧奴才这记性。念小姐前些日子说自己院子里的桌椅脱了漆，这不，奴才就让人来修补了。” 阿真道:“那桌椅我们还能用，倒是也不用劳烦总管了，您请回去吧。” 一席话说完，他忙拱手道:“小的之前有眼无珠，得罪了念小姐，还请阿真姑娘代为传个话，替我向小姐赔个不是。” 正巧楚念从院子里出来，见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做什么呢？” 阿真哼一声，“回小姐的话，总管说了，要给咱们修补桌凳。” “这是好事，你为何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楚念笑一声，命了那人起来，他躬着腰，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 毕恭毕敬的说:“启禀念小姐，这些个婢女内侍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拔尖儿。请小姐细细挑选。” 楚念扫了地下乌鸦鸦的一群人，挑了样子清秀、面貌忠厚、手脚灵便的十来个人，对阿真道:“就这几个了，带下去好好教导着 。” 那总管见木顺领了人下去，赔笑指着身后跪着的一个小内侍道:“奴才昏聩。因前几日忙着料理琐事，把给小姐院子里的桌椅上 漆那回事指给了他办。谁知这狗奴才办事不上心，竟浑忘了。奴才特带了他来给小姐请罪，还请小姐发落。” 楚念微笑道:“总管言重了。总管料理这府中的众多杂事，每天少说也有百来件，下面的人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何来请罪之说呢 。只是我身边的人不懂事，让总管见笑了。” 那人暗自松一口气，道:“哪里哪里。多谢小姐，奴才们以后必定更加上心为小姐效力。”又笑道:“奴才已着人抬了一张新桌子 来，还望小姐用着不嫌粗陋。” 楚念只笑一下，点头道:“多谢你心里想着。去吧。” 那人见楚念没别的话，告了安道:“念小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奴才这就下去了。” 眼见他出去了。楚念沉下脸来呵斥阿真:“怎么这样浮躁？言语上一点不谨慎。” 阿真第一次见主子拿重话说她，不由生了怕，慌忙跪下小声说:“就这人会见风使舵，先前一路克扣着小姐的用度，如今眼见锦 小姐那边失了势就一味的拿了旁人来顶罪拍马……”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心里明白晓得提防就行，这样当着撕破脸，人家好歹也是府里的总管，这样的事传出去只会叫人家笑话 我们小气轻浮，白白的落人口实。”楚念微微叹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不该争一时的意气。跟红顶白的事见得多了，府 里的人都会做，不是只他一个。” 阿真垂了头，脸色含愧，低声道:“奴婢知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见面 楚念见到锦芮的时候，她正跪在庵堂里发呆，然而等她回过头来，只见平日里那轩昂跋扈的气势已经彻底不见，原本显得高高 的颧骨此时更见瘦削，双腮甚至也微微凹陷了下去。犀利到嚣张的眼睛，也哭得肿肿的，瞳仁里一团混沌，倒显得大了些。不 知是不是悲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她的鬓发也粗糙不少，和她那灰败的脸色配在一起，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见状，楚念轻声叹了一口气。 此人确实是咎由自取，若是她们没有先用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变成这般 破败模样，倒是让人十分唏嘘了。 此时锦芮显然也看到了她，一时两相对峙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到楚念，锦芮原本惨淡的心情如同雪上加霜，此时她愤怒的望向来人，只恨不得立即用眼神将其杀 死。 “锦妹妹，我为什么要笑话你呢？我本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母亲待我再不好，也算是养我这么多年，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我心 里也替她难过。” 其实楚念不但不难过，还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只是现在，她有必要继续往下说，“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能理解你对我的怨恨 ，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武妃娘娘并没有站在你那边。” 锦芮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楚念叹了一口气，满目遗憾道:“这件事情本来我不想说，因为说出来会牵连很多人，可是我若是不说，又觉得良心不安，说到 底你是我妹妹，我也该多多关照你一些的。” 锦芮察觉到了蹊跷，目光直直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吞吞吐吐做什么？” 楚念叹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要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瞒着你……只是如果跟你说了， 恐怕会影响你和武妃娘娘的关系……如果造成那样的后果，我万死也难赎其罪……但是不跟你说，又怕你一辈子都被蒙在骨子里 ……” 锦芮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也颤动了起来，像要站起来似地撑住檀香椅的扶手，衣袖滑过桌面，险些将一旁的茶杯带 下来:“你说什么？和武妃娘娘有关？你究竟……什么意思？” 楚念叹了一口气，道:“锦妹妹，宫中环境很复杂，武妃娘娘表面上仁慈大度，实际上却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知道你们之前曾 经达成了某种联盟，可是事到临头，武妃娘娘却查出了当时救三殿下的人并非是你，从而勃然大怒，她觉得三殿下的性命受到 了威胁，这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所以她才会向陛下进言，以此逼得父亲不得不做下这样的决定啊！” “你说什么！”这一番话好比一声惊雷震散了锦芮的魂魄。她慌忙想要站起来，身体抬了一半又跌回到地上去，更是脸色煞白， 目光呆滞，浑身抖个不停，那模样就像被忽然抽走了魂魄一样。 这些话本来是漏洞百出的，但是楚念知道，锦芮现在已经失去了信念，现在说这些话，她一定会相信，而且会深信不疑。 楚念继续往下说道:“锦妹妹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为什么武妃娘娘突然态度变化了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原 本的协议尽数破裂，这分明是娘娘她大发雷霆了啊！不然，以武妃娘娘的势力，救你出去，难道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不！这不可能！”锦芮不相信楚念，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如今自己的母亲被冠以疯癫的罪名，唯一 指望搭救自己的便是昔日的盟友武妃娘娘了，若是此时知晓武妃才是真正推她入深渊的幕后主使，她只怕会立即崩溃。 楚念平静审视着她，笑了笑，道:“锦妹妹，不管我们关起门来如何憎恶，但血浓于水，咱们都还是一家人，虽然你在武妃娘娘 面前说了很多关于我的坏话，虽然外人都知道我们之间不太和睦，可是我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不是吗？武妃娘娘怎么会尽数 相信你的话呢？只会觉得你故意出卖我来取信于她是别有所图，想要警告你们一下，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她顿了顿，随后紧 紧扼住她的手腕，狠狠道，“更何况，你一向和三殿下走的很近，别人都觉得你将来是想要做三皇子妃的，武妃那么忌讳地位名 声的人，怎么会让三殿下娶你做正妃呢？你若是出了事，自然能够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这其中自然有许多错综 复杂的关系，唉，说到底，你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 锦芮拼命挥开楚念的手，对方却愈握愈紧，在白皙的手臂上印出几道浅紫的痕迹。她死命推，见推不开，反倒不再挣扎，冷冷 笑了声，“你在嫉妒我，不然以我们的关系，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楚念笑了笑，她不怕锦芮去查证，因为的确是武妃下的手。现在自己不过是将这个事实告诉她而已，“因为我也是受害者，那天 刺客之事发生，流箭朝我射来，我差点命丧黄泉，背后的人不但想要杀你，还要引起我们的内斗，引起我们自相残杀，她好坐 收渔翁之利，锦妹妹你说，我的恨意会比你少吗？” 锦芮整个人怔在了当地，大口呼吸着道像失去灵魂一样呆在椅子里，牙齿紧紧咬住煞白的嘴唇:“什么是引起内斗？我完全都听 不懂！” 楚念脸上浮起一层遗憾:“咱们之间确实不合，但这不过是女孩子之间一时的争强好胜，我对三皇子没有丝毫兴趣，我们并没有 什么刻骨的仇恨，可是在旁人眼中，咱们楚府就是家族不睦，这样一来，楚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肯定会有所削弱，若是有人这 时候从中因势利导，再次将其击破就很容易了，毕竟现在朝堂局势复杂，父亲一直独善其身，早有人看他不爽，想要以此击倒 倒是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妹妹你身为楚家二小姐，自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吧。” “啊……”锦芮如梦初醒，现在她的怒气已经逐渐平复了，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颓废得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怎 么会是这样，她明明应允了我的三王妃位的，她答应了的，她是皇妃啊，怎么能骗人呢。” 楚念连连冷笑，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在利益面前，连骨肉亲情都能置之不顾，更何况是你们之间的区区一个联盟 而已，更何况，你一点筹码都没有，一直是有求于他人，还被别人拿捏住了把柄，若是那人不愿帮你，甚至反咬你一口，那你 会死的很惨，父亲向来疼你，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又怎么会把你赶来庵堂呢。” 楚念的话头戛然而止，她静静的注视着对方，“锦妹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锦芮咬牙看着她的背影，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旁锦芮的侍女翠月道:“小姐，念小姐这是在挑拨离间，娘娘不是那样过河拆 桥的人。” 锦芮慢慢地靠到椅背上，目光如死灰一般移向帐篷顶上，用力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她是在挑拨离间，可是 她说的一定都是事实，至少在为什么我会突然被关进庵堂这件事上，她没有说谎。这一切一定是武妃娘娘安排的！” 楚念关于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因为当时那玉佩确实是她在救李止时从对方身上扯下来的，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提，不过是因 为没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即便自己铁证如山，也很容易被人倒打一耙诬陷，但如今的局势更加复杂，武妃显然是不想跟楚 常云合作，所以她就要大肆削弱楚常云这边的势力，平日里便是瞪大眼盯着这边了处处寻找机会了，此次一从李止那里听到玉 佩的事，自然会迅速的做出反应，在陛下面前参楚常云一本，以此达到自己目的。 武妃啊武妃，这一回你骗得我好惨，先让我替你卖命，最关键的时刻却插我一刀，锦芮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我有机会翻身，定 会与你势不两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疯癫 回府的马车上，楚念沉默不语，手支着下巴歪着，虽是懒懒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眉头更是未见丝毫舒展。 木叶不动声色的瞟她一眼，道:“如今她们母女双双落魄，还以为你会喜色几分，但如今我看你这神色，是不忍心了？” 楚念抿一抿唇，淡淡道:“从前她们母女俩在府里作威作福一手遮天，倒是也没想到今日会落得这般下场。” 木叶静静闭了闭眼，“我从前见过比这残忍的多的杀戮，有的人，互相之间并无恩仇都要举刀相向，更何况她们并非无辜之人， 此时尚未丢掉性命，已经是你仁至义尽，反过来说，若此时关在庵堂里的人是你，她们未必会对你多留一份情面。” 何止是多留一份情面，上一世的自己，几乎是被这对母女俩活活逼死，说起来，同情心这种东西，倒真是毫无作用的。 话虽如此，楚念却仍是弯了弯嘴角，略笑一下，“你这是在安慰我？” “我不懂安慰人，不过是实话实话，世上杀戮之事太多太多，你若不对别人残忍点，只怕别人会对你更残忍。” 楚念理了理裙裾上佩着的金线绣荷包的流苏，“我前些日子，在祖母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我母亲的话……”她意识到了对面那人 满眼探寻的目光，语气顿一顿，继续道:“我的生母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妾室，她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在众多的姨娘里也不甚受 父亲的宠爱，不过略懂医术，所以才能恰到好处的逃开了大夫人的下作手段，大家都告诉我，说母亲是在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 ，不幸身故，我一直也以为是这样，但如今想来，只怕是别有蹊跷。” 木叶的神色略略惊讶，“你觉得是有人从中作梗？” 楚念闭了闭眼，语气沉沉，“我原也信了这番话的，但是如今细细想来，大夫人心思颇小，她见我母亲生下我这个嫡女已是忍不 可忍，怎么会允许我母亲再生一个？若是知道我母亲怀孕，只怕会想尽手段迫使她落胎，前仇旧恨一起算起来，她未必没下这 个毒手。” 木叶略略沉吟，“事到如今，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这件事，若是真想查明白，必须得让她们其中一个开口。” 楚念慢慢坐直身子，抚平鬓角带:“说起来倒是轻松，真做起来谈何容易。” 木叶沉吟一下，慢条斯理道:“你若是真想，我倒是有办法的。” 楚念托腮不语。 木叶望向窗外，淡淡道:“其实能够查清楚是最好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怎么死的，我周围的人从来不敢提及她一句，我 记得在我小时候，有过一次，一个侍女不经意间提了一句，说我母亲身段轻盈，做舞简直翩若惊鸿，后来这句话被人传到我父 亲耳朵里，当晚那侍女便被乱鞭打死，从此之后所有人都对那个人趋之若晦。” 楚念凝望着外面明灿灿的阳光，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做？此事所知人甚少，再加上已经过去多年，所有证据几乎都消失灭迹， 更是没有人会轻易提及，若是真想查起来，几乎难于上登天。” 木叶笑了笑，“话是这样说，但有一个人，必定知道。” 暮色掩映，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身飞向远树。大夫人院子前的风仿佛分外阴冷些，楚念刚到门口，还未进院子，已听见 有女子嘶哑尖利的叫骂声，楚念径直往里走去。一干侍女见她进来，齐齐跪下行礼。 楚念脚步稍停，侧首道:“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有侍女急急道:“劳烦小姐牵挂，太医已是来看过，说夫人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如今更甚，只怕是医治 不好了。” 楚念心中冷笑，这人说的倒是情真意切，但这分明是楚常云为了逃避欺瞒皇室的罪责，将一切过失都推到了大夫人的疯癫上， 这样一来，陛下就算是想论过行罚，也要掂量掂量，而沈府那边，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用最小的损失保全了自己，这一招不 得不说很是高明。 而大夫人那边，本来欺瞒皇室一事便是她自己所为，真追究起来项尚人头只怕都要保不住，如今装疯卖傻就能保全性命，未必 是不肯的。 楚念进了院子，只见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大夫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两眼圆瞪，满是骇人的光芒，她见了楚念，一把扑上来扯 着她衣襟道:“你是谁，你是谁，我要见老爷，我没疯，我没疯。”一边问一边向她身后张望。 阿真忙慌张喊道:“快放开小姐。” 楚念冷冷推开她手，道:“父亲在陪着五姨娘，她腹中孩儿将要诞生，又怎会随意踏足这里？” 大夫人衣衫破乱，披头散发，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旋即指着她又哭又叫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 人！哄得老爷把我关在这里！” 木叶忙闪在楚念身前怕对方伤了她。许是大夫人喊声太响，震得梁上厚积的灰尘噗噜噜掉了些许下来。楚念躲不及，灰尘直落 在肩上，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大夫人见状，拍手狂笑道:“好！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连这些灰土都不饶你！看你什么时候下地狱！” 木叶见她骂的恶毒无状，眉头一皱，挥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左颊高高肿起，五个通红的指印浮在脸上。 这下大夫人愣了半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旁侧的侍女慌张了神色，忙上前来护住她。 “念小姐，夫人她神志不清，说得出话连自己的都不知道，若有得罪小姐之处，还请小姐恕罪。” 楚念冷冷一笑，“都疯了还知道骂人，母亲的性格还真是吃不得半点亏的。” 大夫人狠狠盯着她，一手抚着脸颊，犹自幽冷地笑。 楚念取出手绢拭净肩上的灰尘，从容道:“母亲，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是灰尘而已，既然惹人讨厌，拂去便了，并不是什么大 不了的事，也值得母亲如此高兴么？” 大夫人听我话中意有所指，神色逐渐冷笑，直直的注视着楚念。 楚念的嘴角隐隐向上扬起，道:“母亲，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告诉您。” 旁侧的侍女神色紧张，“小姐，大夫人如今已是疯了，只怕听不懂您的话，言语间还会得罪了您，不如便请回吧。” 楚念笑一下，放低了声线:“我近几日去了一次佛寺，那里的主持告诉我，人做的孽，常常是要还的，尤其是人命孽债，有的小 鬼好不容易投个人胎，还没出世便被人害死，这种怨气更足，死后也不肯投胎，”停一停，唇边笑意更深，“那些东西最有灵性 了，特别会缠人，尤其是那个害他的人，他们常常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冤魂索命，尤其是晚上，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遇到过 这样的情况？” 大夫人脸上渐渐浮起疑惑的神情，继而被惊恐替代，厉声尖叫道:“胡说！胡说！”她伸开双臂纵身扑上来，声嘶力竭的喊:“看 我不撕了你的嘴！” 楚念侧身一闪，向阿真道:“母亲看来倒是真疯癫的紧，不如我们早些回去，过些时日再来探望吧！” 大夫人扑了个空，用力过猛扑倒在了地上，震得尘灰四起。她摔得失魂落魄，听楚念说自己要走，忽地跃起向外冲去。 旁侧侍女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推回里面，她发疯般摇头，叫嚷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我要见老爷！要见老爷！”边喊边极 力挣扎想要出去。一干侍从拼力拉着她，闹得人仰马翻。 楚念招手示意年长的那个管事嬷嬷过来，皱着眉低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父亲心烦，祖母的头风又犯了，不能任着她 闹。” 那嬷嬷也是为难:“小姐不知，大夫人是精神疯了，时好时坏，简直无法可施。” 楚念冷笑道:“那便任由着她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低声道:“小姐的意思是……” 楚念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嬷嬷是实在人，在我看来，既然母亲已经疯癫，凡事也没那么多计较了，不需要这么多人在旁伺候 着，留一两个丫头便是了，夜里也别叫出去，老老实实锁在屋子里便是。” 那嬷嬷是何等乖觉，立刻垂目，看着地面道:“是。” 那嬷嬷也是为难:“小姐不知，大夫人是精神疯了，时好时坏，简直无法可施。” 楚念冷笑道:“那便任由着她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低声道:“小姐的意思是……” 楚念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嬷嬷是实在人，在我看来，既然母亲已经疯癫，凡事也没那么多计较了，不需要这么多人在旁伺候 着，留一两个丫头便是了，夜里也别叫出去，老老实实锁在屋子里便是。” 那嬷嬷是何等乖觉，立刻垂目，看着地面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见鬼 天色越发暗了，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得大，更大，如浓墨般沉沉欲坠，一点点吞没另半面晚霞 绚烂的长空，连院子里的路灯看着也比平时暗淡许多。 风哗哗地吹着树响，有莫名的诡异，大夫人白日里费了不少心力，此时一挨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的被衾凉凉的，仿佛是下雨了，风雨之声大作，敲打着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依稀有人在耳畔轻 轻呻吟，那声音很轻，却偏生感觉陌生而疏离。大夫人恍惚坐起身，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进冰凉的风，床前的摇曳不定 的烛火立刻“噗”的熄灭了。她揉了揉太阳穴，迷迷糊糊的问:“是谁在外面？” 有暗的影子在床前摇晃，依稀是个女人，垂散着头发。 大夫人闭了闭眼，哑声问:“是谁？” 回答的是女子的声音，呜咽着凄厉，不似人声:“夫人。我是姜氏啊，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您，您非得要拿走我的性命，叫 人害死我和我未出世的孩子，你做了这么多孽，害死了那么多条性命，怎的那么快就忘了？”她反复的追问，“你怎的能那么快 就忘了？我那般的痛苦，如今做个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呢。” 姜氏！一个许久没听到过的名字，大夫人的心猛地被提起，身上更是涔涔的冒起冷汗！ 那声音继续幽幽道:“夫人。你可知道死去的滋味么？真痛，我和我的孩子，就这样被你害死了，我们两个孤魂野鬼，在地府人 间飘荡，心中宿怨未解，迟迟投不了胎。”她肆意的哭，凄厉的哭声随着恐怖迅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早早 便落了黄泉，我那苦命的女儿那般小就没了娘亲，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如今敢瞧一瞧我么？” 黑影的手动一动，她作势要撩开帐帘。 大夫人害怕得毛发全要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麻，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只胡乱摸索着身边的东西。枕头！青花的瓷枕！她猛地 一把抓起，掀起帐帘向那影子用尽全力掷去，哐啷啷的响，碎陶瓷散了一地的“兹拉”尖锐声。她大口喘息着，厉声喝道:“你想 做什么？不是我害你！”仓皇四顾，尖声道:“来人啊！来人啊！” “来人？”那女子噗嗤轻笑一声，带着手腕上的绞丝银镯呖呖的响，“妾身就在这里呢，不如让妾身来照顾照顾您吧，就跟之前那 样，再说了，外人如今都说夫人是疯了，哪有侍婢跟着守夜照顾呢，大家都巴不得离疯婆子越远越好吧。” 大夫人猛地想起来，当年姜氏确实最喜欢各种银镯子，平日里常常都不离身。 风雨之声淅淅沥沥的入耳，伴随着银镯子的叮当声，大夫人捂住了耳朵，害怕得想蜷缩成一团，声嘶力竭道:“不！不！不！都 是你活该！关我什么事？谁叫你胆敢不声不响瞒着我怀了孩子。我容忍了你第一次，你居然还胆敢再怀第二个，还是个儿子， 我都没有生儿子，凭什么你们一个个贱人能生！凭什么？” 她匆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脸因惊惧而涨得通红，凄声大喊，“我当时也不过是想让你流产而已，谁知道你自己身子那么不耐药， 那么一点剂量的鹤顶红便死了，这又能怪得了谁！再说了，这事老夫人也有份！你为什么偏偏缠上我！” 她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尖叫，那声音终于传来了远处的婢女。 她们缩着脖子进来，却见到大夫人披头散发，像个真正的疯子一般大笑大哭，神色狰狞而凄厉，“姜氏，姜氏，不是我做的，不 是我做的！你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是你自己不自量力！” 这一夜，整个楚府都知道大夫人撞鬼了。 …… 夜黑风高，院子里早已灭了亮明的大灯，只燃了一方幽幽长烛灯。 只听“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楚念外面推开，伴着淅淅沥沥的风雨声，有个身影迅速的窜了进来。 地上顿时湿了一小片，那人的衣襟在风雨中略带湿意，发丝几缕飘于额上，倒是分外显得清俊。 这副打扮倒是新奇的很，楚念上前掩上屋门，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要你装神弄鬼，可委屈了你。” “我愿意为你做这样的事，”木叶将束好的湿发披散下来，“不过我方才路过一面铜镜，一时没忍住便照了照，这样子还真把自己 吓了一跳。” 楚念随之笑笑，轻声道:“可不是！你把大夫人吓得不轻，颠三倒四说漏嘴了不少。” “没想我这点功夫还能派上这用场，”说到这里，木叶的脸色沉了沉，“大夫人如今都说出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楚念想了想，兀自浮起一个幽绝的冷意，一副绢子在手上搅了个粉碎，只恨恨道:“旁的倒也是罢了，这弑母之仇我是断断放不 下的，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弟弟……”说到这里，她几乎红了眼眶，深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了神色，方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今已是到时候了。” 木叶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先冷静下，只道:“如今事情已经查明，该办的事自然要办的，如今看来是大夫人做的无疑了，老 夫人那边只怕也是逃不了干系。只是这两方牵扯太过复杂，大夫人方才形同疯癫，她的话未必做的了数。” 楚念沉吟半晌，尖尖的指甲一点一点磕在桌面上，只道:“你说的有理。说到底是贼喊捉贼，咱们只需隔岸观火，需要的时候丢 几把柴便可。戏已开场了，锣鼓也敲了，总得一个个粉墨登场了才好。” 她轻轻一笑，“今晚好生休息，接下来怕是有一场大的变故等着咱们呢。” 婢女群里是流言传递最快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各院子里的丫鬟们，何况是大夫人夜半撞鬼的事，一时又增了诸人茶 余饭后的谈资。 不几日风传之前的姨娘姜氏因大夫人而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鬼魂时常在府里出没，吓得大夫人夜夜不能安眠。闲话总是 越传越广，越传越被添油加醋，离真相越远。何况是鬼神之说，素来为众人信奉。 鬼魂作祟的说法越演越烈，甚至府内有十数婢女声称自己曾见过姜氏的鬼魂，白衣长发，满脸鲜血，怀里抱着一个滴血的婴儿 ，情景凄厉可怖，口口声声要那些害她的大夫人偿命。如此这般，直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 是日，楚念在院子里熬了祛头风的汤药，正服侍老夫人热热的喝下。 忽然听到外间突然起了纷扰声。 老夫人暂停了喝药的动作，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有位上了年纪的姑姑急匆匆跑进来，“老夫人，是大夫人那边出事了。” 下过雨路滑难行，加上夜黑风大，老夫人身子又不好，一行人走的极慢。风哗哗地吹着树响，有莫名的诡异，楚念不自觉地靠 近老夫人，随行的婢女也颤颤挽起了胳膊。 好不容易走到大夫人院子门口，忽听得前方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深人静的夜空，直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腿肚子打颤，几人 面面相觑，仿佛连头皮也发麻了，谁也不敢先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听那声音发了狂似的尖叫:“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与我不相干！是你自己命薄！怪不得我！” 楚念猛地瞪大眼，“是母亲的声音！”她转身一推身后的阿真，对她道:“快去！快去告诉父亲！”阿真得令立刻向书房跑去。 楚念急急推开了门，待到大家看到眼前情形后便一齐呆在了那里。果然是大夫人，还有几个侍奉她的婢女吓得软瘫在地上连话 也不会说了。 只见她蜷缩在桌凳下，头发散乱，面色煞白，两眼睁的如铜铃一般大，直要冒出血来，一声接一声的疯狂尖叫，仿佛是见到什 么可怕的物事，受了极大惊吓，嘴里不住道:“她来了？是不是她来了？” 老夫人见了她的情状，霎时变得面无人色，几个踉跄一跌，几乎要跌倒在地，楚念连忙上前扶住她，“祖母小心。” 大夫人正好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的她们，“啊”的尖叫一声，立即站起身，踉跄扑过来，眼珠骨碌碌转着看向四周，继而目光古 怪地盯着老夫人道:“她来了。真的！老夫人，她来寻我们报仇了！她怪我们让她走了死路！还害死了她的孩子！” 夜里的风贴地卷过，大夫人的话语漫卷在风里，听见的人都不由得面色一变，身上激灵灵的感发凉，感觉周身寒毛全竖了起来 ，仿佛亡魂就在身边游荡，露出无尽的狞笑。 老夫人听她说的不堪，急怒交加，呵斥道:“沈氏！你疯了要作死么！胡说些什么！”瞟着楚念极力自持道:“冤有头债有主！就 算有鬼要来也是要找害死她的人，干你什么事？干我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奔丧 楚念冷冷的看着下方慌乱之人，嘴角的冷笑不动声色，只道:“是啊，母亲，祖母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您在惊惶些什么呢 。” 大夫人仓促后退几步，惊恐瑟瑟打量着周围所有的人，突然扑到楚念身下，她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力气极大，一扑之力差点把 楚念撞了个趔趄，唬的旁边的阿真忙不迭扶好楚念。大夫人惶恐的哭泣着扯住楚念裙下摆，哭道:“鬼！有鬼！这屋子里有鬼！ 念小姐！我不该当日害死你母亲，求求你帮我向她求求情！我……我不要死啊！” 楚念不动声色将自己裙角从对方手里抽出，冷冷道:“母亲这话我可是听不懂了，我的生母姜氏向来仁慈心善，其德行品性整个 府宅里的人都交口称赞，就算变成鬼也不会害人的，母亲何必往亡人身上泼脏水呢。” 老夫人本已又惊又怒，面色实在难看的紧，听得大夫人这样说，生怕楚念听出楚念端倪，再按捺不住，挥一挥手，只怒喝道:“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疯疯癫颠的模样府里倒是真没人敢管了！要你们在周围伺候何用？再这样即刻打发了出去！”口中气势十 足，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 话音刚落，四周已是黑压压跪倒一大片，“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一转身，对身边的嬷嬷们喊道:“站着干什么！好歹是府里的夫人，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关在这院子里也不放心，今晚先好 生扶了她回老身的院子里去安置。” 旁侧的姑姑犹豫道:“老夫人，大夫人的病症像是失心疯，怎能在您的院子里扰您休息，还是就在这里派人照顾罢。” 老夫人冷冷瞪她一眼，平静的双眸却也偏生气势凌人，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主了？我院子里那么大总有地方安置，何 必你个下人在这里空自担心。好歹大夫人也是一家主母，如今这样疯疯癫癫的模样被外人看去，难不成是要给我们楚府丢脸吗 ？” 话说成这样，老夫人明显是动了怒气，众人不敢再犹豫半分，立即七手八脚去拉大夫人，大夫人赖在地上拼命挣扎，双手胡乱 挥舞，双脚更是不断踢着人群，嘴里含糊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药是我给你弄来的，可是不是我教你喝下去的，你真有索 命，也该找别人去……” 老夫人听得她这般说话，脸色一沉，厉声道:“大夫人失心疯了！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们还不给我拿布堵了她的嘴带回我院子里 去！” 老夫人一声令下，忙有人急急冲上前去。 楚念站在原地，堪堪皱着眉道:“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而然便是疯了呢？祖母，这事要不要让父亲知道？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一改平日的温和，只冷冷道:“怎么？你是不放心自己的母亲在我那里歇着？觉得我会加害于他。” 这话便是说的重了，楚念慌忙跪下，惶然道:“孙女多嘴了，不过也是关心母亲而已，但在祖母那里调养自然是安心。”说罢忙 跪下道:“恭送祖母。”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带了疯癫的大夫人回去了。 连悬在室外的大红夜灯也像磷火般飘忽，是鬼魂不肯瞑目的眼睛。 待到那人离开，楚念亦是一个人慢慢走回院子，月光透过树枝斑驳落在身上，如梦如幻一般，现下夜深人静，正好可以慢慢想 个清楚。 自己的母亲当初死状凄惨，其死因众人当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现在看来未必是之前传言的那样简单，大夫人明显牵涉其中， 老夫人只怕也脱不得关系，这一笔笔的人命债，层层叠在一起，血债累累，怎么算也算不完，这些人原本该是她的至亲之人， 如今却一个个成了她的仇人，“啪嗒”一声，温热的眼泪竟然是掉到了桌面，呼吸，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 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渐唤回了她的清醒，是了，只有手刃仇人，才能还给九泉之下的母亲一个公道。 时间等得那般的长，楚念几乎拨完了那长长的烛芯，天色才渐渐有了鱼肚的微白。 她揉了揉眉心，阿真急匆匆进来传话:“小姐，老夫人那边差人来传话了，让您赶紧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 阿真缩一缩脖子，“听说……听说是大夫人昨晚没了。” 楚念的面上毫无惊讶之色，只呵一声，徐徐站起身，这一刻终于来了。 远处隐隐传来晨钟之声，一声，再一声。 外头的丫头禀报说老爷已经从外地赶回来了，老夫人端坐正席，神色肃然，手里捻着佛珠，闻言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 吧。” 楚常云大步流星，急匆匆地进来，正好看到楚念正站在一边，也顾不得她在场，就急吼吼地道:“母亲，传话的下人突然过来说 沈氏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脸色依旧是淡淡，可是眼底里却掠过一丝不悦。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夫人那个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疯癫久了便成疾，熬不住便去了呗。” “怎么这般突然，她不是……” 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楚常云正好看见楚念在跟前，话在舌尖戛然而止，他原本是打算问，沈氏不一直是在装病吗？如今怎么 突然生了这出变故？ 要知道，如今朝堂上沈氏一族正跟自己不对盘，如今出了这事，两家几乎是要彻底交恶了，这对自己的官场地位，可是大大的 不利，这才是自己最在意的事。 老夫人明显知道他要说什么，只端起面前的白釉蓝花茶盏，不疾不徐地轻轻啜了口茶。　盏盖磕在杯壁上，连那声音也是沉沉 的，“沈氏福薄，身患重疾，无法与你白首偕老，连你们的孩子也不能保住，虽然犯了错，但她到底是楚府主母，念在这么多年 照顾府宅的份上，以主母之礼下葬了吧。” 老夫人发了话，楚常云自然不敢不从，虽然心中疑惑顿生，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拱一拱手，咬牙道:“儿子知晓了。” 楚念轻声道:“祖母，那锦妹妹那边……” 老夫人看她一眼，淡淡道:“既然是她生母薨了，那也该叫她回来奔个丧吧。” 楚常云点了点头，“儿子这就去安排。” 楚念的眸光很是平淡，从老夫人脸上移到楚常云脸上，嘴唇抿了抿，只轻叹一声，到底是像模像样的落下一滴泪来。 大夫人的丧事办的隆重而悲切，昔日拆紫嫣红的府里，转眼便是白茫茫一片。 大门扇扇大开，管事小厮都穿起了孝服，一大片黑压压的婢女侍从在院子里成排跪好，声声磕头，哭泣声此起彼伏。 锦芮因为三皇子之事被打发进了庵堂里，她向来养尊处优的性子，怎么能忍受那样平凡艰苦的生活，早就等得望眼欲穿。再加 上之前楚念同自己说的那番话，让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回，冤有头债有主，自己一定要将得罪过自己的人，通通报 复回来。 好不容易听说楚家因为丧事来接人，她当即喜笑颜开，忙不迭将行李收拾了，急匆匆奔上了马车。 她太过欢喜，以至于完全忘记了问到底是什么丧事，接人的婢女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待马车到了楚府，刚刚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很多的哭声。 只见孝棚、楼牌早已树立，大家都绷着脸，进进出出地忙着事，锦芮一看到这场景，完全地懵了。 还没有等她问清楚，便有老嬷嬷早已迎上来，看着她道:“锦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进去吧。” 她满脸迷惑，“是谁出了事？” 那嬷嬷低头抹一把泪，“是大夫人呢。” 锦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死盯着对方，冷声道:“你胡说什么？母亲分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那人低头抹了一把泪，呜咽道:“就是昨儿夜里没得，奴婢不敢说谎，小姐快进去吧，老夫人已经等着了，您的外祖母也来了呢 。” 外祖母？不就是沈府那边的老夫人，锦芮想起那个总是满脸威严的老人，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悲伤，此时她的脑筋转的飞快 ，如果真是自己的母亲没了，那如今在这世上能够帮自己报仇的，就只有一个外祖母了，毕竟，沈府的面子，即便是父亲，也 是要给几分的，这是她唯一能够逃脱庵堂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再不犹豫，“带我去见外祖母。” 一屋子的贵夫人们正坐在正厅里静坐，陪着老夫人长吁短叹的，说到动情之处，更是拿了绢子拭泪，有人正说起大夫人真是不 幸，好端端的偏生得了疯癫之症，这般轻易便是离世了…… “锦小姐到了。” 门口的侍女传了一声，话音刚落，锦芮的身影便出现在殿内，只见她泪眼婆娑，满脸凄然，十分悲伤的模样，上前唤一声，“祖 母。” 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说实话，自从这个孙女儿那次想要害自己之后，自己便对她没存什么好态度，此时大众面前却也 不能拉下脸色，只做出遗憾之色，“锦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你母亲最后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吵架 锦芮心里此时对老夫人已是满怀恨意，要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送到庵堂，老夫人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往日嘴里的疼爱都是虚 的，关键时刻也是这个人将自己推进了深渊，但此时此刻她的恨意不敢露出半分，只能勉强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轻声道:“祖 母说得对，但这都怪孙女福气浅薄，不敢埋怨半分。”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来了便好，赶紧去换了孝服！沈老夫人在前厅，你去见见她吧。” 锦芮行了一礼，恭顺道:“奴婢知道了。” 楚念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面上没有一丝的变化，唯独心里稍稍惊讶一点，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个妹妹日常的性子是要 闹得天翻地覆的，如今居然乖巧成这个样子，从进门开始没有看自己一眼，没有跟老夫人顶一句嘴，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怨毒 的神色，偶尔抬起的眼波，也是温柔和顺，略带一丝愧疚的，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能隐忍成这样，说起来倒真是让 人惊讶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老夫人，轻声道:“祖母，锦妹妹刚刚回府，再加上母亲新丧，难免会一时手足无措，有些规矩倒是不知道的 ，不如我陪着她去吧。” 老夫人略带惊讶的看她一眼，“难为你如此有心，我方才也担心着这点，锦儿性子急躁，我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什么岔子， 丢了咱们楚府的脸，既然你愿意帮帮她，我也就放心了。” 锦芮的表情也十分感激，开口道:“多谢……多谢念姐姐。” 许是念姐姐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太过陌生，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稍稍别扭几分，但到底是说了出来。 楚念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没想到这几日庵堂的日子倒是真的会让人生出教训，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如今在人前也知道看 人脸色了。 两人一同朝后面那厢房走去。 待到没有人听得到她们的交谈了，锦芮一改方才的温和乖巧，咬牙切齿道:“楚念，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楚念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神色淡淡的，漫不经心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锦芮的表情满是愤怒，“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的哥哥！我的地位！不都是你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一步一步夺走的吗？现如 今轮到我的母亲了！” 楚念冷笑一声，发髻上簪着的素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纯洁，只听她凉凉道:“你方才也听到祖母说了，母亲的暴毙乃是疯癫之症 引起的，与我又有何相关？再说了，锦妹妹你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在我看来还是不要轻易动怒吧，以免被人抓了把柄，到时候 重蹈母亲覆辙。” 果然，锦芮的愤怒再也克制不住，她双手握拳，直直瞪着楚念，冷冷冰冰道:“我知道母亲一定是被你害死，虽然我不知道还有 哪些人参与，但这笔血账，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恶毒的人都付出代价。” 楚念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血账？恶毒？没想到这些词居然有一天也能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她几乎想冷笑了，就算大夫人此刻 去世了，那她的母亲呢？怀有身孕十多年前被人害死，因为身份卑微如今连祠堂都入不了，这笔血账，又该怎么算？ 她微微含了一缕旧人相见时应有的矜持笑容，“锦妹妹误会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母亲的事我丝毫不知情，更没有你 说的被我害死，还有，”她语气顿一顿，道，“父亲交代下来了，锦妹妹此次在府里要格外注意，要是行为有半点差池，即刻便 会被送入庵堂里，再也不准许入府，所以，不管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装模作样，你最好对我稍微客气点。” 锦芮三言两语被她驳斥回去，脸皮顿时紫涨，恶狠狠道:“楚念，你不要以为祖母给你撑腰就有什么了不起，不错，母亲是没了 ，你的目的如今确实是达到了，可我还有外祖母，整个沈府都是我的后盾！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原以为自己会将积郁多年的怒气与愤恨一并爆发出来，至少会克制不住狠狠扇她一个耳光，但是她克制住 了，只淡淡道:“是么？我倒是不知道锦妹妹这般厉害，我只知道，我是楚府的嫡小姐，是父亲的女儿，楚府才是我真正的依靠 ，我只有这一个家，别的都是虚的罢了，就算那沈府再荣华富贵，你可是姓楚，父亲生你养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 身上流着的是楚府的血，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锦芮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气的面色整个都变了，看向楚念的眼神更是变得无比阴冷，使得她看起来面目可憎:“你们这帮子凶 手，害死我的母亲！你等着，我要去向外祖母告状，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你在胡说些什么？”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锦芮猛地回头，楚念已经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楚常云的脸色微微发青，显然是动了怒气，看上去已是将方才的争论听了个全。 锦芮顿时意识到不妥，心中转眼就搅起了惊涛骇浪。她原本是想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来面对楚常云的，谁知道误打误撞居 然是这样的见面场景，只能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之后仓促却也没话可说，只好跪倒，道:“父亲，女儿回 来了。” 楚常云冷冷的盯着她，皱眉道:“我听下人说了，你且起来吧。” 锦芮徐徐站起来，脸上的肌肉像被冻僵了一般僵硬。 既然这样，那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说了罢。 她咬咬牙，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常云的眼睛，冷冷道:“父亲，我要求彻查母亲之死，我怀疑是有人暗中害死了母 亲。” 这句话像一片刀刃一样从她口中缓缓吐出，带着十分的恶毒，说罢，她甚至还故意将目光在楚念身上停留，似乎意有所指。 “你说什么？”楚常云顿时沉下脸，一丝冷意在脸上一闪即逝。 锦芮此时心里再也没有半分冷静，她真是恨透了楚念，就是这个无权无背景的嫡女，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如今还害死了自己的 母亲，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奋力把它咽了下去，厉声道:“父亲，我说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就在 她身边，不然的话，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不过短短的时间就没了？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搞出来的阴谋，父亲，你和 母亲几十年的夫妻，你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楚常云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简直是马上就要勃然大怒了，因为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起此事，同样的话刚才在前厅已 经被沈府的老夫人质问过无数次了！那语气还像是在审问犯人，本想来后亭歇息一下，谁知道却碰上这个女儿，更不敢置信的 是，她居然也这样大声的质问自己！ 楚常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楚念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叹息一声，道:“锦妹妹，母亲的确实是因为疯癫之症去世的，当时太医都有检查，如今你不 该这样为难父亲，他面对那么多宾客已经很辛苦了。” “你住口！”锦芮简直是在厉声嘶吼，“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分明就是你做的，如今却将一切推了个干净！那是我的母亲！ 我要一个交代！不能让母亲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你害死！” “该住口的人是你！”楚常云眼中升起浓浓的愤怒，他像头恶狼一样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庶女，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他的 拳头紧握，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星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你的母亲确实是癫痫病发而亡，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提起这 件事！” 锦芮没想到楚常云会暴怒，她简直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锤，满脸不敢置信，要知道，楚常云以往看在沈府的面子上，什么事都会 依着她的，如今沈老夫人就在前厅，他怎么还会对自己如此声色俱厉？ “父亲，您怎么会这样对待我！母亲已是去了，难道你是让我一起随她去吗？外祖母还在前面看着呢，您就不怕她责骂于您吗？ ” 听到沈老夫人的名讳，楚常云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冰寒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是要学你母亲一样与我作对吗？” 他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神情是冰寒彻骨，让人看了心头发凉。 楚念微微一笑，没想到她这个锦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到头来并没有长什么记性，楚常云长久以来一直被沈家压制着，早已 萌生各种不满，他原本就是一个自傲而且矜持的人，个性还很强势，如今锦芮一再在他面前以沈氏示威，终于让他压断了心里 的最后一根稻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因 锦芮显然没想到楚常云会这般的愤怒，已经吓傻在原地，她嗫喏道:“父亲……父亲……我没有。” 楚常云恶狠狠的瞪着她，那目光如凌厉的冬日冰凌，似乎要将她撕裂。 楚念心中冷笑，方才还夸了锦妹妹懂事体贴多了，如今看来都是表象，不过稍加刺激便闹成这样，也枉费她之前的伪装。 她上前拍了拍楚常云的手背，轻声道:“父亲，锦妹妹也是一时丧母，心情太过悲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您看在她这般孝顺的面 子上，不如就宽恕她一次吧，再说了，如今客人们都来了，咱们站在这里，若是被人看见，只怕又要生出不少闲话了，到底是 楚府的体面要紧。” 提到体面二字，楚常云立刻将满脸的怒意烟消云散，他冷笑一声，眼底是化不开的森然之意，“锦儿，你已经让我丢过太多次脸 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你要表现的像是一个丧母的千金小姐，若是你再捅了什么篓子，这整个楚府 里绝对不会再有你的半分位置。” 他将这些话说完，再也不看一眼，冷笑着离开。 楚念轻轻喟然一句，“锦妹妹，方才父亲的话你都听到了，若是再违背半分，只怕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帮不了你，即便有再多委 屈，今天这种日子实在是不能再闹了，赶紧去换换衣服，出来招呼客人吧。” 锦芮猛地瞪大眼睛盯着她，厉声道:“闭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自然是不敢管的，不然指不定落到什么下场去。”楚念怅然一叹，幽幽道，“你如今有时间同我在这里争论，不如早早进去换了 衣服出来，见一见母亲的最后一面，要知道，等下沈老夫人就到了，只怕你们之间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说吧。” 楚念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真的有几分道理，锦芮只记得自己的愤怒，根本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勉强缓下极怒之色，只暗暗握紧双拳，低低道:“我待会儿再来跟你算账，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楚念摇了摇头，大夫人虽然刻薄毒辣，但对她的亲生女儿倒是全心全意，可是这个大小姐如今只怕心中只有自己今后的前途， 根本不曾想到大夫人，她口口声声的报仇，也不过是为了泄愤扳倒对手而已，所谓的母女亲情，在这个自私自利的大小姐眼睛 里恐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若是九泉之下的大夫人知晓这一切，不知道会不会不得安生。 锦芮好不容易梳洗完毕，因着之前脸上的蝎毒还未消除，此次还特意扑了不少脂粉，以图遮盖住面上的疤痕，但那疤痕之深岂 是普通的粉能够盖住的，再加上多日未曾上药，更是有些肌肉腐烂的异味，锦芮咬咬牙，又偷偷撒了不少香粉，摸了不少胭脂 ，妄图蒙混过去。 随行的婢女见自家主子这般涂脂抹粉，原本觉得不妥，要知道方才看念小姐可是纯粹的不施粉黛的，但到底不敢多说，这位锦 小姐的脾气可是全府的人都知道，自己哪怕是出于好心同她说上几句，也少不得被怒斥一顿，想到这里，只能转过头去佯装没 看见。 好不容易等到了灵堂，还没进门便听到不少哭声传来，她心里顿时有些瑟缩，这时候，旁侧有个姑姑走上前，拉着她进门，不 住抹泪道:“锦小姐您可算来了，大夫人等着您呢。” 锦芮连拉带推被人弄进门，一抬眼便见着最上方悬着的几位菩萨，大夫人摆在她素日常常睡着的那大床上，周围都是白绢素花 ，脚底点了两盏油灯，前面摆着几方蒲团让人跪拜。 有几位眼熟的女眷在一旁悲声啼哭，沈老夫人坐在一旁，却偏生没掉一滴泪，手里拿着驻杖，眼神冰冷，面无表情。 那牵着锦芮进门的姑姑忙将她往沈老夫人面前推，嘴上说，“老夫人，锦小姐到了。” 这下，全屋子的人都注意到了锦芮。 沈老夫人冷冷抬了眼，她上下打量锦芮一番，布满皱纹的面庞如死灰一般冷寂，只冷声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这擦脂抹粉的 ，是要做什么去？” 几乎算是疾言厉色的语气了，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锦芮向来心里有些惧怕这位外祖母，此时却只有此人可以依仗，被对方 这样一问，难免慌了神。“孙女，孙女……” 她说不出缘由，只能吞吞吐吐，瞬间便是涨红了脸。 旁侧的沈大夫人抹了把泪，哑声道:“母亲，锦儿这般体面，想必也是想体面的送一送自己的母亲，您就被责骂她了，让她好生 磕头吧。” 好不容易得了个台阶，锦芮立即捂着脸哭了起来，“我那苦命的母亲……”她扑通一声在沈老夫人面前跪倒，含着泪意道，“外祖 母，母亲她是被人陷害的啊！您要替她做主啊！不然她的魂魄都不得安宁！” 沈老夫人见她哭的这般伤心欲绝，心里难免动容，脸色到底松弛了几分，半响，终于叹一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孩子，是 祖母没有照顾好你们，让你母亲这般离开，你也跟着受委屈了。” 这句话下来，锦芮又想起方才楚常云的训斥，顿时像是寻到了借口一般，哭的更加大声。 一旁的女眷都连忙上前劝慰，其他几位也跟着抹眼泪，满屋子下人见了，立即也跟着哀声哭泣，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哭声，甚是 凄惨。 半响，只见沈老夫人抿了抿唇，吩咐四周道:“你们先下去，让我们三代人最后一起说说话。” 沈大夫人顿时明白，看一眼四周的人，只道:“既然母亲都发话了，那咱们都下去吧，给她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众下人早就跪的苦不堪言，眼看可以退下，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一时间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待到四周都静下来，沈老夫人才徐徐抬起眸子，“我知道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她的瞳孔涣散，脸色发紫，明显就是有用药痕迹 ，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下毒……”锦芮似乎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消息，只觉得手脚冰凉，身子一软，已是跌倒在地，“母亲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癫 痫也只是当时为了避免皇室追责的权宜之计，我就说怎么会突然暴毙……” 沈老夫人冷冷一笑，“我都打听过了，你母亲在死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撞鬼了，见到了死去的姨娘姜氏的鬼魂索命，被老夫人 带回院子里，这才出的事……” “姜氏？”锦芮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就是楚念的生母？” “就是她。”老夫人心中的暗恨如潮翻涌，激得心口微微发痛，“想不到，她居然活生生害死了我一个女儿！” 锦芮想了想，表情一震，忙哑声道:“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姜氏之事，祖母也有参与，就连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未 必就是真不知情，方才听您说是在老夫人院子里出了事，会不会是她暗地里搞的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谈 沈老夫人明显没想到锦芮会这般决然的心性，想是平日里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不由表情一怔，一时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她实在 是想不明白，论理说，楚府同沈府也算是连带姻亲，就算素日来往来不多，但总也相安无事，甚至楚常云之所以能够做到眼前 的位置，沈府在其中功不可没，两府一直相辅相成，尤其是在这个波澜诡异的朝堂上，这样的帮衬保证了双方的稳定，事到如 今怎么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就算此事跟那个嫡女楚念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手段和胆量，一个无依无靠的嫡女 ，居然敢直接对自己的大夫人下手，就算是自己的女儿有错在先，但那楚府的老夫人莫不是瞎了不成，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冷声道:“你那个嫡姐，到底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一五一十，都同我说出来。” 锦芮落了几滴泪，握拳愤恨道:“我母亲曾经说过她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只要稍稍施加恩惠便会感恩戴德，但如今我看来她倒是 狠毒的很，稍有不顺便会怀恨在心，做事半分余地也不会给别人留，每次都恨不得直接要人性命，母亲一定也是被她表面上的 温柔懂事所蒙蔽，疏于防范，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的。” 沈老夫人叹一口气，掏出绢子抹了抹眼泪，道:“锦儿，如今你母亲已经去了，木已成舟不能再改，你可千万要节哀顺变，咱们 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啊。” 锦芮听得这些话，鼻中一酸，眼泪顿时簌簌往下掉，哀声道:“外祖母，我这辈子都要被那个女人给毁了，我的母亲没有了，我 的地位也没有了，如今连我的父亲都对我不闻不问，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原以为沈老夫人会对她安慰几分，没想到对方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锦儿，你放心，这个仇咱们自然是要报的，只是现在还 不是最好的时机，若是要贸然出手，只怕会徒劳而返。” “为什么？”锦芮瞪大了眼，表情明显不敢置信，难道堂堂一个沈府，还收拾不了一个楚念吗？莫不是沈老夫人在敷衍自己？“外 祖母，您是想毫不作为，直接让我母亲枉死么？” 沈老夫人重重拨开她的手，冷冷道:“有你这样指责长辈的吗？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此事不仅是涉及到你的嫡姐，就连楚老夫 人谈到此事也是含糊推辞，只说是你母亲疯癫之症发作才死其他一切都不愿多聊，她们的态度足以代表楚府此时的态度，你父 亲也是站在她们一边，现如今你对他们来说已经无足轻重，就算我再想帮你一把，但你到底是姓楚的，是外家，又岂是我想管 就管的？” 锦芮的心悚然一惊，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外祖母！那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为母亲报仇？孙女已是忍无可忍，见到那张脸在面前 ，孙女都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她的脸！” 沈老夫人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满脸心疼道:“这些事先从长计议，我今日也听说了一些之前的事，瞧着你眼下脸上的蝎毒还未消 ，待会儿我便让太医配了药送来，不管怎么说，对于女子来说，颜貌是最为重要的，仇恨要报，也不能亏待自己。” 锦芮以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当初在那武妃娘娘面前受的侮辱，表情一怔，顿时呜呜的哭了出来，“祖母，孙女 心里委屈啊！” 沈老夫人见状，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大夫人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情，娘家都可以为她撑腰，可是现在的局面，几乎全部楚府的人 都是一面倒地所有人都认为她欺瞒皇室，疯癫病发，还几次三番迫害楚常云的妾室，害的子嗣单薄，就算是这样，最后楚常云 也没有休妻，全都是看在两府联姻的面子上，如果现在提出从头追查，简直是在打楚常云的脸，若是换了其他人家，自己或许 还有这个能耐，可是楚常云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巡抚可以任其揉捏，官居宰相，更一直深受皇帝的信赖和倚重，现如 今立刻与其翻脸显然不智。 “等到我回府，同你舅舅他们从长计议，前朝诸事互相牵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切都需细细安排。” 锦芮心中一慌，道:“可舅舅整日繁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祖母莫不是在借机拖延吧！” 沈老夫人哪里能够容忍别人同她这般说话，当即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声，原本置于桌面的茶杯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一 下子变得粉碎，锦芮吓了一大跳，脸色立刻白了，凄凄楚楚地道:“外祖母……” 沈老夫人见她这个可怜样子，满心的怒火便发不出来了，只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了，一切我同你舅舅他们自有计较！” 锦芮眼圈儿一红，咬了咬唇，急切道:“可是如今我已是被父亲送去庵堂了，母亲已是亡故，没有人再会帮我了，若是外祖母再 不帮我这次，我这辈子都会在那里度过了，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你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自然不会让那帮子下贱人将你欺负了去。”沈老夫人的声音僵硬地如同一团冰块，她扭头看了大夫 人的尸体一眼，面容慢慢变得冷酷，“丧女之仇，我一定会报的！” 丧事办的格外热闹，辛苦一整天，待到所有客人都离开，时间几乎已经是半夜了，楚念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内，阿真煲好参汤 送过来，她端过来慢慢的搅着，金黄色的汤汁在烛火下看着更为诱人，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你再这样搅下去，只怕碗底都会被你搅穿了。”满是无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楚念抬一下眼，“是你啊。” 木叶大步走了进来，轻轻一笑，“阿真熬了好几个时辰了，你一整日都没进过东西，再怎么没胃口好歹还是喝一点吧。” 楚念笑一下，起身将那盅鸡汤又舀了一碗出来，“我这个主子都一整天没空进食，你这个做下人的只怕更是如此了，既然来了便 一起喝吧。” 木叶倒是也毫不客气，只接了，“我不必面对那么多人，下人那么多，总能找到机会偷偷懒的。” 楚念笑了笑，倒是没说话。 木叶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我在想，大夫人之事，为何会如此突然，要知道，前几日虽然我装鬼吓了她几次，但远远没到能 够让她丢掉性命的地步。” 楚念漫不经心的“嗯”一声，低声问他，亦是自问:“你当真以为是大夫人自己出的事么？” “自然不会，那夜我也见过她，虽是有些神志不清，但也算得上健康无恙，”木叶停一停，轻声道，“其实你想的事情我也明白， 老夫人出此下策，不过是为了封住她的口。” 楚念轻轻一哂，举目看着窗外，“既然你也明白，那我更是无需多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素白无饰的指甲，在光线下有一种透明 的苍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间开始下起了雨，细雨潺潺，秋意阑珊。绵绵寒雨滴落在阔大枯黄的落叶上，有急促的轻响。楚 念道:“我不过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舍得为了掩埋一个往日的秘密花费这样大的代价，毕竟大夫人一死，整个沈府都会断了往 来，只怕还会变为仇家。” 木叶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每个人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老夫人这种一辈子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她向来在人前慈爱 示人，又一直吃斋念佛，怎么会允许这种流言蜚语传出来，”他冷冷一哼，“他日可以为了所谓的利益害死你的母亲，今日也能 够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向对知情的大夫人动手，这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只要能 够保全自己，牺牲谁也无所谓。” 楚念轻轻“嗯”了一声，静静看着窗下被雨浇得颓败发黑的菊花，晚来风急，满地黄花堆积，模样颇为凄凉。 或许，的确如木叶所说，这一切本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吧。 想到这里，她的手略略有些发抖，只轻声道:“那我的父亲呢，整件事他难道是真的毫不知情？我的母亲凄惨而死，腹中还怀有 他的孩儿，为何他也能够做到从始至终冷眼旁观。” 木叶有一瞬间的沉思，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许久缓缓道:“别低估了利益这两个字。” 他转头，哀伤如水散开，漠然笑道:“在有些人眼里，根本没有情分两个字，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要牺牲掉再多无辜 的人，甚至那些人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妻儿，他们都会去做。” 楚念惊异地望着木叶，或许这一刻的木叶，已经不是我所熟悉和知道的木叶了。或许在某一刻，他有了他的变化，而自己，却 没有察觉。 像是下意识一般，楚念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道:“你是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生事端 木叶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说自己没事，但眸中的哀伤却依然是化不开的浓。 他说:“念儿，这件事确实是很惨，你当然可以为你的母亲伤心，但不要伤心的太久，悲伤是毫无作用的，它除了羁绊你外并不 能为你做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补救也没法救回你母亲的性命，既然这样那我们都要向前看，不然的话，你会永 远留在原地，再也走不出来了。” 楚念表情怔了一怔，徐徐闭眼，似是要掩去眼中的湿意，“我最近时常在想，人心究竟能够恶毒到哪种程度，那些犯了错的人， 都不会反省愧疚的吗？”她的情绪似喷薄而出的焰火，热泪滚滚泼洒，整个人抖得厉害，“他们的良心不会终日不安吗？不会害 怕噩梦缠身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木叶的手轻轻拍打在她的背后，脸色有些透明的苍白，“作恶者若是心存善良，便不会选择作恶这条路，他们早已原谅自己的过 错，甚至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毫无忌惮的去作恶。” 楚念怔怔的看着他，年轻娇美的容颜上，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忧伤与深沉，“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 会帮助五姨娘，还如此尽心尽力，其实，我有时候看到她的时候，便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若是有人能够伸手帮一帮她， 也许她最终的命运便不会是那样的。” 木叶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贪恋，良久，轻轻道:“你歇一歇吧，我听说，方才那沈府大夫人向老爷求了情，那位锦小姐已是要回府 了，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只怕很长时间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外间的天色是深沉的墨蓝色，星子的亮是惨白惨白的，楚念徐徐起身，面容早已恢复之前的冷漠森然，“小姑娘，乖宝贝，快快 睡，睡醒了，好长大……拖那些人的福，这样的歌谣，我的母亲一次都没能对我唱过。”记忆中恍惚有那么一瞬，是自己的母亲 抱着自己，轻声呢喃，表情温柔，这世上统共就这么一人对自己真正好过，却还要被别人害死了，楚念再也无法容忍，她的指 尖深深攒入掌心，冷声道:“作恶多端者该受惩罚，她们都该死。” 她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木叶显然懂了她的意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阴沉的紧。 大夫人下葬的这一日，那样大的雨，漫天满地皆是白茫茫的水汽，冰冷卷上衣袂。楚念就站在老夫人身后，一齐站在青苔砖石 上，看着大夫人的棺木被大雨冲刷，她心里有一缕莫名的怅然之意。一眼瞥见老夫人的脸色，没有丝毫悲痛之意，淡漠得如同 看着一只蚂蚁被捻死。 老夫人从不会在意，旧的棋子被弃，随手便拣过一枚新的，只要能够护住楚府的体面，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始终是云淡风轻布局之人。 楚念心中泛起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将手尖拢进袖口，她转过脸，姣好的侧脸沐在雨里似一朵半开的白莲，不远处锦芮的脸上 写满不动声色的怨怒，望向老夫人的目光更是写满了恶毒。 看来，这场局，到底是要被人打破了。 是日正午，楚念去了老夫人院子里请安，老夫人一向焚香念佛，此时院子里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 有置身世外之感。 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院子里安静，隔着春衫绿的窗纱向外看，那绚烂的秋日也多了一丝妥帖安分的素净，连阳光的金也是迷朦的，像遥遥迢迢隔着 的雾气。 老夫人的气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就着旁侧姑姑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药。 楚念恭恭敬敬请了安，老夫人随口叫了她起来坐着，道:＂前些日子忙着你母亲的丧事，倒是有些日子没好好和你说话了，最 近都做了些什么？＂ 楚念答道:＂并没有什么事，左不过是采集了些许药材，打发时光而已。＂ 老夫人头也不抬，道:＂那就说说什么打发辰光的事情，老身听着也解解乏。＂于是楚念絮絮拣了些药书上有趣的事来说。 老夫人眼眸都不敛一下，只淡淡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乎是正在听着，一手接过旁侧姑姑递上的清水漱了口，蹙眉道:＂ 这药倒是真的好苦。＂ 话音未落，殿中的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宝蓝裙裾一晃，盈然出来的竟是锦芮。锦芮看她一眼，表情似乎有些诧异，冷冷 淡淡打了声招呼，倒是也不多说，只端了一个白瓷盘在手中，盘中搁了数枚腌渍得殷红的糖嘴儿。 眉目含笑行至老夫人身前，道:＂这是新制的果脯，孙女命人做得甜些。酸甜开胃，祖母用了药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老夫人面上微露一缕笑，道:＂算你这孩子有孝心。＂说着拈了一枚含了，点头道:＂果然不错。＂ 锦芮低眉而笑，神情谦顺大方，道:＂老夫人喜欢就好。孙女只是想着，药是苦的，若食极甜之物口中反而难受，不若酸甜来 得可口。＂ 老夫人颔首而笑，很是赞同，“没想到你去庵堂呆了几日，倒是真敛了性子，如今倒是真的乖巧多了，你要是早就如此，你父亲 又何至于那样罚你呢。” 锦芮低眉顺眼，温声道:“祖母教训的是。” 老夫人点了点头，方才转首看了楚念一眼，不疾不徐道:＂念儿，你可知罪？＂ 本一同和睦说着话共叙天伦，即便是各存心思，但表面上仍旧是一室的平和安详。骤然听得这样一句，楚念的心颤颤一跳，却 不知何处犯了忌讳，慌忙跪下道:＂孙女惶恐不知，请 老夫人明示。＂ 老夫人目光锐利，直逼得她不敢随意抬头，惴惴不安。只微眯了眯双眼，冷冷抛下一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药方中随意添 增烈性药材，若不是太医及时发现，如今我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吗？” 锦芮站在一边，听老夫人说这样的话，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手中端着的瓷盘拿得不稳，盘中盛着的果脯立时掉了出来 ，＂骨碌＂滚的老远，只留下深红的点点汁液，沥沥一地。 老夫人斜睨她一眼，道:＂老身问她，你倒先慌了。＂ 楚念一时心乱，不知从何答起，忙俯下身叩首道:“孙女不知老夫人为何这样说，实在是不敢犯这样的死罪的，孙女再年轻不懂 事，也晓得药方不能随意开的，这是医者的守则，孙女绝不敢违背。给祖母所开的药方都是有古籍记载，并非自己率性而为， 虽然有删减部分药材，却也是对症下药，若是祖母不信，我可拿那古籍给祖母查看。” 老夫人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皱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能把楚念看 成一个无所隐瞒的水晶人儿，缓缓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你可是我嫡亲的孙女儿，即便是谁要害我，你都不可能害我的。” 楚念停一停，迎上老夫人的目光，道:＂孙女只望祖母身体康健，其他的想法，断断不敢有的。” 老夫人若有所思，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身体康健倒是能靠药物来维持，这心里的康健，倒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 楚念跪在日光的影子里，背脊上隐约有毛躁的热和不安，刺刺的痒。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细声道:＂祖母所言极是。但世上 无万全之事，若是有遗憾，还需放宽心较好，毕竟老夫人的健康才是楚府最大的福气，其他的事倒是也能罢休的。＂ 老夫人听她这般说，神色略有松弛，随手挽一挽散落脑后的头发，和颜道:＂你有这份孝心，老身很感动，也罢了，你起来吧 。＂ 楚念这才如逢大赦一般，整敛了衣容起身，恭谨垂首站于一边。老夫人抚一抚身上盖着的折锦软毯上的风毛，徐徐叹息了一声 道:＂你方才说这府里都依仗着我，虽是为了宽我的心，但到底是说错了，我一把老骨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很多事已经不 放在心上，你父亲其实才是府里的顶梁柱啊，如今他中年丧妻，到底有些姻缘多舛，传了出去，别人只怕都会笑他是孤家寡人 ，我想到这里，心里到底是有些揪心的。＂她说完，自己也略有些伤感，侧头咳了两声。 锦芮口中虽应了一声＂是＂，却也别过了脸，只冷冷瞧着窗外，似乎漫不经心。老夫人瞧一瞧她，道:＂锦儿，你对我虽有孝 心，可是这心思也该用点到旁的地方去，再过一年热孝期你们就大了，到时候也要为你们寻个佳婿了，如今你母亲出了事，但 你总该为自己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坦白 锦芮垂着半边脸，嘴角微弯，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祖母这样说，倒像孙女故意的不是了。并非孙女不愿意打算，只不 过如今母亲刚丧，孙女要忙的事太多，心思倒是半点不敢往那方面移的。＂说完，她淡淡一笑，＂孙女向来眼力也不好，一向 不会看人，夫婿这种事，倒是全依赖祖母决定了。＂ 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般温顺，一下子笑道:＂你这丫头原本看着跋扈了些，如今去了几天庵堂，倒真是改了性子了，可见确实 是涨了记性。＂ 锦芮敷衍陪笑道:＂佛前自有清明人，孙女也不过是随了佛性罢了。＂ 老夫人道:＂等下陪老身用了晚膳，无事就回去罢，整天陪在这里也怪没趣的。＂ 锦芮道:＂太医说了，等晚膳后再过来给老夫人请一次脉，若是安好，药量又该酌情减轻些了。孙女想在这里陪着听温太医怎 么说，也好提点着那些熬药的小宫女，老夫人的药是疏忽不得的。＂ 老夫人满意颔首，笑:＂你如今居然比旁人还心细些。＂说着转脸看楚念一眼，静静道:＂我还是换成之前的药方了，你的方 子用了虽好，但长久来看未必有益，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是人老了，事多折腾罢了。＂ 楚念心下陡然惊悚，不知老夫人用意何在，只好硬着头皮答:＂是。＂ 说着不自觉看了锦芮一眼，她脸色微变，目光锐利在我面上剜过，已多了几分得意冷笑的神气。 老夫人眉心蹙成三条柔软的竖纹，道:＂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们，虽然你们的母亲新丧，但偌大的楚府不可一日 没有主母，也不可能始终空着那个位置，说到底还是要做好准备，也许很快，就有新的事要来了。＂ 她的话说的点到即止，锦芮顿时气白了脸，连带手里的汤药都要端不稳了，楚念眸光平静，只行礼道:“一切但凭祖母安排，孙 女不敢有丝毫异议。” 太后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唤了她过去，拉了手道:＂好孩子，还是你明事理，难怪我最疼你。” 楚念忙垂首恭谨，道:＂祖母言重了。孙女实在不敢当。＂ 老夫人叹一口气，“旁的倒也是罢了，我就怕那五姨娘心里不舒服，她如今正得老爷的喜欢，再加上又怀着孩子，若是郁结于心 ，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了。”顿一顿，凉凉道，“虽说女子易妒，但说到底她也没什么资格为这种事赌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女 子，身家背景什么都没有，如今偏生成了宰相府里的最受宠爱的姨娘，又有了孩子，这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报了，若是还不知 足，妄想更多，只怕会遭天谴的。” 原来是为着这事，老夫人看来是想让自己去劝一劝那芸娘，免得她闹起来难以收场，楚念心中冷笑，老夫人这算盘打得可真是 精明，这恶人的身份尽数推给自己做，自己倒是冷眼旁观，若是那芸娘真为此闹起来，到时候腹中孩子有了半点闪失，受到楚 常云责罚的，也就是自己一个，想到这里，楚念咬一咬唇，谦卑了神色，道:＂祖母教训得极是，孙女谨记在心。芸娘那边， 孙女会尽力劝慰的。”她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但是芸娘她近日来即将临盆，虽然平日里性子温和宽容，但祖母知道的，女 子为孕妇的时候，脾气难免大了些，心性也更为刁钻，芸娘也是普通女子，孙女怕她会多想多心，到时候对腹中孩儿反倒是不 好，不如祖母方才说的事还是缓缓，等芸娘生产完再说吧，也就半个月的事儿。” 老夫人见她语气间有了推脱之意，顿时眼露不悦之色，道:＂老身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我瞧着那芸娘往日的模样，倒也是个 听话的，说不定也能明白这些，做女子的，贤良淑德是本分，若是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那就是不惹人喜欢的了，再说了，这府 里如今姨娘只有她一位得宠，再过段时日，我还要新选几个女子进府，好多多为了老爷开枝散叶。＂ 老夫人这话说的像是在赌气一般，楚念心头略松，沉声道:＂孙女知晓了。＂ 锦芮的目光冷冷她面上扫过去，似是薄薄的刀刃，刮的人脸稍稍生疼。 老夫人略有倦色，重又斜靠在软枕上，楚念见机知晓，行至屋子里的柜旁，打开剔彩双龙纹漆盘中的铜胎掐丝糖罐，加了半匙 雪花糖粉化在老夫人喝的水中，道:＂祖母教诲良久，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老夫人含笑饮下，慈眉和目道:＂念儿的性子沉稳持重，锦儿的性子机灵敏捷。有你们俩陪着，我瞧着倒是颇为欣慰了。＂ 锦芮站立于老夫人身后，一直以漠然的神情相对，闻得老夫人这样说，方淡淡笑了一笑道:＂祖母太过抬举孙女了，孙女如今 容颜破碎，哪里能比得上姐姐的风姿呢。＂ 老夫人只做没听到她语气里的怨怒，卧在阳光底下晒了半个时辰，困意渐浓，懒懒道:＂老身午睡的时辰到了，你们且先去哪 里逛逛罢。＂ 楚念连忙起身告辞。 老夫人阖目片刻，缓缓唤住她道:＂我想了想，新夫人的事不日就得办，算来算去，还是你去告诉那五姨娘比较合适，一来此 事她早晚都得知道，你是她信赖的人，从你口中得知好歹也能舒缓些，二来你说话到底委婉些，我也能放心，你颇有医术，若 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能应付的来。＂ 楚念正打算着出去后如何向五姨娘解释今天的事，老夫人这样陡然一句，心口仿佛一下子又被吊了起来，忐忑不宁。维持着的 笑容有点发僵，两颊便有些酸，只道:＂孙女哪里懂得这样多，到底是年岁小，若是贸然行事，恐有不妥之处啊。＂ “我叫你此时去，自然是有我的考虑，”老夫人的笑颇为感慨，意味深长道:＂这府里，虽说你们只是女儿，但如今你们父亲唯 一的儿子也不争气，以后楚府的未来，还是要依仗在你们身上了，念儿你若是此次为我办成此事，祖母心里，对你也会是格外 疼惜的。＂ 这些不过是客套话，为的是自己能够更努力的为她卖命，这样的把戏，上一世的自己已是见的多了，如今倒是也能一眼识破。 楚念面上笑笑，微微欠身，慢慢退了出来。 次日下午，楚念领着阿真早起去翻月湖采集荷花上新鲜的晨露以备熬药所用。莲叶田田遮天，荷花高耸其上，水波粼粼如金。 泛舟其间，如在碧叶红花间寻找幽深之路，偶尔折了莲蓬剥新鲜莲子吃，亦是她每日的乐事。 小舟折折荡过，遥遥便看见湖边五姨娘所住的雨花阁，想来也是有些时日没去她那里了，心念一动，便道:＂随我去看望五姨 娘吧。＂ 未近殿阁，远远闻得一阵琵琶淙淙之声，流畅婉转。楚念一见之下拊掌而笑，朝五姨娘道:＂从不知姨娘有这样的琵琶技艺， 本事藏得真好。＂ 芸娘见楚念进来只是微笑点头，一曲终了，颇有神往之态，道:＂念小姐谬赞了，当年我母亲亲手传授我琵琶，只可惜我天资 不够聪颖，学到的不过十中三四而已，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楚念看着她只笑:＂姨娘身有此技，难怪能得父亲欢心。＂ 五姨娘淡淡一笑，让了她坐下，道:＂念小姐今日来我这里，所谓何事呢？＂她以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浅笑隐在两个浅浅 梨涡之中，＂好不容易日子真的有了点盼头，这个孩子不日便要临盆，我如今满心欢喜，倒是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了。＂ 楚念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大夫人的事，姨娘想必也听说了吧。” 五姨娘点了点头，堪堪拿起手边的一颗菱角，细细剥来，只道:“虽然老爷为了让人安心养胎，嘱咐下人们不可在我面前闲谈， 但我也能偶尔知晓一二的。”顿了顿，她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楚念，“到底是她自己做的孽，落到这个地步也怨不得别人的。” 楚念抿了抿唇，道:“其实大夫人之事，并非是真的意外。” 五姨娘脸色一怔，手上菱角的尖刺差点刺破她的手指，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她颤抖的声音更显得异样，“你说什么？” “当日我也在场，大夫人被鬼魂之事吓破了胆子，胡言乱语了些事情，老夫人听得面色一变，紧接着便将大夫人带去了自己的院 子，当晚，大夫人便离世了，并且我事后曾经去看过，大夫人的面容稍显青紫，显然不是外间说的所谓的疯癫惊吓致死，”楚念 面色沉稳如水，回味着茶的余香，“姨娘聪敏非常，自然能想到其中的道理。” 五姨娘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转，道:＂如果真的是另有隐情，也是源于她之前作恶多端，如今反误了卿卿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谈心 楚念不语微笑，望着一方碧清如琉璃的蓝天兀自出神，五姨娘只慢慢拣了菱角来吃。良久，才看她一眼，道:＂我怀孕这些时 日了，性子较起之前倒是确实变了很多，平日里倒是也任性些，老爷居然也默默忍了下来，没有多加吵嚷。＂ 楚念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只笑了笑，顺着对方的心意道:“那是自然，父亲如今对姨娘你格外看重，做这些不是理所应当的 么？” 五姨娘抿一抿唇，只笑一下，眼波里墨色的涟漪起伏终于不自觉地漫到楚念身上，仿佛是夜色的深沉，“如今大夫人也没了，不 知道老爷会不会……” 她别有深意的停住了话头。 旁边的小宫娥俏皮一笑，娇滴滴的声音自唇间漫出，“那是自然的，老爷如今这般看重姨娘，府里任何人也比不上，可见，最高 处那位子扶成夫人也是早晚的事了。” 楚念的眸光倏然一紧，扫过五姨娘隆起的小腹，转瞬已换了澹澹的笑意，向她道:“父亲对姨娘的疼爱，我们都看在眼底，心里 也更是明白，就是大夫人在世的时候，也是无人匹敌的，更别提如今，现下只望姨娘能够早日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儿，到时候， 也让我们沾沾喜气呢。” 五姨娘见她不肯接话，眉头稍稍蹙了蹙，转瞬笑道:“这也多亏早些时候念小姐的悉心照料，不然，这个孩子，光凭我一己之力 ，只怕也是保不住的，只是不知道，我若是真的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那如今空悬的夫人之位……” 楚念笑了笑，拈起一枚两角尖尖的水红菱角在手心，淡淡道:“前几日，老夫人唤了我过去，喝茶的时候同我说起，如今朝堂局 势诡秘，我们同沈府的关系也是名存实亡，若是想在这样大的变数里保得楚府平安，还需同别的府宅强强联合呢。” 五姨娘看她一眼，“念小姐的意思是？” 楚念的叹息如透明的蝉翼不易察觉，“姨娘的心思我也知晓，有些话本来不该我来告诉你，只不过老夫人前几日同我说，已是定 下了新夫人的人选，听说是高府的嫡小姐，高大人在朝堂权势不小，两府结合有利无害，父亲也默认了这门亲事，等着过些日 子，大夫人出了新丧，便要娶新人进门的……” 楚念的话显然在一瞬间刺痛了五姨娘，仿佛一根细针在太阳穴上狠狠扎了一下，激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竟然……竟然还有这般好的事，我倒是从来不知道的，若是真的，倒真要恭喜老爷了。” 她的牙齿有些打颤，连着声音也是磕磕绊绊，预示着说话的人心中的澎湃汹涌得难以遏制。 天**晚，阔而远的天际里暮霭沉沉寒蝉凄切，重重楼阁在暮云晚霞的暗色余晖下逐渐演变成深邃而单薄的数叠剪影，院子里 的深深寂寞都随着阴冷地气缓缓涌了出来，整个楚府仿佛都被浸没在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翳之下。 楚念不忍见那人的神色，稍稍转眼，见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似心底无声的一句叹惋。 “此事并非你我能够改变的，唯一能做到事情便是接受，既然这样，我想着姨娘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如今终究是亲自做了这个恶 人，只望姨娘心里别太憎怨我罢了。” 五姨娘擦一擦眼角的泪，咬唇道:“念小姐，我就问你一句，此事是不是全府都知道了？偏生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就我一个人 还做着那样虚无缥缈的梦？”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难辨的嘶哑，楚念叹一口气，轻声道:“老夫人的口风已经放出来了，知道的人想必不会少，姨娘如今也知道 这事了，其余的事也没法做，只能多多保重身体，如今全府上下，都盯着你腹中的孩儿，若是有半点不妥，不知道多少人该称 心如意了。” 五姨娘惘然叹一声，几欲落泪，抿一抿唇极力维持着矜持道:“为何这般的急？就算是看在大夫人刚去的面子上，也不该这么快 请新人进门吧！” “祖母是怕……”楚念将那菱角在掌心握了握，声线低不可闻，“怕专宠。” 短短两个字，却说得五姨娘面色一黯，她低声道:“这倒是老夫人多虑了。” 萧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撩起楚念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她很快掩饰好神色，目光驻留在对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还有不到半 个月就要临盆，别的事我帮不了姨娘你半分，但是从今日起，我会每日来给姨娘请安，只望姨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只要腹中孩 儿尚在，那就没人可以撼动你的位置半分。” 喉头的哽咽噎得五姨娘缓不过气来，用力点头，忍下泪水，“我会的。” 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明珠四散，一轮圆月如玉轮晶莹悬在空中。 楚念立于天阶下，夜色凉如水，无边无际泼洒下来银辉如瀑。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紫蓼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 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无尽无遮。 只听一声“悉索”一声，有人掀开那些花帘，无声无息朝她走来。 楚念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虽然小，却足以让她听到，稍稍回头，“她怎么样？” 木叶的声音有些稀疏而清淡，似沾染了夜露的新霜，“我瞧着她院子里的人一直在里面忙碌，主子哭到这个时辰，方才像是迷迷 糊糊睡了。” 楚念轻声“嗯”了一声，“哭的累了自然便会睡了，能睡着自然也是好事。”顿了顿，又道，“多谢你，还肯费心替我去打探这些。 ” “这不是我常做的事么？”木叶的笑意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只不过这一回，我看着五姨娘倒像是真的伤心了，如今她即将临 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了。” 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藤萝湿漉漉的，偶尔有几滴露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楚念的头发上，鬓发间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 萝清香。 “既然知晓这样，为何还在今日特意提起来？若是真的胎像出了什么事，我怕府里的那位老爷定是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他语中的怨责之意楚念如何不明白。然而再明白，她也只得一笑了之，“但凡女子，遇到自己真心人的时候，难免会变得格外娇 气些，五姨娘这些日子被父亲这样恩宠对待着，自然有些忘了身份，老夫人此番做法，不过是在警醒她，让她断了那些莫须有 的念头，这样的事迟早都会发生，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死也要死的痛快一点的，不然，若是一直蒙在鼓里，待到梦醒之时，便 会更加痛苦百倍。” 木叶微微点头，神色若有所思，“世家女子尚且承受不起这样的恩宠，何况……” 他没有忍心说下去，楚念接口道:“何况是她这样身如飘萍没有根基的女子，是么？” 她别过脸，转首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籼的光辉如水倾泻，仿佛不知世间离愁一般。 木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寻常的闲闲意态，仰望星空，只道:“听你这般感叹万千的语气，竟像是之前也遇到过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何止，分明是比这残酷千百倍的事。 楚念敛了眸子，淡淡道:“我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分明是你多虑了。” 木叶望着涟漪轻漾的太液池水，低低叹息道:“你们女子，向来很在乎自己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说法的么？” 楚念颇为诧异，“你怎么会……” 木叶倒是也没有闪避，直接道:“我耳力尚可，那日听到你同那武妃娘娘提过的，心里不自觉便记住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念略笑一下，淡淡道:“那不过是敷衍罢了，姻缘这种东西，我如今已经尽数看开了。” 木叶深深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似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楚念唇角含笑，压低了声音仿若闲话家常一般，“木叶，你知道么？这府里除了我和我父亲之外，没有人真的指望五姨娘将腹中 那个孩子生下来。我的那位哥哥这辈子几乎算是毁了，就算是老夫人，也是隐隐有些不情愿，楚府的嫡子会是一个毫无背景的 姨娘所生，孙女已经有了我为先例，若是孙子这边也这样，只怕她要寝食难安了。” 木叶的眸光都不抬一下，然而语气中凉意毕显，“就算她要寝食难安，只怕也不会自己动手的，她怕被自己的儿子怨恨上。” 楚念蹙眉摇头，望着一轮圆月叹息道:“她是不会自己动手，但未免不会借着旁人的手，如今这几日，我听说锦妹妹去老夫人院 子里的次数倒是太过频繁了些。” 木叶低声道:“我已是照着你的吩咐，一并安排了下去。” 楚念心下有数，不觉微微一笑，心头重又被焦虑攫住，只特意嘱咐道:“那催生的汤药要早些备好，怕到时候会来不及。” 木叶“嗯”了一声，两人静默无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生子 许是秋天快到了，转眼便是数十日的阴雨连绵。 是日，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些，晨光熹微如雾，空气中隐约有荷花的芬芳和清新水气。 五姨娘扶了小侍女，徐徐在花园里散着步，她即将临盆，腰腹已是很突出了，此时走的颇为吃力，不过半盏茶时间，就要坐在 石凳上歇几口气。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嬉戏声，格外娇俏的语气，竟是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五姨娘原本正要走，忽然听得这些，心下一动，下 意识地便闪在一棵树后。 那是几个身着蜜合色洒金缕长衣的女子，下面是银白闪珠的缎裙，头上挽一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金钗，娇怯中别有一番华丽风致 ，更衬得神色如醉。 只见其中一人捧了一只花枝，满脸娇羞道:“老爷已经有几日没来我这院子里了，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过来。” 这话落在五姨娘耳中，几乎是一愣，目中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难受，眼前白蒙蒙地模糊，看出来笔直的树干也是 扭曲的。 有人低声笑着，嗔怪道:“你这小妮子，即便你最为貌美，难不成还想天天缠着老爷不成，这可叫我们姐妹怎么办呢？” 那女子一甩绢子，娇声笑道:“哎呀许姐姐，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我倒是想，但怎么可能老爷让我天天缠着呢，那五姨娘如今 还怀有身孕，老爷每日总要抽空去她院子里坐坐呢。” 又有人“嗤”笑一声，道:“你还年轻，若是想要孩子，老爷来的时候多伺候着便是，这么好的身子，就不信怀不了孩子。” 那女子登时便是脸红了，一扭身过去，只嚷嚷道:“叫你胡说，看我撕你的嘴。” 她们嬉笑着跑远了，五姨娘只觉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样的言语，生生将她欲落泪的伤心酿成了欲哭无泪的痛心 与失望。像有一双手狠狠抓住了心，揉搓着，拧捏着。风一阵热，一阵凉，扑的脸上似有小虫爬过的酥痒。 身旁伺候的小婢女早已吓白了脸色，颤声道:“五姨娘……你怎么了。” 五姨娘徐徐转身，茫茫然眼边已经无泪，心搜肠抖肺地疼着，空落落的难受，手足一阵阵发冷，只道:“她们是谁？” 那婢女咬一咬唇，神色瑟瑟，“奴婢不敢说。” 五姨娘用力拭一拭眼角早已干涩的泪痕，勉强开口道:“我是你的主子，你在我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婢女一缩脖子，“前些日子，府里进来了好几位新的姨娘，听说是老夫人为了老爷考虑……” 她再一抬头，发现自己家主子的面色青白如霜冻一般，胭脂也似浮在面颊上一般。 当下觉得不好，忙道:“姨娘，奴婢扶着您回去吧。” 五姨娘的身子轻轻一颤，似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脚步几乎有些不稳。 那婢女忙伸手去扶，却碰到一手的温热。 “血……血……”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眼前面色惨白如纸的五姨娘，顿时开始尖叫。“来人啊，来人啊，姨娘见红了！” 楚念整个上午都在院子里晾晒完药材，凉风徐徐而至，只觉心怀畅然。好不容易做完，才进院门，见五姨娘身边的小婢女正在 门口急得到处乱转，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心一沉，忙问:“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小丫鬟倏然见到楚念，如见了救星一般，急急道:“念小姐来了就好，我家姨娘动了胎气了直喊疼呢，还忍着不许奴婢去请太 医，这可怎么好？” 楚念心下一沉，忙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那丫鬟急得要哭，只一味啜泣着跺脚，恨恨道:“姨娘见到了府里新来的那几个小蹄子！” 楚念皱一皱眉，忙止道:“什么小蹄子，如今她们已经是姨娘了，别错了称呼害你们姨娘！” 那丫鬟跪下磕个了头，悲道:“姨娘今日见着天色正好，便用过早饭后去了花园里散步，谁知道刚好那几位新来的姨娘也来了园 子里，奴婢一个没防备，她们说的话便进了姨娘的耳朵。姨娘不知是气恼还是什么，方才脸色就不好，当场直接就见红了。” 楚念蹙眉摇头，咬唇叹息道:“祖母也太耐不住了，要让新姨娘们进门也不急于一时，大可等到五姨娘生产之后，何必这样毛躁 。” 那婢女忍不住嘟嘴道:“明明是老爷她．” 楚念低声道:“老爷也不是这样急性子的人，你别胡乱说话，到时候惹得你们主子难做。”那小丫鬟是五姨娘的心腹，又是贴身 丫环，自然心疼自己的主子，不觉涨红了脸愈加着恼。 楚念心下有数，心头重又被焦虑攫住，急忙催促道:“你家主子疼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么？眼下有什么比姨娘的性命还要紧 ，还不快去请太医来！”我想一想，“所有的太医一同请来算了，我也一起进去瞧你家姨娘！” 绿启忙不迭拉住我劝道:“产房是血腥不祥之地，小姐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好进去！” 楚念回头叱道:“胡闹！还没生呢，何来血腥不祥！五姨娘心气郁结，这样生产何等危险，我怎能不去瞧！”说着一把推开她手 ，径直往外面走去。 五姨娘性子温婉，素来清减不爱奢华，所居的空翠堂一向少古玩珠玉，连应时花卉也不多见，绿影叠翠，晚风拂动室内轻软的 浣溪素纱，一地月光清影摇曳无定。朦胧中看见外头几盏萧疏的暗红灯盏被月光照得似卸妆后的一张黯淡疲倦的脸。那红光投 在暗绿的内室，唯觉刺目苍凉，萧索无尽。 华衾堆叠中的纤弱女子无力倾颓，身子蜷缩成一个痛苦的姿势。她的脸色苍白若素，透明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纤手绵软蜷曲 在湖蓝色叠丝薄衾上，似一个苍冷而落寞的叹息。愁眉深锁，疲惫而厌倦地半垂着眼帘，偶尔的一丝呻吟中难以抑制地流露深 深隐藏着的痛苦。 楚念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搭在她孱弱的肩上，轻声道:“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何苦呢？” 五姨娘的肩膀瑟缩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半张脸伏在被子里，楚念看不见她的泪水，只见湖蓝色的叠丝薄衾潮湿地洇开水 渍，变成忧郁的水蓝色。 楚念再不忍心，轻轻道:“伤心归伤心，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半晌的静默之后，五姨娘嘶哑的声音呜咽而含糊地从棉被里逸出:“性命我的性命何尝有人半分牵念呢？” 楚念知道她此时这般姿态所为何事，不觉心下恻然，只得安慰道:“男人家贪新忘旧是常有的事，何况是我父亲，姨娘难道如此 看不穿么？” “如何看穿呢？”五姨娘吃力转身，戚然一笑，“一旦看穿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装着眼不见为净，他却连睁一眼闭一眼的余地 都不留给我。”她满面皆是泪痕，勉强维持的笑容在急促而软弱的呼吸中渗出一种水流花谢、曲终人阑的悲伤杳然，仿佛天上人 间的三春繁华之景都已堪破了。 “我怀了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这般残忍呢？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她的神情如此空洞，除了一览无余的悲哀之外再无其他。楚念从未见过她如此绝望的样子，整个人如凋零在地的一萼白玉兰， 被雨水冲刷得黯黄而破碎。 她拿过对方的手腕，柔声安慰道:“你身子不适，先别说这些话，让我好好替你把把脉才是正经。” 五姨娘的一双眼眸睁得极大，似不甘心一般燃着黑色的火焰，她豁地抓紧楚念的衣襟，喘息道:“如果保不住我的性命，一定要 保住这个孩子！” 楚念轻轻抚着她的背脊，骤然惊觉她是这样的瘦，一根根骨头在掌心崎岖凸显，仿佛微微用力就能折断一般。心下沉静，原来 五姨娘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兼之新人之事更是心灰意冷，她本就是敏感多思的女子，如何能经得起这番波折。 “我一定尽全力保住你和你的孩子。”楚念把一把脉，又看了舌苔，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立时叫人切了参片含着。 只柔缓劝道:“姨娘，你这样不快乐，这回却一定要坚持住，好歹往后也有一个孩子可以依靠。” 孩子！听到这两个字，五姨娘的目光倏地一跳，轻轻摇头。她那样脆弱无力，摇头时有碎发散落如秋草寒烟凄迷，唇角的一缕 微笑却渐次温暖明亮。“我在老爷身边的日子，他待我格外情意深重，我有好几次，都以为他是我命中的郎君了。”她的眸子底 处越来越沉醉，有华彩流溢，“我还记得他刚刚听说我怀有身孕的那一日，那次他说，一定要好好对我，虽然他如今只怕是都忘 光了。可是在他对我说话的那时候，在我心里，这世间再没有一个男子能比得上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医 五姨娘的心思到底是简单了。而当着她的面，楚念自然不好反驳。她伏在床上，吃力一笑，“我以前见过老爷身边有许多的女子，我从来未因此怨恨过他一分一毫，但凡男子，身边自然有美人相伴的，但是我一心只为他高兴，半分也不敢怨恨。” 楚念听到这里，心头顿时疑惑，“姨娘既能这般容忍，又何必今日如此计较？” 她颓然一笑，“我自知男子薄情，但却也没想到会薄情至此，我如今正怀有身孕，谁知道他转头又有新欢，尚且连轻薄佻达的女子也收在身边，叫我怎能不灰心？！”一语未完，泪又流了下来。 五姨娘气息不定，身边服侍的人又一概被赶了出去，楚念见她神气不好，情绪又如此激动，愈加担心不已。此时她穿着家常玉兰色的寝衣，楚念无意将手搁在榻上，忽觉触手温热黏稠，心下陡然大惊，掀开被子一看，她的寝衣下摆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楚念满目失色，失声唤道：“姨娘……” 太医们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到来，一个个进门便忙着开方子熬药。 楚念心里知道不好，也不敢当着五姨娘的面露出颜色来，只道：“太医们既在，那必定是不妨事的了。姨娘定能顺顺利利诞下孩儿。” 她口中宽慰，心下却也不免忧心忡忡，一壁催促身旁的侍女，“去瞧瞧老爷怎么还不过来？别叫那些偷懒的奴才们路上耽搁了。” 五姨娘虽然伤心，然而临产总是害怕，知道早有婢女去请楚常云，眸光不自觉地总盯着门外流连。 内堂已经乱作一团，五姨娘极力克制的呻吟越来越痛苦幽长。绿启再三进来请楚念，道：“请的产婆已到了，热水也烧好了，小姐快出去吧，产房见血是不吉利的。” 楚念纵然担忧，却也奈何不了府中的规矩，只得拍一拍五姨娘的手，在她耳边道：“你别害怕，我就在外头看着，有那么多太医在，不会叫你和孩子出半点差错。”五姨娘似乎没有听见，只死死盯着门口进出的人，似乎在专心致志等着什么。 楚念见她这般姿态，无可奈何地默默叹息了一声，欲转身的一刻，忽然感觉广袖被死死扯住，五姨娘的声音哀婉而冰冷，似烟花散落于地的冰凉余灰，“老爷不会来了，是不是？”她骤然“咯”地冷笑一声，疲倦地合上双眼，“不是奴才路上偷懒，也不是什么政务繁忙，是他舍不得新来的那些姨娘。是我在他心里，连那些女子也不如。” 五姨娘一向是温婉而谦卑的，恰如一盏清茶袅袅，楚念从未见她如此神态，不觉身上一凉，想要安慰几句，却更知楚常云不来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只得将她冰冷瘦削的手轻轻放进被中。 太医们见如此情状也是心知肚明，温言道：“小姐快出去吧！这里交给我等就是了。” 楚念眼圈一红，低低道：“你们尽力吧。我只怕……救得了命救不了心。” 太医默默摇了摇头，低声道：“老爷不会不顾孩子，只怕被人痴缠住了，再请就是。” 楚念出来产房，沉声对了绿启道：“有了之前的例子，想来父亲不会耽误。你再亲自去催一催吧，这种场合，父亲来了左右都好安心。” 绿启正要答应，却听门外脚步喧闹，楚常云终于到了。楚念心头一松，忙行礼下去，轻声道：“父亲到了。” 他随手扶一把，急切道：“芸娘已经生了么？要不要紧？” 楚念才要说话，却听一把温和慈祥的声音缓缓道：“五姨娘吉人天相，定是会平安诞下子嗣，老爷不必太过担心。” 楚念这才发现老夫人也跟着来了，比起自己的焦灼难耐，她却是异常沉稳镇定的。楚念本想将自己之前的诊治结果说给楚常云听，但眼下老夫人也在，倒是不宜说太多，只道：“我方才已经给五姨娘喂了参片含着，后续也说不准情状，父亲可以召太医亲自问一问。” 楚常云“嗯”一声，眉头紧皱道：“倒是你先过来了。” 老夫人微微蹙眉，口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你是楚府嫡女，你们关系本来就好，应该多多上心的。” 嘴角无声无息地牵动弧度，楚念柔和道：“孙女知道，此事事关楚府子嗣，孙女自然万分尽心，不过这个节骨眼上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要祖母来主持大局。有祖母在，孙女也安心了。”老夫人扬眉，仔细看着她深深一笑，当下也不多言。 顷刻间太医急急忙从内间出来，满脸焦急回话道：“姨娘不太好，胎位不正。” 楚常云的脸色大变，急道：“怎么会这样？！” 楚念心下大惊，不由与绿启对视了一眼。 太医倒是分外沉稳，只寥寥一语对之，“姨娘是动了胎气以致如此。”他说到“动了胎气”四字，楚常云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免有些愧色，轻声道：“新来姨娘的事，是我心急了一点。若不然” 老夫人心平气和的话听来格外平静，而那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没有不然，今日之事老爷何曾有半点不是，咱们这种府宅，进些姨娘是最寻常不过的事。若真要追根究底起来，到底是五姨娘太年轻了，难免沉不住气些。” 众人皆不敢说话，良久良久，只听得风穿越窗棂的声音。 楚念胸口几个起伏，到底把怒气压抑了下，只以淡然的口吻对着绿启道：“才刚刚入秋呢，怎么那么冷，去取件披风来。” 绿启忙把一件软绒衔珠披风搭在她肩上，楚念这才微笑道：“父亲来了不仅里头的五姨娘更能安心。”口吻更柔软些，“有父亲在此，五姨娘定能百邪不侵，平安顺遂。” 楚常云沉静些许，镇声向太医道：“你们需要尽力去为五姨娘接生，再难再凶险的你们也不是没见过。若保不住.”他沉吟片刻，有些决然，“绝不能保不住。” 太医躬身告退。楚念依依而立，老夫人的面容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秋菊，从容不迫。她愈是这般平静笃定，楚念愈是担忧。里面产房里凄厉的叫声，更觉不忍耳闻。 老夫人冷冷摇一摇头，觑着楚常云的神色冷声道：“女子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听着五姨娘如今吃这样的苦，老身心中真是不安。子嗣固然要紧，若她想得开些.若能有点大度贤淑，也不至于如此了。” 老夫人语气平淡，然而这平淡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肃杀之意。 楚念乍然听老夫人对五姨娘的评价，心中十分不忿。又见楚常云只是默不作声，心知老夫人的言语虽然对五姨娘加意贬损，然而对楚常云的愧疚之心未尝不是一种开解。五姨娘如今本就不甚得宠，若再被老夫人言语所贬，只怕生下孩子楚常云的心中也有了心结。 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娓娓道：“祖母向来是慈爱宽容的，孙女一向望尘莫及。五姨娘虽然身份不高，但到底品行端方，并非一味爱钻牛角尖吃醋的人。今日动胎气只怕也是素日身子孱弱的缘故，她早就知道府里会新来姨娘们，若真是钻了牛角尖为了新人一事生气，只怕也不到今日才发作了。父亲说是不是呢？”说罢又道：“五姨娘这也不是头一胎，上回滑胎估计受了挺大惊吓，心里不知多害怕呢，连带着女儿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害怕。” 楚常云满脸懊恼，道：“我一听说心里着急的紧，当下就赶过来了。” 楚念倒是笑一下，当下只转头向旁边的小婢女道：“快到里头跟五姨娘说老爷到了，请她安心就是。” 内室里五姨娘的样子很不好了，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软在床上，她的身子本就单薄，此时足月大的肚子隆起，更与她瘦弱不堪一握的身形不符，仿佛孱弱得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五姨娘半眯着眼，人事不知，良久，只低低唤一声，"老爷……" 下人上来报，楚常云并非不关心子嗣，此刻亦是心疼焦急，上前掀了帘子。 楚念急急忙跟在后面，只见楚常云拉住五姨娘的手道："芸娘，我在这里。"说罢向侍奉在侧的太医低喝道："前几日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们也是急的焦头烂额，低首道："五姨娘是郁结难舒，加上今日情绪大变，便一直发烧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怕……" 到底是之前有过情意，楚常云听得微有怒色，叱道："糊涂！既然发烧，何不用退烧的方子。" 太医们面有难色，道："五姨娘已有足月的身孕，不能随意用药。而且……她身体孱弱，喂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根本咽不下去。" 太医回话的须臾，五姨娘清秀的面庞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低低唤道："老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世子 老夫人扶着姑姑的手，在旁冷眼旁观，一手执了一串佛珠，念念有词。片刻叹息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太医复请出老夫人与楚常云，低声请示："请恕我直言，五姨娘若一直吞不下药去只怕有性命之忧。若到万不得已时，母体与胎儿只能择其一保之，请问老夫人和老爷的意思是……" 楚常云略略沉吟，微有不舍之态，然而不过片刻，唇齿间含了凌厉决绝的割舍之意，道："要孩子！" 他说得太急，老夫人面色稍稍紧了一下，捻着佛珠道："五姨娘的胎已经有足月了，若要强行催产，大约也能安然养下来。老爷膝下子嗣不多，而姨娘俯首皆是，自然是血脉要紧。能保全大小就要尽力保全，若不能……你们该明白怎么做。" 老夫人说得缓和而从容，楚念站在旁边，身上激灵灵一冷，几乎从骨缝内沁出寒意来，却偏生不敢透漏分毫，只能眸光悲凉，低首望着地上。 四周默然。楚念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拉住退下太医，低低郑重道："五姨娘的胎像是我一直在照顾，此时我这里备有一剂催产药，药效不算猛烈，不管是对母体还是胎儿都无太大害处，恳切太医给五姨娘用下。" 太医眼中稍稍迟疑，"这……" 他是知晓念小姐的医术之高明的，但这种关键时刻，即便医术再精湛的大夫，也不敢轻易给患者开药，唯恐出了事担责任啊。 楚念似乎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拱了拱手，满脸坚定，“此方是我从古籍里偶然获得，我知晓五姨娘如今的情况，更是明白此时几乎已是无药可下，这才斗胆拿出这个方子，我有把握能够助力五姨娘产下子嗣，若是有什么差错，我愿一力背负，绝对不会连累您半分。” 那太医这才叹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念小姐便让人端过来吧。” 折腾了半晌，屋子里的老夫人面上倦色露出几分，旁侧的姑姑扶住她，婉声劝道："老夫人先回去歇息吧，这边有了消息这边肯定会立刻遣人禀告的。" 老夫人久病之后精力已大不如前，便道："也好。"她转头嘱咐楚常云，"你就在这里好好陪陪五姨娘吧。倘若真有不测，也是最后一次陪她了。" 这话说得凄凉，楚常云虽然心性薄凉，此时听来亦是酸楚难言，垂眸答应了。 五姨娘的院子外聚了不少等候消息的下人。府里有规矩，女子临产，只得位份贵重的主子才可入内等候，余者都只能候在外头。各个姨娘矜持身份，自然不愿意亲自守候，却也不愿落了人后，于是皆让贴身心腹随时回报消息。 下人们远远见姑姑扶了老夫人出来，慌忙跪行让路。老夫人温和道一声“起来”，目不斜视缓缓离去。 楚念跟着退身出来，汉白玉阶泛起清冷的光泽，她稳步走下，罗纱衣裙拂过地面有优雅柔缓的轻声，长长的裙裾软软蜿蜒在身后，逶迤如浮云。 凉风沉寂，绿启的衣带被风扑得一卷一卷，像是腔子里挣扎着的一口气，良久，她同情地叹惋一句，“五姨娘真是可怜。” 楚念默然片刻，叹道：“更可怜的是她十分清楚自己处境可怜，若然糊涂些倒也不会伤心如斯了。五姨娘心里装了那么多事，其实于她未必是好事。” 绿启眉头微拧，“这么一闹腾，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睡不着了，眼睛心思都落在五姨娘肚子里呢。” 楚念稍稍沉吟，“那些人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大夫人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还是没弄下这孩子，那就只等着今日见真章。要是平安生下一个女儿也好，若是儿子，只怕五姨娘的苦楚还在后头呢。”她叹道：“也不知此刻她怎样了？” 绿启低首道：“那么小姐希望五姨娘生下儿子还是女儿？” “都与我不相干。若生了女儿，五姨娘的后半生也可平静些，若生了儿子，如今府里形势莫测，只看自己的本事能不能保住孩子平安长大。”楚念侧首仰一仰发酸的脖子，微扬唇角，“只是私心来论，我希望她生下的是儿子吧。” 绿启飞快地看她一眼，“这事奴婢与小姐思量的一样。虽说有了女儿五姨娘便能安稳有了依靠，可是奴婢想大夫人没了，沈府如今虎视眈眈，咱们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总得有人在前头挡一挡才好。” 楚念微微垂下眼睑，“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平心而论，她这般爱慕父亲，只有生下儿子才能在父亲心里有点分量，也算成全她一点痴心罢。” 绿启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倏地一缩，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您有没有想过，五姨娘若是真生的儿子，那未来您的位置……”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楚念屏息，面色沉静一如沉沉黑夜，“是，就凭我同她如今的关系，众人眼里我们会是一派的，就算如今大夫人没了，若是她成了众矢之的，那我也未必能好过，终归是不得安稳罢了。” 回到院子里，阿真上来服侍着楚念换过了干净衣裳，又端了热热的姜汤上来。 木叶在旁静静看着她，见她一脸伤感之色，柔声道："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是温和，让人安心。 楚念以手支颐，疲倦地闭上眼睛，"唇亡齿寒，我不过是为五姨娘伤心而已。"姜汤的甜与辣混合在口腔里，刺激性地挑动疲软的精神，她的声音略带暗哑，"若母子只能选一人而保之，祖母和父亲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舍母保子。子嗣才是最要紧的。而女人，不过是生育子嗣的工具。任何女子都是这样，没有例外。父亲会这样想我并不诧异，只是老夫人也是女人，只因身份不同，她便可以随意决定其他女人的生死。" “这便是权力的力量，”木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和决绝的意味，“高人一等，便能随意支配别人的生死，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利，每个人都会为此狂热，但小姐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楚念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说到这些，木叶不容她回答，又淡淡道："若是想成功，倒也不难，只要舍弃自己的一切禀性来适应这个地方的一切，做到对任何人和事都熟视无睹。" 楚念抚摩着香露瓶身上绘有的明艳月季花瓣，"对五姨娘我确实心存不忍，她如今就像是我那个悲惨离世的母亲，所有人都巴不得她立即死去。所以……"她转身，冷住了脸孔，"我会尽我的力量去救她，不管是给他们添堵，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去做这件事。" 一夜风雨呼啸，楚念在睡梦里都不得片刻安稳。挣扎着醒来已是天明时分，五姨娘身边的小婢女正好过来，满面喜色道："奴婢赶着来给念小姐禀告，五姨娘生了个小世子，老爷守了姨娘一夜，又亲自喂药，现下姨娘已经醒了。" 楚念听到这里，已是明白了几分，却依旧急切道："可是母子平安么？" 那婢女的语调轻松而欢快，"是。姨娘的烧退了，一切都好，姨娘听太医说了昨日情况，刚醒便让奴婢来道谢了。" 楚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心里有什么重重地落下了，笑道："你家姨娘刚醒过来身子弱，需得好好调养。让管事的取了燕窝和茯苓送去吧。" 那婢女应了一声，笑着退下了。 白日里，楚念伏在绣架上，仔细为五姨娘的孩子绣一件"平安"的肚兜，赤红色的绣缎上，两枚乌黑浑圆的龙眼赫然有神。 绿启为她比好绣龙鳞的金色丝线，轻笑道："这府里众人千算万算，倒是也没想到五姨娘的孩子真的能平安生下，我今儿去院子外转了一圈，咱们府里说酸话的人可是成群的呢。" 楚念拈好丝线，对着针眼小心穿进去，道："让他们去说，咱们已经占尽了优势，总不能连别人的嘴也给封上吧。" 绿启明了地微笑，"老夫人如今也在五姨娘的院子里，估计也是心里挂念这孙儿，听说笑得倒是有些合不拢嘴呢。" 楚念看着小小一枚银针在外头天光的映照下反着微弱的闪亮的光芒，虽然平时并不起眼，然而缝衣裁布都少它不得，且既可施针救人，用的不好亦可杀人。静静吸一口气道："其实老夫人未必是有多厌恶五姨娘，不过是因着之前大夫人的缘故，定是不能出一个专宠的人了，这才急急忙找了一堆新人进府，再说了，父亲的子嗣也确实淡薄了些。" 绿启的微笑如浮光一般浅淡，透露着一丝不以为意，"昨日若不是小姐的那药方子，只怕这胎也不能保住，如今倒是只顾着自己欢喜，一切都尽数忘了。" 细亮的针穿过纹理细密的缎子时有紧绷着的细微的嗤嗤声，听上去光滑而刺耳。楚念扬一扬头，轻轻道："休得胡说，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若是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院子里生了异心了呢。" 绿启微微低首，"是。奴婢只不过在自己院子里说说，在外断断不敢吐露半分的。" 楚念不语，只仰头望着天色。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有一种被浸润过的明亮的色泽，如一块清莹的白璧，偶尔有流云以清逸的姿态浮过，叫人心神爽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烦恼 殿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月半的一轮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浓重的黑夜与伤逝之悲。巨大的院墙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院子里两盏不灭的长烛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依稀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楚念，楚念，那声音感觉陌生而疏离。楚念恍惚坐起身，窗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床前的摇曳不定的烛火瞬间“噗”的熄灭了。 楚念闭了闭眼，问：“是谁？” 有人影在帘帐前摇晃，依稀是个女人，长发飘飘的模样。 楚念心中一寒，冷声问：“谁？” 有人嗤笑一声，是女子的声音，呜咽着诡异。 “念儿。是我啊，是你的母亲啊，你叫了我十几年的母亲，如今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么。”她反复的追问，声音似鬼似魅，鬼音缭绕，“你怎的那么快就忘了？” 楚念身上涔涔的冒起冷汗，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居然是大夫人。 “你知道么？我在下面见到了你真正的母亲，还有你那未出世的弟弟，她们过得可很不好呢，就连祭祀都没人给他们烧钱，穷困潦倒啊。”她肆意的笑，凌厉的笑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真是恶有恶报啊，你在人间作威作福，你的母亲却在下面替你受苦，真是老天有眼啊！” 她疯狂大笑，作势要上前近身，楚念猛地睁开眼，双手凌空一攒，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开始胡乱摸索身边的东西。枕头！鎏金玉枕！楚念猛地一把抓起，直直向外面用尽全力掷去，哐啷啷的响，碎玉散了一地的“兹拉”尖锐声。 楚念厉声喝道：“原是别人下命毒杀了你，你如今是想拿我怎么样？原本也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沦落到这个下场怪不得任何人！若再敢阴魂不散，我必定将你女儿碎尸万段，叫你在地狱痛不欲生！” 一片寂静，很快有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慌乱的冲进来，手忙脚乱点了蜡烛掀开帐帘，“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楚念脖颈上一串绞丝金锁呖呖的响，提醒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她自己还身在人间。 她不自觉摸了摸额头，竟然已经尽数冷汗，微微平了喘息道：“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着拿水给她擦脸，又关上窗户，收拾满地的狼籍。 阿真拿了新枕头放上，换了安息香在博山炉里焚上，楚念犹觉得冷，只抱了抱胳膊，木叶在旁看在眼里，眉头皱了皱，对旁人道：“小姐梦魇，今晚我陪着在房里歇下，你们先出去吧。” 阿真满脸担忧。楚念挥了挥手，众人退了下去，木叶抱了铺盖在她床下躺好，镇声说：“我陪伴你，如今可以安睡吧。” 窗外有着淅淅沥沥的风雨之声，忽大忽小，楚念犹自惊魂未定，越是害怕得想蜷缩成一团越是极力的伸展身体，绷直手脚，身体有些僵硬。 木叶的呼吸声在黑夜的寂静里稍显急促，并不均匀和缓，也不像是已经入睡的样子。 半响，楚念轻声道：“木叶。” 木叶应声道：“你还是害怕么？” “恩。” 木叶沉默了一下，道：“鬼神之说只是世人讹传，切莫放在心上，若世间真有冤魂索命，那我早已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楚念把手伸出被外，微弱的烛光下，手腕上的金镯反射着冷冽的暗光，像游离的赤色小蛇。她知道对方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心脏还是砰砰跳的很快，半响，方镇声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毫不在乎，但如今看来，今日梦魇实在是我双手初染血腥，以至无故便梦见大夫人冤魂索命。”她静一静，继续道：“其实此事同我没无直接关系，我知道自己所真正害怕的并非这些，鬼神出自人心，只要我不再心有亏欠便不会再梦魇自扰。我害怕的是大夫人虽然一命归西，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完全了结。” 木叶起身，“你是说，大夫人是死并不是彻底的结束？” 楚念直直的盯着床顶，“你还记得大夫人当时陷入疯癫的时候嘴里说的话么？老夫人为了掩盖事实，宁愿得罪整个沈府也要让她真正闭嘴，如今朝堂的形势不明，贸贸然同沈府断绝往来，这个代价未免太大，所以我觉得，我母亲之事，也许是另有隐情。” “这样。”木叶的语气略略发沉，“但如今唯一的知情人已经不在了，老夫人那边更是不会开口半分，该要从何查起？” 楚念略想一想，“此事虽然年代久远，但若是有人在府中有些年，心思缜密，又从头到尾便跟在大夫人身边，那未必就不会知道一丝半点了。” 木叶意识到了什么，呼吸渐渐沉重，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楚念摇一摇头，“大夫人恨我入骨，那人经过这些事也对我生了不少敌意，若是平时只怕再无机会，但如今她死了，那个隐藏着的人才会有所松懈，进而叫咱们有迹可寻。” 木叶轻轻道：“小姐已有了盘算？” “不错。”楚念招手让他到身前，耳语几句。 木叶听罢微笑：“小姐好计，我方才也正好想到这里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楚念一直心里发烦，连午睡也不安稳，是日午后，便出门去看五姨娘。进了她的院子，见她午睡刚醒，家常的一窝丝杭州攒边随意簪了几朵茉莉花，零乱半缀着几个翠水梅花钿儿，身上只穿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下穿曲绿绣蟹爪菊薄纱裤，隐隐现出白皙肌肤，比生育之前更加丰润俏丽。 五姨娘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着婢女的手饮补汤。见楚念来了忙招手道：“她们新做的炖鸡汤味道很不错，你来尝尝，比别处做的好。” 楚念轻轻摇头，“姨娘忘了，我是不爱喝鸡汤的。” 五姨娘一抚额头，失笑道：“瞧我这记性，可见是不行了。”说着一饮而尽，问那婢女道：“还有没有？再去盛一碗来。” 那婢女满脸讶异，道：“姨娘您今日已经饮了许多，没有了。” 楚念笑道：“只见着你自己在喝汤了，小世子呢？” “之前让奶妈抱走了，他在这里，老是哭哭闹闹，惹得我睡不好觉，”五姨娘轻笑，这才及了鞋子起身，坐在妆台前由着婢女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理头发。 见楚念端坐旁边，闷闷的半日不说话。五姨娘不由好奇，转过身道：“平日就听你唧唧喳喳，今日是怎么了？” 楚念只闷坐着不说话，五姨娘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撇了那婢女的手道：“我自己来梳，你再去做些参鸡汤来。” 见她们出去，方才走近楚念面前坐下，问：“怎么了？” 楚念把前几日自己的梦魇原原本本的说了，只略去了自己和木叶交谈的言语，慨叹道：“眼下虽然那一位去了，但我倒是不得安生，还不如她在的时候，可怎么好？” 五姨娘蹙了眉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听你说来这个大夫人倒是个难缠的主儿，死了也不让人安生，不如我告诉老爷，让他请大师在院子里做场法事，好歹也算是去去心病。” 楚念摇头，“父亲怎么肯呢，现今那一位的女儿还在院子里住着呢，如今做法事，只怕她是死活都不同意的。” 五姨娘摇头，“如今她母亲失了势，老夫人也不待见她，以她如今的状况应该不敢多造次，只怕她背后那个外祖母，那沈老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的事我略有耳闻，倒是真叫人听着胆战心惊。” 楚念想一想，“也许是我多心了。大夫人之事之后我对人总是多想些了。” 五姨娘点头道：“只是话说回来，大夫人的事没牵累她，过些日子是沈老夫人的八十大寿，老爷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同沈府重修旧好来着，特特嘱咐了让要好好热闹一番。” 楚念低着头道：“那有什么办法。听说如今圣上的脾气越发难以捉摸，父亲自然是跟旧盟友和解来的迅速，就算大夫人没了，还有锦妹妹在呢，到底是嫡亲的关系，岂能说断就断的，咱们即便做出再大的努力，只要人家的背景不倒，也不会动摇人家半分。” 五姨娘无语，只幽幽叹了一口气，恍惚看着银红软纱窗上“流云百蝠”的花样道：“之前，我想着不管老爷眼前怎么宠爱我，没有子嗣可以依靠，这宠爱终究也不稳固。”她见楚念不答话，继续说：“以前因为浔少爷的缘故，老爷再怎么不待见大夫人，终究每月都要去看她。只要记挂着孩子，总忘不了生母，多少也顾惜些。若是没有子女，宠爱风光也只是一时，过了一时的兴头也就抛到一边了，但如今我生了孩儿，又多出不少心思，生怕暗处有人使坏，再加上如今府里的局势更加复杂，我有时候真的后怕，怕又出了一个大夫人那样的女人。” 五姨娘越说越苦恼，烦忧之色大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争宠 楚念笑一下：“没生之前你也诸多担忧，哪有那么多事可操心的呢？”她瞟着五姨娘轻薄睡衣下平坦的小腹，“如今生了孩子，自是有老夫人和父亲看着，旁人又岂敢动一点坏的心思？你只需多涨点心眼就行，如今最重要的是把身子保养好，要知道府里近来新进了不少姨娘，都是祖母的意思，我怕到时候父亲去她们那里勤快了，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五姨娘一张粉脸涨得如鸽血红的宝石，顾不得羞怯道：“虽然都说女子生育之后各方面都会变差，但我也要有些人为的特殊保养才是。” 楚念稍稍惊讶，道：“你如今在月子里，素日调养身子这些自然都明白，又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五姨娘看了看四周，起身从妆奁盒子的底层摸出薄薄一卷小纸张神秘道：“我软硬兼施才让太医开了这张方子出来，说是祖传保养的秘方，照着保养必定面容身姿都出众，念小姐也拿去照方调养吧。” 楚念想了想道：“是哪个太医？” 五姨娘掩一掩面，“还能有哪个太医，女子保养术最拿手的杨迟太医啊。” “杨迟？”楚念皱了皱眉，“听说他弟弟好像在沈府当差来着，这方子可不可信？” 五姨娘抿唇一笑，“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放心不下才特意调了人去查。原来这杨迟和他那个弟弟并非一母所生，杨迟是正室的儿子，他那弟弟是小妾所生，妻妾不睦已久，这兄弟俩也是势成水火，平日在太医里共事也是形同陌路。否则我怎能用他，也是将那方子拿给许多太医看过之后才敢用的，你医术高明，若是还不放心，便也替我看看。” 楚念拿过那药方看了看，不过是寻常的保养之物，像是珍珠粉，银耳，以及当归燕窝之类的女子常用滋补之物，总觉得不妥，想了想让五姨娘把方子收好，唤了婢女进来：“去太医院看看杨迟大人在不在，若是在，请他即刻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那婢女答应着去了。 五姨娘看向楚念，她才小声道：“这方子确实是些寻常的药材，不过万事小心为上，我得细细问过才好放心。” 五姨娘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素来细心的。” 楚念道：“我虽然不是最擅长千金一科，可医道本是同源之理，想来是一样的。” 不过多时，那婢女回来回禀道：“护国公孙老公爷病重，皇上指了杨大人前去治疗，一应吃住全在孙府，看来孙老公爷病愈前杨大人都不会回来了。” 真是不巧，楚念微微蹙眉，五姨娘道：“不在也算了。我已吃过两服，用着效果还不错。面容看着也是明艳了许多，既然你方才说这不过是寻常药材，想必也是无事的，就不必劳师动众了。” 既然五姨娘如此说，楚念也不好再说，指着那窗纱对采月道：“这银红的窗纱配着院子里的绿竹太刺眼了，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匹略微轻薄的霞纱，去换了那个来糊窗。” 转而对五姨娘微笑：“姨娘如今生了世子，倒是真要避避光的，若是一直直晒，只怕会落下头晕的毛病，可要多多注意了。” 五姨娘舒展了颦眉，笑道：“那我就先多谢你了。”她望一望镜中的自己，“容貌对于女子倒真是重要的很呢，还要有个法子，让老爷能够经常来我这里才好。” 因着得了麟儿，楚常云喜不自胜，只在足月之时，在府内设宴。宴席间觥筹交错，颇为热闹。 只见总管轻轻击了击掌，大厅之内顿时丝竹声响起，一群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平髻，穿着透明轻薄衣料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鸟舞进舞台载歌载舞。 每一个都有着极妩媚的容颜，如蝶飘舞。一双双白玉般的胳膊不断变幻着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层层娇娘的行列，望之顿生如波的浩荡。 五姨娘坐楚常云的身侧，眉眼精致，蝶纱的红襦裙，鹅黄色的宫绦系似柳腰肢，青丝上金簪子闪烁，掩唇一笑间顾盼生辉。 宴到中旬，新来的姨娘苏浅缓缓在杯中斟满酒，徐步上前奉与楚常云。 她在这批新来的姨娘里颇得宠爱，楚常云含笑接过一饮而尽。五姨娘嘴唇轻抿，只作不见。 最末的七姨娘柔和微笑道：“苏姨娘倒是殷勤，咱们做姐姐的倒是疏忽了。实在感愧。” 七姨娘初十六入府，如今已是二十有余，但一直不受宠爱，膝下也无所出，如今见到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后辈，语气刻薄倒是也人之常情，苏浅红了脸色不语，忙告退了下去。 楚常云不动声色向七姨娘道：“将你面前的那碟子糖醋鱼取来给我。” 七姨娘一喜，温柔道：“是。”复又浅笑：“老爷跟前也有，怎的非要妾身的？” 楚常云道：“我瞧你吃了那玩意儿，非但不觉得好，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说些不爱听的话，不若拿了你的给我，免得白白放着了。” 七姨娘顿时面红耳赤，不想一句话惹来楚常云如此讥诮。 一时愣愣，片刻方才勉强笑道：“老爷最爱与妾身说笑。”说罢一缩脖子，讪讪不敢再多嘴。 楚念端起跟前的小酒杯，神色微醺，眼前不断有舞姬飘过，人影重叠，倒是真热闹，这批新进来的姨娘，虽说个个都是年轻貌美，但不知道能够笑到最后的是哪位，不过最厉害的大夫人之位还空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努力爬一爬。 心不在焉的并非是她一人，锦芮似若无意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淡淡一抹冷笑。 天际云遮掩一弯朦胧月，月光洒在清冷的台阶上，御苑中花香肆溢，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晕中。殿外几株花树的花枝在风中轻轻摇曳，映在那华美的窗纱上，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已是十月中的时候，夜渐渐不复夏意，初有凉意。 楚念忽然觉着，这绮靡繁华竟不如窗外一抹霞色动人。 一曲歌舞毕，五姨娘婉转目视楚常云，目似含情脉脉：“多谢老爷去为妾身设下这宴席，妾身真是受宠若惊，惟愿咱们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更愿其他姐妹也为老爷添丁加女。”五姨娘向楚常云举杯，先饮助兴，赢得满堂喝彩。 她抿唇一笑，取手绢轻拭唇角，忽而有婢女神色慌张走至她身旁，低声耳语几句。五姨娘脸色一变，起身匆忙告辞。楚常云止住她问：“什么事这样惊惶？” 五姨娘勉强微笑：“侍女来报说孩子又哭闹不止吐奶了。” 楚常云面色掠过焦急：“太医来瞧过吗？” “是。”五姨娘答：“说是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渐冷，肠胃不适才会这样。”说着眼角微现泪光，“原本之前已经见好，不知今日为何反复。” 楚常云到底格外在意子嗣，听完已起身向外出去。五姨娘与老夫人匆匆跟在身后出去。只余众人在当地，旋即也就散了。 阿真出来与楚念一同回院子。 她低了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小姐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楚念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只慢慢道：“你说来听听。” “哭闹吐奶是婴儿常有之事，为何五姨娘的孩子这样反复。若是说天气渐冷，我可听说五姨娘的院子里已是暖上了炭火了。” 楚念心中暗暗称是，只道：“的确来势突然，还要太医看过才能决断。” 阿真咧了咧嘴，道：“也是奴婢多想了，或许只是婴儿常见症状，好好照顾便会好转吧。” 楚念淡淡道：“但愿五姨娘能好好照顾孩子吧。” 阿真似乎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为一己荣宠，身为母亲这样也未免太狠心。” 心底不免怜惜小小粉团样可爱的婴儿，不知此时正在身受如何苦楚，摇头轻声道：“不要再说了。” 母亲原本是世间最温柔慈祥的女人，在这深宅大院也深深被扭曲了，成为为了荣宠不惜视儿女为利器手段的蛇蝎。 楚念握了握手心，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实在笑不出来，勉强转了话题对一旁的木叶道：“只怕今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了。” 木叶凉凉道：“难说，怕不只是今晚而已。” 一语中的，楚常云在五姨娘处宿了一晚之后便接连两日宿在她那里，连刚出生的婴儿也被抱在五姨娘处亲自照料，新进的那些姨娘，倒是冷落了不少。 老夫人对此只作不晓，她在楚念来晨见的时候只淡漠道：“五姨娘日渐聪明了呢。” 楚念敛了眸子，“只可惜小孩子吐奶不止，身为母亲，确实是有些心焦了。” 老夫人妙目微阖，露出凉凉的笑容。 “啪”一声，手上转着的佛珠猛地断裂，滚圆的珠子零零落落落了一地。 老夫人静静看着这一过程，微笑道：“真是可惜了，我原本想留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吐奶 太医费心诊治，大把名贵的药材熬成汤药，再由乳娘大口吞下，从而达到止嗝抑吐的效果，然而，即便这样费心尽力，五姨娘的孩子哭闹吐奶的情形并没有好转，甚至脸上还莫名其妙的起了小疹子，甚至连奶娘的奶也不肯喝了。 次日清晨，楚念跟随老夫人与众姨娘一同去探望。 平日富丽堂皇的院子里似乎被愁云笼罩。五姨娘双目红肿，处常云也是愁眉不展，太医畏畏缩缩站立一旁。 那小婴儿似乎刚睡醒，双眼还睁不开，精神似乎委顿。 奶娘抱着轻轻哄了一阵，五姨娘又拿了花鼓逗他玩。七姨娘在一旁殷勤道：“前几天小厨房采买了不少鲜牛乳，我喝着味道觉得还不错，不如弄些来让小孩子喝点，虽然不如母乳营养，但好歹也能进食，一直这么饿着倒是真不好了。” 楚常云叹一口气，道：“也好。” 不过一会儿，温热的鲜牛乳就端了上来。 五姨娘就着奶娘怀中一勺一勺小心喂到她口中，不时拿绢子擦拭她口角流下的涎水，见到喝的香甜，疲倦面容上露出温柔笑颜。 楚念稍稍侧首，如此温柔细心的母亲应该不会为争宠而对亲生孩子下手，未免是老夫人多心了。 老夫人见状微笑道：“老身瞧孩子喝的香甜，看来很快就会好了。” 五姨娘闻言显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谢老夫人关怀。” 小小一个孩子，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一小碗奶汁喂完，不过消停片刻，只见乳白奶汁从口中吐出，很快鼻中也如泉涌般喷泻而出，似一道小小的白虹，将刚才好不容易喝下去的牛乳尽数吐了出来。小婴儿那般小而软的身子承受不住，几乎要窒息一般颤栗，呛得啼哭不止，一张小脸憋得青紫。五姨娘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从乳母手中抢过孩子，竖抱起来将脸颊贴在那小脸上，手势温柔轻拍他的后背。 老夫人看着亦流泪，下意识伸手要去抱那孩子。五姨娘略略一愣，并没有立即放手，大有不舍之意。 一时间人仰马翻。 楚常云听得婴儿啼哭登时大怒，上前两步指着太医道：“这是怎么回事，治了三天也不见好。反而更加厉害了！你们到底是靠什么吃饭的！” 太医见他震怒，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砰砰叩首道：“微臣……微臣也实在是不知。照理来说婴儿吐奶大多发生在出生一两月间，因幽门细窄所致……”他使劲拿袖子擦拭额上汗水。 楚常云一挥手，示意他住口，只怒喝：“废物！无用的东西！连婴孩吐奶也治不好。” 老夫人眉头微皱，忙劝慰道：“老爷勿要生气，以免气伤身子反而不好。让太医细细察看才是。” 太医连连磕头称是。 想了片刻道：“微臣反复思量恐是婴儿肠胃不好所致，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从世子从吐奶严重之日起至今吃过的东西。” 楚常云不假思索道：“好。” 紫檀木长桌上一一罗列开婴儿的食物，这孩子才出生不久，所食也不过是米糊和些许牛乳而已，太医一道道检查过去并无异样，脸色越来越灰暗，如果食物也没有问题的话，就只能说明他这个太医医术不精，恐怕不只是从太医院离职那么简单了。 众姨娘站在老夫人身后，一时间难免窃窃私语。 那太医摸一把头上的汗，瑟瑟道：“微臣刚刚查看完这桌上的食物，这里的东西并无异样，但还有一物，也是世子常常食用，还请宰相大人让臣等检查。” 楚念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母乳。 五姨娘厉声道：“怎么可能会是乳汁的问题，这都换了四个乳娘了，难不成每一个的乳汁都有问题吗？” 太医拱手：“凡事应该谨慎，还请让微臣验过。” 楚常云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不耐的挥一挥手，表示同意。 那乳娘立即下去，挤出小半碗乳汁过来。 太医端起仔细看了半日，眉头微皱，忽然焦黄面上绽露一丝欢喜神色，瞬间郑重脸色立即跪下道：“微臣觉得这乳汁有些毛病，为求慎重，还请老爷将之前的几位乳娘一起叫来。” 楚常云闻得此话脸色就沉了下去，皱着眉道：“去传来。” 不过片刻那些乳娘就到了，一人挤了小半碗乳汁出来，那太医又一一仔细看看，又用清水漱了口，先用银针试了无毒，用勺子舀一口慢慢品过。只见他眉头微蹙，又舀了一勺尝过，回禀道：“这些乳汁确实无毒，只是里面多了一味叫做黄连的药材，此物甚苦，婴儿觉得乳汁味苦，自然不肯吞咽。” 楚常云皱眉道：“这乳汁是方才乳娘挤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五姨娘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太医摇头道：“并且是药三分毒，即便这黄连对于成人来说毒性颇小，但婴儿肠胃娇嫩，又不喜苦味，会刺激肠胃导致呕吐或吐奶，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 楚常云顿时脸色铁青，“那些乳娘是怎么做事的，好好的乳汁里怎么会加了这种东西！” 五姨娘眼中顿时蓄了泪，只泣道：“乳娘们决计不会弄错，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老爷，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楚常云顿时大怒：“好阴毒的手段，要置我的幼子于死地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 五姨娘悲不自禁，垂泪委地道：“妾身无德，若有失德之处理还请上天垂怜放过我的孩子，妾身为其母愿接受任何天谴。” 老夫人上前扶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子过不去！”说罢看向楚常云，目光灼灼道：“请老爷垂怜他们母子，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府宅。” 楚常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他素来不能容忍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偷鸡摸狗的勾当，顿时眼中冷光一闪，道：“查！立即彻查！” 此语一出，还有谁敢不利索办事。那些乳娘的日常饮食被一一列出排查，却没有发现任何黄连的痕迹，第二日，连带乳娘们的日程用品也被一一列出，这才发现了异常。 乳娘们喂奶之前都要用一块干净柔软的布擦拭自己的胸口，以保证婴儿入口的干净程度，问题就出在这块布上，它用黄连汁浸泡过，因着那布本来也是棕黄色，色泽上也看不大出来。 这样浸泡过黄连的布擦拭过胸口后，自然会在胸部上也带了不少黄连，婴儿碰到便不愿进食，即便饿极不得不喝下去，也会因为肠胃不适而呕吐出来。 当掌管药房的总管查阅完领用黄连的院落后面色变得苍白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楚常云拉下脸色，对方终于道：“除了老夫人近来熬药，需要用过黄连外。此外再无旁人。”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老夫人的身上，一时倒是无人敢出言，周围鸦雀无声。 老夫人的目光冷冷，倒是也毫不慌乱，只一一数着手上的佛珠，道：“人上了年纪难免身体差些，近来天气转凉，身子越发匮乏，也确实是在药房领了不少药材疗养，不过仅仅用于熬药补身，倒是也没什么别的想法。”顿了顿，又道，“芸娘生的这孩子是我的亲孙子，算起来也该是我掌心至宝的，如今遭受这样的磨难，看着也很是心酸，断然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这便算是为自己解释了，楚常云连忙道：“儿子自是不敢怀疑母亲半分的。” 五姨娘稍一屏息，泪珠儿倒是滚滚而下，只咬唇道：“多谢老夫人关怀。” 一片冷寂中，只听锦芮的声音凉凉响起，“祖母礼佛数年，自然心念更加仁厚，如今楚府得菩萨庇佑怀有子嗣，福泽深厚，自然不会用黄连去害小婴孩，更何况，黄连这种药材，在略懂医术的人看来乃是常见之物。”她转首，若有若无的看一眼楚念，道：“姐姐说是不是呢 楚念忽觉耳边轰然一响，知道不好。只是问心无愧，也不去理会别人，只依礼站着，道：“女儿院子里确实有些黄连存着，不过是因为女儿的医者身份，父亲大可查证。” 锦芮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那么敢问念姐姐，黄连还在么？” 楚念略一迟疑，心想隐瞒终究是不好，遂坦然道：“确实还有。” 楚常云追问道：“只有老夫人院子里有人领过，再无旁人么？” 那管家不敢迟疑，道：“是。” 楚常云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楚念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念儿做的。” 忽然婢女中有一人跪下道：“好几次夜里念小姐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念小姐似乎往五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楚常云骤然举眸，对那婢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婢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又一婢女下跪道：“奴婢也亲眼看到了，念小姐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矛头直逼向楚念，言之凿凿似乎的确是她用黄连加害这个弱小的婴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星 七姨娘一脸惊疑道：“若真是念小姐动的手脚，这很容易便会被人查出来了呀，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有位新来的姨娘，名叫翠玉的，素来瞧不上那七姨娘，顿时不屑道：“方才太医不是说了吗，那黄连剂量那么小，又属于乳娘的细小物件，寻常哪会有人查出来呢？只会当成是小婴孩的正常哭闹，待到时间长了，即便发现了，只怕也是晚了。”她凉凉看了楚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 锦芮冷眼看向楚念，道：“念姐姐的心性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的，如今人赃并获，却仍旧还不跪下么？” 五姨娘惨白着脸色，走至楚念身畔，哭泣道：“念小姐，我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你。念小姐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孩子，她还是襁褓婴儿啊。”说着就要向楚念屈膝。 楚念一把扯住她，道：“姨娘何必如此说，我从未觉得姨娘有何处得罪于我，又何来记恨见罪一说。”她顿一顿，反问道：“之前姨娘生下世子之前难产，也是我尽力救治，若是我真有心害人，那时候只要不把药方拿出来就好了，何必如今大费周章。” 五姨娘神色一哽，一时说不话来，只拉着楚念的袖子哀哭不已。 老夫人皱了皱眉，道：“五姨娘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楚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锦芮凉凉出声道：“是啊，是非曲直只有查清楚了才能明说，姨娘可别先求错了人。” 锦芮这样出言不逊，老夫人并不生气，手上的佛珠稍稍转动，只徐徐道：“锦儿你这是对长辈说话该有的礼制么？还是纯粹在目无尊长？” 锦芮遭了训斥，脸色也不好看，只跪下，仰面倔强道：“孙女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婴儿所受之苦，为姨娘不平。”说着向楚常云道：“还请父亲做主，查明真相，若真是冤枉了姐姐，还望早点还她清白吧。” 楚常云皱眉道：“纵然关怀婴孩也需尊重祖母，毕竟她是你的长辈。”言毕看向楚念，眉间的川字深深皱起，“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楚念缓缓跪下，只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道：“父亲常常教导女儿，做人应当心存善良，正是因此我才去学习医术，对人尚且要有仁爱善意，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婴孩，他是我弟弟，身体里留着与我相同的血液，我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那么，那几晚你是独自出去去了五姨娘的院子么？” 楚念摇了摇头，“女儿的确经过五姨娘院子外，但并未进去，当时是因为近来事情繁多心情烦闷，故而外出散心。” 锦芮漠然道：“时间过得久了，想来无人会注意你是否进入那院子。但是整个府宅里除祖母那里外只有你有黄连这些，而且有婢女目睹你去往五姨娘院子的方向，你去之后婴孩就开始发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就能搪塞的过去的吧。” 楚念不理会她，只注视着楚常云的神色，道：“虽然事事指向女儿，但女儿的确没有做过。” 锦芮拨弄一下自己手腕上那串碧色鎏金的镯子，冷冷道：“凡事自然要看证据的，事到如今，砌词狡辩也是无用。” 楚念平静看她一眼，道：“锦妹妹硬要指责我我亦无话可说，只求父亲明鉴。女儿绝非这等蛇蝎心肠的人。”说罢俯首以额触碰光洁坚硬的地面。 楚常云表情将信将疑，只道：“你且抬头。事情还未查明，你既然说没有，那么这几日晚上你在院子里闲晃的时候可有遇见什么人可以证明你没有进入五姨娘的院子，也就可证明与此事无干。” 楚念知道这种事做不得半点假，再说那几日确实没遇见任何人，只能俯首道：“女儿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但不知还有谁看见女儿并未进入五姨娘的院子。”说着一一目视周围姨娘婢女。 一片寂静。 老夫人温言道：“念儿你先起来，此事你父亲自会秉公处理。我也相信我的孙女心眼不会坏成那样。” 锦芮道：“祖母到底是念佛的，心肠都比普通人好些，但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祖母切勿被人蒙蔽才好。”说着睨了楚念一眼。 老夫人哪里能忍受这样的话，面色顿时不甚好看，她冷哼一声，权杖重重敲在地面上，抿唇不语。 楚常云更是生了怒气，森然看锦芮一眼，道：“我如今在问话，你的话比谁都多，是不是要出去了才清净！” 见楚常云如此态度，锦芮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请罪，周围婢女下人也纷纷跪下请求老爷息怒。 楚常云的神色不见一丝缓解，只对着楚念道：“念儿，你再好好想想，若想到有谁可以证明你并没有去过五姨娘院子里的就告诉我。” 楚念的面色十分平静，她的双膝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地面光滑如一面乌镜，几乎可以照见她因久跪而发白的面孔。汗珠随着发丝“滴答”轻响滑落于地，像是有小虫子一口一口漫漫地咬上来，只觉得刺刺的痒。 楚念再三回想，终于还是摇头。 她知道楚常云这样问，是一意想要帮自己，可是她若以身边婢女为自己佐证，只怕也会让人说她们维护主子，反而让她们牵累其中。 并且当日的确没有遇见过任何人，若被揭穿说谎，只会坐实自己加害婴孩的罪名。 见此，楚常云长久吁出一口气，默然片刻道：“如此我只好先让你禁足再做打算。” 许是跪的久了，楚念的脑中有些晕眩。 楚常云的声音听来像是在遥远的地方，“念儿，你相信我，为父会查清此事。必不使一人含冤。” 楚念知道多说已是无用，这一回算是自己莫名被冤枉，没有即刻获罪已是要懂得收敛，才要谢恩，旁侧有女子声音清脆传来：“老爷，那几次晚上，散步的时候念小姐是与妾身在一起。” 闻言一惊，本能地转过头去看。 竟是新进府的姨娘苏浅。 她们之前倒是没有什么交集了，楚念微微发懵，急促间转不过神来。 楚常云显然也愣了一下，道：“浅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苏浅，欠身恭顺道：“本该早些站出来的，奈何妾身胆子颇小，一直不敢发言。但如今见到小世子如此不适，到底是于心不忍。”复又微笑对楚常云：“妾身看着如今的情况，若是自己再不说话，否则恐怕这殿里就要唱《窦娥冤》了。” 楚常云的眉间略带不解之色，只道：“浅浅适才说当夜与念儿一起，是真的么？” 苏浅略点头，脸颊浮起一丝红晕，淡淡微笑，娓娓道来：“是夜，妾身遥遥见念小姐独自在花园里散步，一时好奇便与侍女同去看顾，在湖边桥上遇见念小姐，一同步行至妾身的院子里，相谈甚欢，聊了许久。”她的笑似苍白浮云，转首对身边侍女道：“碧溪。” 名唤“碧溪”的宫女跪道：“是。姨娘素来对学医之人心存敬畏，当夜姨娘与念小姐在院子里讲论药材，很是投契。后来念小姐说时辰不早才匆匆回自己的院子里。” 老夫人缓缓舒一口气，淡淡道：“如此说来婴孩的事就与念儿不相干了。” 锦芮望住那苏浅道：“姨娘来的真巧，真如及时雨一般。”说着冷冷一笑，双眉微挑，“听闻姨娘自打进府后身体柔弱所以一直保养于院内不愿多出门，怎么那晚兴致那么好竟夜行而出呢？” 苏浅不以为忤，微显赧色，不疾不徐道：“回锦小姐的话，妾身的确不宜外出。但长闭院中久之亦烦闷不堪，那夜不过是偶尔带了婢女出来散心。”说完温和浅笑看向楚念，“不想妾身与念小姐如此有缘。” 楚念知道她是在帮自己，是不晓得她为什么会这样突兀地帮自己，摸不清来龙去脉。然而容不得她多想，随即微笑道：“是。我也是如此觉得。” “哦？”锦芮似乎并不想这样轻易放过对方，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粉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宛如一道冷光，让人遍体生寒。 她冷冷道：“那末我如今倒有一疑问，适才念姐姐为何不说出曾经与姨娘你相遇的事呢？也不用白白受这么些罪了。” 苏浅才要说话，忽然一呛咳嗽不止，连连喘息，只满面通红指手向楚念。 楚念立即会意，不卑不亢道：“我本不该隐瞒父亲祖母，只是当日苏姨娘外出本不想让人知道，以免传入父亲耳中使父亲担忧。所以当日我与苏姨娘相约此事不让旁人知晓。谁料会牵扯进孩子一事，女儿心想父亲圣明、祖母仁慈，必定会使水落石出，还我一个清白，况且我不想失信于苏姨娘，是而三缄其口。” 锦芮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还想再说什么，苏姨娘已缓过气来，缓缓道：“怎么锦小姐不信我的话么？” 锦芮冷冷一笑，道：“并非我多疑，只是觉得姨娘似乎与我这个念姐姐很相熟呢。” 苏浅淡淡一笑，只看向楚常云，真诚道：“妾身与念小姐之前并无太多交集，如今锦小姐这么说是意指妾身有意维护么？”说着伤感摇头，“妾身本不宜多事，何必要做谎言袒护一位陌生的小姐呢。” 众人见苏浅孱弱之态而在锦芮面前如此伤感，不由隐隐对锦芮侧目，连楚常云的脸色也是阴沉了几分。 锦芮无言以对，没好气道：“我并未作此想，姨娘多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查清楚了 屋子里内深远而辽阔，寂静之中惟见阳光的明暗交错在平金砖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老夫人的佛珠猛地停止转动，她上前扶起楚念，脸上满是慈爱的怜惜，只轻声道：“念儿，你也别怨你父亲，他也是爱子心切，既然事情如今已经查明，那便是还了你清白了，先坐下，等下让太医好好瞧瞧，如今秋意深了，别跪出什么毛病来。” 说着瞥眼看锦芮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锦芮微一咬牙，别过脸去不再看，唯独手心紧紧的攒起来，面露不忿之态。 楚念轻轻笑一下，神色自然道：“多谢祖母，孙女不觉得委屈，更不会怪罪父亲一分一毫，只要家弟安然无恙，孙女也可放心了。” 五姨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大是窘迫，脸“腾”地一下滚滚的热了起来，半响，只讷讷道：“原是我冤枉你了，还请念小姐恕罪，我方才也是急昏了头，一时失了理智……” 楚常云的脸色一片阴沉，怒气冲冲盯着地面，听到这里便轻咳了一声。 五姨娘语气一滞，表情愣了一下，怯怯看他一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楚念上前握住她的手，只笑笑，恬和道：“左右不过是母亲的爱子之心，何罪之有呢。” 苏姨娘稍稍行一礼，轻声道：“老爷，事已至此，妾身也有话要说。” 楚常云颇为诧异的看她一眼，“什么事？” 苏浅堪堪直立，转眸环视立于诸人身后的婢女，咳嗽几声面色苍白，缓缓道：“老爷，其实方才锦小姐不信妾身的话也有理，刚才妾身听见有婢女说好几次见念小姐前往五姨娘院子的方向，不如还是再澄清一下比较好，以免日后再为此事起纠葛。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楚常云眉头一皱，道：“你所言自然是好。”说着语中颇有厉色，“刚才是哪两个人指证念小姐的？自己站出来罢。” 立即有两名婢女“扑通”跪于地上，花容失色俯身于地。 苏姨娘拿绢子掩一掩唇，静静的瞧着她们，道：“你们俩都是亲眼见念小姐进入五姨娘的院子的么？” 其中一位婢女神色瑟瑟，道：“奴婢是见念小姐往那院子方向去，至于有无进去……似乎……似乎……”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 苏姨娘皱了皱眉，“什么叫似乎？吞吞吐吐成这样，我看简直是‘莫须有’。”又看向另一婢女，“你方才也信誓旦旦说自己看见了，可是真的吗？” 那人把头磕得更低，慌张道：“奴婢只是见念小姐独自一人。” 苏姨娘抿了抿唇，不理她们，只说：“话我已是问清楚了，老爷您看呢？” 楚常云的脸上露出厌恶神色，“都是些造谣生事的家伙。平日里别的不会，捕风捉影的本事倒是大得很了。” 说完只吩咐身侧的管家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把这两个人拉下去各自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不到半盏茶时间，窗外很快传来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和婢女哭泣的声音，锦芮只作充耳不闻，转过头来瞬间睫毛一扬，飞快目视苏姨娘，唇边有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旋即又若无其事垂眸端坐。 屋子里点燃了一圈檀香，那静默的香气袅袅从青鹤香炉中缓缓冒起，使得空气中有一种别样的沉静气味。 五姨娘满目悲戚，环顾四周，神色大变，道：“若不是念小姐所为，又是何人要害我的孩子呢？他还这么小，到底是谁非要置他于死地！” 楚常云一语不发，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山雨欲来前阴沉的天色，手紧紧地握在身后，握成一个发白的拳头，“放心，我在这里，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孩子，早晚我要将那个人查出来，碎尸万段。” 只听“砰啷”一声，有人脚底一软，重重跌倒在地，打破死寂的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她年岁瞧着不大，挽着两个小发髻在两旁，此时缩在紫檀高架的花架地下，竟像是被吓破了胆子，浑身发抖，嘴里不住重复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情景实在颇为诡异。 楚常云心中顿时生疑，眉头紧皱，“你看见了什么？” 那婢女像是怕的紧了，只是一径地大哭，哪怕楚常云再三询问，她只是拼命摇头，不住往后面躲。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老夫人的目光沉稳如水，“我看这丫头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得好好问清楚。” 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将人扶了起来，又握着手轻声安慰了几句，“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出来，凡事有老爷给你做主，还有老夫人呢，不会冤枉了你的。” 只见那丫头好不容易止了哭泣，表情却似受了极大地吓唬，猛地跪下，高声尖叫道：“老爷，奴婢看见了，奴婢看见七巧将乳娘们的绢子放在汤药里泡，奴婢亲眼看见了。” 七巧是五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听到这里顿时花容失色，厉声道：“你胡说！你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那小丫头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那嬷嬷的手，极力喊道：“我明明看见你将那些剩下的黄褐色汤药倒在小厨房的花盆里，熬完了的药渣也埋在那花盆里，你当时的绢子不小心掉进药里，你一并埋在那花盆里，我当时只是好奇，以为你在做什么好玩的事儿，索性便偷着看你做完也没多想，如今想起了，才觉得怕到了极点。” 绢子，药渣，这便是铁证了，楚常云立即让人去查。 不到片刻，已有人上前禀明，“回老爷的话，从那花盆里翻出了药渣，那土也让太医辨明过了，确实有黄连的药味。” 他端上一方脏兮兮的丝绢，“这丝绢也让太医辨认过，确实是被黄连药浸泡过的。” 那七巧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血色，慌张跪下泣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奴婢知道错了。” 五姨娘神色渐渐僵硬，隐隐透出青色，似乎有漫天的怒意，“居然是你！” 那七巧的脸色白如纸片，不住磕头，浑身上下抖如筛糠，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五姨娘勃然大怒，狠狠一掌劈在对方面上：“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待你素日来不薄啊，难道就因为我之前责罚过你一次？所以你一直怀恨在心，报复在我的孩子身上？” 五姨娘虽然力气不大，但这一掌用尽了全身力气，那七巧脑袋一偏，喉头一哽，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楚常云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楚府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恶毒？仅仅因为自己受了责罚就要害死这么小的婴儿？” 那七巧拼命摇头，目光里写满了恐惧，哀声道：“是奴婢糊涂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老爷饶命，姨娘饶命。” 锦芮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道：“原来都是你这个贱奴才做的，谋害世子不说，还让念姐姐受了好大委屈，还请父亲重重处置这个贱人！” 楚常云冷声道：“锦儿你说如何处置？” 锦芮饱满的唇色似盛开的玫瑰，里面吐出置人于死地的寒冰，“回父亲的话，女儿以为要立刻绞杀！这个婢女心眼忒坏，胆敢谋划孩子，又妄图嫁祸给念姐姐，父亲定要将她手指头都剁掉，好给念姐姐和姨娘出气。” 苏姨娘的目光凉凉投过来，“总以为锦小姐是大家千金，温柔敦厚，原来也有这辣手无情的时候。” 那七巧吓得面如土色，跪下狂呼着“救命”，侍卫上前将她硬拖出去，楚念冷冷看着，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带来的绝望呼声让她觉得刺耳。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宛如冬日寒冰一般晦暗难辨，“父亲，女儿之前已经遭受过太多非议了，从前不加追究是觉得不足挂齿，谁知一再宽纵反而酿成谋划之名，看来容忍非但不会让对方见好就收，反倒是会让对方以为女儿软弱可欺，”她顿一顿，“既然这样，女儿也觉得锦妹妹所言甚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不如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楚常云一向主张宽容待下人，但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控制，他沉下脸色，“既然念儿你执意如此，那为父并不会阻拦。” 很快，侍卫把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拿进来复命。 淡淡的血腥气在屋子里弥漫，楚念看也不看，道：“赏给那些下人看看，让她们知道今后如何管好自己的手。” 有婢女瑟瑟发抖，只看了一眼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楚念睨一眼旁侧那人，静静道：“还得多谢锦妹妹的法子，看着倒是管用的很，如今看来，以后他们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了。” 锦芮勉强一笑，紧紧攥着手中绢子，“哪里的话，你我是姐妹，我自然是应当为姐姐出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间谍 这样一桩事闹下来，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在华殿之中。老夫人的眼角染上些许倦怠，“芸娘，闹到如今，想必孩子也乏了，叫乳母喂了奶早些睡吧。” 五姨娘以护雏的姿态下意识紧紧搂住自己的婴儿，见老夫人这样说不得不答应一声，只唤来乳母，嘱咐一番，这才让抱着下去。 楚常云缓缓吸一口气：“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了，大家想必都乏了，也就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应了一声，也就各自散了。 楚念走过锦芮身侧，只见那人额上青筋隐约跳动，显然是她无法遏制的怒气。 她轻笑一声，“锦妹妹倒是受惊了，很抱歉，今日之事没有如你所愿，更抱歉的是，以后也定是不会如你所愿了。” 彼时老夫人和楚常云都已经走远，锦芮也是毫无顾忌，怒目向她，厉声呼喝，神色凄厉而狰狞，“你该死！会有报应的！” 她狠狠吐出几个字，唇齿间皆是冷冰冰的寒意。 有报应吗？楚念扬一扬脸，不再与她多费唇舌，只转身离开。 她刚刚回到院子，阿真上来服侍她换了家常衣裳，又进了新鲜瓜果进来，陪着坐在暖阁里。绿启拿小银勺子挖了西瓜出来，那银勺子做成半圆，挖出来的瓜肉鲜红浑圆一颗，盛在雪白的瓷碟子里，十分可爱。 楚念用银签子签了一颗吃，只觉得甘甜清凉，入口生津。 阿真觑着左右无人，方道："那五姨娘也真是不知好歹，枉费小姐以前还对她这么好！如今竟然翻脸不认人。" 楚念淡淡道：“说起来也怪不得她，为母之心，我也能理解的。” 她心里想着别的事，神色到底是心不在焉，闭目凝神片刻，轻轻道：“比起这些，我如今更在乎的，是那苏姨娘的意思，为何她今日要特意对我出手相助，我实在是想不通，要知道我同她几乎从未有过交集的。” 阿真面色一紧，显然也想到这些，一下便沉默了下来。 还未过半盏茶的时间，门口有人婢女来传，“是苏姨娘来了。” 倒也不算十分惊讶，楚念隐隐便料到会有此事，只叫人下去沏茶，刚一出门，果见苏姨娘扶着自己的婢女慢慢行来。 楚念上前一步，只笑道：“姨娘好。” 苏姨娘略笑一下，不胜娇羞的模样，只对着四周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同念小姐谈。” 众人应声而退下。 楚念轻声道：“多谢姨娘今日为我解围。只是……” 话音未落，只见那苏姨娘猛地跪下，脸上再无方才的怯弱，反倒是无比坚毅，声音虽小，却刚刚好能够传进楚念的耳朵，“奴婢参加主子。” 楚念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满目疑惑，不知道她为何做出此等姿态，慌张的想去扶了她起身，余光却瞟见自己身后那人。 木叶双手抱肘，神色冷冷的，眸光冷冽，跟往日的敛眸垂首的姿态大不相同，虽然是极为滑稽的打扮，却偏生有了一股高冷孤傲的气质。 半响，他淡淡道：“今日之事，你办的不错。” 那苏姨娘脸上略带欣慰之色，沉声道：“奴婢不敢辜负主子的意思。” 木叶的声音低了下来，似是命令，“这位是楚府的念小姐，你待她的态度要如同待我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尽力保护她的安全，知道了吗？” 那苏姨娘垂首，“奴婢明白。” 楚念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向来冷静如她，此时的神色也有些目瞪口呆，“木叶，这是怎么回事？” 木叶只是一笑，眼波里墨色的涟漪起伏终于不自觉地漫到她身上，仿佛是夜色的深沉，“这是我特意安排进来的人，她是那一批里能力最好的，会在暗中保护你，你大可信任她。” 楚念的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 木叶的目光倏然一紧，转瞬已换了澹澹的笑意，“我怕说了你不会同意，但你身边一直没人保护，我也没有时刻在府里，想来想去，总得有人要护你的周全。” 楚念顿时想起了什么，道：“那之前那花盆里的黄连和绢子……” 木叶承认的十分坦然，“都是我放的。”顿了顿，“但是下药的确实是那个叫七巧的丫鬟，那个小丫头偶然路过看见了这一切，但是第二日她所说的那花盆便被人换走了，对方肯定以为这样是绝无对证了，我要找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盆放上去，还要找一方一模一样的丝绢，倒是颇费了些工夫。” 楚念抿一抿唇，“即便是那小丫头看见了，你又是如何得知？” 木叶毫无迟疑之色，只静静道：“没错，她也是我的人。” 还没等楚念再问一句，他主动道：“你想知道是谁将之前的花盆换走了吗？”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楚念将那几个字脱口而出：“锦芮。” 木叶淡淡一笑，目光所到之处保持离她三寸的距离，楚念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沉郁，“没错，就是她。” 楚念眉头紧皱，没有再说话，臻首轻晃的瞬间，金枝双头虎睛珠钗划出一道清泠泠的汹涌，仿若她一贯的神情，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扑朔迷离。 木叶看向下方跪着的人，轻声道：“你先回去吧，太久了怕有人生疑。” 那苏姨娘应了一声，恭敬退身下去。 楚念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她好像很怕你的样子，是你的手下吗？” 木叶稍稍迟疑，“算是吧，”又补充道，“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女的，她是为了你才特意过来的。” 楚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淡淡笑一下，“看着倒是格外惹人生怜，也亏得你狠心让她一个弱女子做这样损德行的事。” 木叶轻声笑了一下，神色略微不在意，“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缩骨这种事，对我们来说是常有的，她的身手几乎算得上是顶尖，这府里除了我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楚念转过身，定定的瞧着对方，“我只再问你一句话，你需得认真回我。” “你说。” 楚念水亮的眼眸微微低下去，“你让她进府，甚至让她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所谓的保护我，还是为了监视我？” 木叶的语气毫不迟疑，“保护，我不想让你受到半分伤害，即使你会因此而误会我。” 楚念略笑一下，眉眼间隐隐有些欢喜，“我答应让她留下来。” 苏姨娘出了楚念的院子门，正慢慢往回走。 刚到花园，便见到凉亭里站着的锦芮，对方的目光遥遥的看过来，显然是早就等候在此。 她本不欲搭理，只是前行，谁知道那人却自顾自的来到自己面前，意味深长道：“苏姨娘好兴致，不知如今是从哪里来的？” 苏姨娘笑一下，不欲与她起任何争执，只温声道：“妾身方才听念小姐说院子里有些药材，便去她那里看看，妾身现今夜里有咳嗽的毛病，想着能不能治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锦芮挑不出半点毛病，目光骤然转冷，只道：“原来是这样，那苏姨娘确实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以免父亲心疼，”她嘘叹，复而浅笑，“比起之前府里的姨娘来说，叫本宫觉得这时间竟流逝得这样快。” 苏姨娘笑道：“锦小姐正当少女美貌如花，怎也感叹时光呢。” 锦芮的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颊，表情一沉：“姨娘说笑了，我如今哪里还称得上美貌呢？”说着目光牢牢锁在对方面庞上。 苏姨娘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轻唤：“锦小姐。” 锦芮定定神，方温柔道：“姨娘你才是真正美貌，难怪父亲那么喜欢你。” 苏姨娘谦道：“锦小姐取笑我了。” 锦芮显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只扶着旁边的修竹，“如今苏姨娘进了我楚府的门，也是我父亲的姨娘，照理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只是不知，苏姨娘如今过得安不安心呢？” 苏姨娘略一迟疑她已道：“姨娘不愿说也不要紧。我虽然平时不太与人来往，但府里的关系倒是也一清二楚，尤其是父亲新近宠幸了好几位姨娘，若是放在我身上，也是会不舒坦的。” 苏姨娘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冷冷一笑，表面上却只做若无其事，只把玩着裙上打着同心结的丝绦，遥望湖光山色，埋头默默不语。 锦芮瞧着她如此姿态，眼睛里是一片了然的云淡风清，步摇在一头乌黑的长发中闪现出生冷的翡翠颜色，淡薄光晕，“姨娘何须如此伤感。我本是楚府的小姐，有些话原本不需我来说。只是姨娘应该明白，古来男子之情，不过是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而已，何况是我的父亲呢？你若难过，只是为难了自己。” 苏姨娘幽幽叹息一声，问：“难道没有专一只爱一人的男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抱孩子 锦芮眼珠儿一转，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男子多变自古如此，就连那五姨娘，当日独得父亲多番疼爱，甚至生下楚府的孙子，最后父亲不也要把恩宠分给新进来的姨娘们，你要看得开才好。否则只会身受其苦。” 苏姨娘叹一口气，道：“是。锦小姐之言句句在理。妾身明白。” 锦芮的唇边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在理不在理是其次，姨娘明白才好。” 苏姨娘良久不再说话，只专心看湖中半开的莲花，恣意柔软地散开，触目清新的白色。 再开口不觉语气有怜惜之意，静静道：“五姨娘的孩子很是可爱，可惜却是命途多舛，小小年纪就要被人惦记，这样 不好。” 锦芮听她说的奇怪，嘴唇撇了撇，面上却少不得微笑道：“苏姨娘何出此言呢？婴孩虽然体弱，但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自然有神佛护佑，奸险小人是害不得他分毫的。” 苏姨娘略显怅然，骤然微露厌弃神色：“满天神佛只晓得享受香火，何来有空管一管世人疾苦。何况若是小鬼故意为难，只怕神佛有心也保不住。” 锦芮看她一眼，眼底有着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鄙夷，但面上却只做热络，“姨娘有这样的担忧，是好事，但那婴孩到底是五姨娘所生，她自会费尽心思照顾，姨娘你也需安心才好，”她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姨娘只知道为别人操心，却不知道自己也是身陷险境啊。” 苏姨娘轻轻咳嗽几声，只做满眼迷惑，“什么意思？” 锦芮叹息一声，道：“五姨娘如今已是诞下世子，自然是稳坐地位了，但姨娘你不同，你只不过是新进府，地位不稳，如今对你来说最为重要的事不是操心别人的孩子，而是在这楚府里站稳脚跟，在诸多新进的姨娘里拔得头筹。平日也该多多保养，玉体康健才能早日为父亲诞下孩子啊。” 苏姨娘脸色红红，只一笑：“承锦小姐吉言。如得此愿，我情愿折寿十年。” 锦芮意味深长的笑一下，“若姨娘真心想达成此愿，我倒是可以鼎力相助，我的生母虽然离世，但我的背后是偌大的沈氏，父亲一向敬重沈府，想来有了我的帮忙，姨娘定能如愿的。” 苏姨娘面露好奇之色，“不知锦小姐什么意思？妾身倒是听不太懂了。” 锦芮的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米珠大小的粉色香饵。她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声音像是九霄云空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古籍中记载的凝露香，真是好东西，似百花清新。而这颗妙东西，更当真是个宝贝。”她看着苏姨娘，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苏姨娘，你若有这一小点东西，便也能留住父亲的心了。” 苏姨娘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些东西，羞得拿绢子遮住了脸，轻声道：“锦小姐怎么拿出这些东西，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锦芮见她如此不识抬举，面上微微一搐，已见森然之色，却仍是挤出一抹笑，“这是什么话，女子闺房之乐，有何不敢的？再说了，只要苏姨娘你怀上孩子，整个楚府都会围着你转，这么莫大的荣誉，难道你不想要吗？” 苏姨娘怔怔之下，诧异道：“有毒无毒？” 锦芮冷笑一声，果然，没有女子能够抗拒这份荣宠，只道：“无毒。” 苏姨娘微微松一口气，面色略有挣扎，咬着绢子道：“但若是被人发现……” 锦芮的语气放低，似是带了无尽的诱惑，“此事你知我知，没有人会发现的，我更加不会告诉别人，以免惹祸上身啊。” 苏姨娘的呼吸稍稍急促了几分，她缓一缓气息，咬唇道：“锦小姐何故待我这般好？妾身真是受宠若惊。” 锦芮知道对方心中仍旧带了狐疑，只轻声笑道：“眼缘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我打从第一眼见到姨娘你，便觉得你亲切，此时亲近些也是理所应当，方才也说过了，我的背后是整个沈府，姨娘，你跟对了人，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啊。” 苏姨娘叹一口气，脸上换上一种谄媚的笑意：“锦小姐说的也是，妾身在楚府无依无靠，从此便要依仗锦小姐了，但凡有事，锦小姐只管吩咐，妾身定是万死不辞的。” 锦芮笑了笑，“姨娘客气了。” 待到她转身离开，苏浅掂了掂手上的那几枚香饵，对身侧的婢女道：“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很有趣？” 那婢女不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担心：“姨娘，我担心这件事有些不妥。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 苏浅笑而不语。 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然气息。 初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半黄半绿的树叶开始在枝头颤动，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态，很有一丝无奈。 也许是新出了那些事，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楚常云都歇在五姨娘处，其余众姨娘颇有怨言，老夫人听了也直皱眉，但因着楚常云之前提过照应五姨娘之事，也只能格外上心，不时挑了些衣料吃食送去。 但那五姨娘自生产时受了一番磨难，又兼产后郁郁不乐，便落下产后不调的症状，比之从前愈加郁郁寡欢。连日来因着楚常云颇多眷顾，倒也神色好了许多。 这一日，楚念正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只见一位老嬷嬷进来回禀道：“五姨娘说自己今日身子不快，不能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就着旁侧人的手喝了一口茶，隐隐叹一口气，只向楚念道：“念儿，你看看，这好好的身子又不好了，到底自己身子要紧，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楚念正要接口，转首见那老嬷嬷的神情，心下察觉，忙道：“你仔细说，究竟如何？” 那老嬷嬷敛着手低声道：“听闻早起五姨娘抱着婴孩在花园里散心，恰巧碰上新来的姨娘们，难免言语上有些冲撞叫五姨娘吃心了。” 老夫人的眸光淡淡的，只道：“飞上枝头便是凤凰，如今平起平坐都是府里的姨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闹出这些事端，叫人听着闹心的很。”她停了一停，语气间颇有责难之意，“芸娘也不是新人了，凡事也不知道忍着些，同那些小姑娘怄气，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了。” 楚念微微一笑，道：“父亲向来喜爱妩媚鲜亮的女子，比之如今五姨娘的沉默，的确是新来的姨娘们可人疼些。” 老夫人略略沉吟，蹙眉道：“即便是这样，那也不该动不动就因此发气，男子三妻四妾乃是正经事，她难不成要一直耿耿于怀不成？” 楚念唇角含着淡漠的笑意，“芸娘向来沉默隐忍，日子久了便会想通了吧。” 老夫人轻哼一声，只道：“她这一出出闹得，也是叫人瞧不上了，如今我身子乏了懒得动，正好去眠一眠。念儿你替我去亲自瞧瞧她吧。只是要记得到那院子里凡事小心些，别落了人话柄。” 楚念眉目清浅，如含烟一般温润，微笑颔首道：“且不论这个，之前闹出那些误会，孙女也该去瞧她的。” 老夫人淡淡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也难怪她，自己的孩子差点养不大，是该后怕的，只是日子到底是要向前过的，如今孩子没事，罪魁祸首也查清楚了，她还想怎么样呢？” 楚念拨着手腕上一枚晶光灿烂的镯子，头也不抬，轻声道：“祖母何必介意呢？其实五姨娘同祖母想的也是一样的，不过是盼着孩子平安长大吧，天下做母亲的莫非如此，也挺好猜的。” 老夫人的神色稍稍松弛了些，“若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就怕她生了旁的心思。” 她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担忧，楚念不作回应，稍行了礼，便往那五姨娘的院子里去，才进门便听得儿啼之声不止，果见婴孩刚睡醒，正在乳母怀中啼哭不已。 五姨娘歪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焦灼，连连叫乳母好生哄着，偏生乳母怎么哄也哄不了，急得满头大汗。 她一抬头，见楚念来了，挣扎着起身要行礼，楚念忙按住了道：“姨娘身子不适就好好躺着，这么拘礼做什么。” 五姨娘神色郁郁，还未说话便落下泪来，只泪眼朦胧道：“念小姐看笑话了，妾身无用，身子不济事，连自己的孩儿也哄不好，失礼了。” 楚念握了她的手，笑道：“这就是见外的话了。小孩子哪有乖巧不哭不闹的，我听婴孩哭的响亮，可见身子健壮。姨娘该高兴才是。” 说罢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笑道，“念姐姐抱一抱，可要乖乖的哦。” 五姨娘怀有身孕时胎气不宁，时有滑台之险，生产之日又吃足了苦头，以至足月生下的孩子体型仍旧略小。 楚念抚着他的小脸笑道：“这小模样倒是像极了姨娘你，有时候哭一哭也是好事。” “我倒宁可孩子爱吵闹些，他一哭我便如揪心一般。”说到这里，五姨娘面上略带愧疚之色，“之前的事，是我误会念小姐你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不该随意怀疑你的。” 楚念轻声道：“爱子之人，自然可以理解，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更是不会介意的，姨娘只要日后当心点，别叫旁人钻了空子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针刺 五姨娘勉强笑笑，神色依旧是郁郁。 楚念在她身边坐下，柔缓道：“方才我从祖母那里过来，她老人家本想自己亲自过来探望，无奈身子受不住，只能托我来传一句话，说你新为人母，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小孩子爱哭是常事，哭闹的时候喂吃些甜的奶片子止哭倒是十分奏效的。” 五姨娘听到这才略见喜色，道：“多谢念小姐教我，这法子或许真能止一止我儿啼哭。” 楚念忙笑道：“那有什么难的，祖母说了，是拿乳酪冻了，吃的时候化开就是，祖母挂念孙儿，之前就备下了些许，如今正叫我送过来呢。”说罢叫阿真忙取了两片出来，拿温水化了喂到孩子口中，果然他安静了些许。 奶妈见势抱了孩子下去，楚念使了个眼色，原本屋子里伺候着的众人亦是离开。楚念见周遭并无外人，放轻声道：“听闻今日园子里有新进的姨娘冲撞了姨娘你，姨娘你身上才不好了。每每为了那种人伤身，传到别人耳朵里惹了笑话，有什么好值得的呢。” 五姨娘神色沉寂下来，眉间唏嘘道：“我原来想着，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再说如今我有了孩子，更是不应该跟新人计较，若是旁的也倒是罢了，但那些新人里，偏生有个叫林宜的，她原本便是沈家夫人一手推荐的，如今更甚得老爷的喜欢，回回见着我，便用那些不入耳的话编排我，听得我心里窝火，有时候实在没忍住。”床前小几供着一束新折的菊花，金黄的花瓣印得近旁五姨娘的容色愈发暗沉。 楚念心下不忍，拍着她的手道：“我知道姨娘你倒愿意省事，总架不住别人要惹是生非。正因为沈府护持，父亲即便知道也不能多说什么，咱们得想个法子提点她，以免让她失了自己新进来的分寸。” 五姨娘黯然一笑，拨一拨耳边碎发，轻声道：“这府里老爷的宠爱便是分寸，她还忌惮什么呢。” 楚念闻言正色，“父亲膝下没有世子，如今姨娘你为他诞下一位世子，便是这府里最该受赞美的人，如何能叫人轻贱了去。” 五姨娘闻言愈加低头，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脖颈，轻声细语，“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老爷不日就要进新的夫人，让我别自是过高。”她低声喃喃，“其实这事念小姐你一早便同我说过，只不过如今从别人耳朵里再次听到，心里头到底过不去，不过也幸亏你先告诉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失态成什么样子呢，不瞒你说念小姐，其实我之前刚听到的时候，还有点埋怨你，如今想想，是真的不应该了。” 楚念不以为然地轻哂，“不管是在寻常百姓家还是在楚府里，大家都是妾侍罢了。父亲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姨娘早就应该明白的，此时再多的恩宠都比不过孩子，”我看着她道，“那个林姨娘为这个得意想来也是浅薄，姨娘你若是为此等浅薄之事伤神，那真真是不值了。” 五姨娘闻言怔怔片刻，温婉道：“念小姐劝解的是。” “我倒不是为了宽慰姨娘，不过把事实说与你听罢了。”楚念想了想，缓缓和言道：“姨娘产后不调一直抑郁至今。岂不是都为牵挂太多而来，说句不中听的，你如今已是有子之人了，如不宽解自身难道还要为了那些琐事烦心一辈子么？” 五姨娘怅然若失，凝眸望着那一瓣菊花良久，嘴唇微微一动，“我知道。” 才沉默，却听见五姨娘的贴身侍女在外头道：“姨娘，总管的人求见，给小世子送冬日的衣裳。” 楚念听到这些便笑道：“祖母的动作还真快，我听她说起过，前两日外来买进来的素锦缎绸极好，用来裁的肚兜小衣会格外很精巧。今日只怕是特意让人送来了，你且看看是否合心意。” “老夫人费心了。”五姨娘闻言掩一掩鬓鬟，起身披了件粉色蝶云纹外裳，唤道：“都送进来吧。” 厚厚一沓衣裳，从贴身小衣肚兜到外衣、襁褓，无一不是用最柔软的棉纱做里，绣工一律用苏绣，图案精致，针脚轻巧细密，连虎头鞋上缀着的精致珠都是一般大小，用透明银须穿了起来，既不掉珠又增光彩，瞧着倒是分外好看的。 五姨娘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伸手抚着鹅黄福字贴身小衣上的“二龙抢珠”的图样，轻声道：“我看得出这绣活精致异常，心里也知道是老夫人有心照拂我们母子。” 楚念莞尔一笑，“是啊，要知道这些布料，连我都是没份的，祖母这般明显的偏袒，我瞧着都颇为吃醋的呢。” 五姨娘轻声“嗯”了一声，翻着那些小儿衣服里雪白的里子道：“衣裳再好看也是其次，最要紧穿着舒服，新生的孩子肌肤娇嫩，用素的棉纱绸缎做里子是最好不过，足以看出老夫人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楚念也用手摸了摸那布料，抚上去果真是绵软如丝，竟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粗糙，连手指也不自觉地沉溺于这般柔滑之中，点头道：“布料名贵，果然名副其实，值得寸锦寸金。”她微微偏头沉浸于往事之中，“往日我还没生这个孩子之前，倒是也擅工女工，还偏生力求完美，往往一针绣偏，整幅布料便一刀剪毁，如今倒是懒了许多，只怕连针都穿不进去了呢。” 楚念笑笑，“府内的绣娘多得是，姨娘也不必亲力亲为至此，再加上你。” 五姨娘笑一下，“身为母亲的，自然是想为自己孩子多做些，念小姐如今年岁尚小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生养是如何滋味，楚念确实是不知道，但人情冷暖，她自是比谁都明白。于是当下也不多言，只低头欣赏那些衣衫上小小花纹，孩子的衣衫精致，她正看得入神，不觉“咦”了一声，双眉猛地蹙起，冷冷道：“这府里的下人越来越会当家，竟连一件小孩子的衣裳都不能好生保管了！” 那送衣的下人满面惶恐，忙跪下道：“念小姐息怒。” 五姨娘稍露疑惑，“怎么回事？” 楚念拿起那小衣，指着近领口处一点磨花了的痕迹，道：“这是什么？” 但见雪白的绸缎上多出些许线头，若不细瞧，并不十分瞧得出来。 五姨娘仔细瞧了几眼，浅笑如云，“估计是绣娘粗心了些许，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不妨碍穿着，念小姐无须动气。”她瞧着跪在地上磕头不已的下人，不觉生了悯色。“也未必是他们保管不妥，许是织锦时便有的，我自己剪除了便好了，也罢了吧。” 楚念眯了眯眼，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只道：“新的衣衫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差错，祖母又特意交代过，他们还是这样不当心，竟敢怠慢姨娘与世子么。” 那下人跪着，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楚念愈加恼恨，一把抓住那小衣，只想掷到那送来的下人面上，异样的粗糙感顿时从手指那里传来。 她心中咯噔一下，忙拿到日头地下细看那块布料。 不看则以，一看之下不觉脸色大变，只惊疑不定的看着五姨娘，久久踌躇。 五姨娘见她神情不好，心下愈加疑惑，忙道：“怎么了？” 楚念冷着脸，只对旁侧女婢道：“给我拿个剪子来，把这衣裳的里层通通给我剪开。” 五姨娘听她这样说，表情一怔，“念小姐，这是……” 楚念摆了摆手，“姨娘，剪开了再说。” 她的神色肃然，那婢女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迟疑，急急忙拿了剪刀来，几剪刀下去，原本崭新的衣衫变成几块破布，楚念沉着脸，只拔下自己头上的步摇，细细在那堆碎布里拨弄。 片刻，她动作一滞，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五姨娘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若死灰一般，“念小姐，这衣衫可有何不妥？” 楚念没有答话，只以绢子缠手，从那碎布里检出来一根细小的银针。 有风吹过，背脊一片冰凉。 五姨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额上已是涔涔冷汗，惊惧不已，“是谁，是谁做的？” 楚念的眉头亦是紧锁，这衣物是小儿贴身穿着，却偏生有人在里面放置了银针，孩子太小不会说话，银针上若是沾染了别的东西，刺入皮肤里只怕凶多吉少，好个一箭双雕之计！一旦事发，层层追究下来比能查到是老夫人选出给五姨娘的，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风波，念及此，她不禁眉头紧皱。 楚念不觉望向五姨娘，沉声道：“姨娘，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彻查到底。” 五姨娘面色如纸，摇摇欲坠，勉强支撑道：“我知道。” 楚念眉头紧皱：“这一桩桩的事怎么接二连三，之前的事也是，回回好像都是针对着孩子来的。若今日不是我恰恰在此，恐怕这件衣裳迟早要穿到孩子身上酿成大祸！” 五姨娘脸上骤然失去所有血色，失魂落魄，半晌不语，此刻恍若自言自语一般，低低道：“这样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究 近来多事如此，再加上那林宜一再激将，难免她不能自持，楚念心下虽动，却也不深以为然。府里嫉妒五姨娘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个林宜而已。于是道：“姨娘生下孩子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红的人更多。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还是打起全副精神好好护养孩子长成才是。” 五姨娘颓然抚额，泪眼婆娑，目光在楚念脸上逡巡片刻，迟疑道：“念小姐不会害我吧？” 楚念心下一惊，面色骤变，“姨娘这是在疑我？” 她忙拭了泪，放软了声音，“妾身不敢。”她忙拉住我的手，恳切道：“我是伤心糊涂了。不免风声鹤唳，冒犯念小姐，还请念小姐恕罪。” 楚念心中一沉，面上却也不肯露出分毫，拉过她的手道：“为人母者岂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不怪姨娘疑心。”她凝神肃然，“我只告诉姨娘一句，凡事切不可自乱阵脚，不然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了，昔日我的母亲和我那未出世的弟弟都是死于奸人陷害，若是姨娘要避免覆辙，还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五姨娘听到这些，显出惭愧不忍之态，垂首低低道：“确是我之过，还让念小姐提起了伤心事。” 楚念拢一拢袖子，轻轻一笑，“既是伤心事，那么提不提起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重要的是，我们好好活着。”她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姨娘须得自己身子强健，才能护住身边的人，切记切记。”说罢告辞离开。 楚念经此一事，心中不痛快，又不愿即刻回院子叫阿真绿启担心揣测，便吩咐往老夫人院子里复命去。 行至半路，却见斜刺里缓缓走出一位黄衫女子，素手摇着一柄水墨绘江南山水的白纨扇，手上的碧玺香珠手串翠色莹莹，光华静润，身形如风中柔柳，唯独面上以轻纱覆面，低头屈膝下去，轻声笑道：“念姐姐安好。” 那女子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森然之意，看向人的眼神里更是带了几分凌厉冷笑，楚念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只淡淡道：“原来是你啊，正巧。” 锦芮倏然抬头，唇角含一丝似笑非笑之意，悠悠道：“今日天气正好，姐姐倒是有闲心来花园逛逛了。” 她头上斜簪一枚累丝珠钗，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撒花风毛窄银袄，翠兰马面裙，赭黄镶白绸竹叶立领长褂子，颜色虽鲜亮娇艳，奈何半旧的衣裳早失了衣料柔软的光泽，更兼一种洗旧了的水色，灰蒙蒙的暗淡，细细留心去，领口袖口皆有几缕抽丝的痕迹，更觉黯然颓丧。 看来，虽然有沈府撑腰，那大夫人离开后，这向来金贵的锦小姐的日子，也未必过得那般舒坦了。 楚念稍稍掩唇，怡然一笑，“真是奇怪，怎么才到十月里，锦妹妹怎么就穿上风毛衣裳了？这面纱瞧着也染上了污秽，怎么不叫下人洗洗呢，虽说如今母亲不在了，那更是要照顾好自己啊，以免母亲在下面担心呢。” 锦芮冷冷的瞧着她，唇边一朵淡薄的笑意，“是啊，托姐姐的福，这段时日我见惯世态炎凉，倒习惯了人心轻贱。心里对姐姐倒是感激不尽了。” “是么？”楚念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并不看她，只注目近旁一株缠着参天古树的碧绿青藤，“妹妹你看这青藤费力缠树，只为攀援依附以保自身。这大树好歹支撑它多年，怎么会一时抛开不顾呢。”她微微一笑，“母亲虽然不在了，咱们可都是好姐妹，还有沈府那边呢，总不能亏待了妹妹，若是下人们做的不好，妹妹大可来找父亲或者祖母说啊。” 锦芮的目光森森盯在她的脸上，冷冷道：“劳烦姐姐挂心，但祖母身体不好，想必无暇顾及，至于父亲那边，只怕是更无眼看我这个庶女了。” 楚念不以为意，淡淡笑一下，“的确如此，如今新来的姨娘很得父亲的喜欢，能把父亲服侍得无微不至。” 锦芮冷笑：“是啊，姐姐知我如今是轻贱之人，但我之前又哪里是这样的待遇呢？世上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依靠，世上的贵人多，难免都将我瞧得更轻贱了，我作为庶女，也只能自强而已。” 楚念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自强当然好，古有木兰为父从军，谁说女儿家都比得弱质纤纤，”楚念话锋一转，看向她的目光有难以抑制的阴冷，“只别错用了心机枉送了性命就好，人心不足机关算尽，往往过分自强便成了自戕。” “那也是。”锦芮的声音似沙沙的刀片刮在光洁的肌肤上，唇红齿白间有彻骨的森冷，却以柔软的语气缓缓道来，“之前那些事，是我和我母亲做错了，所以我母亲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但如今府里论谁强得过念姐姐呢，也没有比锦芮更无用无依的人了。”她细细打量楚念，目光贪婪逡巡在对方身上，似要噬人一般阴郁。不过瞬间，她蓦然妩媚一笑，“念姐姐是最有福之人，锦芮只要跟随姐姐总能化险为夷，有了姐姐，我还怕什么？” 心底的厌憎翻涌如潮，楚念极力克制着一字一句道：“借锦妹妹吉言，我自然记得母亲和锦妹妹对我是何等母女情深，必然滴水之情涌泉相报，绝不辜负。” 锦芮盈盈一拜，似笑非笑，“妹妹也是如此。”说罢悄然转身，迅疾淹没于繁丽胜春的如画秋色之中。 木叶从身后的树荫处悄悄走出，望着锦芮的背影淡淡道：“她还真是不死心呢。” 楚念心底蔓生出一丝痛快的意味，轻轻道：“活该她现在这样，都是报应。” 木叶稍稍敛眸，目光中杀机顿现，手指轻动，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楚念何尝没有动过这个心思，然而轻轻摇了摇头。 木叶看了她一眼，颇为惊讶道：“她此刻已经无人照顾，若是你真的想，正好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她。”他暗沉的眸中精光一轮，“或者，投毒，只要你想，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深秋的阳光犹有几丝暖意，蓬勃灿烂无拘无束地洒落下来，拂落人一身明丽的光影。 楚念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微黄梧桐叶，忽而轻轻消除了声音，“在这府里，人人都是踩低拜高的势利眼，她深受大夫人照顾多年又性子要强，如今她也因为大夫人之事受辱，当真比死还叫她难受百倍。”楚念停一停，“我知道，悄无声息的弄死她易如反掌，只是府里谁都知道我同她不合，再加上那沈府的势力势必不会轻易罢休，轻易出手只会落人把柄。” 木叶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阴冷一笑，道：“我明白了，那咱们再忍她一时。” 心底压抑多年的冷毒瞬间迸发出来，楚念冷笑道：“大夫人在的那些年，多少人恨透了她们母子俩，现今她落魄至此，那些人恨不得个个都去踹上一脚才好，咱们只冷眼旁观就是。” 回到自己院子，便见绿启在门口不住张望，见到楚念来了更是迎了上来，又奉上一盏“山中云雾”，温言道：“泡了三遍才出色，小姐尝尝可还合心意。” 楚念抿了一口，只捧着茶盏不出声。 阿真会意，领了人下去，只留绿启在身边伺候。 楚念扬一扬眉，只听绿启低声道：“方才已是有人来报，说老爷大发雷霆，管理这批衣裳的婢女仙儿吊死在自己房里，她曾是伺候五姨娘的侍女，五姨娘刚有孕时手腕上长了颗痈疮，仙儿说苦艾草性寒滑，能入血破淤，煮粥能消疮，便自作主张给五姨娘在房里熏了，幸好太医看见了，说艾草虽好，但初孕时难免有滑胎之害，尤其是刚怀孕之时断不能熏。又见五姨娘的甜食中有麦芽糖，女子有胎妊者不宜多服。五姨娘念她无知也不重责，只打发了出去。” “父亲那边怎么说的？觉得仙儿怀恨在心报复五姨娘？” 绿启皱了皱眉，道：“老爷是这样下的定论，但奴婢觉得不是的。”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楚念的脸色，见她确实并无异样，这才道：“不是奴婢包庇仙儿，但奴婢刚进府做婢女的时候曾经跟仙儿打过交道，仙儿是生性愚笨了些，但害人婴孩这种极为恶毒的事，如果仅仅是因为受了五姨娘的责骂，那她自己也是做不出来的，也许是奴婢太过武断，但奴婢怀疑她要不就是被冤枉的，要不就是早被人收买，伺机加害五姨娘，如今被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楚念捻着手中的碧玉珠串，默默寻思片刻，黯然道：“这一回次次都凑巧的很，五姨娘敏感多思，只怕此刻已经疑心我了。” 绿启表情怔了一下，“怎么会？小姐明明为她费了不少心神，若是五姨娘真如此猜度小姐，难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从前她刚刚怀上那个孩子，可怜着来求小姐的模样我还记得呢，这才刚刚生下孩子便对小姐一直猜疑，只怕日后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楚念抿一抿唇，“话是这样说，当日她确实是被大夫人所害，难免要谦卑些，但如今孩子她已是生下，就凭着那个身份，整个府宅里就不需要对任何人俯首。” 绿启眉头皱了皱，显然也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楚念叹息一声，念及当初五姨娘刚入自己这院子，其中的种种，心下更生无限感慨，径自望着枝头新萌的一叶芽黄嫩叶出神，面容沉静悠然。 五姨娘虽然是曾经的盟友，但如今心生异心，在利益面前，难免日后摩擦更甚，还需要另作打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 挑拨离间 是日中午，楚念随同府里众女眷，去给老夫人问安。 刚进院子，经过那林宜身边时忽而驻步，微笑道：“林姨娘进府也有些日子了吧？” 林宜抬头，不知所措地茫然，却殷勤含笑，“念小姐好记性，妾身都进府数月了。” 楚念把目光停驻在她瑞香色长裙都裙摆上，盈盈道：“衣不沾尘是姨娘们应守之礼，尤其是在问安祖母的时候，祖母眼里容不得这些污秽，怎么姨娘一早起来刚梳洗过就弄脏了衣裙，是太粗枝大叶呢还是对向祖母请安之事太漫不经心？” 那林宜的裙摆上有一点不起眼都灰色污垢，想是行走时带起的尘泥，她不觉满面通红，慌忙道：“妾身不敢不敬老夫人。” 楚念摇了摇头，轻声道：“姨娘话虽这样说，却没有这般做，料想姨娘也不是心口不一之人。不如自去请教习嬷嬷去自己院子里教下规矩。”她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会将此事回禀父亲，让他给你安排安排，以免唐突了祖母，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林宜眼中泪光一闪，羞得脸色发紫，紧紧抿住嘴唇。但楚念拿出了老夫人，她半句也不能反驳，只环视周遭，人人屏息而立，鸦雀之声不闻，有几位交好的姨娘更是躲在人后头也不敢抬。楚念淡淡一笑：“我是晚辈，论理实在不该开这个口，但是祖母如今身体抱恙，有些事我怕惹得她心生不快，难免更添病症，还请格外姨娘多多包涵。” 众人忙不迭应了。 楚念看向旁侧两位瑟瑟发抖的姨娘，只道：“沈姨娘和王姨娘素来与林姨娘亲厚，不知有些规矩清不清楚，不如一同请教习嬷嬷。“ 沈姨娘和王姨娘猛地一惊，忙道：“嫔妾不敢。” 林姨娘分辨道：“妾身明白念小姐所为何事，可是妾身那天没有跟五姨娘起争执，不过开了几句玩笑，五姨娘心思细腻是妾身所不能比，她添油加醋污蔑妾身的话念小姐不能轻信，妾身实在冤枉。” 楚念晓得她是认定五姨娘把她那日起争执的话告诉了自己，于是只是笃定的笑，“五姨娘何曾说什么来着，姨娘不用多心。我不过是记挂着祖母的身子，嘱咐你学规矩而已。”说罢吩咐后头跟着的阿真，“下人们难免心思不细，如今夜里凉下来，你去吩咐杂事处往五姨娘的院子里送几床被子，要最好的蚕丝，现如今小世子正值年幼，皮肤娇嫩，是盖不了别的被子的。” 那林姨娘与沈姨娘和王姨娘飞快地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忿恨之色，忙又低首下去。 安静静谧的院子里，老夫人已高坐于上席之上，淡淡道：“你们来了。”说罢指一侧，众人方各自入座。 老夫人穿一件家常锦衣，绣的也是小巧而平易近人都浅玉白菱花，手上更是拿了一串佛珠，细细念来，表情亲和随意。 闲闲叙过家常，锦芮忽然转向楚念道：“念姐姐，听说昨儿府里有个婢女自缢了？” 楚念微微颔首，笑道：“锦妹妹的消息很灵通。” 锦芮嫣然一笑。她的面容大部分用白纱蒙住，唯独露出描画精致的眉峰，似烟霭悠远都春山微微扬起，“我在府里最是个闲人，人一闲听到都闲话也就多了。”她停一停道：“府里婢女自杀不可轻恕，只是不知所为何事？又会如何处置？” 楚念笑一下，看着袖口微微露出都十指尖尖，指甲上凤仙花染出都痕迹有些透明，轻描淡写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怕要等父亲查明才好处置。” 老夫人一直歪在榻上默默听着，此刻忽然出声道：“府里最近太宽纵了。”她平淡地注视着众人，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笑容，方才的平和随意尽数拭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而威的森然，“如今我可告诉大家，那婢女仙儿之所以死是因为担着谋害世子的嫌疑，衣服里藏着的细针从何而来，是否有人指使，她自缢是畏罪自杀还是有人灭口。无论哪一个她都是带罪之身，都不可轻纵了过去。谋害世子是重罪，应当从严处置。” 老夫人的声音不大，然而语意中都森森之意与她的装束有天壤之别，如铜钉砸地，字字钉入所有人的耳朵。 楚念转首看她，恭敬道：“这事祖母也已经知道了？本来还想查清之后再禀明祖母，孙女当时不过是碰巧撞见，其余后续倒是也没去过问，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悠悠目光在院子中诸人身上荡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谁不曾为人子女，如何能狠下心以细针加害五姨娘之子。” 老夫人看着座下数十姨娘，眼眸中蕴着清冷的笑意，似披了一层秋霜般生出凉意来，口中却无比亲切，“老爷膝下如今只有这一位世子，视若珍宝自是理所当然，还望诸位姨娘不要介意，老身如今身体不妥，心中只盼诸位姨娘多多诞育子嗣。为我楚府添丁兴旺。” 众人闻言忙起身道：“妾身等谨遵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挥了挥手，身形微侧，缓缓道：“我身子乏了，你们且退下吧。只留念儿和五姨娘陪着说说话。” 众人闻得此言皆是默默，几个性子急躁的已耐不住露出几分倦色。眼角的余光瞟见那林姨娘匆匆步出殿外，沈姨娘和王姨娘眉目间皆有难掩之怒色，疾步跟随去了。 外头晨光明亮，庭院中月季丛翠色茵茵，全未受秋意所染，此时星星点点开了些怯怯的小花苞，也颇为娇艳。却是数十本山茶竞相争艳，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深红粉红团团簇在一起，十分热闹。如此秋光，被重重深红如血的雕花朱窗一隔，落进屋子中便成了淡蒙蒙的一层寂寞轻纱。所谓庭院深深，大约也是如此吧。 老夫人半阖着眼睛，仪态安详，似乎朦胧直欲睡去。楚念默默不语，心中却警醒如兽，深知老夫人独独留下自己和五姨娘，必有她的算盘。 凝滞般的沉默之后，老夫人眼见五姨娘拘谨，淡淡笑道：“本想与你们好好聊上几句，奈何真是老了，乏得很，倒是白留你们了。” 五姨娘不知所以，只得起身道：“娘娘言重了。”她看我一眼，“那么，臣妾告辞。” 楚念整一整衣衫，亦依礼告退，两个人才走出门外，却听锦芮的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似一缕幽魂附上耳畔，“昨日亏得有念姐姐在，想来也真是巧。” 五姨娘立时停住脚步转首，楚念顿觉不悦，只盈盈笑道，“是啊，锦妹妹是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我看出了其中端倪，此时还真是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风波了。” 锦芮抚着手腕上的怔住手串，粒粒拇指粗光洁珠子莹莹生出柔和光晕，愈加显得她如今的手腕瘦的如枯柴一般。 即便面容受损，她此时亦端庄装扮，丝毫不肯疏忽，失了千金小姐的尊贵体面，此刻她一字一字说的极慢：“可不是么？杂事处那边不小心送了含细针的衣衫到五姨娘宫中时，恰好有念姐姐在，又恰好念姐姐发觉了衫子上的险处，可见姐姐你关心五姨娘无微不至，自己又福泽深厚，能福及世子，化险为夷，将来世子长大，比得好好谢谢念姐姐。”她轻轻咳了两声，微笑道：“我是愚笨，却只见所有之事都能贵在‘恰巧’二字。” 她句句咬住“恰巧”二字，楚念不觉心中一凛，方才她在众人面前，有意无意提及昨日之事，如今又在人群这般说辞，想必人人听在心中都会疑心是自己暗下毒手。然而此事未成，如今五姨娘面前，她又字字指在“恰巧”二字，意指自己故作姿态设计拉拢五姨娘。 五姨娘眉心微微一动，立刻又垂下眼睑，只看着足下满地金砖，片字不语。 楚念正欲回敬，眼见贞贵嫔情状，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气忍耐，只道：“锦妹妹心细如发，道听途说的事却说得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我却不如锦妹妹有心。” 锦芮拂袖离开，似语重心长道：“五姨娘，好好当心你唯一的儿子，离那些小人远一些吧。”说罢深深看我，眼神别有深意。 五姨娘深深一福，一弯明珠宝络坠垂落在她脸庞，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道：“多谢锦小姐关怀。” 锦芮不再回答，只扶着婢女的手离开。光影的转合，她清癯的影子半隐在高大的近乎狰狞的花园巨石下，亦带了一抹狰狞之色，仿佛蓄势待发的兽，隐隐有肃杀之气掩映在孤傲姿态下。 楚念徐徐步出，行至自己院子前，却见花园里的数丛文心兰开得正盛，修长的叶片轻巧漫洒，绿玉琥珀样的花茎轻盈下垂绽出飞翔的金蝶似的花朵，俨然可爱。 绿启见了便笑道：“一入秋便没有蝴蝶了。这花倒开的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阿真亦凑趣道：“的确。这花本在湿热的地方才开得好，如今竟长得这样茂盛，可见花匠费了不少心思。” 楚念道：“这花瞧着倒是生机勃勃，去告诉花房的师傅，送几盆好的去给老夫人赏玩，再送几盆去我那里。叫他过来好好赏赐。” 绿启即刻去寻，却过了好些功夫才领着花匠来谢恩。阿真有些不悦，道：“唤何师傅来领赏，怎的好像受刑似的磨蹭了这些工夫。” 何师傅忙陪笑道：“不是奴才有意耽搁，当真十分委屈。”他生怕念小姐怪罪，急急道来，“那林姨娘极爱雏菊，如今刚好是菊花开花的季节，一日三次地催促着奴才培育了送去，又嫌其中几盆不好，巴巴的说了奴才一通，叫人丢去故去的大夫人坟上了。”他难掩惊讶之色，“也不知林姨娘发的什么怪脾气，她嫌不好的几盆菊花却是奴才培育得最精心的，偏偏丢去了坟前，即便那人是大夫人，奴才也是真觉得可惜！可惜！”说罢连连顿足，懊丧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嫉恨之心 楚念瞥眼见五姨娘无声地撇了撇嘴。难怪她要不快，府中迄今只有她诞育了一位皇子，即便如今老爷的心思不在她那里，孩子却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可是如今安姨娘有宠还不算，乍然有孕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若是将来生了女儿还好，若是也生了世子，她的儿子在楚常云眼里就会无足轻重，地位也岌岌可危了。 忙乱间太医也赶了过来。想是知道事情要紧，太医来得倒快，话一传出去人立刻到了，诊了脉，忙不迭道：“是有喜了。” 太医说了便是板上钉钉。 肖姨娘笑意溢出在眼底，一迭声地唤了内侍去禀报老爷，又叫了安姨娘的贴身侍女来细细嘱咐照顾孕妇的事宜。突然有这样大的喜事，众人惊讶之下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直要团团转起来。 楚常云本来刚刚从朝堂下来，老夫人也正要梳洗歇息。有了这样大的事，忙先遣人嘱咐了安姨娘不许轻易走动，急匆匆赶来了五姨娘的院子里。 安姨娘安适地半躺在胡床上，盖着最轻软的云丝锦衾，满脸欣喜之下略微有些局促不安，众人皆在旁边看着，神色或惊或嫉，倒是不见多少喜色。 楚念跟这位安姨娘算不上熟悉，只瞧着坐在桌前写方子的太医，凉凉道：“这位太医我瞧着面生，仿佛从前没见过。” 他忙起身敛衣道：“微臣是上月才进太医院当职的。” “恩。”楚念抬眉，只笑一下道：“不知从前在何处供奉？” 那人恭敬答道：“回念小姐的话，微臣沈尘苍州人氏，入太医院前曾在苍州开一家药坊悬壶济世。” “哦？”那安姨娘笑一笑，竟像是突然来了兴趣，道：“如此说来竟是同乡了。沈太医好脉息。” 那人拱手：“不过是尽好本分，承姨娘谬赞，微臣实在惶恐。” 正说话间，楚常云和老夫人都赶了过来。 楚常云的脸色又惊又喜，他如今已有四十了，但膝下子嗣一直单薄，故而分外高兴，俯到安姨娘身边问：“安娘，是不是真的？” 老夫人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又问了五姨娘几句末了向安姨娘道：“安娘？可确定真是有孕了？” 安姨娘含羞低声道：“妾身也不知道，但是想着五姨娘是生育过的，太医也刚刚来看过，她们说是大概也就是了。” 那位叫沈尘的太医连忙拱手，“回老爷和老夫人，安姨娘确实是有了身孕了。” 楚常云听到这里，脸上已多了几分笑意：“多谢太医。” 老夫人这方面的资历到底丰富些，只扬声道：“安姨娘贴身的婢女在哪里，去唤了来，我有话要交代。” 那几位婢女俱是随侍在院子里的，听得传唤都唬了一跳，急忙走了进来。 老夫人的眼神中带了和颜悦色，许是事关孩子，其中更是带了几分关切：“你们是近身服侍安姨娘的宫人，如今她身子有喜，更要事事小心照料，每日饮食起居都要仔细按着太医的来，若是孩子安然诞下，也少不得你们的好处的。” 那几位连忙答应了。 楚常云正坐在床前执了安姨娘的手细语，烛火明灼摇曳，映得安姨娘雪白丰润的脸颊微染轻红，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幸福的柔和光晕，容色分外娇艳。 老夫人仔细叮嘱道：“如今安姨娘有身孕是府中头等大事，必定要小心照顾妥当。太医院中伊应生最擅长妇科千金一项，昔日妇人之症皆由他侍奉，是个妥当的人。” 旁侧那肖姨娘插嘴道：“方才这沈太医也说了，伊太医家中有白事，丁忧去了。这一时之间倒也为难。” 安姨娘微微蹙眉，想了想方展颜笑道：“刚才来为妾身诊脉的是太医院新来的沈尘沈太医，妾身觉着他还不错，若是老爷没有别的想法，就让他来照应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你如今才刚刚有孕，这孕期里的忌讳多着呢，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差池，诸多不懂的地方，大可直接问五姨娘，她刚刚生产过，经验到底丰富些。” 五姨娘见自己被提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轻笑道：“妾身疏忽。老夫人和老爷来了许久，竟连茶也没有奉上一杯，真是高兴糊涂了。还望恕罪。” 楚常云兴致极好，道：“正好我也有些渴了。”说着问安姨娘，言笑晏晏：“安娘，你想要用些什么？” 安姨娘脸颊稍红，忙道：“同老爷一样便行。” 楚常云笑一下，道：“眼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和我客气什么？” 安姨娘这才仔细想了想，轻声道：“适才妾身不小心打翻了梅子汤，现在倒有些想着，若是五姨娘这里还有，可否为妾身盛出一碗来。” 五姨娘神色如常，只和睦微笑道：“前些日子府里买了许多新鲜青梅来，我让婢女细心腌了，如今梅子汤我这里自然有的是。妹妹要是喜欢，我日日让人做了你那里去。” 林姨娘撇开了视线，在旁讥刺一笑：“五姨娘到底是为人母，还真是贤良淑德。” 五姨娘只作没听见，赧然笑了笑，正要吩咐婢女去端梅子汤，忽听楚常云出声，“安娘不爱吃酸的，她的梅子汤多搁些蜂蜜吧。” 她嘴角一颤，表情中的不自然一闪而过，只轻声应了一声，随后才下去。 楚常云又握住安姨娘的手，闲闲说了许多话，这才各自散了。 到了晚间时分，楚念用过了晚膳，又吩咐了挑了几个菜送去了老夫人处，才慢慢在庭院里踱着步子消食。眼下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那安姨娘的身孕倒是个大麻烦，谁沾染上半分都不好过。 灯火初亮，阿真刚刚端了水准备让她梳洗，只听屋门“咯吱”一声，有风立即吹了过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木叶，捆着扭了一个老妇人进来。 最初是堪堪的惊讶，但楚念很快反应过来，立马站起了身。 木叶的动作毫不迟疑，只推着那妇人跪在楚念面前。 那人浑身瑟瑟发抖，低着脑袋死活不肯抬头，身形眼熟的很。楚念在榻前坐下，端起面前那盏泡好的茶，冷哼一声道：“可不是旧相识嘛，林妈妈，别来无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真相 那人一缩脖子，默不作声，木叶冷笑一声，用力在她后颈上一击，那人吃痛，本能的抬起头来，不是多日未见的那林妈妈又是谁？ 众人的神色变得鄙夷。那林妈妈忙不迭羞愧的把脑袋缩了回去，含糊道：“见过念小姐。” 楚念淡淡一笑，道：“林妈妈，别来无恙啊。” 那林妈妈闷着头一声不敢吭，阿真走到她近旁说：“呦，可不是昔日大夫人跟前的红人林妈妈吗？当初不是拿着钱走人了吗？现如今是来瞧瞧我们这般还窝在楚府的故人么？可多谢您老费心了。”伸手扯扯她的衣衫，嬉笑道：“现如今在哪里奉高差啊，瞧着打扮还不如在府里的时候呢。” 那林妈妈哭丧着脸，“阿真姑娘可别拿着老奴取笑了，老奴离开了楚府，也就是敷衍着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这不，老奴昨日正在集市上卖着豆腐呢，不知道倒了哪辈子的霉，就生生被人莫名其妙绑了……” 木叶不动声色咳了一声。 那林妈妈转过头，看见身后宛如幽灵一般的木叶，浑身抖了一下，这才慌了神，连连叩首求命。 “不不不，老奴嘴贱说错了，是这位小公子请了老奴过来。” “林妈妈，”楚念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话，“我的人可能所用方法粗暴了些，但本意只是想找您过来问一两句话的，希望您不要误会了。” 林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老奴知道的，早就同念小姐说清楚了，并没有隐瞒念小姐分毫啊，还请念小姐不要伤害老奴。” 楚念含笑道：“慌什么呢？虽是长久不见，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我问你什么答就是了，好端端的我做什么要伤你？” 她板着脸，对左右道：“大板子还是上来预备着，以免林妈妈说话有后顾之忧，老是吞吞吐吐的叫人不耐烦。” 绿启立刻去取了两根宫中行刑的杖来，由内侍一人一根执了站在门两旁。 楚念问道：“如今林妈妈在哪里当着差呢？” 那林妈妈耷拉着脑袋，“没当差了，自己做点小生意讨生活，日子过得苦。” 楚念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是么？那可是委屈了，昔日也是宰相府大夫人跟前的红人呢。” 林妈妈下意识打了个战栗，低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答：“做奴才的只是跟着主子，主子让做什么，奴才们便做什么，念小姐也知道的，即便当时奴才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被逼无奈。” 楚念轻笑一声：“你倒是想的开。昔日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左右就是一句被逼无奈。” 那林妈妈满面羞惭的不做声。楚念淡淡的道：“这些我先不管你，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昔日我母亲和我的弟弟，究竟是为何而死？” 那林妈妈吓得愣了一愣，胆怯的看了楚念一眼，目光又环视着所有站着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救她，才回过神道：“老奴也不太清楚，不是孕期抑郁寡欢，身体调养不够，导致母子二人俱损的么。” “是么？我认认真真的问你，就是希望你说实话，既然你不肯，那我也懒得跟你多废话。”她转头对木叶道：“给我狠狠的打这个心思恶毒的老奴才，打到她清醒说了实话为止！” 木叶凉凉瞟一眼，道：“敢问小姐，要打多少？” 楚念满目憎恶的看着那林妈妈，大声说：“这种妇人婆子最为歹毒，往日里仗着主子的势力到处惹事，现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你留着活口，别打死就行。”站起身来道：“左右我也是管不了了，如今人交给你们，随便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将我想知道的问出来便好。”她满眼憎恶的看一眼林妈妈，“往日我还怕屈打成招，如今看来倒是不吃点苦头倒真是不会说实话了。” 满屋子的寂静，楚念无声无息的微笑着看她，那林妈妈看着那鞭笞的刑具，身子一软，已是浑身颤栗着匍匐在地上。 木叶徐徐朝她走过去，面色隐藏在烛火的阴影里，倒是看得不甚分明。 也许是有些记忆太过惨痛，林妈妈立即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着上来抱住楚念的腿，哭喊着“念小姐饶命！念小姐饶命！”绿启和阿真一边一个也拉不开她。 楚念皱起眉头道：“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呢，竟是这样便吓得魂飞魄散。” 林妈妈哭诉道：“念小姐饶命，奴婢都说！奴婢都说！” 楚念冷眼看着她，沉声道：“那就好好的说来，要是有半句不尽不实的，立刻拖出去打死，打死了你也没人敢来过问半句！这是你最后将功赎罪的机会，若还有半分欺瞒，我决不饶你！” 那林妈妈不住磕头，哭着道：“念小姐明察，奴才为大夫人办了不少事，但这事真跟奴婢没半点关系，也是事后偷偷听大夫人跟锦小姐闲聊之后提起，当时是老夫人想着让沈老爷帮着老爷在陛下面前进言，但沈老夫人作为条件交换想让大夫人所生的孩子作为嫡子，本来一切都谈拢了，谁知道三姨娘竟然怀了孕，还诊出是个男胎。原本的计划都泡了汤，沈老夫人自然不愿意了，这样才对三姨娘下了手，原本只是在饭食里放些滑胎的药，但是没想到大夫人心思走偏，表面上说只是想让三姨娘滑胎，实际上却偷偷下了慢性之药，三姨娘食用那些后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最后才拖不住了。” 楚念的语气冰冷：“那我父亲知道此事吗？” 林妈妈摸一把泪，“怎么会不知道？就连滑胎之事，原本也是他默许，老爷想在朝堂上升官，整个府宅都知道这些，就瞒着三姨娘一个人，但是老夫人和老爷都没想让三姨娘死，只不过大夫人动作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木已成舟，老夫人虽然因为大夫人的自作主张十分气愤，但到底要仰仗沈府，再加上死去的姨娘并没有什么背景，私下训斥几句便算完了。” 楚念的神色有些发怔。木着脸问：“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林妈妈点头，抹一把泪，泣道：“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奴婢自知作恶多端，只望念小姐饶奴婢狗命吧。” 母亲，我可怜的母亲，你的丈夫对你不闻不问，你的婆婆将你推入火坑，原来是所有人合起来害的你，我说为什么全府上下对此只字不提，原来大家都是凶手！ 楚念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角隐隐有泪渗出，冷笑道：“你们可听听，那人一出接一出的，非要置我母亲于死地呢！亏我还以为只是她一人所为，如今看来，竟是全部如此了！” 木叶上前，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眼中略带不忍之色，只轻声道：“别哭，都过去了，现在我在这里。” 他轻轻拭去楚念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唯独面上，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楚念狠狠一咬唇，摒弃眼角的泪珠，咬牙道，“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我不会哭的！”她的表情满是森然的冷意，如同覆盖了一层冷冷的寒冰，“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我要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付出代价，如今才能慰藉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此时已经进入秋末了，无尽的穿堂风显得尤为凛冽，两侧更是四通八达，无处不有风来，吹得锦兜披风上的风。 毛软软拂在面上，隐约遮住了锦芮的视线。 斜刺里横出一个人来，她躲避不及，迎面撞在那人身上。只闻得“哎哟”一声，抬头看去，正是最近府中炽手可热的主位安姨娘。 安姨娘如今怀着身孕，自然金贵的很。见锦芮撞着了她，眼泪簌的一下便流了出来，只抚着腹部，轻哼出声。 锦芮向来瞧不上这位姨娘，但如今对方身怀孩子，连楚常云也要让着几分，因此忙站立一边道歉告罪。 安姨娘冷冷看她一眼，偏生生了几分怒意和威严出来。 锦芮如今倒是懂了些人情世故，见到这样便晓得不好，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于是神色愈加恭谨。安姨娘的怒气却并没有下去，道：“锦小姐走路怎么没有规矩，大夫人才走了几个月而已，难道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么？！” 锦芮提到她说这些，心中顿时窝火，只道：“是我不好，冲撞了姨娘。” 她身边闪出一阵娇媚而轻狂的轻笑，原来是是那肖姨娘。只见她作势行了半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前大夫人的女儿呀，难怪啊难怪，贵人走路多横行么，这般不长眼睛的。” 她刻意在“前”字是说得腔调十足，讽刺锦芮如今的落魄。这次是锦芮无心冲撞在前，少不得忍气吞声道：“请安姨娘见谅。” 安姨娘尚未开口，那肖姨娘已是一脸担忧的开始皱眉，道：“安姐姐，方才那么重的一下撞，你腹中的孩子有没有事？不然我们去禀明老爷，让他派太医过来诊脉可好，只不过老爷那边少不得会多问几句，咱们是照实说呢，还是替这位锦小姐遮掩几句？” 锦芮心头萌发怒意，纵然我今日因母亲之事落魄，你又何需这般苦苦相逼，想我昔日得意时，也不过是稍稍踩低你，怎的我一失了势，你竟如此喋喋不休。 那肖姨娘见锦芮不说话，越发得意，道：“我记得大夫人在的时候，一向最讲究规矩尊卑的，怎么如今锦小姐做错了事，连道歉也不会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机 锦芮再三忍耐，微微举目，正迎上对面笑容得意的脸庞，安姨娘扶着腰，沉着脸一言不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这个风口浪尖，锦芮好不容易按捺住内心的火气，冷冰冰行了一礼，只对着安姨娘道：“方才我唐突了姨娘，请姨娘恕罪。” 安姨娘的脸色并无好转，但仍旧是点了点头算是谅解，道：“罢了，你走吧。” 锦芮正欲起身，肖姨娘忙道：“安姐姐，分明是锦小姐做错在先，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安姨娘微有惊讶，望着对方道：“算了，我现在哪有心思站在冷风口折腾，左右说过了，便让她走便是了。” 肖姨娘抿嘴急道：“安姐姐糊涂了！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想，且不说现今这一撞，这腹里的孩子有没有受到影响，光是这太医来来回回，就又要打扰你不少了。再说了，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我们不这样解释，少不得老爷又要埋怨安姐姐你做事不周了。”她微微一笑，凑近了安姨娘道：“正好老爷最近没来咱们院子里了，少不得又要说些什么呢。” 安姨娘明显被说动，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冷怒，片刻之后端正神色，刹那间威风凛凛道：“锦小姐，你唐突我腹中孩儿，如今跪在这里好好思过，就当是给我的孩子赔罪了。”她回头唤一个婢女：“夏儿，给我盯着她跪足半个时辰，才许起身。” 锦芮的恼与恨瞬间涌上心头，这样盛气凌人的语气，她真把自己当作了这府里的正室了么？ 安姨娘施施然离开，肖姨娘跟随两步，转头道：“锦小姐如今年轻，是跪不坏身子的，往日里少了大夫人的教导，难免行为不周，咱们这些做姨娘的就权当为了大夫人教训教训了。”她的话如芒刺直扎锦芮心之中，顿时神色僵在了那里。 肖姨娘说着媚然一笑，笑得得意而放肆，做出了一个让锦芮震惊又痛恨无比的行为，她轻轻启樱桃红唇，“扑”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锦芮眼前的地上。 奇耻大辱！锦芮有一瞬间，几乎想冲上去重重扇对方的耳光了，如同当初无法无天的自己一样，但是…… 她握了握拳，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头脑中是近乎残酷的冷静。自己已经没有母亲可以依靠，就算是沈府，也是远在府外，而安姨娘如今是盛宠加身，又有孩子，若是真闹起来，只怕自己落不到半点好处的…… 锦芮冷冷转过脸，用力盯着对面带笑的脸，眼神如同锋锐的剑气寒气煞人。 肖姨娘被她的目光震慑，不免有些害怕，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来对道：“锦小姐别瞪着妾身呀！难道——你还以为大夫人还在世么？还能为你撑腰呢？” 她们笑着走了，笑声在空洞的呜咽风声里格外刺耳。 看着对方的得意背影，锦芮的视线缓缓移出，正好定格在远处楚念的院子，目光中如同凝结了寒霜冰雪，眼下她是这楚府里最得势的小姐，众人都上杆子哄着，而自己呢？母亲死后，庵堂差点就成了自己老死的归宿，好不容易回到楚府，现如今过得什么不人不鬼的日子？一点地位都没有，连一个小小的姨娘也能欺辱自己！ 何其不公平！何其令人愤怒！ 她握紧手心，嘴唇抿的紧紧，耳上的红宝石镶金坠跳了两跳，安姨娘之类的贱人不足挂齿，她既然这般没有眼色，那自己就让她尝尝后果。 但如今造成自己这样结果的人只有一个，恨意宛如缠绵的藤蔓，一点一点爬上心头，她的目光久久凝视在楚念的院子处，眼中是挡也挡不住的肃杀之意。 天气越来越冷，然而日光却依旧照常升起，只是没了往日的热烈，是日，夕阳灿烂，闲暇时便在院子里整理晒干的药材，将它们放置到日光下爆晒，以免冬日的气息沾染上。 这一日楚念正埋头于药材间，却听到阿真轻轻唤她。 “小姐。” 楚念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她蹙着眉头道：“安姨娘午后一直喊着腹痛，闹了好半天，结果小产了。” “小产？”楚念扬一扬眉，神色略带诧异。 “是”，阿真答道，“安姨娘也真是没福气的，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太医如今疑心是麝香所害，所以老爷动怒了，下令严查。” “是该严查”。楚念用清水浣手，神色淡淡的，“府中不明不白死了那么多孩子，早该严查了。” “可是……” 黄昏的暮色落在她清秀的面庞上，无端添了一层焦虑，阿真的话尚未说完，有位眼生的嬷嬷踏进门来，她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楚念，道，“又经劳烦念小姐走一回了。” 楚念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她，“什么事？” 那嬷嬷笑吟吟请了个安，皮笑肉不笑道：“念小姐似乎有些流年不利，总和些不大吉祥的事扯在一起，奴婢也奉老爷命行事，带念小姐去问一问。” 阿真眸中有忧虑的光芒一转。 楚念倒是漫不经心，只略整一整衣衫，“正好我此时得空，劳烦嬷嬷您略等一等，我这就和您一起去。” 那嬷嬷依旧笑着，“这样自然是好的。” 那安姨娘居住的院子在府里的南边，是她有孕之后特意迁过来的，这里地气冬暖夏凉，到了秋末时节依旧花木扶蔬，一蓬蓬雪白橙花如白茫茫星子妆点涤玉萝之间，映着向南墙架上的火红凌霄，一冷一热，滤去不少冷气，也俞加显得绮望甲方漪色漪色无边，花叶葱郁间有太湖奇石凸起，流水蜿蜒潺潺，不似别处富丽景象，倒颇富江南庭院风雅韵致。 一进院子，楚念倒是面不改色，微微含首道：“这屋子倒是收拾得挺雅致，可见安姨娘倒颇为不俗。” 那嬷嬷瞟她一眼，唇角的弧度微微收敛。 楚常云身边的管家许才闻声从里面出来，打起了湘妃竹帘道：“念小姐来了，老爷他们已经在此等着了。” 比起平常，他的脸上此时也多了些愁容之意，显然不太顺心，他往常得了楚念不少好处，倒是也知道礼尚往来这个词，所以迎楚念进去，悄悄比了个“善自珍重”的手势，随后便自顾自垂手立到了楚常云身边。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许是这个时节黄昏特有的带给人的窒息感觉，安姨娘躺在卧室的角落里，两颊蜡黄，双眼通红，不施粉黛，如云的发丝乱蓬蓬散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一件家常的月白染花寝衣，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狭长妩媚眼帘小心翼翼地垂着，唇边哀受惊的委屈还未褪去，楚常云正坐在榻前，与她嘤嘤私语，好生安慰。 楚念屈膝请了一安，“参加父亲。”。 楚常云随口唤了起来，问道：“如今已是入秋了，你怎么还穿的如此单薄，若是生病了倒是真不好了。” 楚念没想到他劳师动众唤自己前来，却是这样温情的言语，意外之余只好如实回答：“没关系，女儿习惯了也便好了。” 楚常云闻言，点点头，“我见你也是瘦了。” 楚念行过礼后，微微笑道：“我日日照镜子倒也不是很觉得，许是父亲许久没见我，所以更觉得显瘦。” 楚常云不置可否，倒是缩在榻上的安姨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老爷，妾身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妾身不甘心，不甘心！” 这样凄厉的哭声在小小的阁子里左冲右突，撕心裂肺，楚念只觉得头疼和闷热，背上沁出层层的汗来，她怔怔地想，这样苦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楚常云神色痛惜，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心，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公道就是。” 安氏止了撕心裂肺痛哭，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啜泣着，那绵绵的抽泣声似一枝缓缓渗透肌理骨髓的针，连楚念听着亦是心酸起来，正色道：“姨娘这样伤心，看来孩子的确失去得意外，父亲不能不还姨娘一个公道。” “既然你也这样说，”楚常云收敛了方才的温情脉脉，他冷冷唤来一旁的婢女，“你给念小姐看看吧。” 那婢女也红着眼，只答应了声“是”，将放在黄梨木桌上的一尊观音像捧了过来，只见那观音像手法精妙，面容栩栩如生，衣褶纹理无不纤豪毕现，正是楚念送给安姨娘的瓷器：“观音送子。” “此物有何不妥吗？”楚念皱起了眉，问。 水蓝色坠珠长帘后徐徐站起一个女子的身影，“这观音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仿佛是前朝书院圣手沈才之手，沈才最擅捏观音像，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帘后的女子巧笑倩兮，正是林姨娘，她安慰似的拍一拍安氏的手，打量楚念几眼，“安姨娘如今正在遭受失子之痛，念小姐还盛装前来，不怕人见了刺心吗。” 楚念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虽不平庸，但绝对算不上盛装，想到这里，只淡淡一笑，并蒂海棠花步摇上垂下的银子流苏晃出点点柔和的光晕，“原来穿衣打扮，被不同的人见到真的会生出不同的见解来，果真有心人有心生嫌隙了。我盛装前来，正是不想安姨娘见了刺心，难道林姨娘觉得我素服前来才算是安慰安姨娘了吗？倒不怕安姨娘更触景伤情。” 林姨娘一时语塞，眼中的愤恨转瞬即逝，只好道：“念小姐机变过人，心思深沉，嫔妾如何能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受罚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罗扇轻摇，窗外流萤点点飞舞雪白橙花之间，愈加显得她临窗而立的面容娴静，“林姨娘有什么大可明说，这般冷嘲热讽，请恕我猜不出来。” 楚常云的目光淡淡扫过来，“林娘！不得胡言！” 那语气虽是平静，却依旧表明是不想多谈此事，林姨娘原本话都到了舌头尖上，突然被制止，一时发作不得，不由气得满面通红狠狠绞着手中的绢子。 阁中有浓重的草药气息，阁子太小，人又多，难免有些窒闷的气息，有小婢女上来往角落的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里添了一勺百合香的香屑，香料才燃起来，已有年长的姑姑三步两步的赶上来朝着后脑勺就是一掌：“不要命了么？什么时候了还敢用香料，才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怕伤了姨娘的贵体。” 她犹不解恨。虽不敢朝着楚念，可口中依旧碎碎骂道：“狠心短命的东西，不怕再有人混了麝香进去害姨娘么？“ 楚念不说话，只瞟了许才一眼，许才会意，一把握了那姑姑的手腕出去，口中呵斥道：“虽然荷香你是姨娘的陪嫁侍女，但府里规矩怎能疏忽，即便你要管教那些不懂事的，也不能当着老爷的面管教，成什么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推了荷香出去，吩咐旁边的人，“张嘴三十，好好叫她记着教训。” 安姨娘一直静卧在床，未曾出声，直听到要掌荷香的嘴才露出惶急的神色，才要开口求情，见楚常云只是毫不动容，只好无可奈何的把话咽了下去。 林姨娘冷哼一声，指着那观音像道：“这里是念小姐所送的无疑吧？” 楚念瞥了一眼，从容道：“是“。 她语气一冷，“那么念小姐好机巧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她掩不住眼底冷毒而得意的光芒。 顿一顿，“安姨娘缘何会小产，正是麝香熏染之故，太医已经查过，安姨娘所用香料所食食物皆无沾染麝香，而安姨娘失子正是因为她太过看重念小姐所送的这观音像。” 安姨娘听到这里，顿时掩面，伏在楚常云胸前痛哭不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的瑟缩着。抖动的起伏像海浪样一涨一落，似乎不能自持。 “妾身感念念小姐心意，送来这观音送子，臣妾又求子心切，想早日为老爷诞下一子半女，便日日在跟前前诚心祈福，谁知……”她指尖发颤，捧起那观音像猛地摔在地上，“谁知这里面竟塞满了麝香…” “啪”的一声，那石膏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碎片四溅，同时从观音像里滚落许多褐色的麝香，那样浓郁的气味，全场的女人都嫌恶的秉住呼吸，别过头去。 “这石膏像是念小姐遣人送来的，送来之后就悬在那里没人动过，除了念小姐还有谁能动手脚？”安氏恨得死死咬了唇，目光几欲噬人，她痛哭失声，“老爷，老爷，妾身好害怕，妾身最近一直怕的做噩梦，妾身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从不敢得罪念小姐，为什么她还要害了妾身腹中的孩子？”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迸得血红，几乎要纵身扑到楚念的身上，“念小姐，若是妾身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妾身可以直接跟你赔不是，但你不能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木叶稍稍上前，似乎想不动声色将楚念掩在自己身后，楚念更是皱着眉，只想避开安姨娘失子后形如疯癫的情绪。 然而楚常云上前一步，紧紧捉住了楚念的手腕，他的手心有黏腻的冷汗，那种湿冷的触感有发滑的虚弱，他逼视着楚念，吐出喉底的暗哑，“念儿，这石膏像是你送的，那你有没有？” “不会，念小姐断断不会。”五姨娘上前两步，婉声劝道：“老爷忘记了，妾身当初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是念小姐想尽办法照顾妾身，她既然肯与妾身为善，又怎会去害死素来毫无交集的安姨娘的孩子？念小姐心善的很，不是这样的人。” “五姨娘，时移事易。您和安姨娘是不一样的。”林姨娘笑吟吟的吐出冰冷的话语，像小蛇的信子“吱吱“的攒向五姨娘，“念小姐是府中嫡女，而你同念小姐关系颇好，生下的孩子自然是会站在她那边，再加上如今府里并无世子，念小姐大可凭借这孩子前途无量，但是安姨娘若是生了这孩子，念小姐之前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筹划许久的事情一朝破灭，是个人都会愤怒失去理智的吧。” 所谓情势，林姨娘已经一针见血，府中其他人大约也是这样想的吧。 五姨娘本就是沉默的性子，哪里说得过能言善辩的林姨娘，一时无言，只是反复道：“念小姐是医者，她心善的很，不会这样做。” 楚常云看她一眼，“芸娘，或许是林姨娘想得太多，但的确，有时你看人未免太简单了。” 五姨娘闻言讷讷，复又底下了头，“老爷这样看妾身么？”她苦笑，终于沉默。“但念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妾身始终相信，念小姐不会这样做。” 楚常云不再理会她，只看着楚念道：“念儿，我只要你回答，做过或没做过？” 屋子里内静极了，遥遥却只听见远处青蝉在杨柳间喋喋不休，声声知了知了，风动竹影移，月光渐照东天，紫铜鹤顶蟠枝烛台上的蜡烛燃的正旺，化下的滴滴红泪，当真如红泪一般般，静静低垂落无声。 楚念静静的看着他，“我回答了父亲就会相信么？还是父亲心中其实早已认定是女儿所为，那么女儿此时的回答与否其实真的无关紧要。” 楚常云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直欲看到她眼眸深处，语气更是有森森的凉意漫出，“念儿，你一向聪明懂事，父亲相信你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但父亲需要你自己告诉我。 楚念稍稍侧首，眼角的余光望见倚墙而立的五姨娘，暗红的烛光散落她眉间眼角，神色悲悯，是怜自己，也是怜她。 “女儿是楚府长女，自幼在楚府长大，是父亲亲手抚养了我，我知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何会做出损害楚府子嗣的事情？”楚念的眼中不可抑制的漫上泪光，酸涩之味亦哽上了喉头。 树影透过轻薄的蝉翼纱映入室内，枝叶纵横交错，似迷茫诡异而不可知的人生，楚常云的眸中有炽热一点弥漫上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林姨娘急切道：“老爷断断不可心软，若不狠下心肠查个明白，只怕以后是非更多。” 楚念转头望着安姨娘，“这观音像是我半月前让阿真亲手送到的吧。” 安氏哭红了眼睛，瞪着她哽咽道：“是，若非这半月来我日日对着这玩意儿，我的孩子也不至于是这样的下场。” 楚念静静看着她，道：“父亲，这观音像是我在国寺里求来的，在送安姨娘前我已放在苏姨娘院子中数日，所以断断不会有问题。” 林姨娘连连冷笑，“有无问题并非你说了算，在苏姨娘院子里放了数日便可证明你的清白？安姨娘小产，你无可辩驳。” 风吹过千叶修竹声响沙沙，好似无数的雨点落下，楚念转首，窗外确是满天星光，银泄千里。 “怎么会证明不了呢？” 楚念忽而微笑出来，望着楚常云深深的眼眸，“因为苏姨娘已怀孕两月，如果此观音像里有麝香，首先受害的人会是她了。” 突然被提起，苏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只低首不语。 楚念望着来不及掩藏好震惊神色的林姨娘，“自然林姨娘也会怀疑此观音像里本无麝香，是我为了送安姨娘专门所加，可是我又如何得知这观音像安姨娘是朝夕相对还是放入库房置之不理，我不过是楚府的一位小姐，没有神机妙算，更不曾在安姨娘有孕后踏足半步，若真行此招，实在是险之又险。” 她的话未完，楚常云的眼里顿时如倒映进满天银河繁星，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定定的看着那苏姨娘，喜道：“真的？真的是又有孩子了？” 苏姨娘稍许红着脸，应了一声，轻声道：“妾身当日在花园泛起恶心，念小姐为人善良，立即出手相助，后来又请了太医来看过了，应该是错不了的。” 楚念稍稍低头，末了眼波冷淡地拂过楚常云的脸，旋即安静地垂目。 只听苏姨娘轻声道：“妾身如今胎像还未满三个月，恐怕不稳，所以一直不敢张扬此事。” 楚常云欢喜的宛如孩童道：“爱妾，那你先坐下来，不要动了胎气。” 苏姨娘笑一下，依旧垂眸，“不碍事的，念小姐将妾身的胎照顾的很好，老爷还要好好多谢念小姐呢，不能让她受冤枉气。” 楚常云神色一滞，略带犹豫的看向旁侧，“念儿……” 林姨娘犹不肯死心，挣扎道，“不是念小姐亲手所为，也有可能是旁人，那观音像不是阿真送来的吗？或是只是阿真也未可知？” “阿真？”楚念含着渺慢如烟云的笑意，逼近了看她，“如果不是阿真，会不会是与她交好的绿启？不是绿启，会不会是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如你这般，何时才肯善罢罢休？岂非府中大乱，人心思变？” “老爷……”林姨娘极委屈，扭了绢子娇声唤。 楚常云不耐烦的看她一眼，“林娘，这一晚你咬着念儿不放，已经闹腾得够厉害，念儿说的不错，少生是非，你该学学五姨娘，学人家是如何贞静有礼。” 他思考片刻，冷声道，“来人，送林姨娘回去，让她每日抄写三十遍《女训》，不学会静心安分，我不会放她出来。” 林姨娘待要再说，终于被楚常云眼神吓住，恨恨看楚念一眼，掀了帘子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弄虚作假 楚念眸光微转，一一扫视阁中诸人，丧子的安姨娘被惊的不敢再哭，只有一声没一声的啜泣着，低低压抑着声音。 她唤过方才伺候的小宫娥，“你过来。” 那小宫娥怯怯的靠着墙蹭过来，倏地腿一软跪在楚念面前，楚念也不看她，“姨娘院子里中的香料都是你伺候的？” “是。”她吓得头也不敢抬，怯生生答。 她的手缩在背后，久久不敢动。 安姨娘止住了哭泣，狐疑的看她：“念小姐要做什么？” 楚念冷冷的看着那小婢女，淡淡道：“麝香气味浓厚，用手触摸后很容易被察觉，所以要害姨娘的人很有心，借案檀的气味来掩盖麝香，但是那人肯定用手触摸到麝香，姨娘的阁子不大，人也不少，想要不被察觉，除非那个人的手本就经常沾染各种香味。” 我没有再说下去，唤过另外一名嬷嬷，道：“你仔细闻闻她的手，可有麝香的气味。若无，那么是我多心，若有，就细细审她，是谁背后主使。” 那嬷嬷将信将疑，上前抓住小婢女的手用力掰开细细一闻，已经变了脸色。 “回禀念小姐，果然有麝香的气味。” 安姨娘凄厉的喊了一声已经纵身扑上去，随手抓起一把尺子没头没脸的打上去，屋子里闹作一团。 哭笑啼闹皆是戏，平白做了他人的衣裳，接下来的事是安姨娘内部处理了，自己倒是无权干涉。 楚念始觉倦怠，与众人一并告了退。 经过锦芮身边的时候，那人的目光凉凉扫过来，宛如冬日里的冰凌：“念姐姐，你倒是运气颇好，这样也能躲过一劫，看来，那句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句话对你没有效果啊。” 楚念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冷笑一声道：“是啊，想来善良的人，确实是有观音庇佑的，锦妹妹不必为我操心。” 锦芮冷哼一声，不容置否。 才出屋子门口，忽见修竹千竿之后有个人影一闪，锦芮眼尖，已经“嗳”一声叫了起来，忙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内侍赶了过去，一把扯了那人出来，对着灯笼一瞧，却是安姨娘身边一个叫胡月的小宫女。她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早吓得瑟瑟发抖，手一松，怀里抱着的包袱落了下来，散开一地华贵的衣物，看着眼熟，好似都是安姨娘的。 锦芮皱起了眉，不动声色看了旁侧人一眼，她身边的婢女巧儿会意走了上去。 弯腰随手一翻，脸色一变指着胡月呵斥道：“这是什么，偷了姨娘的东西要夹带私逃？”说着已经让两个力气大的内侍扭住了胡月。 胡月脸色煞白，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安姨娘听了外间的动静，由人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素来心高气傲，见自己院子里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又气又急，连声道：“这样没出息的奴才，给我拖出去！” 楚常云急急忙从后面出来，一把扶住她，道：“你是刚刚伤了身子的人，同一个下人气什么！” 跪在地下的胡月哭泣道：“姨娘！姨娘救我！” 安姨娘见众人皆看着自己，尴尬一甩手，“你做出这样的事，叫我怎么容你！”跺脚催促道：“快拉出去！快拉出去！” 五姨娘忽然“咦”了一声，从内侍手里取过一盏灯，上前仔细翻了一下那包袱，拎起一条绸裤奇道：“这是什么？” 锦芮亦凑上去仔细一看，掩了鼻子皱眉道：“哎呀，这裤子上有血！” 难不成是谋财害命？心里转了几圈，侧首看众人脸色都是惊疑不定，安姨娘更是惊惶。 楚念心里略带狐疑，既是偷窃怎么会不偷贵重的珠宝首饰只拿了几件衣物，而且全是裤子、下裙连一件上衣都不见。 楚常云眉头皱了起来，道：“这事很是蹊跷，哪有偷窃不偷值钱的东西只拿些裤子裙子的，而且是污秽的？” 五姨娘连连称“是”。又道：“这些东西像是安姨娘的，只是怎会沾染了血？”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小声道：“莫不是――见了红？” 声音虽小，但近旁几个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紧张地朝着安姨娘看去，安姨娘满脸糊涂：“没有呀，我的月信还没来呢。” 话音未落，五姨娘冷声道：“你们扶安姨娘进去歇息。”又对楚常云道：“老爷，这婢女古怪的很，妾身愚见不如先命人带去好好审问。” 安姨娘脸色涨得通红，因是自己的人在楚常云面前丢了脸面，早生了大气，怒道：“手爪子这样不干净，好好拖下去拷打！” 胡月一听到安姨娘这么说，“呀”一声叫，差点没昏厥过去。忽然叫道：“姨娘，奴婢替你去毁灭证据，没想到你却狠下心肠弃奴婢于死地，奴婢又何必要忠心于你！”说完“扑”倒在楚常云脚下，连连磕头道：“事到如今奴婢再不敢欺瞒老爷，姨娘其实并没有身孕。这些衣物也不是奴婢偷窃的，是姨娘前几天信期到了弄污了衣裤要奴婢去丢弃的。这些衣裤就是铁证！” 安姨娘面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身边婢女连声急呼：“姨娘，姨娘……” 安姨娘咬了咬唇，颤声转向楚常云道：“老爷，她！她！这个贱婢诬蔑妾身！妾身分明是刚刚流了产，又如何能来的了月信！” 众人听得胡月的话俱是面面相觑，骇得说不出话来，这事发生的突然，连楚念也如堕雾中，不明就里。 楚常云闻言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抓住的那婢女，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安姨娘身子虚弱，去请太医来。” 安姨娘听了似微微松了口气，道：“去请为我护胎的太医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轮值。” 有下人应一声“是”，道：“今晚不是刘太医轮值。” 楚常云的面色不太好，只道：“不在也无妨。那就请太医院其他人来也是一样的。” 安姨娘神色踟蹰，道：“可是妾身的胎一直都是由那太医……” “不妨。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一样的医术的。” 楚念听得楚常云这样说，知道是要请太医验证真假了。不知为何，身上忽然凉浸浸的。 清淡月光下，安姨娘容色如纸。 太医很快就到了。安姨娘面色惨白，只斜坐在椅上由他把脉。太医侧头凝神搭了半天的脉，嘴唇越抿越紧，山羊胡子微微一抖，额上已经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五姨娘见状忙道：“太医。究竟是什么个情形？” 那太医慌忙跪下道：“楚宰相恕罪。”说着举袖去拭额上的汗，结结巴巴道：“臣无能。安姨娘她，她，她--”一连说了三个“她”，方吐出下半句话：“并没有流产之像，甚至连胎像也没有过啊！”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楚念眯起眼看去，锦芮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些一样。 心里骤然发凉。 只见安姨娘一惊之下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指向太医厉声道：“你胡说！我明明是怀了孩子！不过是刚刚小产！” 那肖姨娘连忙上前，一把扯住安氏道：“姐姐少安毋躁，许是太医诊断有误也说不定。” 那太医磕了个头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圣手。为慎重故可请妇科圣手孙云孙太医一同审定。只是孙太医目前没在太医府……” 楚常云脸色生硬如铁，冷冷吐出两字：“去请。” 众人见如此，知道是动了怒，早是大气也不敢出。屋子里中寂静无声，空气胶凝得似乎化不开。安姨娘之前身怀有孕，一向奉例最是优渥。 连院子里的金盘中的所供的用来取凉的冰也精雕细镂刻成吉祥如意的图案。冰块渐渐融化，融得那些精雕图案也一分分模糊下去，只剩下透明的不成形的几块，细小的水珠一溜滑下去，落在盘中，泠泠的一滴脆响。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阴凉。 安姨娘见了那孙太医进来，面色稍霁。孙太医亦微微点头示意。 孙太医把完脉，道：“姨娘并无小产的症状，更是无怀孕之兆，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治了说是有孕的。” 安姨娘本来脸上已有了些血色，听他这样说，霎时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在椅上，顺势已滑倒在地俯首而跪。 楚念的眉毛紧紧皱起，事已至此，那安姨娘是明明白白没有身孕的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是她自己的筹谋还是受人诬陷，若是为了争夺宠爱而自己筹谋，那还真是愚蠢之极！ 安姨娘身后的贴身婢女急道：“这话不对。姨娘明明月信不来，呕吐又爱食酸，可不是怀孕的样子吗？！” 那孙太医微微蹙一蹙眉，神色镇定道：“是么？可是依臣的愚见，姨娘应该前几日就有过月信，只是月信不调有晚至的迹象罢了。应该是服用药物所致。”说着又道：“其余的，呕吐爱食酸臣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是暗指安姨娘假意作出有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结束 安姨娘又惊又怒，再顾不得矜持，对楚常云哭诉道：“这太医撒谎，妾身从来没有来过月信，更是没有服用过什么药物。妾身实在冤枉啊。” 楚常云面无表情，只看着她道：“是么？” 安姨娘不住磕头，额头顿时血迹斑斑，只泣道：“妾身何必要犯险做这样苟且之事，孩子早晚会有的，假孕时间长了迟早是要被拆穿的，到时候万一败露，岂不是陷自己于死地？” 她哭的声嘶力竭，在座众人不免侧目，唯独锦芮大是不以为然，辍了一口茶，表情冷漠，“那可不一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时候一口咬定自己落胎流了产，再随便嫁祸到谁人身上，既排除了异己拉了别人下水，又得了父亲的怜悯，一箭双雕之法，何乐而不为呢？”她的脸庞在这一刻更多了一层阴恻恻的艳光，“这招虽险，胜算却大。一旦得逞，谁都认定安姨娘的孩子是小产了，谁会再验？” 安姨娘恨恨看她一眼，只伏在地上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好！”楚常云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别说了！”头也不回对旁侧下人道：“去把给安姨娘顾胎的沈尘给我找来。不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他若敢延误反抗，立刻绑了来！” 那下人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轻声道：“奴才刚才去请孙太医的时候也顺道命人去请了沈太医，可是沈太医家中早已人去楼空了，奴才还问了其他太医，都说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沈太医了。” 楚常云大怒，“好！好！好个人去楼空！”转头向安姨娘道：“他是你荐了要侍奉的是不是？！” 安姨娘自打入府，很快便怀了孕，更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何曾见过楚常云这样疾言厉色，吓得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出来。 楚念见她这样魂飞魄散的模样，心中已是有了估计，只微微阖上双目，心底长叹一声，这安姨娘即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拿子嗣这种事弄虚作假，应该是被人陷害了！ 楚常云向来不能容忍这种事，几乎是气急，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那安姨娘的脸颊上，语气森冷如冰雪，“我待你不薄！” 这一下来势极快，安姨娘躲闪不及，亦不敢闪避，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发髻散落，如云乌发散乱如草，衬得她雪白一张俏脸僵直如尸。安姨娘之前得宠已经惹得众人侧目，见她出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现在楚常云说了这些，更没有人肯出言求情了，生怕祸及池鱼。 只慌忙一齐跪下请楚常云息怒。 五姨娘极力劝解道：“老爷要生气安姨娘自然也不敢辩，还请保重身体要紧。” 楚常云静一静气，对安姨娘道：“自打你入府，我以为你心性善良，待你一向疼爱有加，谁知你竟如此不堪，一意以假孕争宠，真叫我失望至极。” 安姨娘也不敢辩解，只流着泪反复叩首说“冤枉”，说罢额头贴在冰冷砖地上再不肯抬头。 锦芮亦唏嘘道：“五姨娘说的也对，就算安姨娘今日有过也只是太急切想有子嗣罢了，父亲责骂归责骂，还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方好。” 楚常云默默半晌，方才道：“安氏言行无状，幽禁院子里，不得我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旁侧的主管试探着问：“请老爷示下，那个叫胡月的婢女……” “追捕沈尘，要活口。那个婢女……”他的目光一凛，迸出一字：“杀。” 安氏假孕之事楚常云震怒异常，加上西南军情日急，一连数日他都在朝堂上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只偶尔来肖姨娘的院子里坐坐，神色也不见半点纾解，更何况，之前出了那种事，此番肖姨娘的身孕，他更是叫了五位太医前来确定，一时闹得府里流言纷纷，颇不太平。 这日黄昏，楚念坐在花园里的湖上系舟上纳凉。小舟掩映在浓绿花荫里，荫凉如水，凉风吹过满湖粉荷碧叶，带来些许清凉。 其时见斜阳满湖，色灿如金，照在湖边九龙影壁琉璃之上，刺眼夺目。 楚念随手折下一朵熟得恰好的莲蓬，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莲子，神色乏乏。 阿真轻声提醒道：“小姐别再剥那莲子了，水葱似的指甲留了两寸了，好不容易长这么长，弄坏了可惜。” 楚念轻叹一声，随手把莲蓬掷在湖里，“咚”一声沉了下去。 阿真试探性的看她一眼，道：“小姐这样的模样倒是少见，可是心里烦恼？” 楚念伸指用力掐一掐荷叶，便留下一弯新月似的的指甲印，绿色的汁液染上绯红指面，轻声道：“安姨娘之事，老是让我觉得忧心忡忡，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阿真奇道：“小姐同她并无多少往来，为何会为她烦心呢？再说了，安氏之事乃是她自己作茧自缚，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楚念摇了摇头，“我隐隐感觉到，有人故意想要搅乱楚府顺带拉我下水，不得不防。” 阿真满脸迷惑，“小姐这话我倒是真的听不懂了，安姨娘之事不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为何小姐说是其他人故意为之？” 楚念轻笑一声，道：“在有身孕之前，安姨娘就已经是那批新来的姨娘里拔尖儿的，她那么年轻，迟早会有孩子的，何必弄出个假孕，自毁前程。”顿了顿，“那日，若不是肖姨娘有了身孕替我挡了过去，只怕先倒霉的，便是送了观音像的我了。” 阿真白了脸色，急忙道：“但是那肖姨娘并没有身孕，这事说起来太不合理，即便当时冤枉了小姐，日后……日后……” “冤枉了便是冤枉了，又岂会还有日后？早有人等着拿此大做文章，只要我稍稍失势便想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及时说出肖姨娘有孕一事，我即便是清白的当时也会被父亲怪罪受罚，到时候木已成舟，父亲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自然不会改变自己的判决，也会将错就错，冤枉了一个我，保全了整个楚府的颜面，算不得什么赔本的生意。” 阿真压低声音，“奴婢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小姐何不去跟五姨娘商量商量。” 五姨娘…… 楚念眯了眯眼，看了看天边的阴云，道：“正好如今无事，这便过去吧，我也有事要问问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相到底是什么 穿过茂密竹林，便是五姨娘院子的后门，楚念同守门的婢女打了个招呼，径直进了院子，连半个意料之外的人也没瞧见，方安心了不少。隔着纱帘见五姨娘独自坐着低头拿着一件小衣摆弄，盈盈笑道：“姨娘好兴致呢。” 五姨娘闻声唬了一跳，忙忙抬起头来，见是楚念才笑着起身迎接道：“怎么悄无声息就来了，倒吓了我一跳。” 楚念挑帘，嘴角含笑，俏生生走上前道：“闲来无事就到处闲逛，正好经过姨娘的院子后头就想进来瞧瞧，不想到惊扰了你。” 她与楚念一同坐下，宁和微笑道：“哪里是惊扰呢。也是无事，做了件小衣服想着日后孩子长大了穿。你瞧瞧如何？” 楚念仔细拿着看了，五姨娘正要唤人进来奉茶，她忙拦住道：“不忙。我与姨娘好好说说话罢。那些奴才们一进来，反而扫了我们说话的兴致。” 五姨娘想了想道：“也是。我也嫌他们在就拘束的很。不像是我拘束了他们，反倒像她们拘着了我。真真是好笑。” 风吹过院子后的竹叶飒飒如急雨，楚念微笑道：“姨娘就是这样好静。” 对面的五姨娘安静端坐，絮絮地说着孩子的一些琐事。楚念注目于她，她的确是个温柔和气的女子。说不上有多么美丽，亦看不出有怎样的聪慧。只是寻常女子的宁和气度，众多姨娘之中，她从不夺目。只是五官清秀，一颦一笑皆是安静之态，是家常的随和与贤淑。 五姨娘意识到了楚念的沉默，神色有些不安，只道：“是不是妾身太多啰嗦了？”顿一顿，又道，“妾身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到底是有些欢喜过头，惹得念小姐笑话了。” 楚念淡淡一笑，道：“不是，我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出了神而已。” 交谈间，乳母将婴孩抱了过来，五姨娘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接了过来，低手整一整孩子的襁褓，“老夫人说，乳母到底不甚贴心，让我自己先照顾着孩子，”她想一想，把孩子换到楚念眼前，笑盈盈道：“老爷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叫楚哲。”她喜孜孜道：“念小姐说好不好听？” “很好听”楚念伸手抚摩孩子熟睡中粉嫩的脸庞，“终究他是楚府唯一的儿子，从前是，如今是，现在也是，只不过，姨娘你如今对着孩子这般天真无邪的面容，心里就没有发虚吗？” “发虚？为什么？？”五姨娘一愕，旋即淡淡笑道：“以后他是楚府唯一的孩子，心里只有我一个母亲，我好好疼他，他也会孝顺我。我有什么发虚的？”语毕，她疼爱地吻一吻孩子的额头，浑然是一个慈爱和顺的母亲。 眼前的红罗炭“毕剥毕剥”地烧着，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火星，那微弱的声音衬得殿里更加静如积极积水，连窗外风声响亦清晰可闻。 楚念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人人皆知安姨娘是自己弄虚作假欺瞒父亲，但是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一晚安姨娘不过是说自己喝了蹄花汤有些反胃，五姨娘你便一口咬定她有了身孕，随后那太医也是你的侍女去请来的，我问过了，那日当值的有不少太医，有的最为擅长妇科之症，但是偏生没有请来他们，反倒是请来了一个面生的沈尘太医，子嗣之事，楚府向来重视，怎么会如此轻率呢？” 五姨娘容色不变，只慢条斯理啜饮着杯中热茶，红茶滟滟如血的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她白净无血色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五姨娘的声音清凌凌的，宛如坚冰相触，“我是生过孩子的人，明白女人怀孕的初期症状便是恶心呕吐，刚开始看到安姨娘做出那般姿态，难免会多想。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双目一瞬也不瞬，只看着楚念静静道：“安姨娘急于争宠，假称自己有孕，本来想趁机嫁祸在念小姐身上，谁知道老天有眼，坏人自有天收，自己的阴谋被人撞破，自食恶果。人人都是这样以为的。不是吗？” “人人都以为的事未必是真相。究竟是她自己谋划还是有人故意加害唯有当时当事的人才能明白。”楚念看着五姨娘幽深的双眸，直欲看到她无穷无尽的心底去，“只要姨娘你自已良心过得去？” “良心？”五姨娘轻知一声，险险打翻手中的茶盏，“我一直记得念小姐在之前告诉我的至理名言，要想真正在府里过得好，必须没有心。“她面颊浮起的笑容缓缓隐去，只留下深深的苍白与凛冽的决绝，”自从新的姨娘入府，老爷整日同她们在一起后，我便已经没有心了。“ 外面有呼呼秋风吹过，殿内却是暖意融融宛如春天，唯有人心，阴冷胜雪。楚念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日你的侍女去太医院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那沈尘太医，还是特意到处问了来的，此事多人见证，此事足以可见你的侍女认识那沈尘太医，并且如此执意要他诊脉，想必是认可他的医术，如今父亲正在到处搜寻沈尘太医的下落，不知道问问你那侍女，她会不会吐露一二。 楚念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不容她伪饰与避闪，“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见父亲，好好说道清楚！” 五姨娘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冰封的湖面，只余微微发紫的嘴唇出卖她此刻心的悔意，她的声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一浪逼着一浪。她唤楚念。“念小姐……” 楚念迫视五姨娘，冷冷道：“你自已告诉我，那沈尘太医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安排他跑了？” 五姨娘面色大变，霍然站起，低低道：“念小姐，你说这样的话！你疯了！“ “疯了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楚念盯着她姣好的面庞，实在难以想念如此柔婉的面庞下藏着一颗阴毒冷酷的心，“栽赃嫁祸，你做得干净利落，毫无嫌疑！谁也想不到是你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把九十九章 哭泣的姨娘 五姨娘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把颓然跌坐在座椅中，紧紧抓住孩子的襁褓扣在怀中，“念小姐，这一切本该是我的，是安姨娘她想夺了我的，我不过要回来而已。”五姨娘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闪烁芒刺似的寒光，她喉底的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与波折，“念小姐，我万般容忍，才容下那些姨娘于我平起平坐同为老爷枕边人。我等了那么多年，我明知老爷那样的男子不会钟爱一人，可是我已经能够忍耐，我只希望府中只有我的孩子为大，谁知我才生下孩子不久那些姨娘就入府了！我凭着对老爷多年情意才会得到老天垂怜，得了这个孩子，得了今时今日在他身边的位子，那安姨娘凭什么？凭她年轻貌美？就想让老爷一直留在她的院子里！贱人心机深沉不知廉耻！在府中，只要我一想到这里到处有别的女人气息，还有别的女人看向他无比深情的目光，有人未来将要诞下孩子，平分我孩儿的父爱，”她紧紧握紧了拳头，指节寸寸发白，“多少次，我忍得牙根都发酸了，才忍得住她们与我共同分享老爷的事实，可是，我看到了她同那个沈尘太医私底下的勾搭，她竟然想用催情药偷偷勾引老爷，妄图留了老爷在房里，甚至想怀了老爷的孩子。”五姨娘的手狠狠一哆嗦，“眼看着老爷对她越来越怜惜，眼看着她日渐凌驾于我之上，想到以后她会彻底得到老爷所有的关爱，彻底踩下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甚至让我的孩子在老爷眼中都变得一文不值，我如何能够忍耐！” “五姨娘。”楚念冷冷唤她：“我知道让你接受新姨娘们的存在十分辛苦，但无论如何你不能用子嗣之事陷害她。” “陷害？”五姨娘森森冷笑，露出雪白一口贝齿，一粒一粒，如能噬人一般，“这哪里算是陷害呢？念小姐，若是那安姨娘自己心里不是欢喜的过了头，我又岂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我熬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我与旁人分享，还要眼睁睁看他更加宠爱旁的女子，甚至与旁人有了孩子，我如何能忍耐！”她凄恻的看着楚念，幽怨含毒，“我没有害你，观音像里的麝香之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不甘心，我的整个人生已经不公平了，我的孩子难道也要遭受这种不公平吗？” 楚念心下恻然，“这样的遭遇，是你自己早已选择，也无人逼迫你。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如今变得这般是非不分？” “念小姐!”她凄厉呼了一声，尖声道：“如果你实在看不过眼，大可如今拉着我去见老爷，顶多一命赔一命，我去替那安姨娘被囚禁就是！我知道念小姐因为之前之事对我记恨已久，如此大好时机，念小姐千万别错过！”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尖锐，怀中的孩子被惊醒，不觉大哭。五姨娘身子一震，忙抱稳孩子，口中“哦哦”地柔声哄着，低低垂下一滴泪来。 楚念恨极她暗算无辜之人，又强词夺理，怒道：“我若恨你，大可直接去告诉父亲你算计的种种！又何苦来找你说这些！” 五姨娘也不看楚念，只垂首低低啜泣，“我不怕念小姐去告诉老爷，我早该去陪我的第一个孩子，托大夫人的福，他还未见过这人间便离开了，死后也不得安息，对他我尽数愧疚，从来没有一天尽过做母亲的义务，我只求念小姐日后不要告诉我的孩子这些，他大约不敢听到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人，真会伤心气极。念小姐若真心存怜悯，万万勿要叫他伤心难过。”她眸光一抬，无限凄苦，“念小姐若不愿惜我，也请一定要顾惜老爷，更求念小姐在我去后好好照顾年幼的孩儿，以后，他便没有母亲了。”她深深一拜。 她神情哀苦，只是怜惜地吻着孩子的额头，一壁向隅悲泣。她哭得如此哀伤，仿佛还是她之前那年，她刚刚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在那整夜哀哀哭泣，没有人在乎她的眼泪，楚府的人还甚至因为失子之事迁怒于她。 楚念猛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在临死前，有没有舍不得自己，舍不得这唯一存留于世的女儿。 她自小便是没有母亲疼爱的孩子,从来没有人给与她许多关爱与照拂,她所企望得到的母爱也从来都没得到过。 不管五姨娘对安姨娘做了什么事，她是真心疼爱她怀中这个孩子,楚念心中不忍。 幼年时,五姨娘曾经有一次陪伴在自己身边,记得那一夜是冬日,滴水成冰的日子,她守在暖炉旁拨着火,却依旧有些缩手缩脚。楚念悄悄唤了她上床来握着,用自己温暖的手足去暖她微凉的手足，哪怕只有那一晚，却也足以让自己铭记于心。 她曾经对自己好过,难道自己真要亲手置她于死地?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已经不少,难道还要沾染这个女子的血！ 种种念头再脑中如雷电疾转,楚念心中一阵阵颤栗,问她：“你以后还会想起这件事吗？” “为何要想起？ ” 她泪眼迷蒙,抬首反问楚念,“看这府里如今的形势，我此生大约不会再有别的孩子,这孩子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跟他会过得很好，哪怕没有老爷的恩宠，我也能过得很舒服了。”她目光幽幽,深深地望着楚念,“这个秘密,只有念小姐你知道,是不是？”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雨声噼啪，打在窗上，是隐隐的冰寒之意。 或许，自己该让这个秘密随着大雨一起被冲刷。楚念心中沉沉钝痛，不觉伸出拥抱了那婴孩，沉声道：“这个罪名,人人以为是安姨娘自己作的,就当是她做得吧。” 五姨娘凝着泪眼看她，稍见释然之色,，亦觉愧悔，襁褓中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她伸手探到襁褓内，触手温热潮湿。忙道：“孩子尿出来了呢。” 说完便忙拭了泪，急急忙忙唤了乳母进来，熟练为孩子解开襁褓，换好尿布。 楚念在旁看着，只轻声叹一声，到底转身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两百章 引君入瓮 午后，楚念正在小睡片刻，远远听得传来弦歌雅意，带着些许雨的湿润寒气，隐隐传入院子里，丝竹管弦伴着歌女的吟唱有低迷的温柔，曼声唱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她稍稍睁眼，不觉叹道：“好雅兴，歌声亦好。” 木叶原本坐在她身侧，见她醒了，他过来替她将枕头垫高了些，轻声道：“我听阿真说了，是楚老爷正唤了歌女取乐呢。” 楚念稍稍诧异一下，只道：“原来父亲有这样的好兴致。” 桌上有今年的新柑，黄澄澄奉在碟中似一个个橘色的小灯笼， 木叶一笑不语，只拿起一个，剥了柑子道：“新贡上的冰糖柑，想必很甜，你尝尝吧。” 楚念才拈过一瓣要入口，却见阿真步履匆匆进来，附在自己耳边道：“安姨娘在自己院子里晕倒了。” 楚念“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太医去瞧了没？是受了惊吓还是衣食不足？” 阿真摇了摇头，揣测道：“会不会是她装病博老爷的可怜呢？” 木叶稍稍抬了眼，淡淡道：“既然是装病，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如今所有人都离得那里远远的，生怕沾染了半分晦气。” 楚念断然摇头，“父亲已觉她心思恶毒，若再有病痛，更不会垂怜了。” 阿真悄声道：“其实，奴婢之前隐隐听说，那安姨娘仿佛有些神志失常了。” 楚念的唇边噙了一缕散漫的笑意，“随她去，个人自有命数。” 阿真蹙眉道：“奴婢只是想着，那观音像的事，奴婢送过去的时候，确定那里面是没有任何麝香的，为何在安姨娘屋子里摆放了几日，便无端端被人塞满了麝香呢？” 楚念取了一片柑子慢慢吃了，方闲闲道：“自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她在清水里浣一浣沾了柑子汁的手指，冷笑道，“只是我怎容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阿真微露忧色，“那人一再这般，小姐可要如何应对？” 楚念兀自轻笑，“根本就不用应对，她这是在自寻死路，我虽然现在不能置她于死地，但稍作敲打，倒还是可以的。” 阿真满目不解：“奴婢愚昧。” “她不就是做梦都想拿捏我的把柄么？连那样毫无章法的法子都使出来了，”楚念把剥下的柑子皮一瓣一瓣抛进香炉里，空气中迷漫着馥郁醒神的清新柑香，不觉依依含笑，轻轻道：“那我便去亲自送一个把柄给她，她最近想必也是睡不安稳的，观音像的事还未解决，她也怕事情败露啊，若是能够借此压倒我，必定如获至宝，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楚念见阿真面带疑惑，微笑道：“你且看着吧，马上就有一出好戏了。” 阿真满脸疑惑，却仍是按一按鬓边珠钿，垂首微笑，“奴婢方才进门的时候还想着，小姐也许是有应对之法，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为取“镇心、安魂”之效，重重珠帘全系浅粉色珍珠串成，每一颗浑圆，大小一般无二，淡淡的珠晖流转，隐约如月华流光。望得久了，人也心平气和许多。楚念轻轻一笑，看着染得绯红的指甲，淡淡道：“是啊，应对那种人，我早就习惯了。”想了想，“不过这次，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阿真忙拱手道：“奴婢定是万死不辞。” 如是几日过去，忽一日黄昏静好，见天色渐渐暗下来，悄悄唤了阿真她们进内堂，手脚利索地帮自己换上一身婢女装束，又把发髻半挽，点缀绢花遮去大半容颜。见她们一脸迷惑的样子，环顾见四周无人，方悄声耳语道：“三更时，我要去那安姨娘的院子里见她，问问清楚观音像的事。” 绿启惊讶道：“怎么突然要去？老爷不是说无他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去见那安姨娘的么？若是被人发现了，免不得亦是不少事端了。” 阿真亦劝：“小姐不要去罢。这样匆忙间什么准备也没有。” 楚念自顾自扣着衣襟上的纽子，道：“此刻不是正在准备么？那边我已经打点好，只等入夜看守的侍卫交班时蒙混进去。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阿真还是不放心，“小姐。万一被发现可是欺骗的大罪，不是轻易就可以打发的了的。何况您眼下正在风头上，实在不必去冒这个险啊。” 楚念对镜检视状容，见形貌不同于往日，只消低头走路，应当不会让人发觉。遂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一趟的。那观音像的事，究竟是何人在害我，若是我不问清楚，这日子便没法安稳往下过了，”楚念压低了声线，回头对阿真道：“你寻着锦小姐屋子里的丫鬟，便将这些话传出去，除此之外，你便一个人在内堂待着，别叫人见了你。绿启去堂上把着风，不许任何人进内堂。我叫木叶同我出去。” 说话间已走至门外，不顾绿启阿真二人惊愕神色，悄然转了出去。 木叶此时早已在外边候着，只作是带了婢女出去，走至院子门外，听见有侍卫路过，只笑道：“姑娘这是出去哪啊。” 木叶道：“小姐有要紧的事嘱咐了去办，赶着要出去。” 侍卫忙忙让道，讨好着道：“是是。奴才们就不碍着您了。” 走出几丈远，楚念与木叶对视一眼，忍不住微笑，道：“看来我扮得挺好。” 木叶亦微笑，神色间不自觉带了些许宠溺，“嗯，希望一切顺利。” 两人默默前行了一段路，几转出了花园又进了苑子，几座假山环抱之间是小小两间屋子，原是给姨娘们小憩用的场所。 木叶按了按她的手心，低声道：“你进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候着，都安排好了，你且放心。” 楚念叹一口气，“今天的事还真是大费心机。” 旋即换了衣裳出来，已是往日的千金小姐本色，只鬓发半垂遮住脸容，头上珠花素净些，更像是家常串门子的衣服。 起身扶了木叶的手往偏僻路上走，穿过茂密竹林，便是五姨娘的院子后门，早有人接应在那里，径直进了苏姨娘的院子，那人早已侯在屋子里，见楚念进门，忙上前道：“见过念小姐，见过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 被抓住了 木叶挥了挥手，表情严肃。 苏姨娘立即领会，将四周的婢女都屏退，自去亲手泡了茶。 楚念与那苏姨娘静静坐了闲话一阵，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估摸着那安姨娘院子里的动静，虽然万事俱备，却不知道锦芮是否会钻这个空子，不免暗暗有些担心。 对面的苏姨娘安静端坐，表情沉默的宛如一尊雕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多问一句。 楚念突然有些好奇，木叶他们的训练到底是怎么样的，能够泯灭所有人的好奇心。 还没来得及多想，院子外忽然有嘈杂的声音，似乎有许多人一同闯了进来，呼喝声不断。却不是朝苏姨娘的院子里这里来，似乎是往旁边的安姨娘的院子那里去了。 嘴角勾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果然来了。口中只道：“似乎有什么大事呢？” 苏姨娘倒是镇静，只轻轻嗯了一声。 有管事的姑姑进来回禀道：“锦小姐带着老爷来了。似乎说是念小姐身边的阿真姑娘刚才想带人传递东西进去给安姨娘，起了什么误会呢。” 苏姨娘看楚念一眼，道：“是你身边的人。” 楚念只淡然道：“我不知道这事，也许是她们婢女之间的情分在的缘故吧，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先不出去，若见了我，只怕事情更说不清楚。 苏姨娘点了点头，道：“且不忙出去拜见。等看看事情的变化再出去才好。” 两人一起并立于窗前静听窗外的动静。 是阿真的声音，恭恭敬敬道：“奴婢此来只是想把一些日用与吃食转交给安姨娘院子里的盘儿，她同着我是旧相识，情分颇深，因东西不少，所以带了两个小奴婢一同拿到外室，并未见到什么主子，若有得罪，还请念小姐恕罪。” 锦芮软绵绵的笑语中机锋不掩，“不是说阿真你带了两个人过来么？怎么现下只有你和身边这一个？还有一个呢？莫不是忙于正事没空来见本小姐。” 阿真的声音略微慌张，“这……那是院子里的婢女品儿，她还有事要忙，奴婢先让她回去了。” 锦芮干笑一声道：“是么？那本小姐也不必和你们在这里废话了。本小姐听闻有人私入探望禁足的姨娘，于父亲之前下的命令不合，所以特意过来查一查。” 阿真慌乱道：“安姨娘一直在禁足，老爷有旨看管，又怎会有人进去与安姨娘私会呢？锦小姐只怕是弄错了吧。” 锦芮冷笑一声，故意扬高了声音道：“那可未必。这府里恃宠而骄的人不少，保不准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呢。” 楚念面上微微变色。 苏姨娘淡淡一笑，看了楚念一眼，道：“锦小姐似乎是疑心你在那里头呢，不如现在出去解释清楚也好。” 楚念只沉静隐于窗后，道：“不用急，现在出去，她那一肚子怨气可要往哪里摆呢？若不让她进去搜一搜恐怕这样听了空穴来风就诬赖我的事还有下次呢。” 苏姨娘静默片刻道：“锦小姐行事似乎十分急进，反而失了自己的分寸。” 楚念噙一缕微笑在嘴角，淡淡道：“适当的分寸又是怎样的分寸呢？比之今日也只是以五十步笑百步。昔日她坐拥一切，今日要急于收复失地，难免急进，亦是人之常情。” 心里却暗暗疑惑，这锦芮纵然急进，但是沈府那位老夫人为人谨慎又心思缜密，她分明在那锦芮身边安插了许多老嬷嬷，尽管自己故意放了阿真去密报，又怎会让她来得这样快。 难道那些人没有为她好好留神？ 还是她们太信任一个丫鬟了。总是隐隐觉得其中有关节不妥之处，难道，竟是那些人故意纵了锦芮浩浩而来？或许是不想锦芮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猛地身上一激灵，从前想不通的地方骤然明了。 看来这沈府里，也有两股势力在敌对呢，如今看来，倒是沈老夫人落了下风了。 楚念泠然一笑，如此看来，这一局倒是更加错综复杂了呢。 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揣度，眼下只想着如何击倒锦芮，其余等日后再好好计较。 院子外的纷争渐渐激烈，阿真只是跪着不敢放锦芮进去。楚念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向那传话的老嬷嬷努一努嘴，她是府里经久的姑姑了，什么阵势没有见过，立刻屈一屈膝告退，匆匆从后门向老爷的院子里跑去。 苏姨娘只是点头含笑：“念小姐倒是好计谋，难怪今晚让我熬了驱散疲倦的汤给老爷服下。” 楚念微笑向她：“人在看戏，戏也在看人。此时坐于台下观望，或许不用多久就已身在戏中了。” 苏姨娘声音放得低，语不传六耳：“念小姐的戏总是能大快人心，你我同唱一出，我虽上不了台面，必然也为您敲一敲边鼓拉一拉丝弦，您以为如何？” 楚念笑：“如此多谢姨娘了。” 她低低叹一声，似乎听不出语气的抑扬顿挫，只出神望着窗外，“您身边的那位公子是我需要终身侍奉的主子，您知道吗？”她的声音渐渐低迷：“我这辈子都是要跟随他的，若是有半点变心，则会当场暴毙而亡。” 楚念语气稍稍诧异：“为何会如此严厉？” 她的笑容似乎有安定之意，只是如常的平和安宁，“念小姐无需知道，只要知道，妾身是永远不会背叛您和主子的。” 楚念的笑意凝滞在靥上，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屈指算着楚常云过来的时间，外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争执的两方呼啦啦跪了下来请安。 楚念会意一笑，方施施然跟于苏姨娘身后出去。 这边，楚念满面笑容请了个安，楚常云伸手扶了苏姨娘一把，顺便看了她一眼，“念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楚念道：“正在和苏姨娘说话解闷儿呢，她如今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常常觉得日子乏味，女儿虽然愚笨，却也知晓一些体己的话，说来与她听听呢。”说着看了锦芮一眼，盈盈堆满笑意：“锦妹妹也在这里，可真是太巧了。” 锦芮骤然见她，脸孔霎时雪白，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念看她一眼，淡淡道：“锦妹妹没听清我回父亲的话么，我在与苏姨娘做伴呢。” 她几乎不能相信，目光瞬时扫过阿真，望向那安姨娘被禁足的院子，适才的骄色荡然无存。 阿真向我道：“小姐叫奴婢好找，原来悄没声息来了苏姨娘这里。奴婢只好先来把一些东西送给盼儿。自作主张，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楚念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姐妹情深，父亲只是禁足了安姨娘，盼儿是无辜的，自然是不会受到牵连。” 说完，只笑吟吟向锦芮道：“方才在苏姨娘院子里听得好大的阵仗，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竟吓得我不敢出来，当真是失礼了。”说着以手抚胸，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楚常云扶着苏姨娘，目光如常的温和，只是口气里隐藏着漫不经心似的冷淡：“锦儿你不在自己的院子，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锦芮强自镇定，道：“回父亲的话，女儿听闻有人擅闯探视禁足姨娘，所以特来一看。” 楚常云淡淡瞧着她，“有我的允许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 获罪 锦芮更是窘迫，微微摇头，口气已带了几分僵硬，“女儿急着赶来，并没有来得及禀告父亲。” 楚常云冷笑，目光已经有了森然的意味，冷冷道：“是没来得及，还是根本没想起此事？我记得，我当时禁足安姨娘时，曾经下令非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探视安氏，你也忘了么。”他略顿一顿，“那么你搜查院子的结果呢？” 锦芮额头的冷汗涔涔下来，“婢女阿真阻拦，女儿还未一看究竟。” 楚常云微微一笑，却不去看锦芮，只对阿真道：“很好，不愧是念儿跟前的人。” 阿真直直跪着，大声道：“奴婢谨遵老爷指令，不敢有违，只不过奴婢自己跟安姨娘身边的婢女盘儿打从入府便在一起，情谊深厚，所以叫了她出来，两个人说会儿体己话。” 楚常云颔首，“这倒是无妨。” 锦芮的神色瞬间一冷，硬撑着腰身站得端正。 楚常云这样对阿真这个婢女说话，分明是扫了自己极大的面子，她脸色铁青，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苏姨娘笑着，出列打圆场道：“锦小姐向来做事果决，必是有了证据才来的。不如还是进这院子查上一查，一来大家不算白跑了一趟，二来事情也有个交代。老爷意下如何？” 楚念不动声色看了苏姨娘一眼，她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晓得如何推波助澜。 楚念更是盈盈拜倒道：“安姨娘虽然是犯了错，但如今已经身受囚禁之苦，若还背上违抗父亲意思，私相授首是罪名，女儿也实在不忍得。还请父亲派人入院子查一查，以还安姨娘清白吧。” 楚常云不假思索道：“既然如此喧哗，自然要查。安姨娘虽然戴罪禁足，却也不能白白教她受辱。”说着唤旁边侍卫：“你带着几个得力的下人进去好生瞧一瞧。” 那人应声去了，大约半炷香时间才出来，恭谨道：“只安姨娘与她贴身侍女在内，并无旁人了。” 锦芮脸色愈加苍白，脚底微微一软，幸好有婢女连忙扶住了。 楚常云冷笑着看她一眼，锦芮当即跪下道：“女儿惶恐，误听人言才引来如此误会。万望父亲恕罪。” 楚常云只是仰头站着，冷淡道：“你是楚府的女儿，如今竟然无视我的命令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搜你姨娘的院子，未免太叫我失望。” 锦芮如何禁得住这样重的话，忙不迭以首叩地，连连谢罪。 楚常云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失望道：“我原本以为你在庵堂思过之后许多习惯已经改过，不想却是益发急躁了，竟连以前都不如。”他的语气陡地一转，冷冷道：“我本想让你今后不必去那庵堂，今日看来，竟是想太多了。” 锦芮闻言身子一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常云，眼神中的不忿与惊怒几乎要压抑不住。转瞬间目光狠狠逼视向楚念。 楚念微微冷笑，眼神定定的看着对方，却不肯示弱，只含了一抹几乎不可觉的得意弧度回视于她。 楚常云见她无一丝悔意，满脸不耐烦道：“你好好回你自己院子里去罢，别再生那么多事来。” 锦芮重重叩首，声音呖呖发颤：“多谢父亲。” 楚常云正要拂袖而去，回头又补充一句，“你若是再有半分不当，我便立即送你去庵堂，哪怕你那沈老夫人再不甘愿。” 锦芮委屈与震怒交加，几乎要哭出来，好容易才忍住。 楚念别过头不去看她，心里稍稍有了痛快的感觉。 母亲啊母亲，你此时在地下里听着，自然也能欣慰一些吧。 正要送楚常云出去，苏姨娘忽然道：“妾身有一言进于老爷。” 楚常云点头道：“苏娘你说。” 苏姨娘道：“妾身想如今安姨娘已经禁足在院子里，不知能否请老爷撤去一半守卫，一则实在无须耗用府里戍卫，二则这院子在我旁边，这么多守卫在此，我到底不便，也看着心内不安。”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轻声感叹道，“恐怕也对腹中胎儿不利呢。” 楚常云略想一想，轻轻握一握对方的手，道：“好罢。” 苏姨娘欣然道：“多谢老爷。” 楚常云自离开了。 身后锦芮眼圈微红，目光凌厉如箭，恨然道：“我一时疏忽，竟中了你的计！” 楚念只是行礼如仪，“锦妹妹的话我不懂。我只晓得锦妹妹或许不是疏忽，锦妹妹是聪明人，应该听过三国里杨修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你说是么？” 锦芮紧握手指，冷冷道：“很好，你倒是很会摆我一局。我没有早早扳倒你，实在是我的错，怨不得别人。” 楚念微笑如和美的春风拂面，说话时耳坠上的金珠子点点碰着脖颈，“锦妹妹说笑了。我们同为楚府的小姐，怎么妹妹说起扳倒不扳倒这样冷人心肠的话来。要是被父亲听到，又要生气了呢，也失了妹妹该有的千金风度啊。” 锦芮一时语塞，她的贴身婢女眼见不好，忙劝道：“时辰不早，请小姐先回安歇吧。” 楚念不容她分说，不再想和她多说半句，道：“那我就不送妹妹了。” 府里的人办事最是利索。等楚念从苏姨娘处离开时，安姨娘院子旁的侍卫只剩了刚才的一半。 阿真扶着我的手慢慢出去，见夜色已深，又故意绕远路走了一圈，方又回到假山后的屋子，换了婢女衣裳，悄悄跟在阿真旁边返回。 其时正是两班侍卫交班的时候，适才被锦芮那么一闹腾，多数人都是筋疲力尽了，加上楚常云撤走了一半侍卫，剩下的人也懈怠许多。 木叶早就不动声色将他们放倒，一个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悄悄掩身进去，木叶已经在里头候着，见楚念进门，这才上前，“去吧。”眉头淡淡蹙起，“但我觉得你是问不出什么了，有人抢先了一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楚念心里之前已是有了底，此时只朝他点点头，上前推开了门。 安姨娘之前格外得宠，就算是半个月前，此院子里便开满各色菊花，黄色有金芍药，黄鹤翎，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貂蝉拜月，太液莲。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剪霞绡，瑙盘，紫罗繖。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绣芙蓉，胭脂香，锦荔枝，鹤顶红。淡红色的有佛见笑，红粉团，桃花菊，西施粉，玉楼春。如云似霞的菊花丛中，她俯身低闻，颊上是羞涩微笑，揉进满足的光芒，柔声道：“老爷待我也算是有心了。”真真是人比花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 安慰她 然而光阴寸短，不过短短数日，恩宠就此稀薄了。 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银色月光下张牙舞爪地飞舞。婢女的鞋鞋底很薄，踏在落叶荒草上有奇异的破碎触感，入秋时分，草木萧疏之气隐隐冲鼻。月色下草木上的露水沾湿了鞋面。 因为安姨娘失宠，院子里的奴婢也都巴不得偷懒，服侍得越发懈怠，以致杂草丛生、花木凋零，秋风一起，这庭院便倍显冷落凄凉。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残留的雨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只剩了一轮秋月，如新眉般向繁茂的杂草遍洒清辉。在楚念眼里，它们更像是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积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那位曾经容颜如花的女子木然蜷缩在榻上，衣衫破旧，蓬头垢面。她对楚念的到来漠不关心，几乎视若无睹。 她的手里拿了一块破了一角的镜子，此时，她正仔细用零星的面粉小心翼翼地敷着脸和脖子，一点也不敢疏忽，仿佛那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敷完面粉后双手在床榻中摸索了片刻，如获至宝一样取出了一支用火烧过的细木棒，一端烧成了乌黑的炭，正是她用来描眉的法宝。 木叶见到也皱了眉，在楚念耳边轻声道：“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这人已经是疯了。” 安姨娘污秽的侧脸因为沉重雪白的粉妆和格外突出的黑色长眉而显得阴森可怖，楚念定在原地，抿紧了唇。 那女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边认真地画着自己的眉毛，一边嘴里絮叨着道：“这些姨娘里，我才是最漂亮的一个，我还最快怀了老爷的孩子……”她吃吃地笑：“老爷他时常说我长得好看呢。” 她沉溺在回忆里的语气是快乐而骄傲的，浑忘了此刻不堪的际遇。她描完眉，兴冲冲地去问旁边伺候的老嬷嬷，连连问道：“我的妆好不好看？” 那老嬷嬷面露不耐烦，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但碍于楚念在，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好看好看！” 那安姨娘嘿嘿的笑了起来，丢了那些物件，毫不羞耻地慢里斯条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肮脏破旧的裙衩，露出一对干瘪松垂积着汗垢的乳房。她悠闲的一只手在身上游走搔痒，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在衣物上搜寻到虱子，稳稳当当地丢进嘴里，“啪”一声咀嚼的轻响，露出津津有味地满意的表情。 楚念胸口一阵恶心，强烈升起想要呕吐的感觉。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只是冷眼旁观。 她的笑极其快活，方才手中拿捏的手中的木炭便落在了楚念脚边。她发现丢了自己的爱物，回身来寻，骤然见了楚念，一时呆在那里。 她脸上的面粉扑得极厚，雪白似鬼魅，楚念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何神情。她的眼中却是交杂着恐惧、震惊和混乱。忙不迭地起身，伏到自己脚边语无伦次哭喊道：“观音菩萨，当日是我糊涂……污蔑了你，求求你，我已是知道错了！”她极力哀求道：“菩萨再保佑我一次，为我向老爷求情吧，我情愿做奴婢做牛马伏侍菩萨，再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泪水冲开安姨娘脸上厚重的面粉，一道道像沟渠一般，暴露出她苍老而衰败的容颜。其实她如今不过二八，风华正茂的年纪。 楚念不愿再听，也不愿再看，毅然转身离开。 院子外的空气此刻闻来是难得的新鲜，楚念强行压制下胃中翻腾踊跃的恶心感觉，似乎从一个噩梦里苏醒过来。 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另一幕。这样场景让她害怕并且厌恶。 木叶追出来轻拍她的背，温和道：“还好吧？” 楚念点点头，道：“你早就知道她变成这样了？” 木叶微微一笑，道：“对方下手多快呵，这才几天，就把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楚念蹙一蹙眉，只是不语。木叶晓得她厌恶那种恶心，轻声道：“别放在心上，这些龌龊之事跟你没关系。” 楚念凝眸于他，叹一口气，轻声道：“有关系的，我一直没同你说，其实那日，我坐在她身边，曾经悄悄不经意搭了她的脉细，也看出安姨娘并非有孕。” 木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慢慢道：“那也跟你没关系，你那时候说出来，欣喜若狂的安姨娘非但不会相信，还会觉得你心生嫉妒，从而给自己惹祸上身，她已是被那些人盯上，即便此次侥幸逃过，也会落入下一个陷阱的。” 楚念抿唇，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恨意，手腕上的金镯相互碰触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话音一重颇含了几分厉色和痛心，她咬牙切齿道：“我没想到她们动作这般快！” 肃杀的风从耳边呼啸而去，干枯发黄的树叶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 安姨娘院子前空旷的场地上零星栖息着几只乌鸦，沉默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偶尔发出“嘎”一声嘶哑的鸣叫声，当真是无限凄凉。 木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我只需护住你的周全，其余的事，倒是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楚念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我会永远牢记沈氏是如何坑害我的母亲。我必要让她们也来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木叶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薄薄的灰尘，道：“我知道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但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要给任何人可乘之机，依着对方的手段，一旦倒下，只怕就再无站起的机会了。” 楚念知道对方是对的，叹一口气，沉默点头。 许是怀着惊动的心事，这一路回程迢迢走得越发慢。 木叶的话言尽于此，再没有多说一句。只是一路上都紧紧握住楚念的手，以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她沉思中冰凉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 又出事了 苏姨娘的身孕似为表面波平如镜的楚府投入了一块巨石，猛地溅起不少风浪。 如今的诸多姨娘之中，楚常云对她的厚爱显而易见。 每日大把的燕窝人参往那院子里送，甚至亲自嘱咐了把临近大夫人院子的恰春堂理了出来赐予她居住。加上前朝国事繁忙，楚常云也许久没有在府内宠幸哪位姨娘，唯独她一枝独秀，占尽风光。 五姨娘虽然不管这些，然而听闻之后，在楚念面前亦不由叹息：“如此厚爱，倒是也难得，别人也就算了，我也倒是有些担忧。” 五姨娘一向是谨言慎行的人，这一番喟叹比较倒是来得突兀。 “怕什么？”楚念徐徐吹着盏中的清茶，抬眼看她，“姨娘你的孩子已经平安生下，即便她人有孕，那也只能为庶。” 听得她这样说，五姨娘的神色这才松缓些，只不过依旧有些不安，“我同你说句实话吧，我入府多年，哪里比得过她的年轻貌美呢？如今其实最怕她狐媚惑主，夺走我所有的宠爱。” 楚念自然笑着睨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五姨娘以为父亲是不禁诱惑之人，轻易便会叫人狐媚了去？” 她敛声，叹息道：“不敢。”她唇边绽开一丝冰冷的笑，“我只是为自己担心呢。我已经是一子之母-――自然，虽然望之如二十许人，当真看不出之差几年便三十了呢。” 楚念如何听不出她的自嘲，只笑吟吟道：“母凭子贵，如今整个宅子里的人，即便是父亲，有谁敢对姨娘有半分不敬呢？那苏姨娘即便再有本事，但她腹中孩子只能为庶子，在姨娘面前也该敛眸凝神了。” 五姨娘到底微微一笑，手指不动声色抹上自己的眼角。 楚念凝神细看，只道：“苏姨娘眼角已有些许皱纹了，即便孩子需要照顾，自己该要好生保养才好。” 又唤来阿真，“恰好我自己做了几盒珠容养颜膏，先给五姨娘用着正好呢。” 阿真应了一声，翻了箱子出来，笑着捧了上去，“姨娘，这是我们小姐昨天新做的，正准备留着自己用，听闻宫里的那些老太妃都用这个，用来保养是极好的，姨娘用了一定能年轻了。” 五姨娘眼中闪出欣喜之色，忙伸手接过，“那就谢过念小姐了。”顿了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一声：“到底是保养出来的，比不得人家天生丽质呢。” 楚念微笑，“皮囊转瞬即逝呢，姨娘如今抓在手里的，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 五姨娘听得心花怒放，这才舒心的去了。 如此一宿无话，晨起阿真为楚念梳妆时亦说起，“五姨娘原不是那么喜欢悲花秋月的人，昨日倒有些有心做出脾气来呢。” 楚念伸手抚一抚梳得油光水滑的发尾，眉心有髻上正中垂落的和田玉雕琢成的玉兰飞蝶步摇，虽说玉光清雅，却也晃的眉心莹然如水。她比着一对明珠耳铛，道：“府里这么多姨娘，如今该留神的是苏姨娘的胎像，有危机感也是正常的。” 因着楚常云的另眼相看，也因着众人的好奇与忌惮，府内各人的礼物馈赠便似流水价一径到了苏姨娘所住的恰春院。 然而苏姨娘只道身子不爽，皆吩咐了侍女应付，连个谢字也不出来说一句。如此几次，众人更议论起来，这位新姨娘的架子倒是端的忒的大。 阿真曾悄悄来告诉楚念，“那苏姨娘如今可真不得人心了，才一怀孕便生出那么是非，好张扬的样子，各院子的姨娘们都不喜欢呢。” 当初木叶让她保护自己，其余的事，自己倒是无权过问半句的，楚念掐了一串连珠兰在手心，缓缓道：“不喜欢又怎样，只要是老爷宠幸的，有几个她们能喜欢？与其到时阳奉阴违，暗藏不轨，还不如早不来往，何况只要老爷喜欢，苏姨娘也有了身孕，她们也还不敢动苏姨娘呢。” 话虽如此，然而到了夜间卸妆，绿启道：“肖姨娘送了几匹宫缎去给苏姨娘，谁知道苏姨娘竟然是一点都不领情，还道上用的段子料子花样还不如自己婢女用的呢，可把肖姨娘气着了。” 阿真冷哼一声，“这苏姨娘也是，还未生下孩子便如此跋扈，得罪了院子里的人有什么好处？再者这般不顺心，那般不顺意，送去的东西还不知该怎么议论呢？” 楚念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头发，淡然道：“那些人也不过按规矩赏东西，人人都一样。既送了她，她爱做什么说什么都由着她，无需置气。” 然而话音未落，却有婢女的步伐带起风声而进，恭声道：“肖姨娘在门口，想要见一见小姐，小姐可要一见。” 楚念颇感意外，这大半夜的，见面倒是也不合时宜，更何况，自己同她并未有过任何交集，此番她前来，或许是为了那安姨娘之事求情，此事自己倒是帮不上半分，不如不见。 微一沉吟，道：“告诉她，我已经歇下了，大家同在府里住着，日后自会相见，不必急在这一时。” 原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到了第二日夜里，肖姨娘更早了一个时辰便来拜见，楚念才要拒绝，绿启劝道：“肖姨娘只怕是在苏姨娘那里受了委屈，又或者是得了安姨娘什么消息，想着来给小姐问问，不如小姐便见一见吧，左右也并不过分，或许她有要事也未可知。” 楚念思量片刻，缓缓起身道：“见！” 翌日，天气方暖了些，老夫人的身子好了些许，众姨娘便一同去正式拜见。 莺莺燕燕一起也不过站了一列，一个个按规矩先向老夫人行大礼跪拜下去。孙嬷嬷在旁边得了吩咐，上前道：“老夫人下令了，大家都免礼起身。” 众人应了一声，又一并入了座。 新人们第一次面对这样隆重的拜见，难免有些局促，入座后皆垂首不语，一时间殿内倒是鸦雀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 人不见了 老夫人久病初愈，此时居于正中座上，和颜悦色吩咐赏下早已预备好的各色礼物，朝下笑道：“诸位都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以后同在府中都要尽心竭力的服侍老爷，为楚府绵延子孙。如今府里大夫人之位空缺，但你们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 话音未落，锦芮的纯银汤匙搁在茶盏上 “叮”一声响，老夫人不觉抬眸横了她一眼，意在提点她要行事稳重。锦芮忙起身笑道：“回禀祖母，不是孙女有意失仪，而是之前进府的姨娘既有四个，除去禁足的安姨娘，也该还有三个，为何眼下只有两个？方才孙女用心听着，似乎未见肖姨娘啊。” 锦芮的疑惑正道出众姨娘心中困惑，一时间议论纷纷，不免互相询问，偶偶私语。 五姨娘一嗤，扬起静心画就的远山长眉，不以为然道：“那肖姨娘之前跟安姨娘交好，安姨娘之事连累了她些许，之前又因为送礼之事丢了面子，只怕是想在今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来了吧？” 老夫人面色一沉，“什么下马威，芸娘你言重了。晨起念儿已经告诉了老身，肖姨娘昨晚便提起得了风寒，恐怕今日会迟到些许。” 楚念欠身，恭敬道：“是，今日清晨，伺候肖姨娘的颦儿又来回禀过一次了。” 林姨娘慢慢绽开的淡薄笑意，“终究妾身入府不久，不晓得有这样的道理，原来风寒就可以不来请安，不知是风寒太重还是肖姨娘身子太娇贵，抑或参见老夫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我们这些做姨娘的面子不够重呢？” 林姨娘的话虽然刻薄，然而却颇得人心，七姨娘听得略为气愤，再加上她向来心直口快，道：“她爱来呢便来，不爱来便不来，妾身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是她是否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还是刚进府没有身孕呢，若是他日怀上老爷的孩子，难不成要飞到天上去了。” 锦芮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镂花小圆镜，照着镜子细看眉心墨鱼花钿，笑吟吟道：“罢了，我打从第一眼见肖姨娘便知道她是个美人坯子，心高气傲，自然非同一般，谁知她连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给，这样的时候推脱了不来呢。” 只听林姨娘俏生生一笑，“谁说的呢？我瞧肖姨娘也并非多么心高气傲啊，是极会做人的，只是看是谁的面子罢了。我可是连着两夜在念小姐院子外瞧见她了。谁说人家心高气傲，见了真佛自然俯首帖耳上赶着去，只不过瞧不上咱们罢了。” 林姨娘刚说完，挑衅似的向楚念一笑，众人皆在，楚念怎容她蓄意挑衅，唇角一扬，起身回道：“祖母，肖姨娘是曾连着两夜夜访我的院子，一回是因为孙女已经睡下没有见到，昨夜是那肖姨娘特来向孙女诉说，只说安姨娘之事连累自己，连带近来日子过得诸多不顺，末了说身子不适今日的拜见会晚些到。”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面上似钢刀一刮，神色复杂莫测，瞬间又是和蔼可亲，“既然说晚到，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她转首传唤孙嬷嬷，“你去恰春院请肖姨娘过来吧。” 林姨娘犹嫌不足，加了一句道：“告诉肖姨娘，再不来，可是用午膳的时候了，难不成要老夫人一起等着她一个人码？” 那嬷嬷立即去了。 五姨娘看了苏姨娘一眼，轻声道：“听闻肖姨娘曾经给妹妹那边送去了一些贡缎？” 苏姨娘扬一扬眉，不以为意道：“我那里东西多的放不下，当下就好意拒绝了，她不过抱怨了几句，也没什么要紧的。” 五姨娘忽得正色，“怎么能这么说呢，妹妹你不想要，可见那肖姨娘并未多费多少心思，如今你怀有孩子，她还特意来打扰你，可见多不识趣了。” 她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规矩不可不立，肖姨娘既然对楚府的子嗣这般不上心，不如这个月便打发她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如何？” 座中姨娘听到这里，正中下怀，早露出三分喜色，只不敢言语，窥着老夫人的神色罢了。 老夫人倒是气定神闲，端过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半响，方道：“既然林姨娘都这么说了，倒不是不能教给她一个规矩。”她温和道：“等下她来了你们亲自跟她说了便是。” 然而，肖姨娘并没有到。 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楚府过。 孙嬷嬷来回禀时，已经吓的面无人色，期期艾艾。“回禀老夫人，恰春院中并无肖姨娘踪影，奴婢曾去查看她的卧室，床铺整洁，并无有人睡过的痕迹。” 老夫人显然没想到这点，闻言一愕，不免焦灼，“那去了哪里？” 孙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也不知道，方才问了好几个人，其实从昨夜肖姨娘回恰春院后再无人见她出来过。可是，她就是这样不见了。” 众姨娘惊的面面相觑，老夫人赫然大怒，一掌重重落在黄梨木雕花椅栏上，“胡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楚府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说不见了人便不见了人！” 老夫人极少在人前动怒，五姨娘胆小，吓得睁大了眼睛。 楚念也从来未曾见过如此咄咄怪事，一时不容多想，便由着老夫人下令遍搜楚府。 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恰如老夫人所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一夕之间，肖姨娘便人间蒸发，再无踪影。 楚念完全可以想象，对于此事，楚常云会如何震怒。那毕竟是他的女人，他的姨娘，即便他并未对她多上心，但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注定要他对此负责任。 “其实，也并不算活不见人的啊，”一直在旁静静的林姨娘轻声道，她毫无畏惧地看了楚念一眼，“昨夜，念小姐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肖姨娘的人，此事多人都知晓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 算账了 “我？”楚念不免吃惊而讶异，然而细细算起来。如果真的是她见完自己便不见了的话，那自己的确是她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念小姐和肖姨娘之间的情分不薄啊，且不说肖姨娘大晚上的前去拜见，只见念小姐一个人，念小姐似乎也很维护肖姨娘啊。要知道如今最为得宠的可是苏姨娘呢，念小姐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林姨娘挽一挽鬓边长簪坠下的细细银流苏，眉眼低垂，道：“妾身同她们一起入府，倒是从来没得到过念小姐半分另眼相待了，可见是没有福气的人，难怪老爷也不甚喜欢。” 五姨娘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林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我看念小姐待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一向不错，哪里有什么区别对待呢，恐怕是你自己多心了吧。” “是么？”林姨娘看她一眼，冷冷笑道：“五姨娘是什么身份，这府里哪有人跟对你冷面一分呢？念小姐自然会好好对待，我们这样的姨娘有什么资格呢。” 言下之意就是楚念分明是看人下菜。 楚念明知那林姨娘信口雌黄，然而这样细细辩驳起来，其实是无从辩驳的。 “五姨娘倒也是罢了，毕竟是生育了世子，念小姐自然要高看几分，至于念小姐为何会厚待肖姨娘？妾身倒是听说一桩新鲜事呢。”林姨娘比着手指上的护甲，轻轻在椅靠上划来划去，笑道，“肖姨娘从前跟安姨娘一向交好，此时安姨娘因为假孕之事被禁足，但是之前，分明还有观音像里的麝香，此事虽然当时不了了之，但不知道这些有无关系。” 五姨娘斜睨她一眼，温然问道：“怎么？老爷那日分明都已经查清楚了，林姨娘还是不肯相信吗？那为何那日不肯提出异议，事后再翻旧账，这样倒是极为不好的。” 五姨娘素来性子温和，轻易不同人发生争执。 她乍然相问，林姨娘亦不敢故弄玄虚，道：“自然没有不可以的。” 末了，又扬一扬手中的缠花帕子，点着唇角道：“妾身只不过想起，这肖姨娘因为安姨娘之事受了委屈，不找别人诉苦，偏生去找一个牵涉其中的人，未免说来太不寻常，说起来，就算是因为这样，念小姐也不能委屈了肖姨娘吧。” 楚念摇一摇头，双目瞬也不瞬看着林姨娘，似笑非笑道：“还是林姨娘想的通透，我倒不晓得还有这层关系呢。” 林姨娘冷笑一声，抬眸看着楚念道：“再多想，也不比肖姨娘夜访念小姐这般引人遐思呀。” “好了。”真红石青福纹的精致立领的衬得老夫人颇含威严之色，她原本因为患病虚弱下去的面色此时威严无比，只沉声道：“事已至此，又牵涉良多，先去禀告老爷。你们都先回去，不可私下再议论此事，以免以讹传讹。” 众人肃然起身，恭恭敬敬答了“是”，安静告退下去。 轻轻转身，鬓发摩擦在青镂玉枕上有悉踤的轻音，午夜有风微微蕴凉，卷着五月初夏的甜美花香连绵送来，似一卷浪潮轻轻拍上身，又四散退开，无孔不入地在这寂寂深院内蔓延溢开。 回到院子里，木叶见楚念出来的脸色很是难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色沉一沉，“怎么了？” 楚念摇了摇头，半响，轻声道：“肖姨娘失踪了。” 木叶向来处变不惊，此时听到这些仍旧不觉失色：“怎么回事？” 楚念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此事只怕是有备而来，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这样简单。如今府里太多人虎视眈眈，我难免被人算计。” 木叶皱了皱眉：“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其中必有蹊跷。” 楚念侧耳听着不远处细碎的声音，是侍卫带走了怡春院的婢女在审问吗？是被审的婢女们在啼哭呼号吗？那么细碎而散乱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愈发凄凉而满含绝望。 木叶见她愁容满脸，柔声道：“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他上前，握了握楚念的手，停一停道：“我先去查一查此事，若真是人为，总归会露出破绽的。” 月光温柔如罔，漫天匝地铺开，楚念低低“嗯”了一声，复又睡在那如罔的月光里，心慢慢的冷下去，一分一分的似浸在寒水里一般。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一回，自己是在坠进一张精心筑就的网中，像蛛丝网一样，兜头兜脸粘住自己，网得自己无从逃脱。 这一宿，楚念自然是睡不好，天光刚亮她便翻身下榻，随意梳通满头青丝，拣件月牙白垂花锦长衫披上，由着阿真为自己对镜梳妆。 此事到底她要避嫌，楚常云将所有事交给了老夫人与五姨娘处置，楚念对这些到底是无所谓，只在自己院子里料理这草药。 约莫到了辰时三刻，楚念只觉有些口渴。召唤阿真去泡茶，却不见她人影。 雕花长窗蒙了湖蓝色冰梢窗沙，望出去有些影影幢幢，秋枝底下，仿佛是阿真同一位嬷嬷悄悄说着什么，阿真只蹙了眉心沉默不语。 楚念心中一沉，再度喊道：“阿真。” 片刻之后，阿真带着笑颜应声而来，楚念仔细留神，她眉心尚有未曾化区的忧虑，她温言问道：“是谁来了？” 阿真微微迟疑，那嬷嬷已经垂手近来，低声道：“老夫人请小姐到院子里去一趟。” 楚念嘴角含了笑，“不过是祖母要我去请安罢了，何以这样说不出口？阿真替我更衣吧。” 那嬷嬷之前得过楚念的恩惠，此时听到这里，顿时一怔，跪下道：“奴才不敢欺瞒小姐，据派出去追查肖姨娘的人回报，住在肖姨娘家隔壁的表哥也不见了。而传闻其实肖姨娘与她表哥早有私情……”那嬷嬷渐渐说不下去,“老夫人请小姐走一趟。” 楚念听到这些，到底心中一沉，只能定下心思更衣梳洗，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十月的天气。正上秋末时落叶纷飞，鸟鸣花败之时，森森寒风也直直扑人面。 楚念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样的漫长，左右红墙绵延的无穷无尽，倒影着幽光细细，遥望的天光彼岸，隐约可见花影幽深的一角，在湛蓝如壁的天空下更见阴沉诡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 真的是她做的吗 老夫人院子里中人不多，沉默不语的楚常云和五姨娘，各怀有难言的微妙。 楚念方进院子，林姨娘见了她笑起来，亲亲热热的拉过她的手道：“念小姐来晚了，方才老夫人的教诲倒是没听见呢。” 楚念含笑点头：“见过祖母，孙女愿祖母身体康健。” 老夫人抿一抿唇，没有答话。 反倒是林姨娘头稍稍一偏，轻声笑道：“若是念小姐真想老夫人身体康健，便不该做出那种偷梁换柱的事呢。” 楚念的脸僵在空中，惟听见步摇上朱钗玲珑有声，声声击在心头。她转首，看着依然沉默不语的楚常云，唤道：“父亲。” 楚常云的神情阴晴未定，并不似抬头天空晴云万里。 楚念心头慢慢生出凉意，轻轻道：“不是女儿做的。” “不是念小姐，那么会是谁？”林姨娘死死的盯着她，声音清越，“侍卫们已经查出，前夜肖姨娘自你院子中离去后，你的院子里便送出了一只运水的木桶，那种木桶，要躲下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楚念看着她道：“府里运水向来在夜半，日日如此，每个院子都会运，有什么稀罕？” 那林姨娘冷笑一声，“运水的车出府日日都有人查验，自然不稀罕，可是前夜念小姐院子中出去的水桶，却因押送的人疏忽而免了查验。” 楚念冷冷看着她，“这一切不过是林姨娘自己的捕风捉影，没有半分证据可言吧。” 林姨娘叹息一声，仿佛痛心疾首的样子，“念小姐聪明伶俐，自然是不会给别人留下半点证据的，又何必来问这些呢。” “恐怕不只是不能容人，只怕是念姐姐善心大发，想做好人吧。”锦芮轻哧一声，剔了剔水葱似的指甲，慵懒道，“平日里看多了鸳鸯情深的戏本子，便以为自己也是个月老了，在水桶里装个把人出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事太遥远，仿佛只是他人口中听来的故事。那般稀薄不真切，却全像是真的。桩桩件件都指向自己，因为好心？也为了成全她一段情意，放她出府。 多么像一个笑话，但它却被人编制的如此真实放在自己面前，叫人不能不信。 林姨娘站起身来，托腮依在楚常云身边，转眸一笑，“妾身倒是不知道念小姐还有这般的善心呢，倒真是菩萨心肠了。” 楚念冷冷的倪她一眼，“那是你的猜想，不要随便加在我头上。林姨娘你还没有聪明到可以摸透别人的心肠，否则……”她瞥一眼锦芮，“你也无须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林姨娘不为所动，反倒是嫣然一笑，“妾身是否被人玩弄是不得而知，但妾身如今更怕不明不白被人一夜之间送出府去，远离老爷了呢。” “父亲，”楚念屈膝于他面前，仰望他沉默的面孔，“是非曲直女儿无从辩驳，但求父亲彻查此事，找到那一夜送水桶出去的人，问他是否是女儿指使，我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楚常云从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此时听到这里，更是无声的点头，吩咐周遭的下人，“带那人进来，我不想冤枉了自己的女儿。” 那婢女裙摆一扬，转身自屋子外带进一名小侍从，他不过十八岁上下的摸样，净白面孔，一幅老实的样子。 院子里服侍自己的内侍不多，楚念并不记得这个小侍从，只是有些眼熟而已。 她冷笑一声，反问道：“这人倒是眼生的紧，兹事体大，我为什么要指使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侍从。” 林姨娘眼皮一抬，并不搭理她，唇角一勾，目光逼视着对方，只冷冷一笑，“念小姐再三辩驳，也改变不了事实的。” 楚常云轻轻吸一口气，微带悯意，“将你刚才所说的在说一遍给大家再听。” 那侍从抬头看楚念一眼，身子一哆嗦，受惊似的磕了个头，“那夜肖姨娘来访，念小姐本像前一夜一般打算不见的,谁知后来又见了,二人密谈了片刻后天已经晚了。念小姐便人送肖姨娘回去,便是奴才去的.回来后奴才本打算睡了,谁知念小姐叫进院子里,说有个机会历练,问奴才肯不肯去.奴才想念小姐素日有事只吩咐给阿真姑娘和绿启姑娘,难得此时肯抬举奴才,就答应了.念小姐就吩咐奴才去怡春院外学夜猫子叫两声,说叫完了肖姨娘便会自己出来了。” 林姨娘冷笑一声,腻声道：“果然呢,若不是她自己肯出来,谁能悄无声息的绑着她呢。” 楚常云一眼横去,林姨娘忙低了头,那侍从接着道：“然后奴才就看见肖姨娘换了宫女的衣衫出来了。奴才按照念小姐的吩咐把扮成婢女的肖姨娘带到了院子外后角落的水车那里,把她装进了空桶运出了府。其余的奴才就不知道了。”他极力想着：“对了,那夜里肖姨娘到访,是奴才在院子外守着伺候的,隐隐约约听见两句,什么到了那边自有人接应,你自在了,我也放了心这些话。” 锦芮嘴角泛起清冷而鄙夷的笑容：“没想到姐姐会是这样的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什么自在不自在呢,终究逃不出的。” 楚常云怒视着楚念，眸底唯见一片深沉如海的黑暗：“你自己告诉我,她深夜找你是为什么？” 楚念并不收回自己的目光，坦然看着他道：“的确只是来向女儿抱怨几句，因为安姨娘之事她觉得自己受了牵连，近来郁郁寡欢。” “可她若真的心存委屈，大可在别的时辰来告诉，不必亲自在半夜来找你。” 楚念摇一摇头：“此事女儿当时也没有细想，但我院子里的众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并没有说这样的话。” “你院子里的众人……”锦芮冷冷道：“他们哪一个不是你的心腹臂膀，难道会说真话？也只有一个小侍从敢说出真实情罢了。” 楚念冷眼觑着那小侍从,平静道：“我不知道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来诬赖我!你若是个明白人,她们今日可以利用你,明日也可以杀了你灭口。” “姐姐是指我吗？”锦芮背脊挺直,头颈微微后仰,凝神端详着她，“妹妹的确有错,错在之前曾经跟肖姨娘起了争执。”她看一眼楚常云，“不过当时女儿已经忍气吞声过去了。” 楚常云的手指“笃笃”地叩在沉重的桌上，“算了。” 锦芮婉转谢恩，方看着楚念道：“想不到姐姐是这般菩萨心肠的人，但是善意这种，也不能打父亲的姨娘的主意啊，哪怕她心中有了他人，但她到底已经是父亲的人了，又何至于逃出府呢，这样叫父亲的颜面置于何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 又要起风波了 楚念看也不看她，只垂眸道：“锦妹妹，我并不承认此事是我所为，与此相反，我只是不明白,肖姨娘若真有心上人,大可在入府前就一走了之,何必要入府后再大费周章呢，这样岂不是更容易坏事么。” 林姨娘一双明眸骨碌一转,“呀”了一声，只掩唇道：“妾身方才想到,若是肖姨娘在家时就走了，怕会牵连家人,反正进了府，到时候自然有人送她出去,反而更周全呢。” “我没有你说得这样好心。”楚念横她一眼,“肖姨娘离府前最后一个所见的人就是我,难道我不怕父亲追查起来第一个就是牵连了自己吗。” “这……”林姨娘语塞，“或许是事出太急,念小姐也未免考虑周全呢。” “老爷,”一直未发一言的老夫人终于开了口,“此事大家各执一词,眼下再议也无所结论,老身如今以为，终究要等找回肖氏与其表哥才可定断。” 楚常云深以为然,才要说话,一眼看见门外探头探脑的人,喝道：“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那人吓得一溜跑进来,跪下道：“回禀老爷,刚刚有人去县衙报案，说在离京城七十里外的山上,发现有一男一女的尸体,身上有许多刀伤,身边的钱财全被掳走,像是山贼所为。” 林姨娘拍一拍手道：“这下可好了,死无对证。” 锦芮微眯了双眼,含了朦胧而闪烁的笑意看楚念,“究竟是山贼劫财还是杀人灭口,倒是不得而知了。” 楚念看也不看她：“锦妹妹真是心思机敏,这话正是我想问的。” 她笑：“咱们都是白问了,该回答的人去做了苦命鸳鸯.人已死了,怎么说都由得姐姐了。” 事已至此,他人已将所有一切做绝,只逼到自己走头无路的境地,映着院子外清晓天光,飞花满苑,楚念的心境反而平复下来,她静静道：“父亲，女儿此时辩无可辩,但的确没有做。” 楚常云反手立在窗前,五月晴光拂落他一身鲜艳的光影：“念儿,其实你不如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懂事听话,是不是？” 苏姨娘眉头皱了皱，往前一步，叫了一声，“老爷……” 楚常云淡淡看她一眼，“苏氏，你有身孕，最好不要掺和到这些之中。” 楚念对她稍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为自己求情。苏姨娘咬了咬唇，到底退回到了人群里。 楚念深知对方的疑心,温然道：“父亲，念儿确实也有自己的情绪，但是女儿首先是楚府的嫡女，必须要站在楚府这边，这点父亲应该相信，而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女儿心里也是有数的，更何况，之前女儿也不经意受了种种委屈，父亲说过，今后都会不再疑心女儿的。” “是么？我亦希望你是清白的。”楚常云微笑,言语间却凭空透出几丝空洞,“我只觉得心烦,那肖姨娘心里有了别人，我也容不得她，但是此事我不想追究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自己院子里好好想想，为什么这许多的麻烦事都会跟你有关系呢。” 发上的首乌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因为里头掺了玫瑰花汁子，香味亦别有清淡芬芳。楚念不敢多说,心蓦然收紧,凝视他道：“父亲这样说,是不相信女儿吗？” 林姨娘急了：“老爷,此事证据确凿,明明就是念小姐……” “好了!”楚常云挥一挥手,温和地打断她的话,“林氏,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别辜负了我的情意！” 林姨娘的神色愕然片刻,很快不甘地垂首下去,不再说话。 锦芮的手指紧紧攒在手心，静默片刻,抬起头时却隐去所有锋芒，只带了和气的笑容：“父亲既然这样吩咐了,那我们都没有任何异议。” 楚常云看向上方的老夫人，“母亲，儿子这般处理，您认为呢？” 老夫人的眼神在楚念面上停留许久，半响，方静静道：“老爷你决定就好，这是楚府。” 肖姨娘的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渐渐的也不再有人把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新近有孕的苏姨娘恰到好处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得尽了楚常云的宠爱，倒是又惹了不少风波。 时光如绸缓缓展开，也到了快要年底了。 茜砂窗下明澈如水的霞光，金兽熏炉的口中徐徐飘出几缕淡淡的轻烟，是苏合香清甜甘郁的芬芳，霞光稀薄的灯影里，木叶微微垂首，坐在楚念的面前，精致的侧脸宛如雕塑一般，只静静道：“我倒是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日子，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楚念伸手掐了几朵新鲜腊梅，神色淡淡道：“我也喜欢，但是如今有些人只怕会不甘心，即便我想安静，她们也是不愿意的。” 她慵懒一笑，“如今我也很少出去了，只不过那苏姨娘的胎像倒是需要注意的。她是你手下的人，这府里的肮脏手段多了，难免多交代她几句吧。” 木叶一笑，“她的生存能力不会差过我，再加上如今很少出门，少让人担心些。” 一来二去，时间倒是有不少，楚念索性便每日往老夫人的院子跑，一开始还以为老夫人会因为肖姨娘之事埋怨几句，但没想到她却始终闭口不提，依旧是往日态度对待自己，楚念想想，也许此事老夫人早已是明了一二，只不过不愿意随便牵涉其中罢了。 许是楚念在跟前跑的勤快了，老夫人对她难免多了几分心疼，时不时就派人送了大堆补品过来，锦芮对此格外很不高兴，她日常要吃的血燕，派人去小厨房取了许多次也说没有，转眼便见着楚念的桌上摆着那血燕，这样明显的偏袒怎么不让她愤怒。 一个两个奴才是这样倒也算了，家法不责众，她只能咬牙忍了，如今老夫人也公然是这样，她自恃沈氏为靠山背景，老夫人要对自己怜爱三分，既然这样，心中更是吞不下这口气，便要前往老夫人处问清楚。 恰好遇到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在叮嘱丫头们：“那些姨娘也就罢了，老夫人说了，一定要好好伺候念小姐！” 锦芮听了这话，脸都气歪了。 看着那嬷嬷继续在眉飞色舞地讲楚念是如何讨老夫人欢心，屋子里的吃穿用度又是何等的奢华，锦芮心头那股火一点点冒上来，以前大夫人在的时候，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偏袒？ 就仅仅比起楚念来说，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知道，那楚念如今却不知走了什么运气，把自己远远比了下去。 只听那嬷嬷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家如今统共有两位没有出阁的小姐，瞧着身段眉眼气度风范，还数念小姐美貌绝色，如今又得了贵人们的眼，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为了她争风吃醋，将来前途可是无法限量的！” 有位小丫头呀了一声，道：“三皇子不是跟锦小姐在一起的么？狩猎时候邀的小姐也是念小姐，如何是跟念小姐了。” 那老嬷嬷笑一声，“哎，你这就不懂了吧，锦小姐那边，是她对三皇子一厢情愿，咱们府里谁看不出来，念小姐才是真正的心尖儿上的人呢，便连送礼，也是特殊对待的呢。” 这话听在锦芮耳朵里，全不是个滋味，自己一心向着三皇子，谁知道对方好像根本对她没意思，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她怎么忍得下去。 “刚刚老夫人还吩咐，让我去给念小姐准备一套全新织金流纱的被褥，可提都没提锦小姐，这样看来，还是念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更有体面，日后在主子跟前要怎么做，你们可都知道了？” 其他人正听得入迷，突然有人在她们身后高声咳嗽几声。 那嬷嬷回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是锦小姐！”神色一惊，立刻住了口。 锦芮看到她们这般，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冷哼了一声，忍住气，道：“这位嬷嬷，我想见见祖母，有些话想同她说。” 那嬷嬷笑了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了，老夫人吩咐过，今日身子抱恙，不见任何人。” 锦芮的脸色更难看了，刚想离开，正巧楚念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包药材，看样子也是来找老夫人。 她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对方走近，想看看对方因为碰壁而沮丧的脸色。 谁知道出乎意料的是，那嬷嬷见了楚念，忙迎了上去，笑嘻嘻道：“念小姐，老夫人等您很久了，这边请。” 楚念面色带笑，倒是毫不迟疑，点了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随后两人便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锦芮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凭什么？都是孙女的身份，楚念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出老夫人的院子，而自己就要被活生生挡在外面！ 她恶狠狠的看着那扇门，眼中的恨意几乎都要溢出来，既然如此，有些事只怕更要抓紧做了！ 楚念啊楚念，是你逼着我这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 麝香 冬寒刚至，院子里的树木枝条都变得光秃秃的，常常能听见树枝断裂的轻微声响。清冷的日光透过明纸糊的大窗，是一种极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钧窑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五六的月色，反倒映得屋子里比外头敞亮许多。 楚念切脉后微笑，“祖母的病，再用几次药，应该就是能大好了。” “哦……”老夫人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那便是极好的了，也一直劳烦你过来。” 楚念满脸含笑，低头柔顺道：“为祖母分忧，是孙女的本分，不敢有一丝不情愿的。” 老夫人颔首，“不怪皇上喜欢你，哀家也很喜欢。”说着命宫女取衣帛饰物赏赐与我。 老夫人和蔼微笑：“你父亲让你在院子里思过，可见你如今也颇闲，倒是有空常来陪伴老身，替我抄写经文吧。” 这便是变着方儿的在众人面前表示了，楚念心中喜悦，道：“只要祖母不嫌弃孙女粗笨，孙女愿意尽心侍奉老夫人。” 老夫人笑容愈盛，她一笑楚念才看得清楚，本当盛年的老夫人不知是没有保养得宜还是别的缘故，正当盛年的她原来比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憔悴许多，眼角皱纹如鱼尾密密扫开。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她竟觉得那被珠玉锦绣环绕的笑容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哀伤与倦怠。 待到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楚念的脸色并不见丝毫缓解，只对了那嬷嬷道：“我这便回去了，嬷嬷也请回吧。” 那嬷嬷拱了拱手：“有劳念小姐。” 转身便见着两人迎面走来。 林姨娘披了一件蜜合色风毛斗篷，手里把一个小小的平金手炉，在她旁侧便是怀了身孕的苏姨娘，但瞧着那模样倒不是很好，边走边连打了几个喷嚏，双手情不自禁地抓着身体，似乎浑身发痒，十分难耐。 楚念正好瞧见了，关切道："苏姨娘这是怎么了？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姨娘冷笑一声，似乎对楚念的话不屑一顾。 苏姨娘不顾仪态，双手乱抓，样子十分痛苦，道："妾身身上突然很痒，实在失仪。" 此时五姨娘恰巧经过，见苏姨娘这个样子，不由驻足皱眉道："像是吃坏了东西过敏了，赶紧叫太医来看看。" 顾及着苏姨娘腹中的孩子，太医来的十分迅速，一到便请过苏姨娘的手臂一看，道："是过敏了，只是不见有疹子发出来，倒也不严重。"又问："请问苏姨娘对何物过敏？" 苏姨娘不住抓挠自己浑身，边想边道："鱼虾都碰不得的。"她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避忌，"还有麝香。" 众人皆是吓得噤声。 太医又道："那请问姨娘这两日食过鱼虾没有？" 苏姨娘摇头道："我如今怀有孩子，既知碰不得，又如何会去食用呢。" 那太医神色微变，看了楚念与五姨娘一眼，道："此事颇为蹊跷，两位主子的意思是……" 楚念与五姨娘对视一眼，五姨娘肃然道："既无鱼虾，那就牵涉到了麝香。苏姨娘如今怀有身孕，此物对胎儿的危害巨大，断断容不得疏忽。我这就遣人去回禀老爷，现在院中人等一例不许走动，全都留在此处彻查。" 五姨娘停一停，道："我此次是晚来的，自然没有牵涉其中，那么此事就由我做主。"她的目光落在楚念和林姨娘身上，"委屈你们也要查一查了。" 五姨娘如今诞下一子，言行自然颇有份量。一时间在场人等都被看管了起来，不许擅动一草一木。不过多时楚常云赶了过来。他见一切如仪，纹丝不乱，不由向五姨娘露出赞许的神色。 五姨娘脸上微微一红，很快别过头去，道："众人皆已在此，老爷可安排人彻查了。" 楚常云点一点头，上前一步拉住苏姨娘的手关切道："苏娘，你怀着身孕，没有什么事吧？” 苏姨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开他的手，低声道："幸好太医发现的早，妾身并没有觉得不适，想来不会受什么影响。老爷放心就是。" 那太医道："如今苏姨娘接触到的麝香剂量应该不多，最多是现下有些心悸头晕，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 楚常云脸色微硬，目光扫过楚念、林姨娘与一众侍奉的婢女等，这才道："如此，你们就由五姨娘安排着一一搜检吧。"他的目光划过苏姨娘的脸庞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怜惜与温和，道："苏娘，也委屈你了。" 苏姨娘微显苍白的脸色显得她越发形容绰约，她纤细的腰肢微动，盈盈柔声道："子嗣之事自当慎重，妾身并不委屈。" 五姨娘微微咳嗽了一声，转脸向楚常云道："既然苏姨娘也在此，少不得也有嫌隙，若撇开她一人不查，岂非不公？" 楚常云看了她一眼，微有骇色，道："苏姨娘有着身孕，躲麝香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用？" 五姨娘不卑不亢，只道："既然在场，就一起查一查，也好免了旁人揣测。" 楚常云还要说什么，苏姨娘已福了一福道："姐姐说得有理。妾身既染了是非之事，未免是非，还是查一查好。" 既然她自己开口，楚常云也不再说什么，只叫五姨娘看着她们一一摘下身上佩戴的饰物搁在紫檀木盘子里让太医搜检，又请来专门制造香料的匠人一一察看是否有涂抹带麝香的脂粉。 不过一盏茶时分，太医举起一个香囊嗅了一嗅，眉毛一挑，附在楚常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常云脸色微变，道："那个香囊是谁的？" 盘里托着一个金累丝绣花香囊，绢制的袋子轻软秀美,上用褐绿色彩线绣了柳枝，又用浅绿和鹅黄丝线添上细巧的叶子，底下用棕线拈金线打的络子，精美异常。 林姨娘的脸色遽然变得雪白如纸，无半分血色。她脚下一软，慌忙跪下，吃吃道："是臣妾所有。"她仰起头来，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楚常云遏制不住怒气，拿起香囊厉声道："果真是你的？！" 林姨娘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惶然道："是。"她的神情像足了受尽惊吓的小兽。 楚常云冷着脸问苏姨娘的婢女，"最近有谁常来看你们家姨娘？" 那婢女磕了个头道："只有林姨娘常常送些东西来，偶尔也陪姨娘说几句话。" 楚常云听到这里，登时大怒，随手扬起香囊砸到林姨娘脸上，喝道："你佩戴装有麝香的香囊接近苏姨娘，究竟居心何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 麝香到底是谁的 香囊虽小，然而楚常云激怒之下一击之力甚大，香囊掷到林姨娘的发髻上，她的发髻立时堕倒，青丝纷纷散落了下来，满面狼藉。林姨娘顿时掩面，一脸的仓惶失措，低低啜泣不已。 楚常云怒气更盛，"我一向看你温顺安分，谁知道你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你自己怎么说？"楚常云的胸口起伏未定，显然已是气急，众人也不曾想到会是她，俱是面面相觑，伏地叩首不已。 苏姨娘忙行至楚常云身边，抚着他的胸口婉声道："老爷切莫太生气了，看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一面又去看太医，肃然道："太医可察看清楚了么？这可是大事，关系老爷的子嗣和姨娘清白，断断不容有错。" 太医躬身行礼，颇有一丝自负，道："微臣自信麝香之味是断断不会闻错的。" 一时间众人皆是鸦雀无声，五姨娘长叹一声，悠悠道："林姨娘，女子最忌讳有善妒之心，你何以这样糊涂呢！" 林姨娘也不辩白，只一味地垂首哭泣不休，整个院子前只听得她幽幽不绝如缕的哭泣声，如孤舟嫠妇一般，伤心欲绝。 楚常云见她只一味哭泣，更加厌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何以你还要心存嫉妒，去害别人的胎儿，当真叫我失望！" 林姨娘默默哭泣半晌，突然眼睛一翻，仰面晕厥了过去。我心下狐疑，以林姨娘那般泼辣刁钻的性子，何以一句也不为自己辩白。 身侧的侍女慌忙扶住了林姨娘，手忙脚乱地去掐人中捏虎口。初常云又是气恼又是失望，一时也不发话叫身边的太医去照看。 骤然横斜里冲出一个人来，抢过紫檀木盘子里的香囊，双手高举膝行到楚常云面前，大哭一声道："老爷明鉴！"却是林姨娘身边第一得力的婢女晴儿，她伏在楚常云脚下，高声道："老爷明鉴，这香囊虽然是我们家姨娘贴身所用的，也随身佩戴了两三月，却不是我们姨娘自己做的！" 楚常云听到这里，一时有些愕然，道："那是哪里来的？" 晴儿把香囊高举到楚常云面前，哭诉道："请老爷细看，姨娘曾做了不少绣活送给老爷，老爷应该看得出来这香囊上的针脚不是姨娘自己的绣功。奴婢记得这还是刚进府的时候七姨娘派人送来的，姨娘瞧着绣样好看，一直贴身带着。谁曾想里头是有麝香的！方才说太医说里头有麝香，姨娘一心想为老爷诞下子嗣，才发昏晕了过去。 " 楚常云一时愕然，一边叫人去传七姨娘来，一边向太医道："糊涂！还不快去看看林姨娘怎么了。" 五姨娘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向楚念看了一眼，暗示她不要露了惊讶的神色。 楚念心下满心惊愕，此事之峰回路转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一时间连苏姨娘也呆住了，悄悄退到一边不作声。 七姨娘很快被叫了来。她也是近年来在楚常云身边颇为得脸的姨娘，长得也好，并无妖娆之气，却是有些闺秀风范，唯一的遗憾就是尚无所出。 她尚不知是什么事，只安静行了礼，向楚常云温柔一笑。楚常云也按捺住了暂不发作，只把香囊递到她面前，道："这可是你做的香囊？" 七姨娘仔细看了看，疑惑道："是妾身所做，在几位妹妹新入府的时候，妾身送了些小礼物送给她们，这香囊便是那时候送给林姨娘的。作为回礼，林妹妹也送了臣妾一个扇坠子。"说着解下手中团扇上的玉色小扇坠子，递到楚常云手中。 楚常云十指发白，紧紧捏住那枚扇坠子负手在身后，面无表情，只问："你可看清了，这香囊真是你做的？没有假手于旁人么？" 七姨娘越发不解，只恭顺答道："是。老爷一直说，让我们同各位妹妹和睦相处，是妾身亲手做的。" 晴儿发疯一样冲上去，指着七姨娘哭喊道："是你！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姨娘！七姨娘，你好狠的心！" 七姨娘不解其意，只是看见晴儿那样的神情，也是骇然惊惧，连连退步，指着晴儿惊道："你……你说什么？怎敢对我这样无礼？" 七姨娘这样含糊不清的神情更叫楚常云生疑，然而他犹未全信，迟疑道："茹娘，这香囊里的麝香真是你做的么？" 七姨娘大惊失色，慌忙跪下道："妾身只是做了这个香囊，并不知道什么麝香呀！" 晴儿一脸护主的激愤与忠义，道："七姨娘适才说了，这香囊是她亲手所制，并无旁人插手。难道不是七姨娘下的麝香，想让我们姨娘怀不上孩子吗？从而分不到恩宠吗？" 晴儿的这一声质问让楚常云神色大为震动，怒色愈盛。七姨娘张口结舌，道："妾身没有要害林姨娘啊！" 正当此时，林姨娘在太医的银针扎穴下"哎呦"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她泪眼迷蒙，轻轻呼道："老爷……" 楚常云大步上前扶起她，颇有愧色，"林儿，你可好些了么？" 他这句话甫一出口，楚念与苏姨娘对视一眼，皆知今日这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不由得心下暗怒。 楚念暗暗发急，向楚常云道："父亲，此事蹊跷，若真是七姨娘所为，她何必坦然承认是自己所为？推脱干净岂不更好！" 晴儿忙道："念小姐细想，咱们都知道这香囊是七姨娘亲手做的，她无可抵赖。若一口推得干净反而落了嫌疑，若自己认了，还可推说是旁人插手了。" 五姨娘望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瑟瑟不已的七姨娘，轻声向玄凌道："七姨娘虽然是亲手制成的香囊，然而已经数月多了，或许到了林姨娘手里后又有旁人碰过也未可知，未必是七姨娘做的手脚。" 林姨娘倚在楚常云怀中，似被劲风扑过的柔柳，柔弱无依，"妾身所有贴身佩戴的饰物一向都是由晴儿打理，她很稳重，绝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晴儿亦道："这个香囊姨娘一向很喜欢，若不是随身佩戴着，就交由奴婢保管，再不会有旁人碰到的。" 如此一说，矛头更是直指七姨娘，叫她百口莫辩，七姨娘慌得睁大了眼睛连连辩解。楚常云恍若未闻，一手抱着林姨娘，一手挽起她散落的头发疼惜道："方才你怎不告诉我这香囊是旁人送给你的？叫我这样误会你。" 林姨娘依旧垂泪不止，道："妾身被人暗算而不自知，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她盈盈拜倒，涟涟泪痕洗去娇艳粉妆，"妾身命薄，无福为老爷诞育子嗣，还因自己的缘故险些牵连了苏姨娘腹中胎儿。幸好她对麝香敏感而发觉得早，若真是伤到了苏姨娘，妾身真是罪该万死。” 楚常云的怒意在这句话后再次被挑起，他冷冷转头向旁侧的人道："把七姨娘带下去吧。" 那人恭谨道："喏……" 楚常云的话语简短而没有温度，"先关进院子里，等候发落。" 那总管顿时大气不敢喘一声，忙张罗着下人带着已经吓呆了的七姨娘下去了。 五姨娘面色顿了顿，柔声道："到底是苏姨娘受了惊，老爷可要好好安慰她几句啊。" 楚常云迟疑片刻，望着怀中弱不禁风的林姨娘，道："我先陪林儿回去，等下再回来看苏姨娘，这里先叫太医先好生看着。" 苏姨娘莞尔一笑，道："这也是应该的，今天林妹妹也受了好大的惊吓呢。"又唤过晴儿，"快扶好你姨娘回去吧。" 苏姨娘莞尔一笑，道："这也是应该的，今天林妹妹也受了好大的惊吓呢。"又唤过晴儿，"快扶好你姨娘回去吧。" 眼见她们都走了，苏姨娘这才怯怯走到楚念面前，低低道："念小姐……" 楚念温和道："没你的事，回去吧。等下再让太医帮你瞧瞧身上的疹子。" 那苏姨娘点一点头，回转身去，忽然失声道："五姨娘……" 楚念连忙回身，这才发现那五姨娘依在门口，嘴角含了一抹凄凉的微笑，驻足看着楚常云拥着林姨娘离开的身影，眼下的一点泪痣鲜红如血珠一般。她玉兰色的轻纱薄衣被风扬起如雾，身形单薄如纸，倚靠在朱漆大门的阴影里，凄楚得似一片无人注目的落叶。 楚念一时不忍，上前搀住她的手，道："五姨娘好好回去歇息吧，孩子还在等你呢。" 似乎是孩子两个字挑动了她的神经，五姨娘的脸色到底舒缓了些，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声音哀凉如冬日里凝结的第一朵冰花，道："是啊，我还有孩子呢。" 心口拂过一丝浅薄的难过，楚念好言安慰道："孩子永远是五姨娘你的，谁也夺不走。" 五姨娘只是一味微笑，她的笑容看起来比哭泣更叫人伤感："生了孩子又如何呢，那林姨娘还未生养，便能得到老爷全部的关心……" 她的伤怀叫楚念想不出安慰她的话。只能招手让婢女取了一件披风出来，亲自披在五姨娘身上，婉声道："姨娘回去吧，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还有孩子需要你照顾呢，若是你倒下了，谁能来保护他。" 五姨娘站起身，表情轻缓而柔软，低低道："是，我只有孩子了，老爷的宠爱我可以不争不抢，但谁要害我孩子半分，我必定让她生不如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自杀了 五姨娘失魂落魄的走了。楚念才要离开，只见苏姨娘上前道：“我这里刚刚泡好了茶水，念小姐要不要留下喝一点。” 楚念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千头万绪，点了点头。 茶香袅袅之间，让人浑然忘却了方才的种种心机较量，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苏姨娘喝的是一盏槟榔参草茶，她徐徐饮了一口，见楚念神色凝重，便对婢女道："去煮一剂桑菊凉茶来。"她笑吟吟向楚念道："桑菊茶是最下火的，我知道念小姐你生气。" 楚念反问："姨娘不生气么？" 苏姨娘微微一笑，"生气归生气，我也只当看好戏罢了。这一次虽不能助你扳倒她，却又何必认真生气呢？"她叹，"只可怜了七姨娘，无端背了这个黑锅。" 楚念摇了摇头，"我与七姨娘并不熟识，也不了解她为人。你认为她当真无辜？" 苏姨娘点头，清亮的眼眸盈盈有神，低声道："七姨娘性子很好。"她停一停，"连蚂蚁都不舍得踩的女子，得宠是很应该的。" 楚念听到这里，不觉感叹，"她飞来横祸，只怕是因为得宠的缘故吧。" 苏姨娘脸上泛起冷笑，"是啊，我虽然不是府宅里长大的，但也明白，那些大户人家里，多少得宠的姨娘都没有好下场。" 楚念微微冷笑，"林姨娘这一招连消带打、借刀杀人真是用得精妙，我自叹弗如。" "的确很妙，"苏姨娘凝眸于楚念，"你我算计良久，她自然不会早早就料到咱们突然发难，能如此机变至此，是咱们小觑她了。" 楚念沉吟良久，目光只望着苏姨娘窗外的落叶微微出神，那昏黄的色泽，仿佛就要流淌下来一般。 她双唇微动，轻轻道："她是沈府送进来的姨娘，自然不会是等闲之人，再说了，她一直就是想嫁祸七姨娘。"楚念转过脸来，缓缓道出心头所想，"我早告诉过你，她香囊中的气味跟麝香完全一样。" 楚念见苏姨娘凝神细听，便接着道："所以我闻到这个气味的时候，比谁都害怕，也更警觉。每次林姨娘与你说话的时候都很靠近你，并且都佩戴着这个香囊。所以我揣测，她佩戴这香囊不过是不安好心而已。能让你落胎更好，即便不能落胎而被人发现时，她也可以把所以的事都推到七姨娘身上，就如今日一般。所以无论你是否落胎，七姨娘都迟早会被陷害，只不过是一箭双雕和一箭一雕的区别罢了。" 苏姨娘顿时明了，她弹一弹指甲，默然道："我们原本是要引出林姨娘的麝香香囊，没想到林姨娘一口引出香囊为七姨娘所赠，意图害自己不孕，又借自己危害别的姨娘的胎儿。如此重罪之下，七姨娘根本百口莫辩。因为孩子才是女人立足的根本，任谁也不会觉得一个受宠的姨娘会自己带着麝香避孕。" 楚念心情沉重，仿佛落索的黄叶一般，"所以，不仅能除去得宠的七姨娘，连她自己也会更得怜惜而固宠，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事。" 苏姨娘扬一扬脸，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否除去七姨娘，对林姨娘来说并非是紧要的事。" 楚念拢一拢宽大的衣袖，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轻声道："你这样聪明，岂不闻借刀杀人？-自然也有人借了林姨娘的手。" 苏姨娘瞑目片刻，一缕凉意蔓上她清秀的眉目，"我只不明白，林姨娘为何还未有生育？" 楚念的笑意渐深，"沈府那些人不允，她如何能生？" 苏姨娘懒懒扬了扬眉毛，笑意舒展，"也是。她能在府里立足，也是有沈府作为背景的缘故。只是今日一番功夫，咱们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她停一停，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念，"此事倒是我们疏忽了。" 楚念轻轻一笑，"与你无关，我会跟木叶说起此事的。" 苏姨娘"嗯"了一声，道："是该如此。"她似想起什么事，轻声道："念小姐，你知道么？其实我的身子不适合有孕。" 楚念稍稍诧异几分，但也坦然承认，“我替你把过脉，也是知晓一二。从你的脉相上看，你的胎气比常人虚弱，只怕是……” 她没有说下去。 苏姨娘轻轻一笑，“我自己也稍懂医术，知道此时即便有主子找来的神医尽心补救，以大量温补之药续力养胎，但都已经回天无力，只能养得住胎多久是多久。” 楚念轻声道：“苏姨娘。” 苏姨娘回眸，看她一眼，“念小姐，我在组织里的名字，叫苏蝶。”她望向窗外阴阴欲雨的天色，叹道："我不过是个听主子话杀人的机器，主子让做什么，也不得违抗半分的，如今为了帮你才怀有此胎，说起来，这段时间，感受这个孩子在腹中的胎动，倒真是异常神奇的体验。" 有剧烈的风四处涌动，乌云在天空荡涤如潮，似乎酝酿着一场秋季常见的暴风雨。我幽幽叹息了一声，再无他话。 雷雨是在夜幕降临时分落下的，潇潇的清凉大雨浇退了不少闷热压抑之气。楚念横卧在榻上听着急雨如注，敲得窗棂与庭院中的芭蕉哗哗作响。心中烦乱不堪，阿真好容易才劝住了我，"万一小姐也伤了身子，不是更加亲者痛仇者快么。" 楚念这才勉强歇了。谁知道，翌日晨起便有婢女撑着伞赶来，顿足道："念小姐，七姨娘那里传来的消息，昨儿晚上她吞金自杀了。" 楚念大惊失色，手上的梳子都跌落在地，"还能救么？" 那婢女摇头道："等有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了。" 木叶皱眉道："事情并非半分转机也无，怎么她倒先寻了短见！" 楚念想起从前那安姨娘的情形，亦是恻然不已，道："又是一个枉死的，这府里又添一缕新魂了。" 木叶轻声嗯了一声，道："她如今的身份，即便死了也不得按礼厚葬，真是可怜。" 此时风雨之声大作，院子外树木森森，在风雨萧条里听来似有呜咽之声依稀穿过，伴着冷风凉雨，如孤魂无依的幽泣，格外悲凉凄厉。冷雨斜斜打到窗棂上，宛如女子的哀嚎。 楚念身上一个激灵，转头叮嘱阿真："去告诉城外的法师，叫他们悄悄为七姨娘超度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借机行事 刚刚用过晚膳，老夫人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说身子不大好，眼下天色晚了，倒是不好叫太医，只让楚念过去看看。 楚念听到这些，倒是笑了，老夫人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真的身子不好，就算是大年三十都会让太医上门，怎么会因为夜黑风雨就不叫了，如今这般叫她过去，不过是寻了个由头。 所以听到那嬷嬷来唤的时候，楚念眉头都没皱一下，即刻便出了门。 夜来风雨凄凄，老夫人早已卧床将养，见楚念衣衫头发上皆是水珠，不觉心疼责备，"我这身子已经是这样了，念儿你还这样急匆匆赶来做什么，这样下着大雨，你一向身子不好，出了事叫谁担待着。" 楚念慌忙跪下，老夫人皱了皱眉道："动不动就跪做什么？苏嬷嬷去取椅子来。" 楚念这才谢过，堪堪坐下，老夫人让人看了茶，倒是也没让她急着切脉，只缓缓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府里有些不太安生。” 楚念只得道："不知祖母问的是什么事？” 老夫人依旧微笑，而那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道：“我如今身子差些，但耳力还好，眼力也不错，有些事就不必瞒着我了，你只要告诉我，如今苏姨娘的胎像还好么？” 楚念只得将那日发生之事拣要紧的讲了一遍，同时把楚常云如今正在林姨娘处而未去看苏姨娘一事说了出来。 老夫人疲软的容颜微微一震，脱口道："苏姨娘？那孩子如何？要不要紧？" 楚念忙劝慰道："祖母安心就是，如今太医都在那里呢，安心养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若有所思，冷笑道："这府里里可真热闹，老身几日不出去就能发生这许多事。好好一个七姨娘，真是可怜孩子。" 楚念沉默无语。 老夫人说话时仿佛漫不经心，面上只带着一位老妇人所应有的恬淡笑容。侧殿的小银吊子上滚着她日常饮用的汤药，嘟嘟地翻滚着，伴随着热气溢出满室的草药甘香。这一切在这样的雨夜里，仿佛是温热而恬静的。然而楚念望着老夫人的神色，不觉身上泠然一噤。只是一脸的噤若寒蝉，只默不作声。 老夫人略略一想，道："老爷一向重视子嗣，即便有什么要事也会放下了赶去，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也不陪着苏姨娘呢？" 楚念低一低头，越发不敢说话。老夫人看她一眼，便问身侧的嬷嬷："如今老爷在哪里？" 那嬷嬷简短一句，"在林姨娘院子里。" 老夫人已然明了，轻哼一声，冷了道："从前看林氏倒还谨慎小心，如今也露出样子来了。"说着便叫人，"扶老身起来，咱们一同去看看。" 楚念一听老夫人亲自要去，忙劝道："外头风雨大，老夫人身体尚未痊愈，实在不宜外行。"想了想又道："或者老夫人派苏嬷嬷去瞧也是一样的，若这般亲自劳动，又着了风寒可更不不好了。" 然而老夫人恍若未闻，已叫人服侍着穿了衣裳，淡淡道："子嗣固然要紧，只是府里不能再专宠了。"老夫人语气平淡，然而这平淡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肃杀之意。 老夫人到达苏姨娘的院子里之时，楚常云也恰巧赶到。 见老夫人亦在，楚常云不由失色，陪笑道："母亲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不如我送母亲回宫。" 见楚念亦陪在身边，虽当着太后的面，仍忍不住道："念儿，你向来明事理，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怎么不劝着点祖母，若是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楚念刚要告罪，老夫人已然笑道："老爷只记挂着林姨娘的委屈，怎么忘记了这院子里的苏姨娘如今怀着老爷的孩子。老爷此刻才想到子嗣要紧，那么之前都在哪里呢？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连子嗣都忘在脑后了？" 楚常云受了这样的责骂，一时讷讷，忙笑道："林姨娘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儿子最近便陪着她，并不晓得苏姨娘的身孕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依旧微笑，而那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道："如今的侍女们越来越会当差了，出了这样的事竟不晓得时刻提醒着老爷。" 服侍苏姨娘的桔梗早已迎在了院子外，见老夫人这般说，忙道："奴婢们跑了几回都不能面见老爷，连李总管也传不进话去。" 老夫人冷笑一声，已含了几分厉色，"果然老身所知不虚。到底是那林姨娘院子的人欺上瞒下呢，还是老爷无心关怀苏姨娘之事？"老夫人不容分辩，冷冷道："老爷自然是不会错的，错的是下边的人。去传老身的意思，林姨娘院子里的上下人等皆罚俸一年，小惩大戒。"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旋身去了，只余楚常云微有尴尬之色侍立在旁，低低道："母亲所言极是，只是儿子当时牵挂林姨娘，所以……" 老夫人不置口否，只道："那么是一个姨娘的委屈要紧呢，还是子嗣要紧？"老夫人眉目蔼然，语气已转如平日的温然慈祥，"外头雨大，你随我一起进去看看苏姨娘吧。" 楚常云诺诺应了，扶住老夫人的手进去。 屋子里的内室里，苏姨娘的样子很不好了，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委软在床上，她的身子本就单薄，此时受了惊面色发虚，更与她瘦弱不堪一握的身形不符，仿佛孱弱得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 楚常云并非不关心子嗣，此刻亦是心疼焦急，上前拉住苏姨娘的手道："苏娘，我在这里。"说罢向侍奉在侧的太医低喝道："前些日子分明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太医低首道："姨娘是郁结难舒，加上前几日过敏还未大好，近几日都郁郁寡欢，便一直发烧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怕……" 楚常云微有怒色，叱道："糊涂！既然发烧，何不用退烧的方子。" 太医面有难色，道："苏姨娘已有几个多月的身孕，不能随意用药。而且……姨娘身体孱弱，喂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根本咽不下去。" 苏姨娘的发被汗濡湿了一抹，乌黑贴在额头上，老夫人的手试探着抚到她的额头，惊道："怎么这样烫！" 如此楚常云面上愧色更浓，只握住苏姨娘的手，默不作声。 太医忙着熬药开方，老夫人将楚常云叫到一边，嘱咐了几句，末了平静了下去，道："有太医在这里，咱们就别在旁吵扰了，先回去吧。"又吩咐旁边的人，"好生照顾着你们姨娘，一有消息便来回禀，至于林姨娘，苏氏如今变成这样，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她到底也有原因，最近叫她不要来了，在自己院子里好生反省吧。" 有人领了命下去。 楚念上前，“祖母，天黑路滑，我扶您回去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到底是念儿有孝心，”说完特意看了一眼楚常云，“老爷，如今子嗣在苏氏腹中，你就算看在子嗣的面子上，也该要多陪陪她，那林氏即便再好，此时也是可以放一放的。” 楚常云忙不迭低头，“儿子知道了，不会再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梅花儿 冬日阳光自明亮的冰绡窗纱透进屋里，此绡薄如蝉翼，色泽质地透明如冰，莹心殿中因这透亮显得格外窗明几净。日光悠悠照在案几上汝窑耸肩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枝新开的淡红色碧桃花上，那鲜妍的色泽令人望之愉悦。 楚念用过桌上的几色糕点，随手捡了卷医书看。 阿真打从外面进来，见她闷坐着，兴致勃勃道：“今天日头这样好，阿真不如陪小姐一起去花园看看吧？听说那些梅花都开了，极其好看的呢。” 楚念正觉得无聊，把书一搁，笑道：“也好，我成日也是闷着。方才还觉得有些头晕呢。” 绿启正好进来，笑了一下，“小姐出去散散心也好，老待着人也犯懒。” 花园里梅枝轻斜，随风挑动无澜的湖面，淡淡又几点绒白点儿，似乎是飞鸟落下的羽毛绒儿；一株桃花儿如火如荼倒影池边，风动碎红翻飞，密密同暗香流水。画舫清荡，玉桥横卧，楼台亭阁依次列去，如珠子零散串在一起。楚念看了一会儿觉得倦了，便在树下的长石上坐着歇息。 阿真似乎略微兴奋了些，捧着几枝梅花儿跑了过来，兴冲冲道：“小姐你看，这梅花儿上还有露珠呢，瞧着可好看了。” 楚念看了一眼，笑道：“确实如此，瞧着颜色倒是好看的紧。” “这些花瓣儿我都带回去，给小姐泡泡茶水，”阿真笑嘻嘻的跺脚，似乎想起什么，又道，“我看着那假山后面还有一些花骨儿，我去把它摘了下来，带回去让小姐整日能见。” 楚念还没接一句，阿真已经跺着脚跑远了。 她稍稍侧首，余光忽然卷触到一抹银红色的浮影。还未出声，身边的绿启已经恭敬请安：“五姨娘安好。”目光微转，正好迎面对上那双言笑晏晏的眸子。 五姨娘只着了件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里服，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浅樱红绉纱，只手持着一条月白的手绢，盈盈含笑对着楚念道：“没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念小姐。” 楚念笑笑，“姨娘来了，可正巧了。” 五姨娘在她身边坐下，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其实她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凭添了温柔之色，这样素净而不失艳丽的服色也使得她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她微笑道：“这园子里的梅花开的可真好看。” 楚念朝旁侧使了个眼色，示意绿启等人远远守侯，不许听见她们说话，这才笑道：“是啊，我在屋子里闷得久了，偶尔也想着出来转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道，“近几日倒是没去姨娘院子里，孩子听说前几日身子不大好，近来可好了？” 五姨娘见楚念撇开众人与她独坐，笑容若有似无，只如闲话家常一般，“念小姐费心，只是有些小咳嗽，不碍事的。” 楚念点了点头，恍若无意般道：“是啊。孩子身子娇弱，做母亲的自然要多加小心，只要不再遇上弄错了黄连之类的事，孩子必然会无恙的。 五姨娘的神情猛地一凛，不复刚才的镇静，讪讪道：“老爷已经处置了那些人，想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吧。” 楚念宁和微笑道：“但愿如此吧。五姨娘抚育孩子也是万般不易啊。” 她微微动容：“为人母的确十分不易，时时事事都要为他操心，他若有一点半点不适，我便如剜心一样难受，情愿为他承担苦楚。” 楚念用手绢拂落身上的落花，慢慢笑道：“是啊，姨娘是有福之人了呢。” 五姨娘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忙起身，“这时辰，孩子应该是该醒了，我就不陪念小姐了，只回院了。” 说着匆匆离开。 楚念眼见日色西斜，蓦地想起过了这么久去采梅花的阿真也没回来。其时夕阳如火，映照在桃花树上如一树鲜血喷薄一般，心里隐隐觉得不祥，立刻吩咐了人四处去寻找。 阿真很快就被找到了。 绿启回来禀报时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哀伤与震惊，我听得她沉重的脚步已是心惊，然而并未有最坏的打算，顶多，是犯了什么错被哪个姨娘责打了。 然而绿启在沉默之后依旧是悲凉的沉默，而院子里，已经响起婢女们压抑的哭声和悲号。 楚念重重跌落在椅上。 绿启只说了一句，“阿真是溺毙在池塘中的。找到时手里还攥着一枝残破的梅花。” 楚念几乎是呆了，面颊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滚落，酸涩难言。叫她怎么能够相信，下午还活泼的阿真已经成为溺毙在池塘中的一具冰凉的没有生命的尸体，阿真，她才十八岁！叫我怎能够相信？怎能够接受？！ 她陪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着想，如今却这样突然不在了…… 绿启见楚念脸色不对，按捺住内心的悲伤，慌地忙来推她，楚念犹自不肯相信，直到外头说阿真的遗体被奉入她住的房间里了，楚念直如刺心一般，“哇”地哭出声来，推开人便往外头奔去。 绿启眼见拦她不住，急忙唤人，楚念直奔到院子门外，木叶在她面前拦住去路，第一次急得脸色发白道：“念儿！你去不得！” 说话间绿启已经追了出来，死命抱住楚念双腿喊道：“小姐三思，这样去了只会把事情闹大，请小姐顾念旧情，实在不能见这个！” 夜风刮痛了她的双眼，楚念泪流满面，被他们架着回了寝殿，楚念再不出声，只是紧紧握着阿真给自己绣的香囊沉默流泪。 那一夜，她反复不能成眠，痛悔不该与她一起出去看梅花，更不该纵了她一人去摘那花朵儿。木叶无法，只好煮了安睡药给她喝了才算了事。 楚常云在第二日也知道了此时，允诺极尽哀荣，给阿真家里赔了一大笔钱，又吩咐按上等婢女的身份治丧。 勉强镇定下心神，不顾绿启的劝阻为阿真守灵。昏黄的院子内雪白灵幡飞扑飘舞，香烛的气味沉寂寂地薰人，烛火再明也多了阴森之气。往日同阿真交好的婢女哀哀哭着伏在地上为她烧纸钱。 楚念一见雪白灵帐帷幕，心中一酸，眼泪早已汩汩地下来。含悲接了香烛供上，挥手对几个婢女道：“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吧。” 到底劳累了一天，她们听楚念如此说，行了礼便作散了。 灵帐中供着阿真的遗体，因为浸水后的浮肿，她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象是平日睡着了似的宁静安详。 楚念心内大悲，咬着绢子呜咽哭了出来。夜深，四周除了哭泣之外静静的无声，忽然有个人影膝行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袍角含悲叩头：“请小姐为阿真做主。” 楚念定睛一看，不是素来同阿真交好的婢女盘儿又是谁？忙拉起她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盘儿不肯起来，四顾左右无人方大胆道：“回小姐的话，阿真是被人害死的！” 阿真死得突然，楚念心中早存了极大的疑惑，对盘儿道：“这话可不是胡乱说的。” 盘儿双目圆睁，强忍悲愤，狠命磕了两个头道：“阿真曾经告诉过我，她是自幼在湖边长大，水性极熟的，断不会溺死。奴婢实在觉得她死得蹊跷！” 原本只一味伤心阿真的猝死，哭得发昏，渐渐安定下来神志也清明些，始觉得中间有太多不对的地方，召了那日去花园的侍女来问，都说阿真为了摘那梅花跑得太快，过了亭子就不见了踪影，遍寻不着，直到后来才在池塘里发现了她。 人人都道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来实在大有可疑，楚念陡然想起五姨娘的突然而至，眼前的白蜡烛火虚虚一晃，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是知道什么的！ 更或许，那五姨娘在花园里的出现只是为了拖住她的脚步不让自己那么快发现阿真的迟迟未归。 这个猜想让楚念心头几乎大恨，调虎离山，她还记着当初的黄连之事！ 然而也心知责问五姨娘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强按住狂热的恨意，问盘儿：“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盘儿瞬间双眼通红，终究不甘心，忿忿切齿道：“没有。” 楚念黯然，黯然之下是为阿真委屈和不甘。她才十八岁，正在天真烂漫如花蕾的年纪，原本是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承欢嬉笑的。 楚念静默半晌，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悲与恨，扶起盘儿，缓缓吸一口气道：“现在无凭无据一切都不可妄言，我去求了父亲，你先到我院子伺候，咱们静待时机。” 盘儿含泪不语，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院子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月半的一轮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浓重的黑夜与伤逝之悲。巨大的府宅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两盏不灭的烛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楚念眼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着阿真的遗体一字一字道：“阿真若真是为人所害，我一定替她报仇，绝不让她枉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二皇子来了 楚念黯然，黯然之下是为阿真委屈和不甘。她才十八岁，正在天真烂漫如花蕾的年纪，原本是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承欢嬉笑的。 楚念静默半晌，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悲与恨，扶起盘儿，缓缓吸一口气道：“现在无凭无据一切都不可妄言，我去求了父亲，你先到我院子伺候，咱们静待时机。” 盘儿含泪不语，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院子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月半的一轮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浓重的黑夜与伤逝之悲。巨大的府宅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两盏不灭的烛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楚念眼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着阿真的遗体一字一字道：“阿真若真是为人所害，我一定替她报仇，绝不让她枉死！” 约莫过了数日，二皇子李煜却突然来了。 此次已是数月未见，只见他头簪双龙冠，面如冠玉，身着绣金锦纹服，腰系明珠宝玉，一身清贵之相，他倒是也不怕避讳，拜访过楚常云后便直朝楚念的院子而来。 楚念正在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抬眼正见着门口的李煜，神色稍稍惊讶，忙道：“见过二皇子。” 李煜笑了笑，道：“不知念小姐可有时间，陪我去凉亭坐一坐。” 这里到底说话不方便，自己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需要避嫌的，楚念放下手中的脂粉，淡淡道：“请。” 两人找了院外头的凉亭坐下来，却不知为什么木叶也跟上来了。 李煜刚要和楚念说正事，却看到旁边双眼睛满怀戒备地盯着他，他不由失笑，望着楚念道：“这可怎么办呢？” 楚念笑了笑，吩咐木叶了几句，木叶再不情愿，却也退身十步，半垂着眼，在石阶上坐下，可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边去。 李煜见状便笑道：“你这婢女倒是很听你的话。” 楚念慢慢道：“是啊，所以我常常带她在身边。” 李煜注意到，一旁木叶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他便笑着站了起来，道：“走吧，陪我去湖边走走。” 楚府的花园里，有一个湖泊，非常的美丽。 楚念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煜笑了：“怎么，你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你不必担心的，我总不会让你变成别人流言蜚语的对象。” 楚念不想再跟他多做解释，站了起来，陪着他向湖边走去。 李煜的面色却慢慢沉寂了下去，他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你之前提醒过我那些之后，我将我身边的人全都暗地里调查了一遍，你说的对，他们的确都是李止的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李煜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楚念看了他一眼，道：“这样便好。” “我本以为，他们都已经是我的臂膀了。”说到这里，李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像被浸入了冰冷而又粘稠的泥塘一样，“我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也参与到了李止的阵营里去。” “你杀了他们？”楚念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微微瞑着，竟带着几分神像般的神情，让人看了心冷，却也心定。 李煜慢慢道：“嗯，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也不能害我。” 二皇子的动作，倒还算是迅速，楚念微微一笑。 然而李煜却并不这么觉得，虽然他毫不后悔自己杀了那些人，也笃信这样作是明智之举，但人的心，有时是无法像铁板一块的。即使不后悔，不自责，他提起这些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痛心。 李煜看到楚念的神情，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杀的好，对不对？” 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答案。 楚念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嘴角却丝毫没动。她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一缕针尖般的冷风，看似无力，却能吹透人的七窍：“二殿下，我不过是一介妇人，不过如今我看能知道一些，你比李止，输在哪里，你知道吗？” 李煜脸上丝毫未动，心里却像有一阵暴风席卷了过去。 楚念笑了笑：“身在皇家，你身上却有皇室子弟不该有的妇人之仁，我敢断言，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输的五体投地！不要说什么好友兄弟，哪怕那是你亲生的兄弟姐妹，挡了你的路，也要毫不留情地除掉！这才是为君之道！你是一帆风顺的成长起来的，周遭的人都围着你转，在温暖的环境中待久了，反倒把这些最浅显的道理忘记了吧！” 李煜一怔，随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念，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女孩，嘴巴里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楚念冷冷道：“我不是教你诈，只是不想自己被你连累，若是你无法做到杀伐果断，只会害得所有人跟你一起倒霉！” 李煜半天都没有说话，楚念说的话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脑，他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若是我真的依靠杀人无数登上皇位，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我又如何让臣民信服？！”李煜忍不住反驳道。 楚念叹了口气，依她看，李煜虽然聪明，但却在有时候过于仁慈了，比之城府深厚的李止，他的性格里还有耿直的一面。作为臣子，自然可以耿直，这样可以让皇帝放心，但是作为帝王的继承人，就是一个让人无比头疼的个性了！楚念慢慢道：“若是有一天，二殿下能够成为天下之主，那谁敢来评判你的对错？不管你是杀了兄弟还是诛了大臣，能衡量你的对与错的，只有政绩，只有看你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哪怕你满手都是血腥，历史上也不会记得了！相反，哪怕你再善良仁慈，如果无法给天下谋福，甚至带来灾难的话，只会丢了江山丢了性命，到时候，谁会来可怜你！” 这些道理，其实李煜身边的人也都隐约对他透露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人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这么直白！李煜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只觉得楚念的几句话说的如此清晰明了，分明说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和想法，这些想法是最原始的对于权力和皇位的向往，可是他素来受到的教育又令他产生矛盾，楚念的话，让他原先的动摇和彷徨全都消失了，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坚定明亮，说不出的畅快。 楚念见他神情发生了变化，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以来，她也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研究。 这些话与其说是想法，倒不如说是结论。 她一直在研究皇子们纷争不断，最后李止却能登基的真相。 后来她不得不承认，成王败寇的背后，就是毫不掩饰的血腥。一帝功成万骨枯，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李止的路，他看上去平静温和，但若是真阻挡了他的皇位之路，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这种决心，还是趁早靠边站着去！ 李煜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没想到你身为女子，反而比我更有决心。”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他觉得，楚念这样不惜代价的帮助他，多少有一点，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想到这里，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一动，就像浮在水面上的飘萍轻轻地撞了柳叶，下意识地想要去碰触她的手。 楚念却突然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李煜一愣，随即不解。 楚念意识到自己的失了分寸，目光稍稍冷却了些，脸上的表情确开始缓和：“二殿下，还有一点希望你明白，我帮助你，绝对不掺杂男女私情。” 李煜完全说不出话来，原本心里的那点粉红色泡泡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冷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惊讶。 一旁的假山后，木叶微笑起来。 他就知道，楚念是不会看上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二皇子的。可能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偷偷跑过来偷听，实在是很傻，他忍不住深深地垂下眼帘，懊恼地笑了笑。低垂的眼帘和乌黑的睫毛遮住了他晶亮的眸子，精致清秀的轮廓和微微垂下的双眉也让他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刚才的郁卒之气早已一散而空了。 可是，楚念的拒绝之态，并没有让李煜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楚念的目光中还含着灼人的热度，正在压抑地燃烧着——只不过是他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对他的好感，而是长久压抑的对李止的愤恨。 “二皇子如果觉得我说的对，就该早点对李止下手。”楚念提醒道。“毕竟时机这种东西，稍纵即逝。” 李煜却还在犹豫：“三弟，那到底是我的亲弟弟啊。”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里面透出少许血色的痛。 李未央不由凝眸看他：“这些话是最无用的，二皇子，你看看你身边那些人，他日若是三皇子登上那个位子，你觉得你会对你心慈手软？” 李煜顿了顿，不知为什么，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他情不自禁想要去相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祥之人 李煜朝她拱手，“多谢念小姐的话，煜今日受益匪浅。” 楚念定定的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开口道：“二殿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李煜稍稍惊讶一下，“念小姐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上，决不推辞。” 翌日，老夫人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闻几句笑语声传出来，正是楚常云陪着她在说话。 老夫人的神气清爽了许多，楚常云亦只一身藕灰色纱衫配着白绸中衣，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也难怪他高兴，苏姨娘的胎像既稳，他便少了一桩心事。 楚念上前一步，笑道："祖母的气色越发好了。" 老夫人忙叫她起来，笑着向楚常云道："念儿这孩子也忒守规矩了，我在病中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来问安，别的孙女倒是做不到的。" 楚常云笑容满面望着楚念道："念儿对母亲的孝心和儿子是一样的。" 楚念低首，下颌几乎能碰到领口上的鸢尾花，轻轻道："尊敬祖母乃是孙儿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老夫人的笑容和善而滋润，"也是你有心。" 几个人正在说话，外间的小丫鬟进门来传，“苏姨娘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女子纤腰婀娜，盈盈跪下，"妾身见过老夫人，见过老爷。" 老夫人连连抬手，眼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必行大礼。” 请脉的太医正好进了门，替老夫人把脉完，摸一摸胡须，只道：“老夫人的身子虚弱，还需静养一阵子，臣在开几剂方子，服下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老夫人含笑道：“之前一直劳烦你，正好苏姨娘也在这里，您也帮她把把脉吧。” 那太医笑道：“老夫人吩咐，自然是可以的。” 苏姨娘看一眼那太医，脸色却隐约有犹豫之色，似乎不愿把手腕伸出来。 楚常云略带疑惑，“苏娘？”他的语中有了几分薄责之意，“母亲让太医替你把脉呢。” 苏姨娘这才反应过来，面上笑出柔美的弧度，“妾身向来有专门的太医看胎，今日就不劳烦这位太医了吧。” 此番说辞明显有些古怪。 楚常云的神情微微愕然，深黑色的眸中似闪着幽异的火苗，盯着她道：“为何不愿让太医把脉呢？这陈太医也是太医院的精英，专治女子之症的。” 苏姨娘轻轻叹息一声，“臣妾是怕，太医把脉之后，老爷会担心了。” 这样含糊不清的话说出来，老夫人自然留了心，眉头紧皱，只道：“无论如何，先把脉完再说吧。” 老夫人发了话，苏姨娘自然不敢不听，只能伸出纤细的手腕，那陈太医不敢怠慢半分，只急急忙给苏姨娘把脉，末了脸色一惊，颇为忧虑的望向苏姨娘。 楚常云眉头皱起，“怎么样？胎儿可安好？” 那陈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只对着苏姨娘道：“姨娘近些日子，可有吃不好睡不好之状？” 苏姨娘略笑一下，眼神却有着空洞的伤感，茫然看着远处，“果然是神医，确实有这些症状的。” 楚常云突然握住她的手臂，顺着光滑的蚕丝明羽缎衣袖倏然滑下牢牢握住她的手指。 苏姨娘涩然微笑，反手握住楚常云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唯有掌心的带着灼人的温度。 “老爷放心，不妨事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只道：“太医，苏姨娘所患的是何病症？” 那太医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无方可解，姨娘这个是心病。” 楚常云面色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怎么会有这种病？莫不是你自己医术不精，推脱一二吧！” 苏姨娘假意迷茫不知所措，“老爷不要怪罪于太医，妾身近来，只要睡着，就会连夜做噩梦，时间长了，臣妾也就不敢再睡了，自然情绪也就不稳了。” 楚常云眉头微蹙，“连夜噩梦？”他略略露出烦躁的情绪，“为何会这样？”他的不快之色愈浓，“我以为你都好了的。” 苏姨娘微微一笑，劝解道：“也许只是些小毛病，是妾身自己太过敏感了，也不用开什么方子，许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夫人的眉心蹙起，“怎么能这样？你如今还有着身孕，有什么事情比你身体健康更重要的！”她看向楚常云，“老爷，此事事关子嗣，不能这样轻易过去。” 苏姨娘的贴身婢女婉儿在旁轻轻道：“姨娘之前因为林姨娘麝香之事受过惊吓，接着日日又气又伤心，连着一直没睡好，即便勉强入睡，半夜也会做噩梦.” 未等她说完，苏姨娘立马呵斥道：“多嘴！谁要你在老爷面前乱嚼舌根。”她急急笑道：“老爷别听婉儿的，她一点小事就多心，妾身昨夜睡得很香，并没有事。” 婉儿不无委屈地低头揉着衣带，楚常云凝神她片刻，伸手抚一抚她的脸颊，柔声道：“还要瞒我么？看你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你一定没睡好。”他叹息，“你心肠太过柔软，一味委屈自己，还拦着婉儿不许说实话。” 苏姨娘微微垂着脸，发上的首乌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因为里头掺了玫瑰花汁子，香味亦别有清淡芬芳。她低声道：“妾身能侍奉在老爷身边已是上天眷顾了，受些委屈又何妨，”她微微红了眼圈，“只是这个孩子，是老爷和妾身的孩子，妾身到底是想尽全力保住他，所以日日服下那些补品，但是无济于事。” 楚常云面露不忍，“难为你了。” 竹影婆娑，泠泠有风吹过，带来梅花浓郁甘美的香气，冲淡了竹叶的清疏朗朗气息。只见那太医稍稍抬头，“若是服药无用，微臣建议，楚宰相倒是可以去钦天监问问。” 楚常云颇有不快之色，略带薄责之意，“哪里会有那般严重？” 倒是太后微露森然之色，缓缓道："太医说的总归不会有错的，老身倒也很想听听钦天监的说法，近来府里一直不太平，难道厄运当真迟迟不去么？" 楚常云忙笑道："既然母亲开口，儿子这就去请了钦天监的司仪官来问一问，也好叫母亲安心。" 不过一盏茶时分，钦天监的人便到了，楚常云微有诧异之色，"怎么是你来了？" 来人低首恭敬道："微臣钦天监副司仪，叩见宰相大人。因司仪吃坏了肚子不能来见，故遣微臣来此面见。"他言毕，退后三步，再度拜倒。 楚常云轻轻一哂，"你倒很懂得规矩。我此番请你来，是想问如今天象有何变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禁足的姨娘 副司仪道："天象变幻主人间吉凶之变。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天象不可轻易逆转，然而人为亦可改天象之势。" 楚常云凝神专注听着，片刻道："那么如你所说，如今天象如何？" 副司仪恭谨道："正好，前几日司仪曾经跟微臣探讨过此事，日月更替，我前几日夜观天象，见木星星光微弱，隐隐可见红光，大有危机之气，正是冲月之凌厉星相。此星位于楚府上方，臣等恐怕有所冲撞啊。" 楚常云面色一沉，似有不信，"果真如你所言，为何钦天监司仪为何不早早禀明此事？” 副司仪道："木星位于楚府正上方，危木星冲月，月主阴，乃女子之大贵。府里女子贵重者莫若老夫人。微臣以为老夫人才是主月之人。人之生老病死，既受天象所束，亦为人事所约。如今天象不安，恐怕老夫人身体也会抱恙，只怕连带府里其他女子也会身子不安，此事微臣也无能为力。至于钦天监司仪为何不早早禀告，宰相大人可曾听闻，在其位而谋其事。而微臣则认为谋其事才能保其位。正因天象不吉，大家才会倚赖钦天监，司仪才有俸禄可食，有威势可仗。若天象从来平和，大家又怎会想起钦天监呢？不过是清水衙门而已。" 副司仪答得谦谦有礼，然而语中极有分量，不觉引人深思。楚常云微微一笑，"你似乎很懂得为官不正之道。" 副司仪答得简短而不失礼数，"微臣懂得，却不以为然。" 楚常云的嘴角蕴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略带一抹激赏之情，只是笑而不语，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轻笑道："老爷何必笑看老身，这司仪说的很是不错。" 楚常云眼角的余光落在副司仪不卑不亢的容色上，澹然而笑，"儿子也这样觉得。" 老夫人恬和微笑，带着一抹难言的倦色，轻轻道："我这几日，身子确实是不大好，如今苏姨娘也莫名其妙生了病，只怕真是天象所致啊。" 副司仪微一低头，思忖着道："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楚常云眉头紧皱，道："你且说来听听。" "虽有厄气。然而臣夜观星像，前朱雀七星中井木犴与鬼金羊二星隐隐发乌，此二星本为凶星，主惊吓，故多凶，一切所求皆不利。朱雀七宿主南方，正对府中南角，臣多嘴一句，府中可有哪位女子小主名中带木，近日又受了惊吓灾厄的？" 楚常云眉间一动，沉默良久，"南角的院子不少，只是名中带木的……林氏。" 老夫人岿然不动，只摸着手腕上一串金丝楠木佛珠，淡淡道："她近日受的惊吓灾厄还小么？"她只看着副司仪，"你且说要怎么做？" 副司仪叩首道："并无大不妥，只是星宿不利，恐生不祥之虞，还请静修为宜。" 老夫人微微颔首，"她是该安静修一修心思。" 苏嬷嬷奉了点心上来，闻言吃惊道："苏姨娘如今身子不好，之前也是因为林姨娘的香囊出的事，既然林姨娘又逢星宿不利，安知不会有所冲撞？" 楚常云犹疑道："确实是如此。"他微微思忖，"如此，且叫她不许在府里走动，静修几日也罢。" 楚常云看着副司仪道："我会向皇上进言，推荐你掌钦天监司仪一职。"他看住那人，"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沈准。"他低首退下时恭敬而大声地回答。 楚念不动声色的微笑，亦记住了这个名字。老夫人扬一扬手，向苏嬷嬷道："去点些檀香来，闻了这几个月的草药气，人也快成了草药了。" 苏嬷嬷轻手轻脚地取了一卷檀香，仔细焚上，幽幽不绝如缕的薄烟含着恬静的香气四散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密迷织成的网将人笼罩其中。 老夫人慈和的声音在深阔的屋子里里听来有些不真实，"既然钦天监也说了，那林姨娘近段时间就不要在府里晃了，省得冲撞了旁人。" 楚念微微侧头，寝殿西侧满满是衰落破败的芭蕉，枯黄的叶子被小婢女们打扫干净，眼看着那秋意浓稠得几乎要流淌下来。芭蕉叶顶上还立着几只寒鸦，见人也并不惊慌，只意态闲闲地缓缓踱了开去，恍若无人之境。 老夫人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亦有动容之态。良久的沉默，楚念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缓缓地数着，恍惚是漏了一拍。 回到府中，对着正在泡了白菊桑叶茶的木叶笑道：“那二皇子在钦天监真的很会找人。” 木叶略笑一下，道：“嗯，这件事还办的不错，那沈准倒也是个识相的。” 楚念微笑拨着架子上的一只白鹦鹉，又给鹦鹉架子上添上水，缓缓道：“人呢都是要一个机会的，机会来了还要敢赌一把。或者平步青云，或者终生郁郁。沈准赌对了，我也赢了。”她停一停，“只是我没想到他那样会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楚念笑：“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以后得让李煜好好用着他。他的才干可不止一个钦天监司仪。” 正说着话，却见盘儿疾步进来，悄声道：“小姐！林姨娘住的院子走水了。” 楚念点一点头，“知道了。”说罢起身行至院子门外，远远见朝南方向滚起一缕黑烟，火势虽不大，却也看着惊心。耳听得外头人声喧哗，奔逐不息，想必皆奔去救火去了。 楚念稳稳站着，声音在寒风里显得轻描淡写，“怎么起火的？” 绿启敛眉道：“小厨房用火不当心——除了她院子里的人自己不当心，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楚念默然不语，只静静微笑出神。不知何时，盘儿已悄悄伫立在她身边，轻轻道：“当真可惜！为何不干脆烧死她，一了百了。” 楚念回首望她，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如暗沉的夜色。她轻轻叹息，“我何尝不想——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我也不愿便宜了她。” 盘儿垂手恭谨道：“这样的时气也能走水，可见林姨娘真是不祥人。” 绿启唇角蓄着笑意，低声道：“老爷听闻走水也有些焦急，只叫着紧救火，到底没去看望林姨娘。” 楚念只凝神望着那方向，嗟叹道：“林姨娘如此不祥，对怀孕的姨娘有所冲撞，如今还莫名其妙走了水，以后就更别想出门了。” 绿启浅浅含笑，“是呢，奴婢会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好好待她的。” 楚念但笑不语，半响，似乎想起什么，特意问道：“七姨娘虽不在了，她身边的人怎么打发？” 绿启在旁道：“寻常侍奉的人自然另去伺候新姨娘，只七姨娘的两个陪嫁打发了回去。” 楚念沉吟片刻，“从前见那两个丫头还妥当，教人安排了去父亲跟前伺候茶水点心吧。” 绿启微微一想，“那可是近身侍奉老爷的好差事……” “我偏要抬举她们，叫她们多在父亲跟前说话做事。” 绿启应一声“是”，匆匆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生分了 老夫人精神好了许多，是日，楚念进去时她正斜靠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长椅上，捧了一卷王羲之的字帖闲闲翻阅。 她这一病连绵数月，今日看起来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因在病中还未痊愈，只穿了一袭静雅的月青装，头上的芭蕉髻上只点缀了几颗圆润的珍珠。 老夫人见她进来，指一指跟前的座椅，笑道：“难为念儿每日都特地跑过来，我精神不济，念儿就随意吧。” 楚念微笑，“这里哪里的话呢，祖母不适良久，孙女没能在跟前侍奉，还望祖母宽恕。” 老夫人和善微笑，扬手道：“现如今府里一片安稳，你如今也大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说话的间隙有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缓一口气。 “祖母一直都盼望楚府子嗣绵延，如今苏姨娘怀有身孕，也是老夫人德泽天下之果。”楚念眼风微扫，却见老夫人膝上搁着一块绢子，以百色丝线绣了灿若云锦的玉堂牡丹。我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是锦芮的绣工，当下也不多言，只作不见。 老夫人静静看了我片刻，缓缓道：“如今楚府没有当家主母，我病了这些日子，这府里的事一应托付给了五姨娘，如今身子好些，也该一一应付着过来了。” 楚念心头骤然一跳，旋即平和下来，笑吟吟道：“是呢，如今我没有母亲，有祖母亲自掌管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夫人的目光深邃而柔和，在闪烁的珠光宝气下有些迷离得难以捉摸，“这偌大的府里，没有个主母当家倒是真不好，我如今已经年迈，有些事总归是力不从心。” 楚念意识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心下陡然惊悚，咬一咬唇，“祖母的意思是……” 老夫人看她一眼，静静道：“已经定下了人了，是成府的千金。” 她似笑非笑，“念儿你觉得如何？” 楚念拱了拱手，面色并无任何不悦之色，恭敬道：“这种大事，祖母和父亲做主便好。孙女没有异议。” 老夫人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唤了她过去，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倒是听话。倒是我多想了。” 楚念忙垂首恭谨道："孙女不敢。" 老夫人双眸微抬，略有倦色，重又斜靠在软枕上，道：“若她们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只怕有些人按捺不住心思，这府里很快又要不太平了。” 门口的嬷嬷进来一步，“老夫人，五姨娘来了，说是要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稍稍诧异几分，眉心蹙成三条柔软的竖纹，“她倒是也勤快。”末了道，“难得她有这份心，让她进来吧。” 五姨娘打扮的极为素净，一身烟霞银底色的对襟羽纱衣裳，作窄袖，挑疏疏的几枝石青碧藤萝图样，宝蓝无花纹的纽罗宫裙，长不及地，亦不佩香囊、玉佩之类。如云青丝，挽作了一个纹丝不乱的垂髻，通共只簪了一枚镶嵌暗红玛瑙圆珠的乌银扁钗算是妆饰。素色衣裙上也唯有颔下的盘扭上嵌了一颗珍珠。这样的打扮，便是老夫人院子中得脸的姑姑，亦比她华贵一些。 只见她上前一步，轻声道：“请老夫人安。” 老夫人看她一眼，神色略有松弛，随手挽一挽散落脑后的头发，和颜道：“也难为你有心，外面这般的冷还来看我，如今孩子可好？” 五姨娘微微笑了一下，口中应了一声"尚好"，又絮絮的说了几句。 老夫人听得微微点头，笑道：“到底是生母，总归比别人细心些，”说着转脸看楚念一眼，静静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找你商量，我方才同念儿也说了，过些时日，待到新年过完，大夫人就要进门了，你是府里的前辈，又是孩子的生母，新夫人初来乍到，许多事还希望你多搭把手。” 五姨娘脸色微变，目光不动声色在楚念面上扫过，勉强笑道：“那是自然的，妾身定是会竭尽全力。” 老夫人含笑点头，那笑容颇为感慨，只见她慈眉善目道：“有你在，我倒是放心许多。” 五姨娘随着笑笑，却别过了脸，只怔怔瞧着窗外，若有所失。 说了这会子话，老夫人到底身子乏了，只打发了她们出来。 楚念原本想同五姨娘说些话，谁知道她借口孩子之事，匆匆离开。 是日，午日正中，风和日丽，疏影斜斜。五姨娘院子中静无一人，唯见一个小婢女卧在堂外的庭院的横榻上，拿了把羽扇半覆在脸上打着盹儿。楚念见她睡得香，也不忍吵醒他，径自穿花分柳走了进去。 一时走到窗下，隐隐闻得有人语，依稀是五姨娘在训斥婢女的声音，倒也不好擅自进去。 她站在纱窗外，隐隐听得屋内五姨娘道："我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你们素日里马虎些也就算了，孩子的事情上也敢马虎，是真当我不存在了吗？" 随后便是婢女们的磕头求饶声。 风寂静，花飞也是无声。 良久，仿佛是五姨娘发出一声幽息的长叹，恍惚得像是午睡时偶尔的一个浮梦。 庭院中寂寂无人，楚念只身站在一棵梅花树后，不觉痴痴站住。 浅金的冬日阳光自稀疏的枝桠间轻泻如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屋里一片寂静，春风掠过身后的一株老梨树，枯枝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这个寻常的午后，我忽然被这样几句再寻常不过的对话打动，不知为何，心里这样痴痴惘惘，不知道内屋里人说了什么，只听五姨娘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是见了念小姐才忘了这事儿。人家可是楚府的嫡女，难怪你们一股脑儿什么都忘却了。" 五姨娘一番话说得尖锐刻薄，楚念暗暗心惊，昨日老夫人院子知晓新夫人即将进府之事，五姨娘对自己的不满竟如此之深了么？ 如此一想，心里便焦虑一些，整一整衣裳自花树后绕转出来，只作刚来一般，进了门，道："姨娘。" 五姨娘闻言举眸，见是她，神色便有些冰冰的，道："念小姐今日怎么贵步临贱地了？不陪着老夫人么。" 楚念听她这样说，心中一急，上前挽住她衣袖道："姨娘先别恼，我今日来正是为了此事，请姨娘听我一言。" 五姨娘闭了闭目，缓缓道："我有些累，要进去睡了，醒来还要去老夫人院子，你请回吧。" 楚念益发着急，握住她手道："姨娘纵然生气，也请听我说几句吧。难道都不顾惜昔日的情分了么？" 五姨娘叹一口气，望着她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五姨娘与楚念并坐着，两人皆是默默。楚念想着缓和气氛，道："姨娘院子里今日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些奴才怎么不伺候着？" 五姨娘转首看着别处，道："今日是府中发放冬衣的日子，我便让他们一齐去领了。"她笑一笑："比不得念小姐是千金小姐的身份，人人都上赶着去。自然有人亲自上门去送奴才们的衣裳。" 楚念脸上有些讪讪的下不来，道："我晓得姨娘不是跟我生气，那么姨娘这样说我，便是因为新夫人的事情么？ "楚念道："其实我也是那日才知晓，之前老夫人也不过在我面前提过几句，我除了同意，难道还有别的话可说么？” 五姨娘颇有触动，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看着她道："你很想有一位新夫人来么？" 楚念缓缓摇头，“怎么会？之前那位大夫人在我身上做的事情，我怎么能尽数释然？就算如今换了一个人，难道就能保证她会善待楚府？我生母的仇仍旧未报，整个沈府依旧逍遥自在，我岂会安心！” 五姨娘的神气便有些不耐烦，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还一味赞同老夫人！" 楚念欲再说，她却摆一摆手，阻了她的话，道："好了好了。你总是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不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她顿一顿，神情犀利而冰冷，疑心道："莫不是你如今想要去讨好老夫人那边，所以一味顺从？" 楚念听到此处，心中猛地一塞，只淡淡道：“姨娘何必如此猜想我的为人。” 五姨娘眼角颇有不忍之态，欲伸手握住她的手抚慰，犹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她眼神有些许的游离，轻轻道："念小姐，你曾经帮过我，我对你很是感激，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的孩子早就夭折，不会如今还安然呆在我身边。"她忽然凝神望着楚念，嘴角溢上一缕淡薄的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我看着你，总觉得心气不顺，也许是我心眼太小。"她的声音愈发轻微，仿若风声呜呜，"可是比起你来说，我却是什么也没有的。" 她这样说，顷刻间，楚念与她，皆是无言了。 身前的老梅树满枝繁华，仿佛凝了一树的冰雪皎玉。远远望去，似红色烟雾笼于半空之中。冬日那样好，天色明净，日色如金。寒鸦飞起时惊动了天际下流转的晴丝袅袅，如斯韶光亦被看得轻贱了。 而五姨娘，她是那样的寂寞。音容笑貌，到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眼神，无一不是寂寞而寥落的。 楚念什么也说不出来。可心里，只觉得一层一层发凉。 这样静了半日，五姨娘摇一摇头，道："就当是我小心眼儿吧。"她的眼睑缓缓垂下，"你回去罢。无事也不必再来了。我如今只想好好抚养我的孩子，不想再牵涉任何事端中了。” 她转过身，留给楚念一个冰凉的背脊，没有再回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山雪莲 夜色微黑，两个丫头拖着裹得死死的小麻袋从院子里经过，锦芮见了，赶紧叫住她们：“这袋子里是什么？” 其中一个看起来利落聪明的丫头连忙道：“是老夫人要用的药材。” 那麻袋鼓鼓囊囊的。锦芮皱眉道：“这都是些什么？” 那小丫头忙解释道：“大夫说老夫人火气重，得好好养一养，这些都是天山上的雪莲花，最为金贵的药材，寸两寸金呢。也亏得老爷是宰相，不然哪来能买的来。” 说着，她指挥了那两个丫头将布袋抬去了小厨房。 锦芮听了这几句话，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一旁的婢女巧儿唤她，她才突然醒过神来：“小姐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 锦芮突然笑了起来，巧儿见她神情，不由觉得奇怪得很。锦芮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冷哼一声，什么都不肯说。 终于让自己等到了机会了，锦芮隐隐感觉到一丝兴奋。 “走，咱们去老夫人院子里看看。” 不过片刻，有丫鬟就来楚念院子里传话，“念小姐，锦小姐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说是老夫人身子刚好，想让各院子里派人轮流去煎药，以尽孝心。” 彼时楚念正取了一枚青梅蘸了玫瑰浆汁，闻言只皱皱眉，“怎么突然起了这个想法。” 那丫鬟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奴婢也不晓得，老夫人已经同意了呢。”顿了顿，又道，“念小姐还说，念小姐是长女，今日便从念小姐这里开始。” 说完便转身离开。 楚念眉头紧皱，低声道：“她何时竟然这般上心了？” 盘儿也听到刚才的话，走一步上前，“小姐，奴婢下午无事，让奴婢去给老夫人煎药吧。” 楚念看她一眼，“此事颇为蹊跷，你倒是要格外小心。” 晚膳过后时分，闻得外头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细碎的碰撞声。 楚念便听外头婢女一声又一声响亮而急促地递过来，“锦小姐到，老夫人到了……” 她倏地站起身来，扶着绿启的手站到院子门外迎接。 这锦芮早已是许久没有踏入过自己的院子，再加上老夫人，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不过片刻，老夫人身后跟着锦芮，浩浩荡荡一群人低腰快步跟随进来。 楚念忙敛衽行了一礼，恭敬道：“请老夫人安。” 老夫人盯她一眼，随口道一声“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肃然，失了往日一贯的温和，楚念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得让着老夫人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老夫人静了须臾，只端然朝南坐着，也不吩咐楚念坐。锦芮脸上更是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偶尔扭着手中的绢子，稍稍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短暂的静默之后，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道：“照理说，念儿你的院子老身是不需来的。只是这到底也是你院里的事，我就不得不走这一趟了。你楚府的嫡女，有些事不能不顾着你的颜面。所以今日之事，我只叫了与你亲近的锦儿过来。” 老夫人说了一篇话，却只字不提是出了何事，楚念心中愈加狐疑，只得赔笑道：“多谢祖母关怀体恤。”停一停方抬头道：“孙女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请祖母明白告知。” 老夫人一身宝石青的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显得清肃而端庄，“我病了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有心无力，本想着进些天山雪莲补补身子”她清一清嗓子，“那药材格外金贵，不能不格外小心可是今日，咱们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样的事，还出在念儿你院子里，我不能不震怒！” 楚念心口怦怦跳着，大觉不祥，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只恭谨道：“请祖母明示。” 老夫人的声音陡地严厉，“今日你手下的婢女盘儿，去我院子里为我熬药，竟将那珍贵的天山雪莲一并偷走了！下人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你身为她的主子，难道不用负责？” 楚念心头猛地一沉，已然明了。她沉住气，道：“祖母息怒，孙女并未完全听懂，此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还请祖母细细说来。” 老夫人沉住气道：“今日那盘儿去小药房煎药，结果四五个时辰过去了，那药还没送来，我便派了苏嬷嬷去催，谁知道小药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药罐子早已在灶上熬干了，人不住，天山雪莲也没了，不是她偷的还有何人？” 楚念眉头一皱道：“人没了？能去哪里？” 锦芮上前一步，眉峰一挑，“念姐姐，我已是派人去问过看门的人了，说盘儿拿了你的腰牌，并着一个麻袋，出府了。” “真是好笑！”老夫人低头抚弄着手上缠丝嵌三色宝石的赤金戒指，声音低沉，“你身边的贴身婢女，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若是传出去，倒是让整个楚府都蒙羞。” 楚念勉强笑道：“但凭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误会了，孙女马上派人出去找那盘儿，带回来好好问清楚，再向祖母赔罪！” 锦芮冷笑一声，老夫人道：“单凭这样确实是说不出什么，可是这事既已露了端倪，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今日既然来了，为免落人口实，也为了彻查，少不得盘儿的居处是要好好搜一搜了。” 楚念大惊失色，忙按捺住赔笑道：“盘儿是孙女身边的人，这事就不劳祖母动手，孙女来做就是。” 锦芮冷冷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嘲笑的神色，口气亦温和，“念姐姐你是千金小姐，怎么好做这样的事？再说了，你也要避嫌才是啊！”说罢容不得楚念反驳，雷厉风行道：“巧儿，就由你们领着人去把盘儿的居处搜一搜，不要错失，也不容放过。”盘儿干脆利落答了个“是”，转向便去。 锦芮朝着楚念，佯装关切道：“念姐姐快坐着吧，一切且看她们查出什么来再论。”末了一笑，“若是现在不好好休息下，待会儿可就没什么好休息的呢。” 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楚念知道锦芮如今不敢对她轻举妄动。锦芮何尝不明白，如今的楚念必定不再是从前的她，若不能一举彻底扳倒，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可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她们之间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在面对时每一次都是微笑的，慈和或谦卑，隐藏好自己锋利的齿爪。其实哪里掩藏得住，恨与爱，都是最深刻的欲望，被磨成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力气。 此刻，她们唯一能做的，是先削弱对方的力量。如同，楚念不动声色地将林姨娘禁足一般。而锦芮此时的目标，正是被楚念视如心腹的盘儿。 楚念没有抖落自己的慌张，只是沉静地坐着，一如她身边的锦芮，不带任何表情地缓缓喝着茶盏中碧色盈盈的碧螺春，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的苦涩清香里想着如何应对。 不过一盏茶时分，巧儿出来了，带着诡秘而兴奋的笑容，屈膝行礼道：“都在这里，请老夫人过目。” 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彩锦如意六角盒子，老夫人迅速地打开瞄了一眼，“啪”地盖上，震得耳上的雪花黑耀石镶金坠跳了两跳。她皱眉道：“原来是早有征兆，你们也瞧一瞧吧。”锦芮默然看了一眼，依旧雕塑似的坐着，“这满盒子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楚念打开盒盖，里面堆叠着大把银两，楚念脸上火烧似的烫起来，心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不要说人赃并获，单单这些东西，盘儿又如何张得开嘴辩解呢。 老夫人垂着眼睑思量片刻，缓缓道：“既然搜出来了，那么也怨不得我要按府里的规矩处置。”悠悠叹息了一句，仿佛很是不忍的样子，“念儿，祖母不是要怪罪你，也不是说你不会约束婢女，你年轻没见过世面，怎么晓得这样的龌龊手段。”老夫人痛心疾首，“盘儿如今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倒生出这些事来，叫人怎么说才好呢。为防上行下效，此次老身也忍不得要处置他们了。” 楚念起身恳求道：“孙女冒昧恳求祖母，盘儿再如何说也是孙女身边的人，不如交给孙女处置吧。” 锦芮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弯钩的弧度，正色道：“念姐姐这话就差了，念姐姐身边的人也是这楚府里头的人。既是楚府里的人，就没有祖母不管的道理。若各自悄悄处置，府里的人就没了规矩。”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楚念，忽而笑了，“在府中服侍的人必得自身检点，手脚干净才能安心侍主，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念姐姐向来受父亲和祖母的夸赞，必然会以大局为重的，是不是？” 楚念面红耳赤，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蜷紧手指，报以同样客套而雍容的微笑，“是。既然这样，那孙女只有一个要求，请祖母一定彻查此事，秉公办理，既保住楚府颜面，又能清肃府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 出现毒蛇 有下人匆匆从院子外跑进来，喘着气道：“老夫人，人已经抓住了。” 锦芮看他一眼，淡淡道：“哪里抓住的。” 那下人迟疑一下，道：“就在楚府的大门口，那盘儿自己走过这里，正巧被人发现了，奴才们一拥而上，这才将她抓住了，如今关在柴房里，等待老夫人发落。” 众人听到这些，面面相觑，楚念掩面，忙道：“祖母，此中只怕各有隐情，若是真的盘儿拿了天山雪莲潜逃，又何必回来呢，还望祖母彻查此事，不要冤枉了盘儿。” 老夫人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这个自然，怎能不秉公办理以安人心。” 楚念明知多说无益，只得缓和了福气，肃一肃道：“恭送祖母。” 礼罢，老夫人等人已经走远了，绿启忙扶着我起来。 楚念神情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 绿启嗫嚅道：“小姐可是气糊涂了？快进去歇一歇吧。” 楚念稳稳站住，道：“那人果然要动手了！” 绿启咬着唇忧色满面，“小姐不怕么？” “怕？”楚念冷笑一声，“我若是害怕，若是由着她拉下了盘儿，下一个被带走的人或许就是你，再是我自己，一个也跑不掉！” 绿启焦急道：“盘儿被关起来了，事情闹得这样大可如何是好？”她忧心不已，“这事一传出去，不仅盘儿没法做人，连小姐您的清誉也会” “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且不说那人有心，巴不得闹出多少事端来呢！”楚念心中激荡，厉声道：“你可听见她说，手脚干净这四个字，这是何等大的罪名！即便到时候盘儿出来了，背后的人指指点点都能害死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是我的清誉要紧，还是盘儿的性命要紧？！”她暗暗吸一口气，缓缓放松捏得紧张的指节，无论是为了与阿真多年的情分，还是为了自己，自己都要保住盘儿。 楚念稍稍冷静，唤过木叶，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依靠你了，你去查查，当时可有其他人见到盘儿，我总觉得此事蹊跷的很。” 木叶眉头也皱的很紧，应了一声，说了一声“我会让人去查的，你放心。”顿了顿，又道，“但我总觉得，此事别人是另有目的，所以我片刻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楚念看他一眼，“我也有这样的感受，看来还需谨慎行事。” 过了一个时辰，绿启进来道：“小姐，到时辰沐浴了，奴婢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楚念点点头，道：“去吧。” 绿启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奴婢在水房说了小姐要水，然后有个嬷嬷过来说今天府里的煤炭供应没有接上，今晚没有现成的热水用了，如果小姐急着要用，可以用大夫人之前那院子里的温泉水，不必再麻烦抬水了。” 楚念挑了挑眉，“我若是去了那里，锦小姐居然愿意？” 绿启道：“正好锦小姐的丫鬟巧儿方才也在那里，她说锦小姐不会反对自己的亲姐姐去的。” 如此反常？楚念皱了皱眉，要知道，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她们母女俩可是把那一口温泉看做宝物，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半步的。 既然这样，那自己倒是真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毒药。 楚念只做无事，收回思绪，只笑笑：“既然锦妹妹如此好心，我不同意好像也太不近人情了。”顿了顿，又道，“你去她院子里回个话，就说我多谢她的心意。” 一路慢行，来到那温泉处。 整个浴池很安静，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和淡淡的花香飘散。 楚念坐在池边，连衣衫都未解开，只掬起一捧清水，水汽从她手掌之中缓缓升腾起来，缭绕成一团看不清的烟雾。 木叶和绿启都围在她身边，静静等着。 楚念闭目，仿佛是觉得很疲惫。 就在这时候，水池里出现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木叶猛地睁开了眼睛，定睛望去，却见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在池底游动。 “什么东西！”楚念冷声道。 绿启闻声望去，一刹间，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因为随着这一望，映入眼中的，竟然是一只背上褐红的蛇，正在水池里缓缓游动！ “蛇有蛇！”绿启惊呼，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就要后退，谁知另外后面也出现好几条蛇，根本没法靠近，白芷不由自主缩回了手。 窗外，丫头巧儿将布袋全部打开，让所有的蛇都爬了进去，退后了三步，走到锦芮的身边，才小声道：“锦小姐，这真的可以吗？！” 锦芮冷笑一声：“哼，毒蛇咬死她才最好！就算咬不死，吓死她也是好的！”只要楚念一大叫救命，自己安排的那些侍卫就会从院子外头冲进来，到时候楚念不着寸缕的，就算逃得毒蛇，也逃不过身败名裂！ 绿启一发出声音，那在地上爬行的毒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恶毒的摩挲声。 绿启恐惧的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咽了口水，望着蝎子又道：“奴婢上去抓住它，小姐快走。” “不行。” 楚念满目冷静，她几乎就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只怕此刻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无数人，等着看她丢尽颜面，然后身败名裂！“小姐！奴婢害怕！”绿启不由自主恐惧地道。 再无迟疑，木叶猛地起身，只见他动作迅速，一把捏起离他最近的那蛇，只见他手指一动，只听咔擦一声，那蛇竟是脖颈分离，随后将雄黄迅速洒满整个屋子，那些蛇素来怕极了这些，一阵悉索声，慌忙逃离。 楚念低声道：“多谢你。” 木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脱下了外衣，盖在她肩头。 绿启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终于得救了！”末了想起什么，“小姐，咱们赶紧离开吧，我怕那些蛇又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楚念冷笑一声，这人摆明了想要杀自己，若是就此忍气吞声，未免太憋屈了。 “绿启，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备好热水，我等下要沐浴。” 绿启虽然不解，但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急匆匆下去了。 木叶显然也是跟楚念的想法一样，待到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他突然取出了金哨子，轻轻放在唇边一吹，一种奇异的声音传了出去，几乎就在瞬间，一个高大的男子从窗户飘了进来。说飘的，是因为他的身形极快。 木叶冷着脸道：“看清楚了吗？” “是，属下在外面已经看清楚那两个放蛇的人。” “去把人捉过来。” “是。”那黑衣人沉声道，随后迅速消失在他们眼前。 短短半刻，那人一手提了一个人，进了屋子。他一落地，立刻将那两个人像是死狗一样丢在地上，两人狼狈地滚成一团。 “主子，奴才给她们灌了药，让她们发不出声音了。”黑衣人道。 木叶点点头，抬起其中一张脸上带着狰狞伤疤，惊恐莫名的脸，“果真是你。” 楚念上前，薄薄的指甲轻轻在锦芮脸上划过，冰冷尖利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楚念淡淡笑道：“锦妹妹，毒蛇好玩吗？” 楚念的面色仿佛月光般皎洁，神情宛如一江秋水，而她的眼神却带着无比的寒意，锦芮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是多么可怕，她真不知道一切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她刚刚吩咐下人放了蛇，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立刻带着丫头走了，本以为一切都万无一失……可谁知道刚刚回到屋子，就被一个男人强行带到了这里！ 楚念轻笑道：“锦妹妹从前吃的亏也不少啊，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她伸手拿过木叶手上的匕首，将薄薄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锦芮的神色都扭曲了，不住呜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念微笑，冷冷道：“看样子，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我的手段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如咱们来试试。”她看向旁侧，道：“找一只活蛇来。”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那黑衣人显然听惯了吩咐，毫不迟疑，找到两根竹条，将水池里游动的那条蛇夹了过来，楚念轻声说：“主意都打到我的头上来了，那想必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锦妹妹，你送了我这么多的大礼，那我也得回赠你一些，这条蛇的色泽不错，只要你把它吞下去，我以后必定好好和你相处。” 锦芮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如同木偶。 楚念的匕首划过她的脖颈，没有人说话，包括锦芮的丫头，此刻也是满脸恐惧地看着。 满屋子的寂静，那蛇忽然“啪嗒”扭动了一声，吓得锦芮猛地一抖。 楚念的微笑无声无息，锦芮浑身颤栗着匍匐在地上。 楚念徐徐笑道：“托前大夫人的福气，这处温泉倒真是无人愿意靠近的，锦妹妹如今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你自己主动吞下这条蛇，我自会放你悄悄离开，第二条嘛……” 她冷笑一声，“就是我逼你吞下这条蛇，然后让侍卫们都进来悄悄，看看他们的锦小姐到底是什么模样。” 锦芮低声的抽泣着，满目不甘，只愤怒的看向楚念，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杀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