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为后》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楔子 “臭丫头,看你还敢不敢一句忤逆或是反对的话来。 “大夫人,那些丫鬟已经昏过去了,还要继续吗?”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地问。 叶香玉从席间站起来,走到木桶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当然,继续打,往死里打。” 声音轻细,她的笑意如此妩媚,只是盯着云卿的眼睛,清风拂面般下达着命令。 左耳是沉重的木板敲击实物的声音,右耳是曹若姝轻快的琴音。 由着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她没有言语,无法动弹。 “曹云卿,你以为你的激将法会让本夫人放过那些卑贱的丫鬟?你以为你现在可以救得了她们?” 叶香玉用力扭过云卿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即使是闭着双眼。 “瞧瞧,多么姣好的五官。真是和你那讨人厌的母亲一模一样呢。可有什么用呢,她死了,比本夫人死得早,是本夫人赢了。” 随之,便是得意的大笑,珠钗玉钿一摇一晃。 “掩耳盗铃。”云卿突然睁开了眼睛,就这么直视着她,犹如看着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般。 “啪——” “铮——” 当云卿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清晰地显出指印时,琴弦也在此时断了。 “小姐,你的手!”曹若姝身旁的侍女一声惊呼,看着她指尖流出血来。 叶香玉看了一眼,吩咐着丫鬟扶下去了。 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只留着叶香玉和一个贴身婆子,以及云卿。 “为了一个姘头,值得你与温家为敌?叶香玉,这不像你。”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没有继续滴水。 话音落,叶香玉身边的婆子却目瞪口呆,随之脸色渗白。 这话若不是她亲耳听到,她绝对不会相信是从一个十岁的孩子里说出来。 而且,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把她主子逼到如此境地,非灭口不可得人,可不正是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孩子。 她一直看着面前的曹家主母怎样从一个庶女爬到现在的侯府夫人。 就算如此,竟然在这个年岁尚小的孩子对面缕缕败退。 叶香玉倏地笑了起来,眼中冷冽而带着嘲讽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你母亲会好到哪里吗?” “闭嘴。”云卿近乎暴走地突然放大了声音,“你没有资格谈论提起我娘。” 对于云卿的暴怒,叶香玉恍若未闻。 “大夫人,老太太和大小姐上香回来了,已到前厅。”隔着厚重的木门,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奶娘,可都准备妥当了。”叶香玉抚了抚自己的簪环,面无表情地问。 “一切妥当,人手已经在外侯着了。”婆子答。 动手?在闭上眼睛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叶香玉的回眸一笑,随后几个黑衣丫鬟进来。 她能感受到刺痛,和液体入喉的灼热,想睡觉,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一章 立秋天灾,福星之劫 熙元三十五年立秋,正值日昳艳阳高照的收获天气,突然风云变幻天降大雪。 大梁都城内外三千里,只一个时辰便已积雪数寸。 皇宫养和殿。 雉羽夔头,销金炉里焚着御香,皇帝神情肃穆地看着折子,内外大臣站在下方大气也不敢出。 “天降大雪,众位爱卿说说眼下该如何处理。”皇帝微睱的双眼,眉头紧皱,折子重重地扔在了盘螭案上。 下方的大臣敛声屏气,具是满面忧色。 “皇上,秋收之季三千里外损失较重,庄稼粮食大多覆于深雪,眼下应该派遣赈灾大臣前往灾区。” 太傅杜导思虑再三上前言明,随后一干大臣附和着。 “皇上,由于灾情突发无论内外都没有做好防护措施,老臣进宫路上已见着尸横遍野。京中的乞丐尚且如此,那三千里外的百姓又该如何?” 右相林之敬从红木嵌宝的交椅上站了起来,咳嗽着。 “右相大人所言极是,赈灾刻不容缓迫在眉睫,臣附议。”又一大臣出来。 “父皇,儿臣认为不仅应该解民疾苦更应该平民心,把受灾人员的名额登记在册,按损失大小给予帮助抚慰。” 太子一身黑金蟒袍,在众参政皇子中独树一帜。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此言有理,但此次七月降雪实属罕见,且都城内外三千里处无一不受灾,可其他地方秋收不愈,不知姜大人如何作解?” 一人之言倒是提醒了众人,此次损失惨重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在秋收季节。 皇帝点了点头,“此事交给太子和大皇子处理,六部从旁协助,务必拿出章程尽快让百姓妥善安置。” 众臣退后皇帝便吩咐着身边的内监去请了钦天监监正姜天过来。 “皇上,宛妃娘娘来了。”传话内监话音刚落,钦天监监正便也到了。 “宣。”皇帝此时眉毛都挤成一团了。 姜天一进来亦是面露忧色,如临大敌似的,宛妃命着宫女把吃食都放在一旁,等着议完。 宛妃娘娘虽承雨露不多,素来却最得皇帝信任,出入养和殿不过平常,故而也无人置喙。 皇帝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娓娓道来,末了,姜天顿了顿,郑重地道: “五星运行各有次舍,及其相聚却为难得,若得连珠尤妙。皇上还记得十年前白昼突现的,五星连珠之象吗?” 皇帝盯着销金盘螭熏炉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老头身上,示意他说下去。 “那日的五星连珠持续了一刻,之后老臣再没有观察到,这几日天象显示,辅星异常,中星几近沉埋。” 姜天垂首,继而道:“陛下,如今您勤政爱民,朝野内外清明海晏河清,而此天灾必定是祥瑞之星将陨所致。” “祥瑞之星?这又是何说法?”皇帝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这个老头,他谅着也没有胆子信口开河。 姜天原本戚戚的神色闪过欣喜:“回陛下,凤凰在庭,朱草生,嘉禾秀,甘露润,醴泉出,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祥瑞之星现,必昭国运亨通,紫薇宫明。” 原本几日前他便观到天象有异的,打算着来回禀,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天若不是撞见弟子整理之前的天象籍典,他也不会联想起十年前的奇异天象。 皇帝紧紧拿着手里的折子,眼里波澜起伏,嘴唇轻抿,“说下去。” “陛下,上天突然降罪,唯有清辅星,扶中星,才能解除此次灾祸。” 姜天一板一眼,他可以感觉到一双森冷地目光在自己头顶扫射,但依旧面不改色。 “天老儿,你说说该怎么个化解法,若是不得当,你这监正的位子也该换了?” 皇帝把折子扔在几案上,等着他的说辞。 “陛下,就是给小老儿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欺瞒您的。”姜天跪在地上。 敛目道:“这祥瑞之星指的一个女子,壬辰年西北高楼,庚戌月第一场大雪时子夜生人,陛下只需予些圣恩化解她的怨气便可。” 只因怨,才会把那时的大雪降于今时。 皇帝点了点头,如若这般可化解此次天灾便是极好不过的,“元宝,宣京兆尹。” 见着原本端坐在偏殿的人此时已不见了,问着宛妃去了哪里。 听着说放下燕窝粥便走了,皇帝轻笑了一声,不管白玉碗里的东西凉了与否,便吃了起来。 那样子活脱脱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却见着一旁遗落的手炉,命着重新更置给宛妃送去。 不时,元公公带着京兆尹急急忙忙地进来了,浑身的雪霰子来不及抖落。 “秦远,西北高楼住了哪些人?”皇帝紧紧盯着面前的京兆尹。 “回皇上,有宁成侯曹家,御史王家等四家,其他的便是富农商户。”秦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可见之熟悉程度。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些府中,谁家有女儿?可有是壬辰年庚戌月第一场大雪时子夜生人的?” 秦远汗颜,额角青筋微突,把自己脑袋里记录的京中住户的信息都倒了出来。 思虑了近半刻,紧抿的唇线才张了开来,十分肯定地道:“陛下,礼部尚书曹大人三女是壬辰年生人,具体的臣记不太清,需要查录典籍。”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召见自己问这些做什么,但秦远还是实话实说。 皇帝了然,让着退下了,转而招来一个影子命着去确认。 消息传来得很快,瞧着白字黑纸上写着的一切,皇帝不说气愤简直火冒三丈。 姜天所言不虚,京兆尹的话也没有岔子。 他不相信一个女子可以扭转大梁的命脉,但也绝不允许有动摇萧氏江山的因素出现,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元公公在一旁侍着也是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他是少有地见着皇帝动怒。 外面的雪依旧飘着,看在皇帝眼里却是格外讽刺。 下朝后温明简乘着马车回府路上,掀起帷裳皆见着京兆府的官兵把一具具尸体抬走,有的还只是几岁的孩童。 左相府。 温明简才下了马车,管家福伯便迎了出来,面容惨淡。 “老爷,您快进去看看,大小姐……快不行了。” 福伯穿着黑青短袄,年过半百已经发须遍白,往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已不再,只见着老泪纵横。 卿儿?温明简在回来的路上,眼皮子一只跳动,心里也着实焦虑。 什么不行,怎么会不行?卿儿不是好好地在曹家吗? 疑惑着大跨步间便来到了汐霞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章 悲酥清风,祸起萧墙 看着温明简过来了,采蘋面红眼肿泣不成声地忙道:“二老爷,大小姐她——” “卿儿怎么啦,说!”温明简几乎怒吼地摇晃着。 见她一问三不知,一把推开,心里的暴躁和急切焦虑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二老爷,您进去,见见小姐吧。” 一向稳重的采蘩也哭成了泪人,慢慢地把倒在地上的采蘋扶了起来,哽咽着说。 二话不说,温明简近乎暴走地提步进屋,里面是云卿最喜欢的海棠香气。 走到屏风前看到上面凌乱的一黄一红刺绣,往事如若井喷,悉数萦绕心头。 这怎么能呢?卿儿好好地,他们哭什么,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浮上极惨淡渗人的笑意,步履沉重,充耳来的哽咽也渐渐消失。 温清苑等人见着他来,叫着也不见应的,便神色悲戚地让开了。 温述之坐在红木玫瑰椅上面无表情,但双眼里以往的精明都被混浊代替,已经泄露出了他此时的情绪。 红木拔步床上,隔着天青色软烟罗帷幄,可见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若脂雪,似蹙罥烟眉,青丝如瀑散在青碧碎花枕上。 许氏握着的手颤抖着,半倚在丫鬟星如的身上,残妆未改,锦被上泪痕斑斑。 “谁能告诉我,卿儿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骗我!” 温明简声嘶力竭,目眦尽裂,没有人回应他,屋子里气氛压抑。 温清墨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来着,只是瞧着床上眉头轻蹙,唇线紧抿的人儿,到口的话突然消失了。 温明简一直倒退着,直到无路可走,撞在云纹绘漆柱上,一把扯下来几尺长的帷幕。 “二叔,是悲酥清风,曹叶氏的毒手。” 温清苑跪在他面前,紧紧抓住他因怒极而摇摇晃晃剧烈颤抖的双手。 “不,大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尽好一个兄长的责任,让奸人趁虚而入。”温清冠砰地跪在了地上。 若不是他任由小妹胡闹,叶氏也不会有机可乘,是他害了卿儿。 温明简听着,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一帮男儿竟然毫不顾形象地潸然泪下。 “相爷,宫里来人了,还带了许多御医。” 门外福伯焦急慌乱地跑了进来,可惜在这节骨眼上,旁若未闻。 温述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某处,脸上突然之间染上了可怕的沧桑和衰老。 宣旨的是元公公,等带着一干太医进到汐霞阁时,内外丫鬟都面有戚戚。 元公公心里一梗,大惊失色,连忙催促着众御医疾步进内把脉。 无论是院判还是医正,连口气也没有喘地,把完脉都摇了摇头,无力回天。 他们不知道皇帝为何会下这样的旨意,太医院所有医术精进的御医会诊就罢了。 还是给一个行将就木的女娃娃会诊,这不是逗他们玩吗? “娘!”许氏终于熬不住,心力交瘁昏倒在了锦被上,几人被吓住了,目瞪口呆。 “老四,扶你娘去歇着。”温述之双眼迷雾朦胧,手指头动了动。 温清冠踉踉跄跄地起身帮着星如扶了许氏下去,元公公瞧着这场景由感而泣。 怎么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这情状了,方才出宫的时候还不解姜监正为何让带着太医,这会子可就明了了。 元公公环视着一屋子的人,叱咤风云的左相大人,以一挡百的镇远将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当真是未到伤心处。 想着想着,元公公不禁涕泗纵横,泪下沾襟。 直到旁边的小内监提醒,才从宽袖里拿出帕子把眼泪擦了,“相爷,这是陛下的手谕。老奴回宫复命了,请节哀。” 元公公把圣旨递到了温述之面前,见着他旁边的管家颔首接过便赶紧着进宫了。 宫里的人才走,温清卓浑身的雪霰子来不及打理,脚上的靴子亦粘了好些泥土,便大跨步着进来了。 一屋子的阴霾却阻挡不了他面上的异常明亮。 “爷爷,我师傅玄鱼回来了,卿儿有救了。” 宁成侯府曹家。 鹅毛大雪飘飘,一队御林军以及一行太监浩浩荡荡地进了曹家,眼尖儿的人早见着跟了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宁成侯曹家目无国法,欺君罔上从即日起削除世袭罔替爵位; 福嘉县主生母温氏追封南湘夫人; 曹叶氏加害福嘉县主,致使京都临浩劫白骨露野,赐鸩酒,去诰命,永不得上族谱。 礼部尚书曹定远谪礼部侍郎,扣俸禄一年,上缴一万两谢罪救灾,曹家人一年内不允出京违者论罪处,钦此。” 内监念完不等众人寻思圣旨,一挥手便有两个红衣内监端了酒杯等物上来。 曹府众人,面上惊涛骇浪之色不绝,太监看着尖着声音面色清冷道:“侍郎大人您可请接好旨了,来人,赐酒给叶氏。” 老太太孟氏柱着檀木杖,面无表情,如若冰山跪立,这道旨意已经把曹家的前路断了。 谋害?被害的除了自己的第三个孙女儿还有谁?呵,福嘉县主。 皇帝的旨意怎会容她等置喙辩驳,大吃一惊的果然还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曹家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终究是毁于一旦。 曹定远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圣旨就好像一块灼热的少铁,目光涣散,任着叶氏怎样挣扎求救都无动于衷。 叶氏毒害云卿的事他是知道的,今晨温家人便把人接走了,他想过很多种温家报复的方式,却对眼前,始料未及。 “皇上为何要赐死我,那个贱丫头忤逆嫡母,我只不过教训教训她罢了。何罪当诛?” 大夫人叶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从委屈开始凌厉起来。 原本挽好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却散开来了,只有身上上好的绸缎毛皮大氅还辨识得出她是曹家大夫人。 她面目狰狞地呼喊,眼里连绵不绝的不甘和愠怒,几个内监的手背已被抓出血痕,仍然不见有什么用。 “何罪当诛?福嘉县主是大梁的祥瑞之星福泽连绵,生则天下息,死则遍地白骨。如今七月飘雪,京中损失惨重,若不是太子求情,早就没有曹家了。” 内监轻哼了一声,丝毫不留一分一厘的情面。 话音落,不仅是曹定远,就是站在曹府门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吗?真是老天有眼。”叶氏发自内心地朗声大笑了起来,听着十分渗人。 “福嘉县主?福嘉县主是谁!” 叶氏顿而十分震惊而好奇,双手也像忘记动作似的停了。 冥顽不灵,宣旨内监命着几个御林军钳制住她,当着曹府上上下下的人面前把毒酒给她灌了下去。 酒杯落地,叶氏应声倒下。 一切对曹家来说猝不及防,如晴天霹雳。 曹若姝,曹绍均等围在叶氏的周围痛哭流涕,他们也终于能够把温家人的痛,感同身受了。 很快,今日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中,都知这曹家三女便是大梁福星。 可不是,若不是被深宅妇人算计,福星何致命悬一线,又为何七月降雪遍地白骨? 叶氏死后,曹家叶家都不允进祖坟,每日都有人到曹家门口哭诉。 大雪覆盖了一切生机,就是曹家上下一片的哀嚎也湮没在寒风里。 从此京里再无宁成侯,只有礼部侍郎府曹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章 幽冥返魂,半梦半醒 到了第四日日央,雪终于停了。 大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这些日子,不断地有人家挂起了白灯笼。 天地昏昏,当云卿睁开眼时,眼前一片迷蒙,前不见驿站住店,后望不见来时路,四下摸黑。 这样的地方,云卿从来没有来过,完全记不起来是什么地方,往深里想,就头疼。 有丝阴冷,但却感觉不到风。 天上没有日月星辰,看不到北斗七星;周围没有树木丛林,在辩不清东西南北的情况下,她只有往前走。 “外公,外公。”周遭广袤无垠,却没有看到人烟,茫茫空间中就只自己一人,叫着外公,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但感觉到迷雾渐渐稀薄时云卿打心眼儿里燃起希望。 “快走,快走!” 白雾朦胧中,云卿疾走的步子因为听到了人声变得轻快起来,前面一定有人家。 不对,怎么会有哀嚎,难道这里是贼匪窝?云卿被自己惊得张大了口,可惜天还没有亮。 “大人,行行好,放我回去吧,我还有妻儿要照顾。”一道十分凄厉地男声。 “再不走,抽死你。”果然云卿听到了甩鞭的声音还有哀嚎。 当真凶神恶煞,云卿在心里暗想,也犹豫着要不要返回去,这样的地方太危险了。 “你这生魂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不在本官之列?” 正想转身时,头,倒有些不自然。 “小小年纪,怎么会没有求生意识呢?小丫头,若是你长久这么昏迷的话,估计着不仅你外公,就皇帝都快坐不住了。” 玄鱼一边施针,一边无奈地自言自语,他这个徒儿向来铁石心肠,这会子竟然答应跟着他外出游历。 包括温家人的表现,他开始特别好奇,这个女娃娃到底是怎样的,会令那么多人为她力竭心忧的。 深思之时,温明庭等人已到了门口,采蘩跟在后面翘首以盼地。 “玄鱼先生。”温明庭先向他作了揖,再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开口问道:“卿儿可是醒了?” 玄鱼颔首,“悲酥清风毒性委婉,这几日配合药熏和针灸就可以清除。” 一旁的和尚慈眉善目地不作言语,玄鱼瞥了眼,“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她没有求生意识,心病药石罔医。” 温明庭轻叹了一口气,“了尘大师,麻烦您费心几日了。” 在京中的温述之得了消息,不知道是悲是喜,喜的是性命保住了,悲的是小小年纪怎么会没有求生意识。 而她却是叫着自己醒来的,可见这丫头心里…… 回想起她在曹家的种种,的确没有做好一个外公该做的,就应该把她接回家来的啊? 思虑再三,不顾许氏和温明简等人的劝阻,决心要回广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章 是喜是悲,焉知非福 连续几天的施针药熏,悲酥清风的余毒便清了。 第一天,温述之翻开了在书房找到的,云卿只看到一半的史书,一念便是一天。 第二天,温述之继续,是扁鹊仓公列传。 第三天,在温明庭等人劝阻下,温述之同意换班,温明庭说起旧事,之后便弹着琴。 第四天,接班的是温清卓,清卓自小性格孤僻,又长居广陵,他能做的就是说一些广陵的风土人情。 第五天,冬月里难得的好天气,温清冠抱着云卿坐在院里的软榻上,阳光明媚柔和地洒了下来。 黑缎似的长发披散在后用丝带系着,小扇似的睫毛浓密而微卷地在眼下扫出淡淡的影子。 白腻若脂的小巧鼻子下,原本一点血色也无的嘴唇,此时却泛着迷人的玫瑰色。 宛若绽开的花瓣好似在告诉周围的人,她只是在熟睡也已。 看在温清冠眼里,只有嘲讽和酸涩的心疼: “小妹,叶香玉死了。她承认了,毒是她下的;就是姑母的事也是她,我们都不知道那天她逼你喝下毒药时发生什么事,会让你这般。” 他顿了顿,把一支黑曜石瑾瑜成簇梅花簪子插入她的发髻,每朵梅花都精雕细琢。 簪柄的格外光亮可以看出它被爱惜得极好。 “这支簪子你一定还记得吧,姑母当年最爱的便是她,这个是在叶香玉的手上拿下来的。” 温清冠看着她一动不动地不言语,十分地不习惯,“兰陵阁里的丫鬟都被她卖给了人伢子,有的随意配给了小厮。” 小妹之前对她的丫鬟十分关心,劝的不行他就按神医说的用刺激的。 “爷爷险些病了,他都是花甲之年的人,听到你醒了不顾父亲母亲的阻拦,从京都到了广陵。看到你如今这模样,他不知道多痛心。” 话锋一转,“而你曹云卿,不顾外公长辈兄长的悲恸,一个人躲起来;因为你这一病,京中三千里内外多少百姓饱受饥馑寒冷?” 温清冠愈发激动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青山绿水,即使看不到也依旧不愿意在她面前有一丝的脆弱。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 心之忧兮,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 光影里,一支紫玉萧在修长的手指拨弄下,缓缓流出绵长哀怨的愁思。 听之让人不禁蹙眉揪心,绕是临憩在枯枝上打理羽毛的一群鸟儿也静了。 苍穹之下,四野茫茫,眼见着成片成片的血红曼陀罗花,耳听着来自不知何处的萧声,有控诉,无奈关切。 “水。”玫瑰色唇瓣蠕动着。 温清冠微闭双目把心思诉诸进曲子,乍一听来仿若当头棒喝,“卿儿,你说什么?” “水。”似是干渴地动了动唇瓣。 “采蘩采蘩,快倒茶水来!”温清冠以为自己听错了,附身凑着才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她要喝水,她要喝水! “公子,水来了。”采蘩瞧见温清冠眸子里的明亮,忙把水递过去了。 温清冠把人放在自己怀里,掩饰住心里的雀跃,小心翼翼地把茶杯递到她的唇瓣。 采蘩心里眼里都是喜色,看着云卿咽了下去,她只差一蹦三尺来着,腰间的大红汗巾子被绞得皱巴巴的。 “太爷,玄鱼先生,卓公子。”好一会儿才惊觉三人站在一边,忙曲身行礼。 温清卓点了点头,便注视着云卿又喝了一杯水,她的手指屈伸着。 “卿儿,卿儿。”温清冠轻声呼喊着。 “丫头,丫头,我是外公啊!”温述之急切切地看着她,不放过一丝微妙的神情。 刺眼,入目的刺眼! 未看清楚便听得有人对话极欢悦地说着‘醒了,醒了’的声音。 再看时一个白发须眉的老爷爷,藏青色云纹直裾,眼角深皱藏了忧虑。 另一个洗的发白的短打,回字木簪固定着夹白的发,下巴亦是胡须。 为什么全部都是大胡子?眼睛微闪,一个甚是清俊的少年映入眼帘,着青衫,戴绣锦金抹额。 “你们,是谁?”云卿微睱着双目碧波,秀口一吐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看着采蘩和云卿说着话,几人心思各异,面色略沉重地转身出去了。 云卿的苏醒,他们宛如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但是此刻的心情却是呜咽梦中语。 “了尘大师、玄鱼先生,依您二位看,卿儿现在是什么情况?”温述之皱了眉问。 好不容易人从昏迷中醒过来,这会子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不相信悲酥清风还有忘却的作用。 几人面面相觑,今天这一幕他们也始料未及,尤其是玄鱼和了尘和尚。 玄鱼先生负责解毒和调理,了尘这几天也只是用佛法和心经唤醒。 这……问题出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方才玄鱼也把了脉,只能说恢复得很好。 一时几人都不知道作何解释,却只能望洋兴叹,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宫里皇帝也得了消息,下面正议政的大臣都看着皇上满面春色的样子,不敢插话。 “父皇,可是西北捷报?”太子萧祁玧直立在侧,斗胆一问,下面众臣也是满脸疑惑。 养和殿里的龙涎香兜头兜脑地扑来,外间难得的好天气,明媚中却夹杂着丝丝凉意。 “西北自有姚渊坐镇,是乐正的信件,说福嘉已经醒了。”皇帝解颐,满脸笑意,看着心情的确不错。 乐正?众臣面面相觑,八成说的是温明庭乐正先生,至于福嘉却是温相外孙女的封号。 钦天监监正大人在位三十多年,福嘉县主醒了,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一桩。 这会儿一下子冲淡了西北传来的鞑靼部族蠢蠢欲动的忧虑,话题也轻松起来。 “福嘉县主是我朝福星,又有陛下庇佑,确有后福。”户部尚书焦仲随声应和着。 如果轻而易举便殒命,想来也不能说是福星吧,焦仲如是想着,装作没看到那丝不善的来源。 “爱卿此言甚得朕心,如今先有七月受灾,后有开春和鞑靼的一战,姜监正提起让朕祭天酬神的事。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皇帝端坐在金銮座上,对于面色各异各有考量的朝臣竟没有指责,安静等着。 “回陛下,祭天酬神关乎社稷,不知陛下是否打算亲自前往?” 太子太傅杜导一身紫色径五寸独科花朝服,面无表情略有所思地说。 有几位甚有眼力见的,都听在耳里,见皇帝点头,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皇上要亲自去太庙祭祀,可是长街上鱼龙混杂,倘若哪个不长眼的一言一行不得当…… 想此,左御史王季沉吟了一会儿,道:“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举望陛下三思。” “臣附议。”右御史上前附和。 “臣附议。”吏部尚书沈禹从旁应和。 “右相,难道你觉得朕此意不当?”皇帝挑了眉,冷若冰霜地看了看右首欲言又止的林之敬。 林之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正了正自己的纶巾,“陛下,老臣不敢,只老臣听过一言。” “右相请说。”几位臣工也是不知道林之敬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都竖着耳朵听呢!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林之敬几个字就已表明了他的立场。 这话在皇帝听来十分得用,几位朝臣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右相素来最中规中矩的。 杜导先是皱眉注视了几秒,不过很快收回视线,恢复如常面色。 “此事朕意已决,礼部着手准备就是。”皇帝大袖一挥,众臣交头接耳地便退了出来。 “元宝,更衣去兰林殿。” “诺。”元公公小跑着从外殿进来,想来陛下心情极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章 投石问路,枉顾思量 夜深人静,只有温府一角光亮如昼。 雕梁飞栋,古朴精致的院落里,楠木书案前堆放着许多书籍笔墨。 里面的人神情不一地端坐在紫檀圈椅上,只是即使再怎么沉思也掩盖不了眼角眉梢的喜意。 “父亲如今卿儿醒了,皇上和曹家那边,您看——”温明庭的音调拉得极低。 皇帝派来人还意料之中,只是这曹家,温明庭就不知道要谋什么了。 所以听说曹老夫人派了人来探问,别说给脸色,温明庭吩咐了门房,人都不让进府直接轰走了。 “圣旨已下。”温述之面不改色,只是罢了爵位而已,若自己外孙女有个闪失,毁了曹家也无妨。 温明庭自然知道他父亲的想法,倘若温家的两个女儿都折在曹家,事情也不会这般简单。 “京中的事情,我已经修书给苑儿了,他会处理好的。父亲就不用担心了。”温明庭十分平静地道。 温述之听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苑儿素来他最是信任不过。 “最近曹家是不是派人来过?”温述之抿了抿嘴,很明显他还是很拒绝提到曹家这个话题。 “是,不过儿子已经吩咐门房打发走了。不过,倒是有件事想知会父亲。”果然一静一动都是瞒不过他父亲的。 瞧着温述之一如既往地不动如山,温明庭才开口道:“曹老太爷病了,曹时远也从蜀中回了京,一年内都不能外任。” 温述之一听挑了苍色的眉头,轻哼了一声,“这些事不用和卿儿说道。” 既然失忆,那么又何必记起?从今往后,只要他在,就不会再让他的外孙女遭人算计。 温明庭喝茶间不觉瞥到,温述之苍老的双手用力地把紧了椅子扶手,此时心里也有了底儿。 寅时茫昧,云卿早早地被惊醒了。 不知做了什么梦,香汗淋漓浸湿了绣花玉枕,发丝微润,薄衾不耐。 云卿眨巴几下眼睛,打量着如烟似雾的天青色帐来听听。”云卿倒是被她这短短几个字给惊到了。 她知道自己是曹云卿,有哥哥,有外公。除此之外的便是一片空白。 所以,这样的环境里,她是彷徨而不知所措的,甚至还有一些局促不安。 “小姐,以前的事奴婢慢慢告诉您。”采蘩很快收起眼里的诧异,转而吩咐外边的人进来侍奉着梳洗。 小姐以前面冷心热,这会子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采蘩在心里思量着。 是否要禀告给神医和几位爷知道,不对,可能因为小姐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所以这般如若冰山。 她纠结枉顾的神情一丝不落地从镜中入了云卿的眼里。 皇宫兰林殿。 “奴才给宛妃娘娘见礼,娘娘万福。”元宝笑得合不拢嘴地疾步便走了过来。 “起吧。怎么巴巴儿地打发你过来了?”宛妃轻挽了发丝,手里抱着鎏金掐丝岁寒三友手炉,整个人被狐裘包裹着。 虽是淡妆敷粉,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淡雅出尘意味,加之殿里暖气熏蒙,像极了温室里新培的牡丹。 “回娘娘,皇上现下正和雍亲王在下棋,晚间会和您一起用晚膳,另外温家有消息了。” 元宝垂首,一丝不苟地站着。 果然,宛妃一听说温家,手里怀抱汤婆子的动作明显一滞,眼神也清亮凌厉起来。 “奴婢告退。”芍药成功收到宛妃的意味,带着宫里的宫人都下去了。 “县主经过神医的救治已经醒了,不过——”元宝顿了顿才道:“不过县主失忆了。” 虽然他也从未见过这个传言中的福星,不过皇上打发他来传话,相必是和娘娘的病情有关。 “谢过皇上体谅,本宫知道了,外面雪大,公公下去喝杯热茶再走。” 宛妃不经意掠起嘴角淡淡的弧度,她就知道那个孩子怎么会如此薄命呢? 元公公笑着谢了恩,退下去了。 直小心翼翼送了人到宫殿门口,芍药才转身进来殿内。 “芍药,那孩子失忆了。”宛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足够让芍药震惊的了。 “娘娘,这么说,县主醒了?”瞧着宛妃意味深长地颔首,芍药才笑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娘娘,失忆是小,人没事比什么都好。” 是啊,人醒了就好。宛妃如是想着。 只是以后会面临更多的艰难险阻,她在犹豫批命这步棋到底落得对不对。 “芍药,想必凤藻宫哪位也会得了消息的,那孩子也避免不了会到是非中,咱们得好好筹谋才是。” “诺。”芍药应着。 只是她不可能知道的,云卿几近没有求生欲望,若知道定然又是一番感慨。 果如宛妃所料,没有几日,福嘉县主醒的消息便在京中流传开来。 又接近年尾,京城内四处都洋溢的喜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六章 除夕夜宴,欢灯时尽 转眼除夕,万里江山依旧银装素裹。 “蒽,恢复得不错,不过身子的亏空得慢慢调理急不来,日常饮食也要多注意。”玄鱼髯笑。 “劳烦玄鱼先生了。”云卿笑了笑。 玄鱼轻蒽了一声,转头对着身后的人得意一笑道:“你可是答应随为师游历的,等过了年就走。” “师傅,徒儿是答应您没错,不过为时多久徒儿可没说。”温清卓眼露波澜,面无表情地道。 “小妹,你好好休息,我去给爷爷回话。”云卿淡淡地看着师徒二人的伎俩,点头应了。 “这小子。”玄鱼憋红了老脸,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抬脚便去追早出去的温清卓。 面瘫徒儿抬杠老顽童师傅的戏码不时上演着,云卿也渐渐地融入进来。 而她自己,也若有似无明白,关于自己的事。 她是曹云卿,今年十岁。 父亲是礼部侍郎,母亲是温家独女温如雪,不过才名在外京城双姝之一的母亲,在她出生那年红颜殒命。 不得不提的温家,上有当朝左相如今身为淮国公的外公温述之,下有名儒大舅温明庭,二舅镇远将军温明简。 当然,据丫鬟采蘩的言辞,作为温家唯一的女儿,她还有五个尤为出色的哥哥。 只见过而且目前比较熟悉的是四哥温清冠,五哥温清卓,至于其他三位没有印象。 从这么久以来温家人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可以想见自己以前备受呵护和疼爱。 而且重要的是,自己内心里对这样的感觉十分熟悉,像极了打开原本就是自己的宝藏似的。 只是,她十分奇怪的,大家对于她生病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醒来,她很清晰地感受到外公他们的激动和欣喜。 深彻入骨的拥有,这或许就是血浓于水吧。 “嘶——”云卿正想得入神,却突然惊觉额头疼的厉害。 “好好的,大过年发什么呆?担心会变笨。”温清冠一进来便瞧见某人看着窗外出神,他干咳了好几声竟然都没有注意。 “四哥,本来就不聪明啊。”云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轻揉着脑门儿。 温清冠被这么一句,想了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刮了刮自己的鼻梁,轻笑着。 “小妹,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哥哥进来都不知。”采蘩说了,他家小妹自从醒来话也少了,每日更多的是发呆游离。 他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后遗症,虽然话说回来,以前小妹话也不多。 “没什么,只是之前任何东西都记不起来了而已。”云卿长吁了口气,看着鼎炉里的轻烟冉冉。 温清冠立即回答,而是沉思了半会儿才道: “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干系。你就是你,不管原来还是现在,都是你曹云卿,这就够了。你明白吗?” “我就是我,无论失忆前还是现在都是我?”云卿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略有所思。 温清冠轻蒽了一声,不用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她是曹云卿的这个事实。 只是现在宛若重生。 “你好好想想,晚间大哥和娘他们应该就会到了,到时候我会让下人知会你的。” 温清冠把云卿的面色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随之扬眉一笑,从头开始好过沉浸过去杞人忧天,郁郁寡欢。 “对啊,四哥你说的没错,是我魔怔了,那——” 云卿抬眸看时,哪还有什么人影,她想说,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不过,四哥应该是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对,他好像还说大哥什么的,今天是除夕,大哥他们会来? 不解,云卿重新打开自己脑中的一团乱麻,一丝一缕地整理起来。 外面的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云卿一直坐在软榻上,直到下人来传话。 温家在广陵属于声势显赫的大族,这晚毫不意外地,族中嫡系都在族长家中吃年夜饭。 吵吵闹闹得坐了一大屋子人,男女分席,当堂一松鹤延年的琢玉围屏。 许氏看着云卿眼里的惊疑不定,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你外公和舅舅们在,不忌讳这些。” 云卿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虽说七岁不同席,但外公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等瞧着她被温述之牵着入了座,许氏才踏进内室来。 今日她只挽圆髻,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整个人富贵典雅,看上去极是大家风范。 坐了香枝木百草坐墩,才和族长夫人及几位主母寒暄过,便听得族中其他妇人闺秀的议论。 “听说曹姬便是福嘉县主,怎么只见了将军夫人?”话音落,同桌的便也探头看去。 “我瞧见了,和爷爷他们同席呢。”说话的正是族长嫡孙女儿温莳萝,她也只瞟了一眼那一身海棠红而已。 “咦,她怎么——”怎么坐那里,另一个女子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三妹,慎言。”温莳萝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赶紧闭嘴。 其他人也都没有再议论,但另一旁的云卿却很明显地感觉到许多不明来意的眼光正朝着自己。 许氏也只是听听没有说什么,妇人口舌果真比刀子还锐利。 公爹英明,若云卿坐了女席,指不定怎么被议论为难呢。 族长夫人和旁的宗亲攀谈,却也将所有收回眼底,对温莳萝的表现甚是满意。 满堂花团锦簇,塞的无一空隙,焚就的松柏香、百合草扑鼻而来。 一时盛宴,接着又邀了小戏和说书等趣事,直闹到戌时才罢了。 “爷爷,你们可回来了。”才一进屋,一身青绿短打,围了褐色貂裘的温清彦便迎了上来。 “京中发生何事了?”温述之面目表情地问。 温清彦本是在军中历练,若非有急事,千万是出不来的。 “爷爷,父亲,去书房说。”温清苑在一边插话道。 许氏也知事情非同小可,朝一边的温清冠悄声说了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爷爷,边关发生了暴乱,附国趁机强势进攻,有失城之危。陛下命孙儿带来了手谕,您看。” 温清彦面色凝重的把一卷明黄递到了温述之手里。 “为何是彦儿过来,而不是宣旨内监?父亲,这里面是不是有内情?”温明庭闪着眸子问。 温述之微微颔首,“没错,陛下怀疑边关有内应。此意无非是让温家去平乱了。” 这下子,书房里的空气凝重而沉闷起来,反倒是温清彦这会儿到轻松起来。 门外的许氏听到这里,手里的白瓷粥碗险些跌落在地。 仓皇之下把吃食交给了小厮,交待好等会给温清彦送去。 “夫人,您当心。”丫鬟星如用力地扶着有些惊慌的许氏,生怕她栽下台阶。 许氏只是无奈一笑,边关战乱,皇上圣意,终究是比不了的了。 当年就牵肠挂肚,如今又是,注定是操不完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七章 边关战乱,风云诡谲 年节意味着团圆,皇宫却格外平静。 宛妃在藏书阁里整理着画卷,俯拾皆是的画轴,堆在架子上和白底蕉叶瓷画筒里。 旁边是宛妃的尚宫,翠绿色宫装,两臂挽着水绿色披帛,一本正经地给宛妃做着帮手。 “娘娘,听说温家在广陵没有回京呢,相必县主也没有回曹家去。” 宛妃拿着画轴的手顿了顿,打开了画卷,眉目流转地说:“芍药你看,如雪一直都是这样的出尘。” “大公子的画技依旧不遑多让。”芍药轻声道。 画卷中的女子正是云卿的母亲,那个曾经惊鸿出尘的女子,温如雪。 细细看着,就好像云卿长大后的样子。 一般的水似杏眼,如烟柳叶眉,靡颜腻理;身着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顾盼流转间却总是淡淡的。 左下方留有一行字和一枚小小的印鉴。 “若不是我听了如雪的话,当年她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宛妃的玉手轻轻抚摸着画像。 露出戴着芙蓉玉种手镯的玉手,桃花眼里说不出的温柔似水。 “娘娘,如雪小姐只是不想让你在后宫中受人掣肘罢了。”芍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这么多年你也总是这样劝着我,罢了,让人把这幅画送去给那个孩子。夜深了。” 宛妃没有继续多说,可眼里却流露着一股温暖,随之又黯淡下去了。 说罢转身出去了。 芍药轻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画卷,收了起来。 疏远不一定是不爱,也有可能是保护;而亲近也许会带来很多麻烦和伤害。 此时被提及的云卿正乖乖巧巧地伏在温清冠的背上,采蘩在前掌着宫灯。 四处白雪未消,宫灯辉映下的温府倒是别有意趣。 但见着从进门开始,花墙廊子层次叠出;利用花木奇石借着山水画的技巧布置。 府中多流水小桥,有的朱漆美人靠上还攀上了枯藤;不论池沼假山都宛若天成。 云卿泛着眸子看着,果然是读书人的住处,处处溢着诗情画意,倒不像出自匠人之手,仿若画家的笔墨。 “四哥,我考考你,外公都喜欢什么吃食呀?” 温清冠听了一愣,险些笑出来,说记不起来就是,还找一个这么拗口的理由。 “八宝酥皮鸭,马蹄糕。”如是想起,心底却又不免泛起心疼来。 “二舅呢?”云卿继续问。 “糟鹅。” “大哥呢?” “爱酒,好酒。” ..... 不知不觉,背上已经没有声音了。温清冠就这么背着睡着的云卿。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背女孩子,还是自己的妹妹,温清冠突然有了兄长的责任感,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暗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两人的方向。看着温清冠离去,便轻声跃了进去。 次日云卿悠悠转醒,房间里是昏黄的,沁着一股子花香味儿。 云卿睡得很饱,肚子却饿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去觅食。 乍想起自己还不会穿那些繁琐的衣服,才轻声唤着采蘩,问什么时辰。 “小姐,这会儿才卯时一刻,您要起身了吗?”门外传来采蘩询问的声音。 云卿舒展了双臂,声音慵懒地轻蒽了一声。 “那奴婢服侍小姐更衣。” 话音落,推开门进来的采蘩梳着垂挂髻,穿着绛紫色对襟褂子,加之眉心一点痣,看着格外俊俏。 “怎么凉丝丝的?”云卿任着采蘩给系着腰间的罗带,佩上豆绿宫绦。 再一次感叹着衣饰的繁琐,又不知哪里来的风,冰凉冰凉的。 “都说下雪没有融雪冷,小姐今儿怎么糊涂了?”采蘩笑着答话。 “外面融雪了吗?看来离春天不远了。”再看这北国雪景,又得等一年了。 采蘩没有应话,吩咐了门外侯着的四五个小丫鬟们打了水,并漱具一起拿了进来,伺候着云卿净了面,漱了口。 “小姐,夫人来了。”外边的丫鬟隔了珠帘传话。 话音落,云卿正想着出去迎接,却被雪白的珠圆玉润的双手制止了,“忙什么,快坐下让舅母好好瞧瞧。” 云卿听罢便也就顺势坐了下来,铜镜前任着许氏打量,插珠簪环。 “舅母怎么这样看着卿儿,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妆容吗? 可是她不是很愿意上妆,描个花钿,唇点脂色已经尽够额。云卿如是想着。 许氏拿着手里的流苏簪子,听着云卿唤了才恍过神来。 “没什么,是舅母昨夜没有休息好,咱们去前厅用膳吧,别让你外公他们久等了。” 云卿轻蒽了一声,昨晚太累,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氏温和笑着拂了她的脸颊。 她没有提,看着云卿越发姣好地脸庞,她会不禁想起已逝的如雪。 云卿看到了她眉间是有愁云的样子,没有多问什么。 在前厅用完膳,温述之便吩咐着收拾行囊,即刻进京。 然,几日前养和殿里的洒扫丫鬟喝了酒和其他宫人搬弄起是非,把无意间在殿外听到的事说漏了嘴。 一传十,十传百,正月里,还没有到元宵京中百姓早已人心惶惶。 皇宫凤栖殿。 皇帝看着温婉行礼的皇后,火气没有消下去,也没有命着起身,径直走过去坐在凤銮上。 许久才问,“皇后可知罪?” 杜皇后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地端着她的礼数。 “统领掖庭,就该让朕知道把凤印交到你手里是没错的。” 让几个宫人碎嘴,这样的事径直荒唐。 “陛下,几位内阁大臣已经在养和殿侯着了。”元公公在殿外传着话。 皇帝面不改色,“你好好想想。” “是,臣妾领罚,恭送皇上。”杜皇后朱唇轻启,惜字如金。 皇帝看了看她的神情,要说出口的许多话顿时咽了下去,背对着一身凤冠牡丹,微有侧目。 将出去时,光影里的伟岸身姿停了步子,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杜杏贞,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过誉,这些年来,杏贞何时让陛下您满意过了。陛下还有要事,臣妾便不打扰了。” 从皇帝口中说出‘杜杏贞’三字时,杜皇后的神色在那一刻便有些僵硬和不自然起来。 若不是旁边的尚宫牵夷在身侧扶着,恐怕杜皇后早瘫软在地。 牵夷也只是垂首,即使皇后略显激动地用力,她也像丝毫没有察觉般,没有觉得疼痛。 直到方才光影里的那抹明黄变成雕刻精致的隔扇门,她才开口道:“娘娘,您何苦呢?” 牵夷顿了顿,让宫里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看着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她这是何苦? “牵夷,我以为我已经死心了,只要做好大梁的皇后,杜家的皇后,便够了。可,方才你听到了,他叫了我的名字。” 杜皇后不觉笑了,像是嘲讽,像是惋惜,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而觉心痛。 牵夷尚宫没有说话,双眼看着皇后闪亮的眸子竟然有丝不知所措和心疼,不觉泪眼模糊。 “娘娘,您应该和陛下好好谈谈,相信陛下看在太子和杜家的面上,会愿意听的。”解释开来,或许便好了。 “牵夷你认为皇上如今还会在乎我这个杜皇后的面子吗?罢了,让后宫各处的尚宫总管来凤栖宫回话。” 她到要知道是哪一个狗奴才纵容的,这样大的事竟然也传了出去,明摆着打她的脸。 皇后说完,挥退了欲上前搀扶的牵夷,那一刹那间脸庞拂过一丝不易轻见的哀伤。 不,她是一国之母。心底的声音忽然提醒着她,脸上的阴郁忽而被平静取代,看不出一丝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八章 终回相府,皇帝召见 马车一路颠簸着,不出半日就到了京城。 不知穿了几条街,直到云卿看到龙飞凤舞的行书书写的‘左相府’,便知是到了。 正门进去,两边是抄手游廊,五步一个府卫;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云卿深吸了一口气。 温述之瞥见她纠结得皱一起的小脸,朗声大笑着,下巴的须子一颤一颤的。 云卿撇嘴,欺负她记不得就算了,怎么还可以嘲笑她。 这外公到底是不是亲的。云卿把小脸撇向一边。 一旁站着的温清彦和温清冠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默默地汗颜。 小妹就算失忆也不忘和和爷爷小妹昏迷的这些日子,家里那才叫冷冷清清呢,他可是深有比较。 不过温清彦转念又想到边关战事,心里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圣旨到,温相接旨。”谈话戛然而止。 尾随进来的是一行绿衣内监,手里是明黄的圣旨。 云卿低着头瞧着毯子上疏密适宜的花纹,充耳来的公鸭嗓子打着官腔。 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末了却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有些诡异。 “陛下召见小妹是什么意思?”等人走后,温清冠当即为云卿捏了一把汗。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见一个孩子?几人面面相觑,想着从他们爷爷和大哥神情里找到一丝半点的答案。 结果很明显,一般情况下,爷爷面瘫,大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福管家,你去准备一下,等一会儿我和小姐要进宫面圣。” 温述之先是面露疑惑,不过很快平静地吩咐。 面圣!云卿的眼睛瞪得浑圆,她的小手不觉犹犹豫豫地拉着温述之的袖子。 “丫头,跟我来书房。”云卿轻哦了一声,耷拉着头,一张小脸儿紧皱在一起。 两人走后四人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坐在席上,厅中的上林方炉里红红的碳火烧得滋滋作响。 “四弟,小妹那幽怨的眼神是什么情况?”温清彦好奇地摸不着头脑。 温清冠尴尬地笑了笑,随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心底里却是实在心虚。 他可是答应过云卿,会给她讲过去的事的,这会子好了,打脸了。 温清苑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三弟,你该会军营了,小妹的事不用你操心。” 才初春打什么折扇嘛,又不热。真是……温清彦小声嘀咕着,浓厚的眉眼竟然看到了小女儿情态。 不过,听到军营温清彦很快想到了不久便要出征的事,随即眼前一亮。 和其他人作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了一些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刚才的话一丝不落地进了温清冠的耳朵里,只见得他看向自家大哥的山水折扇时嘴角抽抽了。 大多女子不就喜欢大哥这样温文尔雅的? 温清冠正愣着出神,却发现自家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咳咳——”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温清冠不由把目光放到了案上的汝窑美人觚。 这梅花开得挺好的。 “就老三这性子,到了战场不知道会不会晕。”温清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而温述之自然也是知道云卿失忆,所以只是告诉了她之前皇帝没有召见过,让云卿不要害怕,毕竟她外公可是当朝左相。 所以这会儿她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肚子里了,带着丫鬟采蘩就回屋更衣去了。 汐霞阁。 看着镜子里自己满头的珠翠,以及里里外外的六七件衣裳,云卿有些晕。 “好姐姐,把这金啊银啊的首饰给拿了罢,留这只蕉叶玲珑流苏步摇成么?”云卿皱着眉头不满地抱怨。 “不成!”几个丫鬟竟然异口同声,云卿有些讪讪地,伸着细胳膊摸摸自己的脖颈。 “小姐,您左褪一只钗,又拿一只簪的,这已经够精简的了。”柳儿板着一块脸解释。 采蘩在一边瞧着云卿幽怨的眼神,满脸笑意,“小姐,柳儿说的对,辛亏没用假髻,不然有得受呢。” 云卿“……” 屋里的丫鬟一时笑开了。 “小姐,月如姐姐来了。”柳儿等人正按着正五品县主的规制帮云卿梳理着衣襟,小丫鬟便进来传话。 进来的是一个穿了青绿色夹袄长裙的丫鬟,梳着双丫髻簪了开得极好的红梅,眉眼低垂。 虽算不得如花似玉,眼角眉梢却带了干练和沉稳,皓腕上带了碧玉镯子。 看上去动人可心极了! 云卿只从漆画镜中细细打量着,她听身边叫采蘋的丫鬟说,她是星如的好姐妹。 倒没想到如此一个和星如气质两处的人儿果真是妙极,若放在寻常人家,定是一个硬手段的当家主母。 “小姐?”柳儿伸手在云卿眼前晃了晃,好好地怎么出神了? 又接着道:“小姐,月如姐姐说这是焦姬给您的拜帖,夫人让送过来的。” 第二遍,云卿这才听清楚。 惊觉自己怎么看一个小丫鬟看痴了忙笑了笑,接过帖子看了。 “诶,月如呢?这焦姬怎么好端端地要来看我呢?她是谁啊?” 屋里几个丫鬟轮番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她家主子连焦姬也忘了。 “小姐,月如姑娘早走了。您和焦姬一直相处得很好,您生病期间她还经常派人过来问消息呢。” 采蘋和柳儿留在京城,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云卿听后点了点头,焦飞鸿这个名字很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过既然舅母收了拜帖,想来明儿就可以见着了,倒也没什么。 不过患难见真情,自己都病着,还一直记挂,是很有心啦。 “小姐,相爷吩咐该进宫了。您一切准备妥当了吗?”院外小厮的声音响起。 采蘩瞧着云卿颔首才应到,“就好了。” 云卿深吸了一口气,踏出汐霞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九章 进宫面圣,急中生智 京都街道上零零散散的百姓过往,宫车辚辚,畅通无阻。 “外公,我可以不去么?”云卿隔着帷裳瞧着京中最大酒楼‘悦来香’的酒招,平静地说。 温述之“……” 一路上这丫头都小心翼翼地,不行动出错分毫,闷了半天却是这通话。 温述之内伤,睁开眼温和地摸着云卿的头缓缓开口道:“皇命难违,小丫头怎么突然胆儿变小了?” 只是想到这里,温述之的眼前总是不觉浮现她了无生机的苍白面孔。 一时心思竟然软了下来,“你连老虎须子都摸了,还怕什么?” 云卿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想她当初刚从庄子上回温家,她竟然还敢揪自己的胡须,那会儿活似一只小老虎。 “好吧,反正现在都被外公绑来了,是骑虎难下咯。”云卿撇撇嘴,摊手一笑。 祖孙两人说笑着,云卿也没有再焦灼,大叹一句外公在身边有安全感。 只要记着少说多思考,问什么答什么,能卖萌就卖萌。 蒽,就是这般。如此想着,马车便停了,庆毓门外,严整地站了羽林军。 云卿安静地跟在温述之身边,红墙上每隔几步便是一副壁画。 回纹大理石普就的道曲折斗转,抬头可以看见空中涟漪似的云彩,偶有大雁飞过。 不时遇见出宫的朝臣,有皇帝旨意在,温述之也只是客气寒暄。 可他们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旁边,臻眉敛首穿着五品朝服的小孩子。 云卿也只是只合规距地行礼问安,并不多言,看在温述之眼里却是一片宠溺和骄傲。 当脚底的大理石换成如意云纹牡丹图案,才停了下来。 云卿看着此处,渊蜎蠖伏五脊六兽的神霄绛阙,琼楼玉宇也不外如是。 面前是金漆写就的“承意殿”三字,是皇帝处理奏折,和近臣商议朝事的地方。 宫门口的红衣内侍见着温述之便向内传了话,云卿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站着。 “外公,你不要总是皱眉,这样容易很老的。”云卿用着近乎两人的声音说着。 周遭面无表情地宫们嘴角却略起不易察觉的抽搐,都斜睨着宫门口的一老一小。 “那外公愿意听丫头的话,你会听外公的话么?” 云卿撇开头,一脸傲娇,真是讨价还价的老顽童! 话音落,倒是一个侍花的宫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温述之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宫女当即白了脸跪在地上请罪,浑身抖成筛子。 云卿没有看她,只是注意到,他外公的脸色现在宛若冰山,气质森然。 这时,朱门金镂隔扇门打了开来,站出来一个十分蹒跚的老头儿。 头发微白,带着高帽,手里拿着佛子,只听得他的声音冗长和尖细地道:“宣,左相大人,福嘉县主觐见。” 温述之看了看云卿,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丫头别怕,跟外公来。” 云卿瞟了眼挂得极高的豪华精致的宫灯,深深地呼吸了两次。 轻蒽了一声,笑了笑点点头跟在温述之后面。 许是宫装太盛,或是原本云卿就瘦些,身影总有些笨拙。 泥金砖漫地的正殿,极硬极细的质地,非常严密,一丝砖缝也不见,光平如镜。 殿中设的一座青铜麒麟大鼎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有香气兜头兜脑的上来,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弥漫一殿。 “皇上,温大人和县主到了。”前首的太监出声道,便退立在一旁。 云卿斜睨着大殿的视线这才收回,才发现还有许多穿着和外公差不多官服的人。 只是为什么这么安静呢?云卿不禁诧异,不过很快想到,自己要见得可是天下之主,怎么会热闹呢? 天,是不是智障了!云卿真想拿块豆腐砸一砸自己满头珠翠的脑袋。 “老臣参见陛下。”云卿就这么敛首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毯子上的锦绣花纹,一声不吭。 “左相请起。今日召爱卿进宫是……”皇帝轻皱眉峰抬头看着温述之。 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生生转了弯,注意到那一抹松柏绿时,到嘴的话却生生哽住了。 一众朝臣都诧异着,纷纷侧目寻视。 “陛下,这丫头是老臣外孙女,冒犯陛下,请陛下责罚老臣就是。”温述之的身形恰好地把云卿隐住了。 云卿听自己外公说的,也是不敢再出神,跟着请罪,暗道不好。 只是她没做什么啊?是方才偷瞄宫殿被他看见了吗?难道皇帝觉得自己是在觊觎吗? “老不死,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女?”右相林之敬环视了一圈,眼泛波澜,似笑非笑地道。 “卿儿,见过陛下。”温述之中气十足地道。 云卿当即。按宫规大礼叩首觐见,“臣女曹云卿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会儿,众人也终于知道这为何要带个女娃娃过来,还穿着品级宫装。 一旁的杜导杜太傅反而意犹未尽地挑了眉打量着。 赤金盘螭案几后,一身明黄的人只听得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推至耳畔。 “起吧。”很快,皇帝话锋一转,乐得稀奇地问:“明日我朝虎军将会前往更关道一战,福嘉,你以为此去胜败如何?” “陛下——”温述之本想开口脱辩,却被皇帝一个手势制止了。 不得已,温述之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在进大殿前元公公无意间说起,杜导是最先奉了旨意进宫的。 想此,温述之眼里冷意恣肆,林之敬髯笑地看着云卿。 他倒好奇的是这个小丫头竟然让千年冰山的老不死发功,这么护短? “陛下,看来这姜监正也有失误的时候,福嘉县主胆小如鼠哪里来的福气呢?” 此话正是从左侧,着了紫色无枝叶散答花袍服的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如此看来,相必肝胆过人如杨大人早就作好了随军出征的准备。” 林之敬冷不丁的这一句顿时塞得他哑口无言,“陛下,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 “右相不必多言,福嘉,抬起头来回答朕的问题。”皇帝似有晕怒,像是十分不满。 几位臣工打量着皇帝又注视着云卿,期待着这位福嘉县主的说辞。 “回皇上,臣女外公教导说,祖宗规矩女子不能随便妄议朝政。”云卿不紧不慢地一本正经地胡说。 “朕让你抬起头来,看着朕回答。”云卿深深感受到了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可不管如何回答,她的答案都不对。 说胜,会以为是阿谀奉承,外公说过陛下是明君,明君的马屁没有那么好拍。 说输,直接就是挑战皇帝权威嘛。 云卿左想不是右想不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骑虎难下。 “回禀陛下,臣女斗胆请问陛下今年秋收如何?冬雪早否?” 那双眸,在铿锵有力地说辞时,像极了黑夜里泛着亮的星子。 皇帝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里透露出的闪烁和战战兢兢,顿了顿。 一时语塞,被反将一军,显然皇帝有些下面子,龙颜略愠。 云卿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眼睛,接着道:“但,遐迩一体,自率兵归王。” 忽而大殿里忽听得爽朗笑声,“温家好教养,福嘉此话甚得朕心,赏。” 这一声赏,多少人求得来,朝臣纷纷向温述之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倒是林敬之有些惊疑,看向一边暇着眼不置可否的温述之。 云卿深吁了一口气,朝皇帝嫣然一笑地道:“谢陛下赏,吾皇万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章 出征在即,云卿得画 大殿里熏香冉冉,外面的晴朗天气仿佛霎时十分温暖。 旁的不说,就是一直侯在皇帝身边的元公公也深吸了一口气。 两眼眯成一条线,眼神似是无意地看了云卿的位置,漾起了藏在皱纹里的笑意。 而云卿心里面却是遍地惊雷。 更关道是什么地方?在大梁地图上是和附国的交界点。 战?意思是明日就会不远千里去发起战争吗不待云卿思有所果,元公公已经奉了皇帝的暗意,带了云卿出去。 “军情相信众卿都已知悉,朕与右相商议后,拟镇远将军为主帅,明日领军征战。众卿可有异议?” 皇帝淡淡地看着几位权臣的形色,只是双目之下却透露着不可侵犯的权威。 更关道,是大梁驻西的端口,千里之远。 大军压境大多要几月之久,就是走水路,没有十天半月也是到不了的。 在这养和殿中的臣子,左右无不朝中举足轻重,皇帝此话一出,又怎会不明其中的意有所指。 这会儿,谁也不敢出声了,一个个都绷着脸,一本正经。 刚要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云卿却把里面皇帝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耳里。 镇远将军,呵,不就是她舅舅么。 她此时此刻却已无法抑制心里的惊涛骇浪,面色略怪异。 元公公倒是没觉得什么,略严肃地唤来了一个叫“黍离”的绿衣内监。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县主,这是养和殿偏室,等陛下和各位大臣议完事,奴才再引您过去。” 师傅让自己来侍奉,没说这位福嘉县主是个十分难搞的啊! 云卿没有说话,黍离却把头低得更低了。 “你的名字很好听。” 斜眼睨着她全神贯注地瞧着大理石曲屏上的画作,黍离有些不知所措。 “回县主,是六皇子给奴才赐的名儿。” “谢谢,你可以退下了。”云卿目不斜视地吩咐。 “是,奴才告退。”黍离慌忙转身,险些被自己的步子绊倒。 他从落地到现在,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谢谢,而且还是福嘉县主。 福嘉县主是谁?可是现在备受瞩目的人物,黍离咽了咽口水,拂袖拭着虚汗嘀咕。 “公公以后,最好不要再对第二个人提起你的名儿,不然很可能害人害己。” “嘭——”黍离这次狠狠地摔了,就在云卿的话欺耳进来时。 他没管自己五体投地的样子,苦笑不得地从嘴里吐出话:“谢谢县主。” 虽然不知道这位主子怎么突然如此说,但他意识里总是不可质疑地信了。 云卿看他磕磕撞撞地出去,叹了一口气,不禁嘟囔起来,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会不会惹祸上身,云卿也不知了,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内监的名儿有那么大深意? 算了,舅舅要出征,大家肯定都提前得了消息,不然舅母也不会有那样的神色。 “终于知道为何那么多人都喜欢皇宫了,这么富丽堂皇,满地多金。” 云卿的视线,又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数丈长金黄帷幄旁。 那晶莹剔透的美人觚,借着夕阳都可以看到里面的水有几何,已经犬牙交错的花枝。 她十分肯定的是,它不是玻璃。那么就只能是玉了,果然是白玉无暇。 目之所及,不是金银,便是玉瓷,啧啧,这还只是一个偏室。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在梦中的望乡台,那么多“人”,死后也只能赤条条,阴德有损的,再多金银也免不了责罚。 这么迷迷糊糊想着,祖孙两人也没有提起什么话题便回了温家。 “小姐,相爷。”温府门口,采蘋早在一旁侯着呢,见着他二人便忙着行礼。 时下,温府的三扇朱漆大门微启,悬着的八角宫灯在风中明明如月。 “现在起风了,把这个系上。”温述之轻皱着眉峰似有愠怒。 他语调语重心长地道,一面又自己往马车里拿了云卿的洋红披风帮他系好。 “是,卿儿知道啦,谢谢外公。”云卿仰着头在温述之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采蘋对这幕都见怪不怪了,自家主子还是和温家人最亲。 “外公,那我先去更衣,等会儿我们一起用膳。”说完就跟着采蘩进去了。 云卿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做这样的亲密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待迟疑的。 温述之突然温和笑了起来,这丫头即使失忆了,心里面也是和自己亲的。 虽然没有之前那样活泼可爱,始终外孙女才是外公的贴心小棉袄啊。 转而想到皇帝给云卿的赏赐,温述之忙吩咐了小厮给送去汐霞阁。 果真是春寒料峭,温述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大步进府。 “说吧,什么事儿让你巴巴儿地就来侯着了?采蘩呢?” 云卿看着陆陆续续地几个小厮,拿着赏赐向汐霞阁的方向去,这才开口问。 “小姐,奴婢收拾行李的时候偷看了您珍藏的画,所以来给您请罪来的。” 她是当心她主子又不准备给她吃晚饭了,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的。 额,云卿石化。 “就这样?”云卿询问了一句,又道:“没了?” 采蘋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云卿没有理她,一进院子采蘩便迎了出来吩咐准备更衣什么的。 换了家常的绯色齐胸襦裙,云卿才让着寻那幅所谓珍藏的画儿来。 画卷展开时,便知是一幅人物肖像。 题字清晰,云卿轻吟道: “南园池馆花如雪,小塘春水涟漪。夕阳楼上绣帘垂。酒醒无寐,独自倚阑时。” 花前的女子云卿瞧着却是一个绝世美人儿,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尤其是那罥烟眉,以及她发间那一支成簇梅花的簪子。 “小姐,该用膳了。”丫鬟柳儿拢了帘子过来,便只见着云卿看一幅画入迷呢。 云卿抬头,见是柳儿,便笑着唤她过来,开口道: “柳儿,你在府里待的时间最久,你瞧瞧这幅画,是不是有些眼熟?” 柳儿正凑过来看了,很快便奇怪地道:“小姐糊涂,南湘夫人的肖像也不知了么?你看着神韵,眉间眼里可都和您极像的。” 小姐失忆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难道真的连神医都没有法子? 柳儿枉自悲秋伤时,一时竟忘了自己的目的。 而云卿经她这么一指点,半信半疑地走到了梳妆台前,这才果然了。 那么熟悉,天天看自己的脸,倒连自己母亲也想不起来,怪哉。 纤纤细指抚摸着画卷时,却不知觉地流起泪来,这便是她的母亲呀。 虽然不知怎的多了这幅画,云卿还是轻拭了眼角,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床前的壁柜里。 此事,日后再说罢。 晚膳时,一家人的气氛都有些冷清,大家都淡淡地,就是温清冠也只是一个劲儿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寂然饭毕,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了茶来。 接了茶,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也照样漱了口。 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云卿刚想端起茶喝一口,却被温清苑阻止了,“你身子尚弱,食后不宜饮茶,乖。” “好吧。”不喝就不喝,云卿讪笑着嘀咕着,除了她,其他人都喝上了。 “皇上特意下旨,明日卿儿随帝祭天酬神。”温述之平心静气地说完又看了许氏一眼,“你要仔细打点好。” “什么!”不待许氏回答,兄弟几人已异口同声地诧异开来。 就是平时温水似的温清苑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把裂纹茶杯放在了面前的红木几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一章 福嘉县主,祭天酬神 农历二月三日,钦天监监正道,黄道吉日哉,宜祭祀清灶。 京城内主干道,从八方门直延伸至金陵山旁边的奉天宫太庙。 八方门,原意八方来贺,故,此门是从京延伸之外各方的。 京中百姓,但凡有知道的,都奔走告乡邻,今日皇帝去太庙祭祀,沿街游行。 御林军早已沿路设防,京兆尹也早早地安排好了各处的保卫工作,祈求着不要有变故。 八方门前,除了皇后,后妃中没有一人参与,就是不久前才解禁的顾贵妃,也没能坐上皇辇。 晨钟,鸣鞭,国乐起,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八方门前出发。 游行道上,围幙两旁聚集了前来观瞻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模模糊糊的尽头,岂一个万人空巷了得? 之前的暹罗之乱一直成为茶前饭后的谈资,皇帝当机立断,命温明简挂帅,已前往边城更关道支援。 从皇帝登基以来,这是首次游行到太庙祭天酬神,往年都是太子和诸皇子代之。 此次亲巡,一为祈国运昌隆,渡过雪灾;二为藉田与享祀先农之礼,意在秋收;三为出征的将士祭天。 “来了来了。”一人惊呼。 众人看去,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直走到东直门前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幙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不时,又一对红衣太监,少时便来了二十多对,皆侍立两侧,才闻的隐隐的细乐之声。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仪仗队奏着鼓乐,马队迤逦向前。 街道两旁,万头钻动,大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要争睹皇上皇后的风采。 顺帝盛装,坐在一顶龙舆内,在太子及其他皇子王爷的簇拥下,威武的前行。 时不时拉开轿帘,不住对夹道欢呼的民众挥手。 皇后其次,凤冠霞帔,举手投足间尽显国母风范,母仪天下。 “快看,那就是咱们大梁的福星,福嘉县主。” 群众中有一人从,八个太监抬着的一顶金黄绣凤版舆水晶帘内认出了云卿。 那说话的男子便是得到温家救济的受灾者之一。 版舆四周有侍卫保护和大臣簇拥,沿街缓缓行进,而左右相是没有随行的。 群众们你推我挤,叫着,嚷着,人人兴奋着。 大家的欢呼不断,吼声震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福嘉县主万福金安。” 若不是朝廷,相必这些灾区百姓也不可能活着来围观,感念皇恩浩荡。 一路有群众匍匐在地,百姓口里每一句‘福嘉县主’都好像在提醒着曹定远什么。 骑在马上,有意回头看了一眼受百姓拥戴的云卿,一直浅浅微笑着。 转头的时候,云卿也察觉到了,面目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想来,这位便是她的黑心爹爹了。 她额间的步摇,晃晃悠悠,礼乐依旧。 雍亲王萧建成戴了面具,恰时也回首看了看身后的版舆。 里面一身交襟朝服,眸子依旧深邃幽远的云卿,此刻微微一笑。 细碎的晨光晶莹地铺满她整个眼睑,弧度明显的微微上扬的唇角,眉如翠羽,肌若白雪。 很静,没有百姓山呼海啸的声音,没有礼乐起伏,风很轻。 “容澈,发什么呆呢?”耳边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打马上前的人正想顺着视线看时,萧建成已经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走吧。”清河郡王玩味地扫了一眼一脸淡然的云卿,并没有多问。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会不自觉关注一个小丫头?萧建成对自己不可思议的行为。 感到迷惑,想了想,最后归结为无聊,随之一笑。 “他就是雍亲王吗?”一女子在人群中两眼放光地看到了萧建成面具下的笑意。 旁边的丫鬟急忙拉着她低下头来。 要是被夫人知道小姐偷跑出来看游行队伍,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小姐好不容易才被元帅送回来,若小姐一不满意,回西北的话就完了。 姚归映哪里听得见丫鬟对于利害的分析,脑子里早装满了萧建成的侧目微笑。 丫鬟十分不解地注视着面前过去的版舆,听着旁边百姓口中唤出的‘福嘉县主’,深深迷惑。 低声问着姚归映道:“小姐,你说这福嘉县主,还真是好命,小小年纪就能随驾祭天。” 姚归映根本没有听进去。 反倒是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皱了眉:“姑娘,看你也不像不识礼的,怎的说出来的话,如此酸臭不堪。” “你……”丫鬟气急,不平地摇了摇出神的姚归映。 在旁边一个老妇笑着接口:“县主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会为咱们大梁带来好运的。” 丫鬟呆在一处,不得解。 姚归映抬眸扫了一眼云卿的方向,“这丫鬟自小在西北放任惯了,不知礼数,见笑了。” 几人听了道是不知情的,便也没有再提前话。 “谁叫上天眷顾,县主好命呢?”说话的是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歪帽子乞丐。 看不见脸,他只吐了嘴里的麦草须,抖动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双腿。 在他旁边的倒是把这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你这叫花子想必是羡慕不来的。”姚归映身侧的丫鬟十分厌恶地啐了一口。 “绿枝,退下!”姚归映听明白意思,十分不满意地用不大的声音呵斥。 “无碍,乐正先生的外甥女,温家的掌上明珠,福嘉县主自然福泽连绵。好了,滚开,别打扰我睡觉。”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这京中风云,这样盛大的酬神仪式,极少见。 姚归映看着游行的队伍,略有所思。 不过片刻回过神来后,朝乞丐的脚边放了一两的碎银,带着丫鬟绕过犄角,走了。 八人抬着的肩舆,十分稳当。 云卿听着耳边微风带来的呼声,头一次觉得压力山大,头上的假髻和步摇首饰,直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身上的朝服,里里外外套了八件,这会子,觉得每个毛孔都在紧张着呼吸。 她能感觉到群众的力量,也能感受到许多质疑和不屑的目光。 未来的路,一定会比如今更难走。 人群中,着了黑衣带着兜帽的人转身进了深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二章 奉天仪式,不请自来 云卿无意瞥见,伸手在水晶帘下,似无意地敲了敲,看着那人远去。 两个时辰,一行队伍才到了奉天宫,先是祭祀三皇五帝,再登观耕台,最后是祭天酬神。 云卿在后面,她是第一次见到皇后。 这会儿,远远可以看见,皇后穿着翻飞的凤袍,朝阳九凤冠熠熠生辉,如俯视众生,凤仪万千。 这样的女子,一定很骄傲吧。云卿心想。 正出神着,便有领事宫女过来引领休憩,云卿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行错半分,生怕纠出温家的不是来。 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仪式,云卿的手心里一直沁着汗珠。 在一个偏院湖中亭里坐着,好不容易可以停了下来喝茶,自有宫女替她打了扇儿。 “姐姐,这样隆重的仪式,皇室宗亲都会来吗?”云卿看着淡然无波的湖面,无意一问。 “奴婢不知。”宫女看也不看地,冷着声道。 云卿也不立即接话,只是转眸什么奇怪地注视着她,一句话也没有。 外面各处都站了御林军和内监,蝉鸣不止,浓阴翳翳。 兴许是对于云卿这般探究的目光,而自己又不好脱身,想了想,说了个大概。 宫女是新调来的,叫之绣,管事尚宫是她姑姑,因着怕她惹事,所以才分配来伺候云卿。 “好姐姐,这就没了?”云卿直看得宫女点了头,才继续道: “好姐姐,我年纪小好多东西不懂,既分配了你伺候,我行差有错还罢,就担心连累姐姐。” 话说完,云卿笑呵呵地把头上一支十分常见的金钗轻轻放在她手里。 这支钗子不稀奇,若有个什么,也断了别人顺藤摸瓜的意图。 宫女看着云卿睁得大大的清波婉转的眼眸,一时犹豫不定着。 “县主,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云卿瞧了眼宫女说的方向,顺便把她拿钗子的手给推过去了。 之绣也只能拢拢广袖,把钗子藏进去,姑姑说过让她少说多做便不会有错。 但她私心里觉得,县主和宫里的人不一样。 一会儿,一群宫娥环伺着,三个着盛装的妙龄少女,欢声笑语地过来了。 近了看到三人时,宫女的神情却陡然严肃起来,整个儿神经紧绷着。 “别害怕,有我呢。”云卿轻声道,继而走出亭外几步。 若不是之绣离云卿很近,她险些以为这话是说给风听的。 为首的是洛霞,皇后亲女,太子胞妹,桃花妆,夭夭灼灼。 第二个洛雁公主,母妃是八妃之首的德妃,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第三个洛星公主体格稍纤,却生的体格妩媚,自有一处风流,滟妃之女。 “福嘉见过三位公主,公主万安。”云卿十分谦恭地屈身行礼。 三人一进来就开始打量着云卿,估计着得看出什么东西才罢休呢!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云卿就这么拘着。 “传说中的福星,也不过如此。”洛霞高扬着桃花眼角,嘴角轻抿,略失望地道。 云卿汗颜,意思是传说中,我是有三头六臂,还是天生神力,一力举鼎? “可不是,看来四姐也不用为太子妃娘娘担心了。”洛星嘟囔着小嘴,眼神灼灼地看着洛霞。 洛雁一直静静地在一旁,也不插话,看着云卿淡定自若的神色,略略吃惊。 “福嘉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么能越了太子妃去,五妹这话就不当了。”洛雁微微一笑,转而:“快起来吧,福嘉。” 云卿这才起身,拘了好一会儿,多想伸伸手脚,可宫规严苛,她还是知道的。 之所以被跪了这么这么久没有吱声,是不想枉了舅母的教导,而且出兵在即。 虽然不解,为什么无故提到太子妃,但面上还是不动神色地让开了,让着三人进入亭内。 这一会儿,云卿对三人也有了初步了解,只希望在失忆前,和她们没有过节什么的。 洛星看着洛雁,面露尴尬。 故而注视着神色不佳的洛霞,委屈地道:“四姐,我不是这样想的,你不要生气。” 一面幽怨地看着云卿,云卿无故中枪。 “什么事,惹霞儿生气了?”一道男声,洋洋盈耳。 一行太监小厮们围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其中明黄蟒袍的是当今太子,萧祁玧。 走在旁边的是他个头差不多,着宝蓝袍子,眉目英挺,但又比旁人多了两分书卷气。 一个穿藏青长袍,脸色略微苍白,但眉目冷峻的,云卿猜着估计是五皇子。 再旁边,是一个眉间英气,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身着苍色直裰,手里还拿着佩剑。 云卿打量着,活脱脱的二舅舅,不怒而威。 想来是随侍的武将了,只心里打量了一番便悄悄退在了人群后边。 “太子哥哥。”洛星娇滴滴地叫出声,几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云卿随着众人行礼,才明了一行人的身份。 书卷气的四皇子萧祁瑞,另一个是五皇子萧祁琏。 “起吧。” 洛霞皱着眉看向不远处,粉唇紧抿,“二哥,四哥,五哥,你们怎么过来这儿了?” 太子率先坐到了洛霞对面,“父皇和十七叔在喝茶,出来走走。” 洛霞瞥了一眼周围,十分落寞地哦了一声。 “清河世子、十七叔和父皇在一起。”萧祁玧淡淡地道,手里的打着十分精致的扇子。 话音落,洛霞的双颊果然浮上了一抹绯红,眼神也开始闪烁。 太子看在眼里,朗声笑了起来。 云卿却只看着那扇骨,还有十分罕见的扇坠,就觉得价值不菲,心中暗暗咋舌。 洛雁看着众人,也只是淡淡的,视线却一丝不落地落在一边的一抹苍色。 太子只微微一笑,环视了一周站在亭里的人。 越过众人,萧祁琏一眼看见在众人身后,不愠不喜的云卿。 含意不明地笑着朝太子道:“二哥,那不是福嘉县主么?” “福嘉失礼,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万安。”云卿对于五皇子的好视力,险些嘴角抽搐。 只是有心还是无意,就耐人寻味了,不过,在这里自己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没她说话的地儿。 “福嘉妹妹快请起,听左相提起过你的事,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些虚礼也不用拘。” 太子倒是出了云卿意料地格外热情,她还以为是个冰块呢。 但,外公什么时候会这么嘴碎了,她倒不知的。 “劳烦陛下和太子殿下记挂,是福嘉的不是。”云卿挂着标准的笑意,客气地回绝了。 洛霞几人却是微微皱眉,不过一个县主罢了,什么福星,不过父皇对温家的抬举罢了。 福嘉县主?温将军的外甥女?孟世年眼起波澜,寻声望去。 这下子,云卿很敏锐地可以察觉到,很多道探究的目光直射过来。 在对上云卿那幽深明澈的眸子时,孟世年的眼神不自然地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三章 步步惊心,金蝉脱壳 云卿不解,正打算深究时,那双沉稳突起的眸子已经垂下,声如洪钟,“太子,卑职去看看巡访更替。” 在他和云卿对视时,太子殿下早已注意到,听他这样说,更觉可疑。 面上却一如往常,斜睨着一旁镇定自若的云卿。 此次父皇出宫,巡查工作是要仔细些,便点头应了。 “孟参将怎么急急地就走了。”萧祁琏似若无意地一提。 连看着湖面出神的四皇子都转过头来了。 岸堤上一抹苍色,仔细看,却是急促了一些,很少见的疾色。 孟世年不知道,自己的这样的言行更是加深了旁人的不解和疑惑。 他只知道,再对上那黑漆漆的眸子,他会愈加不自然。 直觉告诉他,自己靠近福嘉县主不会太妙。 再回头看时,远远地只见了一抹明黄,孟世年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严肃了脸。 外面太阳灼灼,凉亭临水,日渐西斜,依旧不见一丝凉意。 不远处几个绿衣太监拿着粘杆在捉着知了。 “县主,药该凉了。”之绣立在云卿身后,轻声说着,却巧地传入了太子耳中。 气氛尴尬中,太子却是十分贴心地道:“时间的确长了,福嘉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听太子如此说,云卿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叫之绣的宫女,果然是个好的。 那会儿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才随意旁敲侧击地露了一些信息,不想倒是个人精儿。 不过,大风起于青苹之末的道理,她大概还是明白的。 “打扰太子雅兴了。福嘉这就告辞了。”云卿伸手在宽大的袖子下,使劲儿掐了自己的大腿。 额前立刻就冒了虚汗,眼圈泛红。 再待下去,她说不定会有掀了桌子的想法。 这在旁人看来,便心道她有不足之症。福嘉这个封号,也放弃置喙了。 洛霞挑了眉略看了眼云卿那,虽形容尚小却已见韵致的脸庞,抬眸随意一道:“那就去吧。” 话音落又对着太子道:“皇兄可要陪我去见母后?” 看着云卿被宫女扶着离开,太子摇了摇头,抛弃脑里的想法。 又和几人说了话,便有太监来传皇帝旨意。 云卿这会儿才出了亭子,便看到侍立不远的采蘩,随之一笑。 “宫女姐姐,我这会儿有些饿了,劳烦姐姐拿些便宜点心来,可好?” 云卿瞧着她有些疑虑,微微一笑,“采蘩自小照顾我,不妨事,倒是难为姐姐想得周全。” “县主过奖,奴婢这就去。”有些事,是不该自己知道的,话说着便福了福退下了。 走在湖边游廊上,逐渐瞧着人少了,采蘩才悄声问:“小姐,刚刚太子言语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一家人,话里话外感觉满满的都是套路。 云卿眼里看不出情绪,“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起初她还不知道洛星为何突然提到太子妃的,才一会儿,答案就摆出来了。 将及笄的闺阁女子也许还司空见惯,但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谈婚论嫁,何止离谱,简直天方夜谭。 采蘩有些怔然顿而肃然起敬,“小姐,他可是太子,有杜皇后和杜家在,恐怕……”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刚才在外边她很清楚的听到那句话。 再看看面无波澜,侧颜玲珑的自家主子,她更是有些担心起来。 “不用担心,一个批命罢了,他也不敢声张。”更不敢轻举妄动。若上达帝听,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贵不可言,除了皇后,谁可以说得上贵呢? 谁都可以这么想,唯独太子。 不说孝悌之意,若冠上谋逆的罪名,那就——想到这里,云卿不觉勾起了唇畔的笑意。 “小姐,你……”采蘩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一丝狡黠的笑意。 等瞧着云卿回应的是好奇时,采蘩心里的那点儿火星子立刻被熄得一丝不剩。 她家小姐就算失忆了,也一点儿也没变。 云卿叹了一口气,她听几位哥哥略提过杜家和温家之间的隔阂。 朝堂之事她不懂,也没觉得太子怎么样,现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欲望,果然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二人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没有宫女之绣在场,气氛也轻松了些许。 朝着之前的偏院,回去休息。 “公主,您说这孟参将为何这般匆匆忙忙地?”站在洛雁身后的宫女奇怪地问。 洛雁没有答话,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是望了眼走过白玉折桥的云卿,又注视着那朦胧的背影出神。 “巧儿,咱们去前面的院子里坐坐。”洛雁心里很烦闷。 奉天宫一直从建国到现在,上百年的历史,格局严谨,魏峨宏丽,**肃穆。 见洛雁一直闷闷不乐,宫女只捡着讲些逗趣的。 不觉着,刚刚的抑郁也散了开来,洛雁的脸上也露出了以往的温婉笑意。 宫女刚想开口说关于孟世年的话题,一双素手就横亘在面前,拦住了向前的步子。 洛雁紧皱着眉,写满了肃然起敬,也赶紧煞住脚步,往里细听。 两人畏首畏尾地找了一处假山隐了身形。 只看着前面是宝蓝绸质地绣了金色柳叶纹通袍的男子,后边的女子一身鹅黄,身形纤细。 “连生哥哥。”一道含羞带愠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充进耳旁。 “公主,那不是三公主吗?”宫女眼里布满震惊地在洛雁耳边轻声说。 洛雁也是呆了,赶紧让宫女捂住了嘴。 定睛看时,果然是三公主洛月,而那男子正是五原侯世子,她们的大姐夫,任世子。 这可是在奉天宫,竟然私会,若父皇知道,她必死无疑了。 洛月在众姐妹面前,最是清冷孤绝,一向不屑与她来往。 她母亲惠妃也不过是八妃之一,摆那样的高冷样儿给谁看? 洛雁越想,发现对洛月越讨厌,看着面前的一幕却越欣喜。 心底里,仿佛有一粒种子静静地从土壤里破土而出,发着幽幽的绿光。 身边的宫女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如铜铃,注视着的,却是洛雁婉约脸蛋上挂着的含义不明的笑意。 “连生,我,很思念你。”似是百般心绪不定,万种情怀难吐。 任世子非常温柔地抚摸着她露了羞红的面颊。“好了,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是她说出来的,父皇不可能不答应。” 男子语气里有些确定和急迫。 清朗的声音,让人听了很舒服,如春风化雨般。但这会儿,洛雁只觉恶心。 那可是长公主的丈夫,她们的大姐啊! 大姐还躺在病榻上,每日汤药不断,她怎么敢,敢这样出格! 旁边的宫女脸色惨白,面前冶荡蛱蝶的情景足够羞恨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洛雁秀拳紧握,眼里的愤恨连绵不断。 她从没有想过,洛月贵为帝女,怎的成了如今这样,和教坊里的女子有何区别。 现在如果揭穿他们,最难受的便是大姐和父皇,洛雁只是有些不甘地死死拽住手里的锦帕。 想着疼爱众姐妹的大姐,洛雁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心里膈应,转身欲走。 “咯蹦。”扶着的大石头不小心掉下来一颗小石子,惊动了热吻的一对有情人。 “什么人?”任驸马斥责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四章 移花接木,胜作书生 洛雁心中一惊,心下有些慌乱,忽又想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 这一声落,过来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 今儿听了他们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还惹得一身骚。 素来自己和洛月就不对盘,五原侯府又是九弟外祖家。 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犹未想完,便听得急急的步子过来了。 洛雁扶着宫女的手故意放重了脚步,计上心来,轻抚了花架。 干笑着叫道:“诶,刚刚福嘉不是一直藏站在这儿看花的么,怎么不见了?” “是呀,奴婢也看到福嘉县主了呢。”宫女也是反应得快,声音轻快地应着。 一面说,一面故意十分好奇地往前赶。 见两人齐齐从槅门前走了出来,洛雁定了定神色,含笑:“三妹和任姐夫怎么在这儿?可有瞧见福嘉藏那儿了?” 说着,还往里面探了探头。 洛月和任连生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愠怒和急切。 “二公主,什么时候见着福嘉县主了?”任连生正色道。 “二姐,你找福嘉县主作什么?”洛月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冷冷地问。 她微侧扬着下巴,脸色不自然地白,反衬得她紧抿的双唇愈加绯红。 “刚才在凉亭里,福嘉不舒服,宫女陪着出来了。听祁玧嘱咐了几句,我便也跟来看看。才瞧着歪在这儿的,走过来就不见了。” 洛雁云淡风轻地说,似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到他二人的不自然,微笑着欲往里边瞧。 太子也知道?这么想来任驸马原本便不安分的心又往上提了一提。 “二妹,方才县主当真来这里了?你可不要欺瞒姐夫。”任连生淡淡笑了笑。 洛雁只不经意扫了一眼,看来这金蝉脱壳之计果然是不错的。 “那自然,不过现在看来,福嘉定然是上别处取凉去了。三妹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咱们的福星?” 待洛雁巧笑着离开,二人才惊觉,问题不简单。 当下,商量着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试探试探云卿的虚实。 此事传扬出去,不要说二人的名声,就是项上人头也得晃悠着了,更别提方才冶荡狎蝶的闲情逸致。 “福嘉县主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我们也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你快回去吧。” 任连生略平复了一下情绪,率先走了,一直玩弄着的扳指,却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情绪。 洛月自从洛雁走后,思绪一直不在状态,手心里早沁了汗。 “公主,皇后娘娘要见你,牵夷尚宫已经在西厢等着了。”身后宫女的话语清亮地传入耳中。 洛月这才有些踉踉跄跄地扶着宫女的手转身离开,脸色十分难看。 这般忐忑不安地到了皇后休憩的宫殿,随来的几位公主皇子都已经到了。 洛月一眼就看到坐在尾座,神情冷淡一眼不发的云卿。 只是面目表情地看了一眼,便十分柔和地行了礼,“儿臣来迟了,母后责罚。” “快坐罢。”皇后依旧凤仪万千,云卿却对洛月时不时投来的略有敌意的目光,有些诧异。 祭天仪式直到了午时才罢,却在此时,皇帝再次接到了更关道送来的加急军报。 附国边民占领了关外的几个村子,不仅烧杀抢掠,还屠了村,如今已在城门外安营扎寨。 如此,祭天也就到此为止,才回皇宫,帝便亲临点兵。 方才祭天的喜庆已不再,温明简身穿银光战甲,手持长戈跪于长阶前。 “朕,等卿平乱归来。为我大梁带来福音。”皇帝着了衮服。 “臣等誓死效忠大梁,定平边关。”温明简接过兵符,湛蓝天色下隐隐可见高举的玉璋。 “平附国,驱蛮子,金戈铁马,列士封侯。” 山呼海啸的出征誓词响彻云霄,殿前是豪壮的号角和战鼓助威。 牙璋辞凤阙,铁骑出龙城。 庆毓门宫门被启开,浩浩荡荡的金甲铁骑有条不紊严整地行进。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云卿站在京中最繁华的悦来香酒楼,不禁感慨。 民族危机前,才会感觉到一直埋藏的沸腾的赤子之心,多想自己也是男子,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话极好,县主真是好气魄。”云卿正愣着,却从隔壁包间过来一陌生男子。 只见那人身着墨蓝华服,鸣珂锵玉,长发如墨,目如朗星,唇若涂脂,极是妖孽的脸却又描上些许仙逸之气。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容澈对于云卿投来的有些迷茫和懵懂的眼神有些生气。 “小姐,这是雍亲王爷。” 采蘩斜睨了一边一脸无所畏惧,还认真打量对面人的云卿。 心里冷冷汗颜了一把,伸手拉了拉云卿的广袖,低低在身后说着。 传说雍亲王美若上仙,出门常戴面具的,却不想真颜果然,美! “哦,民女见过王爷。”云卿淡淡地对上他的眼睛,行礼亦是中规中矩。 “起吧。”雍亲王忽而看不到脸上的明亮,低沉着嗓音说道,便自个儿坐到了酒阑边席榻。 临街便可以看到从宫门蜿蜒出来的军队,路边上站了许许多多的百姓。 云卿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黑色战马上的温明简,以及后面,正注视着自己所在方向的温清彦。 “小姐,那是三公子。”采蘩也看到了那一抹白色战袍的身形。 云卿没有接话,虽然隔了人群,她还是完完全全地接受到了温清彦的目光。 她没有看到怯懦和畏惧,反而是一腔热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人山人海间,悦来香楼上的清亮声音却霎时引人倾听。 云卿话音落,无论周围的宾客还是下方的百姓,就是编整严肃的军队里也接口吟颂。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样的情景下,雍亲王容澈只是微微一笑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身量不足,形容尚小的女孩子。 又回想起耳边一直萦绕的句子,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失忆了之后,果然还是很有意思。容澈趁着日光,迷之微笑,起身带着随从走了。 “咦,小丫头我怎么瞧着雍亲王出去了?”温清冠走到栏杆前,给云卿递了一杯茶。 云卿轻蒽了一声,视线才迟迟收回。 也还好,所以没看到和温清彦并肩的孟世年,一直略有深意地窥探着她。 直到她和旁边的公子身影消失。 “春天的风还有寒意,你呀,若爷爷知道指不定谁又要哭鼻子呢!” 温清冠慢一步走在她身后,嘴里责骂着,眼神却深深看了一眼写着“梁”字的旗帜。 小妹的声音还在耳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他的记忆中,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父亲第几次带着千军万马征战。 小的时候,他、三哥看着母亲整日提心吊胆,烧香拜佛。 可,自从他输给三哥以后,便必须留下来陪母亲,而三哥可以随父亲上沙场,建功立业,鲜衣怒马。 很快,他又扬起了一如既往,潇洒的笑意,伸手拂了拂旁边女孩的发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五章 故人来访,旧事重提 “公子,前面不知是谁家的马车停着,要奴才去看看吗?”马夫隔着帷裳向里询问。 温清冠没有说话,伸手探出向外巡视了一番才道:“别,都到家了。” 随后便听得马夫下了车,把长杌放在地上。 “小丫头醒醒,到家了。”温清冠抖动着自己的肩膀。 那样子看得采蘩憋着笑意不敢出声。 “卿儿,卿儿,别睡了。”温清冠扬起嘴角,捏住了云卿的鼻子。 他就不信这样还不醒,再睡下去又得着凉了,这会儿温清冠眉蹙成波浪线了。 “蒽?”云卿迷离着眼睛,旁边的采蘩笑意朦胧地,“四哥,到家了吗?” “四少爷,大小姐,前面是焦家的马车,焦姬已经下车等着了。” 温清冠正想说什么的,却被外间的小厮打断,只耸了耸肩,“走吧,别让人等了。” 云卿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尽可能地搜寻关于焦飞鸿的信息。 结果当然是,无。 云卿扶着采蘩地手下来,便瞧着一团粉红跑了过来拥着自己。 来不及反应,便听得耳旁抽抽噎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 “云卿,你还好吗?生病是不是很难受?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有没有好好喝药?” 方才的紧张已经一扫而空,云卿没有立即接话,只是含笑着听她问东问西,轻抚着她的背。 一旁的焦夫人瞧见了云卿,也忍不住地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泪。 说什么福星呢,没个母亲,父亲也不成,小小年纪便走了一遭阎罗殿。 “焦夫人,先里面请吧,让她们叙叙。”温清冠笑了笑说。 焦夫人有些犹豫,不过转而便点了点头,温和地吩咐一边立着的丫鬟,说: “立春,你跟着小姐,别让她胡闹,县主身子虚,早些进去。” 立春笑着应了。 大概是云卿的沉默反刺激焦飞鸿了,转眼她便哭了起来。 “我现在很好,可是如果飞鸿小姐再继续用力拥抱我,估计很快就不好了……” 云卿话还没说完,便惊觉肩膀出一阵摩擦。 “我忘带帕子了,借你的衣服擦擦。”焦飞鸿害羞地笑了笑把云卿放开。 这会儿,焦飞鸿看着云卿没话了,咧嘴笑起来,露出两个好看酒窝。 焦飞鸿着了粉红的曲裾,因为哭过眼睛红红的,像极了粉红色的兔子。 云卿瞧着她的样子,打心眼儿里柔软起来。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哭鼻子,让丫鬟小厮们见了岂不笑话你,拿你玩笑去?” 云卿嫣然一笑,像大人似的从广袖里拿出一方帕子,细细地帮她擦去泪痕。 “走吧,我们进去,可别让舅母和你娘担心呢。”云卿笑着向焦飞鸿伸出了手。 焦飞鸿被云卿牵着,笑声想银铃儿似地荡漾开来。 “不知情的还当县主是我们小姐的姐姐呢。”立春看着两个小女孩的背影不禁感叹着。 县主小小年纪就出落地这般漂亮,自家小姐方才那么不礼貌也没有追究,真是没架子呢。 “我们小姐是把焦姬当朋友呢,咱们也赶紧进去吧。”采蘩笑了笑朝立春道。 是夜,外面的烛火宫灯已然撤下。 丁香色的软烟罗绣花帐顶,已经被黑暗占据,云卿第三次睁开了眼睛。 “小姐,怎么醒了?睡不着吗?” 柳儿在外间守夜,听到两人窸窸窣窣的动静,轻声问着。 “柳儿,现在什么时辰了?”云卿问。 “亥时一刻,小姐。”柳儿拉了拉被衾,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也不知道舅母睡了没有,今儿舅舅和三哥才启程,不知道过柴桑没有,水路应该很快吧。 很快一个黑影便猫着身子从写了汐霞阁三字的院子里,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地去了另一个院子。 廊上灯火通明,一队护院才走了过去,上夜的人也已经到了另一边的水榭。 “谁在哪里!” “妈妈,是我。”云卿冲着上院走廊上巡夜的妈子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外面可冷着呢!”妈子一时语无伦次。 里面才刚躺下的许氏还是听到外间的动作,起身打发星如出去瞧瞧。 一时上院亮起了一些宫灯。 许氏转身,看了看被红色大兜帽捂得严严实实的云卿,轻声小了出来。 “舅母,我睡不着,想和你一起睡来着,哪晓得妈妈一下子惊呼出来了。” 云卿拿下兜帽,面上绯红地低着头说。她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婆子。 真是……马失前蹄。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等会儿受寒看我不告诉你外公去。” 许氏笑骂,一边招呼云卿过来帮她解去披风,一边让着众丫鬟去歇着。 好一会儿,云卿仍旧睡不着,她可以听见旁边舅母传来呼吸声。 这时,却不由得想起自己搁在床头的那卷画。 可什么都想不起来,哪怕一丝一毫,但心里此时却有些难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卿儿,卿儿?”许氏试探性地唤着,这才发现旁边的身躯瑟缩着。 许氏向里面移了移,惊起一阵心疼,心也跟着她的颤抖揪了起来。 “卿儿乖,有舅母在呢。”她伸手紧紧地把云卿抱在怀里,轻拍着有些汗意的背脊。 云卿展开双手抱着许氏,随着许氏的安慰,才慢慢平静下来,觉得安心。 “舅母,我想才女娘了。”然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云卿靠在她怀里,小声地说。 “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她也很想你。知道卿儿好好的,她才放心,知道吗?” 黑夜里,许氏的眼角有些湿润,话语里仍旧温柔万般,宛若春风似地安慰着。 云卿亮着眸子,外边微风细细,听着不觉出了神。 她明白,一个孤独的灵魂遇到另一个孤独的灵魂,世界从此不寂寞。 当年温如雪已出阁,宛妃还是宛贵妃。 边关战乱,可惜朝中无人自荐前往,当朝左相便重举戈矛前去平乱。 祸不单行,江南一带遭了洪灾,国库资金远不够战争所需。 朝中旧臣却散播温家人有不臣之心的传言,私下里拉党结派日日笙箫。 一怒之下温如雪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硕鼠赋》。 命人在酒肆茶楼,文人聚集的地方宣扬,这篇讽刺官员尸位素餐不辨是非枉顾天命的赋,一时在京引为盛传。 尤其是清流一派,大多文人士子无不义愤填膺,纷纷挥毫泄愤。 涉及的官员更是气愤,联名上书指责温如雪不守妇道。 身在后宫的宛贵妃得了消息,身怀六甲到承意殿上,没有声张,没有愤怒,只说那篇赋诗是自己所作,然后扬长而去。 在广陵授学的温明庭利用温家的清明之声,号召乡绅百姓筹集资金物资,另请了镖局护送到边关。 另有号称天下第一商的凤家,也带了头,为平边关,筹措资金。 这些事在当时被广为传诵,杜氏也很快一跃名流。 然后宫干政,宛贵妃成了宛妃;杜嫔成了皇后;皇帝在前朝后宫都下了旨以官位大小筹集银钱;凤家也在那一年成了皇商。 怀里逐渐没有了声音,许氏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拉了拉褥子。 梦里。 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从壁橱里出来,蹑手蹑脚,在杂物间里翻箱倒柜。 很快小女孩又在车里,她的目光一直在那对母女身上,女孩挽着妈妈的手在橱窗前撒娇。 云卿可以感觉小女孩眼里的羡慕和落寞。 女孩在家看书画画养养花草,一袭薄荷绿,身边坐着衔着画板的大狗,浑身雪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六章 温良舅母,曹家来人 “夫人,几个庄头来领种子银钱。” “夫人,府里吃用采买的管事来回话。” “夫人,这是各处上月的账本。” 上院花厅里,许氏已更了衣处理着府中琐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星如递了一盏参茶,又举着绣拳给许氏按摩。 “这每月一查,两月一大查地,真真让人连口气都喘不得。”许氏饮了一口,复又问着云卿起床没有。 “丫鬟服侍着洗漱,奴婢已着人去汐霞阁拿衣物了。”星如说得头头是道。 许氏轻蒽了一声,“不过倒提醒了我,下午让几个绣娘过来一趟。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把早膳摆到院里,我和卿儿吃一遭就是。” 星如答应着去办了,一旁的月如则一如既往地接过账本,一边放着去了。 上院里,云卿拖着腮帮子耷拉着眼皮子,由着几个丫鬟拾掇。 “梳头发是不是要很久啊?”云卿无精打采地问着,果然熬夜是不成的。 这会儿,一道天青色身影走了进来。 面若悬玉,墨发用坠了珠子的发带束着,腰间的鸭卵青罗带系了白玉,眉眼间散发着少年特有的轻狂不羁。 不是温清冠,是谁呢? 两个哥哥要晨练,温清冠便一路穿花拂柳,逗鸟打趣地便过来了。 才一进门就听见云卿慵懒而滑稽的问题,他摆手阻止了丫鬟们的请安。 众丫鬟看着温清冠噤声的动作,对视一眼通了默契,一言不发地掩嘴笑着退出去了。 梳妆台前云卿枕着双臂,竟然入眠了。 本来身子就虚着,昨天又跟着什么游行的,丫鬟梳着头发都可以睡着,可不把你累得? 温清冠心里直嘀咕,心里某处地方却软软地,他不禁学了云卿的样子。 看着她若腻脂似的小巧鼻子,小心翼翼地伸着手刮了一下又一下。 被这么一逗弄,云卿很快反应过来,不住地用手扫了扫自己面前。 温清冠乐此不彼,心里乐开了花,却捂着嘴没有笑出声。 “四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卷珠帘的小丫鬟的确声如洪钟,话音落云卿便醒了。 温清冠眼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也无法挽回,却也听得外间她娘的声音。 转眼,许氏便擦了手进来了。 见着温清冠,也只以为着两人一处顽笑,随意问了几句话。 恰时外面的小丫鬟说吃食已备好,许氏才起身命着传饭,便有丫鬟过来打了水晶帘子。 又有人在右首窗户边下的花梨木芙蓉榻上摆上了朱漆小几。 之后,便有丫鬟端来吃食,许氏又朝一个婆子嘱咐了一些话,才入了席。 鸡笋粥,松穰鸡油卷,金丝酥雀,酱乳黄瓜风羊片子,芙蓉蛋,桂花鱼条。 许氏瞧着云卿食指大动的样子,让着丫鬟端着水,净了净手,用毛巾擦干,才吩咐着布菜。 “娘,怎么我就没有和您一起吃过这么好吃的膳食,娘你偏心。”温清冠怨怼着又让星如盛了一碗粥。 许氏笑了笑,说:“你要不乐意,明儿我让吃饭蒸起馒头包子来便是。卿儿小,要多吃点儿。” 说着又用绿玉公筷给云卿夹了鱼条。 “星如,你评评理,娘是不是偏心?”卿儿只比他小三岁,就三岁而已。 星如只顾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她瞧着,四少爷不过无理取闹,得个乐子罢了。 说说笑笑,许氏倒觉得自己的食欲比两个孩子还好呢。 “月如,大少爷和二少爷马上要下场了,让厨房把膳食做得精细些,早膳不能忽略了。” 许氏漱了口又盥了手,丫鬟打了帘儿,边朝西厢走边吩咐着。 月如跟在后面一一记着,言语勤恳地应着。 云卿瞧着那深丁香色,暗暗感叹自己舅母身边都是些人才。 这个月如看着外在一般不起眼,可她的指尖却不像其他丫鬟,大概是打算珠吧。 正出着神,许氏像是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温柔一笑道: “早膳可别贪多,等会儿绣娘来给你量尺寸,可不许跟着你哥哥胡闹去。” 这话一处,原本要接口的某人,很识趣地把脑袋埋在了梅花洛白玉碗里。 “是,舅母。”云卿吐吐小舌,逗弄得许氏一笑。 太阳渐渐热了起来,大小琐碎之事都凑在了仲春之季,许氏忙得脚不沾地。 云卿二人乐得自在,兄妹二人不知道玩什么游戏。 时值午时一刻,宫里面便命人传了话,说皇帝留了温述之下棋。 许氏等差不多忙完了,又用了午膳,度量着让绣娘给云卿裁衣服。 “对了,这会子日头正毒着,把绣娘带去荷花池边的水榭,那里凉快。再备些小姐爱吃的点心。” 云卿竖着耳朵听了,撇了撇嘴,对温清冠的摇头晃脑耸了耸肩,又不是我想? 每季的衣服都是分月分时节,让绣娘依着时鲜花样和例制去做的。 正装每季二十套,应季常装每月十二套,其中包含了时鲜式样的裁剪;又有各制礼服,比如国丧,祭祀等。 自己正在长身体,做那么多衣服,好像奢侈了一点嚯。不过,有靠山,不怕。 不过,云卿心里很清楚,舅母是真的待自己好,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 当然,除了自己所见所感,还有采蘋那丫头每日的絮叨。 春日里依旧的明媚天气,现在还好,等到八九月的话,京城简直就是火炉呢。 一群丫鬟婆子环绕着许氏、云卿、温清冠三人,引着去乘凉。 顺着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路,有大株的紫薇树兼着芭蕉。 后院墙下细细一股清泉,晶莹剔透,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花园。入眼的,是一池子荷。 许氏携着云卿边聊边看边消食,也不知说些什么,直逗得许氏笑意不断。 星如打发了一个传话小厮,走近许氏凑耳轻声说了几句话。 看着许氏原本温柔的面盘一下子失了颜色,细看竟还有些愠怒之色。 温清冠看了眼移在白玉栏杆上逗鱼的云卿,朝许氏道:“娘,你先去忙,这里有我会照顾好小妹的。” “既这样,你可仔细着,等会儿好好地把卿儿带了来。”许氏又吩咐了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才先行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夏天的这满池子的荷花定然别样红。四哥,你说是不是?”云卿微笑道。 “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春游去,你难道可以一叶知春?”温清冠笑言。 大理石的九曲回廊直延入榭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 廊上侯着的婆子奴仆见云卿过来了,都行了礼。 “小姐,少爷。曹家大公子来了半盏茶时间,大少爷正会着,夫人让老奴来告诉小姐。”管家福伯恭谨地朝玩得不亦乐乎地二人道。 意思是见不见都无所谓,云卿却一时愣在了一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七章 离温归曹,长兄难为 “他来做什么?” 云卿腻烦,却也像是久梦惊醒似的,曹家的人来了,她也是曹家人。 不远处,一道墨绿急急忙忙地朝折桥这边来了,风飘冠带。 水榭外的丫鬟见着来人,忙行礼,云卿二人也才看清,叫着二哥。 “四弟,你怎么也在这里?”温清墨挽着袖子先是一问,一如的冰块脸。 温清冠…… “小妹,曹绍均那厮来接你回曹家,你想回去吗?”温清墨看着云卿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是不回去,小妹被欺负得还不够吗?二哥你什么意思啊!”温清冠有脾气了,险些气得跳脚。 “我们自然不愿意放小妹回去,但大哥和婶娘商量说还是要尊重小妹的意思。” 所以才让他过来问问,话说,这四弟的脾气什么时候和老三一样急了? 温清墨觉得,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诶,温清墨,你让大哥直接吩咐护院把他打出去就是了,磨叽什么。” 温清冠急眼了,小妹再回去,那还不得是羊入虎口吗?这可不行! 他可还对神医玄鱼的话历历在目,什么是没有求生意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小妹再遭受一次,下回就难说了。 “温清冠!”温清墨对他的无理取闹无法了,不过换了语气又缓声道:“叶氏已经赐死,曹绍均这次来是奉了曹老爷子和老夫人的命。” 意思就是,曹老爷子和曹老夫人是站在自家小妹这边的。 “二哥,你也说了,曹绍均是奉命。叶氏是怎么死的,你我清楚。”曹绍均曹若姝能这么好言语? 温清墨一时语塞,表情有些哀伤地道:“这也是我和大哥担心的。” “二哥,四哥。我回曹家。” 云卿低着头,不敢去看两位哥哥的眼神,手里的莲叶被转动得不成样子。 “什么!”二人惊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彼此,企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错觉。 然而,他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云卿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是肯定句,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或是不确定。 “卿儿,你听四哥说,这事吧,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温清冠对上云卿坚定不移的眼神,竟然生起一丝害怕。 小妹的性子它怎会不知的?别看她年纪尚小,若是她确定的话,八九成难以挽回。 若她说一个不字,曹家算什么,他爷爷发话,曹老爷子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云卿并没有这样做。 温清墨惊疑不定地看着云卿的眸子,陷入了沉思。 一时水榭内三人间的气氛降到了零点,没有说话,外面的炎热也没有跑进来。 良久,温清墨才镇静地问:“小妹,二哥想要知道,你非如此不可得理由?” 他并没有觉得,他家小妹真的没有把几位长辈,他们几个兄长放在心上。 云卿春山一蹙,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温清墨分明从那双黑珍珠的眸子里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确定了吗?不等爷爷回来?就这么走?”云卿才踏出水榭,便对上那双温柔似水,能掠夺千万少女的眼眸。 “我确定了大哥,你不用劝我。”此时温清苑临风而立,衣袂扬起,满脸没有笑意,眸子却足够温和。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这话谁说他都信,偏偏他太了解自家小妹了。 别说一个字,就是一个音素标点他也不信。 一个尊庄周之学的人怎会被儒家的仁孝之说局限?更何况是对曹家人。 不过,他没有揭穿,只是对云卿非如此不可得缘由十分感兴趣。 “走吧。先去见婶娘。”温清苑打了扇子先行,云卿紧步跟上。 水榭里,温清冠看着云卿的地背影,一声不吭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连一直跟随着的小厮也撇下了。 浓荫翳翳,曲径上的身影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原本以为她还要说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 “大哥,今天是二月初七。”云卿说。 “我知道。”温清苑答。 “是才女娘的冥寿。”云卿接着说。 “我知道。”温清苑答。 他还知道她小妹是十月的生辰,却从来不过的原因也是如此。 自己的生辰是母亲的忌日,谁会兴高采烈地度过呢?卓弟他也是如此。 良久,身后没有了声音。 温清苑停了步子转身去看云卿,才发现她在隔自己几个步子的地方,定定站着。 “大哥,我想去见见才女娘。”云卿垂首,低低地看着温清苑靴子上绣工精细的花纹。 见他没有答话,才抬起眸子去看,企图寻个清楚。 “大哥……”云卿可怜兮兮地伸着两只手,拉着温清苑垂下的广袖左右晃动。 “那里很远。”温清苑答。 “我不怕远。”云卿继续恬着脸。 …… 温清苑抚额,嘴角抽搐,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绕过荷花池子并没有看到假山和府里最高的亭子,而是好像,越来越接近竹林。 “大哥,我们不是去见舅母吗?来这里做什么?”难道竹林和上院相邻?她怎么不知道。 温清苑但笑不语,没有接话。 穿过竹林里的旧迹斑驳的青石板,便看到一攒翠竹后的圆形门洞。 “大哥……”云卿奇怪地拉着温清苑的袖子,满脸疑惑不解。 “大少爷,大小姐。”粉渚墙后站着的护院,见着来人怔了怔,一息便面无表情地行礼。 “大一?”温清苑冲着蒙面的两人反问了一句。 当二人默然转身面墙不语时,云卿的小下巴险些掉地上,拾不起来。 直到坐着简洁朴素的马车走了好一段路,云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傻了?”温清苑笑着拿玉骨扇在云卿面前晃了晃,声音如鸣佩环。 原来啊原来,她大哥都明白的,一早便知道她的想法。 知道她会不听劝回曹家,知道了她会去看才女娘,知道她面对许氏的纠结和不舍,才提前安排了护院和车马。 “谢谢大哥。”云卿嫣然一笑地抱着温清苑的左臂,垂着的眸子星光点点。 “去年答应带你去踏春,是我食言的。”温清苑看着轻纱帷裳外,温柔地道。 “可是四哥他——”云卿有些担心温清冠是真的生气了。 “家有幼妹,长兄难为。”温清苑轻松一笑,故作无奈。 看着云卿脸颊绯红地样子,他才接着道:“你放心就是,他不会不理你的。” 本来想要反驳什么的,但见着自家大哥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云卿蔫了。 脑子里一闪而过许多词,最后却只轻蒽了一声,思绪便飘远了。 这次回曹家,她知道外公和舅母也许都会动怒,在水榭里的时候,她可以拒绝,甚至理由都积攒了一堆。 可是她还是决然抛却了,因为她曹云卿,是温如雪的女儿。 想到这里,云卿的心又重归平静了。 马车一路疾行,穿过树林,又走了许久才停下。 “咦,大哥,前面那两个女子的身形,怎么觉得十分熟悉?”云卿雾着眸子回忆,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车马停时,云卿对温清苑的故作神秘不置可否,待要问时,那两抹丁香色却转过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八章 佛音禅寺,云卿生惑 两人见着云卿下车来,赶紧地便一路小跑过来了。 “采蘩,蘋儿你们怎么在这里?”云卿惊喜之余又用眼神询问着温清苑。 “是大少爷安排奴婢们在这里等小姐的。”采蘋抢着话。 好吧,行,云卿无话可说,有个运筹帷幄的天才哥哥,她赚大了。 “走吧。”温清苑一如既往地淡笑着三人的顽笑说道。 云卿点点头,带着两丫鬟随步跟上。 原先只想着带采蘩的,奈何云卿总觉得采蘋这丫头好像很依赖自己。 唉,家有萌仆,小姐难为啊。 温清苑一路走着一边不忘和云卿介绍,仿佛当地导游的正确打开方式。 佛音禅寺坐落在京郊一个不大的山里,恰逢春季,漫山遍野的绿色倒是极养眼。 华严寺因佛法而闻名,兴国寺是皇家寺庙,用她大哥的话说就是人太多,里面的和尚估计都势利化了。 不过,南朝四百八十寺,大梁从来不缺寺庙。 “大哥,我们去见才女娘,来佛寺做甚?”云卿看着眼前一切不禁疑问。 “卿儿,这里景致如何?”温清苑满面春风,“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云卿满脸狐疑,可神前庙后不葬。 从山脚到寺里眼看去,修了曲曲折折的栈道,青山隐隐中烟雾缭绕。 原本不远的距离,走上这栈道才知何为艰辛,走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看到栈道尽头寺门口的石阶天梯。 “小姐公子,快看后面。” 云卿听着声儿转身去看,走过来的地方曲曲折折的都开满了一树一树的桃花。 俯瞰而去,若不仔细瞧,还只当从蜿蜒的桃花林里走过似的。 “看来,这个寺庙主持也是文雅之人。”云卿轻笑,这满山美景,真是不枉了。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额,云卿满脸黑线,自己怎么会想到道观,这分明是庙宇,寺庙! “这里的香客一般都是平民百姓,很少有官宦人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温清苑接口道,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春色这般,深宅大院里的日子竟然小家子气了。 路遇两个到后山担水的小沙弥,问着才知道他们的饮用都是后山的山溪。 “小姐,这石阶刚好九十九阶,是不是少砌一阶?”采蘋盯着脚下的步子奇怪地问。 “采蘋,你怎么像孩子似的,什么都好奇。”采蘩听着采蘋和自家主子巴拉巴拉地,假意掏着耳朵拆台道。 云卿汗颜,“蘋儿,除了唠嗑聊八卦,你还会些啥?” “卿儿,大哥倒觉得她留在你身边甚好。”温清苑笑着,“九九八十一难,佛家此意大概是消灾解难的意思。” 云卿点点头,兴许便是这样吧。 “施主好见解。”话音落,寺门口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带着一个小沙弥出来,口里念着阿弥陀佛。 “主持佛法奥义向来精进,主持有礼。”云卿站在温清苑身后,没有插话。 她看着这个和尚十分有意思,没有白胡须,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和传说中仙风道骨的样子有些出入。 “阿弥陀佛,温施主缪夸,佛祖前面老衲怎敢妄言精深。”主持淡然笑之。 “主持此话甚是,俗人陋见打扰清修了。”随后温清苑向他说明了来意,主持便让着身边的小沙弥引着他二人进了大殿。 外面的青铜大鼎炉里许许多多香火,功德箱亦是十分陈旧,可见常年来香客众多。 云卿又想问什么来着,却听着温清苑背对着开口道:“佛祖面前不妄言。” 我又不信佛,云卿撇撇嘴,小声嘀咕。 “其实卿儿,你真的忘记了吗?”温清苑面对着塑了金身的佛,声音在空阔的大殿,显得有些清冷。 “大哥,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云卿早该猜到,这些巧合里面她大哥真正的意思。 “你每年都来这里上香,然后遵从姑姑的意愿,朝北向磕头。”说到这里,温清苑转过身来。 收敛了脸上一如既往地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你亦知道,姑姑没有坟茔。” 说完,他定定地注视着云卿的双眸,多想从里面看出点儿什么,比如不安和心虚。 采蘋和采蘩对视了一眼,她们眼里的震惊一览无遗,因为温清苑所说的,她们都不知道。 采蘋刚想多口的,却接收到温清苑不经意扫过来的温和笑意。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采蘋却深深感觉到森冷,甚至在采蘩看来,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 “我知道了。大哥,你们先出去,让我静静。”云卿敛下了双眸。 “各位施主,斋饭已准备好,请到偏院用斋。”小沙弥站在殿外虔敬地说。 温清苑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云卿,随之颔首,带着两个丫鬟出去。 大殿里依稀听得拈香燃断的声音,只见得云卿睁开了双眼,揽了襦裙跪在蒲团上。 佛言幽冥,凡世红尘一俗人曹云卿素来虽不礼佛,但请佛门慈悲,怜天下苍生。 佑边关战乱早日平定,免生灵涂炭,二舅舅和三哥平安归来。 云卿默念后认真地磕了磕头,恰是前去后院,便看见大殿外的洒扫和尚。 “小师傅,请问主持他们是在——?”站在廊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绿油油的田地,好多穿了禅衣的和尚。 “施主,方丈正带着师兄弟们在浇菜除草。” 小沙弥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放下扫帚说着,又道:“施主去后院,就在前面。” 云卿轻蒽了一声,似是无意地说:“寺里香火不错。” “施主有所不知,本寺的香火钱等除了寺里修葺外,方丈一般都安排把钱送到邻近的贫困人家。” “能施所施及施物。佛门慈悲,百姓之幸。”云卿一怔,不觉为自己的狭隘感愧。 小沙弥自豪地说完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了笑,继续扫地。 他分明比面前这个小女孩高一大截,说起话来,自己好像更像小孩子似的。 云卿莞尔。 在后院温清苑等人用了些斋饭,才准备着去后山看看。 这寺里的膳食果然是一点儿油星也没有,云卿琢磨着,难怪一般寺庙里的小师傅一般都是细瘦的。 “施主且慢。”听见声时几人齐齐回头瞧去,却见着一胖和尚道:“施主,主持有请。” “蒽?是在下?”温清苑道,和尚颔首,清晰了他的双下巴。 “大哥你去吧,我自己在后山随便走走就好。”云卿虽然有些疑惑,却依旧面色平静。 “采蘩,大哥好像和主持很熟的样子。” 云卿注视着离去的温清苑的影子,淡淡地说,似问又不是。 “奴婢不懂小姐淡了意思。”采蘩摇了摇头。 走吧,云卿没有继续说,心里疑窦丛生,想了一会儿,没有个所以然,干脆抛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十九章 春日登高,临风意外 后山极是清幽别有一番意趣。 一条溪水绵延而下,两旁树木青郁,抬头便可看到不远的山,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采蘩,咱们不是带了些糕点上山吗?你去拿些来,这就算春游了。”风一吹,云卿很舒服地放空了。 “小姐,那奴婢去和公子说一声,免得等会儿找不到咱们。” 采蘋听见糕点二字,早不可抑制,方才的斋饭果然还是吃不太习惯。 采蘩犹豫着,步子一步也没挪,环视着周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快去,乖。左右在寺里,也没有什么。”云卿瞧着那满目的青翠,莞尔笑了笑。 “小姐,那你别乱跑,奴婢们去去就来。”采蘩瞧着云卿一副非要不可的情势,无奈地走了。 不走才怪,她的目标是那座山!云卿撇撇嘴,瞧着见不到她了,拔腿就往不远的小山丘奔去。 身上襦裙的青白颜色在青山绿水,隐有野花的春日山水图中格外显眼。 这山看着高,其实也还好嘛。云卿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把面上的轻纱拂了,轻拭着额角上密密的汗珠。 山顶微风习习,在上方可以一览整个佛音禅寺,那条清澈的山溪宛如玉带围绕着山脚,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都热衷登高了,果然造化钟神秀,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六鳌骨已霜,三山流安在。扶桑半摧折,白日沈光彩。” 脑中一闪而过的诗词,轻吟出声,以后要多爬爬山,这样才不会被高门大宅让自己被局限了。 就在这时,云卿充耳而来的除了微风细细,便突然地听到了音乐。 先是长鼓的声音,紧接着是编钟和筝音,犹如长河流了过来。 云卿站稳脚下,放眼看时,山的那边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里便是乐声的来源。 在对面山上清晰可见构造别致的一片房屋,看着应该是一整个儿的,大有朝鲜松都的建筑色彩。 重要的是房屋面前是片十分宽阔地空地,两边架着四面大鼓,面前站着穿着鲜艳的女子;乐器之多,令人咋舌。 接着上来了许许多多的女子,衣着绮丽不似其他,长袖挥舞脚踏莲步,曳曳生姿。 一眼看去还只当误入了神仙境地,窥得仙女作舞。画面太美,让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地方怎的有人排舞作乐?可她的的确确听到了打拍子的声音,不过这样看去,觉得她们极吸睛,群星璀璨。 正欲攀得高些,仔细瞧瞧。 “啊——” 脚下不防,石头滑落,抓住的树枝也断开,就这么重重地毫无防备地向后仰去。 天知道,云卿此时地大脑真是一片空白。 树枝的脆裂声清晰地提醒着,她正在真实地演绎摔跤的准确姿势。 云卿此时此刻欲哭无泪。 要是有一个会武动的丫鬟在多好,就是几个护卫跟着也是好的啊,这下肠子都悔青了。 方才的微风像是报复似的用尽了全力,变成狂风,这一下去铁定不死也半残废。 这时却听得一声闷哼,想象的荆棘树枝泥土都没有,扑鼻的蘼芜般的香气以及代替僵硬泥土的柔软。 云卿使劲扯回了神游的思绪,瑟缩着伸手去探,不会是掉在那个睡觉的老虎狮子身上吧? 欲哭无泪,不敢动弹。 “你在干嘛?”伴随着一声闷哼。 听着自己背后有人说话,云卿被惊得不轻,惊叫用手肘就像后方用力。 毫不意外地,声音挺大的痛哼声。 云卿小心翼翼转头瞧着,一张少年郎的面孔极扭曲地放大着。 和二哥差不多的年纪,头束嵌宝紫金冠,身着艾绿交襟长衫,一直咯着她后背的是长穗宫绦系的玉璧。 浓密的眉一边叛逆地向上扬起,另一边却是紧皱的。如长灏的睫毛下,眸子黑漆漆地犹如墨玉,有些泛白的薄唇轻抿,勾起极魅惑的角度。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貌似拦住他们的树枝好似正在发出断裂的声音。 云卿嘴角抽搐,脑袋里的崩着的弦一秒断开,脑子里很自然地酝酿了树桠的断裂。 少年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怎么,丑丫头你想乘人之危?” 丑丫头?云卿四周看了看,天碧如洗,溪水叮咚,莫非是…… “难道还有别人?”少年看着她紧皱的春山,打趣地道。 素色衣服染上了泥土,发髻散乱,本来就不甚美观,少年心想。 丑丑丑,就你美,一美人胚子就不会积点口德吗? 云卿心里咆哮着,面上十分不悦,挣扎着便要爬起来转移。 果不其然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应声断裂。 云卿那叫一个出师未捷,却听得头顶传来清澈的声音:“不要抬头。” 这山上原本荆棘枯枝甚多,这一滑落竟然一点儿阻力也没有。 少年面色苍白地紧紧抱着云卿,下意识地云卿也把头整个儿埋进了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极好闻的蘼芜香气。 在山顶时看她极目远眺,明媚的面庞撒上跳跃的光亮。 少年狐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把袖里的匕首又收回了进去。 原本是生死之困,少年的清澈眸子却闪烁着玩弄和兴奋,这小山丘不高,滚下去应该不会死。 如此想着,少年嗅着怀中人独特的清香,心情也顿时明媚起来,即使被荆棘野草刮伤也没那么糟。 终于这般十分不雅观地从辛辛苦苦爬上去的山顶滚了下来,脑袋里嗡嗡作响,却是耳边的溪水声拉回了神思。 少年恶作剧地朝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啊——” 这次终于痛叫出声,惊起深林里憩着的飞禽,天上万里无云,格外澄澈。 云卿看着他双手捂着的地方两排清晰的牙印儿,亮着雪白的牙齿嘚瑟个不行,让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欺负女孩子。 却忘了自己整个人躺在人身上,得了闲儿似的,泛着眸子打量着别人。 面前的少年,眼角眉梢间都夹杂着冷傲孤清,盛气逼人又不失儒雅风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痞子气质和风流儒子的气质能集一身,还仿若骨子里深刻一般。 道是富贵风流可见一斑。 天气炎热,少年方才热得不行才过来汲水。 抬头间却见着一个女孩子登高临风,面庞闪着兴奋的光彩。 可绣丝履下踩着的石子堆摇摇欲坠,他只道是平常女子罢了。 转身欲走时却听得她吟出:‘六鳌骨已霜,三山流安在。扶桑半摧折,白日沈光彩’之句。 这使他愈发好奇,她巴巴儿地看教坊里训练青楼女子,完全没有在意到自己要掉下去? 想上前提醒时,她整个人已经仰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章 鲜衣怒马,记忆如潮 这会她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己,顿时放空的样子让少年觉得很是有趣,挑眉道: “丑丫头,你还真是放肆。”他很确定,敢这么对他的,大梁她是第一个。 看着在交襟出显眼的齿痕,云卿白了他一眼,便要站起来。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整个儿扑在人怀里,与他面对面不过二十厘米的距离。 而他的手,依旧不忘紧紧箍着云卿,就是方才被云卿咬了一口也没有放手。 “拿开你的手,对女孩子如此很不礼貌,你娘没教过你吗?你才放肆,臭美人!” 云卿一股脑儿地还嘴回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美人?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尤其是像女孩子。 他没有说话,脸色像滴出墨来,朱唇紧抿,把手放开来。 “谢谢你救了我,再——”见。 见字还没有出口,云卿已经随着少年一起掉 进了溪水弯进去的深潭。 云卿十分震惊,估摸着他刚才一定是半个身子临溪,一动才…… 少年面无表情,掉下去的瞬间下意识地抱紧了云卿,两人的距离瞬间为零。 深潭中云卿睁开了眼睛吓了一大跳,想推开他却没有力气。 少年也没想着还有这一状况,当下脑袋嗡的一声,就觉得软软的香香的东西贴着自己,条件反射般把人搂得更紧的。 云卿一别头,吸进水的时候,细碎的气泡从她玫瑰花瓣的嘴唇里冒出。 这会儿他清晰看清楚了,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子,此刻就像美人鱼一样吸引人。 少年睁着眼,也不知怎的,头如云卿一般别过,抱着她漂浮的发丝再次对上她的唇。 明明不会水,还强撑,不怕死? 比之玫瑰露,更像是琼浆玉液,香香的甜甜的,柔软的。 天许晴,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树叶的沙沙作响也调了静音,山那边的教坊乐声没有再传来。 云卿被少年这一反应给吓着了,双手紧紧抓着少年胸前的衣襟,杏眼睁得很大,宛如扇贝的睫毛在水下清晰可见。 竟然乘人之危占一个女子的便宜,还穿得这般玉树临风的,变态,死变态。 不,哪有这样好看的变态,妖孽啊,妖孽。 少年澄澈的眸子和云卿相视,阳光挥洒到潭面,亮晶晶地落进对方眼里。 云卿的眸子有些晦暗,面色苍白,看上去神秘异常,还带了探究的意味。 她的脑袋里就在刚才,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她迫切地想知道那是什么。 突然,她的纤手,从抓衣襟直接环上了他的脖颈,刚才的牙齿印儿隐隐红着,流出红血丝。 开始挑开他的唇瓣,挤向他的贝齿,描绘着每一处轮廓,舔着他的舌头,慢慢吮吸。 少年眼睛微闭,然后现学现用,很快反攻,他的舌头追逐着她的小舌,直到无路可退,逮住便吸着猛吮。 时间,好像凝固了,也好像异常起来。 漫天的大雪飞舞,一个甚美的女子,扑进了拄着手杖的老爷爷身边。 什么!他叫她卿卿,那是她自己! 接着,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女子拼着被撕碎的旧照片,眼角带笑,俏丽如斯,旁边是一只雪白的狗。 这样的画面,曾无数次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她听到了女孩唤那只大狗,小萨,小萨…… 对了,那女孩在作的幅画她也见过,是海棠,那是海棠花。 画面开始变得晦暗,许许多多穿了黑色衣服的人,等看清墓上的照片时。 眼里的泪水咕噜一下子从眼角滑落,藏进了碧水中间。 少年的动作十分温柔,他意识里是挣扎的,可是她如毒,让他如此放肆。 脑海里,云卿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女孩被两个少年捡到。 一个“宁成侯”的匾额,仆婢如众,大堂里许许多多的人,面色各异。 还有她外公,舅舅,哥哥们。 接着画面再次晦暗起来,是一个妖艳的妇人,云卿能切身感受到她狞笑里的狠毒。 一杯酒水入喉,画面里的云卿倒了下去。 温家一片死寂,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眉。 床上的人是自己?自己难道已经死了?云卿说不出的诧异。 她看到了牛头马面,幽冥地府,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野狗的吠叫。 此时脑子里的东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云卿没有想象的那么欣喜,而是悲伤。 她清晰地记得温家人的关爱,和宁成侯府的冷漠,不,只有曹家,没有宁成府。 吻得昏天暗地,水下本来就缺氧,再如此这般是要了她的小命。 云卿吮住他四处乱窜的舌头,用牙齿使劲咬着,直到满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少年眉一挑,扬起嘴边的笑意,带了一丝玩味儿和奸诈。 此时那两行齿痕已经越发清晰,不偏不倚地掉到深水区,水里隐隐约约带着咸咸的味道。 少年依旧环抱着云卿没有放手,向着浅水区水面游去。 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和满眼苍翠,云卿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地球一样,猛吸了一口气。 “丑东西,你吃饱了?”少年看她一扇一扇的有些水气的睫毛,凑着耳旁轻声问着。 可能在水下久了,声音有些嘶哑,云卿的笑意立即凝固了,反应过来后一阵点头。 额…… “放手。” 想着自己可能要被采蘩念叨一个时辰,云卿就巴不得赶紧上岸去把自己晒干净。 却发现他的手一直牢牢箍着,一阵汗颜。 少年如若未闻,“不放。” “放手。” “不。” “拿开。” “你占了爷的便宜,就想开溜?” 云卿…… 转念一想,伸手使劲拧着他的双臂。 少年吃痛赶紧放开双臂来,云卿趁机挣脱开来,起身趟过浅水区向溪边走去。 少年愕然,这怎么不是抓就是咬的?额,话说这是哪里来的青色布条? “喂,小狐狸,这——” 他想说这罗带是不是你的,话还没说完,已到岸边的云卿却又被不知道什么鬼的给牵绊了向后倒。 少年噗嗤笑了出来。 “混蛋,你是故意的!” 云卿看着他手里还拉着自己的裙带,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幸好自己一般出门都习惯给衣服打死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再次顺势压在了少年身上,少年半浸在水里,紧紧箍着她乱抓的手,钳制住云卿,开始描摹起她的唇瓣。 这厮的大脑一定是被寺里的钟给撞了,眼看着他继续吃着自己的豆腐,云卿气急,再次咬了他一大口。 “……” 少年如梦惊醒,却依旧不放开,唇舌挤进她粉嫩欲滴的唇瓣。 云卿满口血腥味,恶心得作呕,感觉着自己都缺氧放空就快死了,少年却乐此不彼。 他一定是和一群男人生活在一起,连续几辈子没有见过女的。 都说寺庙周围会有妖精避天劫,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狐妖吧! “主子!主子!”不远处采芣清晰入耳,可是这里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恰好拦住了视线。 云卿暗道不好,自己这次无疑玩火**,会毁了一辈子的。 少年蹙了春山,略显不悦,眸子泛起寒冰,也好像清醒过来似的。 “丑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索我于枯鱼之肆。”云卿语气森冷。 少年手一松,想要再次钳制住的时候,云卿已经起身跑开了。 这一走是不是便宜他了,结好了松散的棠裙带子,云卿勾起了唇畔的笑意,闪亮着眸子。 “怎么,想好对爷负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一章 无巧成书,终至曹家 “扑通——”云卿伸手一推,把他重新推进了水里,确定他会水,不会被淹死。 少年躺在水里,看着远去的蹁跹身影,心里怅然,也不管不顾身上的伤痕。 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她背后那朵小巧海棠,朦朦胧胧,摇摇曳曳。 他躺在水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迷之微笑起来。 云卿感觉他没有再追来,才放慢了步子,故作镇定地走到了曲径那头,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采蘋等人。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采蘋一见着云卿便扑了过来,顿时哭成了泪人。 “好,乖,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云卿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安慰。 这丫头确定比自己大吗,都是嫁人的料了怎么眼泪像是自来水似的,说流就流。 云卿本想拿帕子给她擦擦,却发现从袖口掉出来的哪里是帕子,就是一团水草。 额,真恶心。云卿嫌弃地撇撇嘴,把它远远扔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帕子掉哪儿了。 采蘋兴奋地擦着眼泪,“小姐,你怎么浑身湿透了?是不是掉水里了?” 云卿干笑了两声,方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当过眼云烟。 “当真?”温清苑明显有些怀疑,双唇抿成一条线,四处远眺着。 “大哥,我就是太热了,然后就玩了会儿水。”云卿刚说完应景儿地打了一个喷嚏。 采蘋立刻着急上火了,瞧着她发丝都还在湿着,真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 如果小姐生病的话她肯定会内疚死的,都怪她和采蘩离开没有照顾好小姐。 越如此想,采蘋心里越是难过。 “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了,乖,不哭,不怪你。”云卿拉着她的手安慰着。 采蘩把手里的糕点适时地塞到了她的嘴里,赶紧捂住耳朵。 采蘋只能委屈地呜呜个不停,云卿笑了笑,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回去曹家行吗?”会不会被那些豺狼虎豹欺负? 温清苑蹙了眉,只是稍纵即逝。弯下腰去,用袖口里的帕子帮云卿捋着湿漉漉的发丝。 “有大哥在,才不担心。”有靠山才放肆,云卿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只犯嘀咕。 “是,在我这里,云卿大小姐可以尽情行使特权。快回去更衣,不然要吃药的话,又有人要哭鼻子了。” 温清苑又恢复一如既往地笑意,一边说一边牵着云卿的手往前走。 云卿莞尔,分明现在已经三月,她却觉得她大哥比这三月的春风还要和煦。 如此看来,大哥他应该没有有所怀疑了。这么一想,云卿松了一口气。 把方才的一切捏碎了扔掉,至于找回记忆这件事,她暂时还不打算提。 温清苑含笑看着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是她毫不犹豫地把手给自己吗?从她回到温家,他这个妹妹好像一直都粘着他。 但是这次离开温家,他好像更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在曲径拐角时,温清苑有意斜睨了一下溪边,心下十分肯定,那会儿不一定只有小妹一人。 再瞧着云卿的笑意,她既然不提,那自己何必多问?温清苑略放下不提。 另一边,少年依在石后一直注视着树影中隐隐约约的身形。 当目光落在另一个少年身上时,他眼里的笑意开始泛滥开来。 “殿下。”穿着便衣的小太监尖声寻了过来,少年回眸剜了他一眼。 小太监很快改口,笑着抽了自己一嘴巴道:“小的该死。公子,夫人说酉时必须回宫。” 少年淡淡地,出神地注视着手里的竹青色冰丝帕子,以及在一角的海棠花和题词。 ‘严妆汉宫晓,一笑初破睡。定知夜晏欢,酒入妖骨醉。’第一次见是绘上去的。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上下还都湿了? 小太监皱了眉郁闷,不敢去直视。 “黍离,你迎面过来,可有见着什么人?”少年问着话时,眼神不觉迷离,拿着帕子的手不觉紧握。 “回公子,黍离没有见着什么人?”黍离低头道,心想难道殿下遇见了什么人不是? 少年一言不发,眼里闪现的光彩也消失不见,沉默中,四周飞起惊雀,流水潺潺。 “走吧。”太阳日渐西斜,过了许久才道。 黍离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迎面疾步走来一个小和尚,行色匆忙的样子。 抬头见着对面的人,小和尚才停住,传了几句话,听之方面色大变。 “之绣?”左右徘徊着的身形,虽然穿了太监服侍,少年一眼便认出来, 话音落,那女子果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 “六殿下,宫里出事了,您赶紧随奴婢回去罢。”叫之绣的把酝酿许久的措辞道出。 “黍离,牵马。”少年眉头紧皱,一边向外走,一边询问着怎么回事。 “是,奴才这就去。”黍离也赶紧着,可,殿下好歹把湿衣服换了才是,不然又染风寒了。 才这么想着,六皇子祁钰早已走远,黍离哎呀一声,一个巴掌招呼到自己脑门儿上。 迎面过来几人,黍离也权当没看见,火急火燎地便去牵马。 “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的。”采蘋一个惊呼,云卿安安静静地趴在温清苑的肩头摇了摇头。 “赶紧地吧,等会儿又跟不上小姐和公子,你可别哭。”采蘩一个劲儿地催促。 采蘋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便疾步跟来。 “小妹,在曹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人欺负就跑回来。”他会帮她出气。 “蒽,我知道。”有靠山在,她才不会受委屈呢。 温清苑含笑,伸手用指腹帮云卿擦了擦嘴角边的点心屑,“你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语罢吩咐着车夫驾车。 云卿接过采蘩地茶水,啜了一口,莞尔一笑。 青山隐隐中,车马来往极少,一辆轻盖马车在桃花蹊径的东边驰骋而去。 不多会儿又是几匹马,停驻在三岔路口,踟蹰不前,只一息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山上传来鸣钟,寺前的台阶,小和尚拿着扫帚正打扫着。 曹家。 “谢谢大哥。”云卿扶着温清苑的手下车,还不忘仰着头迷之微笑。 “大哥。”曹家大门外,温清冠冷着脸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走了过来。 温清苑看了看自己旁边,头低到尘埃里的云卿,揶揄道:“四弟怎么在这里?” “娘整理了一些东西,下人们已经搬进去,弟弟还有事,大一——” 温清冠毫不犹豫地上马,云卿只瞥见他罗带上系好的玉佩。 “看来四哥真的生气了。”云卿长叹了一声。 “走吧,先进去。”温清苑微笑。 日落西山,温清冠打马而行,走了一小半路还不忘回头去寻那抹青绿。 余晖落在那娇小的身形上,笑意嫣然间任何珠钗玉钿都黯然失色。 只要你觉得开心,我又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何曾生过你的气? 温清冠哑然失笑,大一唤了一声,这才回过神往温府去。 “快去传话,县主到了。”采蘋随意指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厮兴奋地道。 后面三人随后。 小厮眼皮儿也不见抬的,往廊上走了。 “嘿,小姐你看他们怎么这样?”采蘋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云卿笑了笑,不言语,四哥方才送东西进来,难道还有不知道她要回来的? 着了耦合色襦裙的丫鬟,无一不敛首低眉疾步行过,好像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小妹,要不咱们回去?刚好赶上晚膳呢。”温清苑好整以暇地环视,折扇上的翠竹泼墨重彩。 云卿轻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 温清苑乐得她知难而退,却很快传来云卿坚定地话语,“采蘩,蘋儿,带路鹤锦堂。” “是,县主。”采蘩采蘋略有不悦地齐声道。 云卿一怔,不知是为了她俩的异口同声,还是突然改口的称呼。 虽然没说什么,却看得采蘩心里慌慌的。 夫人可说了,回到温家不必委曲求全,小姐是福嘉县主,他们跟着服侍的人也不能拖了后腿。 几人走后,一直藏在廊柱后的丫鬟伸着脖子探看了一眼后,掉头便跑开了。 松鹤堂。 采蘩扶着,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放了一字影壁。 转过影壁,进了里面。 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 皇帝削了曹家的爵位,却保留了曹家的房地产,不然一个侍郎府怎的如此豪奢? “大哥,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卿儿能应付。” 云卿看了看廊上三五成群戏耍的丫鬟们,又听着内堂的欢声笑语,沉思了一会儿后,平静地道。 “好。”温清苑一口答应了,丝毫不带犹豫,面如常色。 “好害怕里面那些丑八怪对大哥的美色垂涎欲滴呢!” 话此,云卿只是紧紧拉着温清苑的长袖,淡笑着。一进府看到的那些小丫鬟的娇羞之色,她可历历在目呢。 温清苑一愣,朗声笑了起来,抚摸着云卿的发髻,“让我的卿儿如此担心,是大哥的不是。” 云卿撇撇嘴,松开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二章 会见家人,心怀鬼胎 有那么一瞬间,采蘋好像不经意瞟见了,温清苑眼神里的冷冽。 她也着实惊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时,温清苑只看着鹤锦堂内,满面春风。 看来是看错了,温文尔雅的大公子怎么可能露出那样可怕的眼神嘛。 采蘋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 “大二,把这个交给曹老太爷。”温清苑从袖口拿出两封信来,其中一封递给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护卫。 温清苑看着大二瞬息不见的轻功,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此时夕阳已落。 晚霞明处暮云重, “走吧。”温清苑轻声道。 方才那边打帘儿的小丫鬟分明已经进去了,却迟迟不见出来传话。 “他们可是在玩火呢,大哥,看来,今天在才女娘和佛祖面前说的话,我得食言了。”云卿朝温清苑开心一笑。 分明笑意嫣然,采蘋二人却深深觉得周遭气温降了好几度,不禁瑟缩了一下。 此时大二已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站在温清苑身后。 花廊后一个蹒跚的身影动了动,走了过来, “老奴见过县主,表少爷。” 云卿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宛然笑道:“妈妈有礼,劳烦妈妈引路。” 这个婆子她知道,是老太太身边的得脸妈妈之一,姓孙,老太太的陪嫁丫鬟。 婆子有些愣怔,好像对云卿的反应有些吃惊似的,“小丫鬟不懂事,让县主久等。” “无碍,祖父祖母近来可安康?”云卿一脸关心模样。 “县主孝顺,都好着。今晨大少爷去接县主时,老太太便一直念叨着,还吩咐了家宴呢。” 孙妈妈讲到这里倒是话语中肯,不偏不倚。 云卿只能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做事有分寸,老太太身边的人还真是人精。 “许久不见,妈妈好像年轻了一些,许是有添了些喜事罢。”没有当初的严肃,更像极了一个平常老妇。 “县主说笑了,只不过半截身子入土,谈什么喜不喜的。”孙妈妈淡然一笑,“县主,到了。” 院门口的帘儿打了起来,丫鬟细声传话道 :“三小姐和表少爷来了。” 屋内隐约有些骚动,云卿听见一道十分温润的声音不断地道着“回来了,回来了”。 一会儿,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鬓发如银,眉目慈善的老太君出来,锦绣团簇。 身着五福捧寿纹样的宝蓝色纻丝大袄,额上戴了万寿菊摸额,手里是佛珠子。 “孙女儿拜见祖母。”云卿盈盈一拜。 “晚辈清苑见过老太君。”温清苑随即行礼。 众人都注视着,老太太一言不发,眼里模模糊糊地有些涟漪,唇角向下紧抿。 脚步向前挪动了一步后,便停了,“起来吧,温公子免礼。” “祖母——”云卿起身后便瞧见了老太太有些混浊的双眼,不觉心绪波动。 刚刚祖母应该是要拉自己起来的吧,云卿在心里下了定义。 “孙女不好,让祖父祖母担心了。”云卿走近几步,伸着手抱着老太太,眼泪也开始泛滥起来。 周围的人也没有劝阻,温清苑却把个人眼里的异色悉数收进眼底。 “老太太,外面起风,屋里面说话罢。”一道妇人的声音笑吟吟地劝着。 几个拥着的人也如是劝着,老太太这才好了些,带着红宝石的双手轻抚着云卿的背。 “祖母,老寿星可是不能流泪的,不然就没有寿桃吃了。” 云卿本想拿自己地帕子给老太太拭泪的,找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帕子早丢了。 尴尬之下,云卿拉了拉自己的袖口笨拙地踮着脚给擦着。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笑了起来,点了点云卿的额头,说:“鬼精灵,你这小嘴儿像抹了蜜儿似的。” 话音落,便拉着云卿往屋里走,一群人热闹说笑着。 “可是魔怔了,赶紧把帘儿放下罢,妈妈知道仔细你的皮。”一丫鬟在另一丫鬟耳边道。 “谢谢姐姐。”丫鬟脸红着低头放下厢帘。 “表少爷什么样的人物?你看得痴了也是情有可原,进去伺候罢。”丫鬟无可奈何地说,低头轻笑了起来。 两丫鬟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进了采蘩的耳朵里,嘴角抽搐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她家主子真是一语成谶呐,大公子到哪儿都得掀起浪来。 一进屋内,夹杂了木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采蘩上前帮云卿褪了披风,递给窗下侯着的丫鬟。 隔着素绫百花屏风,隐约可以听得外间的说话声,屋内正中的条案前设了两张花梨木镶瓷太师椅。 两个美貌妇人搀着老太太入了上座,还吩咐着下人拿了团花席摆在自己身边,示意云卿坐过来。 “去吧,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这时候,一位身穿蜜合色大袖圆领湘绸裙子,外罩了比肩褂子,发上是赤金簪的美丽妇人笑了笑,主动牵了她的手入席。 云卿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笑着,顺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坐下。 “老夫人,太爷差奴才过来请表少爷去书房一趟。”外间一个小厮俯身问着话。 此时,内间的谈话声已静了些许,云卿可以瞥见,窗棂下汝窑美人觚里的一枝桃花。 “可有说什么事?”孟老太太轻皱了眉头问着,拉着云卿的手也没有放开。 “太爷没吩咐。”小厮答。 老太太没有及时答话。 一屋子的女眷,温清苑倒是不适合久留,单看着屋里的丫鬟们,便也是知了。 “老太君,清苑本该去拜见长辈才是,倒让太爷传见,是清苑失礼了。” 温清苑不卑不亢地道,不动声色地向一边春山轻蹙的云卿点了点头。 老太太默允了。 这会儿,云卿才静下心来细细打量着这满屋子的人,蒽,家人。 话说,在温家的时候不是说祖父病重吗?怎的所有人都穿红戴绿,有说有笑地? “三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声娇俏拉回了云卿的思绪。 三姐?她自己可不就是行三? 云卿正好奇地抬眸时,才惊觉数双眼睛正打量着自己,略微有些尴尬。 而说话的,现而正依偎在老太太的怀里,一个劲儿撒娇。 见她不言,曹若琦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来,“三姐,有什么趣事也说来给祖母取个乐子呀?” “没什么,只是闻到了沉水香的味道罢了,倒让四妹扫兴了。”云卿扯着嘴角笑了。 曹若琦,行四,老太太次子长女。可,云卿觉得,她的耳朵若再听着发嗲的声音,非得暴毙。 分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还嗲里嗲气,真是按捺不住。 反倒是曹若琦,听如此说,只轻哦了一声。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撅着小嘴像蔫了一样。 眼神又时不时用余光浑身上下地打量着云卿,云卿只当没见着。 众人却听见了沉水香三字,纷纷有意无意地注意起老太太手里的念珠来。 “妾身瞧着,县主说的沉水香怎么倒像极了是老夫人手里的念珠里散出来的。” 姜黄齐腰襦裙,黄玉流苏簪子。云卿淡淡地笑着,尽力忽视无数道余光。 少说多笑挑不到刺儿! “韦姨娘,就数你眼尖的,母亲的念珠的确是沉水香,亏了当初三丫头的孝心。” 二太太莫氏,二叔曹向远正妻,云卿依旧不发一言,这母女俩一出换一出的,不知道做什么。 “好了,说那起子陈年旧事做甚。”老太太似是不悦地看了一眼莫氏,闭着眼睛打断了对话。 莫氏讪讪地咽下将出口的话,尴尬地复又坐了,韦姨娘倒没什么。 只是在云卿看来,她拿着罗帕的秀指分明有些不自然,想来倒是演得真了。 算了,看久了眼睛生疼,我还是少说多吃赶紧撤比较好,玩了一天,该有张大床才是…… 云卿如是想着,却在垂下眸子的时候捕捉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是松柏绿的鹤氅。 “孙妈妈,怎么不见着二丫头,这会子该用膳了怎么也不见人影儿。”老太太喝了口茶问着。 “老奴已经着人去传话了,估摸着二小姐仍在绣房呢,倒是说书的女先生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孙妈妈立在一旁娓娓道来。 “老祖宗,姝丫头和侧妃可是亲姐妹,脾性自然像些。既然女先生来了,就先请进来,姝丫头那里,妾身会处理。” 柳姨娘一身松柏绿鹤氅,梳着圆髻,簪了赤金福簪,言语行为一如当家主母般。 老太太只是颔首默允,正眼也不看得道:“莫要叫她委屈了,她母亲不在,你该多操心些,不偏不倚才是。” “是,妾……” “卿儿,这女先生说的故事甚是有趣,你可得好好听了。”老太太看着云卿笑眯眯地说。 云卿轻蒽了一声,把目光放在席间一身书生打扮的女先生身上。 “哼,下流胚子,跟我斗,上不了太面的东西。” 莫氏趁着众人听得起劲儿,暗自啐了一口,眼神看着柳姨娘的地方,狠毒流露。 想来方才柳姨娘是要说什么来着,却被老太太给打断了。 云卿莞尔,此时心思却不在什么说书先生。 在大梁,许多贵族门阀都会在用膳时点出小戏或者说段书,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倒是曹家众人,面上母慈子孝,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实则各怀心思。 叶香玉死了,线索也没有,要查下去倒是一个很棘手的的问题。 天啦噜,我不就是一个狂想症的操劳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三章 坐观垂钓,徒有羡鱼 夜幕中,天际只泛着绯色,像极了仙女的裙摆,廊上的宫灯也点亮了。 云卿在这一群人中间坐着,只觉自己好像格格不入似的,而且为什么不是坐椅子而是席子! 在怨怼的同时,云卿不禁对温清苑去了那么久感到深深的焦虑。 “老夫人,太爷往上房来了。”这时小丫鬟传话道。 “孙妈妈,传膳。”原本柳姨娘想搀扶来着,老太太却不动声色避开了,自己拉了云卿的手。 柳姨娘只是脸色有些寡白,伸出去的手如遭雷惊似的,很快收了回来,藏进了袖口里。 艳红的蔻丹紧紧攒住了帕子,震得腕上的金银镯子发出轻鸣。 “大哥再怎么抬举你,终究,妾就是妾。跟我斗,你还不够。”人群后,莫氏看着石化在一处的柳姨娘,走上前凑过来说着。 目光一直注视着人群中的着了桃红妆花云锦对襟袄的身影。 垂鬟分肖髻,发间簪的白玉揽雀灵和两朵碎小的水晶珠花;额前的羊脂玉流苏眉心坠;又有金海棠珠花步摇固在髻后。 县主真是好命呢,不像我的琦儿和婉儿—— 莫氏想了想,脑子里又一直出现着云卿颈子上的羊脂玉璎珞项圈,和两只手腕上的绞丝镯。 “我虽是妾,但已是平妻。”柳姨娘眼神刹地冷冽起来,只见着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莫氏。 “二弟妹莫要忘了,掌管家之权的正是我这个妾,正是未来太子侧妃的生母。”柳姨娘轻笑着。 二弟妹?谁是她二弟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罢了,怎么敢踩在她的头上。 莫氏越想越闷着一口气,一时竟找不到还口的词,脸色千变万化。 “太太,柳姨娘已经走了,咱们也赶紧出去罢。”一边搀着她的丫鬟,惨白着面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音来。 莫氏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假意摆弄着自己头发上,近日才送过来的红宝石金钗。 “走吧。”莫氏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丫鬟答着,却暗暗拉出中衣,盖住了深深浅浅的指甲印,继续馋着莫氏。 另一边书房中曹老太爷和温清苑也相谈甚欢,就是曹定远也多了几分好颜色。 “太爷,侍郎大人,晚辈该告辞家去,给爷爷和婶娘回话,小妹胡闹让长辈担心,就不便赴宴了。” 温清苑说得恳切,曹定远看着自己父亲,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即是家宴也没有什么好拘束的,让人回去递个话便是了。”言下之意,只是吃顿饭而已。 这话里话外,温清苑岂有不明之理? “长辈赐不可辞。”听如此,曹定远肯定地点了点头,在听着温清苑后面的说辞的时,也不知如何拒绝了。 温清苑故作为难,“秋闱在即,家父希望清苑下场小试,所以——” 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至于曹家的惩处,清苑自是知晓如何,太爷不必担心。” “如此这般便是了。”曹老太爷语罢便干咳起来,唬得曹定远一阵忙乱。 “太爷,老夫人那边已经吩咐传膳了。”小厮走过来道,随即退后跟随。 老太爷轻蒽了一声,“定儿,让卿儿送清苑出府。” 说罢吩咐着一旁的曹定远,大跨步着往院里走。 从后厢穿过便是上房正厅,普见的红木槅架上陈列着装饰品,分列两席。 和先前的豪奢装潢相比,云卿觉得现下所见的好像才应该是侍郎府的陈设才是。 一转眼便注意到了男席的众人,正和曹绍峰说着话的曹家长子,曹绍均。 勋哥儿好像又长高了些,燕丫头眼睛红红的,想必刚刚才停了哭。 云卿环视了一圈,依旧没有见到记忆中嚣张跋扈的身影,心下不解,她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场合? “太爷,大老爷到。” 众人听着都敛声摒气,停止了言语,视线却不觉被来人所吸引着。 那不是温清苑? 公子们都紧紧地盯着平时没有机会见到的京中第一公子,更不用说闺秀了…… 云卿汗颜,她大哥真是树大招风,不,景点地标性建筑吧。 “咳咳——”曹定远尴尬地干咳了咳,“均儿,你也将下场,多和表哥们走动走动。” “是,儿子知道了。” 曹绍均素来对温家人心有芥蒂,行止间也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敷衍,看得曹侍郎脸色一沉。 温清苑笑容依然温润而有礼,甚至多了亲切的味道,“听闻曹二公子文采颇佳。冠儿与二公子同年,倒是调皮的很,闲来无事不妨多会会。” 曹绍均面色一黑,正欲说什么,听说‘二公子’时,面色尴尬地闭了口。看着一边怯怯的曹绍峰和温清苑见礼。 “卿丫头,送你哥哥出府去罢。”曹老太爷拿着拐杖,有些颤颤巍巍地入了上席。 云卿如释重负,语气平静地答了一声“是”。 这会子,冷在一旁的人才注意到待在老夫人旁边的云卿。 老夫人安慰似地用眼神示意着云卿,转而吩咐身边的孙妈妈寻曹若姝过来用膳。 云卿乖巧地答应着。 出了正院,屏退了一干侯府的丫鬟,才把心放了下来,想着以后都不能像在相府时随意,又觉厌烦得紧。 就今晚她就拘束得很,可是这也难免啊,她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看到了吗,那就是三小姐,还有温家公子。”转角有一丫鬟道。 “三小姐好像和清苑公子感情很好呢!”一人插话道。 “是呀,是呀,温家公子看上去,人很好。”一丫鬟看着远去长身而立的身影,羞了脸。 听到说话声,大二不经意回眸扫了一眼,又抬了步子。 “啊——好吓人,好吓人。”两丫鬟惊呼出声,六角宫灯都惊得掉在地上。 听着几个穿着花红柳绿的丫鬟碎嘴,又眺了眼,游廊上一行身影。 曹若姝当即怒上远黛,那抹冷寒中的红,格外刺眼,看着远处的背影,挑了眉:“下贱胚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二——二小姐。”几个丫鬟看到曹若姝放大的脸,都满脸煞白地瘫在一处。 “记住自己是哪颗葱,不要妄想其他。去领罚,不要再让本小姐看到有人碎嘴。” 曹若姝狞笑着扫了她们一眼,下贱就是下贱,几句话就唬得上不得台面。 一步之外,身量明显瘦小些的曹若云只穿了半旧的撒花斗篷。眸子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袖子,“二姐,咱们走吧。” 曹若姝嫌弃地剜了她一眼,啐了一口,说了声没出息。说罢,径自带了丫鬟离去。 另一边温清苑故意拖了步子,走到云卿的后面,也不看她。 只是十分平静地目视前方,夜晚冷肃的空气,让他墨玉似的眸子,笼上了迷雾。 前面低自己几头的人,墨发轻束,髻后的步摇,摇摇晃晃,玲珑有致,从后面可以清晰看到微红的小巧耳朵。 温清苑不禁想到那唤作美人面的茶花,开口问道:“你开心吗?” 青石板上,亦步亦趋。 云卿有些愣怔,顿了顿道,“我很害怕。” “你害怕吗?”温清苑问。 “我很迷茫。”云卿答。 一花白色,一红色,一前一后,楼阁林立的府邸里,哪样显眼。 隐约漆黑的天空,突然也不是那么碍眼。 “卿儿,你知道那颗星叫什么吗?” 温清苑没有笑意,却很明显变得十分温柔,就连话语也宛若春风。 云卿抬头,在西方的天空又且仅有一颗星星,明亮得孤独。 “它的名字叫黄昏晓,是夜空中第一颗出现的星星,也是它一直待在月亮身边。” 温清苑静静注视着夜幕中,只是双唇翕动,说出的话语却是微风习习。 “卿儿,你就是家里的唯一的月亮,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羁绊你的脚步,那些无关紧要的软弱都抛开吧。” 话音落,云卿的眸子倏地明亮起来,睁得浑圆,“哥哥……” “没关系,大哥在。”温清苑一本正经地说完,温柔一笑,摸着云卿的发髻接着道:“好了,我该走了,回去好好吃饭,该饿了。” 直到温清苑和大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云卿还怔在一处。 手里紧紧攒着温清苑留下来的一封信,生怕它随风不见似的。 “小姐,你怎么哭了。”采蘩跟在后面,已经瞧见她滴落下来的泪珠。 “没事,夜风太凉,迷了眼睛,回去罢。”云卿仰起头,看着黄昏晓和若隐若现的半月。 采蘩轻蒽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紧随其后。 家宴上,云卿只认真用着膳食,曹若姝居于下首,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惯。 “卿儿,既然回来了,和姊妹们一处就是了,多和你表哥们来往。”曹定远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自己的女儿。 云卿看着他书房里的几架子书,和长案前的青花瓷缸里的花卷,十分赏心悦目。 “父亲,云卿也是曹家人,会让外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宽放曹家处罚。所以对于大哥的科举,父亲放心便是。” 她记得,从前她父亲向来冷言冷语,何至于如此和颜悦色。 “云卿你……”曹定远竟一时语塞,她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 怎么?即使没有从小在温家长大,她还是一如温家人一般,盛气凌人,举高临下。 这一刻他脑子里回忆起了那个倚门回首的女子。 她也总是这样仿佛看穿一切世俗阴谋手段似的,高高在上,也让他望之却步。 曹定远不由得想到,自己和温如雪的女儿竟一点儿不像自己,倒和温如雪神似。 “你回去吧。” 想了想,剩下沉默后,曹定远如此说着。 云卿有些奇怪,她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哀伤和悲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四章 大势所趋,曹家长女 跨出书房,采蘩便迎了过来,开口问着:“小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对了,采蘋那边怎么样。”云卿看着夜色说。 “她呀,肯定是没问题,只等小姐问话。”采蘩提着八角玲珑宫灯慢慢地走在前面。 这么久没有回府,是得好好地把府里的情况摸清楚,不然小姐又会处处遭人掣肘。 她现在想起年前的事,她就胆战心惊,头皮发麻,只愿没有人再害云卿。 鹤锦堂。 用过晚膳一家人都坐在暖阁里叙话,况且曹老太爷病重才好些,祖孙同堂,气氛自然热络些。 “听小厮说起,今天温家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云卿的住处可都安排妥当了。”老太爷问着。 “原本县主就住在西院,她年纪尚小,在西院想也住惯了。”柳姨娘柔顺地说着,末了还道:“老爷也觉得很是。” 曲眉丰颊,半老徐娘的风韵,看上去多了九分的贤良淑德,倒是像极了当家主母的样子。 曹老太爷素来不问后院之事,柳氏虽出身小门小户,但子女的教导倒是没有差错。 听她说起西院,曹老太爷不禁挑了眉,神色冷冷地听着。 观之自己的三个儿子:向远从商牟利,时远打小不与自己亲近,至于定远不提也罢,想到这,只觉很是疲累,神色倦怠。 “后院之事,你做主。”看着面色各异,各有成算的家人,曹老太爷对着老妻面不改色地说。 话罢,便径自离了正厅。 原本,靠着温家的势力和影响,曹家一脉要延续下去,是很有希望的。 那个孩子原本就是玲珑心思,只可惜和大房早离了心,以后的路,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夫人是知道老侯爷的心思,若不是自己当年执着,三儿子,也许比大儿子更适合继承爵位。 可到如今依然不后悔当初的执念。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 “明年她母亲孝期便过,玉丫头开始准备出阁,你这个做母亲也该打点起来。”老太太温和地嘱咐。 提起大小姐曹若玉,柳姨娘顿时容光焕发起来,“妾身知道,已经在着手了。” 曹若姝一脸标准笑意地给老夫人亲奉了茶来,老夫人格外受用的拍了拍她的手。 “府中的事务暂且放放。玉丫头虽是侧妃,却要入皇家玉碟,不可小视。”老太太啜了一口茶道。 “啊?是。”柳姨娘微怔,“还是老夫人怜悯妾身,如若不然,非得分身乏术不可。” 方才的得意还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僵硬在脸上久散不去。 “蒽,你是她生母,自然没有亏待之理。倒是三丫头——” 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对身边的罗妈妈继续说:“把鹤锦堂的偏院打扫出来跟着我住罢。” 听到云卿可以和老夫人住一处,曹若姝已是无名业火烧着了。其他人除了吃惊,还有一脸拒绝和嫉妒。 “小孩子始终吵闹些,扰了老夫人反误了县主的一片孝心呢。”柳姨娘恭谨地说着,可被艳红蔻丹绞得不成形的娟帕,早已露了她的心思。 现下,大小姐正是风头最劲,老太太也是重视,倘若三小姐住在鹤锦堂,只怕近水楼台先得月。 柳姨娘越想越不得了,自己已经被夺了掌家之权,如果莫氏再使绊子…… 正如柳姨娘所想,说实话莫氏自以让大房不得脸为乐事。 若非形势所逼,她当初才不会和柳姨娘联手,方才就差一点儿,她就可以掌管曹家了,就那么一点儿。 而柳姨娘素是忌惮云卿的,所以,她不介意给她添添堵,做个顺水人情。 瞥见柳姨娘手里的帕子时,莫氏用帕子拈了拈鼻尖胭脂,说:“儿媳没有意见。” 正在这时,西厢的丫鬟打了水晶帘儿,众人都细看着来人。 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手挽金丝薄烟翠绿纱披帛,娉婷袅娜,摇曳生姿。 “祖母,大姐姐真是好美。”莫氏身旁的一个小姑娘忍不住感叹。 其他人的目光也顿时被吸引了,屋内竟难得地安静下来。 老太太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曹若玉先扑进了老太太怀里。 “祖母,方才玉儿在外间好像听见你们在谈论三妹妹,三妹妹回来了?” 曹若玉坐在老夫人的膝边,帮她轻捶着。 老太太顿时心生安慰。 柳姨娘在一旁把刚才的事细细道来,曹若玉也不言语,只嘴角带笑地听着。 衡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祖母,玉儿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夫人看她笑吟吟的神情,道:“左右你说就是。” 曹若玉顺势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开始娓娓道来。 门口,一个小丫鬟刚想向里面传话,被云卿伸手阻止了。 方听得里屋里一个女子的声音: “玉儿以为,姨娘的考虑也并无不是。若跟了祖母一处,外面难免又要传些口舌,父亲治家不严是一样,三妹不孝亲父又是一样。” 曹若玉想了想,接着说:“知道的只当祖母疼惜孙女,听信传言的,岂不误会祖母的慈悲么?” 云卿听着墙角,大有一种小奶猫偷腥的感觉,采蘋蹑手蹑脚地过来要说什么,云卿也拦住了。 屋内,众人听曹若玉此言都纷纷点头称是,老夫人欣慰她的端庄守礼,扒着手里的沉香念珠问:“那玉儿说,你三妹住在哪里合适?” 柳姨娘很快了然于心,正欲趁热打铁。 哪知曹若玉率先开口道:“西院的水榭是三妹以前惯住的,玉儿觉得那里很好。清净不失雅致,既不驳了祖母的爱惜,又不失了姨娘对您的用心。岂不两全?” 过了好一会儿,莫氏不屑地说:“这便是玉姐儿的想法?难不成也忘了年前西院发生何事?” “二婶,您怎么敢质疑陛下的裁夺,传出去让咱们曹家如何立足?”曹若玉大惊失色,不可相信地看着莫氏。 莫氏气的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质疑皇家威严了,“玉姐儿这话如何说起,虽然你在皇家得了脸儿,也不要污蔑你二婶我。” “老夫人,您可还记得陛下为何封三小姐做的福嘉县主?”柳姨娘一本正经地问。 看着几位长辈都适宜地想起了往日的疮疤,曹若玉面不改色地和柳姨娘交换了一下眼神。 隔了好一会儿,曹若玉才微笑着说:“钦天监批命说三妹是大梁的福星,诚然福星高照,怎会恐惧无妄之谈?” “祖母,孙女觉得大姐姐说得极是。” 曹若玉的话音刚落,众人都在思量着便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如此说。 小丫鬟迟疑了一会儿打着厢帘儿传话,“县主来了。” 云卿扶着采蘩的手,步态轻盈地转进。一面向长辈问礼,格外文静大方。 只一个丫鬟,倒是不见采蘋。 众人都愣怔了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动作。 “妾身给县主请安。”离云卿最近的韦姨娘笑呵呵地行礼。 “三妹来了。”曹若玉笑言。 “见过大姐姐。”云卿面带微笑地说着,转而道:“姨娘请起。” 其他人顿时石化,云卿也只是莞尔一笑,不作强求,方才曹若玉那番话,只怕她县主的身份在旁人眼里尴尬着呢。 还好她找回记忆了,不然打着哑谜,她都不知道对于曹家来说,年前的事象征着什么,她知道,曹家人知道。 云卿微微曲身行过谢礼,毫不在意地说:“孙女谢祖母疼惜。大姐说得在理,请祖母允了吧。” 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神色,老夫人没有言语,眼底却多了一丝诧异。 “云卿侄女,你可知道那院子,有些古怪的。”曹二爷忍不住说道,自己都撞见好几回,差点儿吓得魂都没有了。 “是呢。”莫氏点头附和着。 “罗妈妈,让奶娘把哥儿姐儿都带下去。”老夫人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曹向远。 “县主既然都如此说了,想来是不忌讳这些,明儿请华严寺的大师来瞧瞧。” 柳姨娘格外慈爱地道,可云卿分明在她不达眼底的笑意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光芒。 “三妹,若你觉得委屈可千万告诉祖母,祖母素来心善定会为你做主的。”曹若玉皱着春山担忧地说。 老太太亦是赞同地点点头。 云卿心底不禁好笑。 这个大姐真是个能说会唱的角儿呢,刚刚那番话,恰到点子上地抬举了柳姨娘,又让老夫人得脸。 至于自己,值她考虑什么,不要碍着她的眼睛就不错了。 老夫人看她装作思考的样子般蹙着眉,以为听懂众人所说。 却不想云卿满脸喜色地说:“诚如大姐所说,孙女儿年前被叶氏下毒都没死,怎么回惧怕那些下作手段?” 孟老太太没有立即答允,只是看了一眼云卿后,面不改色地道:“既如此,柳氏你差人去请华严寺的大师来一遭。” “是。”柳姨娘乐得其成地答应着,一改方才伪装的面慈心善。 云卿淡淡地,果然庶出就是庶出。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到外间闹去,别太晚。”老太太说着便起身。 曹若玉伸手过来扶,被掸开了,“你出阁在即,好好地和姊妹们玩乐,三丫头也才回来,不必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是,祖母。玉儿会照顾好妹妹们的。”曹若玉微微笑着。 原来这就是一个庶女之所以能以曹家长女屹立名门闺秀的原因呢,云卿恍然大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五章 粉墨登场,机灵采蘩 东厢临窗设了罗汉床,朱漆莲花小几上摆了瓜果点心,下首分设两席,皆为曹家女眷。 云卿正寻着方才见过的韦姨娘,却听见丫鬟给莫氏回话说,勋哥儿发烧,她回去看去了。 恰时听见莫氏坐在软榻上嗑着手里的瓜子问:“对了玉姐儿,你不是进宫给惠妃娘娘祝寿么,怎么回来得如此早?” 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和语气听得柳姨娘眉头一皱。 曹若玉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正是呢,宴会上皇上也来了,却碰巧兰林殿走水,宴会也就不了了之。便和几位闺秀一同回来了。” 说到这儿,曹若玉还有些惋惜,她今天进宫虽然没有见着太子,倒是和几位公主相谈甚欢。 兰林殿?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泠风洒兰林,管濑奏清响,这难道是…… “三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呀。”曹若云眼神闪了闪地摸着云卿的袖口,眼里流露着艳羡。 看着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的云卿,觉得自己十分的low。 云卿打消了自己脑中那个震惊的消息,再扫了眼说话的人,叶氏的二女儿若云。 人如其名,蒽,眼神飘忽不定,一直在玩着手指头,双颊带晕,是个不自信的娃。 话虽如此,此时家中的几个女孩子都朝云卿看了过来,她可不想成为话题中心。 而曹若玉一直都保持着一个长女姐该有的笑意,时不时和几个妹妹搭上几句。 听曹若云冒冒失失的一句话,也是不确定地看了眼云卿穿着的对襟袄子。 “三妹这身衣服是云锦吧。”曹若玉的一句话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了千层浪。 “大姐,好眼力。正是云锦。”云卿毫不示弱地对上众人探究的眼神。 “云锦,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其用料考究,织造精细、图案精美、锦纹绚丽、格调高雅,寸金寸锦。” 在大梁,属贡品,没有眼力见的,是看不出来的。 莫氏娓娓道来,说得旁边的小姐丫鬟都一脸艳羡地看着云卿身上的衣裳。 瞧得她浑身发毛,但她并不造云锦是什么鬼,只是从许氏做的衣服里,寻了这身喜庆的罢了。 听了众人所说,看来的确很金贵了,云卿撇撇嘴,不置可否。 “二婶怎么晓得的?玉儿还是前不久皇后娘娘赏赐才得见一二。”曹若玉好奇一问。 听是云锦,曹若姝也凑上前来,冷着眼,偷偷拽了几下,发现毫无损伤。 云卿用一震惊地眼神看着她傻比一般的行为,暗自摇了摇头。 曹若玉把她二人都看在眼里。心里计较着,这个三妹,还真是不容小觑。 莫氏刚想说她可是做这行生意的,瞥见曹若玉似有若无的笑意时一口气咽下去了。 暗想差点儿着了曹若玉的道儿,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直喘气。 云卿淡淡地坐在众人中间,侧头和采蘩耳语了几句,采蘩便出去了。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些女人要互怼,互杠,互呛,真是浪费水资源。 “采蘋,把礼物给各位小姐。”等采蘋两人进来,云卿连客气话都免了,直接发礼物。 虽然云卿很不想接近这群人,可是二舅母说过,喜不喜欢,不是表现出来的,而是用心感受的。 表面功夫罢了,只要不过分,云卿也会做的,她不想累及才女娘的和外公的名声。 即使不喜欢,可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是你不喜欢就可以拒绝的。 和云卿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姑娘,收到礼物,明显特别满意,开始套起了近乎。尤其是曹若云。 至于曹若姝,整晚她都尽量藏在人群中,少言少语。 “小姐,戌时三刻了。”采蘩俯身在云卿耳边说着。 云卿点点头由着她二人扶着站起来道:“二婶,我累了先失陪了。你们尽兴。” 莫氏有些扫兴地敷衍着,送给自己的只是一般的首饰,脸上大写的不高兴。 月色朦胧。 “终于出来了,小姐,可把奴婢闷坏了。”采蘋一出来就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那动作举止愣是把云卿采蘩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在意到旁边亭子里的,面色清冷的人。 “小姐,可不是嘛,好大的规矩,连奴婢都紧张,别提采蘋了。”采蘩也如释重负地感叹道。 “好啦,咱们回家去吧,想来白妈妈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云卿掩嘴呵呵一笑,却愈发显得亭中人面色诡异。 “好久不见,县主真是愈发地面目可憎了,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笑声还真是爽朗。”亭中人近乎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句话。 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这条路是通往西院的,这会儿大家都在屋里玩乐,鲜少有人来。 “小姐,是不是被大夫人折磨死的咱们院里的人啊!”采蘋惊慌失措地问,神情防备。 采蘩一听,立即想起之前在鹤锦堂里,二老爷和几个丫鬟所说,不安地看着云卿。 “额,我记得咱们院子里那时候可没有小厮,就算有,冤有头债有主,也该去找叶氏。别怕!” 话是这样说,云卿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这可是在古代,高门大宅,谁知道有多少冤死的,顿时噤若寒蝉。 亭中人听着三人的对话有些气懑,左一个叶氏右一个叶氏,真是…… “闭嘴,哐——”随着话音的是瓷器摔落。 “啊!”采蘋紧紧抱住了采蘩,嘴里咕噜咕噜地也不知道说什么。 采蘩竟然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愣住了。 “我当是谁,不过是躲在一旁的伪君子,平白惊了我的丫鬟。”云卿死死地盯着那高自己两个头的身形。 说完便想拉着采蘩二人往自己院里去。 “大少爷!”采蘩二人齐呼,在云卿的眼神下赶紧后悔般捂住了嘴。 曹绍均面露厌恶地走出来站在了路中间,恰好拦住去路。 “借过,谢谢。”云卿闭着眼不去看他。 曹绍均没有动,直到云卿绕过他才开口道:“曹云卿,离姝儿和父亲远一点,若他们再被你伤害,我绝不会冷眼旁观,不要怪——” “闭嘴,好吗?”云卿打断他的慷慨陈词。 硬着头皮转身去看他那张臭脸,“谢过你的警告,我会告诉自己,若有那一天,绝不会下手太轻。” 若曹若姝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然,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法子对付她。 曹绍均直视她暗黑的眸子,零零碎碎的灯光影映着,看不出一丝愠怒,只是平淡无奇的冷漠。 “日光倾下,真相大白时,希望大少爷也可以问心无愧地站在这里指责福嘉,而不是欲盖弥彰。” 她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曹绍均看着倾泻下来的月光,伸手把石几上的茶杯摔落在地。 她是杀死他母亲的最大凶手,怎么可以相信敌人的话?想此,曹绍均给了自己一耳光。 为自己动摇于敌人的一面之词,为不能替母报仇,看着敌人潇洒自在。 清脆的声音让原本寂静的夜越发冷寂。 回到西院,云卿这路上一直沉默,进门便看到有些掉了漆的‘兰陵阁’三字。 采蘋一脸不知所措时,采蘩也只能耸耸肩,想着等明儿一早便吩咐人把匾额拿下来。 玫瑰花瓣漂浮着,水汽氤氲,发丝悉数都绑在了脑后,由着水珠子从鼻尖滑落。 一旁的信纸统共两页,沾了些许花瓣,洋洋洒洒地字迹,末了只书着‘外公’二字。 “小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用玫瑰的?”之前卓少爷吩咐过药浴,而小姐也一直都听的。 “没什么啦,只是乍回到这里,有些烦躁。采蘋那丫头睡下了吗?”云卿淡笑着问。 “她在和白妈妈柳儿一起核对夫人送过来的行李。”采蘩随便敷衍了几句,看云卿皱眉又接着说: “小姐,采蘩的性命都是你的,虽然奴婢也许不能像几公子一样帮小姐什么忙,但采蘩会拼了命地保护小姐。” 说完采蘩眼睛不自觉泛红,她家主子什么都好,可是就是有一点。 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不愿意给被人添麻烦。 她们这些丫鬟也好,温家几位公子也罢,她家小姐都如此,明明自己心里不舒服也尽力隐藏。 明明心里有事才泡的玫瑰,她家主子硬是死撑,就是心里瞧着心疼。 “好姐姐,你的心意,我什么时候不知道了。你别担心。”云卿伸手握住了采蘩,劝慰地说。 采蘩满脸质疑,十分不爽快,嘟囔了一句‘骗子’,正好被云卿听见。 云卿低低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好姐姐,今晚你也见了,曹家这些人哪一个是肯吃亏的。两面三刀,三十六计样样手到擒来。” 采蘩似懂非懂地听着,云卿继续说: “我在想,我才十一岁,是不是余生就要葬在这高门大户,重重围墙绣楼了。还不如一了百了岂不痛快?” 采蘩眨了眨眼睛,“小姐,您忘了一点,等您及笄后就该说人家了,然后和姑爷幸福地过一辈子。那时候奴婢们就可以继续伺候小小姐和小公子了。” “噗——”云卿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打住打住。” 瞧着她越想越离谱的样子,若再不阻止,估计自己都该含饴弄孙了。 “小姐,闺秀们大抵都是如此,只是小姐是县主,又有左相和将军撑腰,咱们姑爷肯定是全大梁最出色的男子。”采蘩出神地想着,越想越觉得以后得日子有盼头。 “呀!”云卿一个栗子砸在采蘩额头,没好气地说,“是不是想关小黑屋,蒽?” “才不要!”小黑屋那种地方,她最讨厌了,没有之一。 等等,小黑屋。小姐竟然说了小黑屋,那就说明…… 采蘩顿时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六章 一梦华胥,趣挑丫鬟 “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五十步笑百步,你母亲会好到哪里?” “温如雪该死,你更不能活着。” “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望乡台上鬼仓惶。” …… “小姐小姐,醒醒啊——”采蘩眉黛微蹙,转身把采蘋叫了进来。 轻纱罗帐里,床上的人呓语不断,薄汗侵衣,濡湿的青丝紧紧贴在脸颊上。 “不,不是!放开我!”紧闭的双目忽然睁了开来,眼神空洞,双手拉紧了锦被,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小姐——”两丫鬟不知所措地惊呼出声。 良久,涣散的目光才变成盈盈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别怕,蘋儿回保护小姐的。”采蘋连环炮似地问。 云卿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两个眼睛泛红的丫鬟,心里酸涩,“让你们担心了。” “小姐,只是梦罢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小丫鬟们准备洗漱。采蘋,你陪着小姐。” 采蘩忙站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角,云卿瞥见她的动作,轻蒽了一声,眼睛又湿润起来。 “蘋儿,你可是比你家小姐我还大好几岁呢,怎么倒像我妹妹似的。”云卿撑起身子斜歪着伸手帮她掸了泪。 “小姐,你的手好冰。是不是做了很可怕的梦?”采蘋一把握住了云卿的手,嘟着嘴好奇又担忧地问。 以前,小姐从来都特别重视睡眠,所以睡得很香,像今天被梦惊醒,还是头一次。 “好姐姐,快给我更衣吧,你家小姐饿着呢。”云卿玩笑地挑起她的下巴,傲娇地吩咐。 采蘋反应过来后,害臊地红了脸跑开了,云卿看着她的背影,笑意很快消失在罗帐后。 梦,的确是可怕的梦,这是第三次。 现实还是梦境,记忆还是真实,她也混淆不清,只是多说无益,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好了,现在得先在曹家站稳脚跟,其他的事慢慢来,对,多思无益。”云卿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才平复了心绪,暂时抛开梦境。 少倾,更好衣服以后已是辰时二刻。 回想起记忆中仅有的碎片,云卿站在院门口胡乱打了一通太极,伸展了腰肢。 也不知道外公有没有听她的话,每日都早起打太极,就该让大哥监督的。 院子里还是依旧的样子,遍植的梅花和海棠,此时已绿影重重。 “县主,白妈妈和温管事来了。”云卿正用着膳,便看见采蘋欢欣鼓舞地跑进花亭里来。 采蘩假意掩帕干咳了一声,采蘋立即会意地看了面无表情的主子,在亭前止了步。 缓了声音地道:“小姐,白妈妈和温管事已经在侯着了。” 云卿捡了一个金丝雀盏吃了,又喝一口碗里的慧仁米粥才罢。 盥手更漱后瞧了一眼旁边的采蘋说:“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带过来。” 采蘋哦了一声便走开了。 “奴婢白氏,奴才温和,携绣娘六人及温家各下人,见过县主,县主万福。”十多个人跪下行礼。 从昨晚她看完那封信就知道,她的外公该有多精明,一开始就安排好一切。 至于四哥送来的什么衣裳首饰,器皿用具摆设都是二舅母亲自挑好的。 现在又挑好了下人送过来,云卿呀,开始怀念起温家的一草一木了。 “妈妈,手上这些事您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得给祖母去请安,收拾后再来回话。”云卿一面吩咐一面向外走。 白妈妈之前就是掌管着汐霞阁的事务,想必因此才挑了她过来吧。 “对了柳儿,你过来。”云卿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停住把柳儿唤过来。 瞧着云卿少有的不安神情,柳儿俯身仔细听着,连连点头。 “去吧。”吩咐完后云卿才带着采蘩去给老太太请安。 鹤锦堂还是一早地就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云卿来得晚,在一旁的绣花席上随意坐了。 好一会儿了莫氏才扶着老太太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云卿听着家长里短地便想走人了。 “祖母,若无事孙女儿先回去喝药了。”云卿面色自若地向老夫人行礼道。 这个家,她敬的从来都是老夫人和老太爷,自然不管众人的眼色。 “三妹怎么还喝药呢,可千万别停了。”曹若姝坐在老太太身边关切地问起。 云卿笑了笑,“瞧二姐说的,妹妹怎么能和姐姐一般放弃治疗呢?多谢挂怀。” 三言两语把曹若姝积攒的得意一下子扑灭了,采蘩听着只能把笑意咽进肚子里。 “罗妈妈,吩咐人进来。”此话一出,云卿也只得留在一旁坐了。 被奶娘抱着的曹若婉倒是格外喜欢云卿,每次见她都咯咯笑个不停。 老太太虽和曹若玉和若姝说这话,却时常注意着云卿的言行,她觉得这个孩子变了。 才十一岁,却已经好像掩不住光芒似的,可分明那孩子什么都没做,甚至相比之下还低调些。 又因着这几日老太爷和老太太说的话在前,小丫鬟碎嘴说起在后。 老太太总觉得,云卿屋里都是温家的下人好像在打自己脸似的。 不时,便上来了好些女子。 “虽然咱们家大不如前,但也不会让曹家的姑娘失了体面,这些买回来的女孩儿你们挑到自己院里使唤。” 老太太和蔼地说起,话里话外云卿都可以感受到,真正的大家长其实是老太太才对。 在坐的几个姊妹都答了声是,各人眼神都游走地打量起来,时而交头接耳几句。 姿色样貌参差不齐,言行也都中规中矩。 不由得想到,舅母曾说的,公候家的小姐和有品级的女子,丫鬟是有例制的。 而县主是按例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及无等级的人数不等。 这样算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二十多人伺候的。 自己还是个无业游民就要养那么多人,累觉不爱,她不会一直过着典首饰的日子吧。 “母亲,玉儿明年就该出闺的。也是时候好好挑几个人伺候着了。”莫氏皮笑肉不笑地说。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也该这样。” 曹若玉面色极不佳地干笑着。 瞧着几人都看着自己,忽作娇羞状地扑进了老夫人怀里,“祖母,等年后吧,这会子当着妹妹们的面。不是让孙女儿没脸么?” 云卿眨巴着眼,不知道几个丫鬟怎么就没脸了。 只能由她们说,反正和自己没关系,就站干岸,风大,凉爽。 “这会子害臊了?”老夫人搂着她的肩膀,心肝儿地叫着。 曹若玉娇嗔地唤了句,祖母。 众人素来知,大小姐虽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极得老太太欢心。 又有太子殿下青眼,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都陪笑着,是不是打趣应景儿几句。 云卿喝着茶,却看到她和莫氏眉来眼去,刀光剑影,生怕擦枪走火的。 默默为站着的几个女孩子,点上一盏关爱蜡烛。 “小姐,这会儿药该好了。” 采蘩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虽是在云卿耳畔说的,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得到。 听到话,众人不禁觉得晦气,大好的日子也不忌讳,柳氏转眼打量了云卿一番,有些嗤之以鼻。 暗道,当真是扫把星,和她娘一个样,药罐子泡着,眼角的笑意却格外锐利而明显。 老夫人瞟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的云卿,开口道“卿儿,去挑几个你合心意的丫鬟。别短了人。” 而一边正想着迈步出去的曹若姝,黑了脸,极是委屈地看着自己的绣鞋,又恨恨地看着云卿。 云卿答应着,起身走到第三个女孩子身边。 和颜悦色地开口说:“你,几时生人?喜欢吃什么点心?” 丫鬟站在原处,略微迟疑地回了。 云卿在心里叹了气,摇了摇头,在心里打了个叉。 同样的问题,云卿又问了几个人。 “奴婢六月一日下地,不喜欢吃点心。” 一个丫鬟对于云卿别开生面的问题,并没有像前面几个,依然十分恭谨。 云卿满意地笑了。 走到老太太面前,指了两人,“祖母孙女儿就挑她们两个就够了。” 老太太明显有点疑虑,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该有的都会给她。 “就她们两个,没问题吗?再多挑几个,月例银子不够,祖母再给就是。”老太太不确定地问。 众人拿眼去瞧,一个脸蛋清秀,一个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出众的。 云卿摇了摇头,原本是看中三个的。 只是在问问题的时候,其中一个丫鬟眼神有一瞬间的紧张,还看了一眼上座。 若自己没有细看,都不知道的。 或许是有人,想要往她院里塞人了。 定睛观察着,只有曹若姝有那么一秒的不自然,看过去时她便流转眼神,喝起了茶。 接着若姝和若云若琦也都挑了两三个相貌平平的丫鬟,看着朴素无华。 几个丫鬟站在一起,众人都议论着云卿挑地两个丫鬟格外娇俏,十分秀丽。 云卿就是一个傻的,远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挑着好看的就行。 采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她家小姐才不会如此,只会想,丫鬟们好看就是小姐自己好看。 哪像你们,长得没皮没脸也就罢了,连心思也是狭隘漆黑的。 这么想着不住地看看云卿,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比地赞同。 云卿若知道,早一口茶水喷出来了,不过她的确听到旁人的说辞,她只当夸她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七章 听闻宛妃,夜来风雨 从鹤锦堂出来,一行人又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看到,露出来的东南角上的院落。 采蘩笑道:“可就到了。” 昨晚回到院子都没有好好欣赏欣赏,这一路曲径通幽,踩在青石板上,微风拂面。 这会子倒觉得住得那么偏僻,离他们远远的也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崇阁巍峨,没有琳宫合抱。 夹着嫩绿嫩绿的垂柳,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 曲桥游廊尽头,临了园子里的一倾碧水而建,说是阁楼,其实是个半面探到水里的水榭。 湖面泛起风来,走进时,院门开着,两个小厮正准备着把破旧匾额摘下来。 “县主,这匾就这么空着了?可要重新订做?”见着过来的人,忙上前请安问好。 云卿思虑了一会儿,“去订一块空白的便是,等好了我亲自题字。” “是。”小厮恭谨地答着,转身忙去了。 在临水榭,除了西府海棠,还发现了院角的蔷薇,估摸着原来的主子也是个文艺范了。 而廊外的抱厦,是铺了向上的干阑直达正厅的。 正四面是雕空玲珑木板,雕镂的岁寒三友花样,五彩销金嵌宝的。 其槅各式各样,小窗,幽户,相得益彰,若隐若现,倒是想法精致了。 “柳儿你过来。”云卿站在花厅里,对着正和小丫鬟斗花的柳儿道。 柳儿一听,放下手里的水仙便笑着过来。云卿问了问方才的事,柳儿一一答了。 “送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带这两个新来的丫鬟去白妈妈哪里,她知道怎么做。”云卿吩咐道。 等周遭都无人时,采蘩便一个箭步蹿到云卿背后,问:“小姐你不觉得院里有什么不对吗?” 云卿倒吓了一跳,“有什么不对,我瞧着挺好的。” 就是传闻中的鬼魂幽灵什么的也没有见着。 “小姐,这院里以前可是植遍了您喜欢的绿萼梅的,这会子全都换了海棠。真是太过分了!” 采蘩一边气愤地说一边偷瞄着她家主子的反应。 前面走着的云卿突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呀走点心儿好不好,一直都是海棠好不好,还是四哥和三哥帮着移植的。” 采蘩被云卿说得一愣一愣地,“对呀,小姐你想起来了对不对,没有失忆了对不对?” 额,云卿好像觉得哪里不对不对的,感觉被坑了一把。 “停,打住!”云卿一个劲儿阻止,“你再摇下去,我又失忆了。” 采蘩只顾着开心,得意忘形了一些,云卿一出声忙难为情地收了手。 我知道就好?听小姐的意思,让自己不要告诉别人?然后小姐的确是恢复记忆啦?采蘩指着自己反复问。 云卿摇摇头回屋里用午膳去了,耽搁一早上,她还的确有些饿了。 什么都好,她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温和带回来的消息,眼看着太阳又要西下了。 “今年的夏天,走得真快,转眼就过去了。”云卿饮了一口茶道。 去年醒来的时候,梦里的雪下了好久,快过年的时候才开始融化。 “可不是么,夏天一短今年的冬天就得长了。”柳儿和采蘩在榻前翻着棋谱摆了玩。 时不时问云卿几句。 柳儿看采蘩顾着说话,便顺手指了指一颗白子儿,道:“错了错了,该放这儿的。” 采蘩瞅了瞅手上的棋谱,又看了眼棋盘,才正了。 “小姐,温管事回来,二少爷也来了。”采蘋笑嘻嘻地传话, 噗嗤一声,原本下棋的柳儿竟笑了起来,几人不解地都看着她。 柳儿好笑地道:“小姐,你瞧采蘋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知道的说是二公子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肉包子来了呢!” 这话说得正是,云卿也笑了起来。 而后好奇地问:“不是只让温和送了封信吗?怎么二哥来了?而且不是四哥或大哥?” 话音刚落,便听得院门口一道平静如水的声音:“看来小妹就只记得大哥四弟,眼里都没有我这个二哥了。” 云卿微怔了一会儿,确定是她二哥? 采蘩几人看着站在厅里的人,一身青衣依旧,冠带飘飘,分明色若春晓,却面无表情,打骨子里透出来冷峻。 这不是清墨公子还是何人?柳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咳——小妹你那是什么意思?”温清墨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面色极不自然地看着对面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时而揉揉眼睛的云卿。 “二哥,你刚刚竟然会开玩笑呀。”云卿坏坏地笑了起来,不等他解释便吩咐着上温清墨喜欢的茶来。 不会开玩笑,还会羞涩。啊哈哈,此时云卿心里真是比发现新大陆还要欢乐。 大概是窥见云卿那喜形于色地表情,温清墨很快便一扫方才的不自然。 面无波澜地把袖子里的信递给云卿,说:“这是三弟给你写的信,我军士气正盛。” 末了还道:“至于宛妃,今天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你听到的消息没错,兰林殿就是宛妃娘娘的宫殿。” 云卿诧异地看着云淡风轻的温清墨。 温清墨端起云卿面前地茶杯饮了一口,接着说:“听爷爷说,是一个点灯宫女忙着去惠妃宫里讨赏,忘记收火折子了。” “惠妃?那宛妃娘娘怎么样?”云卿不确定地问,她昨晚听到的好像是惠妃。 “不错。”温清墨颔首,“至于宛妃,昨夜起火时宛妃已然就寝,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陛下已下令让太医院倾力救治。” 夜很静。 下雨的夜晚,即使雨打窗棂,这个世界也安安静静地接受着洗涤不吵不闹。 明晃晃的宫灯,烛花爆得清脆,不安分的风声雨声搅得云卿越发焦灼。 几经辗转,拔步床上的身影和衣而起,帘外海棠的树影摇摇曳曳地落在窗户上。 提笔,‘吟岫居’三个字行云流水地映在纸上。 雨点声越大,一页页的行书越是写得快,咔嚓——笔头断在宣纸上,一大滴墨晕染开来。 “呜呜——” 站在书案前的身子一下子蜷缩在地,像这雨夜里被抛弃的小兽,低低地抽泣起来。 雷声轰隆隆地响着,像是发怒的咆哮,一道闪电随后照亮了屋子里的墙角。 瑟缩的身形又往里面挪了挪,头埋得低低地,呜呜咽咽中有些颤抖。 “小东西?” 从窗外探进来的黑影站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终于目光落在书房的一只墙角。 云卿恍恍惚惚地听见有什么声音,泪光涟涟地从膝盖间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一双眸子幽黑,星光璀璨。 一双眸子冷冽坚毅,关切盈目。 “你是谁?” “小东西,你怎么啦?” 异口同声,黑衣人急切地走近,到了只有一步的地方,才拿了脸上的鹰面具,蹲在她面前。 近了才看清来人是谁,云卿瘪了鳖嘴嘶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王爷大叔。” “小东西,怎么每次雷雨天都吓成这样?”萧建成鬼使神差地,把面前瑟缩成一团的东西拥进怀里。 怀里的声音越发哽咽起来,心里不知道某个地方柔软了起来,等等,不对…… “小东西,你刚刚叫本王什么?”萧建成急切地问,眼眸了一闪而过一束亮光。 “王爷大叔,宛姨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云卿瘪着嘴委屈地道。 “小东西,你记起来了对不对?”声音里显现出一些欢喜,原本他今晚就不是路过。 萧建成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怀里的小东西没有在发抖,也没有在哭,安安静静的。 “两年没见,你这个小东西还是这么怕雷雨天,如果今晚没来,是不是又要挨到天亮?” 只有两年前的曹云卿才会如此大胆地称呼他,分明他只有十六岁却要被这个小东西叫大叔。 他很确定,她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萧建成不知不觉回想起以前的种种,怀里的小人已然入了梦。 他用指腹擦干了她眼角的泪痕,把她抱到了西厢的拔步床,覆上被衾。 看着床头白玉美人觚里的西府海棠,萧建成嘴角凄然一笑,“我总在想,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估计着准备了许多人来代替本王,比如你的几个哥哥。 怎么办呢小东西,本王今晚已经做好决定的。 可是老天又打雷又下雨的,莫名其妙地就过来了,还是原来的院子,轻车熟路。 “主子,该走了。”槅子被叩响。 “把笼子递进来。”萧建成沉声说,看着拔步床上的人,眼眸里阴晴不定,犹豫不决。 一会儿,一个被布包着的笼子被递了进来,里面隐隐约约地发出嘶叫。 “绿沈,敢出声的话,明天的下酒菜就是红烧绯胸鹦鹉。”话音落果然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萧建成叹了一口气,重新带上鹰面具,把鸟笼放在窗棂旁的梅花几上,又吹灭了灯火。 雨停时,两个黑影都消失在西院上方。 被子里的脑袋瑟缩了一会儿,在暗夜里睁着明亮明亮的双眸,骨碌碌的盯着影子消失的地方。 耳边的风雨声已经停了。 听说宛姨是六皇子的母亲,听说皇后最是端庄贤良,听说宛姨从前是贵妃…… 王爷大叔,对不起。 很快,眼睛又闭了下去。 “滚出去,谁让你们来的!”,哐当—— “大,大小姐,是是二太太让奴婢们来,伺候小姐的。” “滚!”一个白玉插瓶应声摔碎。 催雪院。 曹若玉把一张张信纸都揉了扔在地上,夹杂着一地的陶瓷碎片。 “大小姐,姨娘给你做了粥让人送来。”妈子吩咐小丫鬟赶紧收拾了,担忧地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时只剩了两人。 曹若玉停了笔,就着几案小匙小匙地吃着。 “奶娘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心里是个倔的,只是尊卑嫡庶摆在那儿。” 婆子把写了几行字的纸张收了,扔进旁的熏笼里,若让老太太看见如此状况,只怕又生事端。 “我知道的,奶娘。”曹若玉看着字迹慢慢被吞噬,呆呆地说。 自己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处处掣肘,除了身份,曹家的女儿谁有她优秀? 若不是兢兢业业地,只怕早被叶氏算尽娘胎了。 通房丫鬟?等你亲女儿出嫁的时候,倒要好好看看,舍不舍得挑几个狐媚丫头做通房。 况且,她一个二房的是吃错什么药了,竟插手大房的事。 “她不过一个商户子罢了,若不是为了扳倒大夫人,我也犯不着和她联手,奶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只是有些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 “你有分寸就行,将来你是太子侧妃,她若要琦姐儿露风头,还敢越过你去?” 婆子安慰地劝解着,以前还好,叶氏一倒,这二房越来越拎不清东西南北了。 曹若玉想了想,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玉手钏,眸子一暗,轻笑了起来。 接着温婉说道:“二婶平日里喜欢逛院子,想来是二叔生意事忙,顾不得家了。奶娘,你说呢?” 婆子先是不解,而后看到她指了指门外侯着的丫鬟,这才了然于心。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婆子便转身出去吩咐去了。 “春月,回去告诉姨娘,让她不用费心思,照顾好诚儿是正经。”曹若玉最后喝了一口,便转身进了内室。 丫鬟答应着俯身退出去了。 瞟进桌上的小株海棠插花时,曹若玉不禁想到了在西院住着的云卿。 若自己是她,该多好。 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看人眼色,不用阿谀奉承。 三妹啊三妹,你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此时,曹若玉不觉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还夹杂了哀伤,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看着梳妆镜里的发髻,曹若玉又去了一只金钗,朝身后的丫鬟道:“夏月,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到了鹤锦堂了吗?” 小丫鬟看着曹若玉重新褪下的金钗,一言不发地站到了一旁。 “奴婢正想告诉您呢,今儿二小姐和三小姐都病了,您说奇不奇怪。” 夏月十分疑惑地说,又拿了手上的几条披帛往曹若玉身上比了比。 “人吃五谷杂粮,有什么?”曹若玉指了指一条鹅黄的绣花披帛。 “小姐可不知道,听说三小姐是因为给西院题匾额才受的寒,而且昨夜雨下得那么大。” 就三小姐那身子骨,不生病才奇怪呢! “题的什么名儿?”曹若玉问。 “听西院里的一个小丫鬟说,好像叫什么‘吟岫居‘?”夏月半信半疑地回答。 到出门时,曹若玉有意看了一眼正整理梳妆台的丫鬟,低声朝夏月耳语了几句。 小丫鬟背对着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远远地听到曹若玉让人把卧室里的插花给撤了。 吟岫居。 而西院里被曹若玉提起的云卿,正裹成大粽子似地躺在软榻上。 蒽,明明知道身子的亏空没有补回来,还是受了寒,华丽丽地感冒。 “采蘩,怎么还没好,不就挂个匾额吗?”云卿大口大口地吃完了碗里的馄饨。 感冒,除了鼻子不通气之外,食欲什么的根本一点儿都没变嘛。 “小姐,这可是咱们的家,那肯定得好好琢磨琢磨,您要是觉得乏了,蘋儿给你讲些有趣的段子?” 采蘋替云卿按摩着散寒的穴位,试探着问。 原本思睡昏昏的云卿顿时来了兴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县主,您甭听这丫头乱嚼舌根子。”白妈妈端了莲花小碗过来,一面打趣,一面把药碗递给云卿。 云卿笑了笑,让着把药放在一旁的梅花长腿几上:“只当她说说乐子,解闷儿,妈妈可别再说她了。” “妈妈你可误会我了。”采蘋有些置气地把脸撇向一旁。 “新来的丫鬟劳妈妈多教导教导,过几日再说。先去忙吧,药我等会儿喝。” 云卿抬眸瞧着站在门口的俏丽身影,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她眉间的美人痣。 “蘋儿,还记得我们回来的那个晚上,我让你做什么了吗?”云卿平和地问着。 “奴婢记得,可是小姐不觉得真是这样吗?奴婢好像除了吃就一无是处。”采蘋有些垂头丧气。 云卿疑惑地看着她的面庞,示意她说下去。 “采蘩姐姐心细,小姐什么意思她都明白;柳儿绣工了得,可以帮小姐做衣服。而奴婢,什么都不会。” 说如此时,采蘋眼里跳跃地光很快地黯淡下去。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是珠宝玉石,质地也是参差不齐,咱们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她们有她们的好,你有你的好。” 云卿安慰地说着,一边朝正上来的采蘩点点头,说是知道匾额已经好了。 “她们的长处你做不到,你的优点也是不可代替的,你只要做好真实的采蘋,就是帮我最大的忙,懂吗?” 采蘋不理解地摇摇头,“小姐,采蘋喜欢吃。” 云卿掩嘴一笑,“你性格外向很容易和别人聊得来,这样可以随时说些小道消息解解闷。” 见她没有再否定自己,云卿玩味一笑又继续说: “就算你能吃,你家小姐我还能让你饿着不成?等身子好了,就会赚钱养着你们,不让你们委屈,这样好吗?” “小姐——”采蘋红着眼地听云卿云淡风轻地谈起这些话题,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云卿。 采蘩走上廊来,有些莫名其妙,小姐就像抚摸一只小猫一样拍着采蘋的背。 云卿罢罢手,表示没什么,采蘩拍拍心口,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 “小姐,刚刚奴婢才听小厮夸起在西院比在其他院子好当差,这会儿就见着咱们采蘋姑娘梨花带雨了。” 采蘩打趣地伸手碰了碰一旁的药碗,翠眉微蹙。 采蘋羞赧地直起头来,“对了小姐,您还记得咱们在回来那天那些丫鬟对咱们爱理不理地吗?” 采蘩好奇地问着怎么说,不就是小丫鬟目中无人罢了么? 采蘋摇了摇头,“小姐你不知道,那些小丫鬟都是二小姐安排的,就是想让小姐知难而退,不要回曹家。” 云卿把玩着手上的珊瑚手钏,听如此倒是十分平静,“意料之中,就是不是她便是别人,没了?” 叶氏因自己而死,若她没有动作倒是奇了,只不过现在的她就像没有毒牙的小蛇,外强中干。 就是以前印象中一直读书吟诗的曹绍均都会跳出来,更别提曹若姝。 作为那件事情的见证者之一,还好回来这段时间倒是精乖,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云卿想了想,问着采蘋道:“这两年,二小姐都跟些什么人来往?” 采蘩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间八卦起来,对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有兴趣。 采蘋沉思了一会儿,“好多丫鬟都说,叶侯家的人经常来看二小姐,二小姐也时常回侯府小住。” 云卿点点头,果然没错,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机灵了。 “小姐,你不知道的还有,孙妈妈出来接您是因为勋少爷跑到老夫人面前说‘三姐姐来了‘,老夫人这才知情呢。” 采蘋头头是道,说得云卿也不得不相信,勋哥儿多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原本还以为是外公和大哥的面子呢,云卿尴尬了。 “小姐,还有——” “美人,饿——”窗下,一只通体碧绿的鹦鹉正张牙舞爪地叫着,打断了采蘋。 采蘋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住了,“小姐,这东西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奴婢怎么没发现,真是好有趣。” 云卿淡笑,“大概是被他主子抛弃了罢。” 鹦鹉好像听见似的,叽叽喳喳地辩解,一面还要躲过采蘋的调戏。 天啊,做一只鹦鹉怎么这么难,谁知他心里的苦逼。 从前主人腹黑就罢了,如今又入狼窝—— 前夜,雍亲王府内院。 “来,乖,说句话听听” “要不把你的毛全都拔了?” “蒽,再用醢汁架了烤,味道应该很好的。来人——”萧建成松散着衣服衫子,笑逐颜开地分析着,面色计较,嘴角带奸。 …… “大坏蛋,大坏蛋。” 金笼弯柱里的绯胸鹦鹉,葡萄灰的脑袋,眼周沾了绿色,前额有一窄的黑带延伸至两眼。 上体绿色,颏白色,喉和胸泛着绯色,极是内敛地张开翡翠的翅膀,欲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害羞也没用,这毛啊一定要拔的。” 萧建成看着它无耻的样子,含笑威胁到。说着夹了一些松子放到他面前。 鹦鹉又尖着声音直叫,“吃的,吃的。” 萧建成好笑,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和任何雌性动物搭讪。 正调笑着,便有人进到了内堂。 单膝着地,“王爷,这是搜集到的福嘉县主的近况。” 来人说罢,便下去了。 不出一会儿看完了几页纸,萧建成玩味地笑了,似有似无的笑意如雨沾清荷,很快凝固在了嘴角。 看到一团绿色很快飞了出去,萧建成怒目横眉地看着手里信纸上的一团奇怪的东西,骨节发白。 “该死,本王要把你的毛全拔了。” “不到,不到,抓不到。”鹦鹉扑腾着翅膀停在高处。 “习伏,把它给我弄下来关好准备送人。”萧建成一脸无可奈何。 看来啊,要想知道她的近况,只有把这只臭鹦鹉送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二十九章 乐极生悲,音容宛在 “快看,那不是曹家的方向吗?” “可不是,难道曹家众人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带我事?” “我看不一定,大伙儿跟去瞧瞧得了。” 曹府门口一时聚集了许多吃瓜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守门的小厮定定地远眺着浩浩荡荡过来的一群人,朝里面递话。 “管家好。”小厮满脸堆笑,出来的人抖了抖两撇小胡子,得意地点点头。 “去去去,看什么看。”管家厌恶地俯视了一眼阶下面的百姓,吩咐小厮驱赶。 “圣旨到。” 蓝衣内监手捧着明黄圣旨,带着一对羽林军,管家立即换了笑意,恭谨地把人迎进去了。 内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入内。 “曹家众人接旨。” 院子里,曹家众人按着品级着装跪在一地,当头的曹老太爷面色严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适逢六皇子生母宛妃,因故乍然离世,为积阴德,即日曹家子弟可入仕出京为国效力,为宛妃居丧三日。钦此。” “父亲,这——”曹定远跪在老太爷身边低压着嗓音问。 “臣等接旨,谢吾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曹老太爷干咳了一声,中气十足地高举着手接过。 “恭喜了老太爷。”蓝衣内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众人都是盛装接过居丧的消息,原本听到曹家惩处的时候,众人心里都是乐的。 蓝衣内监瞥了一眼众人,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袭荼白颜色。 继而又从一旁的小内监托着的盘子里,拿出另外一道圣旨。 尖着嗓子道:“福嘉县主接旨。” 见没人出声,内监又说了一遍。 “卿儿——”曹定远几近怒吼地叫着朝身后匍匐着的人。 这是什么时候,接着圣旨竟然走神,曹定远有些微怒,心里十分不悦。 云卿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道:“臣女福嘉接旨。” “福嘉县主贵为福星,于江山社稷有功,现赐六品尚宫随从侍奉。钦此。” 内监话音刚落,采蘩便十分机灵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包赏银塞给了内监。 内监接过两边地打赏,掂量了一会儿,诧异地看一眼云卿。 这曹家人怎么给的赏比县主的好少那么多,难怪陛下对曹家人如此冷待。 之前他还不相信他师傅说的,曹家的荣辱全在县主一人,让自己对她好颜色。 这会儿他可明白了,没有温家,曹家算了鬼。 而且看县主的打扮,估计着早知道宛妃娘娘薨逝的消息了,只是也不至于穿着这么简素吧? 蓝衣内监脑子里跳出一堆疑问,千丝万缕,一个点儿都不通。 “县主,那奴才先告退,回宫复命了。”蓝衣内监尴尬地扬长而去。 待宣旨内监走后,众人垂头丧气地离开,管家也吩咐着采办居丧用品。 只是众人看云卿的眼色,都变了变,就是老太爷也是一脸灰白。 “奴婢芍药,给县主请安。” 一个身着象牙白夹黑宫衣的女子端端然地说。 听着不紧不慢的声音,云卿抬眸,正好对上芍药波澜不惊的眼神。 今天的阳光,明媚得刺眼,真是让人欢喜不起来呢。云卿心里想。 “县主,快起来吧,地上凉。”芍药劝解。 云卿动了动,步子轻浮,也不知怎么回到吟岫居的,面色木讷。 看着轰然关闭的门,采蘩几人都面有哀戚,一个劲儿地捶打着雕花门。 “别敲了,让县主静一静。”芍药出声阻止,“她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去接受。” 采蘩三人愣怔了一会儿,不知所措的手停在了半空。 说罢,芍药问着厨房在哪儿,柳儿擦了擦眼泪 说带她过去,转身便出了廊子。 不大的厢房,在西厢的犄角上。 到时,几个择菜的小丫鬟正在交头接耳地说闹,摆设倒还规矩。 “白妈妈没教过你们要少说多做吗?”柳儿义正言辞地出声训教。 几个小丫鬟立即如遭惊雷般停了声音,颤抖着声音叫着‘柳儿姐姐‘。 柳儿顿了顿,朝着几人说:“这位是宫里来的六品尚宫,芍药姑姑。” 芍药听着她们的声音哪有一点儿错的意思,只是压抑着的张扬而已。 她没说什么,甚至为难,只是罢了罢手让着几人出去,便挽了袖子在里面捣鼓起来。 “姑姑可是要给小姐做膳食?奴婢可以进来帮忙吗?”柳儿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外,乍然出声问着。 芍药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背对着柳儿答了句,也好。 看着芍药轻车熟路地操作着厨房里的厨具,柳儿的大眼睛瞪得浑圆,又瞥见芍药面不改色的神色。 柳儿心里的疑问已然大于震惊,她觉着宫里来的人应该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本来想开口问的,只是目视着面前行云流水的动作,柳儿咽了咽口水,把话也咽进去了。 “姑姑,这是豌豆黄?”已然成型的点心被芍药雕琢后,摆放在高脚青玉碟子里。 见芍药点了点头,柳儿的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姑姑,话说您怎么知道小姐喜欢吃豌豆黄这样点心?”柳儿注视着完全不像豌豆黄的东西,目露精光。 她实在不相信,同样的豆子,白妈妈和姑姑做的豌豆黄怎么一点儿也不像。 芍药没有回答,只是吩咐着照顾好厨房,她去给云卿送点心。 为什么会知道县主喜欢吃豌豆黄?芍药凄然一笑,都说女像母,如雪小姐当年最喜欢的便是她芍药做的豌豆黄了。 只是,时过境迁,如雪小姐没了,娘娘也走了。 芍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咚咚——”轻叩着门,里面没有声响和回应,芍药把碟子放在一旁。 丝毫没有察觉天渐渐暗下来,门内外,主仆两人相背而坐。 终于还是来了!云卿小声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 之前绿沈回了一趟雍亲王府,宛妃的烧伤无力回天的消息,她也是提前便知道的。 “姑姑,宛姨没有死对不对。”云卿扒着槅子欣慰地道。 “县主,娘娘已经走了,三天后便会送往奉天宫。”芍药看着夜色答。 好一会儿,芍药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希望云卿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吵大闹,哪怕大哭一场,拿着屋子里的东西泄气也好。 可是如今这样安静,她觉得不安。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褪去的幼稚? 她记得上次见着云卿是在温家,她送画像时瞧见在温四少爷背上安然入睡的孩子。 听着里面低低抽噎的哭声,此时此刻,她心疼。 父亲无用,母亲早早地去了,如今明明知道有一个姨母存在,却…… 连面儿都没有见着,便是天人永隔。 “县主,您还记得您有一个瑾瑜璎珞项圈吗?”芍药突然如此问。 “那年大雪漫天,如雪小姐进宫看娘娘。那会儿,陛下刚赐了娘娘一整块的美玉,那玉真真是顶好。” 芍药说着不觉思虑起往事,面色柔和中染上了凄婉。 到这里,云卿终于从臂弯间抬起了头,亮着眸子仔仔细细地听着。 “不巧地是,如雪小姐刚回到曹家,便腹痛起来。是呀,您出生了,娘娘欣喜便让造办处连夜打造。” 娘娘她呀,关心县主比关心六皇子还多,只是如雪夫人遭遇不测时,娘娘却举步维艰。 这几日,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为宛妃殉葬,可是临终时…… 芍药忽地看着天边的星光,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的关节缓缓松开来。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重复地告诉她,宛妃绝不能这样就被人谋害了。 “娘娘之死,另有阴谋。”末了,芍药只是平静如水地说出这八个字。 “吱呀——” 云卿打开门,吟岫居光彩溢目,“姑姑起来吧。” “姑姑,您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云卿指着天际问。 芍药点了点头,看向云卿的侧脸晦暗不明。 “我大哥说,我是温家的月亮,就是像那颗明亮的黄昏晓也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 说到这里,云卿自嘲一笑,“我想,浩瀚星海里,一定有一颗是是才女娘,有一颗是宛姨。” “县主……”芍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个孩子那么快地从死亡当中跳脱出来了。 “人生而死自然而然。只是看来,我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呢!” 芍药不解,只是看着她如黑曜石般星光璀璨的眸子,她知道,兵行险招是对的。 至于以后县主问起,到那时候再说吧。 “宛姨,谢谢,一路走好。”谢谢把芍药送到我身边,谢谢一直为我们母女殚精竭虑。 云卿淡然对着夜空低语,用仅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 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进宫见宛姨最后一面也不行。 这样软弱,任人鱼肉的曹云卿实在是令人讨厌,让人看不起呢! 从出生到现在,先是才女娘,后是宛姨安排的芍药,再有外公和哥哥们。 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建立足够让自己任性的温室。 这一路,都是身边的人机关算尽地保护我。 那么,从今往后,就让月亮保护她所有的星星,不让他们陨落。 仅仅是福嘉县主吗?这怎么够呢,她要越来越强大,足够有力量保护所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章 暗潮激荡,静水流深 这一夜,似乎是风平浪静。 明月高悬,星空浩瀚。 鹤锦堂。 “你看卿儿,对定儿怎么样?”曹老太爷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老太太也不看他,静坐在蒲团上,转动着沉水香珠子,闭着眼道:“疏而合礼。” 一会儿,翻到了最后一页佛经。 罗妈妈扶起孟氏后,便恭谨着退下去了。 “时儿一家在庄子上,如今又将外任了。”老太爷淡淡说地喝一口茶。 曹氏一族,要兴盛,难。 那个孩子是个灵慧的,可惜了,早早地与大房离了心,与曹家离了心。 老太太自是知道什么意思,想起自己的小儿子。 平时精明的眸子也混浊起来,往事堆上心头。 “陈年旧事罢了,如今你身子骨不像往日硬朗,蜀中物资匮乏。”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手里的念珠一声不响地被放到二人间的高脚几。 “温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曹家不再是圣眷优渥的侯府,当年那孩子的事就是一个例子,曹家要覆灭只在顷刻。” 定下主意,老太爷铁了下心,如今希望就在三房,也该是分家的时候了。 “左右年后再说便是了,到时候把时儿一家也叫回来,临上任都不回来一趟怎么处。”老太太说。 “这是自然,至于府里——”老太爷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知道,定儿也是时候找个人来照顾他,府里的事务也需要一个拎得清的主母。” 老太太微闭着双目,看不出一丝情绪。 “后院之事,你清楚就好。” 老夫妻相对无言,老太太只是重新拿起沉香珠又念念有词地转动起来。 迎春院。 “姨娘,老奴冷眼瞧着,三小姐一回来这府里的风向很快就会变了。”旁站的婆子瞧着正缝着衣服的韦姨娘,不急不缓地说出口。 “妈妈,三小姐更是县主,福嘉县主”韦姨娘停了针线严肃地纠正道。 婆子很快回过神来,清楚个中意思。 “要不是叶氏对县主的种种,温家也不能有如此动作,就是看县主的面也不会让老太爷难堪。” 韦姨娘手里的绣花针定了定。 淡淡接口道:“都是叶氏造的孽,狠心对付一个小孩子,若不是县主命大,也活不到现在。总归啊,借的都要还。” 一家老小都要挂白居丧,这得多让人心塞? “四少爷还小,温家在朝中的势力,可以相较的,不过一个巴掌。可不能得罪,起码咱们院里不能。”婆子想了想如此说。 前不久家宴上她可是好好地瞧了瞧这三小姐,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闺门小姐。 就是那浑身的气派,府里有几个姐儿可以相论较的? “妈妈,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不过也不用担心,县主,明白着呢。” 韦姨娘淡淡地,她心底里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见她有分寸,婆子也没有再说,就着她手里的冬衣嘀咕起了小公子。 仲夏院。 曹若姝歪在软枕上,瞧着灯影里忙进忙出的身影,觉得烦躁不安。 “这药那么苦,不喝了。” 曹若姝有些抗拒地掸了到嘴的药匙,几近暴走地赶走了所有丫鬟。 砰地一声,妇人十分不悦地把药碗放到一旁的桌上,面色不佳。 曹若姝吓了一大跳,怯怯地唤了声‘姨母‘。 “好姝儿,不准任性,不吃药病怎么会好?你父亲怎么会来看你?又怎么夺得你父亲的宠爱呢?” 一个貌美妇人端着白瓷碗,循循善诱地劝解着,瞧她一声不吭地,便又把药送过去。 “姨母,我听说那个小贱人也生病了,父亲会不会会去吟岫居?还有,大姐要出嫁,父亲会不会也先去看她?” 曹若姝撇撇嘴,那个小贱人现在可是好吃好在地住在什么吟岫居呢,而曹若玉是太子侧妃。 “不会的,你父亲一定会来看你的。你要记住,你娘亲从小到大是怎么培养你的?” 要成为大梁权势最高的女子,其他的小角色就不必放在眼里。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绽放,等未来的一国之君聘她为后就是了。 “可是姨母,曹云卿那个贱丫头是县主,我什么都不是,就是祖母现在都偏向她。” 以前祖母最偏爱的便是她,如今都对自己淡淡的,想此,曹若姝有些蔫蔫地。 叶香君也没有立即斥责,沉思了一会儿,只是微笑地安慰道: “以前她最大的底牌也不过是皇上的宠妃,如今一死,她的靠山便薄了一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们姝儿才是名门千金,可明白?” 曹家爵位被削,连带叶家在名流之中也颇不受好待,叶侯爷怎么希冀麻雀变凤凰的,她是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手上的这副棋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姨母,姝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如此不顾形象了。”曹若姝扬起明媚的笑意。 姣好的背影,温婉地颔首,与曹若姝有说有笑。 曹定远隔着花窗,竟一时把剪影看得入了神。 “给老爷请安,奴婢进去传话。” 丫鬟战战兢兢地小声道,曹定远挥挥手阻止了,丫鬟怯怯地退下。 曹定远一声叫住了,问:“里面和二小姐一起的可是叶侯府的人?” 丫鬟低着头道:“回老爷,是大夫人的亲妹妹。小姐感染风寒,姑奶奶怕没人照顾就过来了。” “不用知会小姐我来过了,下去吧。”曹定远眼神有些寒意地看着小丫鬟,丫鬟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走出仲夏院的时候,曹定远刻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堂,心下五味杂陈。 香玉的亲妹妹,叶香君?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印象。 “爷,正到处寻您呢,给大少爷请的先生有了回信,小的便气也不带喘地给您送了过来。” 小厮的到来打断了曹定远的思绪,忙接过信件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看着疾步走出去的背影,暗处一个云鬓花影的女子莞尔一笑,旁边站着的不就是方才那个丫鬟? “主子,那表小姐私自做主的那件事怎么办?要不要理会?”丫鬟低语道,眉间眼色间哪儿见一丝胆怯。 叶香君伸出皓腕制止她的话语,“随她去,左右出不了大乱子。” “是。” 催雪院。 曹若玉凝神地听着丫鬟夏月如此如此说,只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月华霜色。 许是夜深露重,汤盅里冉冉升起了朦胧的水汽,氤氲中,跪在地上的身影战栗得不停。 “三月,你跟着小姐的时日也不短了,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巴巴地把你买了去?还眼红起了小姐的首饰?” 夏月哪见着什么好颜色,一上来便厉声询问,丫鬟不语。 “大小姐明鉴,奴婢没有想要偷您的首饰的,奴婢冤枉啊。”丫鬟打着颤地辩解。 “终于不装哑巴了?寻了好去处,好歹也告诉告诉我和春月她们,怎么倒自个儿占了甜头去了?” 屋子里留下的都是亲信,曹若玉便也由着她们。 在咄咄逼人的话语攻势下,丫鬟一语不发地瘫软在地。 “小姐,我看这丫头倔得很,估计被人捏了短,估计得使些法子才能撬开来了。”满脸横肉的婆子一语中的地说。 曹若玉皱了皱春山,用帕子掩着嘴,轻声说:“罢了不用多费口舌。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现在都只能是她做的。” “小姐,你说的是?”奶娘诧异。 “我自有对策,把她处理了吧,别在催雪院里见着血。”曹若玉随便吩咐了一句。 转身进屋时,曹若玉又折将回来,问了句,‘秋院可妥了?’ 听大丫鬟春月的回话,曹若玉便没有再说什么,由着两个婆子去处理了。 奶娘俯视着地上惨白着脸的人,随即摇了摇头,朝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 夜色中,几个黑影很快消失在催雪院的一角,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绿沈,沈公子——” “不好,前面有人来了,怎么办。”黑影动了动,立在暗影里止步不前。 两个小厮提了宫灯寻了过来,声音越来越近。 “前面是哪里?”黑影甲问。 “仲夏院。” 吟岫居周围一声声的沈公子还在唤着,原地的黑影早已不见。 一池秋水,枯荷零落。 水榭旁的高树上,绿沈正无赖地趴在某人肩上,津津有味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绿沈,美人最近好吗?” “美人,不好。”鹦鹉答。 “美人怎么了?” “美人,不好。”鹦鹉张着嘴学舌。 某人面瘫,果然,动物就是动物,就只能鹦鹉学舌,有样学样。 倒是这曹家,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怎么办呢小东西,接下来你要怎么应对呢? 内忧外患之下,我走了你该怎么办?现在芍药在你身边,真相你应该都知道,你又该怎样? 萧建成有些凄婉,自己是怎么了,两次三番跑到这里来。 十年之约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罢了,他竟然如此当真,真是莫名其妙得可怕。 习伏嘴角抽了抽,自言自语地道:直接进去问不就好了吗,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鹰形面具下,萧建成的脸色冷了又冷,嘴角抿起可怕的弧度。 “习伏,你最近话怎么多了?因为女人?”一步轻跃离去,耳边依旧回荡着萧建成玩笑的话语。 黑色面巾下,习伏的脸色刷地变成猪肝,什么女人,他茹素好不好? 树上,树下的黑影都一溜烟儿地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一章 黄雀在后,徐徐图之 站在吟岫居旧楼阁里,采蘩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了吧。 云卿看她捉摸不透的样子问是怎么了,难道看见绿沈了? 采蘩摇了摇头,把自己的疑惑说了,末了还加一句,树上的人轻功真好,蒽,仰慕状。 云卿汗颜。 “小姐,你说咱们院外今晚怎么这么热闹?您怎么会知道今晚有热闹看的?” 采蘩有些好奇地问,视线却完完全全暴露在云卿的手上。 云卿笑了笑,避而不答,拿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这个呀可以把咱们这个水榭,里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给你玩玩?” 采蘩一听,哪儿还有那么多疑问,纷纷抛诸脑后,学着云卿的样子摆弄起来。 云卿托着腮,认真回想着刚刚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一切。 要说起她怎么知道今晚有热闹可看的话,她当然不会说她很无聊地揣测了未来,掐指一算算出来。 原本她只是想借着找绿沈的由头,实验一下望远镜的制作成不成功,顺便看看吃得那么胖的绿沈可以飞多远。 可没成想,倒捡到了惊喜,或者惊吓更合适吧。 采蘩说的树上树下的黑影她看见了,不,应该说看得清清楚楚才是。 她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竟敢打上吟岫居的主意;更出乎意料地,大梁的翩翩王爷竟然有偷窥的怪癖。 先不说绿沈是如何叛变的,毕竟不是它到处跑,小厮不出院子的话,估计明儿就得在吟岫居出什么新闻呢。 至于,黑影要干什么,后来又去哪里,这就没她什么事了,黑锅扣谁头上,谁也就只能认栽咯。 倒是雍亲王,云卿长长叹了一口气。 鹦鹉认主,难怪一出了笼子就往院外跑,原来一只美男在树上侯着呢。 估摸着,雍亲王是来告诉她什么消息的,果然外公说的是对的,人情债好借难还! 不过王爷大叔为什么不进来亲自告诉她?而是要瞒着呢?哎呀,头疼。 “小姐,这东西真有趣,它叫什么啊?”采蘩一脸意犹未尽。 云卿脑子都快炸了,丢下“千里眼”三个字便带着自己飞回来的绿沈,先下阁楼去了。 然而,原本站在肩上的某鸟一见着采蘋,直扑人怀里去,云卿摸了摸它,再瞧瞧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厮,迷之微笑。 “你就是出去撒欢的吧。”云卿小声感叹:真是一个好色之鸟。 抬头又朝满眼关切的采蘋道:“蘋儿,芍药姑姑说给你做了好吃的。” 采蘋微愣了一会儿,不舍地把绿沈放进笼子里,一步三回头地去寻芍药。 云卿眨了眨眼睛,朝两个小厮使了一个‘离开’的眼色,于是—— “嘎!” “沈公子!” 吟岫居一人一鸟的奇怪叫声合奏,惊没了杨柳堤上正打情骂俏的雀儿。 蒽,某人一脸淡然地顺手扯下绿沈背上的毛。 云卿捂住耳朵逃似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任着采蘋可劲儿地心疼,竟咯咯笑了起来。 “没想到县主还有这样孩子的一面呢!倒是让奴婢刮目相看了。”芍药站在一旁诧异地看着。 云卿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转动起手里翠绿的羽毛,“姑姑,我本来就是孩子好不好。” 目视着云卿少有的一脸娇嗔羞涩情态,芍药倒笑了起来,“县主年后便十二,就是不提入宫选秀的年纪,也该议人家了。” “姑姑——”云卿拉长了声音,她才十一,不急的好吗?但,为什么她的脸那么烫? 难道是发烧了?还是,额,害羞? 天啊,一向都是她撩得丫鬟一脸娇怯,现在不就闲扯淡论婚嫁吗?竟然老脸羞红! 云卿嘴角抽了抽,她真是越来越少女情怀了,果然是因为青春期的缘故。 芍药没有说话,只当她是女孩家的害羞罢了,哪里能想到云卿作为老司机的尴尬。 所以只是微笑着给云卿端来了汤盅,“风寒要好起来得有些日子,你不吃药,就用些药膳罢。” “蒽。”云卿憋在喉咙里一堆话,最后只吐出一个蒽字,“药膳果然比中药好喝多了。” 芍药好笑,打趣地说:“六殿下喝药从来都不带眨眼的,县主竟怕成这样。” 云卿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倒提醒了她,“对了姑姑,我叫你过来就是想知道六殿下怎么样?还好吗?” 说起六殿下,芍药脸上原本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凝固了好久,她才道:“六殿下被皇上以不孝的罪名软禁在了承意殿。” 承意殿她是知道,她和外公去过,就是那个满地多金的地方。 不过软禁在那里?待遇会不会太好了点?那为什么还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皇上他,爱宛姨吗?”云卿问。 芍药直视着云卿的眼睛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动作都淡淡的。 “县主,寝时勿多思,多思无益。”芍药并没有直接回答,转身进了西厢。 云卿不解里面的深意,帝王之家,想必爱不爱的应该都变得很复杂吧? 不过吟岫居真是一个好地方呢! 不仅小偷惦记,就是王爷也惦记呢。 偷乐了好一会儿的云卿,感叹了一下自己捡到宝的同时,才把绿沈带来的小纸条展开来看了,上书: 祁钰被‘软禁’,与皇兄同寝同食,宛妃之死另有其人,杜家得一侯爵。 寥寥数语,云卿已把宫中形式掌握了大概。 她也很明白,并不是所有明君都冷血无情,所谓软禁并不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 之前姑姑没有明说,估计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对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起宫廷斗争吧。 不过这件事,云卿可以看出端倪,想必从中得利的人,也看得出来皇上的动机。 难道真正的凶手是—— 宾戈,是了,不然怎的突然封爵了?真相雍亲王知晓,恐怕皇上也是清楚的。 看着纸条上的一字一句,云卿幽黑地眼珠子转了转,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拔步床旁边。 “姑姑,我有个问题很疑惑。” 云卿随手把小纸条塞进了袖口,走过来问着正铺床的芍药。 芍药没有罢手,只道:“县主说,奴婢听着就是。” “在森林里,有两只老虎和他们的小孩儿一起生活,有一天母老虎死了,公老虎却把自己所有的猎物都给了狼。” 芍药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云卿步步紧逼看着芍药的背影,说: “姑姑,你说这老虎到底在想什么呢?明明知道自己的伴侣是被狼群吃了,却把猎物给了狼。” 回答我!回答我!云卿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休止地呐喊。 可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希望,那个回答没有那么失望。 芍药冷着神情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不,是慧眼如炬的女子。 如今,她已不能用看普通闺阁千金的目光,来看待当年京城第一才女,温如雪的女儿了。 那双眸子幽暗中摄人心魄,她在强烈地试探,在找她想要的答案。 “那么,县主以为为何如此。” 芍药不动声色地反问,只是当她开口的时候,便知道云卿要问的是什么。 云卿摇了摇头,敛容屏气地一字一句地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它懦弱惧怕狼群;二是它在等,等最好的时机。” 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我无法预测未来,不知道这只老虎到底是病猫还是山中之王。” 芍药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引以为豪的弧度,“县主许是忘了什么地方,也许公老虎正是和狼群在明目张胆地交易,目的是其他要守护的东西。” 交易?一场光明正大的交易。 是小老虎!不管是公老虎还是母老虎,他们要守护的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子。 心里,好像豁然开朗一般,云卿的目光陡地明亮起来。 果然,陛下是爱着宛姨的。 还好,陛下是爱着宛姨,不是不为她报仇,而是时机还未成熟,恩重只是权益之策。 还好,不然就要失望了。 如此,她便要好好守护好宛姨要守护的东西,虽然从未谋面。 芍药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宛妃走后她有多久没有笑容了。 可云卿捕捉到了,她看见她眼里的欣慰、暖意和感动:“谢谢姑姑,谢谢姑姑一语点醒,以后漫长的路,辛苦姑姑了。” 芍药微怔地盯着这个抱着自己的,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子,眼睛热热的,好像有东西要拼命拼命跑出来一样。 出口的言语和软起来:“县主刚生下来的时候,娘娘总念着要抱抱你,如今奴婢替娘娘实现这个愿望了。” 云卿轻蒽一声,微微一笑:“如果可以我好想当面谢谢皇上,谢谢他,把属于宛姨的你送到我身边。” 姑姑是宛姨的近身尚宫,如果不是她甘愿来曹家,想必陛下也不会强迫。 “其实县主该谢雍亲王爷的,若不是王爷,奴婢不是随娘娘去了便是服侍六殿下。” 雍亲王?出乎云卿意料地,为了她的一句话,他做了那么多,而在纸条里却只字不提。 芍药几乎喃喃自语,另一边又动作熟稔地给云卿更衣。 只是,王爷说,‘芍药’这个名字在宫里已经太过显眼,再去照顾六殿下反而会招来无妄之灾。 所以,她来了曹家。 她来到了云卿身边,这个宛妃生前一直念着的干女儿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二章 病来山倒,士别三日 “六殿下?他的名字叫祁钰吗?” 云卿好奇地问,第一次听到关于宛姨家小孩儿的名字呢,真是莫名地亲切。 芍药颔首称是,伸着手指做一个‘嘘’声的动作,“食不言,寝不语。县主,时辰不早了。” 话音落,府里打更的果然准时地敲响了锣。 云卿无奈地摊了摊手,枕在绣花枕上。 今晚发生的一切云卿都捋得清楚,就只一点她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曹家好待算公务员家属区吧,安防怎么这么差?雍亲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太任性了吧! 郁闷,数不清的郁闷…… 许是昨晚吹得冷风久了,到了夜深时云卿便整个人发起烧来,浑身滚烫滚烫的。 若不是芍药警醒,听见说胡话便及时起来细瞧的话,按云卿的话说,到天亮八成得烧成傻子。 略通医理的芍药赶紧把几个丫鬟叫醒了,又是去冰库拿冰的,又是烧水的。 迷迷糊糊地,云卿几近费力地睁开厚重的眼皮,好多人,来来往往,闭上双眼。 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帕子,不知道进进出出多少回,直到天亮的时候,原本火红的面色才稍稍正常。 白妈妈给芍药和几个丫鬟熬了些粥,让着吃了些回去躺躺,自己守着云卿。 芍药拒绝了,胡乱吃了几口便打发走了众人。 今天,是送宛贵妃到奉天宫太庙的日子,朱漆雕花窗外的天空,透澈得让人觉得讽刺。 看着床上神色自然,沉沉入梦的云卿,芍药掖了掖被角淡然守在床边。 未时,躺在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外面小池塘碧波荡漾,透亮的水纹折射在天花板上,云卿伸出手指凌空抓了抓。 “小姐,你可醒了,饿吗?想喝水吗?”柳儿忙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语气欢喜。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怎么睡那么久,感觉一直在做梦似地。”云卿一动才惊觉自己浑身没劲, 柳儿好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没有异常后,又倒了一杯茶才说: “小姐,这会儿已经未时了。昨儿夜里小姐你发烧了,还一直说胡话。姑姑一直守着,刚刚才被大伙儿给劝回去休息呢。” 云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牛饮了一口茶水,原来是发烧不是梦呢。 “服侍我更衣吧,不能再躺下去了,都这个点了。”扫了一眼柳儿身上的丁香色衣裙,云卿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柳儿哪能让她起来,双手紧紧箍住不让云卿动作,“小姐,你的病还没好,不能起来。” “好姐姐,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院里走走。”云卿嘟囔着嘴。 “不行,姑姑吩咐了不能让小姐再吹风,也不能由着小姐。”柳儿分毫不让。 见着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云卿面无表情地问:“柳儿,你听姑姑的还是听我的。” 柳儿迟疑了一会儿,“姑姑是为小姐好,奴婢听姑姑的。” “去把小黑屋收拾干净,不干净不准出来。”云卿偏过头冷冷地吩咐。 柳儿…… “这是怎么了,我才走开一会儿就剑拔弩张了。”白妈妈端了莲叶小碗走了进来。 柳儿想要和白妈妈说说的,只是刚一抬头便对上了云卿看过来的目光,便委屈地含着泪光跑出去了。 白妈妈更是吃惊了,这柳儿素来沉稳怎么今儿倒像极了采蘋那丫头。 柳儿一路梨花带雨地便往小黑屋里面走,就连迎面碰上了人也不可知。 “采蘩!”两人撞翻在地时,采蘩也才发现对方是柳儿。 “天啊,小姐的衣服。”采蘩一个激灵儿从地上站起来去拿装衣服的匣子。 两人紧张地检查没发现什么破碎,采蘩才问起柳儿怎么回事。 “小姐哪是责骂你,她是看你守这么久,让你下去休息。至于小黑屋,小姐早吩咐人打扫过了。没事的,你去休息吧。” 采蘩微微一笑地开解,她家小姐总是这样,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脸皮儿薄。 柳儿一听,什么委屈都抛上云霄去了,只满脸开心地回房去了。 采蘩瞧着也只是摇了摇头,拿着衣服寻云卿。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窗子开着,插在哥窑花瓶里的桂花,香味溢满了屋子。 “小姐,这是绣娘新裁的衣服,奴婢拿过来让您看看合不合身。” 采蘩打了帘儿地过来西厢,却瞧着云卿在翻箱倒柜的,也不知道找什么。 云卿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反问:“采蘩,我记着有件竹青的袄裙,单独放这边的,怎么找不到了。” 听如此,采蘩赶紧放下手里的匣子帮忙找,竹青色的袄裙,她是知道的。 可是不管是槅子,还是壁橱什么的都不见。 “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穿那身的?”之前也没提,早知道先前就让着找出来了。 云卿莞尔,“我得出府一趟,而那件衣裙是很久以前四哥给买的,所以见过的人很少。” 偷偷出去就不会有人发觉了,真是机智呢! 咦,采蘩嫌弃了一脸,“小姐你要出府去当然不行,你生病还没好。不过,若你执意如此,必须让奴婢陪同。” 云卿眨了眨眼睛,这是被她将了一军的意思? 采蘩咧嘴,不答。 京中主干道上来往的人稀稀拉拉地,沿街小贩大多停止了叫卖。 夕阳西下,两个着了群青圆领袍,头戴缁撮的身影,俨然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出现在一家酒楼面前。 采蘩斜睨了一眼,旁边一脸严肃的自家主子,小声询问道: “小姐,不,主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吃饭?可是芍药姑姑做的已经很好吃了啊。” “我听温和说四哥最近经常来这家酒楼,我很好奇他都在做什么,今天人少咱们出现在这里不打眼。”云卿拉了拉袖口道。 今天看见柳儿的衣服把素白换成了丁香色她便知道,居丧日期已满。 采蘩嘴角抽了抽,她看她家小姐就是想出来玩的,还拿四少爷做挡箭牌。 “走吧。”云卿撂下一句话,迈着信步先采蘩一步进去,采蘩咬咬牙索性跟上去。 两只脚刚好踏进去时,跑堂便殷勤地过来引坐。 云卿扫了一眼,大厅摆设装饰雅俗共赏,干净整洁,就是这个点了依旧还有好几桌在用餐,想来口碑生意都是不差的。 跑堂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采蘩娅着嗓子问是怎么了? “咱们食来轩要好吃的好喝的什么没有,不过两位小公子,你们得有这个——” 跑堂的小哥没好气地从自己腰间,搜罗了一枚铜板出来,在云卿二人眼前晃了晃。 “小二你该好好洗洗眼睛了,诺。”采蘩睥睨了他一眼,“这一两银子辛苦你带路了。” 云卿孺子可教地点点头,不愧是她的采蘩,和她一样机智,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跑堂眼睛贼亮地接过来,笑眯眯地把银子塞进嘴里咬了咬,又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 “是小的的眼睛不好使,看花了眼,回去一定好好洗洗,好好洗洗。” 云卿轻蒽了一声,“听说你们这里,每日傍晚都会有诗会,不知是否属实?” “不瞒二位,一般上二楼的客人大多是文人书生,诗会也是在那里。二位姑娘要上去吗?”跑堂问。 “当然上去。”云卿有丝不悦,说完好像哪里不对不对的,他刚刚叫姑娘! “你叫什么!”采蘩和云卿异口同声道。 “姑姑……公子。”跑堂有些语无伦次,庆幸地看了看周围,除了掌柜都没人注意到。 “废话那么多,找间雅间,带路。”采蘩言简意赅,跑堂赶紧闭上嘴,踉踉跄跄地上楼。 云卿反观两人的扮相,采蘩眉间那粒美人痣太显眼,而她,死在了声音上。 咳咳,好吧,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小二给拆穿了,真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刚上二楼便闻到了菊花香,放眼瞧去,果然在座的都是书生打扮。 “小二。找一个不起眼的包间就行。”云卿几乎从齿缝中吐出这句话来。 采蘩察觉到云卿的步子慢到和自己走在一起,便小声地问着怎么了。 “我看见四哥了,等会儿被发现了,赶紧走。”云卿东张西望。 却丝毫没发现前面带路的人,面色已然抽搐了好一会儿,他们自个儿都称对方为‘小姐’了还不然人口误一句。 “二位请坐,请问要吃点什么?”跑堂问。 “把最好吃的招牌菜上来就行。”云卿云淡风轻地说,目光却一直停在不远处,长椅上的青花瓷深衣上。 采蘩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和跑堂对视了一眼后,小声说着什么。 跑堂听完便笑嘻嘻地下楼着手办了。 云卿这才发现,二楼每一处都有一盆菊花,种类不一,估摸着是菊诗会。 倒是没想到这样的诗会不是二哥来凑热闹,倒是四哥找乐子来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云卿在想,她四哥原来不只是会吹箫呢。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东道主题了一‘菊’字挂出来,便有儒生站起来,各自挑走一个诗名。 很快便轮到温清冠了。 只见着他放下手里的酒壶,一跃从酒阑上下来,朝云卿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客官,您的菜好了。”陆陆续续的三四个人才把一桌菜上好。 采蘩低着头默默数着,一二三……七道?连续两遍还是七道。 “小二,不是说好减半吗,你告诉我十二减半是七道菜?”采蘩满额的黑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三章 少年才子,路遇醉汉 “客官你可冤枉了,这烧片糟鸡是那位公子吩咐的。”见采蘩不相信,小二又解释着,还伸手指了指他口中的‘公子’。 采蘩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朝那个方向看去,温清冠正好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无语,还隐藏什么,一上来就被揭穿了,云卿撇撇嘴,开始吃着桌上的美食。 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鸭包鱼、龙井虾仁、西湖醋鱼、烧片糟鸡、桔汁加吉鱼、太极明虾。 “怎么都是肉呢,一丁点儿素都没有见着。”云卿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不禁嘟囔起来。 采蘩掩嘴一笑,她家小姐难道没看到清炖蟹粉里的生菜么? “采蘩,站着傻笑什么劲儿呢?快坐下吃呀。”云卿有些郁闷,自己身边这些丫鬟一个一个地都是活宝。 采蘩顿了顿,忙罢手拒绝,“公子,这怎么可以?奴婢,不,小的怎么能和您同桌呢?” 云卿扶额,看她的样子又准备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你要敢拒绝,回去和小黑屋待半个月。” “这一桌子就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语罢摊摊手,无可奈何的样子。 采蘩恨恨地看了云卿一大眼,乖乖坐了下来。 外间几位公子都已做了诗来,云卿侧耳听着不过一些无病**,有些大失所望。 只叹夕阳逐渐落下,回去肯定又得挨芍药姑姑骂了,既然如此,今天就好好地和过去的曹云卿道别吧。 宛姨走了,那个软弱、如履薄冰的云卿也该把她埋藏起来,不要再犹豫不决,而是传奇的故事和远方。 采蘩瞥见她家主子突然间异样的情绪波动,本来要止住她喝酒的的手,也停在一处了。 “沈兄这才是大家风范了,好诗好诗,看来我这首《画菊》倒有些小家子气。” 温清冠朗声念着,开怀大笑了起来。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谦虚地说:“我到格外中意温兄这句‘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周围的几人也都纷纷围过来看了,暗自吟诵,一致觉得温诗和沈诗各有千秋。 他二人该拨得头筹,也没有不服输。 众人喝了些酒,东道主给各人都送去了一盆菊约好下次诗会,一时便散了。 “云弟,你过来看看沈兄这首诗作得如何?”温清冠有些得意忘形地走了过来。 身边的青衣男子本想阻止来着,哪里有温清冠迅速,却也只能跟了过来。 只是听着‘云弟’二字,云卿有那么一些嘴角抽搐,就是刚拿起的筷子也险些掉落。 回头去看时,温清冠喜不自胜地把诗页递了过来。 云卿微怔,何时见着她四哥如此开怀了?半信半疑地接过看着,轻吟出声: “廊下阶前一片金,香声潮浪涌游人。只缘霜重方成杰,梁苑东篱共古今。” “是不是好?”温清冠问,云卿头也不抬地颔首,比那些无病**之作是好些。 温清冠请着身后的人入了座,“云弟,这首诗便是他,少年才子沈君琢作的。” 云卿听温清冠如此大费文辞地夸一个人,抬头看时,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许是对于温清冠的热情和称赞有些难为情,面色窘迫地微微泛红。 “云公子好,在下沈君琢。”他目光温润地朝云卿作了揖。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深绿色深衣,白青色冠带,面庞如玉,温润有礼。 云卿自认她的几位哥哥已经足够出色了,这会儿他和温清冠坐一起,竟一点儿也不逊色。 “家兄唐突,没有过问公子意愿便私自作了主意给在下鉴阅。实在抱歉。” 话音落,温清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 “哪里哪里,令兄清苑公子和清冠兄的的才华和才是在下所仰慕的,不必放在心上。” 沈君琢语调清澈地解释着,云卿对他地好感一下子提升了一个度。 随便聊了几句,沈君琢的随身小厮便来传话让着回府去了。 温清冠结了账,便也带着云卿和采蘩离开了食来轩,采蘩看着一下子吃了几百两的菜,心疼二十秒。 “四哥,我问你,我还是不是你妹妹?”云卿一出来便冷着一张脸,就是语气也寒了几分。 温清冠有些纳闷,“当然是乐,不是亲的,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我家小妹女扮男装来着,蒽?” “你也知道你妹妹女扮男装啊,那你还随随便便介绍什么男子给我认识。” 云卿嘟着嘴把头偏向一侧,不想理他,还好人家没有看出来,若看出是女身,传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温清冠想了想,好像认为的确如此,便又赔着不是,问着怎么会去食来轩。 “听温和提起你最近总来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看看四哥你还是不是在和我生气。 温清冠轻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夜幕降临,京中大道上几家店里透着光亮,行人也无。 “咕噜——” 正走至拐角时,不知道从那里滚出来什么,吓得采蘩险些惊叫出来。 “一个酒壶而已。”温清冠方才下意识地便拉过了云卿藏在自己身后,乐得云卿一个劲儿欢喜。 采蘩拍拍自己心口,挑着灯去看,果然是一个酒壶,“不对。公子,这是一个人躺在这里呢!” 啊? 云卿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到了晚上凉意正浓,谁大晚上地没事干躺在这里? 如此想着,接过采蘩手里的灯笼往里面照了照,果然是一个大活人。 再细瞧瞧,加上滚到他们脚边的那只酒壶,已经有三四只躺在那人周围。 “依我看,不像乞丐。可是怎么在这里喝酒呢?”温清冠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左右张望。 云卿点点头,这人身上的衣服料子花纹繁复,应是极为上等的布料,而且整个人散发的气质也不一般。 五官棱角分明,狭长的丹凤眼,即使看着中年年纪,即使紧皱眉头,还是很俊逸。 “先生,醒醒——”温清冠轻拍着他的肩膀叫唤,反复几次都没有应答。 “公子,会不会已经死了啊?”采蘩一语道破,温清冠看了一眼云卿,伸手探了探鼻息。 感觉到气息十分平稳,温清冠才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四哥,怎么办?这么晚,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了。”云卿有些忧心。 她承认在京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这个奇怪大叔穿这么单薄,会不会被冻死。 温清冠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良久才道:“卿儿,过一会儿京兆府的巡逻军便会来巡逻,想必他们不会不管的。” 云卿有些迟疑,温清冠瞧着她又在犹豫。 这人太奇怪了,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若等会儿卿儿又要多管闲事,又恐怕惹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了想,温清冠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一定得阻止他家小妹。 “好了,就这么决定。上来,我送你回去。”温清冠速战速决,作势要背云卿。 云卿轻哦了一声,小步挪动着。 管还是不要管呢?京兆府负责京畿安全,应该不会对他不管不顾吧,算了,还是不要管吧。 蒽,就是这样,云卿下定决心便趴上了温清冠的肩头,采蘩跟着一边打着灯。 “四哥,放我下来。”云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怎么了?”温清冠皱眉。 云卿没有说话,转身便朝刚刚过来的方向而去。 那人嘴唇紧抿,也许真是凉意入侵,脸色苍白了许多。 站定后,云卿唉了一声,准备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一双手及时阻止了。 “一个女孩子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大叔。” 温清冠又帮系好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那人盖上了,只是朝云卿无奈一笑。 “四哥,要不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云卿调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客栈。 温清冠无法,思虑了一会儿眉开眼笑道: “我温清冠怎么摊上你这个妹妹了,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来处理。采蘩,照顾好你主子。” 采蘩恭恭敬敬地应着。 不时,温清冠带着店小二和两个汉子过来,架着地上的人便往客栈里走去。 这会儿,云卿可算是放心了,毫不犹豫地趴着在温清冠的背上,三人朝曹家而去。 在那一会儿,屋顶上的几个黑影交头接耳了几句便轻跃进了那家客栈。 将近亥时,云卿想了想还是没有从正门进去,大半夜地回去总感觉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再被人抓个现行就麻烦了。 当三人畏畏缩缩,兜兜转转地终于到了吟岫居时,院子里光亮如昼。 一推开门,便见着另云卿十分吃惊的人,温清冠不可相信地唤了声‘星如’。 云卿这才明了自己没有走到温家,也没有看错,面前的人正是星如。 “正是奴婢,小姐,夫人在屋里等了你很久。让奴婢在这里侯着,您回来了带您去见她。” 星如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这一听让云卿和温清冠懵了。 “你说我娘(舅母)在里面?”二人异口同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星如点点头,引着两人进去了。 屋外几个丫鬟站着,见着人便行礼,星如推开正厅门时,里面的人也着实吃惊了。 “舅母,我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四章 月出惊鸟,离奇死亡 “芍药,带她去更衣。”许氏冷着脸也不看云卿地吩咐。 “娘,那我也去换件衣裳。”温清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嬉笑着便要跟着出去。 许氏眼皮也不见抬,只是缓缓端起茶杯,细语轻言地道:“你要敢踏出去一步,以后别想来吟岫居。” 温清冠一听哪还敢放肆,立刻蔫了似地转身过来,看着地上。 呦呵,以前没发现,吟岫居的毯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绣工了得。 “说说,温四少爷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呢?三五不着家,可别寻了什么官差当,瞒着我这个当娘的。” 许氏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瞧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温清冠,冷言说。 “娘,冠儿怎么敢?不是因为这几日爷爷休沐,怕爷爷又得考核嘛?” 温清冠嬉皮笑脸地走到许氏旁边,卖好似地倒起了茶,而且奉到许氏面前。 许氏不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爹和你三哥现在还在战场上,你能不能省点心。” 温清冠见他娘见好就收,特别领情,便继续他的攻势,开始给许氏揉着肩。 许氏心里一软,“你大哥二哥要科举,你说你不想入仕,可曾逼过你?可是你呢,整天游手好闲,一大家子跟着一天担心你。” “是是是,娘说得对,明儿开始,大哥二哥饿了我就下厨,渴了我斟茶,热了我打扇,伺候得二位哥哥舒舒服服地去考试。您看这样行不?” 温清冠一本正经地说得津津有味。 说得在屋里的几个丫鬟连带着许氏也笑了起来,一口骂着他没个正形,油嘴滑舌。 “对了,跟着你的人呢?你又怎么会和卿儿在一块儿,难不成是你约了卿儿偷偷出府去的?” 许氏连连发问,越说越肯定是如此般。 温清冠赶紧一口否定,他亲娘的脑洞是在大到他无法招架。 正在这会儿,柳儿便掀了帘子,说着云卿过来。 云卿自然知道自己没理儿,温清冠看她过来了朝她眨了眨眼睛。 “舅母,你今晚怎么来啦?是不是挂念卿儿了?”云卿笑眯眯地坐到许氏身边。 温清冠十分上道地把地儿给云卿让了出来,一语不发地独自坐到一旁去。 许氏本来想骂她一顿的,看着她宛然的笑意,到嘴的话全都化得影子都没了。 只得含笑带怒地戳戳她的额头,“你们兄妹俩就一个样儿。你们大哥二哥要科举,府里的事儿又多,能不聚着团地让我操心吗?” 云卿也是愧疚的,她刚刚才从芍药那里知道,她舅母日落那会儿就过来等她到现在。 若再晚些她舅母不仅得报案,还得连夜张榜寻人了,要不是芍药拦着,整个儿曹家都快掀翻了。 想此,云卿紧紧抱着许氏的手臂一个劲儿的示好保证,看得温清冠在一旁偷着乐。 “舅母,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还这么晚?”云卿奇怪地询问。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若不是老太太身边的孙妈妈过温府来,我还不知道我的小卿儿竟然敢这么晚不回家呢。” 那会儿正处理各个庄子上送来的账单薄子,听那孙婆子过来嘱咐云卿早些回去。 开始听着她还有些懵的,细细询问之下才知老太太用膳时不知听谁说起云卿回温家的。 “好了,下次你若再胡闹,舅母可是定不饶的。至于宛贵妃的事,我都听芍药说了。”话到一半停顿了。 许氏很认真地拉着云卿的手说: “芍药是你宛姨最信任的人,现在有她在你身边我放一百个心。不过,作为这次晚归的惩罚,从明儿开始好好跟着她学礼仪,” 云卿那里敢拒绝地,“舅母,那外公那里——” 她现在就担心,她外公知道后又要不放心她在曹家,而且上了年纪的人应该少些忧虑才是。 许氏点点头,“出门前我只是说访过来看看你,你外公叮嘱说让你的书法不可懈怠。” 语罢,吩咐着白妈妈仔细清点那些庄子上呈上来的特产,看管种种。 又让着云卿身边的几个丫鬟用心照顾着云卿的起居饮食等等。 想了想没有什么漏下的,许氏便要离开,云卿有些不舍。而且这大晚上,更深露重的。 芍药在一旁劝了,直送到大门才带人回。 “三妹留步。” 正走着,却听见悠悠然一声叫唤。 云卿等人止步寻声望去,廊上灯影里施施然站着一个窈窕身影。 但,只凭着那件云锦累珠披风,云卿便知道是何人,只是不知道她是何意。 “大姐什么时候也学会装神弄鬼了,大晚上险些吓惨了我的宝贝丫鬟们。” 云卿不冷不热话语,面无表情。 曹若玉转过身走了过来,“三妹说笑,方才瞧着将军夫人才出去的,不知怎么这么晚才走的。” “大姐这么苗条,倒没看出来不但可以撑船还能管上温家的事。倒是让妹妹开眼了。” 云卿懒得和她耍花腔,打断她要说话的冲动,直截了当地:“大姐这么晚在这里,不会告诉妹妹是来看月色的吧。” 曹若玉扬起嘴角,嫣然一笑,“怎会,姐姐当然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我就站在这里,说吧。”云卿有些不耐地挑眉看着她。 许是没有想到云卿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正沉思的曹若玉有些愣住了。 云卿看她婆婆妈妈,忸忸怩怩地不说重点,只说些有的没得,有些没耐心了。 “不打扰大姐临风赏月的雅致,我累了,先告辞。”云卿一拉披风转身便向几步外带我芍药等人走去。 曹若玉有些愠怒,她是曹家长女,怎么可以有人对她如此无礼如此不放在眼里。 “我希望三妹到明天依旧能够巧舌如簧,不过,姐姐也警告妹妹一句,千万别眼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介于方才云卿想一走了之地态度,曹若玉说这番话明显声音略大些,就是语调也带了一丝丝怒气。 若不是旁边的丫鬟夏月拦着,估摸着名门闺秀的曹家长女该立刻便成泼妇了。 而这,该归功于怼死人不偿命的云卿。 云卿定了定,侧目不紧不慢地说:“苍天有眼疏而不漏,人贵自知,切莫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番话本县主赏你,不谢。” 赏!当这个字轻飘飘地云卿齿缝中说出时,曹若玉的指甲已经陷进了纤手里面。 突然觉得秋天的风充满了凉意,却也是那么讽刺。 曹家丢了爵位,是她;为了一个妃子全家居丧也是她。曹云卿啊曹云卿,你到底是一盒怎样的人,你才十一岁而已。 很快,曹若玉脸上的哀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含意不明的笑容和一脸清冷。 回到吟岫居,云卿的脑子一直停不下来。 一直在想的是许氏临走说的那番话,还有刚刚曹若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前儿夜里透过望远镜看到的一切。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至,云卿觉得莫名地焦灼和不安。 “县主,看来咱们院里得好好除除草了,不修剪修剪都快遮住天了。” 芍药表情十分认真,却又云淡风轻。 云卿知道她的意思,到如今再没有察觉,她便是眼瞎心盲了。 …… 次日卯时,云卿就起了床,盛装学着礼仪规矩,行、坐、立、言等每个方面都得重新学。 来来回回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云卿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你坐下,我过你按摩按摩,很快便好了。”芍药扶着云卿坐在团花席上。 云卿有些惊诧,“没想到姑姑还通这个,比我这门外汉好太多了。果然舒服好多。” 芍药笑而不语。 “小姐小姐,不好了,二小姐院里死了一个丫鬟,这会儿府里都说开了。” 采蘋嘴巴还沾了些点心屑,看云卿坐在画廊里便一路小跑着过来。 芍药一听皱了皱眉,“怎么没大没小地,什么不好了,县主面前怎么胡言乱语。还有,是县主,不要一口一个小姐的。” “哦,知道了姑姑。可是往日里叫惯。”采蘩有些讪讪地朝云卿求救。 云卿摊摊手,她自己还自身难保地,被说教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啦。 芍药听着采蘋的说辞倒是来气了,“咱们自己不改口,怎么让府中其他人对县主尊重?大早上哪里听的话,也不忌讳着些。” 采蘋一听,也没有辩口了只是默默地听着。 “姑姑,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鸡丝大救驾。拜托拜托。”芍药一听转身去了厨房。 云卿赶紧把采蘋叫过来问着怎么回事。 细问之才梳理清楚,原来死在曹若姝院子里的丫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小姐,那个小丫鬟我认识她,她还分我吃过绿豆糕呢,小姐您得替她主持公道。” 采蘋一时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别急别急,你让我想想,不许哭!”一哭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古人诚不欺我。 丫鬟是在曹若姝院里发现的,事发之前曹若姝院子里的人有没有见过这个丫鬟呢? 按采蘋说的,这个丫鬟一直是在催雪院里做事,又怎么会死在仲夏院? 难道丫鬟的死有其他阴谋在里面?可是谁会去杀害一个丫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五章 傅致其罪,明修栈道 云卿知道,单凭采蘋的一面之词无疑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县主,该用早膳了。” 芍药把一碟儿水晶冬瓜饺,一盘鸡丝大救驾,又是一碗子红豆膳粥,又是一小碟儿糖醋荷藕悉数吩咐丫鬟摆在了正厅。 云卿把采蘋说的事跟芍药说了,想着里面的三三九九,她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些。 芍药想了想,面无表情,“县主,这件事里没有牵扯到您,您不需要趟这浑水。” 额,好吧,云卿刚开始也是如此想的,她们二人之间的事,自己凭什么去横插一脚? “好吧,那我听姑姑的。不过姑姑,我最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哪儿盯着我似地。我是不是发烧了又?” 芍药半信半疑地便探手过来试了试温度,一切正常,随之摇了摇头。 云卿无奈,继续埋头吃着。 “小姐,孙妈妈过来了,请您去上房一趟。”小丫鬟进来传话。 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云卿看了看芍药,发觉她的眼里是和自己一样的困惑。 芍药走过来,告诉传话的小丫鬟说更衣便过来,屋子里只剩两人时才说:“县主,估计着这出戏有后手。” 吃了最后一个冬瓜饺,云卿脑子里突然一晃而过前儿看见的黑影。 俶尔,她的嘴角不自觉笼上了含意不清的弧度,霎时,秋日清晨的雾气也转眼迷蒙。 上院。 云卿带着八个丫鬟并着芍药到时,正厅外面的一些子丫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因着在学礼仪,故而芍药强烈要求,任何时刻都必须着正装,八个丫鬟随行是必须的。 正厅前的一字影壁前,孙妈妈早侯着了。 见着这阵仗也是惊得不轻,言语间竟然有些畏怯,不过,云卿希望是她多心了。 行过穿堂,正房前,身后的丫鬟立即上前打了湘帘。 采蘩用心留意着,不止催雪院,就是仲夏院和爽秋院的几个得脸丫鬟都规规矩矩地在外侯着。 隔了屏风,云卿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的人呢。 “县主到。” 瞧着屏风处转过来的身影,曹若玉面色一滞。 青葱云锦撒花绿萼梅刺绣坦领半臂襦裙,云白色乳纱攒花披帛。 颈子上通透莹亮的瑾瑜璎珞圈,一支海棠流苏金钗斜插进垂鬟分肖髻的秀发中。 众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来的人,没有什么稀奇,却就是转不开眼睛。 就是曹定远的面庞也染上寒霜,冷色的眸子有些不可置信。 他从没有发现,他的女儿可以如此光彩照人,即使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祖母父亲。云卿给各位长辈请安。” 礼仪规矩一丝一毫都没有差错,分明和往常一样,众人眼里却已经十分不同。 “卿儿,见过太子殿下。”老太太尴尬地咳了一声,才想起旁边的一身玄紫。 云卿眨了眨眸子,带着芍药等人又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太子见了礼。 众人的目光随着云卿落座了才纷纷收回,尤其是穿着玄紫锦衣的太子,曹若玉的面色不知青白了多少次。 “许久不见,福嘉你身子可好些了?” 太子很迅速地掩藏起了眼里的那抹惊艳,平声静气地问。 云卿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良久才反应过来,“多谢殿下挂记,福嘉一切都好。” 太子本想再问什么的,却不想云卿先开口问了老太太,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朝身后的罗妈妈点了点头。 罗妈妈随即转身进了内堂,端了一个盘子出来。 “三丫头,这几日你院里可有丢什么东西?”老太太试探着问。 云卿没有作答,身后的柳儿站了出来,“奴婢专司县主的饰物、衣着,并没有丢任何东西。” “哦?罗妈妈你把东西拿下去给她瞧瞧,看识不识得?”老太太冷言吩咐。 云卿拉开帕子下的东西看了,正是几粒硕大的珍珠,不解何意,“这是?” 罗妈妈恭谨地立在老太太身边,开始娓娓道来。末了才说:“县主看到的这几粒珍珠恰好是在那个丫鬟袖子里找到的。” “然后?”云卿喝着芍药沏的茶,一脸不知所谓,平声静气地反问。 老太太转动着手里的珠子,睁着松垮垮的眼皮目视着云卿,希望可以从她面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三妹你也不要害怕,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自有祖母,父亲和殿下为你做主。事实如此,一个丫鬟,也不值什么当。” 曹若玉先声夺人,满脸担忧地走过来想拉着云卿的手。 云卿面色无奇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杯,拂袖一饮而尽,装作没看见她和曹若姝的眼神来往。 只是曹若玉话音落,不仅几位长辈,就是旁人也开始用着异样的眼光打量起来。 旁人怎么看她,她不管,只是云卿故意看着曹定远的方向,那人眼里除了愤怒便是厌恶。 凄然一笑,像是自嘲。 面对曹若玉的咄咄相逼,众人瞧着云卿并没有作何解释,都信以为真。 这件事,无疑是云卿记恨丫鬟偷了自己的珍珠,便下了狠手还陷害自己的姐姐。 “三妹没想到是你!”曹若姝一下子梨花带雨地跳了出来,指着云卿。 “身为陛下亲封的县主,你竟然如此歹毒,心狠手辣。还陷害于我,传出去,你让父亲的颜面何在?” 一字一句,曹若姝说得那是字字珠玑,那委屈样儿看得曹定远一阵心疼。 曹若玉担忧地看着云卿,拥着曹若姝的肩膀小声安慰,“祖母,父亲,三妹虽有品级,可也不能委屈了二妹,请两位长辈裁夺。” 曹定远看着两个女儿情深的样子,反观一旁的云卿一脸冷漠,火气蹭蹭直冲脑门儿。 “来人,拿家法!” 旁观着,太子瞧着曹定远的样子,又瞥见一边云淡风轻的云卿,忽地想到了她背后的温家。 忙出言相劝道:“大人,恐怕事出有因,福嘉也是有苦衷的,请深思熟虑再决断。” 曹定远满眼怒火地直视着云卿,朝太子罢了罢手:“殿下见笑,这是臣的家事。请殿下勿插手。” “这……”太子一听,人都如此说了,他也不能怎样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见着太子安然地坐了下去,曹若玉和曹若姝对视一眼回到座位上。 县主虽小,好歹陛下亲封。太子爷都没辙了,想必没谁会反对了。 而一边,老太太神色不定地目视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在注意云卿,没有任何言语,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 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和她无关,置身局外一般。 老太太第一次觉得有心无力,自己竟然看不懂一个孩子。 即使这样,她还是想到了云卿身后的温家。 不管那个孩子有没有做,都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曹定远已经怒气冲天,下令拿家法去了。 “闹够了?”云卿反问。 众人震惊而愠怒地没有回答,云卿站起来轻笑,“侍郎大人,您是我的父亲,若我说不是我,您信吗?” 曹定远本想脱口而出‘当然不信’,只是,说话的是自己的女儿,而双眸子正直直地没有一丝惧意地看着他。 原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的众人突地噤了一声,浑然感觉不知哪里来的盛气凌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敢多言。 曹若玉恨恨地瞪着大堂中央,直言质问她最尊敬的父亲的青绿身影。 她想狠狠地告诉别人所有,云卿的罪行,可是她惊觉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面前凛然不可侵的气势,压着她的心口,就仿佛第一次面圣时感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父亲……”曹若姝小声地叫着。 许是发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孩子带我气势吓到,曹定远气急败坏地坐了下去。 撇过脸去,开口说: “证据确凿,由不得你狡辩。子不教,父之过,今天就让为父代替你母亲教教你,什么是仁义礼孝。” 云卿不出一语,双唇紧抿,面色含霜。 果然,他是不信的。 我母亲?真的够了,真的足够可笑了。 “老爷,家——家法。” 小厮瑟瑟缩缩地进来,双手高捧着鞭子过头顶。 太子扶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老太太闭着眼,手里的念珠一个一个地滑过她苍瘪的指腹。 曹若玉面色明显一松,视线一直落在满身玄紫的太子身上。 曹若姝眼里的光芒迸发得明显,盯着曹定远手上的鞭子闪着兴奋。 小叶氏面神色温和地拍了拍曹若姝的手,眼眸流转。 曹绍均皱着眉,面无表情的地看着云卿的脸,面上肌肉紧绷。 云卿闭上了眼,就在曹定远手上的鞭子落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面目一滞。 罢了,足够了,云卿心想,倘若他的鞭子真的毫不犹豫地掉下来。 那么就意味着,以后,曹家的任何人都不会再和她关系,她也可以搬出去住了。 两全其美,便够了。 “京兆府尹到。” 门外的小厮拉长了声音向里面道。 秦远一脸严肃地站在外面,这是第三次传话,再没有应答他就—— 额,貌似擅闯民宅也不对,可是他没见着哪家大户人家有如此的待客之道。 果然,里面的人都以为听错了,只有云卿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條地睁开了眼眸。 抬头仰视着半信半疑的曹定远,勾起唇畔的笑意,宛若春风地朗声道: “姑姑,请秦大人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六章 暗度陈仓,反客为主 姑姑曲身行礼出去了。 采蘩扶着云卿在众人惊诧中入了座。 曹定远的鞭子更是不知道怎么放,尴尬的,十分没有面子的,悻悻的。 “小姐。”柳儿和采蘋先秦大人一步进来了,见着云卿便赶紧立在她身后。 两人也见着曹定远手里的长鞭,云卿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笑意。 “曹侍郎,不好意思惊扰了。”秦远进来朝芍药点了点头,算是答谢。 曹定远哪里还顾得了事是什么事,这人都到眼前了,凄然一笑:“秦大人怎么突然造访了,实在有失远迎。” 秦远连连道着不敢不敢,虽然人立家什么的实在不敢恭维,可人着实官帽比自己高着。 “秦大人公务繁忙,怎么今儿有空来曹家?”太子对于秦远的小眼神实在不悦,竟然没有看到自己在这里坐着。 刚还以为曹家什么人这么质问自己,待看清楚之后才是一脸懵。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道殿下在此,请殿下恕罪。”秦远有些汗颜。 太子玩弄着扳指,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罢了,本宫也不是那起子在乎虚礼的人。不过,秦大人来曹家是公干?” 据他所知,京兆尹虽素来中庸,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所以在问起他的时候,太子有意地看了看云卿。 秦远作了揖,面色一瞬间恢复严肃,“下官接到报案,事关人命而且报案之人说得有理有据,便亲自过来调查一番。” 若是在其他地方还好,在这京中,而且是各府上的命案,他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乌纱帽可以保得了几时了。 话此,他的人眼神开始巡视,寻找方才报案得利两个丫鬟。 “大人不用找了,是我让两个丫鬟报的案。查出事情真相,想必侍郎大人和老夫人没有怪福嘉私自做主吧。” 云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不是父亲,是侍郎大人。 不是祖母,是老夫人。 不是孙女或女儿,是福嘉,福嘉县主的福嘉。 秦远定睛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皇帝亲自把自己提问了一遍才找出来的小福星呢。 不仅如此,还是温相最疼的外孙女,秦远整理了一遍脑子里的信息。 虽然是一个小丫鬟的事,但他还是决定卖福嘉县主这个面子。 “既然是县主报的案,那本官便正式受理。如此,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曹大人见谅。” 不待曹定远有任何反对或者不悦地话语,秦远已经带着人去抬尸体,顺便押解有关人员,还有一些物证等等。 曹若玉注视着京兆尹进来的时候,便知事情不对,如今瞧着这番动作。 再傻她也知道,云卿其实一早就知道了,还瞒过了所有人。 在她以为一切顺理成章的时候,再翻出底牌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可恶。”面前的长几被曹若玉的长甲悄无声息地抓花。 太子也觉察到了曹若玉的情绪有些不对,脸色还惨白了些许。 “母后赏了太子妃一些首饰,她念着你,我已经给你身边的丫鬟送到催雪院了。这边,秦大人素来断案如神,会公正处理。” 语罢便要起身离开,在这里耽搁得的确太久了。 曹若玉面色一滞,太子要走了,她该怎么办?若现在查出来…… 云卿淡淡地笑着,这里面的鬼不是曹若玉便是曹若姝了。 断案公正? 估计有的人还真就不希望秦大人公正,不过话说回来,秦远视力虽然不好,但却是难得的断案人才。 “哐——”太子才出去,曹若姝便失手把几上的茶杯打落了。 曹定远不悦地拿眼瞧去,怎么她的女儿一个个面色如此不佳,还有点儿苍白? “姐夫,老夫人,姝儿病还没好全,如今又受了这样的惊吓。我先带她下去休息。” 叶香君温婉有余,担忧全是地拉着曹若姝的手。 曹定远颔首,眉间是显山露水的忧愁,嘱咐着好好照顾。 云卿这才注意着,一直坐在曹若姝的女人。 叶香君,叶香玉的妹妹?圆髻上只插了些许珠花簪子,就是衣着,也是中规中矩。 这个女人,这么狂刷存在感是什么意思? “县主,时辰不早了,您还得去上香呢。”芍药凑在云卿耳边小声说,却每个字符都进了曹定远的耳朵里。 云卿欠了欠身,“侍郎大人老太太,福嘉就先告辞了,诸位慢聊。” 话音落,也不去看老太太面如土色的表情,枉顾曹家一干人等风云变幻的神色。 目视着她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以及一个五品的女官尚宫翩然离去。 曹定远紧握的双拳在宽袖下,青筋突起,指关节泛着白。 “为什么报了案,却欺瞒着为父和你祖母?难道你一直打算的便是设计你的家人?” 终于,在她转身不见的时候,曹定远问出了口。 云卿定定地站立着,背对着众人质疑地目光,“侍郎大人莫不是忘了?方才您可给福嘉一丝一毫的辩解余地了?” “至于欺瞒?侍郎大人可记得,福嘉问过您‘是否信我’。”云卿侧目,余光清晰地瞥见他紧握成拳的双手。 怎么,让你下不了台面,失了面子和威严了是不是?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发现,您是我父亲了是不是? 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继续花言巧语维护你作为父亲的尊严? 云卿侧着脸,温和而安静地说:“不过您如何回答的已经不重要了,您给不了的公正和保护,秦远会让真相大白。” 从前或许还会有一丝一毫的执念,只是今天果真都荡然无存,她的父亲从来是别人的父亲。 也许是从才女娘死时任由叶氏扔到庄子上开始。 也或许从叶氏下毒,打死兰陵阁所有丫鬟开始。 又或许是从他不正眼看自己,一心捧着曹若姝曹若玉为掌上明珠开始。 更或者,从今时今日,连一句关怀维护信任的话语开始。 总之,她曹云卿的父亲。 上辈子,这一辈子,父亲这个词再也不会出现在字典里。 “上香小心。”曹定远小声嘀咕着,用着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 老太太用帕子捂着嘴干咳了咳,“均儿,你父亲累了,扶他下去。” 曹绍均恭谨地过来打算扶曹定远,他从未见过的如此失魂落魄的父亲。 曹定远放手推开了,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自己的女儿爽快离去的背影,听着她一声一个侍郎大人。 他的心里像是扎进一根很长很长的刺,从未有哪个儿女如此让他没脸的。 呵呵,是啊,她的女儿怎么会和其他女人的孩子一样呢?她是骄傲的牡丹,她的女儿真是再像她不过了。 目视着儿子孙女儿一个个断然离开,老太太嘴里一遍遍地说着:造孽。 莫氏想过来献殷勤来着,却被罗妈妈挡在了佛堂之外。 梨香院内,曹定远站在绿叶压枝的梨树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姐夫,这是妹妹熬的合欢汤,有解郁平燥的功效,您尝尝。” 叶香君一如既往地温婉,就连语气也不温不火。 曹定远瞧着她小心翼翼端着汤盅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和软起来,神色一松忙道: “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你来曹家是为了教导姝儿,不必亲力亲为。” 叶香君偏头含羞一笑,“姐夫好,姝儿和均儿也不会跟着担心。姐姐去得早,我这个姨母照顾他们也是应该。” 听如此,曹定远倒觉得叶香君和叶氏一点儿也不像同母所生。 叶氏太过刚强,小叶氏温婉有余,贤淑难得。 不知不觉两人竟谈了好半天,作为京城双姝之一,叶氏算得上有才华了,只是今日看来,小叶氏也没有什么逊色的。 曹定远本就是文人儒生,叶香君又巧得投其所好,只寻些文人墨客的事迹,以及诗词歌赋等来取乐。 两人一拍即合,下完棋,便弹起了琵琶。 远远地便听到婉转幽深的琵琶声,如泣如诉,曹若玉一问丫鬟才知是从梨香院传出来的。 本就烦躁,这会儿听着这么缠绵的曲调,曹若玉更是静不下心来思虑事情。 吟岫居隔府中各处都十分遥远,自然乐得清静至极,只是这会儿,更是风平浪静。 屋子里只剩云卿身边毕竟亲近的几人采蘋低着头给云卿倒了杯热茶。 云卿就着喝了一口,转而问着白妈妈道:“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什么来历?” 白妈妈敛声屏气地,“回小姐,是院里最先人手不够,府里就调过来伺候的。不过,老奴已经让两个小厮把她交给了秦大人。” 芍药一听便皱了眉,连云卿身边地婆子也跟着小姐小姐的,也难怪了丫鬟们矫正不过来。 只是这么想着,心里的想法却已成型,想着什么时候再和云卿说。 “小姐,奴婢看了看焦姬送给您的那几粒珍珠,还还好好地锁在柜子里,一粒不少。” 柳儿十分肯定,她管理的东西怎么会说丢就丢的,而且那还是焦姬送给她家小姐的。 刚刚听采蘩说,她还有些不相信有院里的丫鬟,竟然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云卿哑然,为了陷害她果然曹若玉真是不遗余力。 只是她到底怎么惹到了这位曹家的大小姐的呢?让她能和曹若姝联手对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七章 一波三折,平地波澜 “看来野草不除,春风吹又生了。好好盯着那些新进来的,明儿得来个大清洗了。” 云卿泛着亮晶晶的眸子吩咐着,几人都答应着,今日这出真是太险了。 “小姐,采蘋错了。不应该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高孙您,差点儿着了别人的道了。” 采蘋低声对着云卿忏悔。 若是她们晚来一会儿,估计老爷手上的鞭子便得落在她家小姐身上。 而起因也不过是那个死去的丫鬟刚好她认识,她只是不想一条生命不明不白地便死了。 “这事儿也不怪你,是别人要算计咱们,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云卿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慰。 采蘩看采蘋又要哭的势头,忙拉着她道: “我问你,若你知道这是为了陷害小姐而设的圈套,你还会一心只帮那个丫鬟求公道吗?” “当然不会!”采蘋一语掷地,十分肯定,“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嘛。” 说完,采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脸有些烫了。 云卿笑而不语,打一开始便跟着自己的这几个丫鬟才真的贴心。 主仆几人谈笑了几句,温和便来回话说出行的行李都备好了。 “小姐,藤大夫来了,可要再诊诊瞧瞧前几日的风寒可有好些?”白妈妈进来回话。 “藤大夫?”她没有请大夫啊,云卿吃惊。 白妈妈很有眼色地走过来解释,“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也一起来,藤大夫是曹家的府医。” “就说我已经请御医瞧过来,药也吃着了,不劳烦老夫人费心,多照顾照顾二小姐是正经。” 云卿语气极淡地吩咐。 采蘩采蘋二人十分有默契地撇撇嘴。 什么御医呐,她家小姐对于喝药,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蒽,墙角不知倒了多少碗黑漆漆的药了。 云卿对于她二人的嫌弃视若无睹,只是藤大夫这三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次。 摇了摇头,整装待发地带着芍药和采蘩轻装简行。 眼看着很快便入冬,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次去看才女娘,所以云卿今日想把宛妃的事也借机告诉温如雪。 一路上,云卿都默默地,没有说话,时而望着窗外出神,时而放空。 芍药和采蘩在一旁看着,以为她是因为曹定远的所作所为而失望。 “县主,恕老奴直言,侍郎大人无论怎样都是您的生父,而您终究姓曹,流着曹家一半的血。” 芍药虽然也是十分不满曹定远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担心云卿再这样针锋相对下去,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 云卿不解,原本没想那么深远,可是芍药一说,她有些生气,“姑姑,你不懂。” 撇下这句话,兀自看着帘外,一时马车内气氛压抑着,采蘩左右瞄瞄,两人皆不语。 “嗖嗖——” 破空而来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进接着便是一声马儿的长嘶,马车开始剧烈颠簸起来。 “别看!” 芍药眼疾手快地把采蘩的手拉了过来,只是前方地帘子才被掀开了一角,便有一支箭直直射了进来。 箭矢光亮得蹭入木板,箭尾的羽毛上下晃动,可见用力之大。 马车停了。 当时周围寂静得可怕的气氛告诉马车里的众人,此时已是砧板鱼肉。 满脸血迹的马夫睁大老大的双眼,云卿捂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小厮前几天还和采蘩一起挂匾额的。 “采蘩,保护好县主。”芍药皱着眉便起身,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到。 下意识地,云卿睁大了眸子,瞪得浑圆地忽地拉住了芍药的手臂,一个劲儿摇头。 “放心——”话音刚落,便看到破帘伸进来的锋利,明晃晃地落进云卿眸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云卿没有一刻迟疑地拔下头上的簪子,顺着那只粗糙的手用尽全力。 那手吃痛,放开了匕首。 呵! 那把近身匕首赫然直直刺进了芍药的肩膀,若非如此,对着的就是云卿的心口。 “县主,芍药——”无能二字,在她注意到云卿那受冰冷的眸子时,咽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流出,她能感觉到,身前身后的衣物在慢慢被浸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云卿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满是鲜血的画面,她已然手足无措,或是惊恐万分。 脑子里好乱好乱,只是从那双手被她刺中后,外面便没有了进一步动静。 谈判?对方明显要治她于死地。 跑?人多势众,芍药又受了伤,出去无疑于箭靶子。 要武器没有,就算有刀剑有毛用,手无缚鸡之力。 要不拖延时间,等着人发现报官?不行不行,这荒郊野岭地,谁会来,就算有人来,估计着只剩尸体了。 这也不行,哪也不行,该怎么办怎么办,大学老师和外公都没有教过她怎么处理这种事。 啊—— “曹云卿,镇定。”芍药近乎低吼地朝云卿唤着,采蘩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傻了。 对对对,镇静,不能乱,不能自乱阵脚!曹云卿,你要静下来。 蒽,好,来深呼吸。皇帝说过你是大梁的福星,古代的算命都很准的。 不要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对,不要怕,想想怎么办! “大哥,我看她们都被吓晕了吧。哈哈哈”外面突地一阵爆笑起来。 云卿闭着眼,二,五,九,十一。他们有十一个人,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个。 “县主她们有十二个人,有一个人刚刚已经被刺伤了。”芍药小声地说。 不过,还有心情说笑,难道她们遇上了土匪强盗,不然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直接像刚才那势头,要么乱箭,要么几个彪形大汉或者有几把刷子的胡乱就是了。 很肯定,这些人一定知道这辆马车的底细,不然方才那只手不会这么莽撞。 那么,可能的情况只剩一种——买凶杀人。 “采蘩,把你身后小格子里的匣子拿出来。”云卿脑子里有些零碎地东西一闪而过。 采蘩手忙脚乱地把匣子翻出来。 只是看云卿地动作,她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就是神色也更白了一分。 芍药也不知何解,失血带来的后遗症正悄无声息地蔓延,疼痛被吞噬,无力感取而代之。 “姑姑,坚持住别睡,你答应过宛姨的,挺住。”云卿眼睛有些酸涩,“采蘩!” 她失声唤着出神的采蘩,然后很迅速地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拿出两粒药丸。 一粒自己吃了,一粒给了芍药。 时间不等人,外面那么多人,不会都是傻逼。 她知道外面的人在靠近马车,因为她已经听到枯草被踩碎的声音。 “你们,是来杀我们的吗?” 一道十分有力却带着稚嫩的男声轰然从马车里传出来,紧接着出来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孩子。 左右举着刀的汉子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停了步子,纷纷注视着走在后面,一身黑色短打的男子。 “你是何人?”汉子的声音气壮山河。 云卿一听,害怕地啪地跪在了马车前的木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道: “各位大侠,我姑姑染上了瘟疫,主人家把我们打了出来。各位英雄好汉行行好,让我送我姑姑回家安葬吧。” 这画风,一众土匪有些懵,不过第一次有人称他们是英雄好汉。 一字一句发自肺腑,云卿瞧着这些人没有进一步动作,打算趁热打铁。 “慢,你说里面的人是你姑姑,还染上瘟疫?”人群后,站在土匪头子身边的黑衣人反问。 云卿一惊,手心里的汗流个不停。 “大侠说得没错。小的是姑姑在街头捡到的,原本我们想积攒些银钱赎身便回姑姑老家,可主人家得知姑姑得的是瘟疫,便将我们打了出来。” 说完,云卿卷起了袖子,一条条一道道的鞭痕,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瘦小的胳膊上。 进一步肯定是瘟疫后,离得近的几个土匪都远远跳开来。 土匪头子有些动容,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先生,你说要咱们兄弟杀得是一个女娃娃,还是什么名门千金?” “就是就是,咱们兄弟是缺钱,可是若这么杀了一个这样可怜的孩子,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大哥我们听你的。” 一个土匪放下手里的大刀,十分豪爽地说着,云卿感动地朝他磕了一个头。 “大哥,我们听你的!”这次的声音更多了。 黑衣人面对此起彼伏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放开了鲜血直流的左手。 睨视云卿的眼神带着嗜血,却又包含了不可相信的灰败,和不甘心。 只是他反复琢磨,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 他相信有换脸之说,不过这声音…… “先生,此事你怎么、怎么认为?我听兄弟们的。”土匪头子有些结结巴巴,脸上那道犹如蜈蚣似地刀疤也随之狰狞。 黑衣人不答,只是旁边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的身影为之一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虽然隔得远,但云卿很清晰地接收到,他双唇上下煽动的字眼。 黑衣人丝毫不惧,“我给银子,你们出力。定下的价钱,加倍。” 银子,无疑有资格击败所有临时建立的屏障。 如果有不能的,那么一定是因为没有加重筹码。 犹疑不决,贪婪,云卿眸子一亮,她看到了机会。 “嘶——” “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八章 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三百两加倍,六百两! 这够他们这群兄弟吃喝玩乐好久,刀疤汉眼里闪过精光。 马的一声疯狂长嘶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方才的那架马车已经狂颠而去。 “大哥,是那臭小子跑了,追不追?”一个土匪大声指着马车问。 土匪头子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大哥又不是眼瞎,不、不知道是那小子吗?” “给、我、追。”黑衣人的兜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 难道你来剧组的时候,导演没告诉你反派在领盒饭前,台词都出奇地多吗? 黑衣人不知道在马车疾驰而过时,云卿说地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很明显,他被激怒了。 他一字一句,近乎暴怒的语气容不得众土匪拒绝,因为他说价钱一千两。 马屁股被簪子插进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云卿知道这不是良久之计。 “采蘩,姑姑还好吗?”马车的颠簸势必对伤口有影响,更别谈匕首刺进去的地方那么深。 “县主,芍药没事。”分明眼皮已经重得只看到那一抹青衫。 吃过卓哥哥的药,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啊!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温热的液体喷洒在采蘩的手上,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整辆马车已经翻转过来。 马匹脱缰而去。 尘土飞扬,云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沉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两边同时出现的黑衣人与追赶上来的土匪纠缠在一起。 刀光剑影里,视线开始模糊,好像混着红色的浑浊,额头好像有些温热地东西不停往下流。 “小姐,小姐!姑姑,姑姑!” 她可以听到采蘩的呼唤,只是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耳边的一切开始安静下来。 在马车飞驰而过土匪群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那张脸,黑色兜帽下的面孔。 黑,混沌的黑暗。 佛音禅寺不远处的树林里,尸横遍野。 结束打斗的黑衣人与蓝衣人相对而立,两相对峙之下,没有过多言语。 显然为数过多的黑衣甲士占了优势,在警惕对方的同时,带着躺在一旁的三个身影绝尘而去。 左相府汐霞阁。 西厢内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端出,伤口的撕裂声和一阵疼痛的闷哼交织。 一把带着血液的锋利匕首,被扔在一旁的托盘里,血液在白色的布上晕染开来。 雨,淅淅沥沥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 站在廊上的几抹背影,时而站立,时而端坐,时而徘徊,时而远眺,时而低思。 “爷爷,二叔上了一道军情折子,这是宫里的内监送来的信件。听传话公公说,三弟和一个叫孟世年的参将表现甚好,龙心大悦。” 青衫望着窗外,娓娓道来。 温述之皱着眉打开来看了,不喜反怒,“没出息,除了冲锋陷阵他就不会学着怎么智取吗?” 他爷爷明明在生气,温清苑却在眉间察觉到了自豪和欣慰。 祖孙两人,语气平淡,神色少有地温和。 “外公,哥哥?” 耳边是温润的声音,云卿勉强着重重的头,用手肘托着身子直起来,有些怀疑? 闻声,温述之和温清苑都转过头来。 “卿儿,是我们。”温清苑莞尔一笑,一如既往地笑意。 “外公。”云卿扑进温述之地怀里,语气满是委屈和难过。 温述之微怔,很快眼里开始温和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背,发丝被缠绕了一圈细布。 “这个梦好真,外公也是真的。”云卿撒娇地把头埋进温述之地怀里,低低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听到如此的话语,温清苑有些不自持,悄悄地退出来了。 看着雨帘,有些怅然。她以为这是梦,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温述之温和地笑着,“什么梦不梦,外公怎么会假?快让外公看看伤口怎么样?” 不是梦。 云卿仰着头,不自觉又胆胆怯怯试探地扯了扯温述之有些泛白的胡须。 温述之嘴角抽搐,额头皱成了川字,云卿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忽地小嘴一瘪,酝酿很久的眼泪便迫不及待地决堤。 伸着手一把环住了温述之的脖颈,眼泪像掉了线一般成串成串地落下。 正如帘外的雨声潺潺,沿着屋檐连绵不绝地流下,冬意阑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和温清墨并肩走在廊子上的人影一震。 温清墨寻着温清冠的视线,那站在雨中的青衫,不是他大哥又是谁?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伞,没见着大哥在雨中?” 温清冠皱眉大声喝令着一旁,跟在温清苑身边的小厮,一问之下才知他已在雨中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大哥,你做什么?这冬天的雨寒冷侵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有个好歹怎么办?” 哪管三七二十一,温清墨毫不犹疑地冲进了雨里,朝着温清苑大声呼喊。 温清冠一看,索性下了决心也冲了进去,便要和温清墨一起把他拖出来。 温清苑闭着眼,不为所动,充耳不闻。 转角,听说云卿醒过来的许氏正和端着药的婆子有说有笑。 雨声潺潺也可以听见她的笑意,尤其是说到云卿的时候。 穿堂外,一些小厮丫鬟议论纷纷地在廊上指指点点,正打算让婆子去制止。 许氏却听到婆子的惊呼,“夫人,雨中的那是三位公子。” 放眼瞧去,三个孩子正不知为何地站在雨里,许氏一怒让小厮赶紧过去打伞。 “快去告诉相爷。”许氏吩咐着,这三兄弟,脾性不一样却一个比一个的固执。 温清冠和温清墨一左一右地站在温清苑身边,小厮撑过伞来,一把推开了。 “啪——” 星如打着伞,许氏伸手用力地给了温清苑一耳光。 “你是老大,带着两个弟弟胡闹什么?卿儿还在里面躺着,你们是要让我和你们爷爷怎么办?啊?”许氏大声质问。 温清苑垂眸,雨水沿着他的发冠向下滑过脸庞:“婶娘,你不用管我,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顿了顿,“二弟,四弟,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快进去吧!” 少有的冷漠和落魄,青衫单薄,雨水已经完完全全浸透。 许氏一听,哪还有不知的。 上次卿儿被叶氏下毒也是如此,如今被下杀手,若不是跟着的暗卫,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温清苑这话,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来人,把二少爷和四少爷带下去。”许氏一声令下,几个小厮便强力地架着二人离开。 任由二人如何辩解、挣扎,有许氏的命令在,小厮们没有谁敢不听的。 “你要惩罚自己,我这个婶娘管不了你。我也无颜面对你泉下有知的母亲,那么,我也领受我该有的惩罚。” 温清苑浑身一震。 “没出息!都跟着胡闹。”温述之十分不悦地突然站在两人中间,高举着雨伞。 积起的雨水分明已经把三人的衣裳浸湿,许氏和温清苑都垂下了眸子。 “星如,扶夫人回去更衣。”许氏没有说话,在星如的搀扶下离开。 看着离去的背影,温清苑有些懊悔和自责,“爷爷,我——” 温述之冰冷着脸,“卿儿醒来喝过药,哭了一会儿,已经睡下了。回去换身衣服来书房。” 说完,目视着温清苑离开,温述之才撑着伞,长叹一声后也进了屋子。 两日的雨连绵不绝,曹家没有人过来过问,温家的人也像没有任何事一样。 更关道和附国一战,正值冬季附国后援供应不良,镇远将军远筹帷幄,梁军势如破竹。 开春将会班师回朝,收到消息的时候温清彦升了副将。 曹家那里,京兆府的人来了两拨。 “外公,头上这个什么时候可以拿掉?我脑子有没有被摔坏啊?是外公开的外挂救了卿儿对不对?外公,芍药怎样了?” 温述之端这药碗面对突如其来连环炮似地发问,竟然语塞。 想他当朝左相,除了当今皇帝和有个老东西,能让他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不要以为顾左右而言他便可以不喝药,外公可不是你的哥哥们,纵容你。” 温述之佯怒,伸着手点了点云卿的鼻翼。 “哦,这样就被拆穿了呢,外公都不配合我。”云卿撇撇嘴,捏着鼻子,厌恶地用手扇扇,端过药碗喝了。 自己的小伎俩在他外公面皮子底下,有时候真相耍猴戏似地。云卿小声嘀咕。 “你在家里好好养伤,外公要进宫一趟。不过,你现在可知道,外面人心险恶了吧?” 温述之忽而十分严肃地和云卿谈起这个话题。 正扒拉着坚果往自己嘴里的送的云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就是嘴上的动作也开始细嚼慢咽,“外公一直都知道卿儿要做什么,所以卿儿也可以化险为夷不是吗?” 温述之神色严峻,“这次你换了妆,竟然让暗卫们都混淆不清,白吃了那么些苦头。外公已经换走你身边原来的暗卫。” 要说起她外孙女的变脸技术,温述之还是有些惊诧的,暗卫送回来的时候自己都认不出来。 云卿点点头,嘴里的药味也淡了,“外公,我困了,想睡觉了。” 温述之轻蒽了一声,替她轻轻掖上被子后,转身出了汐霞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三十九章 千头万绪,计出万死 “相爷,大小姐好点了?”福伯在外侯着,担忧地问。 温述之点了点头,“等会儿我要进宫,去备马车,对了苑儿怎么样?” “刚刚余太医已经瞧过了,受了些寒气。”福伯跟在后面沉静地说。 温述之点点头,便往书房而去,里面的人像是早知道他会来一样。 “湛泸,说说那天卿儿被追杀的过程,一丝一毫都不准遗漏。” 那个叫湛泸的人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只是把当天的经过悉数都叙述了一遍。 他是温家暗卫的头领,湛泸,湛泸,他是一柄利剑,更是一只眼睛。 “属下分明一直跟着小姐,可是出来的是一个少年,是卑职疏忽了小姐的能力。不过当日,属下还发现有另一队人马也同时出手。” 湛泸穿着黑色甲胄,目光凌凌,面色冰寒,仿若刀剑之仞。 “是雍亲王的人手?”温述之问,他得到的消息,雍亲王不仅送了云卿一只鹦鹉,还经常去吟岫居。 湛泸迟疑了一会儿,“属下有七成的把握不是雍亲王府,他们虽然只有三人但无论兵器还是手段都十分狠辣。” 温述之罢了罢手,神情严肃,“不管是出的手,对卿儿痛下杀手的人都杀无赦。还有,卿儿身边的人,你亲自挑。” 他不管是不是买凶杀人,总之,既然敢对他外孙女动手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相同的错误,他温述之决计不会犯第二次。 湛泸恭谨地应着,转身出去继续在廊上站岗,面目却已不是方才的样子。 语罢,温述之只是在书房里静默了片刻,神情严肃着起身进宫。 汐霞阁里,云卿听着门外温述之和福伯的对话,面色清冷地坐了起来。 “才女娘怎么办,卿儿好无能,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身边人,却一个个地都为了保护我奋不顾身。现在我该怎么办?” 云卿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慢慢拆开包在头上的细布,对着镜子问。 芍药为保护她,差点儿就死了,她可是宛姨安排来自己身边的。 大哥,大哥他一定是因为没有保护自己而自责吧,还在雨中淋了那么久。 外公,舅母,每一次都在为自己担心,操心,外公的须子又比上次见的时候还白了。 呼—— 她现在想要一个答案,只是到底是什么问题,什么答案她也不知了。 “咚——”云卿正出着神,外面突然飞进一个纸团砸到了首饰盒上。 四处张望着,没有任何人,云卿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团纸: 小妹,你往窗外看。 楼下,汐霞阁院子里,宝蓝鹤氅和紫酱披风。 “二哥,你到底你会不会放纸鸢啊?”温清冠有些郁闷了,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把纸鸢的线缠在一起,怎一个悲催了得。 温清墨白了他一眼,“谁说文人墨客一定得放纸鸢的?你在食来轩的菊花诗都听小厮说了,被人吹捧几句就忘形了?” 温清冠脸色一沉,“二哥,既然如此,看来我从食来轩赢来的珍藏你是没机会品了。那天我好好找大哥喝几杯。” 云卿打开窗来,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二哥四哥,你们怎么看着像欢喜冤家?”云卿莞尔掩嘴一笑。 微风浮起发丝,楼下二人想辩解什么的,只是手里纸鸢的线趁风挣脱开来。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安静地趴在窗棂上远眺,但温清冠就像看一颗闪亮的星星。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温清墨油然浮现冯正中的词,斜阳晚照,新月楚楚,那便是他们小妹吧。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宠她护她的原因了。”温清墨像是对温清冠说。 可是温清冠出于走神的状态,一手拉着纸鸢,借着风远远放开纸鸢。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由着纸鸢越飞越高。 不远处,温清苑站在只剩枝桠的柳树下,注视着窗口处的红影,心绪翻飞。 纸鸢飞得很高很高的时候,温清冠一刀把线绞了,汐霞阁的窗子不知何时已悄悄掩上。 “好了,曹云卿,现在你得安静下来,想想这一桩桩事情的始末了。” 云卿在心底里暗暗告诉自己,蒽,不错她的脑子没被摔坏还能转。 赤足踩在海棠红毡子的地上,一步一步思虑着,竟走到了西厢书房。 宽大的书案,堆积的宣纸,许久没有动过的徽墨,依旧纤尘不染。 外公说过,练字能静心。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悠悠墨香从红袖下飘出,饱蘸笔墨,流畅的笔腹在纸上游走。 采蘋念着的那个丫鬟是曹若玉下的毒手吧。 起先她的本意应该是要陷害自己,不然那贸然出现的珍珠和吟岫居外的黑影何解? 一想,还得亏了绿沈顽皮风流性子。 若不然尸体出现在吟岫居的湖里,又有真假难辨的珍珠,又和采蘋有些关系。 只怕,这个局她走不出来。 可是曹若玉为什么要如此做?又为何选中那个丫鬟?最后尸体却又出现在仲夏院? 不,等等。 那个丫鬟的身份——会不会和曹若姝有什么关系?而曹若玉一直想着的便是一箭双雕? 但,有一个疑点,她一个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人和家里的女孩争什么? 难道仅仅是闲得无聊,必须要走一下宅斗的套路?不是吧。 总之,云卿得出一个结论,曹若玉和曹若姝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且,以前可以依靠的祖母那天的事下来,她瞧着也是不靠谱,内忧外患。 话说起来,她这个福嘉县主完全有名无实,也就叫起来好听点儿,一点儿实权也没有。 许多时候不仅要斗庶女躲便宜爹,还要面对冷嘲热讽耍花枪,如果单依靠温家的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秦远查出幕后黑手的话,估计着就可以找到借口搬出去住。 另府去住,她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怎么喜欢怎么来,不过这是最好的设想。 但如果此路不通的话,就只能迎难而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了。 笔墨,到了‘宁’字戛然收笔。 地上案上不止簪花小楷,还有笔墨纵横的行书,施施然堆了一片。 云卿索性将毛笔扔在一出,搭了斗篷,直接上西跨院来了。 里面升起了熏炉,采蘩正照顾着芍药喝药,虽是气色差些,倒看着好一些了。 “让你们跟着我吃苦了,姑姑可有感觉好些?若有不舒服的,只管说。” 隔着屏风,采蘩二人便看着人过来了,听声音自然知道是谁。 “小姐没事就好,那天小姐和姑姑都昏过去了,吓奴婢了。”采蘩越想越胆战心惊。 芍药脸色苍白,半依在撒花软枕上,她要起身,云卿赶紧一把拉住了。 “谢谢姑姑。”好半天,云卿只挤出这句话来。芍药一时有些怔然,静静地注视着她。 云卿缓缓走到屏风旁,点起宫灯,看着明晃晃的烛火开始耀眼: “我在曹家处境尴尬。如今谋害追杀你们也见识了,可是我不得不待在曹家,我有事情还没有做完。” 等她处理好了,她就可以回到温家和家人待在一起,总之有许多事想做,所以要先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完。 “继续待在我身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可是,你们是无辜的,我不想连累你们,在我这里,你们是自由的。” 语罢,云卿诚挚而严肃地看着采蘩和芍药,既然下定决心,那么就势必乘风破浪。 “小姐,您是知道的,采蘩早已没了父亲,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小姐您。您不要赶采蘩走。” 说此,采蘩的双眸有些泛红,眉间的那粒美人痣看着却更是动人。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云卿怎会不知她的,心下更是动容。 芍药默不作声,却突然间干咳了起来,牵动到伤口,眉峰攒聚。 “县主,探索真相的这条路会很艰辛,如果你要走,一定要走。芍药也只能代替娘娘和如雪夫人照顾好你,帮助你。” 如此便够了,云卿心想。她需要自己的心腹,需要有自己的势力。 真相如何,时间越久她便越是渴望得想要知道。 转眼年下,便是腊月二十。 芍药的伤也痊愈,这日傍晚许氏便帮着打点好了一切,吩咐了马车仔细送了云卿回曹家。 这边云卿才踏进曹家大门,便看得到处张灯结彩,就是小厮丫鬟们也都语笑盈盈。 “难道咱们走错地方了?”云卿有些愣怔地反问。 采蘩皱着眉,不能吧,哪能走错呢,芍药亦是惊诧,“小姐,咱们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云卿颔首,带着不解和疑惑地便往鹤锦堂走,按理她也没听说曹若玉今日出阁的。 小丫鬟传了话,不久罗妈妈便出来了,笑吟吟地引着云卿往里走。 至此,吃惊之色愈重。 一进屋内,夹杂了木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采蘩上前帮云卿褪了斗篷,递给窗下侯着的丫鬟。 隔着素绫百花屏风,隐约可以听得里面的说话声,花梨木镶瓷太师椅上老太太端坐着。 越过屏风,云卿这才观了全貌,抬眸,不动声色地略略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 看来,不仅羞杀丫鬟的事告一段落,这段时间还发生了其他事呢。 云卿不言,摆上标准的笑意带了芍药朝老夫人,盈盈行跪拜之礼,“给老夫人请安。” 谈笑声,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章 几阵干戈,鸾胶再续 “这不是三妹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曹若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卿皱了眉,朝另一旁的人作揖:“给父亲请安。” 这不看还好,一仔细瞧才发现除了自己穿得比较素净,其他人都穿得很喜庆。 “起来吧。”曹定远淡淡地喝着茶,也不去看云卿,神色也是淡淡的。 “回来也好,你外公身体可还好?”老太太一如既往地慈祥,笑着询问。 云卿接过芍药递过来地汤婆子,入了席,“外公很好,只是这些日子总是进宫与陛下对弈。谢老夫人惦记。” 语气里也没有前些日子的傲娇,言语温顺,态度谦和,只是这一口一个老夫人地,听着曹定远心里十分不舒服。 “母亲,要儿子说,县主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大哥的好事,一家人聚在一起才和和美美。”曹向远腆着肚子站了起来。 云卿不解,所谓好事是指? 满面透红,一看便是饮酒过多。旁边的莫氏看着老夫人有些不悦,忙拉了拉他的衣襟。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管起爷们的事,没规矩。”曹向远一把挥开了莫氏的手,喃喃自语起来,话罢还拿起酒爵一饮而尽了。 老夫人忙吩咐着跟在他身边的人,扶着他下去醒酒。 不时,却正好对上云卿玩味的目光,老太太温和地道:“你父亲正值壮年,需要有一个细心的人照顾他的起居,这个家也需要有人管理。” 云卿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合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呢。 众人目不转睛地,又好像小心翼翼似地注视着云卿的一举一动。 云卿莞尔:“那真是一桩美事了,恭喜父亲。若事先知道,该给三娘准备份礼物才是。倒是失礼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三娘,真是没礼貌,父亲是娶妻,你得叫娘。”曹若姝气呼呼地,就是旁边曹绍均的脸色也不好看。 云卿笑而不语,但看着不仅曹若姝,就是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 曹定远一个眼色就让曹若姝坐下了,憋屈得只得朝云卿横眉怒目。 “罗妈妈,吩咐传膳吧。”老太太话语落,芍药便收到云卿的示意,过去和老夫人耳语了几句。 今天的场面实在令人费解。 “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住?”曹定远听着云卿的话,大惊失色,竟拍案而起。 老太太手里的念珠也停了,不悦不解地看着云卿,等着她的解释。 “老夫人和父亲难道不知,云卿在上香地时候遭人追杀险些丧命?就是不只这般,先有叶氏下毒,后有人借丫鬟之死陷害于我。” 云卿有些后怕,言语黯淡地继续道:“父亲,我实在是怕了。看在母亲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不行。”曹定远斩钉截铁地说,话语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云卿,你可知你搬出去住,外面回会怎么传?到时候你父亲的面子往哪搁,曹家如何立足?” 老太太言之凿凿。 芍药在一旁,也是对于云卿的话大为震惊,听老太太和曹定远如此说了,暗暗拉了拉云卿。 见云卿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老太太站了起来,把云卿拉到自己的身边。 眼神安抚了一下一边怒火朝天的曹定远,把念珠放到腕上,目光柔和: “你去的什么佛音禅寺本就在荒郊野岭,遇到些土匪强盗也情有可原;叶氏的事,不提也罢,至于那个丫鬟的事——” 老夫人顿了顿,瞥了一眼曹定远: “那丫鬟是你大姐的奶娘不小心推井里的,秦大人也已经收监。和你大姐没有关系,当日你父亲也是着急上火,你该谅解才是。” 云卿一直摆着标准的笑意,“祖母训导得是,父亲有人照顾我们做女儿的该高兴才是。之前是云卿不懂事,让父亲祖母困扰了。” 笑容明净,曹定远有意地端倪着盈盈笑意的云卿,看不出一丝有假的。 老太太听着云卿的言论,难得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才是了,合该如此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云卿蜜汁微笑,他以为单这次的事,不是曹若玉或是曹若姝,倒忘了有李代桃僵的计谋。 不过,现在看来要搬出府去住,是不可能。 后来芍药才告诉云卿,父母在另府去是孝道中一大忌,更何况还是女儿家。 若真如此了,不仅云卿自己,就是曹家带我女儿和温家带我名声都会受到谴责。 老夫人多对于云卿今日地温顺态度十分满意,在她看来女儿家本就该有闺秀的样子。 云卿背后有温家,若是能借力一二,曹家恢复侯爵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打算着,老夫人便借口留下了曹定远和云卿,所谓让他们父女好好谈谈。 “你真的对于你姐和为父都没有怨怼之言?”曹定远注视着云卿的眸子,想要看出一丝破绽。 怨怼之言,怎会不呢!可是犯错的是你们,没必要和我自己过不去。 如果不能让你们由衷地知道自己的错,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无疑隔靴挠痒。 而所有的悔改和良心的只能你们自己承受,在这之前,她可以无条件地原谅。 “怨,怎么不怨。”云卿有些激动地走了过来直视着曹定远的眼睛。 曹定远面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只是在听到云卿后面的话时,神色变幻莫测。 未语泪先流,眸子里的泪水翻转。 “我怨父亲,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女儿,你的眼里却只有大姐二姐;为什么您爱的是才女娘,却又娶了叶氏和其他女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泪水已经汩汩而出,只听得她低声地近乎委屈地说:“父亲,我怨。” 不是报复,不是仇恨,而是一个女儿的争风吃醋,怨的是自己的目光没有停在她身上。 曹定远呵,一个混迹朝堂,任礼部尚书多年的人,他会相信一面之词? 云卿不知道,只是在曹定远拿出帕子帮她擦泪的时候,她知道她赢了一半。 “曹家需要一个当家主母,为父这么做并不是背叛你母亲。你可懂?” 曹定远对于一直仿若刺猬,从未和自己亲近的云卿,突然露出的女儿情态和真实泪水。 他动容了,起码这一刻云卿的顺从和娇嗔,才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 而云卿是自己众多子女同样渴望父爱的一个,而不是时时刻刻需要提防的对手。 云卿泛着泪水,拥抱了曹定远。 “卿儿知道了,爹爹。”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曹定远有一刻微怔,尤其是哪一声‘爹爹’。 曹定远眼睛里的防备,好像彻底瓦解成碎片,垂在广袖的手轻轻抚摸着云卿的长发。 此刻,就好像一个父亲在安慰一个撒娇的小女儿似的。 两人之间的隔阂在云卿带泪的笑容中逐渐瓦解,直到小厮过来请,曹定远也才发现他从没有这样一刻,觉得这个女儿厌恶。 “来人,好生送三小姐回吟岫居。”他看到云卿眼睛下的暗色,便同意她的要求了。 云卿一步三回头地出屋子,亲眼目睹着她和身边尚宫的身影,曹定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旁边的小厮,刚想着说曹家要变天了,便看到自家老爷阴晴不定的神色。 准备说出口的奉承话,全都咽了下去,嘴巴闭得严严的。 “三小姐到府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曹定远一边走一边问。 小厮不解,“回老爷,三小姐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啊。” 曹定远没有接口,只是神色不定,温述之的外孙女,他半信半疑。 只不过,那眼泪和神情,难道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装出来,还惟妙惟肖一丝破绽也没有? 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回吟岫居的路上,采蘩借口便把小厮打发走了。 “姑姑,为什么老爷听到小姐被追杀的事,什么反应也没有?”采蘩小声问着。 芍药不语,反朝着云卿,“县主,你要怎么做,奴婢会一直跟随。” 她对云卿的看法,原来一直都是错的,原以为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今日看来,她还是太低估面前这个女子。 任意掌握一个人的心理和情绪,这位曹家三小姐,大梁的福嘉县主,她得重新认识了。 觉此,芍药的嘴角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云卿淡笑着,“采蘩,以后你是所有丫鬟之首,好好跟着姑姑学习。知道吗?” 采蘩只顾应着,对于她们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问一答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她有一个念头,有些东西要开始改变了,而她绝不想给她的主子拖后腿。 夜风起,手里的汤婆子渐渐温度低了下去。 云卿的脑子里乍然想起,临上马车时的情景: 她大哥问:卿儿你开心吗? 云卿:我很害怕。 她大哥神色淡淡,接着问:你害怕吗? 云卿:我很确定。 温清苑笑了,少年春衫薄,看着天刚黑为黑的夜空中的黄昏晓,盎然笑着。 站在吟岫居阁楼上,抬头看了看隐约的星星,面色一晃如冰霜,衬得夜色清冷。 既然想要犯错,她乐得让你们一次次挫败,直到真心悔改。 对呵,她不喜欢物理攻击,心理层面让他们溃败,不是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一章 醉后风流,暗话明说 “今日新夫人过门,咱们可得好好表现,有赏银呢!” “新夫人是谁呵,会不会很难伺候?” “这你们不知道啊,咱们的新夫人便是安其侯府的小姐。” “安其侯府?不会是前些日子来府中的那位?” 砰——几个小丫鬟站在花下正聊得起劲儿,却听着瓷器的声音被砸在身后。 几人对视了一眼,连手上的瓜子都没有磕完,各自散开了。 吟岫居里,云卿临了一百个大字便开始温习礼仪,又用了早膳才过来上院请安。 没有经她提醒,便自然地去给长辈请安,芍药对云卿十分满意。 “蘋儿,新进门的夫人什么来头?”云卿左右留意着,处处都张灯结彩呢。 采蘋一口把手里的点心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露出笑意,“小姐,奴婢可打听了正是大夫人的亲妹妹,小叶氏。” 采蘩一听她提到叶氏忙使了一个眼色,“小姐,话说从咱们回来得那日,奴婢就发现有人一直盯着咱们一样。” “你也感觉到了?”云卿反问,确定不是自己有幻想症。 采蘩点点头。 打量着自家主子没有在叶氏和新夫人小叶氏的事上死磕,便放心地舒展眉头。 只是目睹着一边采蘋,动如脱兔的样子实在无奈,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交换灵魂了呢。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地便往鹤锦堂走,今年天气虽然冷些,但没有下雪。 手里的汤婆子,云卿还是紧紧捂着,眼看着春寒料峭,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三人一进鹤锦堂的院子,里面清一色的丫鬟都低声交头接耳地,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 罗妈妈最重规矩,怎么这两次来丫鬟们一点儿都没有规矩,窃窃私语。 “这里是鹤锦堂,老夫人素来礼佛怎么如此放肆地语笑喧阗。”软语温言里却不容让人拒绝。 众多丫鬟回眸一看是云卿,纷纷住了口,规规矩矩地站着。 门口的小丫鬟也才打了湘帘儿,让着云卿几人进去。 还没来得及褪下披风,便听得吵闹哭喊声,云卿皱眉,朝采蘋眼语颐指。 目交心通,采蘋曲了曲身走出去。 莫氏不知道怎么了,披头散发地跪坐在老夫人身边,涕泗横流。 这会儿云卿才瞥见扑在老太太怀里,哭声凝噎的曹若玉,由于哭泣,她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下首的曹向远眼色傲慢,慢悠悠地整理了自己着自己的衣服,投向莫氏的眼神含了不耐。 老夫人左一言又一语地劝着,言语里多提及三从四德,夫妻相处之道等等。 就是云卿进来也没有注意到,她很有眼色地找了一个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姐,听说二老爷昨儿醉酒把大小姐院里的丫鬟给,给那个了。还是二太太亲自发现的。” 采蘋羞赧地说不出口。 额,云卿干咳了咳,把面前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点心递给了采蘋。 原来是捉奸在床,还是曹若玉院子里的丫鬟,她还没发现曹向远原来这般。 色字头上一把刀,且不说丫鬟是曹若玉一个未出阁女子屋子里的,就是今儿可是她便宜爹的好日子。 而且要嫁入的可是皇室,若传出叔叔强迫侄女儿丫鬟作妾的言论—— 也难怪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横眉怒目。不过像曹若玉这样的女子,也最注重名声。 “你平时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你怎么敢动玉丫头屋里的人,传出去你让她怎么做人,你真是糊涂了脑子了。” 老太太疾言厉色地指责着下边神情悻悻的曹向远,还不忘拿着自己的帕子帮曹若玉拭着泪。 原本哭得妆都花了的莫氏,乍然间神色一松,眼里的愤恨不绝。 曹向远听不得这样的阵势,忙大吼大叫地说:“娘,只要府里的人不说。玉儿一样可以飞上枝头,两个丫鬟而已,收作妾也就罢了。” 那一刻,云卿很巧地捕捉到了莫氏看向曹向远的眼神,愤恨和绝望以及嗜血。 她张牙舞爪地便向曹向远扑了过去,往日里的颐指气使都烟消云散。 “你这个负心汉,枉我为你养儿育女操持家务,你拈花惹草不说,还染指侄女儿的丫鬟,你还要不要脸了。” “泼妇,不可理喻,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有什么正室的气度。”曹向远因为用力过度,把莫氏推倒在地。 老夫人气的发颤,连连拍着长几,一口一个‘住手,住手’。 珠钗玉环脱落,衣襟散乱,妆容也乱七八糟,莫氏还想着要爬起来去打曹向远,被婆子拉住了。 “莫氏,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老太太言语间都透露出不悦和不满,“男子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两个妾而已,他若敢因此怠慢你越过你去,自有我说话。” 话音落,老夫人又示意罗妈妈亲自过去扶了她起来。 曹向远有些郁闷,一眼不发地坐在一旁,也不去看莫氏,就是扶一把也没有。 “祖母,您喝口茶。气大伤身,今天是父亲的好日子。”听着耳边地呜呜咽咽,云卿笑着斟了茶端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问着云卿何时来的,云卿一一答了。 “祖母要多保重身子,云卿还有事就先告退。” “去吧。”云卿起身行礼便要出去,老太太又让着等等,“罗妈妈,我记得有两匹银红蜀锦。你找出来给三丫头拿去做身衣裳。” “祖母,留着给婉儿和琦儿吧,我的衣服够多了。”云卿罢罢手辞谢。 罗妈妈很快拿了出来,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喝着茶,“女孩儿该多穿些新鲜颜色,看着喜气。琦儿和婉儿自有她们的份儿。” 她记忆中,云卿的衣裙颜色都是素净的,纵然好看,可也不能总这样素净着。 云卿不得法,吩咐采蘩收下了,便带着丫鬟向老太太行了谢礼。 听了一早上的三妻四妾,三从四德,云卿的耳朵都要被阻塞了。 “好了,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拜见主母。难不成还要让罗妈妈教教你们规矩?” 老太太怒不可遏地冷着声吩咐,跪在一旁的两个绮丽女子后知后觉地踏着莲步走到莫氏面前。 曹向远喜形于色。 原本已经平复心情的莫氏,手里的茶杯开始晃荡个不停,竟失控地摔了出去。 两个丫鬟惊呼而起。 云卿刚走到湘帘出,便听得那句咒骂曹若玉的话,污秽不得。 “小姐,白妈妈派人过来传话说,鬼抓到了。”采蘋小声在云卿耳边说着。 云卿莞尔,“你把这些东西先拿回去,我和采蘩去散散步。告诉姑姑,午膳准时。” 虽然有些疑惑,采蘋还是很兴奋地答应着去了。 她记得,催雪院和仲夏院是离鹤锦堂比较近的,在穿廊的西边。 采蘩留意到她家小姐的散步路线不太对,不确定地问:“小姐,这是催雪院的方向!” 云卿颔首,“我知道啊,大姐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侧妃,咱们去沾沾喜气,拉拉亲近。” 啊?采蘩以为自己听错了,反观云卿气定神闲的态势,“奴婢才不要相信小姐呢。” 她家小姐能想着和大小姐拉近关系,增加姐妹情谊,还不如祈祷晴天霹雳呢。 才如此想着,采蘩又有些心虚地望了望天空,白云悠悠,应该不会打雷。 云卿望着不远外的院落,心想着自己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把不喜欢的东西抛出去,而不是藏在心里。 催雪院,春夏秋冬院中的第四个院落,能在擅猜疑的曹定远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不说府里的鬟小厮,就是老夫人等都没有曹若玉当成是庶出的女儿,而是曹家长女。 院里的小丫鬟瞧见门外站着的云卿和采蘩两人,吃惊之色连绵不绝,忙进去通传了。 “见过三小姐,奴婢是大小姐的丫鬟夏月,大小姐身体不适,已然休息了。您请回吧。” 着了丁香色的丫鬟恭恭谨谨地作揖行礼,言语举止间规规矩矩。 仔细观察着,催雪院里十分安静,没人都各司其职,没有插科打诨的。 “大姐院里的管事妈妈真是能干,不仅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贴身丫鬟也如此干练沉稳。采蘩,你可要多学着了?” 云卿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低眉敛首的夏月,便径直绕过她往院里走。 院子不大,但却布置精细,东西游廊,院里偏西是一个凉亭旁边是一汪池塘。 夏月有些涩于言论,伸手要去阻止自顾自往里走的云卿。 “三小姐,大小姐已经休息了。” “你得的意思是,一向温婉大方的大姐禁止她的妹妹来关系探望她咯?” 云卿好整以暇地凝视她伸出来的手,玩味地问。 “夏月不得无礼,让三小姐进来。” 分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丫鬟一听忙欠了欠身退下了。 采蘩掀着帘儿,听着云卿的嘱咐侯在了廊子上。 一进屋子里,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像花香却又不像。 “县主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云卿正闻着味儿仔细辨别其中的香料,却被曹若玉不温不火的声音打断。 环视了一周后,注意到了暖炕绣架前的身影,云卿微微莞尔。 边走边说:“大姐,今天妹妹是来跟你谈谈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二章 宁戮百花,黑屋捉鬼 心字香烧。 听到云卿的话,曹若玉只是微微一怔,手里的绣花针并不见停的。 “三妹是聪明人,有什么话直说罢。无需拐弯抹角。” 云卿很自然地把錾花手炉放到了梅花几上,“大姐不愧是闺门典范,绣工真是了得。” 那一针一线,密密麻麻,若不细看还只当是幅工笔画呢。 就她这个角度看去,曹若玉生得玲珑俊俏,侧颜美如天仙,真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大姐,云卿哪里妨碍你了,值得你这么处心积虑地精心布局,还和曹若姝联合?” 据她所知,叶氏可没少给她苦头吃,曹若姝又素来喜欢和她争高低。 曹若玉虽一直在穿针引线,但自云卿兀地坐下来时,她的心思就已经分散。 听到云卿这样平淡无的声音,针尖不小心戳破了手指,那滴血正好滴在鸳鸯的眼睛上。 指尖放在秀口中吮了吮,没有言语。 她想过云卿来的目的,或是是来挑衅或是质问,或是撒泼,却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云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这般把这些阴谋算计明晃晃地说出来,依旧安之若素。 一时她竟实在想不到任何字词来以眼还眼,甚至无法表达她的想法。 “另外我想知道的,前一段时间我去上香遭到追杀,是大姐的好计策吧?” 三番两次算计,不是她买凶的话,云卿着实不知道还会有谁。 而且那日发生的事,若果真是曹若玉栽赃陷害,秦远查出真相必将影响她的婚事。 云卿仔细观察她的神态举止,不放过一丝一毫,她不想事福尔摩斯,仿佛推敲揣测。 如果能直接得到答案当然最好不过,何必伤脑筋? 曹若玉粲然一笑,“三妹既然已经有了论断,还来我这催雪院做什么?” “做什么?不管是追杀还是下毒,如果我告诉大姐,我只想做个明白鬼呢?起码知道死后找谁寻仇。” 云卿对于她的笑意,继续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想法,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那个明月高悬的夜晚,你说过你是县主,你无所畏惧,怎么?如今怕死了?” 那晚就算云卿忘了,她也记得。 清晰地记得云卿的话,反复提醒着自己,她是县主,是福嘉县主,她们只间不仅嫡庶,还有尊卑。 云卿听她的语气,觉得十分没意思,枉了她还另眼看待曹若玉。 “生死自然而然,不过本以为你从庶女爬到今天的地位,该是不仅只有阴谋还有脑子才是。大姐有些让我失望。” 窗外的院子里,不知是什么树已经长越院墙,光秃秃的树枝栖了几只寒鸦。 曹若玉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卿的侧脸,“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样子,心比天高,目无下尘。” 呵,在曹家,第二次有人说自己劲儿才女娘相似,骨肉血亲,能不像? “大姐既然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我也多嘴叮嘱大姐一二。” 云卿流转眼眸,直视曹若玉的眼睛,“我可以一次次原谅你们犯的错,但越了我的底线,我绝不轻易罢手,宁倾所有毁之销骨。”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她不想和谁过不去,可有人和她过不去,那就另当别论。 这个催雪院,云卿想她再也不会踏进。催雪催雪,催的不是冬天,怕是才女娘呢。 “曹云卿,我曹若玉对天发誓从来没有派人追杀过你。”曹若玉在云卿的背影将要消失的时候,忽然朗声说道。 云卿没有立刻回答,侧目看了看绣架,“发誓如果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劳燕分飞的夫妻。不过还是那句话,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抢也无用。” 背后没有了任何声音。 在曹若玉仿佛摩挲那鸳鸯戏水的刺绣时,云卿想到那夜被她拦截的事情。 人啊,没有就千方百计地要得到,有的时候又患得患失。 没想到祭天酬神的舆论倒真的是落进有心人的心里。太子侧妃?她曹云卿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选择为妾,还是一个讨厌的人的妾。 至于追杀之事,云卿心底已经有了眉目,今日这番试探只是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联手而已。 那个人,她迟早抓出来。 “走吧。”云卿淡淡地唤着廊下的采蘩,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地走出催雪院。 院里曹若玉透过纱窗,目送着她走出去,直到消失不见,随之惨淡一笑。 “三妹,你懂什么?你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一无所知。好像经历沧桑,又好像被保护得温润娇贵。” 但你却永远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生活,虽然很羡慕你,羡慕你的一切。 突如其来的回忆袭来,曹若玉出着神,想起来小时候的日子。 她从来没有叫过柳姨娘一声,娘。 她叫着母亲的人却时常放纵丫鬟小厮欺负她。 后来她见到老夫人,可以吃饱饭穿漂亮衣裙,和若姝绍均他们一样。 她拼命拼命地想要留在老夫人身边,那时才知那是她的祖母。 …… 无论孙妈妈,叶香玉,莫氏,挡着她路的人,她会睚眦必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反击。 而,她和云卿终究只能是对手。 笑若朝霞。 只是一呼吸的时间,曹若玉风云变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继续绣着她的鸳鸯。 云卿远不可能知道,一个人一旦从被欺凌羞辱的日子到习惯高高在上,就不会轻易放弃争夺。 曹若玉正是如此,眼前的一切在她眼里来之不易,更何况从小顾她长大的奶娘也因她的败北而关进牢里。 那么又怎会,因为云卿的三言两语就放弃在她看来,唾手可得的一切。 大道理都懂,可是真正等她幡然醒悟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当然此是后话。 吟岫居。 午膳时候,趁着只有芍药在,云卿把和曹若玉谈判的经过跟她说了说。 芍药沉吟好久才道,“县主,依奴婢看大小姐不会有任何改变。人一旦成为欲念的奴隶,就永远也解脱不了。” 云卿有些蔫了,是啊嗜欲者,逐祸之马也。 “不过,您和她开诚布公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警醒着她,做过的事并不能瞒天过海。只是您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无用功。” 明明知道是对方的局,还摊开来光明正大地讨论,要芍药说,曹若玉没被云卿吐血已经阿弥陀佛了。 “姑姑,我如今细细想来二叔的事,多半是曹若玉的报复。听采蘋打听,二叔要纳的两个妾正是之前二婶特意挑给曹若玉的陪嫁丫鬟。” 不得不说,曹若玉这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真是完美。 此计一出莫氏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三从四德的条律会死死压着她。 芍药有些不明白,一问才知早上鹤锦堂的事。 “莫氏和大小姐素来不对头,有她和二小姐压着,二房三房哪里来的出头之日?后宅争斗左右西风压倒东风。” 让芍药惊疑的是以前在宫里听到的太子侧妃,由此看来也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云卿颔首,以前她还不知,这三番两次下来,她已经深有体会。 “小姐,我们抓到鬼了。”云卿和芍药正说着有趣的话头,却听见外间柳儿的声音。 温和等人早已绑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在小黑屋里侯着。 因怕吓到云卿,这会儿,打算帮她洗洗脸,也好奇着是怎样的面孔。 毕竟近日以来,已经不只云卿和采蘩看到有恍恍惚惚的黑影。 “小姐来了。”采蘋率先开了流云百蝠的格子门。 那人正挣扎着,不让清洗。 云卿站在几米外的小椅前,坐了下来。 环视了一眼屋内,摆摆手,只留了芍药和近身丫鬟连着温和,让其他人守在屋外。 芍药立在身后,把毛茸茸的捂子递给云卿。 云卿接过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缄口不言却一直在挣扎的人。 看向采蘩道:“把栗子糕给她吃点儿回话。” 采蘩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害怕地小心翼翼地把栗子糕递到她嘴边。 看她大口大口吃着,可怜兮兮的样子,才发现她家小姐是对的。 随即又拿了杯茶水递到她的嘴边,四目相对时,采蘩含笑。 这才看得清楚,是个女孩子,明丽的眸子。 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年纪,弄脏了脸庞还是格外俏丽的,脸颊微微泛红血丝。 云卿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想到第一次遇到温家人的时候,自己也是那样狼狈。 “之前闹鬼,是你搞出来的吧。”云卿对着采蘋颔首,示意她把熏笼挪了离女孩近点儿。 小黑屋里光徒四壁,只有一张小椅子,因为怕云卿冷,芍药特意吩咐人抬过来的。 瞧着女孩垂首不语,采蘋急眉瞪眼地就想开口指责,却被柳儿不动声色地阻止了。 见云卿也不生气,走到她身边 用银簪拨弄着,熏笼里烧的通红的木炭。 淡淡问道:“不论你装神弄鬼,偷吃、恶作剧,怎的,敢翻我房间里的紫檀木匣子。” 女孩听到紫檀匣子,身形一顿。 云卿头也不抬地看着炭火。 继续说道:“曹若姝?曹若玉?曹绍均?或者,曹定远?不论是他们中的谁,你,必死无疑。” 最讨厌莫名其妙被人暗算,还糊里糊涂地被害死,起码往后,不会那么容易。 伤我的,就算戮尽百花,死堕幽冥,也心甘情愿。 这样想着,云卿把烧红的簪子径直扔在了她的面前,离膝盖只一指甲的距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卡文卡文…… 蒽,在期末考试和面试的双面夹击下,啊苏在卡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保证明日准时更新吧啦吧啦吧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三章 假痴不癫,拨云见月 “想害我们小姐的人,明的暗的,不知多少。若不从实说了,扭送官府是便宜,冶游勾栏可就由不得了。”采蘩淡淡道。 那样明丽的眸子,采蘩以为是个良善的,却不像却是藏了歹毒的,枉她竟然还起了怜悯之心。 听到勾栏二字,采蘋也浑身战栗。 芍药也察觉到云卿脸色阴郁,冰气敛人。 “采蘩,让温管事把她送去京兆尹府衙吧。”云卿想了想,还是按法律办事,该受到惩罚的,是幕后的黑手。 她就郁闷,为何前几日她放在床头柜里的紫檀匣子竟然是打开的。 鬼魂之谈,她是半信半疑的,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前段时间秦远过来,就应该让她一并搜搜她的吟岫居。 “小姐,您太宅心仁厚了。”采蘋道。 虽然勾栏冶肆对一个女子是多么残忍,但她可是暗害小姐的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为虎作伥固然可恨,但她的死,并不能让害我们的人感到愧疚。” 云卿头也不转地说着。 “于事无补,对我们没有益处,何必劳心劳力。”芍药望着云卿低头的那一抹沉静。 只觉面前的,不是一个孩童,却像是久经人情世故,整个人发出异样的光彩。 原本以为云卿的犹豫不决会让她万劫不复。 可这一件件事的背后,云卿光明正大地谋算,从而化险为夷。 见多了宫里的阴谋算计和波云诡谲的芍药,心里已经不是震惊,是叹服。 她从不以为一个人能趋利避害是巧合,或因鬼神之说。 所以,她的留下是对的。 或许是心里的一点儿执念,或许她也有想法和目的,此刻,更是验证了心中所想。 开了门,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那逆光的纤细身影,让女子惊愕失色,一下子像下定决心似的沉声说了句:“我是如雪夫人的丫鬟。” 看她还欲说下去的样子,芍药冷冷地让小黑屋里的丫鬟都退下了。 听到温如雪三字,云卿有几秒的失神,不知怎的,觉得心里楸疼得厉害。 瞥眼,看了那女子义正言辞的眸子,头也不回地走回了书房。 为什么她会让小黑屋存在?其实小黑屋只是一间空屋子,什么都没有。 存在一个空旷的封闭空间,大多人在时间内都会感到恐慌焦虑,而这样的时间却正好让人重新地去认识自己,直面心里的恐惧。 幽闭恐惧症就像是一粒落在人身体的种子,时间长了,有的在发芽,有的沉睡,但它一直实实在在存在。 因为恐惧,所以才会说出真话,才会认真看待犯过的错,这便是小黑屋存在的真正意义。 云卿思绪如潮水,书案上奋笔疾书着,一章章,一例例,拔除吟岫居的野草迫在眉睫。 羞杀丫鬟事件,会有丫鬟知道焦飞鸿赠她的珍珠,上香被追杀会有人知道她的出门路线。 呵,她的一切好像随时都可以被人知悉。 很快,纸上的东西条条框框地已经出来,云卿仔细观察着没有不妥,才满意地点点头。 “美人,美人。” 绿沈不知从哪儿飞了进来冲着云卿直叫个不停,心情愉悦地跳来跳去。 云卿懒得理它,放好笔墨,爬上床,用被子整个儿地把自己捂了起来。 “美人,老大。”鹦鹉落在帷幔上,欢快地学舌“老大,王爷。” 聒噪!云卿暗咒了一声。 顺手把拔布床上的东西扔了出去,让鹦鹉闭嘴。 然而,绿沈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卿纳闷,上哪儿去寻比鹦鹉还吵的鸟!还能不能让人静静了。 掀了被子的时候,云卿那叫一个后悔呀,嘴巴o了可以足下拳头了。 又恨不得重新钻进被子里。 “三小姐就是这么迎接本王的?”萧建成挑着眉,看了一眼手里的苏绣百合宫缎软枕。 似笑非笑地道:“还是想念本王?夜不成思,江水为竭?” 想念你大爷!云卿满脸愠色地嘟囔了一句。 抬眸看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把放在雪瓮里的一壶梨花酿,慢悠悠地拿了出来。 云卿…… 萧建成怎会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嘴角早已在她话音落的时候向上弯了弧度。 看她声东击西的伎俩,挑眉道:“小短手。” 话毕,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高举着哪壶云卿私藏的酒,任她怎么抢也无动于衷。 “王爷,你老师没教过你,不问自取谓之盗吗?”真没礼貌,云卿气极。 等等,手哪里短了。 你也不见得长哪里去,十六岁而已。不就高中生吗? “本王没有老师。”萧建成回眸道,凝视着白玉透出来的模糊颜色,无意瞥见了羊毛毯上的一双玉足。 云卿寻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大惊失色,“王爷你流氓,不准看。” “流氓?”雍亲王玩味地反问。 哪还顾及地说话,云卿的双颊早飞上一抹嫣红,瑟缩着想要盖住自己的脚。 可是这裙摆总是太短,云卿汗颜,枉顾他的目光,气定神闲地走到窗下的的玫瑰榻上,拉着小毯盖住。 “那王爷来找臣女何事?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这样闯入女子闺阁,有损小女子闺誉。” 对,闺誉。 瞥见萧建成不置可否地笑了,云卿起疑,据她所知,这已经第三次来吟岫居。 前两次是夜里,这会儿竟然大白天地!可自己又欠着他人情。 又是一条大鱼,得罪不起。 瞥见云卿满脸黑线,纵横交错的,萧建成捡了杯子,又满上了。 云卿选择无视。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便法古。”萧建成俯身。 盱阋云卿捧着的书,很震惊地问:“你一个小丫头,看治国的书?” 见她垂目不应。“绿沈,把另一瓮里的梨花酿也弄出来。” 竟然知道冰了两壶酒,意思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毛线,那暗卫呢!去领盒饭了? 看到‘枕中书’三字时,云卿很小心翼翼地觉察到他的眼波流转。 不过等云卿泛了迷糊的眸子看向他时,立即换成了一如既往的妖孽脸。 “王爷大叔,这梨花酿是我偷藏的,既然你喜欢我送你一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蒽,你说。”一本正经地唤着他王爷大叔,他有这么老吗?纳闷。 “希望王爷大叔不要随随便便进入吟岫居,然后更加不要进入女孩家的闺房。就这两点,你答不答应啊?” 云卿像老学究似地瞪着他,等他回答,只是他一回眸,云卿又不要脸地红了脸。 他貂裘上的毛扎得云卿鼻子酸酸地,想打喷嚏。挣扎了会儿,才发现萧建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云卿耸耸肩,翻看着手里的书,嘴角浮起张扬的笑。 刚一出吟岫居,萧建成就招了暗卫来。 “吟岫居有暗卫?左相府?”萧建成问。 “属下还在调查。”一暗卫道。 “这件事先放着,去调查三书之一,纪太傅手里的那本。”萧建成罢了手,让暗卫退下了。 看着覆了雪的吟岫居,萧建成揉了揉额角。 许是酒劲上来了,自言自语了几句,便消失在茫茫雪絮中。 云卿叹了一口气,人情债好借难还这道理还真是正确得讨厌。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芍药,估摸着只有云卿一人时,才扣了门。 “姑姑一直在外面?”云卿把书藏在床上的暗格问,听她答了声是。手形顿了顿,“那女子怎么样了?” “县主可以问话了。”芍药恭恭敬敬地说。 云卿颔首,想着刚才萧建成的反应,心里有了底。回了神向芍药道:“带去东暖阁,这就去瞧瞧。” 听雍亲王说会下雪,到等会儿时间晚了便会越下的猛些,时不时还夹着雨。 云卿站在廊上,伸手探在外面,指尖传来冰凉。 近申时,果然是雪呢。 “小姐,仔细着凉,这会儿的才下的雪气正寒着。” 柳儿把掐丝汤婆子递到云卿手里,劝慰着。 云卿这才收了手,注视着手里的雪渣子,不安地皱了眉,今天可是曹定远的好事,怎么下雪了?还说下就下。 东暖阁里烧了地龙,一进去便浑身暖意。 “说罢。”采蘋给云卿铺了软席,在炕上。冷眼看着女子。 那女子经过刚刚的一番冷静,再见到云卿时,还是有点怯了,没有初时的倔气。 看云卿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松了采蘩二人的手,开始娓娓道来。 自言是温如雪贴身嬷嬷的干女儿,以前是兰陵阁的烧火丫鬟。 叶氏掌掴兰陵阁所有丫鬟时,她也在内,只不过在叶氏准备溺死她时,她逃了。 她以为云卿死了。 这些年一直在兰陵阁里装神弄鬼,才吓得这边少有人来,而她也等到了现在。 “只言片语便想让我相信你的信口开河?”云卿好笑。 女子睁大了眼睛,确定再三,“奴婢知道小姐有一支如雪夫人的梅花簪子,那支簪子是凤家的——” 她想继续说着,却突然感觉周身一股寒冷劲儿,对上云卿冰冷幽深的眸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女子一时不知所措地被带了下去。 既然是才女娘身边的丫鬟,想必定然知道些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云卿托着下巴低思了一会儿,让小丫鬟去给白妈妈传话,让着把院里的人都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从前有个读者… n: ζ: : : c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四章 丫鬟守则,叶氏进门 不一会儿十几个丫鬟,并着两个调度的婆子进来,安安分分地跪了一地。 云卿示意采蘩进书房把自己订好的规章拿了出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沉默良久,温着梅花气,下面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的。 好一会儿才开口,“在我院里当差,聪明伶俐是好。第一要紧的,是忠心。” 芍药等人都不清楚云卿这样新奇的想法,只安静听着云卿吩咐。 “不管你们之前,侍奉的主子是谁。既在我这里,就要按我的章程办事。” 云卿喝了口茶,把手里的瓜子扔了几粒给一旁的绿沈,朱唇淡淡轻启,“姑姑,念。” “是。” 芍药接过采蘩手里的纸张,这才看个仔细,心悦诚服,并展开书念奖惩制度: 一等丫鬟二两银子,二等一两银子,三等中以花字开头的五百文,其余照例。 “不论等级,我给的月例银子都是比府中的多出一倍。差事当得好了,每月白妈妈和会另加奖金。” 众人雀跃的心情,云卿一一收入眼底,蝇头小利虽薄,却最是能邀买人心。 “奴婢们一定用心做事,效忠县主。” 白妈妈和芍药对视了一眼,扫视众人,扬眉。 “小姐素来宽厚,但,若是三心二意,在我和芍药姑姑眼皮子底下弄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就顾不得姑娘们的脸面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喜色都凝在了眼角,整肃地听着下面的训话。 白妈妈是温家来的,芍药是五品尚宫。这两位的话无疑十分有分量。 “但凡发现,有偷奸耍滑的,打架拌嘴的,四处是非不做事的。” “轻的,去月例,处分一次,两次处分赶出府;重的,酌情增加。” 芍药依旧一本正经,一边拿眼留意着云卿。 云卿拂着汤婆子上的花纹,待芍药二人说完才借口,眉也不动地说: “妈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违了规矩,就要按章程办事。若觉得严苛的,现在领了十两银子,就可以离开了。” 没有人说话。那是十两银子,十两啊,得是多大的诱惑啊! “要走的赶紧的,等会儿,可就没有银子可以领了。” 只要一想起云卿被人诬陷,寸步难行,柳儿就觉得可疑又可恨的。 这会子,她的刻薄之语一出,人群里攒动了好一会儿,便有个穿了桃红袄子的丫鬟站出来。 采蘩瞅着她的轻佻样儿,极是爽快地把银子,郑重放在她手里,脸色也不给的。 “桃姑娘可是领了的,不走的就没有了。” 桃姑娘?不是以前大夫人屋里的吗,她都走了!几个丫鬟低头碎了几句。 许是,看到真的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陆陆续续又走出来两三个人,领了银子走人。 反复再三,见没有人了,云卿才吩咐着采蘩,下去登记着各人的基本信息。 适此又让芍药念了众丫鬟的名单: “暂定一等丫鬟名单,采蘩,采蘋,柳儿三人。一个月后,从二等丫鬟里挑出替补一名。” 杨柳多短枝,短枝多别离。云卿便更了柳儿的名儿,唤采薇。 芍药又念了六个丫鬟的名字,六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新词宛转递相传,振袖倾鬟风露前。 月落乌啼云雨散,游童陌上拾花钿。 云卿让着六人以‘花’,每人挑了其中一个字作为名字。 她们迟疑了一会儿,分别点了:袖、词、露、落、雨、拾。 顿了会儿,云卿又让着,从三等丫鬟里,另挑了三个,以花为名的。 这样算下来,一等丫鬟三名,采字开头;以花字开头的,二等丫鬟六名,三等丫鬟三名。 剩余的人,不论洒扫,看花,厨房等,皆按红橙黄绿蓝青紫开头,缀一‘萝’字。 几个一等丫鬟自己是信任的。 几个以花开头的丫鬟,除了身世清白,也和府中没有过多牵扯,手脚也干净。 “请县主训话。”白妈妈话音落,云卿到口的茶水,差点儿忍不住喷了出来。 汗颜,有什么好训的,只是这样忽然一本正经的气氛,云卿不想拂了大伙儿的面。 “既然想留下,那么无论你从事何工作,都请把你的用心忠心专心精心放在吟岫居,你们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一切按着章程来,自不会亏待你们。” 话锋一转,“但若是外面有一点儿风声,查到是你们之中泄露的,那么也不会轻罢。好了,下去做事吧。” 院里的事宜都交给温和和白妈妈,芍药则专司云卿的饮食起居。 众人心怀忐忑地战战兢兢地下去了,云卿突然想到老夫人赏了几匹蜀锦,便让着拿了出来给几个丫鬟做衣服。 看时辰不早了,芍药提醒着云卿,晚上小叶氏要过门,虽然是续弦一切从简。 可是作为曹家嫡女,云卿不得不出席。 “县主,您当初在老夫人院里挑丫鬟的时候,为什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 采蘩一边给云卿整理衣冠一边奇怪地问。 什么喜不喜欢吃点心啊,那月生人啊等等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云卿对着镜子,拿了一支金镶玉攒花流苏钗子递给正挽发的采薇。 “不这样问,那该问些什么问题?家里有什么人?之前伺候过什么人?哪里人?” 采蘩点点头,“不该问这些吗?知根知底才能掌控下人呀?而您却问那样的问题。” 云卿无奈置之一笑,她才不会告诉采蘩,她挑的丫鬟可是十二星座。 不同星座代表性格的不同类型,把她们放在一起才能互相制约,互相竞争前行。 就拿天平座来说,有最欣赏的水瓶、最信任的摩羯、最佳工作搭档天蝎等等。 “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姐,虽然阶级差异存在,但谁都掩盖不了大家都是同样的人的事实,我虽然改变不了门阀阶级,但在我的地盘,你们有足够的人权。懂否?” 采蘩和采薇对视一笑,心虚地摇了摇头,“主子,你说的这些词奴婢们都没听不懂。” 什么阶级,什么人权,她们闻所未闻,只是懂了一句,她们主子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好了,以后慢慢就懂了。去把瑾瑜璎珞圈取来,咱们该去看看未来的三娘了。” 云卿注视着镜中的面孔,平心静气地吩咐。 “县主,酉时已到。安其侯府的人就快来了,老夫人屋里的丫鬟来请示县主。” 芍药拿了装好的手炉进来,云卿听着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海棠红的妆花对襟袄,蜜合色宫绦锦裙,银狐轻裘披风,喜欢的倭堕髻,还有宛姨的项圈。 蒽,都合适到了极致。 芍药往镜中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县主这样穿很好看,平日里的衣着都素净了些。” “姑姑看看除此之外可有哪些不一样的?”云卿转过身来,冲芍药俏皮地微笑。 “发髻好看,妆容倒不像出自采薇之手。” 采薇霎时脸红起来,声音却低得不能再低,“妆容是主子自己画的,奴婢就只会描眉。” 不待芍药反应,云卿很兴奋地接过她手里的錾花手炉,呵呵笑了起来。 “县主的手,不仅能化腐朽为神奇,还能锦上添花。”芍药忽地想起前不久,云卿一眨眼便可改头换面的事来。 云卿淡淡笑着,没有言语。 外面,一场迟来的雪,簌簌地飘落着,沾染了红灯笼,落在红缎上。 绘着一枝红梅的雨伞下,海棠红的身影把手伸进雪花飞舞里,冰凉从指尖传来。 云卿淡淡地呵着气,氤氲的白雾在不远处的敲锣打鼓声中消散得一干二净。 一行人迤逦而形,远远地便落在不远处立着的人的眸子。 老先生已经第三次看见曹绍均望着窗外发呆走神了,他走到书案边轻轻把他的书合上了。 “今日的课就到此结束,府里既然有事,大公子赶紧去吧。” 曹绍均的眸子里风云变幻,在听到耳边老先生的敦厚音调时,收回了目光。 “学生失礼,请先生继续授课吧。” 老先生捋了捋下巴的苍白胡渣,寻着窗外正好瞧见了一行人走过折带桥。 反观曹绍均眼里的挣扎纠结和连绵不绝的怨恨,素来见惯高门大户阴私的老先生也只是淡然处之。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不论人事,都逃不过一个心字。” 他原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传道受业解惑,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求而不得。 不等曹绍均回话,老先生走到书案前收起了自己的书籍。 “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刚刚的话就算为师送给你的结业箴言。他日有缘自会相见。” 不论人事都逃不过一个心字。 曹绍均反复回味着这句话,就是老先生带着书童离去也没有察觉。 黑夜袭来,外间的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婚宴从院子里挪到了大厅。 若不是云卿自己地年龄摆在那里,她都会以为穿着喜服游走在各来宾中间的曹定远,是那位得志的文人儒生。 “青表姐,焦姬,沈姬,李姬,好久不见呐,你们可还好?” 曹若姝欣喜若狂的声音打断了云卿的思绪,抬眼看时,曹若姝正挑衅地剜了一眼这边。 无聊。云卿小声地嘟囔着,把脸撇过去,不去看她嚣张跋扈的样子。 这雪根本不见停的,再不吃饭等会儿都回不去睡觉了。云卿一脸郁闷地把手里的坚果扔出去。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谁敢暗害我们公子,站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五章 误打正着,若姝打脸 云卿还没有反应过来,游廊上的小厮已经探出头来,气不打一处来地把她抓个现行。 额,云卿很快瞥见自己手里的坚果好像和那人手里的坚果一样,嘴角不知觉抽搐了。 这样都能打到人,这中奖率也太高了吧。 小厮沉吟半天,眉毛气得一皱一皱的。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么不知礼,伤到我们公子,你赔的起吗?” “醅茗,不得无礼。这里是侍郎府。” 声音微怒却温润有余,忽而云卿看到那身宝蓝色的贮丝直裰,和银鼠披风。 是他! 脑子里一晃而过的名字,眼疾手快,云卿那还顾得上吃坚果,伸手放下窗棂上的卷帘。 “游廊西边过穿堂便是男宾客席,公子走到内院来了。”云卿理直气壮地指证他的错。 外面的少年隔着帘子作揖,口中说道:“多谢姑娘指路,醅茗有失礼的地方,望姑娘见谅。” 话音落,好一会儿没听见里面的回复,少年带着小厮便走了。 “绿沈,你说这世界怎么这么小,这样都能碰到?” 虽然那天自己是女扮男装,但云卿还是有些心虚,万一看出来呢。 坚果是绿沈的最爱,云卿每剥好一个它就望眼欲穿地看过来。 对牛弹琴她是没试过,对鸟弹琴她可算一清二楚,云卿观察着那团墨绿,眯着眸子,微笑起来。 “坏蛋,大坏蛋。”绿沈不住带着臃肿的身躯,追赶着云卿手里忽左忽右的松子。 明明已经追到,她却十分不乐意地手指紧握,把松子都藏进手掌心。 云卿看它十分郁闷和生气的样子,嫣然一笑起来,终于知道王爷大叔养你作什么了,原来逗鸟就这么有趣滑稽。 “姝儿,这就是三表妹吗?怎么和一只鹦鹉玩上了。” 叶青拉高了嗓音,阁楼里的闺秀纷纷眉目流转地注视着窗下的一人一鸟。 “表姐,你有所不知,我家三妹心善,素来最喜欢这些畜生。” 曹若姝一味地帮云卿遮掩,各闺秀却面色各异地看着,有的还一眼鄙夷。 瞄一眼她还和鹦鹉玩得不亦乐乎时,叶青的脸都气绿了,轻声道了一句没教养。 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云卿专心致志地喂着绿沈吃食。 “三妹,祖母让我们好好招待来的闺秀,你怎么还逗鸟?”曹若姝微笑着,软言轻语地走到云卿身边。 伸手似是无意地打掉她手里的松子,连托带拉地拽着云卿:“三妹,这是青表姐,安其侯府。” 云卿眉峰微蹙,不发一语,旁人瞧着只当她无礼,又赞曹若姝的大方温婉。 听到旁人之语,若姝脸上的笑意越发得浓了,就是方才被鹦鹉啄伤的地方也没有了痛感。 继续宛若春风地给云卿介绍来地众闺秀,那温柔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对呵,就是宁愿逗逗畜生,也不想和你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同流合污。 云卿虽是如此想,面上却依旧淡淡地,手十分不留情地从若姝的利爪下挣脱。 “这位是李禹将军之女,李姬。” 一个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子,眉间画着梅花钿,雪青色妆花袄裙,眉清目秀。 李姬有些羞涩地朝云卿微微一笑,行了见面礼,云卿怔了一秒,亦回礼。 “这是礼部尚书家的闺秀,沈姬。” 和叶青一样,沈姬只是不悦地剜了云卿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陆陆续续的好几位闺秀,除了李姬,其他人都把对云卿的厌恶,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小姐有礼,我是户部尚书长女,焦姬。” 人影,还没等曹若姝开口便欣喜着自报家门,对于众闺秀对云卿的反应,若姝十分满意。 出了李姬,云卿没有向任何人行见面礼,这一点已经隐隐约约地惹恼了几位闺秀。 只见着她们留意云卿的同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刻意地避过云卿。 曹若姝在她们中间,言笑晏晏,聊起女儿间的话题来,毫不示弱地展示着自己,又有许多闺秀聚过来向她示好。 云卿撇撇嘴,她今天都听芍药说了众些宾客的门第,曹定远算是三婚,能来的又和曹若姝志同道合的,用绿沈的脑袋想都知道是什么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多如此。 “曹姬,你的这只鹦鹉胖胖的,真是好可爱,比我父亲养的鸟儿有趣多了。” 声音怯怯地,李姬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梅花小几上的墨绿。 云卿眨巴着眼,没反应过来,不过留意到了她看绿沈时亮晶晶的兴奋眸子。 “它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算是鹦鹉界最厚脸皮的存在了,你说是不是啊,绿沈,蒽?” 绿沈翘着尾巴,嫌弃地瞪着鸟眼看着云卿,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松子。 好像在说:本公子玉树临风,才不与小女子计较。 “绿沈,它的名字叫绿沈吗?”李姬咯咯笑了起来,自个儿坐了榻,剥着坚果。 云卿温和一笑,轻蒽了一声,自然而然地不抵触她的接近。 满林凉影绿沈枪,对此浑无俗肺肠。闲客偶来清话久,戛檐风摆翠梢长。 “绿沉森冥冥,这家伙除了浑身绿,就没有其他特点。”语罢,伸手抚摸着绿沈的绿衣。 “吴戈夏服箭,骥马绿沉弓。它这绯胸鹦鹉名不副实了,和绿沈想比,绯红倒轻了许多。” 云卿笑而不语,从言行举止来看,这个女子明显和旁人不同,谈吐不俗。 两人很快聊到了一起,周遭的闺秀都自然而然地把她们隔离开来。 女子单名一个秋字,父亲是守陵将军李禹,也曾随帝出征,家中还有一个胞姐,不过两年前远嫁江左。 “李姬,你怎么和这样失礼的人聊一块儿去了,担心你也变得无礼。也不知道她的礼仪是谁教的,真是丢了若姝妹妹你的脸了。” 一边的女子朗声说了起来,朝若姝投去关切的目光,正好解了众人心中的困惑。 曹若姝悻悻地笑着,有心的人一目了然,怕是没有学过大家闺秀的礼仪。 脸上的鄙夷和看不起之色也愈重,云卿无感,继续逗着绿沈。 李秋深深为云卿不值,“你们误会了,曹姬才不是你们眼里的那种人。” 经过刚刚的交谈,她知道云卿才不是没有礼貌规矩,就是谈吐见识也是不凡。 “瞧瞧,李姬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一个劲儿地替她说话呢。”言语间含沙射影。 众位闺秀都道很是地轻笑了起来,李秋面上显出羞赧之色,有些局促。 云卿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替自己说话,还和众人辩解,眼眸里流光溢彩。 旁人说得越多,她嘴角的笑意越深。 “县主,老夫人请您下去,宴会开始了。” 芍药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众人耳朵里。 县主?她怎么会是县主? 云卿轻蒽了一声,没有去看旁人。“绿沈,回吟岫居去,这里尽是人面兽心别等会儿吃不饱了。” 手上的绿沈像是听懂了,飞到云卿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耳朵,弄得云卿痒痒。 “李姬,咱们一起下去用膳吧,别让长辈久等了。” 无视一干人等惊诧不绝的神色,和曹若姝气的发紫的精致面庞,云卿朝李秋笑了笑。 那笑意温润,把外面的寒雪都融化得一干二净,李秋怔了怔,“曹姬,你是福嘉县主?” 言语试探,众人都等着云卿的回答。 据她们所知,曹家的确位县主,还是陛下亲封,说起来还是当朝左相的外孙女。 可是,方才曹若姝一丝一毫也没有提到,她们也只当是曹家的庶出女儿而已。 “正是,但我也是刚刚和你一起逗绿沈的曹姬。”云卿心平气和,“忘了介绍,姑姑,这位是李禹将军的千金。” “李姬,这位是陛下赐的教养嬷嬷,芍药姑姑。” 芍药向李秋行了礼,李秋含笑接受了这一切,福嘉县主身边的五品尚宫,她怎会不知。 守在的外间的云卿的众丫鬟都跟着下楼去,阁楼里众闺秀一时愣在一处。 “她是福嘉县主?曹姬?”一女子不确定地问了问。 曹若姝不答,刚刚被绿沈啄伤的地方正红肿得厉害,原本她想让众闺秀排斥云卿的。 “一定是的,刚刚她逗的那只鹦鹉貌似是雍亲王最珍爱的绯胸鹦鹉。” 另一女子确定地说,众人面面相觑,长长抒了一口气,坐在刺绣席子上不出一语。 一会儿,楼下的婆子便来请众闺秀入宴,众人不约而同地略有深意地看了曹若姝一眼,带着各自的丫鬟下楼去了。 “不就是县主吗,她们都是上赶着趋炎附势,姝儿咱们也下去吧。今儿可是姑父的好日子。” 叶青起身拉曹若姝的手安慰,觉察着她依旧淡淡地继续开口道: “别忘了,你是姑父最喜欢的女儿,背后是安其侯府,可别把风头都给她占全了。就算占得一时春风,今日过后她也再无出头之日。” 话语一字一句进了曹若姝的耳朵,只见着她的眼里洋溢着怨恨和得意张狂。 楼下,八幅花开富贵的插屏隔开了男女宾席。 “县主到。” 这两个字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吸引了在座的众宾客,就是男宾席也瞩目地望着这边。 老夫人瞧着云卿身后的八个举止得当的丫鬟,又留意到她着着的海棠红,眼神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收敛了。 “沈兄,听说福嘉县主可有沉鱼落雁之貌。”男宾席,旁边的锦衣公子小声地道。 沈君琢眉头微蹙,“今天咱们是宾客,而且,县主好像也算叶兄的表妹。” 在陌生男子面前谈论女子姿容,非君子所为。 云卿不知,她已经给沈君琢留下了虚张声势,嚣张跋扈的第一印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六章 木秀于林,千山暮雪 “孙女儿见过祖母。” 未待罗妈妈引云卿入席,曹若姝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早搀了老太太坐在一边。 众人的目光一时尴尬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云卿没有一丝被抢先的不自在,而是由着芍药引着就近的长席入了坐。 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顺其自然,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晚的云卿让她很不舒服。 厅里的小戏台子上,听得鼓响萧声,优伶的扮相十分生动。 和云卿同席的是方才在阁楼上见着的闺秀,云卿居了上座,眉也不抬地安静坐着。 却不自对上焦姬看过来的眼神,云卿微微一笑,这个焦姬应该是焦飞鸿的长姐。 几位闺秀的脸色难看至极,战战兢兢地时不时留意着云卿的一举一动。 只见着她如行云流水地接过身后采蘩拿过来的筷子,由着芍药在一侧布菜。 平日里后院的妇人谁不爱道些家常里短地,对于震惊朝野的福星之说,总是好奇。 这会儿亲眼见着福嘉县主时,无不侧目留意。 采蘩的筷子一亮出,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筷子。 “老夫人,我记得县主是侍郎大人嫡出之女,行三是吧?” 一个夫人有些阿谀地询问,眼睛里的精光一览无遗。 老夫人颔首,瞥见邻桌云卿的一言一行,微微一笑,“正是,她在家随性惯了,一向都由着芍药尚宫伺候的。” 往日里她没听说云卿有用着另备的筷子,而且还是文犀避毒筷,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她也知道那双筷子,是温述之特意拿来给云卿使用地,虽然心里不痛快,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半点的不悦。 “温家的家教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五品尚宫在旁伺候教导。” 说话的人正是李姬母亲,李将军夫人。 她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女儿,从李秋和云卿下来的那一刻,便一眼认出云卿的身份。 此话不咸不淡,明着是夸耀云卿的身世,暗着所指,脑子灵光的早听出来。 连续两个后母,任谁心里都会觉得委屈,更何况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和老太太同桌的曹若姝脸上的郁闷之色连绵不绝,斜睨着右侧的云卿,眸子欲喷出火来。 曹若玉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就着戏台子上的戏文和旁边的夫人言语几句。 老夫人两桌留意着,心里自是有了比较。 一时宴罢,众府的马车已被安排着在府外侯着,不觉寒气侵骨。 “罗妈妈你带着玉儿,卿儿送送众位夫人,她们年轻恐失了礼数。” 正准备漱口盥洗走人的云卿,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兴奋火苗一下子被浇灭。 本想找个借口时,在看到另一边的熟悉身影过来,便十分谦逊地道:“云卿知道,就劳烦罗妈妈多提点。” 老夫人颔首,十分满意吩咐着种种。 这会儿一家人在一起,云卿才看到一旁的莫氏和曹向远,两人的差别之大另云卿咋舌。 不过纳了两个妾,却已经让莫氏失了往日,张扬得意的泼辣劲儿,头上坠的金钗衬得她肤色极差。 眼神黯淡,泪痕未干的样子好像一瞬间便老了好几岁;反观一边正醉不成样的曹向远,云卿暗自摇头。 这婚姻的不幸,男女果然不一样,受伤的总是女人,若是她以后沦落成这样,不如一根面条勒死算了。 云卿越想越可怕,要把自己的心情完全系在另一个陌生的人身上,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芍药注意到云卿的神情风云变化地,以为她是累了,悄悄地叫开了采蘩,替她按摩着。 “此事避无可避,县主就再坚持一会儿。” 温柔似水的声音很快让云卿反应过来芍药所指,感动之余也十分欣慰。 插屏另一端,小厮搀扶着醉意微醺的曹定远,颤颤巍巍地过来向老夫人行礼。 “怎么喝这么多,还不快扶着你家老爷?” 老太太有些焦急地训斥着。 “儿子不孝,今日劳母亲操持这些琐碎。”话说完,曹定远冲着老夫人作揖。 看他险些摔倒的样子,云卿一个箭步走到他边上,这才免了尴尬。 老夫人等人具是虚惊,激动地起了坐。 芍药有些吃惊地留意着云卿的一言一行。 “父亲你当心,果然三娘照顾你再合适不过了。”云卿语气温柔地低低笑出声来。 梅花碎簪子,梅花笼烟裙,梅花,梅花……曹定远目不转睛地侧目直视云卿。 “如雪,如雪,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我终于娶到你了,哈哈。” 一身喜服的曹定远酣畅淋漓地大笑出来,那话语却让云卿瞳孔紧缩。 话,卡在喉咙里不停翻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凑得近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曹定远眼里话语里的欣喜得意和绵绵长长的哀伤。 手掌有力,弄疼了云卿的肩膀。 “父亲,父亲,她是三妹,不是温如雪。” 曹若玉咻地很快从角落里的刺绣席子上爬起来,眨眼间来到曹定远身边。 眼神流转不解地剜了云卿一眼,把曹定远拉开,许是喝醉了,曹定远嘴里念念有词,却谁也听不清。 “父亲,我也想才女娘了。您看外面的雪飘得那么大,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下着雪的天气。” 云卿走到曹定远的面前,眼神亮晶晶水灵灵地注视着曹定远的眸子。 曹定远坐了下去,看了看面前着了海棠红衣裳的云卿,又往外面看了看夜空。 好像一下子醒过来一样,曹定远神色落寞了起来,“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李煜的词。 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猝不及防,而曹定远醉酒的话更是把云卿扰乱得彻底。 抱在怀里的手炉好像一丝温度也无,罗妈妈带着云卿和曹若玉站在门口送着阁府夫人。 雪下得越来越大,地面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各府马车前的精致宫灯,透着渗骨的白色清晖。 “县主,我和母亲就先告辞了,且留步罢。” 李姬挽着李夫人的手臂,笑着和云卿打招呼。 李夫人帮李姬拉了拉斗篷的动作,却全数落在云卿眼里,随即视线又停留她们紧挽的臂弯。 “李夫人慢走,下雪难行,可嘱咐着慢些。” 罗妈妈笑着为云卿的出神打了圆场,李夫人也没有多做计较便向罗妈妈道了些,上车家去了。 “县主,哪里不舒服吗?可是手炉凉了?” 芍药在身后小声地询问,从刚才在屋里她就一直觉得云卿哪里不对劲儿了。 “没,没什么,挺好的。” 云卿敛了眸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曹若玉也只是淡淡地,没有什么过多言语,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嘴里说着关切嘱咐等等。 “哥哥,下次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参加宴会吗?” “不行。这次你偷跑出来,回去有你的好,沈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随着一声轻哼,脚步很快来到了云卿面前,“您慢走,路上小心。” 活学活用的经典例子,眉也不抬地犹如鹦鹉学舌地尽地主之谊。 宝蓝色风一阵似地大跨步着往外走,正巧与云卿擦肩而过。 咦,好熟悉的味道,好熟悉的声音呐。 原本已出府的沈君琢复又折将回来,并没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身形。 在小厮醅茗的一个劲儿催促下,没有多想,沈君琢十分不悦地转身而走。 叶青正和丫鬟说着什么,一抬头正碰上迎面而来,神色复杂的云卿。 “县主您不是横得很吗?怎么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挑衅,叶青一挑眉,就是不打算让云卿过去。 站在游廊上死死地不动,她一看见云卿的面孔,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青,本县主警告你,给我滚开。”眼睛微闭,说出来的话冷漠得彻底。 叶青一怔,愈发不肯让开,她最讨厌别人命令她,“就不让,看你能把我怎样。” 芍药要出面,云卿深呼吸了一次,伸手拦下了,把手腕上的玉镯子扔到了叶青脚边。 “你做什么,曹云卿。”叶青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罗妈妈和一干丫鬟小厮的目光。 “叶姬,这只镯子可是陛下赏的,打碎御赐之物,真是好大的胆子。” 芍药脸不红气不喘地指证叶青的不是,叶青有些焦急地狡辩起来。 “这是诬陷,我没有,我没有。” 叶青颤抖着手指指向云卿,刚刚明明就是她自己摔碎的,叶青当然死也不认。 “来人,送叶小姐出府。”对于一向很少动怒的云卿,她的话在罗妈妈听来不可抗拒。 眼睁睁看着叶青被几个小厮架着出去,曹若玉在一旁瞥见,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庶出就是庶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罗妈妈,我身体不适,就劳妈妈给祖母回话。” 云卿扫了一眼曹若玉,朝罗妈妈说,罗妈妈哪有不应的,只是留意着曹若玉黑得滴出墨来的脸庞。 “对了采蘩,最近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着孙妈妈?” 突然发现已经好几日没有见着孙妈妈,就是传话,不是罗妈妈便是丫鬟。 “回主子,听老夫人院里的丫鬟说孙妈妈上了年纪,自请去庄子上养病去了。” 云卿轻哦了一声,罗妈妈和孙妈妈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不是吗? 芍药撑着伞,众丫鬟提着宫灯和销金提炉往吟岫居的方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1.11-1.12来自作者酱的话 这周是考试周蒽为了党和国家的未来同时也为避免耽误身为国家栋梁的你们的学业作者酱决定今天明天不更新章节作为祖国花朵的宝宝们先考试比较要紧认真复习不要挂科考出好成绩upup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1.12 最后一天 各位亲爱的读者酱们,今天最后一天考试,这两天十分抱歉,明天准时更新。 老时间老位置老司机,我们文中过招见个中分晓,剧情慢慢展开,你猜到接下来的故事了吗?[比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七章 路转峰回,朝花夕拾 吟岫居。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游廊上,亭子里,阁楼里,处处灯光相映,婚宴已罢,戏台子撤了下来,即使削爵也没有另这样一个家族败落。 偌大的府邸,亭台楼阁,参差交错,雪花飘洒更可以想见它昔日的繁华。 水榭里的游鱼不见,枯荷满池,云卿一言不发地立在栏杆处,神情落寞。 芍药向采蘩颔首示意,采蘩把手里的提灯交给了芍药,自己领了其他丫鬟进去。 “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南湘夫人最爱梅花,尤其是梅花笼烟裙,县主说呢?” 云卿苦笑,她和才女娘越来越像。 除了以假乱真的海棠花,还有梅花簪子和璎珞圈,只是想到今晚的种种。 她的心绪总是不安宁,而芍药能够察觉这些,她也没有吃惊的。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曹定远,试探一下他对才女娘的心意,只是试探而已。” 说到这里,芍药瞟了一眼云卿,眼里丝丝悠悠的复杂情绪流露而出,一览无遗。 “既然抱了知道真相的心情,那么就该努力承受,承受不了也要咬着牙。” 芍药静静注视着远方,语气温和平静地安慰。 “只肯定的是才女娘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被叶香玉的措辞给蒙蔽,险些真的相信了。” 那日受尽叶香玉的折磨,却刻进骨子里地记得她亲口承认对才女娘下毒。 雪花落在指尖,凉丝丝的冷意好像透过皮肤直达心脏,浑身一颤。 从前对于叶香玉的话她一丝也不相信,如今她信了,最了解自己不是旁人,正是你的敌人。 温如雪的事,让云卿触动太大。 从那封和梅花簪子一起的遗书开始,温如雪这个名字已经沁在她的脑海里,她可以感受到才女娘对自己的爱护和喜欢。 所以她拼命拼命地想要回到曹家,找到那个答案,而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 这些迷雾后面好像藏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她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起。 “难过就哭出来,只是今日有我在,若哪天我没在身边,你就抬头看看缀了满天星子的夜空,或者飘雪的夜幕,让眼泪不要掉下来,继续坚强下去。” 话音落,云卿已经一头扎进了芍药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她的手紧紧攀着芍药的腰。 原本低低抽泣,开始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芍药眼睛里是泛滥的心疼,仍记得云卿看李姬母女的眼神,无意识地轻拍着她的背。 抬头往外望去鹅毛大雪旋转着落下,仿佛冷意才可以冰冻,盈眶的湿热液体。 记忆犹新的是在宛贵妃的床前,那个一身锦衣的少年亦是如此扑倒在她怀里哭泣。 而眼下的这个少女。 她目睹这个少女,在下人面前的威严,在自己父亲面前的乖巧和戒备,在温家人面前的古灵精怪,在生死攸关时的沉着冷静…… 太多面太多面,让她想起从前在兰林殿里,西南镜州上贡的花卉,人唤美人面。 早晨花开时为淡红色,正午变成了白色,未时左右呈粉红色,夜里戌时为深红色,子时左右又变成玫瑰色。 芍药心里清晰地知道,她将守护这个少女,这个宛贵妃和温如雪都珍爱的孩子。 今夜,应该很多人都未眠吧! 秋爽院。 “二老爷酒醒了没有。”莫氏对镜,轻梳着发髻问着身后的婆子。 婆子四处张望着,很快作答,“老爷喝了醒酒汤便去了两个姨娘那里。” 话语越往后却越发低得和苍蝇似的。 莫氏手里的桃木梳被紧紧地抓着,隐约颤抖着,身后的一干丫鬟都低着头,不敢上前。 “曹若玉,你这个贱人,算你狠。看你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能得什么好。” 敢将她一军,曹若玉这是摆明了要和她杠上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计到曹若玉有如此阴损的招数,竟然把她送过去的人打包回来。 “姨娘?记住了新妾要来给主母请安,记得吩咐下去,两位姨娘年轻恐不知道礼数,多提点些。” “是,老奴一定办妥。那大小姐那边?”婆子试探着问。 “小叶氏可是叶氏的亲妹妹,她这一进门,肯定会为二小姐出气,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剩下的戏就交给大房去演。” 曹若玉始终都要嫁出去,皇家,那可是比折子戏里面演的还要见不得人。 莫氏缓和了神情,继续梳着长发,指腹触到眼角时停住了,她摸到了皱纹。 这是岁月留下来的,红颜总会衰老。莫氏看着镜中愈发沧桑的面孔,一气之下把铜镜摔得个稀巴烂。 一众丫鬟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每次老爷娶妾,太太都会闹一次。 这是第一次承认了两个妾的姨娘身份,怎能不心惊? 迎春院。 曹定远续娶,韦姨娘是妾室,自然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是今夜,她也没有入眠。 熏笼里热气未消,韦姨娘从西厢望了曹绍勋一遭,等他睡下才过来。 “姨娘,床已经铺好了,您快些休息吧。”丫鬟朝望着窗外的韦姨娘道。 韦姨娘没有作答,而是定定地继续望着窗外,“翡翠,你看外面的雪下得那么大,陇梅阁的红梅一定开得极好吧。” 叫翡翠的丫鬟正简剪着烛花,倾听着她的话,剪子下的烛花爆得响亮。 “姨娘,府里已经没有陇梅阁,只有梨香院,今天是小叶氏进门的日子。” 言简意赅,剪刀毫不留情地剪断了烧得长长的灯芯儿,隔着薄如蝉翼的灯罩,又熠熠生辉。 榻上的小几上,一幅摊开的绣花绷子上正绣着妖妖灼灼的梅。 “对呵,是我痴了,哪儿还有陇梅阁,转眼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梅真是寄到江南吗? 翡翠瞧着她的情绪不对劲,忙走了过来,收拾着桌上的的刺绣,一边道: “那个小丫鬟也不知道收拾的,姨娘快些睡去吧,待会儿夜深了。” 正打算着收起来,绣花绷子却被韦姨娘一把夺过,翡翠大惊,正欲说什么,却见着她已经拿起剪刀绞了起来。 “这梅花绣得一点儿神韵也没有,枉顾了一番心思。留着也是妨碍。” “姨娘这是何故,可伤手指了不曾?”翡翠焦急地反复检查着她的手指。 韦姨娘也只是呆呆怔怔地,紧抿的双唇似乎咬出血来,没有听到翡翠所言。 “姨娘,南湘夫人已经走了十多年了,您何故和自己过不去,这样折磨自己?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要为勋哥儿思量一二才是。” 一字一句,道理韦姨娘她怎会不懂的,只是往昔历历在目。 “翡翠,你不知道也是这样的雪夜,三小姐才出生,她便走了。我目睹一切,却没有做什么,这些年来那一幕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所以我得孩子才早早地夭折。” 她该做些什么的,起码在她怀了孩子时温如雪真真地像姐姐一样照顾她这个妾。 没有看不起,没有谋划,细细叮嘱,事事关切,而她却没有及时回报。 韦姨娘越说越激动,却惊得一旁的翡翠说不出话来,甚至一字一词的安慰。 拿着绣绷的手,由于用力,秀丽的双手青筋突起,指节泛白。 她的眼神,在看到一旁自怨自艾的韦姨娘时,流露出十分不易察觉的情感。 在韦姨娘就寝后,独自熄了灯,趁着雪夜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催雪院。 柳姨娘和曹若玉在灯下坐着,却是相顾无言。 一个绣着花,一个看着窗外发呆。 谁都没有提起话头,只是都清楚今夜一过将面对的是什么局面。 “姨娘,当年南湘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冷不丁一句话却让柳姨娘更加哑口无言。 “我哪儿晓得那些,什么南湘夫人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大小姐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等了良久,柳姨娘面对曹若玉的质问,也只是讪笑着,连连罢手。 “当真不知?”曹若玉反问,当时她还小,并不记得那么清楚。 “这个,玉儿你好端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做什么,而且南湘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大晚上说起遗孤的人,柳姨娘总觉得心里渗得慌。 曹若玉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吐字清晰,神情冷漠: “不管姨娘知不知情,今后不论谁问起,你都要说不知情。否则,必有大祸。” 柳姨娘一惊,手里的栗子糕不小心掉进了熏笼里,滋滋作响。 据她所知,她大人女儿从不是一个危言耸听的人,柳姨娘反应过来忙问着怎么回事。 曹若玉没有回答,只是吩咐着她身边的婆子伺候着柳姨娘回去歇着。 “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姨娘三小姐的意图,知道了也好未雨绸缪才是。” 夏月一边关窗子一边低声好奇地问。 “曹云卿要做什么,我也只是猜测,她在温家好好地却突然回来,原本可以凭借丫鬟的事一力让我难堪也没有,像今天的宴会她一向不屑却盛装出席。” 事出反常,妖也。 直到今天她也猜测不了云卿真正的目的,她只明白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小姐,都要出嫁的人,从前奶娘就叮嘱过要忌多思忧虑,可不能忘了。” 夏月在一旁劝着,却没注意到在提及奶娘时,若玉脸上的神情。 梨香院。 红烛高照,暖玉融香,红绡帐里。 向珊瑚枕上交欢,握雨携云,倒凤颠鸾。簌簌心惊,阴阴春透,隐隐肩攒。 柳腰摆东风款款,樱唇喷香雾漫漫。凤翥龙蟠,巧弄娇抟。恩爱无休,受用千般。 雪,下了一整夜,一切的不平静和不干净都掩埋在了大雪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八章 使软刀子,召见影士 雪,下下停停,云卿的风寒好好坏坏。 纵使芍药等人再怎么叮嘱照顾,这病还是熬到了廿七才好得七七八八。 吟岫居虽然在曹府里很是偏远,但有采蘋在,府里各处的消息八卦都新鲜热乎地传进云卿耳朵里。 和整天闷头看书练字比起来,芍药倒觉得云卿听着采蘋叽叽喳喳地也没什么不好。 外面天寒地冻,云卿窝在狐裘里温着梨花酿,望着外面的梅花出神。 采蘋话里话外,府中形势可以想见。 小叶氏很得她便宜爹的欢心,执掌中馈落入她的囊中自然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遣散了好些下人之外,又买了一些新人进来,上到老太太,下到丫鬟婆子无一不信服。 “主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采蘋有些纠结地绞弄着裙带。 云卿纳闷,连小丫鬟打架拌嘴,绿沈勾搭鸟儿雀儿她都说得,还有什么不能说得。 “你想说就说,我听着就是。” “这丫鬟的嘴怎么越发溜了起来,县主该好好说说她才是。” 白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拿了好几个朱漆釉金托盘进来,见着二人在窗下说话,曲身行礼。 采蘋撇开脸,小嘴儿不满地嘟囔着。 云卿淡笑,采蘋的口才若有采薇一半好,也不至于总被人怼。 “妈妈,这些是什么?” “正来回主子呢,这是夫人命人送来的一些补品,还有两匹布料,说是年下给您做衣服。” 说到这里,白妈妈神情有些微妙地过去把一个丫鬟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布匹?”采蘋比云卿手快一步地拉开了帕子。 却是两匹普见的布料,雪青色一眼瞧去还有些半旧,震惊之余还拿抬眸注意云卿。 云卿也看到了,只是微微皱眉,本欲说什么,却留意到几个丫鬟举手投足间的傲慢。 “劳烦三娘操心,本县主风寒未愈就不去道谢,免得过了病气给三娘。吟岫居隔得远,几位下去喝杯热茶再回吧。” 云卿细细观赏着手里的青釉酒爵,话语缓缓从嘴角溢出。 白妈妈冷脸让廊上的小丫鬟送了几人出去。 “主子,怎么能这样,早上花袖花词去库房取银碳还被一阵冷嘲热讽,取了些便宜黑炭也就算了,这会儿又送这些。” 什么布料啊,半新不旧还说给主子做年节衣裳,采蘋越想越是气得跳脚。 云卿莞尔,谁的手脚她心里有数,只是下手挺快的,便又听着采蘋的话。 刚刚白妈妈不让她说下去的事,云卿揣测得七七八八,为了不让自己忧心,她们都瞒着呢。 白妈妈折将进来,已听见采蘋的言语,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深深剜着采蘋,看得采蘋心里毛毛地,赶紧把嘴捂得严实。 “哼,不就是一个没娘的姐儿吗,是县主怎样,敢在本姑娘面前摆谱,走,回去给夫人回话。” “桃姑娘,这三小姐估计也没有什么银钱赏咱们,快走吧。” 飞阁甬路上的窃窃私语,云卿等人在窗户边已一一听得明了。 桃红袄子为首,其他丫鬟簇拥着消失在吟岫居。 “妈妈,你干嘛拦着,该让我去撕了她的嘴才是。”采蘋气急,一个劲儿怨怼不已。 白妈妈叹了一口气,无奈指指她的头, “你这丫头,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却连头发都白长了。” 原本出着神的云卿,听到白妈妈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妈妈这话精辟得很,教训得很是。” 采蘋羞赧地低着头,委屈得不知道如何反驳。 “那小桃红现在是大夫人身边的,撑的是梨香院的面子,你去教训她是出了恶气,可县主怎么办?改该如何自处?” 白妈妈说得头头是道倒叫云卿一怔,没发现白妈妈常管杂务,却看得这么通透。 “对哦,是我冒失了,差点儿又给主子添麻烦。不过那小桃红从前就是咱们院子里,这会儿倒越发趾高气扬起来,真是看不惯。” 云卿一笑置之,方才她还觉得那桃红颜色怎么瞧着眼熟,经采蘋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 在院里立规矩那日,的确有个桃姑娘最先领了钱离开,看来是得了一个好去处。 “我去书房练字。至于小叶氏拿来的东西白妈妈你处理就好,那两匹布让绣娘们赶出衣服来,年夜里我还要穿着赴家宴呢。” 这个小叶氏看来有些小聪明,但只是脑子有些灵光罢了。 语罢,白妈妈两人退了出来,按云卿的话,传了芍药去书房侍墨。 “妈妈,以前主子都让采蘩侍墨的,怎么换芍药姑姑了?”采蘋不解又纳闷。 采蘩笑而不语,和采薇两人玩笑着不理她。 白妈妈望洋兴叹,明明那么活泼的性子怎么偏生长了一个榆木脑袋。 县主让芍药侍墨,自然不是练字那么简单啊! 想了想,白妈妈吩咐几个二等丫鬟拿着东西去库房做登记去了。 采蘋这边看看,那边望望,愈发郁闷地坐在廊上抱着一盘栗子糕吃起来。 西厢书房。 芍药在第五架书槅上,找到了云卿要的书籍。 砚台里悠悠墨香在熏笼的热气里,渐渐散发出来,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行书。 “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 瞧着墨迹之处,芍药念出声来。 云卿罢笔,“这几日怠慢了,手感有些生疏,姑姑知道这书?” 芍药放下砚,拾过书来看,上书《鬼谷子》,她表示不知道。 “不过,奴婢倒知道‘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所指何意。” 云卿笑而不语,翻阅着书籍,这本书是来京时大舅舅所赠。 想不到谋略家奉为经典的古籍,鬼谷子的纵横之术有一天她会用到这高门后院里。 “后宅是非多,哪家的管家奶奶们是个好缠的?错一点儿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就指桑骂槐。这还是好的。” 芍药用丝带帮云卿把沾了墨汁的广袖系起来,一边娓娓道来。 云卿听得仔细。 “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儿站干岸,推倒油瓶不扶,可都是全挂子的武艺,惯会使的。” 芍药一一道来。 “姑姑,我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无论曹若玉还是小叶氏,或是其他人大概都逃脱不了利益的束缚吧。” “县主懂得就是,正是有了追名逐利才有了妒忌和斗争。所以该强硬的时候,不需要犹豫。” 虽然她知道云卿分的清楚其中利害,但还是忍不住反复叮嘱着。 云卿颔首,“那丫鬟怎么样,最近如何?” 芍药思索了一会儿,“县主的身边人该能文能武才是。” “就劳烦姑姑再教导观察着,改日我见见她就是了。” 说唠了一会儿,芍药便下去准备晚膳去。 转眼云卿把案上,插着红梅的汝窑美人觚放在了窗外。 临着字,云卿不得不感叹先贤的智慧真是今人望尘莫及,这书里边的学问果真大着呢。 利? 曹若玉是因为太子,曹若姝从小就嚣张跋扈见不得她有,至于小叶氏…… 纸上,深深的笔墨写下了‘叶香君’三字。 小叶氏是吗?那你为了什么呢? 眨眼间,梅花暗香浮动。 四个浑身黑衣的人便出现在了屏风后,看到屏风时,真真石化了三十秒。 谁能告诉一下,那一团黄,和一团红,是什么鬼!三人愣住。 云卿抬眸看去,随意扫了眼,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屏风,觉得挺好啊,萌萌哒。 而且选材很贵的好吧,真是没有眼力见,撇撇嘴。 “属下影一、影二、影三、影四,见过主子。”清一色黑色,黑发用墨玉束着,带了银色面具。 不管跪在地上的四人,云卿坐在案前时而沉思,时而抚额满脸纠结。 “主子,这是叶香君的所有资料,属下们都收集好了。”最右边的影一沉声道。 云卿抬头,喜洋洋地把小册子拿起来反复斟酌后点头,十分宝贵的样子。 “起吧,辛苦了。说说第二项任务如何。” “雍亲王当日离开吟岫居时,的确有吩咐人。属下追过去,目标是太傅府。”影二接口道。 拿着手里的几页叶香君的资料,云卿听着他们的说法,颔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良久,云卿没有说任何话,几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立着,面具的寒光让人看着冷冽。 “既然外公让你们四个跟着我,那么就是我的人,唯我命是从,你们该清楚。” 一字一句,是确定,不是疑问句。 “相爷和湛泸首领吩咐过,县主是属下四人的主子,生是主子的影士,死是主子的鬼。” 四人异口同声,云卿汗颜,“我只要活的,鬼魂就算了,该去地府投胎。” 四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嘴角却微妙地抽搐,他们头一次破天荒地听到这样的言论,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对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云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四人以为云卿会有指示,比如截杀情报,继续探查什么的。 留意到一旁身体前倾,要开口的影四,云卿一句话挡了回去,“是本名,不是代号。” 四人摇头,说没有,进影部时已经忘记本名了,有的没有,是孤儿。 好吧,云卿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在案前挥毫,念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四十九章 利剑与眼,悲催绿沈 渚宫江上别,倏忽十馀年。举世唯攻说,多君即不然。 云卿让着四人以‘非’字开头,从中选一个字为名,原本看着就一样,还统一排序。 心里反对票高举,云卿严肃表示脸盲尴尬症都犯了。 四人愣怔一会儿,从影一开始,分别点了:攻、渚、然、忽。 “主子,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银光闪闪的面具下,四人感觉到云卿似笑非笑地笑意。 数年来作为影士的他们对这样的感觉最敏感不过,那是奸诈和不怀好意。 像是听到四人心里所想,云卿一口否定:“停,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不过,你们的面具可不可摘下来让我看看。” 四人石化,抽搐症犯病。 “请主子责罚。” 责罚?意思是不能拿掉咯?云卿被这么奇葩的规定勾起了好奇心,疑惑地瞪着四人。 “好吧,只是你们要想清楚你们的身份,你们是我曹云卿的影士,不仅是利剑还是我在暗处的眼睛。” 顿了顿,云卿摊了摊手,一本正经,“除此之外,你们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在我手下一切按我的规则来。” “属下明白。” 现在不拿掉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拿掉面具,冷血无情的是真正的兵器。 很久后,经某人提起,云卿才知道还有死士,这种比武器更锋利的兵种存在。 非攻即受,不知道非攻到底会不会是短袖额。云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非攻。 “好了,你们退下吧。” 云卿转身,掩饰着自己老司机的尴尬,尽量压低声音地吩咐。 “对了,资料是谁写的,字写得太难看,回去多练练,下次再写成这样就去小黑屋里练到有样子为止。” 再仔细看叶香君的信息,那字体像小学生写的,蒽,和采蘋的字有得一拼。 话音落,原本轻跃窗沿而起的一个身影,硬生生跌在了窗外。 非忽一个翻空从地上脚尖轻点,腾空跃起,面目抽搐了好一会儿。 他的字是四人里面写得最好的了已经,而且重要的是提到的‘小黑屋’。 一想起这三个字,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非攻,下次要不换你写吧。”非忽提着剑抵着非攻,央求道。 非攻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诶诶,非渚,非然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非忽一脸难过。 “谁叫你的轻功最弱,小黑屋当然留给你最合适。”非渚折将回来他面前补刀。 求非忽心里的阴影面积。 在湛泸挑选他们四人的时候,他们的前辈已经和他们普及过关于新主子的一切。 吟岫居的西府海棠是新主子的最爱,别说练武损坏,就是轻功也不能踏。 还有一个神秘的小黑屋,前辈说尽量不要去那里,蒽,多次回想都心有余悸。 非忽已经生无可恋了,他一个杀手竟然要准备每天练书法,他在影部那么多年,从未接过这样的任务。 眼睁睁目睹影士消失眼前,只是一呼吸的时间便腾空不见。 云卿在心里又涨满了对于轻功的敬佩,油然而生的羡慕一览无遗。 复又收起来窗沿边的汝窑美人觚,坐在案前浏览着小叶氏的资料。 叶香君,安其侯府庶女,叶香玉胞妹,年二十七,叶香玉死前有婚约。 未出阁,未婚夫便暴毙,叶香君的婚事便耽搁下来。 叶香玉一倒便又没有靠山,一个侯府庶女便自然而然成了老姑娘。 如今嫁到曹家,虽是填房说出去也不大好听些,但比起处处遭人掣肘,如今可以算是咸鱼翻身。 缩减吟岫居开支?云卿含笑观摩着手里刚写好的东西,脑子里的计划正悄然形成。 有心对吟岫居使心眼儿,那么,代价可不止连本带利那么简单。 既然出手了云卿怎么可以让她们无功而返?只能打到大半血条,再一点儿一点儿凌迟。 “绿沈,你看你那胖样,脚都看不见了还敢来书房,怎么想给丫鬟们加道‘糖醋鹦鹉’不成。” 云卿十分不悦地瞪着,不知从何处飞进来正活蹦乱跳的某只。 再细瞧去,他的脚丫子正踩在云卿刚刚临好的一堆大字上。 本来墨汁就还未干,这厮还一个劲儿带着黑脚掌到处摩擦。 丝毫不顾及云卿黑出墨来的脸色,也不知道在欢腾些啥,嘴里唧唧歪歪的鸟语。 “绿沈!” “美人,美人。” 很好,这东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带着墨汁弄脏她的书。 士可忍,书不能忍! 咯咯呱呱——一阵扑翅嘶叫声伴随着云卿的低吼。 云卿欲哭无泪,这本枕上书可是一个老先生借的,还要还呢,呜呜…… 书房外面,绿沈被扫地出门,鸟脑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一出柔软,头晕目眩。 “采蘋姐姐,沈公子在这里呢!” 小丫鬟绿萝大吃一惊地拎起撞得自己胸口直疼的东西,这一看才发现是什么东西。 廊子另一边,采蘋听见她的声音便赶紧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剥好的松子。 “绿萝你可立大功了,来这个给你。”采蘋一手拎过神志不清的绿沈,一边把松子给了绿萝。 “谢谢采蘋姐姐,可是沈公子为什么从小姐书房出来的?”据目击,应该是被扔出来的。 绿萝才到采蘋肩膀,双丫髻随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欢快地抖动。 采蘋才听到‘书房’二字,瞳孔便已紧缩,抱绿沈入怀的手也微微用了力。 “嘘!”她一把捂住了说个不停的绿萝。 绿萝会意地点点头,二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准备逃离案发现场。 呼哧—— “站住,这是做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原本就紧张的采蘋,在冷不丁听到声音的时候立即僵硬了动作,停顿在一处。 怀里的一团绿被藏得严实,鸟脑恢复正常便一个劲儿地挣扎个不停。 天知道,绿沈以为自己要被蒙着脑袋拔毛,挣扎得越发厉害。 听着身后的脚步慢慢近了,采蘋脸色已经不止惨白。 嘴角更是抽搐个不行,心里暗暗咒着绿沈。 “主子,奴婢和绿萝在比谁跑得快呢!。” 采蘋皮笑肉不笑地不敢转身,怀里的东西却聒噪个不停。 “小黑屋,绿沈。你选谁?” 灿若春华的笑意里听不出意思恼怒,采蘋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体会错了。 只是,她可听得仔细,是小黑屋和绿沈二选一。 “主子,您瞧这家伙什么时候跑我怀里和不知的,绿萝你看见沈公子怎么飞过来的吗?” 采蘋惨笑着,毫不犹疑地把挣扎个不停地绿球双手捧在云卿面前。 绿萝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 “乖,去吧。” 云卿依旧笑着,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吓得采蘋浑身哆嗦,一溜烟儿便消失在了廊子上。 采蘋咬着下唇,偷偷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留意着云卿的一举一动。 便见着她家主子提起绿沈的翅膀,冷笑,那笑意看得绿萝直咽口水。 “采蘋姐姐,县主好可怕,沈公子会不会没命。” “为了自己,只能交出绿沈出去了。”小黑屋那种地方,黑漆漆的,她才不要去。 绿萝茫然,采蘋叹了一口气。 “不许说主子可怕,肯定是绿沈做错事了。你哦,那么粗心,最好认真做事,不然被罚小黑屋有你受的。” 语重心长地说完,采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绿沈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唉。 “小黑屋?”绿萝反应慢半拍地跟上唉声叹气的采蘋,步步紧问。 “那个地方,你最好不要再问了,会做噩梦的。但绿萝你要知道,千万照顾院里的海棠花。” 一本正经地抓着绿萝的肩膀,采蘋的样子让绿萝心有余悸。 绿萝…… 直到晚间云卿用完晚膳,采蘋都没有见着绿沈的影子,又怕露出马脚。 采蘩和采薇瞧着她的样子,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 “采蘩,你明儿让温管事去坊里买一个笼子来,越快越好。” 云卿把漱口杯放在托盘上,一边擦手一边朝采蘋平静地吩咐。 采蘩应了,倒是采蘋面如土色。 “主子,主子,绿沈怎么样了?它只是一只鹦鹉嘛,您可别和她它置气。” 云卿瞥了她一眼,拿起小几上的书开始看了起来,只是说绿沈在书房,让采蘋自己去看。 几人对于采蘋火急火燎地性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芍药都放弃拯救她。 “姑姑,我今天开始准备泡药浴。” 屋子里只剩芍药和采蘩在整理着暗格,云卿才说。 她这副小身子,不能再这样差下去,感个冒就如山倒,抵抗力太不给力。 芍药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这药…… “药材奴婢明天去采买,不过奴婢有个想法,小厨房后面有好大一块空地。不如开垦出来,种些常用的药材倒好。” 云卿沉思了一会儿,吟岫居那么大,土地资源空着也是浪费,她挺赞成的。 灵光一现,芍药倒是提醒她,她又想到一个好主意,另一个大纲浮现眼前。 “院子里都是些女孩儿,开春后让温官事买些小厮进来再开垦,到时候我另有计划。” “这样很是。”芍药颔首。 “主子,绿沈出什么事了?”采蘩好奇地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章 消停会儿?谁是藤黄 “天哪!” 采蘩话音未落,便听见西厢采蘋的惊呼。 云卿放下书,小口吃着碗里的小馄饨,蒽,姑姑做的馄饨果然口感极好。 她得赶紧吃完去干大事,不然等会儿灵感又悄悄溜走了。 等注意到芍药和采蘩纷纷投过来的不解和好奇时,云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绿沈弄脏了我的书,只是略施了一点儿小惩罚而已。士可忍,书不可忍是吧。” 额,大概吧。 采蘩对她家主子的话半信半疑,正打算出去看看,却已瞧见采蘋哭丧着脸进来。 “这什么?” “是绿沈,毛被拔了。”越说采蘋越觉得替绿沈委屈,只是敢怒不敢言。 采蘩憋住不笑出声。 原本一团绿,这会儿好了,一点儿绿也没有,只剩胸脯前的绯红,头上还蒙着一张小纸条。 “噗嗤。” 采蘩完美破功,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鹦鹉我最美。 芍药环视着三人,不自觉笑了起来,心里却异样地感慨。 闹闹腾腾,贫嘴玩笑,她们始终都是孩子,却依旧欢声笑语地围护在一个人身边。 廿八这日,小丫鬟花袖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老夫人病倒,就是在庄子上的老太爷都回来了。 云卿正研究着自己的大计,听着她和采薇的闲话,忙停下来确认一遍。 “采薇,你把我的牌子找出来,交给白妈妈去请余太医来一趟,记住是余品侍余太医。” 瞧着意思是要给老夫人见诊,采薇放下手里的棋子儿便去办。 这些日子她没有往上院去,上院也没有人过来,吟岫居现在的状态也挺好。 转眼吩咐花袖去把自己的意思告诉几个丫鬟,采蘋把情绪处在低谷的绿沈抱在怀里不撒手。 云卿汗颜,不让她跟着她不干,让她把丑死的绿沈留下她也不干。 得,丫鬟们个个都是奇葩,云卿郁闷。 采蘋有点不解,悄悄拉了后边的采蘩问道:“小姐是不是又生我气啦?” 采蘩白了她一眼,让她自己去反省。 “为什么每次主子生起气来,我会紧张呢?才比我小三岁罢了,沈公子,你说为什么呢?啊?” 采蘋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怀里的不知道什么颜色的东西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子。 才停了不多时的雪,眼看着就要放晴,雪后初霁反而更冷些。 在折带桥上放眼眺去,碧瓦朱檐都被皑皑白雪覆盖。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虽然捂了汤婆子,穿得严实,可这样严寒的天气,云卿还是有点子吃不消的。 不远处,张望着,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和一个嬷嬷的云卿时,丫鬟格外忧心地疾步走了过来。 她是罗妈妈的侄女,老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 走到面前时,先是行了礼才道:“三小姐,老夫人晕倒了。老爷请您去正院呢!” “放肆,还不仔细说清楚,老夫人好端端怎么晕倒。” 还特地来请云卿,芍药看她格外慌乱的眼神便觉其中有鬼。 云卿也面色深沉地直直盯着她,见她支支吾吾,索性带着人绕过她径直走了。 这人晕倒了不忙着请大夫,请自己过去,不摆明着有坑在面前等着吗? 她虽然感染风寒,不至于傻到看不清事实。 “县主,这里面恐怕有些弯子呢。”芍药正色。 “这个时候定是还有下文的,且看看再说,随机应变吧。有什么可以怕的。” 下毒,陷害,追杀——能使的手段也不外乎这些,黔驴技穷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她倒好奇这些人能出什么花招。 芍药颔首,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两个丫鬟也都严阵以待,就是绿沈也打起精神,眼珠子滴溜溜地停留在云卿身上。 只是——才踏进院子,便是一阵哭天抢地。 一个老道,不,准确地说是神棍,拿着桃木剑,在黄色法坛前念念有词。 云卿停了步子,挑着眉,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走向正厅。 古代人不是迷信么,怎么都快过年了还哭爹喊娘的,又是作法的,不知道忌讳。 “县主,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着芍药欺耳过来的声音,云卿心里也打了算计,十分不悦那半吊子的道士。 这一家子,又准备要唱些什么大戏呢。 采蘩微微颔首,眼尖的清晰可以看见她家主子嘴角浮起的笑意。 云卿环视了一眼院子,没想成,来得这样快,倒低估了。 方才还一脸轻松的采蘋,也知情势不一般,各自都多了个心眼儿。 停在采蘋肩上的鹦鹉,提溜着眼珠子,红喙时不时调皮地啄着她的耳坠子。 到门前,采蘩上前知会了,便往里递话儿。 打了帘笼进去,只见乌乌泱泱的满屋子的人,人头攒动。 哭声震天的情景,云卿险些以为是老夫人或是老侯爷怎么样了呢! 在屏风前才站稳了脚,哭声便一下子停了。 围在内室的众人,都转过头来瞪着一脸茫然不解的云卿。 一目了然的迸发出的厌恶,让芍药也敛了神色,打量起来。 曹若玉梨花带雨地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说:“三妹,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得祖母和母亲如今不省人事。你滚。”曹若姝恶狠狠地说着,便欲起身扑过来。 云卿什么情形都没有搞清楚,躲闪不及,生生挨了她一个耳刮子。 这一巴掌下去,曹若姝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却暗含了一丝得意。 转眸,正欲再下巴掌时,采蘩一个箭步挡在云卿面前。 硬又挨了曹若姝的一耳刮子,衬着眉间的红痣,脸顿时肿得老高。 云卿受到了惊吓。 她伸手阻止申嬷嬷上前时,万万没有想到采蘩会挡在自己面前。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瞥见采蘩红肿的脸颊,云卿怒火中烧。 欺人太甚。 下意识地一脚踢在了曹若姝的腿肚子上,踹了个四脚朝天,直捂着哀嚎。 画风翻转得太快,众人始料未及。 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怯懦犹豫,性子绵软的三小姐,怎么这会儿这么凶悍。 旁边的婆子阴晴不定地不敢朝云卿看去,云卿却仍面色平和,不生气不恼怒。 好像刚才的那一脚不是她踹的一样。 “闹哄哄得成什么样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二小姐扶起来。” 云卿一语不发地细细查看着采蘩,对于那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充耳不闻。 那些个婆子听着曹定远的声音,连连称是地去搀扶坐在地上的曹若姝。 “父亲,姝儿只是为了祖母和母亲,想劝三妹回去罢了,她竟然打我。父亲,我做错了吗?” 曹若姝言辞恳切,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满屋子的人愣愣怔怔地目睹眼前的一切,看向云卿的眼神变幻莫测。 “父亲,祖母怎么样了,可还好?”云卿曲身向曹定远行礼。 曹定远叹了口气,望着她满面焦虑之色,缓了神色才道:“现在藤大夫正在里面诊断,对了,你过来,为父有事和你商议。” “是。”云卿尾随曹定远到了偏厅,屋子里大致的情况也粗浅了解了一下。 只是方才曹若姝的言辞举动实在狂妄,张口便提老太太和小叶氏。 这里,她有些疑问。 “你祖母和母亲的都昏倒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了。”曹定远怅然若失。 云卿不解,故作担忧,“三娘也晕倒了?怎么回事?那大夫呢怎么说?” 还有外面手舞足蹈的假道士又是何解? 曹定远深深地注视着云卿,脸颊苍白和红肿对比明显,印在他心里,久久不知怎么开口。 “云卿,这……还是让藤大夫来和你解释。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你一向懂事,多体谅为父。” 云卿偏着头十分疑惑,很快管家便带了一个穿着青蓝色鹤氅的男人过来。 横眉冷目,隐约冷峻的面庞上染了纠结和忧虑。 四目相对,藤黄的视线却很快低了下去。 良久,“你是藤大夫?祖母和三娘如何了?” “小人藤黄,曹家府医……”面色无波澜,话音未落,便被云卿截住,“慢着。” 云卿注视着他,广袖下藤黄已双拳紧握,面部肌肉紧绷。 这厢除了一个茶水丫鬟,没有旁人, 若……藤黄没有抬头,即使云卿步步紧逼,强迫他抬起头来。 在一步外的地方站定,云卿微微一笑,双眼眯成一条线,似有不悦:“藤大夫,你还未向本县主行礼。” 藤黄有些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石化了几秒后,动作十分僵硬地向云卿行礼。 “免了吧,说吧怎么回事。” 藤黄暗暗地擦了一把虚汗,面色如土,“老太太和大夫人身体无碍,却是被冲撞。” 一字一句,字斟句酌,挑不出什么刺儿。 云卿心里冷笑,冲撞? 藤黄藤黄,果然好一味毒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一章 所谓批命,几番干系 “冲撞?藤大夫倒说说怎么个冲撞法,如何化解。” 云卿玩味地盯着他。 阴阳怪气的样子听得藤黄直冒虚汗,心里面另外一个念头却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当然是你这个搅家精了,你一出现祖母和母亲都病了。你就是一个祸害。” 云卿没有抬头,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藤黄的一举一动。 原本搀扶着曹若姝的几个婆子,竟被她甩出几步远,趾高气扬地就跑了过来。 眼眸一转,对上云卿满脸不在意的表情,曹若姝心里面的怒火就直往上窜。 曹若姝的声音犀利,一下子屋子里其他人便纷纷侧目注意到了。 “哼,你这个小贱人怎么不去死,害得祖母和母亲不省人事,真是没娘养的没教养。” 母亲?你倒精乖,姑母这么快就改口成了母亲。 却是抿嘴,暗自一笑。 很快笑意凝在嘴角,曹若姝像发疯似地便朝云卿扑了过来,张牙舞爪。 揪得云卿趔趔趄趄,后面的婆子想去拉,被曹若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云卿扫了眼曹若姝,又看着曹若玉,视线落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藤黄身上。 在众人视线的盲区,云卿在手肘处用尽了全力去攻击曹若姝。 曹若姝吃痛,惨白着脸高举着手掌,便又想故技重施。 只听得,“啪”的一声,曹若姝挨了云卿掌掴,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云卿也没有刻意躲避,入了曹若玉眼里却已是惊涛骇浪不止。 “扶妾为妻,叶香玉一辈子都是妾,而你——”云卿扬起嘴角地弧度,俯视着满眼震惊的曹若姝。 笑意满意开来,语气不急不慌,一字一句,“庶出就是庶出。” 曹若姝听见她说出的庶出二字,气得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一口一个咬牙切齿的‘你’字,却终究不成话。 云卿用一根发带随意绑了头发,漠视地不去看地上的人,周围的吃瓜群众一时愣住。 空气凝重得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时间停止一般。 瞥见这样平和的容颜,一脸天真的女童,欲上来搀扶鬼哭狼嚎的曹若姝的婆子,顿觉头皮发麻。 曹定远正好奇着,呵斥了人群走过来便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曹若姝和站立的云卿 “放肆,那是你姐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还愣着作什么,快把二小姐扶起来。”曹定远看着爱女痛苦的样子怒吼道。 转眼十分不悦地对上了云卿的眸子,“把三小姐送到后院,直到夫人和老夫人醒为止。” 几个婆子听着,便赶紧架着哀嚎的曹若姝下去了。 又有人欲绑了云卿,对上云卿寒冰四射的的墨玉眸子时,不觉浑身发冷,冒凉气,呆在原地。 这样的眼神落在芍药的眼里,脸上又是红肿的巴掌印,看上去是满满的幽怨。 “老爷,敢问县主做错了什么,值您这般大的阵势?” 才进了院子,不是哭,就是作法的,好大的排场,才转身进来就是喊打喊杀。 芍药心疼地用帕子留意着云卿脖颈处和脸上的伤,冷着声询问。 包了碎冰的帕子也只是让云卿热辣辣地脸清凉一点,心里面已寒冷刺骨。 顾忌着芍药是皇帝赏的,曹定远才没有疾言厉色,曹若玉瞥了眼她父亲,端了茶亲奉。 “大师说,三妹她——”曹若玉顿了会儿,又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三妹八字太硬,才克了祖母和娘亲。这会子不省人事呢。” “对呀,云卿侄女,不要怪大家了,为了你祖母和母亲,快回后院去吧。” 曹向远犹似伤感,一面抬眼往里留意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 云卿心里好笑,刚刚怎么一个一个都噤了声无动于衷,这会儿却都推在她身上了。 扫了一眼屋里众人,目光落在角落的一个和尚身上,对上目光,一惊,和尚勉强维持形象地数着绿檀念珠。 曹定远神色不定,眸子里风云变幻。 “太爷,老夫人,老夫人——” 婆子拦不住,曹老太爷怒气冲冲地挥退了跟上来的下人,扫了一眼,一屋子的乱七八糟的哭声。 老妻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没有人请大夫来诊治,两个儿子疾言厉色地,忙着判糊涂案。 “父亲!”曹定远一把托住了欲倒的老太爷。 老太爷睁开眼看见曹定远的面孔时,深深呼吸了一下,怒斥道:“滚!” 眼见着,曹若玉回眸看了眼,接着作哭状。 角落里的和尚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众人视线中。 “老太爷,贵府三小姐一片比劫,伤官泄秀,终究木多火少,喜火旺引发。命主甲木阳刃成群。远亲人离族亲,方得长久。” 这句话一下子掩盖了方才所有的声音,平静却极是有震慑力。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就是克父克母可全家咯?老太爷听如此说,也动摇了。 “老太爷。”芍药走到云卿面前,挡住了老太爷探索的目光,笑了笑。 “太爷英明,芍药不解,一个半路和尚或道士,哪里借来的胆子,胆敢质疑陛下裁决。” 话音落,惊雷四起,老太爷的眸子转了又转,那个和尚转动着珠子,眼睛微闭。 “凤凰在庭,朱草生,嘉禾秀,甘露润,醴泉出,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祥瑞之星现,必昭国运亨通,紫薇宫明。” 芍药说得缓慢,一本正色地留意着老太爷和曹定远的表情。 “这是钦天监监正姜大人的批命,想必太爷该记得。恕芍药无礼,老爷和众位小姐对一个野和尚的话偏听偏信,实在让奴婢大开眼界。” 一旁的和尚嘴里仿佛念叨着‘阿弥佛陀’,芍药的一番话已让他方寸大乱。 眼神流连的却不只他,云卿留心着,细细看来波澜之下另有玄机。 “主子,余太医来了。”采薇越过众人朝云卿道。 余太医?曹定远神色不定地望着云卿,这一幕的确似曾相识。 一进屋子就感觉到面色各异的曹家人,余品侍干笑着,看了眼领自己进来的丫鬟。 云卿侧目,一身朝服的中年太医,想来是刚从宫里出府。 “余太医,劳烦您走这一趟,请您替我祖母诊脉。这边请。” 余品侍有了台阶下,赶忙应着随了云卿进内室,撂下了一群吃瓜群众。 诊脉时,众人才晃过神来,又焦急地等待着诊断结果,而一边的藤黄,脸色却尴尬得难看。 老太爷一直留神着在角落的云卿。 此时脸颊一侧红肿红肿的,漆黑的眸子却写满了平静,不禁皱了眉。 他前几日已经得了消息说老太太生病,没想到今日回府却是这番情景。 越往深里想,他的神色越发凝重。 “老夫人是中毒了。”余太医看了看她的眼睛才开口说,“至于是什么毒,怎么清除,需要了解中毒的根源在何处。” 听是中毒,众人都露尴尬和质疑。 可刚刚大师的批命和藤大夫说得有理有据,虽然质疑,但没有谁提出反对来的。 “不错,正是如此。” 温声而言,藤黄抚了抚胡须从人后站出来,一本正经地表示同意。 “这位是?”余品侍收了手上的银针,眼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 “他是府上的大夫,藤黄藤大夫。”曹定远在一旁解释。 余品侍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和他继续交流的意思,只是示意采薇拿药匣子上来,取了一粒药丸出来。 藤黄嘴角抽搐了一会儿,识趣地退在一旁,不时用眼角留意云卿的一举一动。 余品侍环视着屋子,最后把药丸递给了芍药:“劳烦,把这粒药丸化在水里,给老夫人先用。等清醒了再说。” 芍药得了云卿的首肯,才拿药丸退下。 “老夫人早上吃了什么?”老太爷厉声询问着,一时婆子丫鬟跪了一地。 说实话,对于这些后院秘辛,余品侍是拒绝的,只能充耳不闻,开始打量起一边的云卿。 十分好奇素来脾性古怪高傲的芍药竟会对一个孩子,毕恭毕敬。 而且好像每次见这个孩子,余品侍好像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最多的是在温家,这是他第一次来曹府。 不多时,罗妈妈已经给老夫人喂服了药。 对于老妻突然中毒一事,老太爷打心眼里不悦。 吩咐着丫鬟把老太太食用过的点心都一一摆到了太医面前,“请太医看看,是哪一种里面有毒。” 余太医颔首,取了银针一一查探。 前面几份都是没有变化的,余品侍开始考虑是不是探不出的毒。 可是吃了自己的解毒丸,老夫人明显有了起色,暗道不应该,不应该。 正疑惑着,银针已探在,做得极是精细的玫瑰酥上。 会心一笑,好巧的手艺,花色做工都是上等的,可惜了。 余太医盯着变黑的银针,眉头微皱,能引起心脉紊乱,昏迷,又是数脉。 “这是洋地黄或夹竹桃花粉参杂在了里面。用人参,麦冬各三钱,五味子两钱,水煎两次次,混合,分两次服。便会立杆见影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余品侍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也不想参与到这样的隐秘中去,便借着告辞。 “太医,您也帮我三娘搭搭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二章 借力打力,用心不轨 云卿格外忧虑地说,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曹若玉左右留意,也挣扎从人群中着请求道:“太医,帮我娘亲、看看吧。” 说到娘亲二字,曹若玉的语气明显停顿了。 老太爷听着,面色一暗,正欲阻止时,余品侍已经开口,道:“县主,老夫的规矩,从不替妾室看病。” 妾室……曹定远面色晦暗,曹若玉脸色一沉紧抿着双唇,悄无声息地侯在老太太身边。 余太医话音落,才后知后觉地审视着云卿,转而叹了口气,又拿白瓷瓶出来递给芍药。 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消肿化瘀的,这是养肤润肌的。” 可能是注意到云卿眼里的思绪,最后还认真地行了谢礼,才不觉面色缓了缓。 刚刚那种被人当刀子使的感觉,也没有像刺儿一样扎得难受。 又想着温家的情谊,也生出一丝怜惜来,便没有多说什么,辞了面色尴尬,黑得可怕的老太爷和曹定远。 “祖父,父亲,我送余太医出府。” 屋子里因为余太医的一番话已经开始乱成一锅粥,忙里忙外。 云卿叹了口气,这样一家子的奇葩她怎么摊上的?不会真是投胎前被孟婆推错道了吧? 要说没脑子吧,个顶个儿的好计谋好算计,随便一捞就是小聪明。 要说聪明吧,在她看来一家子上下没有几个拎得清的,真是糟心得很。 这么一分析,云卿突然觉得脸上,被曹若姝打的地方真是,火辣辣地疼。 “现在才知道疼了?刚刚怎么傻了要挨她的打,苦肉计也不必自己以身试法。” 芍药跟在云卿后面,侧耳听见她疼得齿间直发出嘶嘶的声音,没好气地幸灾乐祸。 云卿撇撇嘴,站定,冲满是忧色的芍药莞尔一笑: “姑姑教训的是,败战计我以后坚决不用。只是今天敌在明我在暗嘛。” 芍药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再如何批评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云卿越是这样,她的心里越难受得紧。 “县主脸上的伤要赶紧处理,不然以后会留下印子,到时候可就没辙了。” 余品侍静静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没有插话,到了府门口才出声。 “多谢余太医不计较云卿的唐突和冒失,请受云卿一拜。” 余品侍微微一怔,到云卿盈盈作揖才反应过来,忙虚扶了一把。 “救死扶伤,医者天职。县主如此就折煞老夫了。” 嘴上如此说,余品侍对于云卿的言谈举止还是出奇地震惊,他从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这么,没有趾高气扬的气势。 “无论如何,以后可能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麻烦太医您的地方,云卿这一拜,实在惭愧。” 余品侍眼底的波澜稍纵即逝,看向芍药的眼神也清朗了些许。 “老爷,回府吗?” “去雍亲王府。” 外面的雪在慢慢开始消融,余品侍闭目静思。 今日在曹府的一切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也清晰地知道福嘉县主绝非池中物。 旁观着,曹家众人的心理她都可以把握得恰到好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运筹帷幄的心智。 一个县主而已,他没有必要放在眼里,可这个小女娃娃的身后却是温相和雍亲王。 余品侍是何许人也? 太医院数一数二的人物,在牵蔓甚广的后宫前朝,他和神出鬼没的院判屹立至今。 所以他怎会看不出,刚刚和自己交谈的女娃娃,除了强大的靠山之外,和寻常的闺阁女子完全不一样。 “不去王府了,家去吧。”余品侍面色转眼恢复平常,在转角勒马回旋。 曹家,刚送走余品侍,云卿便已经按捺不住脸上冰火两重天的痛感。 “县主再忍忍,等会儿事了了回吟岫居再好好处理,有姑姑在保管不会留下痕迹。” 芍药说得一板一眼,云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不再说话,表示同意。 上辈子,这辈子,被人甩耳刮子不说,还都是叶氏母女两,脸上现在都火辣辣的。 云卿觉得自己真是无法了,她和叶家,注定了是水火不容。 回到内室,屋子里已散了好些人。 老太爷严肃地坐在一旁,曹向远则睡眼惺忪地侯着,曹若玉细心地在床前侍奉汤药。 进来好一会儿,从开始到现在,祖父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愠怒,哪里来的慈爱可言。 云卿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极大的讽刺,正在她不出一言地站在一旁时,角落里却扫过来阴狠的目光。 芍药回头看时,那道目光又很快消失了。 “醒了,醒了。” 曹若玉的声音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云卿定睛看时,原本老太太苍白的脸色果然开始好转,嘴里喃喃自语。 “夫人也醒了。” 小丫鬟惊喜地说着话,曹定远早一个箭步转到了窗下的小榻上,温语连连。 “祖母,您终于醒了。”不知什么时候曹若姝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到了榻前。 “都是这个贱丫头,扫把星,才害您和娘亲中毒的。祖母,您一定不能放过她。” 曹若姝伸着手指定定地指着云卿,云卿很识趣地换了一个位子。 她才没有这样自以为是呢。 “姝儿,你说什么呢,你三妹怎么可能会害我和你祖母。不许胡说。” 小叶氏苍白着脸诟訾着她,扶着曹定远的身子,因为没有力气而颤抖得不停。 一面朝云卿婉曲地劝解道:“三丫头不要听你二姐胡说。” “娘亲,你还护着她。”曹若姝怒极,忿忿看过来目光都可以把云卿撕碎。 “你才醒过来,不要这样激动,为夫知道你为孩子们好,你听话好不好?” 曹定远一个眼神制止了曹若姝无状的行为言语,他从没有发现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今天如此失态。 小叶氏虚皱着眉依偎在他怀里,颜色苍白得可怕,目不转睛地望着曹若姝的方向。 曹若姝留神到他父亲的脸色,忙住了嘴,坐在一边。 老夫人还虚着,大半身子倚在罗妈妈身上,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知道,早上小叶氏安排着道士和尚进府去邪祟,而且她也是应允的。 用过早膳后就有些头昏眼花,这会儿眼瞧着儿子孙女都在这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三娘过滤。既中毒就好好听父亲的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何干系?” 云卿懒得看她,只是望着青花瓷插瓶毫不在意地说。 这般欲盖弥彰,没有的都有了。自己博了个贤良的名儿,倒是好算计。 听到一句三娘,小叶氏直掩着嘴娇喘个不停,细密的汗沁在额头,当真我见犹怜。 曹定远本想插口的,只是视线停在云卿越发红肿得变形的脸上,又收回去了。 “都住嘴。” 老太爷一个劲儿地拿手杖敲打着地板,这会儿窃窃私语和剑拔弩张的气焰才好了些。 “定儿,你和三个丫头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这一看,曹若玉早安安静静,没事儿人一样待在床边,给老夫人喂药,眉间眼里像极了受惊吓的委屈小兔。 对于曹若玉贴心备至的照顾,老太太十分欣慰,连眼神都温柔许多。 云卿心里自嘲一笑,她该早料到她大姐可是个能说会唱的角儿,十八般武艺样样在行。 “我才出去几日,这府里就乌烟瘴气地,一大家子没事干似地乌乌泱泱,成何体统。” 很明显,老太爷十分生气,紧皱的眉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曹定远没有接话。 老太爷平复了情绪,仔细沉思了一番,凝重地看着云卿道:“余太医是怎么回事。” 云卿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说不知。脑子里,想问若是,是不是要立刻打杀了? 仔细没有放过云卿任何一个神情动作,冷若冰霜的双眸清晰地回应着不知情。 老太爷这才缓了缓面色,若是的话,那么心机就值得考量了。 分明知道是算计,还将计就计,扳回一成,这里面的城府心计的确另人震惊。 小小年纪,若心不向着曹家,还带了怨恨的。必将给曹氏一族,带来灾祸。 那么,这余太医,为何出现的时间不偏不倚? “老太爷,余太医是奴婢让丫鬟去请的。”芍药正色地垂首道。 复而又言:“这几日县主感染风寒,才今儿好些便想着请太医来复诊,况之前温相大人也嘱托奴婢一二,所以未敢懈怠。却不巧出了这一茬儿。请太爷责罚。” 老太爷髯须沉思,额头上的皱纹纵横交错。 “府里有府医,何故请了太医来?更何况只是小小风寒罢了,三妹此举耐人寻味。父亲以为,姝儿说得对不对?” 曹若姝骄矜之色也无,面上风平浪静,云卿惊骇她的变脸神速。 这话一处,不只曹定远,连老太爷也含义不明地注视着云卿。 刚刚余品侍的一番话还死死地刻在众人心里,如此揣测,云卿用心不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三章 作茧自缚,不落下乘 上次是京兆尹,这次是太医余品侍。 家丑不可外扬,续弦也就罢了,娶的还是叶氏的胞妹,传出去曹家的面子还真是不好看。 “祖父,云卿从广陵回到京中,不论在温家还是这里,都是余太医看诊,至于府医——” 云卿冷冷地瞥了眼小叶氏和战战兢兢的曹若姝,话锋一转。 “至于府医,我不喜欢让不认识的大夫看病,死过一次胆子就小了,还望祖父见谅。” 言下之意,曹若姝所谓的居心叵测不过是云卿的常规习惯。 至于是谁用心不轨,众人自然心底有数。 老太爷淡淡地扫了一眼芍药。 责罚?那不是明摆着自己偏了心,不为孙女着想吗? 而且,云卿话里话外,她和余品侍交情匪浅,光这么往深里想,便足够他头疼的。 想此,老太爷抿了抿嘴,“如此便罢了,照顾云卿是你的职责。好生伺候,曹府也不会亏待你。” “是。”芍药垂首,恭谨地应着退到了云卿身后。 曹定远半抱着小叶氏,注意到自己老父亲变幻莫测的眼神,沉吟了一会儿。 “劳烦父亲操心,是儿子的不是,请父亲休息,剩下的事儿子会打理好。” 老太爷不语。 谛视着一群和自己血脉相关的家人,面上相亲相爱,母慈子孝,却早已貌合神离。 乌糟糟的厅堂,一抬眸便瞥见的云卿红肿地小脸儿,又有耳边回响的和尚的话,面色开始复杂起来。 “祖父,孙女不想累及祖母,违了孝道礼法。而且孙女需要静养,如今就搬出府去就是了。” 云卿深沉着眸子,带了一丝勉强而凄凉的笑意,仿佛下一刻,泪水就将决堤般。 雪青色的袄子,衬得她原本就白嫩的脸庞立显惨白单薄。 发间的赤金步摇在行动间,映着她左脸越发红肿,看起来弱柳扶风似的。 老爷子酝酿斟酌着,实在不忍心她这样子。 想一想,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容不得,说什么八字硬,在温家的时候,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况且最重要的是,皇帝颁布诏令说自己孙女儿是大梁福星,到了自家府里又成了灾星。 若哪个知情的说漏嘴,传到御史耳朵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他曹家可真是再无翻身之机,无立锥之地。 所以,云卿提出要出府,老太爷的反应比当初曹定远的反应还要激烈。 “老爷,你快劝劝公爹吧。” 小叶氏枕在曹定远的怀里,嘴唇发白地说着,多怕老爷子一心软不答应。 “为夫知道你的心思。” 曹定远又看向不远处立着的云卿,即使受了伤,他还是觉得刺眼。 “父亲,依儿子看,以后就免了云卿的晨昏定省。吟岫居离得远,春寒料峭难免受寒,也可得两全之法。” 老太爷深思熟虑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能如此。” 小叶氏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曹定远已吩咐外边侯着的婆子扶了她下去休息。 又让请大夫给曹若姝看伤势云云。 “吧嗒——” 小叶氏刚一起身,便感觉发间一松,只听得玉器碎裂在地面的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一支碧玉簪子碎在一处,隐约可见碎片下散落了一下白色的东西。 旁边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正得意洋洋地转着骨碌碌的眼睛望着众人。 “美人,美人。” 鹦鹉高傲地扬起红喙,把簪子移了一处,地上的白色粉末明明朗朗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写满惊诧的同时,小叶氏早已煞白了脸。 像看鬼似的看着云卿,若不是婆子搀扶着,估计已瘫软在地。 曹若姝只知道那是她母亲叶香玉最喜欢的簪子。前日她看见她父亲亲手为小叶氏簪上。 下意识地,伸手便想把绿沈捉住,“丑鸟,竟然砸了我娘的簪子。” “来人,还不快捉住这只鸟。”曹定远厉声吩咐。 还没等小厮进来,绿沈已经耷拉着头扑进了采蘋的怀里。 而另一边,小叶氏趁着众人视线都停留在她出,忽然面目狰狞起来。 云卿眼神示意,芍药迅速地拦住了,小叶氏挣扎着想要毁了粉末的念想,低头用帕子装了一点儿过来。 采薇伸手挡住了曹若姝扑过来的身子,“二小姐,请您斟酌再三,这鹦鹉是雍亲王爷送给三小姐的。” 绿沈早卖了乖似地躲在了采蘋肩上。 “你胡说,贱丫头。” 曹若姝怒形于色,雍亲王那样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对她另眼。 而且还送这么丑的一只鸟?看来雍亲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吧。 曹若姝顿时心里异样地惊喜起来,连去扶小叶氏也忘记了。 “县主,奴婢在宫里那会儿,听说有的妃子为了陷害他人,不惜以身作伐,试毒。有的藏在袖扣里,有的藏在蔻丹上,还有的,藏在簪钗里。” 芍药云淡风轻地说道,似是在讲一个浅显易懂的小道理般。 云卿挑了眉,静静看着小叶氏眼里急躁的情绪,面色淡淡地弯起了唇畔的嗤笑。 “是吗?倒是好巧的心思。采薇,拿给祖父验验,是什么劳什子,值当三娘,如此火急火燎的呵护如此。” 不惜抛却往日沉静温婉的样子。 采薇手里拿了一根极细的银簪子,走到老爷子和曹定远面前,微微曲身。 “美人,夹竹桃,夹竹桃。”云卿扫了它一眼,鹦鹉立刻张了翅膀把嘴捂起来。 看到银簪子尖端发黑的时候,二人相顾失色。 曹定远面色一暗,伸手把茶杯砸到了小叶氏和曹若姝面前,怔在一处的曹若姝这才惊吓得回过神来。 该说的都说了,火种也埋了,等不了星星之火燎原,野火总会烧不尽吧。 水落石出。 云卿借着受伤,带着丫鬟嬷嬷向老夫人行了礼,在众人的注视下,欣欣然地退下。 这一举动,无疑在众人看来,格外识趣。 局面混乱的时候,没有和老夫人老侯爷告状,真相大白,不说小叶氏怎么不妥当,甚至没有哭诉和之前的锱铢必较。 老太爷眼里的深沉之色愈重,笼在曹定远心里地雾霭更浓。 这一切,落在叶香君眼里,不过是又加了项诛心之罪,鲜红的指甲陷进肉里,整个人散发着怨恨的气息。 老爷子凝望着云卿瘦小的声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出了鹤锦堂,云卿凝望着雪后初霁的明亮天空,欺耳听到老侯爷对曹若姝的处罚,不禁莞尔。 踩在雪渣子上,云卿突然觉得在偏僻的地方,离他们远远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姑姑,为什么主子不直接把真相告诉太爷,太爷一定会做主的。” 采蘋心疼着一毛不拔的绿沈,小心地问着芍药。 芍药瞥了一眼前面豆蔻年华的女子,转而问着采蘩是为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事发之时不仅有下人还有余太医,如果主子明明白白地把二小姐他们的阴谋公之于众,在老太爷看来只会是不识大体。” 采蘩皱眉想了想,看向芍药,不知道分析得对不对。 “采蘩说得对,如果如此做了不但洗不了冤屈,还会正中敌人下怀,兵法上已落了下乘。” 云卿抱着手炉一点儿一点儿地接着采蘩的话说下去,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芍药颔首,“咱们别在风口说话罢,回院里先治疗县主的伤势要紧。” 几个丫鬟心有灵犀地交换了眼神,每次到前院总感觉又打了一仗回来似的。 “采蘩,你说老爷免了主子晨昏定省是不是还是不相信主子啊?”采薇问。 采蘩不知,反倒是采蘋一脸兴奋,“不去请安才好,省得每次去都胆战心惊地,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采蘩采薇原以为她有什么惊人之语,这一听来都掩嘴笑了。 这么一说,还的确有一种走一趟鬼门关的感觉,反正总是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没有消停会儿的。 “采蘩,你的脸是不是被打得不爽啊?怎么还磨磨唧唧的,担心嫁不出去。” 隔了折带桥,云卿似笑非笑的话语打断了三人的玩笑。 忙止了话语,许是掌掴的后遗症爆发了,采蘩的脸越发红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四章 夹竹桃下,舅母来了 一边温述之才得了消息,更是震怒。 动辄就要让人去接了云卿回来,温清苑几人也听说。 经过几番口舌终于阻止温述之,许氏坐不住了,知道云卿被打,更是急眼了。 吟岫居。 “疼就说话,这里也没什么人。”芍药冷着脸。 “不疼,姑姑,还要多久啊。”云卿紧咬着薄唇,额头虚汗如豆。 “这次可长记性了,下次不许再对自己使苦肉计,明明可以躲的,偏生要挨那一耳刮子。” 芍药伸手探了探浴盆里的水温,才动作流利地拿过旁边的白瓷瓶。 一边替云卿吹着气,一边轻轻地把方才余品侍给的药膏给她敷上。 冰丝丝的感觉,云卿顿时舒服了许多,“姑姑,你说曹若姝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像汉子似的。” 芍药好笑,不是人力气大,分明是因为冰肌玉肤,晶莹剔透好吧。 等药浴结束,换上寻常衣物,云卿才静下心来。 回到一边临字,一边回想整件事,认真做总结反思。 “县主,温夫人来了。”听到小丫鬟的声音,云卿当即起身。 而许氏已然火急火燎地已带着几个小厮抬了几个大箱子进了院里。 着眉打量了一圈儿吟岫居的正厅,见没有云卿忙问着洒扫丫鬟。 “舅母,我在这儿。”云卿掀了帘子从西厢过来。 许氏率先看到她红肿的脸,忍不住戳着她的脑门道:“若不是我们得了消息,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和你外公啊?” 云卿摇了摇头,看她着的是日常服饰,便知道她是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 自己才挨了一遭,这会子就到了,几个大箱子估计是早准备好的。 虽然极力忍耐不让自己掉金豆子,可是还是十分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云卿一个忍不住,就扑进了许氏怀里。 瞧着着她肿红肿红的脸,许是氏心里不知道被揪得多疼,欲出口的责怪立即软成满面春风。 不觉自己也红了眼眶,便赶忙拿帕子擦了,把云卿拉到熏笼边。 “星如,把卓儿之前配的药膏拿来,都这般了可不能糊涂地由得她。” 许氏略带了哭腔地吩咐,兼着熏笼里的香气,伸手拿着帕子轻轻地帮云卿拭泪,生怕碰到她肿起来的脸颊。 听到叶氏的这番话,几个丫鬟也鼻子一酸落了泪,不知是委屈,还是动容,或许都有。 泪水从眼眶落下,滑到被曹若姝打的地方,采蘩不禁感觉热辣辣地。 许氏蹙着青黛心疼地说:“当初让你住在家里,你偏不听。现在被人欺负了,还想一个人捂着。这是要让你外公上了年纪还帮你操心不是?” “舅母,疼。”云卿眨巴着湿湿润润的眼睛,像只小鹿般嘟着嘴道。 许氏又调整了力度,才道:“现在知道疼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一个人藏着掖着。让人送消息回来,我看谁有脸敢动我温家大小姐。” 要不是因为天气寒冷,找了由头拦下了,这会子,老爷子早上门按着曹定远臭骂一顿了。 自家宝贝似的唯一外孙女,被人欺负了,这不是明摆着和温家作对吗? “卿儿没这么委屈,何况祖母父亲都在,哪有女儿家搬到舅舅家去住的?平白让旁人笑话母亲不会教养女儿不是?” 云卿强忍着疼痛,扯了嘴角的笑。 “你这张嘴呀,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许氏点了点她的嘴唇。 一会儿打量着暖阁里,环视一周后视线落在采蘩那里,“好丫鬟,我都知道了,多亏了你。星如,去给采蘩着丫头上药” 多好的一姑娘,生生被这样欺负。 云卿也是十分动容,忙附和着让采蘩去上药。 刚刚芍药给自己上药,自己忙着想事情,一时竟忘了嘱咐人照顾采蘩。 许氏朝芍药颔首,让着带了丫鬟们退下,屋子里只剩二人时才拿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舅母拿给你零用的。后院的女人,谁不是全挂子的武艺。你外公说了,若欺负头上了,只管放手教训,死活不论。” 云卿笑着打开一看,竟是一千两的金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十张。 还有几张小额的金票和银票,算来也有两万两银两了。 这倒提醒云卿了。 说起来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从小叶氏进门到这会子还没影儿呢,打算着年后得开始做起赚钱的事儿了。 许氏不让她说话,继续道:“你呀年纪轻着,小聪明是有了,但不知一个府里的管家奶奶,哪一个是好缠的。” “动辄笑话打趣指桑骂槐,坐山观虎斗,引风吹火站干岸儿都是百般计较。曹家任谁是个拎得清的?” 有着底子傍身,也欺负不上。行事也便宜些,这才几天,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县主,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来了。” 罗妈妈带了两三个丫鬟,拿了好些东西过来,一进门便看到了面色不佳的许氏。 忙带了行礼,“老奴不知温夫人在呢,见过温夫人。” 许氏素是看不上曹家的做派,不过曹老太太难得的识趣,也没有颐指气使。 只淡淡道:“正准备去给老夫人辞行。老夫人可好些现在可好些了?” 罗妈妈微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她话中的话。 “谢温夫人挂念,亏了县主,老夫人这会子气色已经缓过来了。才吩咐老奴送东西来。” 罗妈妈一如既往地恭谨,县主是个难得的,不像有的白眼狼。若不是小叶氏,也不用这样委屈的。 “卿儿年纪小,在府里难免有些掣肘。还劳妈妈时常提点一二。”许氏道。 经过这次,想必老太太也会警醒,对卿儿也会更加关注些。想到这,许氏也觉是自己粗心。 “夫人客气,咱们夫人年轻气盛,或许有些莽撞。老夫人心里是有数,今日之事不会再次发生的” 没等罗妈妈说完,许氏已从丫鬟手里拿了一百两两张的银票出来,亲自递给她。 “听说您侄子正温着书,有个好的先生指点,下场也有把握些,妈妈以后也有傍靠。” 罗妈妈虽然震惊之色不绝,但很快心领神会。 自己老来也只有一个侄子可以依靠,看着那银票,双手有些颤抖。 自己虽然存了些体己,请个先生绰绰有余,但若要好的,难免捉襟见肘些。 而且温夫人的要求也触及不了什么,罗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老眼混浊地接下了。 这一番,许氏的脸色也温和了不少,“妈妈疼侄子,和我疼云卿。是一样的。” 等罗妈妈一行人走后,许氏把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云卿。 上面记录的是庄子上来的年货,干菜新鲜的都有,又交给人登记入库。 嘱咐了芍药好些,和云卿细细说了一席话,许氏才带人往上房去,准备辞了老太太便回去。 然而许氏刚到曹家时,碎嘴的便在府里传开来了,各处都得了消息。 白茫茫的雪,石子漫成的甬路,四处可达。 许氏顿了顿步子,看着换了匾额的院子,雕甍绣槛。 见她停了下来,一干下人也没有多行一步。 什么梨香院,粗鄙勾栏。 如雪,若你当年谨慎些,也不会误了自己,委屈了卿儿。 许氏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抱着手炉道:“走吧” “夫人,小叶氏。”星如上前一步说。 院内一阵脚步声,小叶氏被婆子搀着。 站在院门口看着温夫人,挑了眉道:“温夫人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也没来得及让人迎接。” 许氏素来看不惯小叶氏的做派。 轻哼一声淡淡道:“我不过奉我家老爷子的命来瞧瞧卿儿,曹家高门大户地,哪里敢让三夫人迎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五章 李代桃僵,发年终奖 一句三夫人,让原本就脸色苍白的小叶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许氏冷笑,早上才用下作手段作茧自缚,这会儿就能摆正室风度? 温家是钟鼎之家簪缨之族,从来就没有过将妾扶正了做正室的事。 对小叶氏的身份,她也是从来都看不上的。 不论自家小姑子的事,现成的疙瘩就在眼前,因此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小叶氏也恨极了许氏看自己的眼色。 “作为嫡母,本夫人不会让下人到处碎嘴三姐儿克命的事儿。温夫人不用担心就是。” 声音是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到。 许氏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番,面色不佳,虽上了脂粉,也盖不住微肿的脸颊。 满头珠翠,珠光宝气。怕别人知道她不受待见? “小叶夫人说笑,卿儿是福嘉县主,就是给旁人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公然违抗皇命。” 话音一顿,“对了…贵府的均哥儿尚在念书吧?不知明年的科举可会下场一试?” 许氏低头捂了捂手炉,淡然一笑,温夫人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小叶氏心里一紧。 是呀,她亲姐的孩子绍均如今正在温书,老爷才请的先生也已辞退。 这茬儿,她一时竟然忘了。 温家大爷,乐正先生是名誉天下的儒士,掌管着广陵一处的文学院分支。 而且,朝中诸多要职不是温明庭的同窗便是门生,这其中包括翰林徐学士和,当今圣上。 若是传出关于云卿的什么,只怕……想到这,小叶氏瞪了一眼温夫人。 “均儿是曹家嫡子,区区秋闱罢了。” 许氏并不在意地淡笑,点头称是。 “均哥儿有信心自然是最好。看来得回去多督促几个孩子了,在京中连中案首,眼瞧着就秋闱了。令公子该是不用的,必然是连中三元为曹府争光。” 闻言,小叶氏脸色更加难看。 温家大公子在边关就已才名素著,二公子更是有名士之风,自己的儿子一直就默默无闻。 以温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只需一个印章就可以让自己儿子入不了文学院。 许氏懒得理她,把手炉递给丫鬟,套了紫貂捂子,看着叶氏五彩缤纷的面色,笑道: “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曹夫人出生侯府,自是有分寸的。想必比叶香玉聪明许多。” 最后,小叶氏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只换来温夫人一声不屑的冷笑。 叶家的人果然只知道些旁门左道,庶女未为妻除了曹叶两家,她还真不知道了。 吟岫居一色的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院中点衬几块山石。 种了几颗西府海棠,其势若伞,都积了雪渣子。 这会子也懒待看了,脸上的红肿时刻让云卿警醒和反思着。 若不是藏在暗处的影士警惕,把那盘糕点参杂在小叶氏的吃食里,又调换了老夫人的膳食。 想必,就一点儿夹竹桃花粉足够云卿在曹家没有出头之日。 她没有和许氏提起这些,正如芍药所说,既然下定决心便要做好迎接狂风的准备。 一地的宣纸,有簪花小楷,也有洒脱俊逸的行书。 上辈子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改变不了了吗?不,不会的。 云卿一想到车祸时,小萨眼里的悲伤,和可能出现的,父亲云津的笑意。 以及在中悲酥清风之毒时,叶氏的言谈举止和凌厉笑意。 整个人是痉挛的。 “啪嗒” 一滴泪,还是缓缓地划出眼角,把卿字,晕染得模糊,开出格外孤寂的睡莲。 随着的,墨腹蘸满的笔尖,黑了整片白纸。 “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 每写一个字,云卿都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 归耕,归耕,何时归耕?案上的烛花,被漏进来的寒风,炸了炸。 晚来的风吹着花枝,不时四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便已落在云卿面前。 “来了,事情查得如何?”云卿头也不抬地问。 作为老大的非攻,对云卿的质问自然首当其冲,“回主子,相爷派的人和属下等去查探,佛音禅寺周围的确有这么一群土匪。” “哦?” 云卿津津有味地听了,让着仔细说下去,一面又拿起案几一角的一沓纸一本正经地瞧着。 脸上一丝哀色也无,前后判若两人。 其余三人皆面无表情,只是年纪最小的非忽在云卿审视时,眼神不定。 “这群土匪时常抢夺寺里施给穷人的救济,属下等找到贼窝时,哪里已经空了,但留下了械斗的痕迹,首领已经禀告相爷了。” 云卿微微颔首。 不由得想到前几日在病中,隐约听闻温和提起的,某地县官剿匪立功的事来。 叫什么地儿来着?云卿有些想不起来,据说秦远还亲自向皇帝呈了请功文书。 糟糕,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云卿有些窘迫。 “这件事你要持续跟进,如果没有什么头绪不妨到邻近的地方去查查县志,或许会有些发现。” “县志?主子的意思是?”非攻不确定的反问。 云卿像是看穿了他的思绪,“没错,这样一帮凶神恶煞的土匪,要藏匿起来实在不易,只有一种可能。” “借刀杀人!”非忽万分肯定地说。 云卿汗,嘴角微微抽搐,确定这人是影士不是还在青春期的毛头小子。 非攻三人无奈地满脸黑线,非忽有些怀疑自己。 “非忽,你多大?是不是湛卢把你捡回来的?” 如此说,非攻、渚、然面色又黑了一分,非忽摸不着头脑连连摇头。 云卿险些笑岔了气,对于他的智商不在线完全哭笑不得。 听他得意忘形说已经十五的样子,旁边的非然想把穿脚上的黑云靴塞他嘴里。 “非忽,是李代桃僵。” 果然是捡来的,哪有一点儿影士的矜持和傲娇,十五岁,才初三的学生。 趁云卿转身寻什么东西时,非渚非然深深地剜了非忽一大眼,又不苟言笑。 非忽委屈莫名。 “非渚非然,你们配合好非攻,帮我查查曹家的府医藤黄,事无巨细。” “属下遵命。” 云卿颔首,末了又加一句,“如果他有些**什么的,能找到证据最好,总之,他的所有资料。可以吗?” “主子,是所有的信息?”非渚问,又怕云卿不知其意,“包括喜好和祖宗三代?” 非然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怎么非忽智障,非渚是被传染了? 云卿点点头。 “是的,包括。至于非忽——” 在非忽一丝丝泄露的情绪里,云卿面对他的期待,似笑非笑地道: “非忽,这是楷书字帖,这是,你的任务很独特,就是等会儿出了书房右转,廊子尽头。” 云卿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两本书交到非忽的手里。 对于他眼底的喜意,置若罔闻。 “非攻,夹竹桃的事,辛苦你了。” 云卿语重心长地道,惊得非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转而吩咐着采薇进来。 拿着手里的包袱,非攻的脑子短路了。“主子,这——” “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这几件大氅就当年礼。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可够了?” 云卿拿过窗下梅花几上的剪刀,坐在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插屏前认真说着。 话音落,不去追究他们丰富多彩的表情,让着退出去了。 好好的梅花,不修剪修剪就会旁枝错结,本该就是观赏的,就不需要一枝独秀。 插花如此,用人亦是。 大多工作单位一到年底,工作效率通常都很高,其中一部分便是年终奖的缘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上架知会 昨天的乌龙让啊苏痛心疾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悬念卖点亮点都没有设计好。也因此不仅给亲爱的书友们带来一脸懵,同时也让自己十分苦恼。 针对此事,编辑和客服都给了回应,一旦发布了vip章节后台便会自动计算之后不能更改。 在这样猝不及防十分仓促的情况下上架,啊苏已经哭晕——希望各位读者酱可以继续支持,督促着填好一个完美的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关于新章节为VIP 亲爱的各位读者: 首先非常抱歉,今日下午三点更新的新章节第五十五章为vip章节,接着请给我一点儿时间解释清楚,解释如下:原本之前和编辑联系好2月1日上架,但由于章节发布一律都备在草稿箱定时发布,今天因为网络问题就自动跳成vip章节发布。而到了晚上发布第二天章节的我,才发现下午vip章节的问题。 由于我的疏忽,给各位读者带来的阅读不便,深感愧疚,啊苏正联系客服和编辑及时更正。故在此说明,啊苏十分抱歉,以后会尽力做一个细心的不要那么粗线条的作者。 最后,谢谢各位读者酱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六章 非忽遭罚,廿九年礼 “老大,非渚非然看见没,主子对我另眼相待了,肯定觉得我的字有进步才奖励我的。” 非忽说得起兴,三人摇了摇头,丢下他自言自语,转身飞跃离去。 “非渚,你说非忽在小黑屋里练字看书,会不会发着疯出来。”非然有些戏谑。 非渚冷笑,“要不打个赌?我猜他会发狂。” “发狂也不是拿我们开涮就是,反正我们是不知道小黑屋在哪儿的。” 非然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非攻的方向,和非渚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非忽杀人的时候,你们见血都吐个不停。怎么,不在影部,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非攻在一旁淡淡地提醒着,却一下子熄灭了两人聊天的兴致。 天知道,在影部训练的那些日子是什么日子。 不过想起年纪最小却杀人如麻的非忽,非渚眼神一黯,随即把冷意淡在风中。 非忽是把好兵器,就是有些智障,尤其在擅长文字游戏和攻心计的主子面前。 非渚目睹两人面色暗沉着离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真是冷血呢!” 他们在影部排名前四,他一直都是四人中的尾巴,今日怎么可以单独留下非忽一人呢? 等非忽发现他去的是小黑屋,而且主子是让他练字看书的话。 大吃一惊的效果,非渚想想就觉得别有一番趣味,这么一想,脚尖已然轻点只冲廊子尽头而去。 云卿等三人离开,才开始拿着手上的一沓厚厚的纸喟然长叹。 这书写真是太抽象了,比采蘋写的还要糟糕,她不禁想到:恰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 虽然断章取义,但云卿不得不说非忽的字一定就是雪上的爪印罢。 而且她之前也没发现非忽这么不开窍啊,外公还特意提起他来着。 “不过,有七成的把握让非忽最先把面具拿掉,又处在青春期,心理发展还不稳定。” 云卿正喃喃自语着,便听见书房外的敲门声,轻声应着让进来。 “县主,该就寝了,已经戌时三刻了。” 芍药一进来便瞧见她在书架前捣鼓,翻翻找找地,不觉皱了眉。 “姑姑,这就好了,我找本书籍。”云卿一排排看去,仔细留意字头。 芍药过来把她的手打住了,“你呀什么都好,怎么偏偏成了一个书呆子,这习惯像着谁都不知道。” 云卿笑了笑,拉开她的手,“好姑姑,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像着孔圣人。” “难不成哪日考个状元郎回来不成?” “看来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骑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云卿越说越觉得,可以考个证书。 就是不是个状元郎,探花进士也无不可,做个闲云野鹤的小官,女包拯什么的。 “县主,大梁没有女状元,更不用说上朝堂。”芍药顿了顿,“另外,长辈在晚辈另府去住,视为不孝。” 云卿拿着书的手一怔,脸上的笑意也无,立即反应过来她所指。 “姑姑,你不用说,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争取一下。” 能成是好,不成也就作罢不做他想。 “有的事是难以避免的,你当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如今这般又是怎样?早知今日,当初被追杀就不该回来。” 回来又这样摇摆不定,必然步履维艰,比不争不斗更加可怕。 借着被追杀的名儿躲在温家,有温家的势力谁也不会置喙什么,如今从保护伞里走出来,就意味着面对所有狂风暴雨。 “姑姑,我明白,该去睡觉了,后天就过年了,咱们可有得忙。” 云卿顽皮一笑,挽着芍药的手便往外走。 小黑屋里,非忽看到案上的宣纸和徽墨以及一盏灯时,眼角已经抽搐得把所有皱纹都现出来了。 “小黑屋禁闭四日,临帖、看完写读后感。”龙飞凤舞的行书写的大字。 非忽定睛看下面的一行小字时,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上注:小黑屋的门窗特制,只可从外打开,每日会有人按时送吃食。 举目四望,黑漆漆地一片,只有一张书案,连椅子都没有,正是四壁空空。 “主子的意思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要我重新做人吧?” 非忽哭笑不得。 他深深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后知后觉,无爱。 而且留意目前的阵势,是要他的字以他主子的字为样本,让他奋发突进。 廿九这日,皇帝的年赏便下来了。 据芍药的说辞,到年底功勋人家和有品阶的都有赏赐,只是与以往不同,宣旨太监直接来了吟岫居。 这天,各色准备齐整,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桃符,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一清晨,便见得吟岫居里,一拨一拨的人进去出来的,艳羡旁人。 皇帝赏赐给云卿的,是六匹上等的料子,一套文房四宝,还赏了酒。 云卿看了赏赐,不解的同时,又格外欣喜。 忙跪下踏踏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才举了手给接过圣旨。 宣旨内监走后,白妈妈便带着人清点了赏赐等物入库登记。 安其侯府。 宣旨内监刚一走,小叶氏的消息便递了过来。 “父亲,我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悄无声息地就得了皇上的关注。” 叶香君的嫡兄长,叶林已袭了爵,想着内监口里说的外甥女。 玉儿从小被被二妹娇惯,内监口里嬷嬷的教导,除了曹府三小姐,曹云卿。 他还当真想不到其他,况且得陛下赏赐的可是有品阶的,她可是福嘉县主。 “你是叶家的当家人,以后曹府那边的事,少管。” 他可不想拉上叶家的一切,一个庶女罢了。看着老父亲这般说,叶林也只得叹了口气。 若他方才,说出叶香君要为姐出气,几番置那丫头于死地。 估计他老父亲又得气,八成他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和她断绝关系。 叶林出来后和夫人商量了一会儿,让着送了些银票去曹府。 吟岫居。 上上下下都忙着洒扫布置,云卿也跟着忙里忙外,觉得甚是新奇。 云卿看大家忙着,又让采薇去绣楼把绣娘们绣好的新衣拿给每个丫鬟。 小叶氏掌管中馈以来,吟岫居的各项支出便没有划分进去,一开始白妈妈和温和还会分辨几句。 后来时间久了,便没有再提芍药几人商量着单独扩开了小厨房,又采买什么。 至于丫鬟们的月例银子,云卿也自己支付,打算着辞去几个小丫鬟,买些小厮进来。 正如此打算着,小叶氏院里的小丫鬟便来请云卿,问着何事,她也只鼻孔朝天,支支吾吾。 鹤锦堂。 才踏过槛,小叶氏便一阵风儿似的,连拖带拽地把云卿拉进了正厅。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众人都笑着打量,云卿只觉那言不由衷的笑意,浑身不舒服。 只见正中放了三个红漆雕花彩绘大箱子。望向上边斜歪在榻上的老夫人,不解。 “这是雍亲王府的管家,特意给你送东西来的,去看看。”老夫人直笑了合不拢嘴。 小叶氏一改病容也在一旁陪笑着,热情地让云卿去上前看看。 大箱子旁边立了一个中年男子。 见云卿,当即行礼道:“县主有礼,王爷命小的给您送了些小玩意儿,答谢您的好酒。” 好酒?她很久没喝酒了,是指梨花酿? 雍亲王府管家一面说着,也不等云卿回答。便从第一个箱子依次打开来。 “这是两株南海珊瑚,王爷说虽不大,给县主玩罢了。” 这一瞬间把把曹府众人的脸色一一看在眼里。瞧着云卿颔首,又继续走到第二个箱子面前。 “您看到的这几块,泛绿的是橄榄石,白的是和田玉,溜紫的红宝石,这边小点儿的是琥珀玉。” 瞥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管家一副原该如此的表情。 可瞧着却云卿无动于衷,还不解的神情,暗道,县主不喜欢? 管家悻悻地说着第三个箱子。 “这两幅画,是宫里的画师画的,王爷说,神荼和郁垒是专门捉鬼的,县主挂在廊上就不怕小人作祟了。” 看画轴展开来,云卿这才笑吟吟地,问道:“可是王爷原话?” “奴才不敢欺瞒您,王爷这么嘱咐时六皇子也在边上的。” 众人面面相觑,两幅破画有什么稀奇的,另外两箱才值钱好么,什么眼神,买椟还珠不是? 几个姐儿,除了曹若玉,都盯死了箱子里闪闪的宝石,像是已经堆起来的首饰般。 云卿心领神会,这话里也掩盖了私相授受的各种猜测,为她免了不少麻烦,难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人物关系脉络把握 [温府] 温述之——左相,先帝石菖蒲之一,护卫黑甲军首领湛卢 儿女——温明庭(字乐正,当朝大儒、右相,梁帝绿曼陀罗之一)—妻逝 温明简(镇远将军)—妻许氏 温如雪(南湘夫人、京城双姝之一)—拓拔野 孙辈——大公子温清苑(大鸿胪寺卿) 二公子温清墨(与彦同岁,广陵教书匠) 三公子温清彦(镇西北)—妻江氏 四公子温清冠—法号一端 五公子温清卓(太医院院判)—妻李氏 大小姐云卿(福嘉县主) [曹府] 曹老太爷——妻孟氏 (三子两女) 大老爷曹定远(礼部侍郎)—妻温氏、续弦叶香玉、小叶氏(叶香君)妾(柳姨娘、韦姨娘—迎春院) 儿子——曹绍均、曹绍诚(母柳氏)、曹绍勋(母韦氏) 女儿——曹若玉(太子侧妃,催雪院)、曹若姝(仲夏院)、曹云卿吟岫居、曹若云 二老爷曹向远(从商)—妻莫氏、娇姨娘、美姨娘 儿子——曹绍峰、曹绍展 女儿——曹若琦、曹若婉 三老爷曹时远(布政司经历)——妻王氏(商户女,爽秋院) 孪生子—曹若蓉 孪生女—曹若芙 [定平侯杜家] 太子太傅杜导——女杜似雪 儿杜兴容、杜兴庭 弟弟杜安 [皇室] 顺帝萧建章(师纪弦)——皇后杜杏贞(定平侯府嫡长女) 太子萧祁玧—行二 大皇子赵王萧祁玢——母顾贵妃(披香殿) 四皇子吴王萧祁瑞——母贤妃 五皇子定王萧祁琏——母敬妃 六皇子晋王萧祁钰——母宛妃(兰林殿) 大公主—驸马任连生(五原侯世子) 二公主洛雁—爱慕孟世年, 三公主洛月—爱慕任连生,母惠妃 四公主洛霞—爱慕清河世子 雍亲王萧建成(字容澈)——行十七 信阳长公主——陈驸马,女洛梨郡主 [配角一览] 石菖蒲之一—右相林之敬,儿子了弦大师、孙儿林溪南 绿曼陀罗——温明庭(右相) 姚渊(左相,女凰翼将军姚归映) 京城四大家族——杜、温、林、姚 凤家商号——凤崇若,子凤于栖(护卫陟厘) [女主背后的后宫团队] 暗卫:非攻、非渚、非然、非忽 护卫:千伏、千影、千流 闺蜜团:郡主洛梨、闺秀徐沉漪、焦飞鸿 丫鬟团:大丫鬟—采蘩、采蘋、采薇、采芣、采苡 二等丫鬟—花袖、词、露、落、雨、拾 其他丫鬟—红橙黄绿青蓝紫,缀萝字 导师团:芍药、纪太傅、神医玄鱼 管理团:白妈妈、温和、扈三娘 助攻团: [以上内容会根据剧情开展而更新,请持续关注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七章 神荼郁垒,孟母计算 “这两幅画留下,其他的,无功不受禄,就烦管家带回。替我多谢王爷所赠。” 云卿看到曹若姝等人的眼波流转,像没看到一样。 不过,曹若姝那微肿的脸,配上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倒是各位委屈。 直看了雍亲王府的管家抬了箱子出去,众人才收回方才的眼神。 “若无事,那孙女先退下了。”云卿面色自若地向老夫人行礼道。 这个家,她虽不喜却不会笨到拿自己作筏。 让老太太老太爷下面子,自然不管方才大房众人的眼色。 老夫人看云卿的样子,其实,那两株珊瑚挺好看的,可她分明留了两幅什么神荼郁垒的挂画,意有所指。 发生的一切,府中各人都看在眼里。 从早间开始,到吟岫居送礼的人比到梨香院的还多。 什么命硬,皇帝和雍亲王这是在给她长脸,撑面子,而且昨儿个还听说温二夫人还来府里探视三小姐。 又是名贵药材,又是金银地往里送,老太太都推病没有见温家人。 一时关于云卿的事,府里的人暂时少了口舌,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冠上抵抗皇命的罪责。 吟岫居里,云卿回想着曹家众人幽怨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特别解气。 至于神荼郁垒她不是不知道,不过这雍亲王也忒有意思了,她可没听说过这两个门神有辟小人的作用。 曹家乌烟瘴气,驱驱雾霾不知道行不行? “主子,真要把那两幅画挂门上吗?” 采蘩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画像,十分怀疑她家小姐的决策。 云卿细嚼着盘子里的果脯,不雅地打了个嗝,接过采薇的茶水漱了漱口才开口道: “怎么不真,你不觉得画得挺好的吗?工笔细腻,不可多得。” “画技是很好。” 采蘩不禁接口,反应过来时慌忙摆了摆手,说:“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重点。” “好了,乖,拿出去贴好,明天年三十才给你吃肉。”云卿含笑。 采蘩汗颜,她又不是绿沈,或者采蘋。怎么她主子成天都是吃吃吃。 到了晚膳时,不知是约的还是心有灵犀,小叶氏和曹若姝,莫氏和曹若琦不约而同地到了老太太房里。 “正真是好巧呢,没想到姐姐在这儿。” 一进屋里小叶氏便一眼看见一旁带着诚哥儿的柳姨娘。 莫氏难得地没有多言语,巡视一圈才带着若琦坐了,眼神对上柳姨娘时,剜了一眼便撇开。 原本神态自若的柳姨娘,在那一句温柔似水的‘姐姐’唤声中灰飞烟灭,面色如土。 “祖母,茶好了,您尝尝可还好?” 针锋相对,气氛尴尬的几人才一落座就剑拔弩张起来,听得曹若玉的声音,几人面色各异。 几个小的都唤着长姐,曹若玉把茶奉给老太太才向小叶氏见礼。 “以后这样对我事交给妈妈去做就是,你过了年就要出阁,别整天和我这个老婆子待在一起。” 老太太似是嗔怪地念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非常满意地品了一口茶。 “正因为玉儿要出嫁了,家里几个妹妹又年纪尚小,祖母这般,可是厌烦了玉儿?” 老太太瞧着她垂首的言语,哪儿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她倒较真,忙吩咐身后的如意拿了席子来,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祖母是怕你整天面对着一个老婆子,会累着。祖母怎么会厌烦我们玉儿呢。” 话音落,祖孙二人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 眼瞧着,莫氏和小叶氏都纷纷斜睨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子,又看看上面的曹若玉。 “对了祖母,母亲和二婶兴许是有事和您商量,玉儿先带诚哥儿下去,明日再给您请安。” 曹若玉有意地看了一眼莫氏和小叶氏。 视线在曹若姝红肿的脸和游走不定的眼神上时,停顿了一会儿。 这话提醒了老太太,只见着如意进里厢拿了一个金丝软枕出来给搭在小榻上。 “罗妈妈,我记得前儿定儿拿了一对翠玉镯子。那颜色配玉儿刚刚好,你去找找。” 罗妈妈应声进去了,几人面上却波澜不惊。 翠玉镯子?能让老太太拿出来的,估计价值不菲,然而又是给若玉。 老太太斜歪着,闭着眼面向几人道:“说吧,又是什么事?” 莫氏拿眼去瞧对面的小叶氏,没有言语。 “祖母您可不能偏心,您对大姐这么好,姝儿不开心。”曹若姝带着鼻腔地撒着娇。 小叶氏一听她这话,刚要伸出去阻止她站起来的手停在了半空。 除了面色因为尴尬而难看外,倒什么变化也没有。 老太太淡笑,着,由她胡闹,“你大家马上出闺,祖母心疼她一个人去那些个地方而已。那姝儿说说你想要什么?” 若姝委屈地把自己的脸,往老太太面前凑:“祖母,姝儿的脸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后天要去拜年走春,姝儿,姝儿没脸了。” 除了去安其侯府,还要会见几位闺秀,尤其是还要去到沈府。 如果可以见到他,而到时还这样肿着脸,是铁定出不了门的。 脑子飞快想起那三个字,若姝不觉脸上漾起一抹绯红。 老太太听若姝所说,也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便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叶氏。 这脸上的伤她看着的确和前几天差不多,若真是如此,那小叶氏—— “母亲,藤大夫已经配了药膏,不过药效慢些。”小叶氏声线温柔。 不骄不躁地扮演着好儿媳的身份,就是老太太试探的眼色也假装没有看到。 “祖母,不怪母亲。姝儿倒是有个想法,还希望祖母可以同意。”若姝眼眸流转,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老太太颔首示意她说,听如此若姝回头和小叶氏对视了一眼。 “今儿祖母也见着三妹了,三妹的脸上一丝痕迹也没有,想必太医的方子和藤大夫的方子是有些不一样的。” 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老太太的神情,罗妈妈垂首在侧也没有插话。 老太太没有睁开眼,只是手里的念珠顿了顿。 莫氏一旁听着,早知道了这母女俩唱的什么戏,嘴角紧抿成一线。 “祖母,展弟有些咳嗽,我和母亲先回去看看了。” 若琦走到若有所思的老太太身边盈盈行礼。 “去吧,那孩子我也好久没见着了。可照顾好了,明儿是除夕。” 老太太话音落,便又不言语起来,若姝和小叶氏有些懵圈。 良久才道:“如意,你去吟岫居按二小姐说得传话,就说是我的意思。” 若姝以为老太太会一口回绝,反而是小叶氏戳了戳她的背,催促:“还不快谢谢你祖母。” 罗妈妈送了二人出去,才发现老太太没有睡着,反而精神抖擞。 “里屋的地龙已经烧好了,老夫人进去睡吧,刚刚才说的展少爷,自己还不注意些。” 老太太罢了罢手,“不忙不忙,咱们说会儿话。你是不是觉得让如意去吟岫居错了?” 罗妈妈顿了顿,“老奴可不敢,只是瞧着三小姐也不容易,老夫人如此决定自有您的道理。” 方才二小姐和小叶氏的话她也是听见的,话里话外不过是想占三小姐的便宜。 抛开许氏的待人接物来说,她一个婆子旁观着三小姐和府里的姐儿都不同,生来的凤凰是掩不住光华的。 但她也只是多嘴一句,却并没有想要像孙妈妈一样老无所托。 “我虽老了,但不糊涂。小叶氏和姝儿存着什么心思我清楚。可一脉的传承道理,不是险中求胜而是以最安全的方法源远流长下去。” 三丫头在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却如同每天的天气,她看不懂难以把握。 想比之下,她宁愿选择在自己棋盘上的棋子,可以转圜,有些出入也一切尽在掌控。 罗妈妈没有接话,“老夫人心里明镜儿似地,老奴愚笨也看不太懂。” 老太太微微一笑,手里的沉香念珠转动个不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八章 引狼入室,何枝可依 “对了,勋哥儿有没有好些,定儿可有去瞧瞧了,还是都留在梨香院?” “前儿小丫鬟来回话,说烧已经退了,韦姨娘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老夫人你放心就是。倒是四小姐看着好像消瘦了。” 罗妈妈一边搀着老太太,一边斟酌用词。 老太太颔首没有说话,心里也没个成算,正值新婚,又貌美温婉想也知道如何境地。 “那两个姨娘可还安分?莫氏最近倒是学乖了。” 说起那两个姨娘,就不断浮现出莫氏对曹若玉的控诉。 不知道是否属实,总之她心里有了异样。 话说,小叶氏和若姝今晚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若姝所说的药,她估摸着也是可以料想小叶氏的目的。 对自己都敢用毒的人,老太太也只能摇摇头,等她站稳脚跟能把她一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前有叶香玉,想想,老太太也知道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二老爷去查账去了,估计明儿才能回。二太太有您为她费心费力,怎么着也是有分寸的。”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她若真知道倒也不枉我操心,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越来越大。” 罗妈妈没有回话,细细听着她念叨,上了年纪的人就容易嘴碎,她自己清楚。 虽然小叶氏已经掌家,但其中盘根错节,又人事相关,始终有些生疏。 “少爷们大些成了家,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就是。人家都说晚上得早寝少思。” 老太太笑了笑吩咐着熄灯,和衣而眠,只是却一直没有睡意。 她此刻深深地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引狼入室了。 爽秋院。 莫氏和若琦一回到院里,便听得奶娘抱着的婉丫头哭个不停。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真不知道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了。” 对于自己母亲骂骂咧咧的脾气,若琦也只是面无表情接过奶娘怀里的小人儿。 奶娘瞧着若琦的眼色,带着一众丫鬟退下了。 兴许是哭累了,若琦一抱着就安安静静地玩着手里的拨浪鼓。 “娘,依我看今天就不该去祖母那里,平白下了面子。”还是一个庶室。 莫氏直皱着眉头,有一丝丝的不悦。 “你是长姐,就不能好好替为娘想想,如何把掌家权夺过来吗?之前柳姨娘一个妾就罢了,如今又钻出一个庶女来。” 想想就十分不痛快莫氏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气。 若琦十分识趣地没有吭声,等若婉睡了才把她叫给奶娘。 “母亲,掌家有什么好的,咱们自己管自己,而且也不缺钱的,平白管些鸡毛蒜皮多无聊。” 每天这样无忧无虑地不是挺好的吗? 她也很奇怪,之前母亲和柳姨娘对掌家权争来争去的,有什么好的呢? 莫氏一听自己的女儿这番话顿时来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 “你以为为娘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全都为了你们两姐妹,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有曹若玉和曹若姝一半的聪明伶俐照样能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偏偏是个不开窍的。” 瞧着今晚的势头,莫氏其实自己也知道在曹若玉出嫁前就无法撼动她,出嫁后成了侧妃就更加无法了。 只是想想,她的心里头对于曹向远的两个姨娘还是心有芥蒂,心里不快活。 见若琦一脸平静,暗啐了一口,把院子里的婆子叫进来,问着年节筹备等等。 若琦恍然,听着她念叨,仔细留神着绣架上的纹路。 一边,从鹤锦堂出来,有了老太太的意思,小叶氏便携了曹若玉往吟岫居里走。 另一边人还没到院子里,一个小厮便把话传到了云卿耳朵里。 听完细枝末节,不说采蘩几个丫鬟,就是芍药都有些炸毛。 云卿转了转眼珠,让采蘋采薇拿了些碎银子出去给那个小厮,自己则思索起来。 “主子,罗妈妈的侄子好生俊俏,一股子书生气息。”采薇有些惊奇。 采蘩微微一笑,眯起双眼,“若瞧上了,赶紧告诉小姐,明儿多好的日子,让主子和罗妈妈说说就是了。” 采蘋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采薇若嫁给人家,要吵架就得把人一文弱书生给气了。” 听几个丫鬟谈论,云卿明媚一笑地扫视着几个丫鬟,这几个贴身丫鬟年纪差不多,转眼的确该许配人家了。 她突然有一种即将嫁女的不舍什么鬼的默默情绪。 才吵闹间,便听得花袖打了毡帘进来传话,说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谈话声戛然而止,几个丫鬟都定定地注视着云卿的举动,这人抢东西都抢到头上了,主子该不会就这么拱手让人吧。 “把人带去客厅,那里没有地龙。另外把灯撤去几盏。”云卿淡淡地吩咐,丝毫没有留意几个丫鬟抽搐地嘴角。 没有地龙!又黑又冷。不会还让人等好一会儿吧?估计这样的法子也就自家主子可以想到。 丫鬟们石化在一处,芍药早得了云卿的意思进屋里取药去了。 会客厅,一行人一进屋里就开始抖抖索索。 “夫人,二小姐,县主在沐浴,请二位喝杯茶稍坐片刻。” 花袖传完话结果茶给二人奉上,便退出去了,屋里只有一个丫鬟侍立在侧。 曹若姝越坐着越发冷,屋里的光线也是恍恍惚惚地,一坐下来就觉得黑漆漆的。 “诶,你过来,对,就是你。”指着廊柱旁左顾右看的丫鬟颐指气使。 趁了光线不强,采薇压低了头小步走到几人面前,行礼问着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没见着夫人和小姐坐这里吗,屋子里为什么不点上所有灯?” 丫鬟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度,如意也只是轻皱着眉,巡视了一圈屋子。 “怎么不说谎,怎么三小姐的丫鬟都如此?还是说三小姐故意不待见夫人和我们小姐?” 越说越离谱,连小叶氏的表情也微微起了变化。 采薇等她说完,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道: “回夫人,十分抱歉。我们院里这几个月有些一穷二白,这烛火,则是能省则省。希望夫人多担待一二。” 意思是吟岫居太穷,连灯都点不上?哼,她曹若姝相信这番说辞才怪。 “你……”小丫鬟本想辩驳几句,却被小叶氏呵斥了,“罢了,去瞧瞧你家小姐什么时候来,有急事呢。” 采薇轻哦了一声退下了,背对着时却暗暗遗憾了一把,她还没有怼爽呢。 “母亲,怎么坐着坐着越发冷起来了。”曹若姝有些惊恐。 小叶氏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她一番,云卿脸上的伤才一日就好可见药效。 不过经若姝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浑身寒意,很久前她便听说吟岫居里死过很多人。 而且,在云卿住进来地前一年时间里,这里经常闹鬼。 这会子有黑又冷地,小叶氏仿佛觉得从头到脚的凉意,有些噤若寒蝉。 如意眼观鼻鼻观心留意着几人,屋子里这么冷明显没有生地龙。 “夫人,要不改日来取。县主明日还得进宫,之后便是去宗祠,想来是忙上了。” “我看她,怎么敢违背祖母的意思。”若姝轻哼一声,眼里精光一闪。 若曹云卿不乖乖把药交出来,她一定会告诉自己父亲,到时候就由不得了。 听此话如意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垂在二人后面。 “夫人二小姐。”采薇先行了礼才道:“县主明日要进宫朝贺,现已睡下。这是太医给的药。” 虽然光线不强,但采薇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怒意。 二话没说,曹若姝仰着鼻孔一把抢过药去,仔细掂量了一会儿,“算她识相,省的浪费口舌。母亲咱们走吧。” 如意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走至走廊时特意回头看了眼站在暗处的采薇。 目送几人趾高气扬地离开,采薇也只是微微含笑,轻抚着站在肩上的绿沈。 暖阁里,云卿听着采薇汇报,没有因为她巧舌如簧的敷衍而开心,而是春山微皱。 几人听得起兴,采蘩暗暗用手肘抵了抵笑得花枝乱颤的采蘋,使了眼色。 “县主是在惊奇为什么真相都大白了,小叶氏和二小姐却毫发无损?” 芍药平静如水地询问。 “其实我心里有底,只是她还未站稳就有父亲撑腰以后欺负到头上又怎么予以反击。” 她已经过了对曹家人心寒的时刻,只是在打算这以后的路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 云卿轻蒽了一声,随着芍药去沐浴。 另一方随着小叶氏等人,如意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罗妈妈,包括吟岫居没有拨月例银子的事。 罗妈妈思虑再三吩咐着按兵不动,但也并不打算回禀老太太。 连下毒都可以既往不咎,可见大老爷之信任,没有转圜,说了作甚? 却只能自求多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五十九章 芍药收徒,上院过年 次日五鼓,云卿便被从被子里拖出来,等按品上妆,往鹤锦堂里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 领宴回来,又至族长家府祭过列祖。 吟岫居里,门上是神荼郁垒,内外一色都格外喜庆,就是丫鬟们都换上了绣房新做的银红撒花袄子。 回到房里,云卿便迫不及待地让着更衣,挂着十多件衣服行礼拘束了一早上。 “姑姑,您给主子按摩按摩,奴婢来褪珠钗就行。”采薇留神着云卿一副生无可恋地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云卿冲采薇莞尔一笑,贴心的丫鬟,“诶,对了姑姑,那个丫鬟你教导得如何了?” 芍药先是一怔,后才反应过来,忙道:“这些日子县主你的吃食可都是出自她的手。” 微笑,眼角眉梢带喜,嘴角上扬,云卿在从镜中看到了芍药的欢喜。 姑姑什么世面没见过,能让她喜形于色的,估计也就—— 云卿翠眉一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姑姑,你不会是收她为徒了吧?” 芍药有些慌忙地连连罢手,“只不过瞧她还有些天赋,虽然奴婢也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艺,但上了年纪总想着有个人继承衣钵。” 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艺? 云卿有些憋伤,光懂医理这一条,就已经难能可贵,更别说厨艺、按摩、人生导师等。 而且哦,什么上了年纪,不过和小叶氏不相上下罢了,只是宫里的日子让她十分沉稳。 云卿随即提了提嗓音,“采薇,可听见姑姑说的,可别怨你家主子我偏心,要拜师学艺的就赶紧。” 采薇一听,满眼星星地仰视着芍药。 “打住。我可没收徒。”芍药伸出手掌一副严肃脸,惹得云卿咯咯笑了起来。 采薇顿时有些蔫了,她是想学学做菜什么的。 这会儿却进来一个端茶水的丫鬟。 芍药一抬眸朝镜里对云卿莞尔,“县主既然好奇,奴婢便让那丫头过来就是。” 见云卿也没说,随之唤了一声‘采苓’,让着过来见礼。 臻眉敛首,比起第一日见到的张牙舞爪蓬头垢面的样子,面前却规规矩矩判若两人。 “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采苓’果然是个好名字。” 云卿听名字就知道芍药的意思。 她一向都相信芍药的眼光,既然放在自己身边,估摸着是经过细细挑选着。 一时话毕,白妈妈便和温和来向云卿回话说院子里的各色准备如何如何。 正叙完话,梨香院的婆子便来传话,说是晚上摆了席,吃年夜饭。 看着快酉时了,芍药才吩咐着丫鬟给云卿梳妆,去上房拜见过长辈,吃年夜饭。 每次被人梳头发,云卿都舒服得想睡觉,采蘩唤了采蘋进来给云卿解闷儿。 大将军姚渊在西北旗开得胜,边关百姓已经得到安顿,任命的官吏已经接手。 三老爷在庄子上,开春便要上任,今儿年夜饭举家回府。 三老爷?曹时远?云卿有那么一秒没有想起来。 不过让人振奋的消息是,官吏上任,军队驻扎整顿,那么,二舅和三哥很快就会回来。 “主子,三老爷一直谋的外任,听说在蜀中任布政司经历,所以您没有见过的。”采蘋道。 云卿了然。 曹时远是老太太的第三个儿子,据说会试后被举荐入朝,可他却毅然选择外放。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却很懂为官之道,又能为民谋福,只是不知这三叔到底何许人也。 上房。 比起偏的兰陵阁,上房那红绸宫灯,桃符烛香,灯火通明,交相辉映,那才叫年味重呢! 云卿险些下巴掉地上,她以为吟岫居已经布置得够喜庆的了。 正堂,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香味飘散缭绕。 正面炕上铺了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捧寿的靠背引枕,狐皮坐褥。 老太太坐了,有婆子来回:“老太太们来行礼了。” 听着,便知是曹家的嫡长房等人,忙又起身要迎,只见两三个老妯娌已进来了。 大家挽手,叙了会儿话,吃了茶,送至内仪门便回来。 恰时,曹定远等人领诸子弟进来,给老太太老太爷行礼。 云卿站在偏后方,对于个中布置极是感兴趣,流光溢彩,每个人的脸都显得酡红,喜气洋洋。 从进来时,便看到两溜高照的角灯,也都设了路灯,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 恍神过来时,便听得声音说,行礼。 男一方,女一方,都行过了礼,又按长幼,在两旁的交椅上坐了,挨次受礼。 府上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 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 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了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用白鹤青松的屏风隔断,男女各席,方传膳。 云卿放眼桌上的山珍野味,顿时有些扫兴,如同嚼蜡似地吃着面前的姜汁鱼片。 也许是芍药做的膳食吃得惯了,不精细的就食不下咽。 一席饭毕,众人围随了老太太到暖阁里叙话。 “吟岫居离厨房远些,需要什么吃食叫人一并采买送去。要想弄个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她也方便。” 老太太说着,一面扶着曹若玉和小叶氏的手。 小叶氏喜上眉梢,这是要把管家之权全部交还自己手里不是。 于是忙笑着应了,“母亲放心,媳妇会安排好的,原本就该这么着,兴许年下忙开。” 老太太点点头。 这话里已经说明老太太要脱离掌家之,莫氏见算盘落了空,大过年的喜色也凝固。 曹若琦一直紧紧地盯着云卿看,只觉她好像浑身带光似的。 海棠红的衣服也可以穿得这样好看。 呆怔时,被莫氏的指甲掐得一片红印子,不觉委屈出声:“娘,你捏疼我了。” 注意到众人都回首看过来,莫氏尴尬一笑。 众人都簇拥着老太太进去了,云卿不好一个人回去,自然也是跟了去。 “三姐儿,原是娘亲之前考虑不周,倒委屈你,难怪今日消瘦些。” 小叶氏伺候老太太坐下,回转到云卿身边,想握着云卿的手。 今天可是过年,旧一年的最后一天,白妈妈不是说这一天代表来年一年的势头么? 不解,这女人又想耍什么把戏。 女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后院女人,两面三刀,面慈心苦的多的是。 母慈女孝的狗血场景? 旁人也就罢了,小叶氏和她?拉倒吧。 “三娘什么时候埋了三百两,父亲可知?不过我是狂吃不胖体质,自然比不得您珠圆玉润。” 此地若真无银,你说出来人尽皆知,是想表示你身为主母的典范? 还是省省吧。 这会儿打量着她要握自己的手,云卿很自然是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厅里站了这么多的人,这退两步,可就踩着身边的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六十章 三叔一家,除夕更阑 云卿转头一看,是一个笑意弥漫的妇人,忙羞愧连连地道歉。 “我没事,你要当心些,摔了可就不好了。”妇人温和地说。 听到旁边的婆子说,是三夫人,云卿这一看,旁边还有三人。 一个沉稳和略显悲伤的大叔,一个眉眼平和的少年,还有一个一直望着自己笑的女子。 云卿忙敛首向几人行礼,叫了人。 如意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一句。 “时儿,时儿在哪儿?”老太太激动地就起身,眼里是掩不住的欢喜。 这时,也没有人追究云卿的不受规矩,都沉浸在三老爷回来的喜悦和震惊中。 看小叶氏尴尬的往回收手,云卿上前,走到她身边,低声说: “三娘心意玲珑,云卿八字再如何硬,也比不上您还未出阁就把未婚夫克死了。” 小叶氏的笑意顿时没了,这个丫头一直都知道是自己布的局。 说起克夫,她的脸色霎时青黑,乌云密布。 “前车之鉴活生生地在您前面,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 云卿说罢,不动声色地避开她来,沉默在一边等着。 小叶氏咬了咬牙,笑容有些僵硬地在侧。 她从未和云卿正面交锋,如此把一些阴谋伎俩放在面上讲,心里是惊涛骇浪。 也深深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那些自己设的局在她口中就好像跳梁小丑。 但,她是叶香君,不是叶香玉。 云卿斜睨着小叶氏,留意着她的神色。 再转眸看向众人,她这位三叔好些年没有回来,这一刻,是真真煽情的场景。 “儿子不孝。” 其他话都等不及脱口,旁边的丫鬟婆子,都掩面而泣,场面悲戚。 一个鬓发如银的老母,一边是青渣下巴的儿子。 整个厅里,很安静。 “母亲,这会子回来,伤了身子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大过年就见哭声,原本就不吉利的,旁人也才劝解着,也才罢了。 王氏扶着老太太坐在褥子上,一面安慰,一面用帕子给她拭泪。 “娘,喝茶。” 王氏十分感激地看着罗妈妈递过来的茶,笑意温婉地跪在地上,给老太太敬茶。 老太太眼里,是云卿从未见过的慈爱流露。是心疼,是想念。 曹时远十七岁就离了家,在外谋职。 这些年来,书信极少,还背负着族里的不孝骂名。 就这王氏,也是第一次,回到曹家。 老太太红着眼,格外欣慰地喝了茶。等了这么多年的,儿媳妇茶。 于是极慈祥地把手上的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套在王氏手上。 一面拉着她的手,和自己一起坐在炕上。 “你父亲在你伯父府里,可派人知会了?”老太太抬头看着曹时远,开口问着。 曹时远答说,已经知会了。老太太方满意地点点头,笑意婉转。 小叶氏笑意含蓄,端庄地打量着王氏,扶了扶头上的金牡丹钗子。 “这是芙儿,蓉儿吧?”小叶氏起身拉着曹若芙。 上前笑着向老太太道:“母亲快看看,简直和弟妹一个模子刻出来般,标志得很。” 老太太瞧着,早一把把人搂入怀里,弄得曹若芙羞上双颊。 曹时远有些微怔,疑惑着,老太太方解释着:“这是你大嫂,小叶氏。” 小叶氏?和叶氏有关系?王氏淡淡地看着叶氏的热情,很客气地让着。 众人才打量着,一直听说的孪生姐弟,都已十四岁的样子。 这般说了,便有人暗啐了一口,捐了官也是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云卿抬头望时,只看着眉眼轻佻,腰肢纤细,目露春色,花枝招展地站在莫氏身后。 这句话,旁人都入了耳,恰老太太听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看王氏淡然自若的样子,云卿差点儿以为她没有听到。 只是嘴角含嘲的笑意,收入云卿眼底。 不得不说,今晚小叶氏的技能倒都是满血。 扮的角色真真入木三分,血肉丰满,好像是真的开心三老爷一家回来一样。 “罗妈妈让几个哥儿姐儿,好好他们两个叙叙旧,对了,三丫头呢?” 老太太忽而想起来,云卿正小酌却听到有人唤自己,忙起身过去。 王氏细一看来人,恰是方才撞到自己的姑娘,见着一身海棠红,眉黛烟轻。 抛开那支和田玉凤凰衔串珊瑚珠青碎玉步摇,当真价值连城的该是那瑾瑜璎珞罢。 难道她就是——王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夫君,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名儿。 正思虑着,却听见老太太轻声朝几人道:“这是三丫头云卿,今年十二。云卿见过你三叔三婶。” “三叔,三婶。”云卿淡淡地行礼。 原本对王氏的印象不错的,这会儿她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好像在看什么值钱东西似地,让人很不舒服。 云卿哪里知道,从小游走在算盘账册之间,王氏早已练就火眼金睛。 光云卿今晚地派头就已极大地吸引了她作为一个商人的嗅觉。 “母亲这就是三姐儿?”老太太颔首,王氏拉着云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标致无方。就这么往这里一站,跟画上似的。” 王氏这话惹得老太太打心眼儿里欢喜,都笑得合不拢嘴,屋子里气氛极好。 呵、呵,云卿不知如何作答,她想如何拉拢人心,何故用自己作伐。 貌合神离,大概就是这样,蒽,喝口小酒压压惊好了。 “对了,妈妈把我给家里几位小姐少爷准备的礼物拿进来。” 王氏十分惊喜,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就拿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呈上来,一一拿给众人。 云卿含笑道谢地让采蘩收下了。 或许是王氏的巧舌如簧夺得老太太喜欢,或者是礼物都合心意,一屋子的人都聊的热火朝天。 “采蘩,陪我出去走走。” 暖阁里,说书女先生的语调清冽,讲得故事,任谁都觉得新鲜。 出来时,没有人注意到。 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那堪正漂泊,明日岁华新。 不觉脑里扑闪出这样的句子。 再等到灯火璀璨时,已今时不同往日,之前过年都和外公哥哥们一起。 如今在这里,就像外人一样。 也不知道外公他们怎么样,有没有想自己?想念是惆怅的,这大过年就算了,还是不要想。 温府。 各色吃食都已备好,宫灯泠泠。 四人入了席,却谁也没有开动,在一旁布菜的丫鬟也是干站着。 爆竹声响温清冠欢呼雀跃地跑了进来,才察觉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咳咳——温清冠撩开下摆都没有拜年就入了末座。 “娘,怎么没有我喜欢的凤尾鱼翅和水晶冬瓜饺。”一眼看去不是金丝酥雀,就是挂炉沙板鸡、拔丝山药。 温清墨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氏有些悻悻地,“是我疏忽了,不自觉就做这些菜,倒忘记。”忘记老三和卿儿都不回来过年。 温述之没有说什么,只吩咐着用膳,就开始自个儿酌起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六十一章 与僮仆亲,吟岫跨年 灯影里。 “非渚,廊上站着的人,怎么一直盯着主子看。”非然眉心的刀疤,一皱眉就清晰可见。 两人定睛看时,不是别人,恰时府里的大公子,曹绍均。 又飘雨了。云卿心里暗道,拢了拢身上的雪狐斗篷,紧紧捂着汤婆子。 站在阁楼里,看着出神。 “里面的戏酒还没有撤下吗?”云卿直直地盯着廊上,问道。 “是呢,奴婢陪主子回去吧,姑姑该等急了。”外面这样冷,别冻出好歹来。 远远的,两人对视着,隔了一晃一晃的八角宫灯,曹绍均的目光也是淡淡地。 虽是蒙蒙细雨,倒感觉一股子凉意,云卿点了点头。 吟岫居。 瞥见自家小姐,一脸茫然的样子,采蘩掩住眼里的欣喜,装作迷惑的样子,说: “前院搭了戏台子,想是都取乐去了,一时疏忽也是有得。” 听如此说,云卿也没有怀疑的。 大过年的还不让着休息,她看可做不出这样压榨的事情来。 眼瞧着院里黑漆漆的,连一个掌灯的人也不留,估摸着,府外也是有灯会的吧。 “小姐,奴婢先去掌灯,您等会儿。” 采蘩一面说着,一面提了六角宫灯,先云卿进了院子。 牛毛细雨打在油纸伞上,晃晃悠悠的水珠,手里的汤婆子开始生了凉意。 这丫头,怎么进去半天也不见院里亮起来。 眺望着仍旧黑暗的院子,占在花亭里的云卿不禁嘀咕。 一边带起了雪狐兜帽,借着门口微弱灯火,踩上蜿蜒的石阶。 云卿没有发现的是。 从她推了门进来时,每走一段路,两边的抄手游廊,就相应地亮起一盏宫灯。 到她伸手准备推开正堂朱漆楼花槅扇门,后面已经灯火璀璨。 云卿清晰地在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转身,灯火阑珊。 这才发现廊上石阶都插满了红梅,暗香浮动。 “请县主安,恭祝县主年年今日,岁岁今朝,福泽绵长。” 一样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云卿定睛望去时,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却是说不清的苦涩笑意。 院里的一众丫鬟,婆子,人手一盏青釉灯台,上罩了题词灯罩,围了石阶站着。 灯里的烛光,映衬着每一张笑意盎然地脸。 “大伙的心意儿,县主可别斥责了。” 芍药不知从那里出来,含笑地说,难得的鲜亮衣服,衬得少有的温和颜色。 云卿目视眼前,缄默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或是词穷吧,明明大冷的天,定是站了半天的。 少女颜色,润红脸颊,却洋溢着喜悦,但这会子还担心违了规矩,自己会责罚她们。 留意着云卿眼角带泪,就是芍药也急了。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连着几个贴身丫鬟也有疑惑。 刚刚还好好的,莫不是主子生气瞒了她?采蘩在心里自问。 “大过年的,没有饺子,可要怎么守岁呢!不能看看灯火就撤了吧。” 云卿嗤笑了一声,瞥见迷茫不知所措的众人,憋出这句话来。 众人都笑了。 云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着,每人都赏。 白妈妈又嘱咐着让把灯台都好生放着,别出了岔儿。 从没有这样,很多人一起守岁,玩兴上来,忙吩咐着,“既这样,让厨房煮些饺子,咱们在西暖阁一同守岁,岂不热闹?” 过年的年意,不就在热闹不是?人多,乐子多,也不枉了这样的冬梅雨夜。 环视了一周,见众人不答话,云卿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太出格了些。 廊上绿肥红瘦,群芳环伺,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主子,奴婢去厨房帮忙。”采蘋看了众人,笑嘻嘻地道。 “奴婢准备果子点心。”花袖花词亦道。 “还有些窗花没有贴好,奴婢可以去胜任。”又一丫鬟道。 都是些正直青春花季的丫鬟,芍药笑看着,也没有说什么,尊卑有别之类的。 白妈妈是吟岫居的管事,云卿已经决定,而且众人也都兴致勃勃。 便和温和商量了一会儿,吩咐着众人行事,一时都欢声笑语地散开来。 云卿更衣出来时,几个花丫鬟都围着暖榻,笑语连连地剪起窗花来。 眼看去,桌上堆了一摞色纸和一叠金银箔。 见云卿来,几个丫鬟簇拥着采薇,笑道:“采薇的手艺,可了不得了。” “我看看,我看看。”采蘩听着说,从云卿身后疾步蹿出去了。 “天啊——”人群里,霎时响起采蘩的惊呼。 云卿也好奇地上前去瞧瞧,“果真好巧的手。” ‘喜鹊登梅’和‘天女散花的’的两个剪纸,剪法细腻,直觉着出神入化。 旁的,倒也不知怎么评点了。 云卿抬头,正打算夸奖采薇一番,却见着众人都惊奇地,打量着自己。 “主子,你的衣服——”采薇怔怔地说。 “衣服?”众丫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云卿低头查看,没有系错带子,颜色搭配也挺好的,芍药正巧拿了些金银稞子,听着屋里的声音,也着眼瞧去。 白地撒红梅碎花衫子,在右肩下大了一个严整的结,下着绯红束裙垂地。 细腻的绫罗质感,光彩照人。 “县主的穿着,既新鲜喜气,又娇俏。”芍药笑言。 众丫鬟原是词穷,这会儿听芍药脱口而出,忙不迭地点头,眼神灼灼地瞧着云卿。 云卿微微叹了口气,“这叫韩服,还不错吧?” 众丫鬟又是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个时代的衣服太繁杂了,想设计身裙子什么的,又不能露脚,露肉。 就只想到唐装和汉服结合的款式了,看来,哪天得试试和服。 云卿灵光一闪,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 成衣店,高端定制。和服,汉服,韩服,清装…… 不觉,好多银子在眼前晃。 “主子,主子。”采蘋伸手在满眼精光的云卿面前,晃了晃。 银子变了一段白臂,求云卿,此刻的心里阴影面积。 采蘋看她的眼眸转了转,笑着把一盘热乎乎的饺子,放在她面前。 “好香啊。”闻到了肉味儿。 按云卿吩咐的,白妈妈已经带了几个婆子在暖阁地上铺了百花争艳的刺绣毯子。 巡视着每个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云卿觉得心里很温暖。 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虽然不知道将来,这些人会走什么样的路。 但这一刻,每个人都是快乐的,好过一个人寂寂廖廖,相拥温暖,也就够了。 采蘩留神着云卿满面春风的笑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幸灾乐祸地来说道:“小姐,花在你手里。” 花?什么花?云卿泛着眸子看,手里拿着一枝梅。 颜色很妖艳,梅花香气扑鼻。 貌似,她们好像在玩传花游戏,汗颜,尴尬症又犯了。 云卿干笑着,自个儿竟然出神输了游戏,捡了杯子,一口喝下了梨花酿。 “县主,不许再多喝了。”芍药在一旁劝慰。 “又不会醉,没事的。”云卿坐在毯子上首,轻声说。 话罢,想了会儿,云卿给大伙儿讲了个笑话,惹 芍药也没有再说什么,听着大写的笑声,由得她们闹腾,温和地转身出了暖阁,去厨房。 小厨房里,笼屉还冒着热气,还有些瓜果放在案几上。 一个小丫鬟坐在一边收拾着器具,芍药看着不由好奇,道:“众人都玩去了,怎么你不去?” 丫鬟听有人说话,才转身过来,这一看却是是花词,见是芍药,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行礼。 “奴婢不喜太过热闹的。”花词笑言。“这,上头是灯,下头是火的。没有人守着,也不成的。” 芍药一听,有些诧异,扫了眼小厨房,案上工整有序的摆放。 “这大过年的,不就图个乐子。这会儿,我在这儿煮醒酒汤,你去吧。”芍药劝着。 花词也没有含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跟前来,道:“既这样,我倒帮衬着姑姑好了。” 见她也是个固执的,芍药也应着了,两人煮醒酒汤,时不时聊上几句。 问着采苓,花词说是去小黑屋送饭去了,芍药才记起有人关着呢。 只是这番,芍药倒觉得,这个丫鬟是个难得的。 不觉,说起了往事。 不知的是,花词是云卿最先挑的天平座,性子也大约像的。 “主子,又一年了。”采蘩话音落,夜空中亮起了烟火。 “是啊,又一年了。” 众人都往窗外看去,玩闹间,已经到了子时了。 皇宫城楼,是最高的地方。 巧艺夺天工,燃灯清昼同,后夜再翻花上锦,不愁零乱向东风。 远远的,清冷的风把城楼上的孔明灯带了更远了,烟花还在绽放呢。 梨花酿的后劲大,这会子,一堆的莺莺燕燕都面露驼色。 云卿莞尔,也是对自己不解,喝什么酒都不醉的,真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又一年了,来年定是极好的开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一章 狭路相逢,好戏在后 大年初二,开始到各家去拜年。 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一过来给老太爷,老夫人以及其他长辈拜年。 云卿翻了个身,目不转睛望着帐,她曹云卿本来就是死对头,还是连战连败的那种。 这对部分人来说,的确是不详了,不过,好戏好在后头。 “一个继室之女,不过庶出罢了。”听着声音,寻声望去,正是焦飞鸿。 原来隔了不远的,正是户部尚书焦家府邸。 而满耳朵的庶女庶女,马车旁的二人,隔了面纱,也看出极不自然的面色。 怒气生生憋在嗓子眼儿里,七窍生烟,曹若姝二人都不是正妻所出,平日里就忌讳。 这会子一焦飞鸿出口,就拿面儿上来讲,顿时吐血三升。 云卿远眺着停在她家府邸门口的马车。 打量着她是要准备出门,只是听到自己在这里,才过来的。 不禁觉得格外暖心。 焦飞鸿走到云卿身边,拉着她的手,巧笑着。 “家里的庶姐若敢对我不敬,我爹早给她板子了。” 蒽,她家的庶姐该是宴会上见到的那位。 焦飞鸿说罢,不经意看到云卿后面坏了的马车。 云卿慢慢拦了她的视线,笑言:“焦夫人还在等着,你快回去吧,明儿来找你玩。” 她是看到那边的婆子走过来,见焦飞鸿犹豫着,附耳和她说了几句话。 “那你可一定要来找我玩。”焦飞鸿不舍地跟着婆子回去了。 她平日都不出门,什么时候和焦飞鸿这么亲近了。曹若姝心道。 正疑惑着,一道女声拉回了思绪。 “叶青,闹够了,就给我坐好。不然就滚回去。” 马车里一道极严肃的女声,曹若姝二人怯怯的,敢怒不敢言。 二人愤愤地剜了云卿一眼,摔了帘子。 想着没有马车的苦恼,云卿便看见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屈身行礼完缓缓道:“我家大小姐身子弱,命奴婢给三表小姐致歉。问您是否上马车,一同回府。” 云卿道不用。 丫鬟有些踟蹰地听了,目睹云卿一脸肯定,定了一会儿极是礼貌地回话去。 云卿倒觉得叶府的大小姐,倒是知趣,只不过,若是有心,方才怎么不出声阻止? 算了,别人家的事就不要管了。 干瞧见焦家和安其侯府的马车都走了,三个丫鬟无语望天。 话说她家主子,为何要拒绝咧? “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采蘋焦急地问。 云卿却走到马夫面前,冷笑道:“回了你主子,什么手段,尽管使就是,切莫回头。” 回头了,也不会再顾念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手法再好一点儿,估计自己这会儿,早人仰马翻,给摔死了。 手段这么粗糙,又盼着自己死的,想也知道是谁,马夫听着,立刻瘫软在地。 看他果真跑了,三个丫鬟大惊失色。 原来真是有人有意下套了,若主子出了什么岔子,那她们—— 不不不,三人忐忑地注视自己面前的云卿,一脸不可思议。 “别看了,咱们被人算计了。”云卿说着,让取了汤婆子。 三丫鬟愠怒,院里自家主子早知道的,可是不会要走去温府吧! 看到转角过来的轩车,云卿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四哥,你来得真不及时。” 大戏都唱完了,赶上尾声。云卿撇撇嘴。 三个丫鬟抬眼望去,果然一驾马车过来了,脸上欣喜的意味变浓。 心底里是对云卿大写地佩服,不仅能未卜先知,还能未雨绸缪。 直到很久之后听几个丫鬟说起,云卿险些喷了一地的茶水。 而马车里的人,听着娇笑的一声四哥,含嗔带怒,愣了一会儿。 转而朝帘外的马夫吩咐了几句,便在几人面前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章 路遇妖孽,知世明理 里面的人拍了拍帘下的大绯胸鹦鹉,似是自言自语地: 本王正好奇着,你这只鸟怎么舍得飞回来的,原来是有预见啊。 隐藏着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 车外,云卿看到马车停了,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 小厮恭谨地拿了红木小杌凳放在云卿脚下。 云卿瞥了眼小厮,有些面生迟疑了一会儿,复又扶着采蘩的手上去。 三个丫鬟十分开心地跟着马车。 “四哥,我可悄悄带了酒呢,没想到绿沈这样慢,肯定是因为太——” 胖了。 “啊——”掀开帘子坐在软榻上的时候,云卿跳脚了。 一张十分妖孽欠扁的脸,放大在眼前,三人听到叫声,忙问:“主子,怎么啦?” 雍亲王淡定地道,无事。 这好像不是四公子的声音,应该是大公子吧。三人嘟囔着。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一个瞠目结舌了得。 绿沈两只眼珠子一见着云卿,立刻扑了过来,美人美人地叫唤。 好色的臭鸟。容澈皱眉。 随后认真注视着云卿,又环视了一眼马车内部。 蒽,还差盏宫灯,暗了些。 云卿也跟着打量了一番,注视着容澈似笑非笑,反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很识趣地瞬间忘记,刚刚自己是怎么质问别人出现在这架马车的。 可,这个问题问得,好像哪里不对不对的。 “你刚才好像是自己上来的。”容澈道。 自己上来的?两只脚?云卿伸手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等那张妖孽脸玩味颔首,云卿推开了胖乎乎的绿团子。 “不,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看到了假的妖孽王爷。”云卿自问自答地揉了揉眼睛。 雍亲王干咳了一声。 听说妖孽二字,立刻臭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客气地冲云卿道:“如假包换。” 啊?云卿悔不当初,车牌号y都没看,就上错了车,呜呜。 而她额头却好像赫然上写着,让我静静。 马车启动,云卿极是郁闷地,待在雍亲王的马车里。 偷瞄着他闭目,开始打量起马车的内部。 一角放着销金炉,焚着御香,绫罗帷裳,除了引枕,还放了花梨如意小几。 侧面还有暗格,也知道是放什么的。 而雍亲王背靠的地方,是一面微型屏风,朦朦胧胧。 只知道,里面应该还有小阁。 恰是这会儿才发现,从进来就很暖和。 仔细一看,敢情这家伙是把炕搬到马车上来了。 云卿一脸不可思议。 不仅有暖炕,还铺了貂皮毯子。真是会享受,哪像她的小坐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来,以后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不比还好,一比就觉得自己的恩格尔系数太大,严重影响了人民生活的提高。 雍亲王游目轻笑。 见她一会儿吃惊,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恍然大悟地。 “丫头别看了,你不是带了酒嘛。”雍亲王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云卿撇撇嘴,每次都蹭酒喝,没见给钱的。 才这么想着,再抬眼瞧去,就看到辣眼睛的一幕,云卿的下巴立刻掉车上。 一坨绿,绿沈大人,早醉醺醺地舒展了全身,满足地躺在貂皮褥子上。 云卿再次无语望天。 “本王试试小县主会不会因为上错车,就下毒什么的。” 察觉面纱下的无奈,雍亲王没好气地打趣, “采蘋,回去把它给我用笼子关好。”云卿毫不犹豫地拎起它的翅膀扔了出去。 突然一团绿飞过来,采蘋被惊得不轻,端祥半会儿才发现是绿沈公子。 采蘋幽怨地看了一眼马车,心疼地把鹦鹉放在怀里。 “本王倒觉得,你生气,挺可爱的。” 顺便伸着修长的手,自然而然地摸着云卿发间的流苏。 云卿气瘪,懒得理他。 有那么一瞬间,雍亲王觉得这样子,很舒心。 待反应过来时,尴尬地收了手。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那么一丝丝地可怕和震惊。 温家。 “爷,淮国公府到了。”马车停。 等等,好像,没说要去哪儿吧?这家伙难道有读心术,神棍? 云卿被自己的脑洞震惊了。 “本王也要拜访左相的。”雍亲王看她抽搐的嘴角,无奈解释。 这丫头哪里是个聪明的,在车上坐着,大多处于游离状态。 真不知道她脑袋里,关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容澈暗暗摇摇头。 难道自己的美色还不够吸引她?啧啧,容澈对自己已经无法。 看到门前的来人,下人早进去通报了。 不时,温述之一干人便都出来了。 扫视着众人,只觉格外亲切,云卿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不知王爷到来,恕老夫怠慢。”温述之说罢,便欲行礼。 雍亲王忙虚扶了,道:“贸然造访,是本王失礼了。” 礼?云卿在心里默默嫌弃了一把,装,继续装。 原来这个王爷看起来不仅妖孽,还谦恭知礼,但在云卿看来实则是青春期小叛逆。 要论装佯扮相,她只服面前的妖孽。 真是会装,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外公,二舅舅,二舅母。”云卿嫣然解颐地叫了人。 温述之笑着点点头,便招呼雍亲王往正堂去,温清苑陪着。 走了几步,雍亲王回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云卿。 这一幕却被斜后边的温清苑收在眼底,按下不提,没有没有多言。 “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儿,怎么从画里跑出来了?” 许氏在一旁打量着云卿,心里特别的稀罕。 云卿听着,粲然一笑。 “卿儿,老四不是去接你吗?怎么你和王爷一起来的?”温清墨一语中的。 许氏也环视着,才道:“是呢,没见着你四哥吗?” 对呀,云卿一个激灵。 在马车故障的时候,她就敲了车窗,让非渚去给温清冠传消息的。 可云卿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就是遇到曹若姝的事也没有提。 许氏也没有多想,拉着云卿便进府了。 “手这样凉,几个丫鬟也不尽心了。”许氏森森地埋怨。 云卿笑了笑。 说了会儿话,下人就传话,说温清冠回来了。 听下人说云卿早早就到了,另一头下了马车去前厅和雍亲王行了礼,便急着来寻云卿。 晚间,许氏让贴身婆子给曹府去了话,留了云卿住下了。 云卿和温家人其乐融融地相处,脸上洋溢着一览无余的笑意。 雍亲王也笑了,跟着传话内监,进了宫。 温家书房。 “你大舅舅说给你找的老师,很快回京了。你可收到信了?” 温述之一副认真脸,云卿笑了笑,点点头,“听说还有些日子。” “你告诉外公,你怎么突然想起寻老师来了?”温述之十分好奇自己孙女的想法。 云卿顿了顿,问温述之是不是真的超级好奇。 “以前想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温述之不仅仅是震惊地,更是惊涛骇浪,发呆了好一会儿,“那现在?” “现在发现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而且有名人说过‘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万卷始通神’,卿儿想着看书不过了知世明理啦。” 云卿说起来有些害羞,温述之反而狂放不羁地仰天一笑。 “不过,好先生的要求一般都很高,到时候能不能过他们的眼,就要看卿儿自己的本事了。” 回过神来,温述之掀髯笑着说道。 云卿笑得特别开心,又和温述之聊了好一会儿话,才被许氏身边的婆子给催走了。 等走后,温述之才提起今日的事。 一改慈祥脸严肃着,“温家的子孙,不可以站队。这一点,必须记清楚。” 温清苑四人认真听了,许是今日雍亲王的事,才让爷爷这般吧。 祖孙又聊起温明简班师回朝的事,又有温明庭在广陵寄来的书信。 就是一向不喜拘束的温清冠也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认真听着,算是相谈甚欢, 这会儿婆子并没有带着云卿回汐霞阁,而是带去了许氏的院子。 听着说过来了,许氏便忙着让人准备着,给云卿沐浴。 泡在洒满了干桃花的浴桶里,云卿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星如抱着衣服进来时,恰好看到云卿童心未泯地玩着花。 心里感叹着,大小姐,始终是个孩子,在曹家应该不开心吧。 如是想着,面上笑容可掬地道:“大小姐看看,这身衣服,您可喜欢?” 云卿不知道星如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只笑吟吟拿眼瞧着,松花色的广袖留仙裙。 “这是西府海棠吗?”细细碎碎,零零散散的海棠花瓣,撒在缎子上。 星如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章 拜年走春,四哥威武 “夫人绣的时候,还反复和四少爷确认呢!” 知道大小姐最爱海棠,才开始着手绣起来的,夫人最擅双面,却很久没有再动绣花针。 采蘩等人帮云卿穿上里衣,着手翻看着袖口。 内外都是不一样的海棠花,确是双面绣了, 春风浩浩吹游子,暮雨霏霏湿海棠。 看着那神似的花瓣,云卿脑子里都装满了那幅画,无意间撞见的出格海棠。 又闪现了一团雪白,是喜欢帮她拿画笔的萨摩耶。 好一会儿,云卿才回过神来,到这个世界,恍若梦一场,期间生生死死,不自知地过了那么多年。 扶着门框,一滴泪不自觉低落在领口的海棠花上。 温清冠远瞧着云卿傻傻地站在门口,走过来摸着她的小鬏鬏。 笑着说道:“怎么?看到四哥欢喜傻了?” 收了思绪,仰着头,笑意盎然地对上温清冠满是欢喜的眸子,眉如墨画。 “还不快进来,等会儿吹了冷风,又头疼。”许氏怨怼着出来了。 温清冠抬眼看到她娘,羞怯地垂着头,“娘,我过来看看卿儿。” 七岁不同席,不过他们兄妹关系要好。许氏也把这话咽下去了。 让着不要站在风口,亲手解了他的斗篷递给丫鬟。 温清冠笑了笑,他也不知道,就想来看看云卿,说说话也好。 次日一早,云卿便下了帖子给焦飞鸿。 焦夫人向来十分喜欢云卿,焦飞鸿性子率直,大大咧咧。 云卿温婉知礼,处着处着,飞鸿的性子也能收敛些。 等人走了,焦夫人身边的婆子才开口道:“夫人这下应该放心了,县主并不像传言哪样不堪。” “也难为她了,无母,继母也心如蛇蝎。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样么平和的心境,真的,很难得。” 焦夫人感叹着。 前儿当街被庶姐侮辱,也能面不改色。也没有因为与自己女儿交好,就借势。 想来,她还是心挚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着婆子说了,焦夫人又眉怒春山。“什么货色,也配和嫡女,称姐唤妹的。” “大小姐虽然不安分,但好歹姨娘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 弄得太难看,岂不是让老太太没脸。 “这事我知道了。”焦夫人想着,她这女儿,外强中干,难免被人利用。 想了会儿,又觉头晕得厉害。 从焦府出来,云卿便有些呆怔了,这过年的就是走亲访友,才发现自己的朋友好少。 不过,还好有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几个哥哥,不然得郁闷死。 天气开始转暖,十四这日因着一清晨便收到军队班师回朝的信儿,全城都跟着沸腾起来。 温清冠陪云卿回曹家取东西,顺便向老太太说明过了元宵才送云卿回曹家的意思。 老太太当时正和小叶氏喝着茶,温清冠在一旁也不方便说着反对的话。 “小妹早早地便没了母亲照顾,爷爷和娘也是心疼舍妹。还好老夫人菩萨心肠,平时又关怀备至,我替妹妹谢过老夫人。” 温清冠全程笑脸想陪,一口一个老寿星,还菩萨心肠地,说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本是自家人,平日里该多走动走动。尤其你们表兄弟间更是如此,前儿说起科考均儿还提起你大哥来着。” 老太太和温清冠聊地火热朝天。 云卿却注意到小叶氏青得发黑的脸色,许是提起曹绍均的科举考试吧。 正不知何解时,外面却吵吵嚷嚷起来。 小叶氏十分殷勤地让贴身丫鬟去外面瞧瞧,进来回话时却听着哭天抢地。 “母亲母亲,你救救我的脸。”曹若姝一手挥开过来拦的婆子,跑到小叶氏面前。 老太太挑了眉,有些不悦地轻捻佛珠,好奇着若姝怎会大大咧咧举止不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说小叶氏,就是云卿和温清冠也吓得不轻。 老太太歪在石青椅搭上,气息只见出不见进的,罗妈妈赶紧倒了杯茶。 “姝儿,你这脸怎么回事?”小叶氏有些焦急地问,还没等到答案就让着去请藤黄来细瞧。 “噗嗤——” 温清冠不小心笑了出来,又连忙冲老太太致歉,“晚辈失礼,只是二小姐这副尊容,能认出来的肯定是亲生的。” 云卿心里好笑,她四哥是在嘲讽小叶氏呢,只是若姝的脸,果真是面如土色! 原本挺好一姑娘,却,藤黄大夫来了。 云卿拉了拉温清冠地袖子,盈盈一笑,“四哥,祖母和三娘兴许累了,陪卿儿去吟岫居一趟就回去吧,别让舅母等急。” 温清冠有些怨怼地白了她一眼,直感叹着真是一个心软的家伙。 “先慢着。”温清冠起身绕过小几,站在老夫人面前,温润的笑了起来。 “爷爷让晚辈转告老夫人和老太爷,舍妹云卿可以姓曹就可以姓温。如果是觉得温家礼遇不周,他日便只能先礼后兵了。” 说完,带着云卿径直与进来的藤黄擦肩而过。 而温清冠地话却犹如一颗惊雷,猝不及防地在老太太的脑子里炸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章 先礼后兵,改造助攻 先礼后兵? 老太太是何等精明人物,温清冠和才十四岁的少年,他的话足以代表温相的意思。 云卿可以姓曹也可以姓温,意思是曹家在温相的眼中已经不足以成为束缚? 是呀,她忘了,像温述之这样的人怎么会爽快被人道德绑架或者威胁呢? 而且,镇远将军不日凯旋而归,曹家和温家对抗,无疑以卵击石。 先礼后兵这四个字,更是让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她担心温相会为了云卿动曹家。 一切一切的猜测瞬间从脑子里奔涌而出。 打发走小叶氏等人,老太太便把老太爷请到了佛堂。 老夫妻二人直谈到深夜。 是继续走下一步棋,还是重新开局,也许将有了新的定数。 她并没有觉得曹若姝的用的药膏是云卿动地手脚,前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会出了问题? 而且,药膏是云卿的,如果出问题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云卿。 当然就算是云卿想要出口气,如今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相比较之下,她宁愿相信前者,前者疑点重重,胜算却大。 直到温明简即将凯旋而归,出了曹家二人都迫不及待地往温府去。 “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云卿从曹家回去,一直感叹着。 温清冠笑着打趣说:“那你可是前世烧高香了,你有五个兄长,告诉四哥,有哥哥怎么好了?” 采薇采蘩二人对视一眼,偷笑出声来,四少爷不就是想要主子夸她呗。 云卿侧耳听见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巧笑嫣然,“有哥哥在,走路都可以横着。” “那不是螃蟹吗?”温清冠反问完后自己则轻笑起来。 云卿撇撇嘴,才不和他斗嘴,要是螃蟹那也是一家子的大闸蟹。 一路有说有笑,马车内外气氛好到极点。 相府汐霞阁。 云卿展开自己的日记册反复地念念叨叨,又记录又对比,又愁眉苦展。 看得一旁研磨的采薇也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磨着磨着连墨汁溅到袖口都不知。 “姑奶奶,你就摆着这忧国忧民的心思来给我磨墨呀?”云卿瞥了她一眼,才提笔沾了沾墨。 采薇忙低头去看,才发觉自己墨迹斑斑的衣袖,颊上飞了殷红。 云卿赏心悦目地合上自己的册子,也不计较采薇的粗心。 翻开字帖一边临一边想起了今日在曹家的事,眼也不抬地问: “我记得前儿如意奉老太太的意思,带小叶氏来院里取药,是你在一旁伺候的吧,采薇。” 是肯定句,不是反问也不是疑问。 采薇咬了咬嘴皮子,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低头没有回答。 云卿斜睨着她,停了自己手上的笔,“曹若姝的药膏是你动的手脚,对吧。” “回主子,是奴婢。可是奴婢——” 采薇的眼神四处飘荡着,久久没有听到云卿的责罚。 “说下去。”云卿沉声道。 “主子,二小姐她太过分了,奴婢实在忍不住。就、就在药膏里面兑了一点儿白蒺藜粉末,就那么一小点点儿。” 采薇为了洗脱嫌疑,一边小心翼翼用词,一边比划着真的只有一丁点儿。 云卿冷眼看着她,“真的就一丁点儿?那曹若姝的脸怎么和黄桃似地?” 面色又黄还一脸的红点儿,除了脱水的黄桃她实在是想不到哪个词儿。 “奴婢知道二小姐对白蒺藜过敏,就只加了一小匙,没敢多了。真的,主子!” 被云卿似笑非笑地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采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从实招了。 “蒽,不错不错。”忽然听见云卿拍着手掌的赞赏,采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咱们院里的姑娘单拎出来都可以独当一面,替我决策了。看来挺省心的。” 采薇眼神一滞,突然想起白妈妈和芍药的教诲来,“主子,采薇知错了。不敢枉自做决定的,连累主子。” 今日看见曹若姝的脸,她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其实没想到她主子都看在眼里。 而且,如果今日没有四少爷在,说不定主子在鹤锦堂又要挨罚了。 这样一番思悟,采薇有些悔不当初,愧疚的颜色浮上眼里眉梢。 云卿在心里,感觉到目的达到也微微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为我出气。不过呢,以后不许背着我出馊主意,知道不?” “是,采薇知道了。为这事,芍药姑姑还反复念了奴婢好几遍呢。” 采薇羞赧。 “但这样也好,让她吃一次亏就知道咱们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想要就要的。” 云卿安慰了一会儿采薇,便吩咐着出去,转身把美人觚放在窗下。 云卿已经翻了好几遍,大多是一些治国安邦和经世策略。 “属下见过主子。” “两件事,第一件藤黄的事查得怎么样?”云卿温着酒,轻酌。 “藤黄从小习医,成为曹家的府医是在十五年前。”顿了顿,非渚继续才道,“那年也正是叶香玉被娶。” 一面粗略阐述着,一面给云卿呈上了一沓厚厚的纸页。 三人目不斜视地留意着云卿的神情和一举一动,上面记录了藤黄的生辰、祖籍等。 就是三代之内的一些可查的细枝末节都一一记录,他的从医经历、感情、爱好以及家庭人员组成等。 云卿浏览了一遍,目录分布详略得当,条分理析,有几十页的样子,要看完得有些时日。 只是,在眼神落在十二年前的事时,云卿的眼神倏地冰冷起来,眸子寒霜。 在看到云卿不觉紧握地双手时,非攻皱了眉地开口道: “宁可错手绝不放过,只要主子令下,属下等现在就去取了藤黄的人头。” 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就知道一切都是阴谋,超乎想象的阴谋。 杀了他吗?能让真相大白,还是能让那些做错事的人受到真正的惩罚? 不,都不能。 杀人除了犯法,就是让他们死得痛快,真正的事实谁会去在乎? 若是如此,她宁愿按兵不动,静静等待。 “暂时不用动他,时机不到。对了,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思虑了一会儿,云卿便把此事放下不提了。 “第二件事,今天藤黄又进府为曹若姝看诊,我和四哥出府后,可有发生什么事?” 非攻三人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开始娓娓道来。 那时老太太并没有听二人分辨,而是直接搪塞过去。 至于藤黄也只是跟着小叶氏回了梨香院不在话下。 “不过,晚间的时候曹定远去了梨香院,和小叶氏、曹若姝大吵了一顿愤愤然地离开了。” “大吵大闹?” 从小叶氏进门,她从来就见着她的便宜爹和颜悦色,何来吵闹? 所以非渚如此说,云卿有些好奇。 “听着好像是今日早朝,有个姓王的御史参了曹定远。若不是收到加急军报,陛下定然震怒。” 上朝三日才被参,是个慢性子。还好一切都尽在掌握。 “主子知道所为何事?” 云卿玩味一笑,摇摇头:“若是御史王季所参,倒也能猜出个十之**。” 文人儒士,最忌讳的不过是繁文缛节。 而她的便宜爹立妾为妻,偏庶轻嫡,早就在清流一派中众所周知,为人不齿。 当然,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拜年那日不留神瞥见王家的马车。 她也不会动了心思,要用这样的方法给曹若姝提个醒儿,顺便长点脑子。 “事办得不错,今晚请把两本册子送到吟岫居,一份交给温和管事,一份交给白妈妈。” 云卿吩咐完,才注意着三人迟疑地没有动。 “主子,我们是影士。”三人齐呼。 “我知道啊,又不瞎。两者有关系?”云卿依旧道。 点头如捣蒜,关系大了去了,可是他们主子好像没有该特到点子上。 “主子,影士是秘密的。”非攻沉声道。 云卿微微颔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陷入深思,“那可怎么办呢?这事我着急办。” 一面说一面留意三人的表情,良久才茅塞顿开地冲三人嫣然一笑,“两个选择,一是把面具摘了,二是送东西。” “主子,有第三个选择吗?” 非忽试探着问了问。 云卿很为难地莞尔,“有啊,第三个就是收拾包裹,换人呗。” 一番唇枪舌剑,云卿很纳闷地目送着,宁愿暴露也不肯摘下面具的三人离开。 原来三个冰块脸,现在终于有了面目表情,还会顶嘴,话也比之前多了。 尤其是非忽,正处在青春期,过年又在小黑屋里关了几日,叛逆情绪是高涨。 如此看来是一个不小的进步,是人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 她要的从来是助攻,不是冷兵器。 本来还浑身轻松的云卿,视线落在那一堆搜来的情报上,笑意收敛 从第一页开始,云卿一字一句地注意着,又在另外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之前关于温如雪的事,她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虽然叶氏已死,但只要是她想要的真相就一定可以查出来。 藤黄藤黄,:‘酸涩,有毒。’,过量致死,真是好一味毒药。 不论是十多年前的事,还是月前的事,一切的阴谋她曹云卿都历历在目。 “那般衣冠楚楚的脸目,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忘记。悲酥清风是吗?好,我一定成全你们这样红杏出墙的爱情。” 烛火摇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章 班师回朝,元宵宫宴 是夜,圆月上梢头。 迷迷糊糊,云卿又来到了**殿。 前世和这一世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脑子里,弥漫着那年夏末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酸臭的水和醒目的痛楚。 那是在叶氏的赏花宴上,她公然地第一次地对她的要求说了拒绝。 挑衅、激将法,接着所有的意识,都被酸臭无比的水浸满,一片空白。 空气与窒息,生与死,就是一呼吸间的长短。 “呼呼——” 亦或是害怕梦境一遍一遍地,如同幻灯片似地循环播放,云卿一下子醒了过来。 深深地长抒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润湿了头发,云卿摇了摇头,试图把方才梦里的东西都甩出去。 梦境和事实交错时,却发现每一刻都历历在目。 寅时。 或将天亮,屋子里极静,云卿蹑手蹑脚地摸索着去掌灯。 脑子清明,在灯盏照耀书上的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时,云卿有些微怔。 伸着手指睁大了眼睛去戳了戳,软软的,“绿沈?你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绿沈的的毛慢慢长起来,现在才是最丑的,但它竟然在自己的书上睡觉。 绿沈这厮,果然不会吃一堑长一智,鸟脑! 呵,云卿扬起嘴角的笑意,毫不客气地把书拿走,把它拎在一旁的暗处。 “吱呀——”门开了。 廊子上静悄悄的,天边微微泛白。 晨起的风,虽然带有凉意,却还是感觉到大地春暖的气息。 这会儿也不知道二舅舅他们到哪里,三哥有没有变化,不过也很好奇三哥的好兄弟。 那个叫孟世年的人,好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听到他名字。 云卿在院子里兀自打着太极,许氏派到八方门前侯着的小厮,轮流进来回着信儿。 直至隅中,小厮才气喘吁吁地回话。 说是温明简已带军进城,要先回宫复命,驻军后还要进宫领宴。 “圣旨到。” 正心绪不定的许氏等人瞥见门口的绿衣内监,这一声‘圣旨’犹如当头棒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适逢元宵夜宴,且我军平定边关,凯旋回朝。特设宫宴于内廷,与众卿齐乐。钦此。” “臣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氏接过明黄圣旨,宣旨内监仔细定睛一看就瞧见了云卿,便把另一份圣旨呈给了云卿。 “陛下有旨,宣福嘉县主和温夫人一同赴宴。二位请起吧。” 依旧尖得锐利的嗓音,这次在云卿听来却十分悦耳。 “劳烦公公走这一趟,请众位公公喝茶。” 许氏微笑着示意一旁的月如,把一个红包递给了内监。 内监换了换拂子,兰花指一翘,和颜悦色地把掂着不轻的红包收进了袖口。 “可要恭喜温夫人,奴才还要去别府,就不打扰夫人、县主和几位公子了。” “公公慢走。” 许氏客套了几句,便让着管家和几个贴身婆子对进宫赴宴的事,加紧去准备。 温清苑一语不发地随着云卿换了一个地方,问着她是什么事。 云卿一开始就摆出杀手锏,讨好地拉着温清苑的袖子一个劲儿撒娇。 “大哥,咱们去看一眼二舅舅回京的盛况嘛,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温清苑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见怪不怪,不足为奇。” 云卿撇撇嘴。 二哥素来面瘫,这样的事他才没兴趣,他倒宁愿和书友去谈论诗词。 至于四哥,她听舅母说了。 小的时候四哥和三哥比试,谁赢了谁就可以随二舅出征,蒽,四哥华丽丽地输给了三哥。 所以,四哥铁定不会去凑热闹。 “大哥,你不陪我去,那我自己去好了。”云卿轻哼一声,不屑地转身欲走。 温清苑瞧着她满脸不高兴,忙伸手拉住云卿:“大小姐的邀约,若失信就非君子所为了。” 云卿扬起得逞的笑意,坐在横栏上轻哼着小曲听温清苑吩咐等等。 食来轩和悦来香两家大酒店只隔了一条街,而今日军队进城却是从主干道回宫。 站在食来轩酒楼上,可以十分清晰地远望见悦来香的酒招。 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两旁,或许是一种祖国荣誉感,或许是行走的将士里有他们的亲人 这样的场面比出征那日还要壮观。 只是,云卿拿着千里眼怎么也寻不到温明简和温清彦的身影。 正纳闷着,云卿却看到让人喜极而泣的一幕。 “大一,你有看到对面街上,有家正搬东西的店铺吗?” 大一站在一旁,朝云卿千里眼看到的地方远眺,那里的确有人搬着东西出入。 云卿见他颔首才接着说:“你去了解了解是什么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温清苑喝着茶,对她手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怎么?你想要那间铺子?” 云卿拿起千里眼再看了看人山人海,才坐在温清苑的对面。 把千里眼随手放在桌上,玩笑地喝了口茶才道:“大哥,你太聪明的话会显得大一很笨,你说是吧大二。” 温清苑温润一笑,放下折扇,把玩着千里眼。大二听着云卿说,只能盯着地板看出花来。 他总发现,只要大小姐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躺枪。 “说说,你买下来做什么?若要铺子咱们家多的是,何必买?” 云卿眨了眨眸子,“那家铺子地段这么好,可是那些人却只搬出不搬进,估摸着是要转手。至于用途嘛,山人自有妙用。” 人流量多;又是中心商务区,消费水平高,这样好的地段她正求之不得呢。 当然,这事儿她还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温清苑听她的说辞摇了摇头,继续打着他的折扇,看着轻饮茶水的云卿,宠溺一笑。 不一会儿大一上来回话,说那家是家点心铺子,不过悦来香和食来轩的点心已经抢走了他家生意。 所以他这日已准备停业,另谋出路。 云卿听完,当机立断地就决定买下它,并让大一给那老板带了话儿约了见面时间。 时辰差不多时,二人才打算着离开,可是楼下的街道依旧人满为患。 “大小姐,大少爷,主干道今日要摆长街宴,估计得从侧门回府。” “长街宴?” 云卿眸子亮了。不过在温清苑解释之后,又安静地放弃凑热闹的心。 “大哥,你低下头来。” 温清苑有些微怔,不知何解,只是还是鬼使神差地低头和云卿对视。 云卿伸着手,重新摆弄了温清苑的两撇小胡子,“每次都可以和不同的大哥出门,真是有趣呢。” 说完还不忘自个儿捂嘴笑,因为他们出来的画风是一个中年大叔带着一个小姑娘。 故而还是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含义不明的注目礼。 云卿也只能呵呵一笑。 原来皇帝龙心大悦,不仅在宫中设宴,而且在八方门外摆了长街宴,让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的人一顿饱食。 一回府,许氏正着急吩咐着众人搜寻温清苑二人,险些误了进宫时辰。 进宫时,长街流灯异彩,熙熙攘攘,烟火不断,爆竹声声,各式各样的花灯,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外面有风,把帷裳放下。” 温清冠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云卿看的津津有味小眼神。 轿夫选择无视,哪里来的风,月朗星稀,多好的夜晚。 温清冠等着云卿十分听话地撇了撇嘴,把小脑袋伸进去了,顿时满面悦色。 不仅是他,家里的几位兄长谁不是清晰知道,他们家小妹已是豆蔻年华。 他可不希望听到什么有人上门和爷爷讨论云卿亲事的话,腻烦。 温清苑也只是在车里,目视二人的小打小闹,一如既往地微笑。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 云卿已经完全晕了,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 缓了缓劲,四处打量。 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香,瓶插长青蕊。 暗自叹道:好一派皇家气象,根本不是现代的电视剧可以描摹万一的。 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 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香,屏列雉尾扇。 各朝臣命妇妃子皇子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 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大家都起身,又过了一会,才看见了身穿黄袍,帽饰美玉的皇帝大叔缓步行来。 待旁边太监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立着。 皇帝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难得过节,都随意些!”。 众人齐应:“喏。” 上座的皇帝和皇后皆是身袭皇袍,虽然随意,但大家都拘着礼。 今日的元宵宫宴,谁都知是为温明简设的庆功宴,气氛也热闹着。 例行公事,打着官腔的开场白以及皇帝陛下对众将士的嘉奖和赏赐。 温清彦和孟世年都升了总兵,云卿注意到他的眉宇英气十足,气宇轩昂,已是不是一年前见到的大男孩。 云卿正寻思着,温清彦已经朝这边看过来,那不羁的笑意瞬间打破方才的好印象。 果然,人是不能夸的,尤其是中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章 不是宛妃,王爷解围 “容澈王爷往这边看过来了。” 几个坐在云卿下首的女子娇羞着轻呼。 隔着歌舞翩翩,云卿听着议论纷纷,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去。 一边和清河郡王饮酒的容澈,虽然和几个皇室说说笑笑,但眼角却时常看着云卿的方向,嘴角带笑。 “舅母,容澈是谁啊?”云卿十分好奇地问。 许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云卿抬头看去,雍亲王萧建成正注视着自己,汗颜,原来这厮就是容澈。 但,在云卿脑子里的画风却是,两人如胶似漆地低声耳语,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啧啧,真是无处不在的奸情啊。 云卿不禁为清河郡王妃可惜,还好有云深世子,不然王妃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天天被秀恩爱。 “舅母,面西而坐的那位娘娘是谁?” 许氏朝云卿眼神留恋处看去。 只是随意一眼瞟过,许氏脸上的喜悦便淡了许多,“那是新进贵嫔,是不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云卿颔首,睁大了水杏双眼,注视着台上自斟酒壶的女人。 极简单的堕马髻,朝云玫瑰金镶玉步摇,同样的钗子,还有耳坠。 不同大红大紫,姚黄对襟,绀青的云锦暇丝领子,群青云纹披帛。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另一个人,宛妃。 在很小的时候,云卿随许氏进宫,曾远远地见过她一面。 而上面端坐的,在云卿看来却有八成相似。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云卿便十分清醒地知道,那并不是宛姨,只是长得像罢了。 对,只是样貌。 宛姨仙女似地人物,上面那位却不过是个花瓶傀儡,气质轻浮做作。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让人咋舌惊叹的情景,不过掩耳盗铃有样学样。” 许氏拉过云卿的手,轻声安抚着。 后宫风云诡谲,许氏也许永远也不会,直白地告诉云卿,单单相似宛妃的这具面孔后面,究竟藏了多少肮脏与算计。 而云卿,或许想到这一层,也只是点到为止。 她还太弱太小,一株正在向上生长的藤蔓现在还没有能力伸出院墙后面。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云卿的脑子里不觉蹿出这些句子,浮现着的却是宛妃的音容笑貌和温如雪恬静的容颜。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一个人懂另一个人,那该是多么难得,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了。 每每回忆起来,云卿的心里总是像被一双手,紧紧揪得生疼,难过得想流泪。 高脚酒爵花纹繁复,里面的酒莹莹生光。 红衣内监看着盯着酒爵出神的云卿,尴尬地又重新拉着尖嗓子叫到:“宣,福嘉县主上殿。” 这丫头,这种场合也能让她放空。温清苑瞧了眼云卿,暗自腹诽,眼神却格外清亮。 众人也都看向云卿的方向,见过的没见过的,都齐齐集聚了目光。 云卿听到许氏的话,才愣了愣,收了放大的瞳孔。 抬头时发现好多眼睛注视着自己,那个红衣内监则讪讪地笑了笑。 在万众瞩目中,只见着她婷婷站起,娉婷袅娜,按着芍药教导的礼仪一步一步来。 内外大臣命妇,各妃嫔皇子公主此时都聚在大殿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云卿尽量放散自己的注意力,摆着一张标准笑脸。 “福嘉县主真好看。”沈君琢旁边的公子不禁感叹。 沈君琢一听,秀眉一挑,被这种人觊觎,真是对福嘉的侮辱。 而他自己却十分专注地看着云卿,海棠烟雾云锦宫装衬得她双颊绯红,如瓣瓣桃花。 从出席到缓步走上白玉阶,接着盈盈跪拜,在他眼里都是星光璀璨。 这一幕幕落在温清冠眼里,使他十分不悦。 先有雍亲王,后有这些世家公子。 温清冠打心眼儿里觉得好像自家宝贝被人觊觎似地。 不说还好,一说温清冠觉得云卿今天真是格外好看,宛若含苞待放的桃花。 温清苑坐在他旁边,侧目视之,却听见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喃喃自语。 折扇,悄无声息地合拢。 嘴角地笑意慢慢淡进了温润如玉的面庞,眼神留恋出,恰是那抹海棠。 瞥见云卿从自己面前走过,温述之的眼里,担忧之,安慰有之,骄傲有之。 “吾皇万安。”云卿叩首,如意云纹,针脚极细密地在红面上镶嵌着。 缕缕香味,额前的流苏步摇坠在眉心,摇摇晃晃,她垂着头都可以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打量。 “之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嘛,起来回话。”皇帝笑言。 云卿缓缓站起,抬起头,眼睑深垂,不知道皇帝要问什么。 早知道用个膳还能被提问,她就不该走神认真听讲的。 不,是应该在宴会前就做好功课,面得丢脸出岔子还语无伦次。 “臣妾瞧着,不像了尘大师看得深入。只是觉得又一个美人胚子。” 倒是皇后开口先道。 但云卿听到了尘二字时,却瞳孔一缩,之前大哥提过的,华严寺的方丈。 正不知何解时,皇帝朗声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也会紧张。了尘大师,怎么看?” 果然阶下,已然站了一个身披袈裟,攘须笑着的和尚,走上前回话。 “姜大人的经法又有精进了,五星连珠,安之,可庇萧氏紫薇宫庭。” “赏。”皇帝大手一挥,心情甚好。 皇帝话音落,云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杜皇后想要拿自己的命格作文章。 不过听她外公说起,她在昏迷的时候,还多亏了人了尘方丈日日诵读佛法。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云卿脑子里却有另外一个名字,稍纵即逝。 “福嘉,今日镇远将军凯旋而归,这里面可是有你的功劳,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微笑着看着站在下方的云卿,举止大方,礼节端庄。 云卿思虑再三,反复回想着皇帝这段话的出处。 同样的,一干人等也对皇帝陛下葫芦里的药十分感兴趣。 若不是旁边的一个妃子好奇一问,皇上估计都没想着把云卿第一次进宫说的话给公布出来。 “回陛下,臣女不敢领赏。”云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这话让在场的大部分人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就是皇上也问着理由。 ”战乱得以平息是天时地利人和,而福嘉却没能为大梁尽份心力。陛下旨意,臣女领之有愧。” 无功不受禄,是她的原则。 “陛下,臣妾以为若是赏赐,也不必是些金银之物,得有个新鲜法儿才好。” 瞥见皇上面色不佳的右席妃子,温婉地圆着场子。 皇帝不语,脸色不悦 “皇上,臣妾听说福嘉县主是左相大人一手教导,不如趁着元宵佳节赋首诗助助兴。陛下觉得可好?” 一旁的桃色宫装极是妩媚动人的,正是滟妃。 “正是呢,南湘夫人才名远播,她的女儿想必一定不俗。”另一个妃子应和。 此话一出,有的闺秀又是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又是失魂落魄,这是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不是? 众说纷纭,皇帝一时也下不了决定。 许氏远望着云卿又呆怔出神的样子,十分心忧。 正要说什么,温清苑冲她摇了摇头。 想当年,温如雪和叶香玉并列京中双姝,而双姝同嫁宁成世子的美事,可是一时热搜。 皇帝笑了笑,眼神落在皇后身上,道:“甚好,赋诗助兴就这么着吧。” 这会子,云卿大脑一片空白,听到皇帝开了进口,更是退却不得了。 金口玉言,八成是改变不了的了。 “皇兄,既取个乐子助兴,光福嘉一人,又落了枯燥不是。” 雍亲王淡淡地道:“没有才艺也就罢了,可别丢了南湘夫人的名声才是。” 听如此,众人都觉得无可厚非地点了点头。 只知温如雪,而温如雪之女毕竟从来没有谁听说过云卿的才名。 在属于温如雪的时代里,上至经师儒生,下至黄口小二,谁人不识惊艳才绝的温家大小姐? “王爷,您有什么新鲜法子,说出来听听。”滟妃娇媚着音调,脸上却不以为意。 “不若,在坐的闺秀抽签比拟自己最擅之艺,不是更有趣味。皇嫂说,是与不是?” 雍亲王满满地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许氏听到雍亲王所说,因为紧张而捏皱的帕子也放开来。 面上贬着云卿,实则是帮她解围。 “陛下定吧。”皇后不费吹灰之力把球踢到了皇帝那里。 但,雍亲王脱口而出时,云卿却不自觉定了定心,嘴角的笑意明显如春风荡漾。 大靠山的眼光,怎么可能看错呢?云卿在心里会心,等着皇帝的决策。 “这样文人气息的法子,也就容澈你想得出来。”皇上笑着朝身后的内监示意。 内监给雍亲王斟了酒,他才起身谢恩。 皇帝又看了看皇后身侧的宫女,开口道:“这事,牵夷去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七章 云深世子,粉墨登场 歌舞继续,云卿小心翼翼地回到许氏身边入了座。 “咳,咳。” 温清苑目视着一直发呆的云卿,假意干咳起来。 不要害怕。 这是云卿抬眸看到温清苑用唇语所说,她莞尔解颐,冲几位面露忧色的兄长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另一桩事情。 这么一出插曲,气氛极是热闹,各家闺秀都摩拳擦掌地,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谈笑晏晏。 众位皇子公主纷纷上前给皇帝敬酒,说吉祥话。 九皇子走回座后,只看得萧云深走上前,端着酒说道: “皇伯父,好听的话都让哥哥们说完了,云深只愿内睦国安定,皇伯父万岁。” 云深世子说完一仰脖子喝了酒,云卿这会儿终于见到活的,是个十分俊秀的小正太。 长相俊逸,是洛霞公主的心上人,可他们不是堂兄妹吗? 正疑惑着,许氏悄悄沾了酒水在案上写道:赐姓萧,无血缘。 云卿了然于心。 只是许氏却有些按耐不住,她旁观着云卿不是出神发愣,就是眼神游走。 这会儿还有心思管起别人家的事,她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心焦。 若不会,随便吟首诗。你外公在,不怕。 许氏在桌上写道。 云卿深吸一口气,心领神会。 这个雍亲王,看似帮她解围,结果又把她推入另外一个坑。 她的直接感觉就是,自己好像一块鱼肉。 在海鲜市场被捡来捡去,还要在砧板上任人随意切、砍、剥、剁。 另一面皇帝已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学问倒是长进了。” 皇后微笑道:“臣妾想起,祁玧这么大的时候,还被先皇罚跪过的。陛下可记得?” 皇帝没有接话,另一边的德妃反先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倒让臣妾想起若不是罚跪,想必太子妃也不会进东宫呢。” 许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边陪坐的太子妃顾青黛满面羞红。 云卿细瞧着,眉黛烟青,色如春晓,端庄大方。 “云深今年十六,是不小了。” 皇帝这一句,大伙儿都仔细听着,清河郡王妃更是提高了嗓子眼。 “可不是,前儿定国夫人和臣妾提起,她有个外孙女也到了年纪,让臣妾帮着参详。臣妾瞧着,和云深倒是般配。” 皇后略略瞥了瞥下座,才开口言辞委婉地说。 皇帝一时懵逼地蹙眉看着杜皇后,像是读不懂皇后的言下之意。 只是随意轻酌了一杯酒,视线移向它处。 云卿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酒。 留意着,心里也笑了笑,不知道她们要唱什么戏,心里可惜了这美酒佳肴。 “正是陆大人的女儿,名唤移芳的。”皇后解释着,一面着意瞧去。 许氏看云卿吃惊地样子,把宫女手里的另一壶酒给云卿斟了斟,用眼神示意她别走神。 芍药俯身在云卿耳后低声说了几句,云卿恍若醍醐灌着。 “姚归映每年都是舞剑,也不见有点新意,女孩子家也太粗鲁些。” 一旁的洛星小心翼翼地帮她拉了拉长舞水袖。 宫灯映着她小小年纪就甚是娇俏的脸,腰肢纤纤说不出的妩媚,描不尽的风流。 “行了,二姐擅瑶琴,待会儿你作不出个好歹,可别丢了母后的脸。” 洛霞看了看铜镜里,精致有韵的妆容极是满意,刚刚脸上的不满和怒气一扫而空。 洛星讨好似地连连应是,笑容满面。 “不说福嘉县主不是您的对手,就是洛霞公主也稍有逊色,等会儿定把云深世子的魂儿都勾走了呢。” 另一偏殿,几个女孩子笑着打趣。 洛霞听着,手里的一支极好的簪子立时断为两截,骨节泛白,眼泛恨意。 洛星看在眼里,心里捉摸不定。 自己可没惹她什么,脸上的声色却闪现过惊慌,隐隐可见绣花宽袖下手指略有颤抖。 一言不发地侧耳听了。 “可不是吗,依移芳姐姐的姿色,又是皇后娘娘的内侄女。赐婚是迟早的事罢了。” 又一个女孩子说道。 听着几个小姐妹的话,陆移芳的脸色比水袖还红,娇嗔着出声。 “快捉住这个没皮没脸的小蹄子,待我撕烂她的嘴才罢。” “姐姐快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隔壁欢声笑语,一阵子吵吵闹闹的。 犹如针尖儿刺耳,越听下去,洛霞的脸色就黑上几分。 云深哥哥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迎娶一个朝臣的女儿,就她也配。 难怪母后刚刚在父皇面前,好端端地提起把陆移芳许给云深哥哥。 原来是有这一茬儿,还真亏了她一口一个表妹地叫着。 存了这起子心眼,还把母后笼络地样样为她出头,忘了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公主,您的手。”贴身宫女惊呼出声,“快传太医。” 说着赶紧过来看洛霞的手指,洛星也被吓了一一跳,等会过神看时,一小匣子的胭脂洒落在地上。 不知是血还是胭脂,地上一片深红,白瓷片上还沾了血迹。 洛星瞥着洛霞愤怒却极力克制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四姐,你先别生气。我去告诉母后。”洛星神情紧张。 她记得上次洛霞生气,她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遭了鞭笞,还有个小太监被活活打死了。 想到这里,洛星身子一震,心脉加速。 “太医,快看看公主的手,流了好多血。” 宫女引着太医就进来了,不管里面尴尬地气氛。 隔壁早听到了宫女的那一声惊呼,一群女孩子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见过四公主。”小心翼翼地行礼。 “免了。”冷冷淡淡地回答。 “表……表姐。”战战兢兢的招呼。 “蒽。” …… “陆姬,到您的签号了。”宫女打破尴尬气氛。 目送一行人离开,待太医包扎好的手指才作罢,而中间洛霞并未出一言。 瞅见洛霞眼里泛滥的笑意,洛星额角沁汗,念着洛霞不要把罪责发泄在她身上。 假山角亭。 “县主。”一个小宫女冒冒失失地走了过来,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二人。 芍药在亭外伸手拦了,问着是什么事,小丫鬟匆匆忙忙说完就赶紧着离开了。 “姑姑,那宫女我觉得有些眼熟,像是祭天时候在谁身边见过。” “是李嫔娘娘宫里的,说大殿里移芳小姐跳胡旋舞时力竭,扭了脚昏倒了。” 这宫女也是怪异,她可素来没有和什么娘娘有交集,这会子也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鬼。 “等等,姑姑,你说她是哪个宫里的?” “李嫔娘娘宫里。”焦飞鸿歪着头道。 云卿却有些吃惊,她记得刚刚舅母和她说过,那个和宛姨相似的妃子就是李嫔。 难道是巧合? 芍药给了云卿一个安慰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八章 闺秀角逐,长袖善舞 “对了卿儿,等会儿你也要表演才艺。你可有了什么法子没有?” 经那宫女提醒,焦飞鸿才突然想起方才在大殿的情形。 而自己却冒冒失失地拉着她就出来,这是在皇上面前,若出差错的话,想想焦飞鸿惊觉自己险些害了云卿。 芍药微微一笑,“焦姬不必惊慌,一来县主自有应对,二来这儿流水潺潺,说话也安全。在这里放松一会儿也好。” 语罢,焦飞鸿似信非信的望着云卿,直到她肯定地颔首才放心。 云卿倒有些羡慕焦飞鸿,不用参与在那些闺秀间莫名其妙的角逐间。 天性率真,不追名逐利,难能可贵。 “县主,已经出来一盏茶的时间,该回去了。”芍药在一旁小声提醒。 她如此说,一来是怕许氏担心;二来也担心有的人嘴碎,招来无妄之灾。 云卿颔首同意,就几步的路子罢了。 三人小声耳语着别了流水亭,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藏在假山后的黑影。 那目光灼灼,盯着三道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宫中夜宴,御林军分班巡视,若是闲杂人等必然无处遁形,那么黑影又是谁了? 大殿内。 陆夫人急急忙忙地带着陆移芳下去寻太医,出了这事,皇帝兴致缺缺。 皇后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复又归于平静。 大家也都议论开了,纷纷叮嘱着自家女儿。 胡璇舞转圈就是最大的亮点和难点,方才还想着另辟蹊径的闺秀都怯了。 “霞儿,你之前不是总和你青黛姐念叨着,要当面给父皇作舞吗?怎么这会子话也不敢说了?” 太子朗声笑了笑,瞄了一眼屏扇后的洛霞道。 皇帝一听,反而感兴趣地问,“当真?” “回父皇,儿臣怎敢欺瞒您。这都是太子妃有意无意提起来的,儿子才知道霞儿一直在舞蹈上偷偷下功夫呢。” 太子立在大殿中央兴致勃勃地说。 “父皇,洛霞从小就喜欢舞蹈。不如您就答应了皇兄的提议吧。”一直沉默的五皇子开口。 “好。就让洛霞下去更衣吧。”皇帝哈哈大笑,举杯和众人相酬。 云卿悄无声息地入了座,看见她,许氏的心都安安全全地放回了肚子。 对面的三个俊郎公子哥也是解颐释然,云卿留意着几个兄长的神情,为自己的粗心无地自容。 编钟乐起,一群洋红长袖舞衣的女子小步走出,体如游龙,袖如素虞。 环成花骨朵渐像莲花般弯曲,长袖摇曳,一人独在中央,灼若芙蕖出渌波。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身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 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比洛霞耀眼,长袖乎善舞,这样的舞姿非一天两天可以练出。 时急时缓的乐调,加之步步生莲的舞艺,足以吸引众人眼球。 一舞作罢,洛霞早已香汗淋漓,整个人却熠熠生辉。 原本就继承了杜皇后七分姿容的洛霞,曲了后以为可以得到皇帝的夸奖。 小时候看过母后舞过一次,她就觉得长袖舞是天下最美的舞蹈。 这会子,她以为是皇帝惊呆了,俏笑着就跑到了皇帝面前。 “霞儿舞得极好,没有给父皇丢脸。”话音落,皇后神色不定地看着皇上,没有说话。 洛霞十分高兴,只是瞥见皇后脸色不佳的样子,没有再造次。 也不知怎的,长袖舞后,上层领导间的气氛怪怪的,与下面热闹的场面略有对比。 洛雁公主善瑶琴,皇帝只评价了一个‘不错’。 其他的或吟诗作对,或乐舞百戏,或作画成赋,都没有再超越洛雁和洛霞。 还有一个闺秀表演的是舞剑,不,应该说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云卿有心听着,她的名字是,姚归映。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虽不如公孙氏的剑舞,但众多弱柳扶风的闺阁女子间,就好像眼前一亮。 眉间眼里的豪爽和英气丝毫不输男儿,有别于习舞者的剑舞,倒像习武成日常。 总之,云卿很喜欢她。 也许云卿始料未及地,也因为今时今日,将改变心态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别人。 “这次拔得头筹的,估计是洛霞了。”清河郡王面露醉颜,附耳一说。 容澈不置可否,笑了笑,没有说话。 心里却对云卿十分自信,暗自嘲笑清河郡王的管蠡窥测一分钟。 视线穿过众人,直直落在了那一抹海棠色,嘴角弧度向上扬起。 如此明目张胆的眼神。一丝不落地落在和右相对酌的温述之眼里。 心领神会,只是眉间依旧写了不悦和惆怅。 可,万万没想到。 当数双灼灼眼光在雍亲王和云卿之间来回巡视时,云卿已沉醉在美酒里。 “这第一非洛霞公主莫属了。”一边的人说出声,清河郡王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出众的舞姿,除了当年的杜皇后,再无其二了。 容澈依旧摇了摇头。 这可把清河郡王的拧脾气逼上来了,用折扇挡住众人视线,朝容澈道: “咱们打赌。我赢了,你去纪太傅那里帮我讨点玉髓酒来喝,你赢了——” “我赢了,以后你去温家,都要经过我同意。”容澈毫不在意地说。 他可是暗卫说过,清河郡王时不时会去拜访温相。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重要的是,面前这厮多次和自己提过要帮云深寻个家学渊源的千金为儿媳妇。 这已经让他肯定,清河郡王目的不纯。 谁做世子妃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是他容澈想的那个人。 “为什么非要经过你同意?” 清河郡王虽然微醉,但他从容澈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感受到看穿一切的自信。 “所以是赌注啊!”容澈毫不退步。 “成交。那你可得要两坛子。” 容澈点了点,同意地笑了笑,眼里却隐露奸意。 云卿不经意瞥见两人又在咬耳朵,不禁咋舌。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河郡王是不是说什么荤段子了,瞧把雍亲王乐得跟什么似的。 “皇帝舅舅,洛梨不像四姐姐她们那么有才华。洛梨出个谜题给舅舅猜好不好?” 那会儿走到云卿面前,故意朝她做了鬼脸的小女孩害羞地说。 云卿听着这样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里对这个小可爱一下子好感提升了不知几倍。 众人也都竖起耳朵来听着,洛梨郡主古灵精怪却最得皇帝的喜欢。 信阳长公主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自己就只有这个女儿,但脑子里却整天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洛梨,不准对舅舅无礼。”信阳出声斥责,“请皇上赎罪,是信阳教导不严。” 洛梨嘟着小嘴,不高兴地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皇帝仰天大笑了起来,“今日元宵,皇姐就别拘着她了。洛梨,说来让舅舅猜,猜不出有奖品。” 洛梨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见着信阳没有再说什么,梨涡浅笑。 “皇帝舅舅听好了哦,身穿雪白外衣,心里香甜如蜜。正月十五沿街卖,过了正月没人提。都道白糖梅子真稀奇!” 说完洛梨得意洋洋地像夫子般双手放在身后,笑意弥漫地盯着皇帝。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兴致盎然。 云卿噗嗤轻笑,这个洛梨郡主当真是个开心果。 长得可爱就算了,还这么讨喜,这才是一个小孩子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不像自己家里,也就除了曹若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不早熟,纯纯的。 洛梨扫视着众人深思,独独云卿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 心里,不禁感叹她的眸子真好看,亮晶晶像极了母亲的碎宝石钗子。 洛梨一直都听说着云卿的,这会子见她不仅没有像洛霞一般娇纵跋扈,还长得好看。 在她心中,亦是很喜欢,于是冲云卿粲然笑了起来。 但洛梨很快就挑了眉,一脸纳闷。 为什么她不笑了呢? 洛梨摸不着头脑地皱着眉,想问问怎么云卿一改笑意。 云卿无奈,暗暗伸着手指指向后方,洛梨惊讶出声,唤了声:‘皇帝舅舅。’ 大殿里不由传出笑声连连,就是绷着弦的信阳长公主也哭笑不得 原来自己方才一走神,没听到舅舅叫自己,顿时害羞起来。 “告诉舅舅,谜底是什么?”皇帝让洛梨走到自己面前,好奇地问。 琢磨着皇帝笑眯眯的样子,大家都心领神会,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 “舅舅真的不知道吗?” 洛梨欣喜地依靠在皇帝的膝前,泛着闪亮闪亮的眸子,又看了看皇后。 皇帝点点头,示意说真的不知道。 “是汤圆啊,舅舅。”洛梨话音落,咕咕的声音响了起来。 开始还纳闷呢,看洛梨害羞地低头,把小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哪有不知的。 当即满堂笑语,皇后笑不露齿地让着自己的尚宫去御膳房传话,传点心。 元公公在身后笑着,两眼眯成一条线,果然只有洛梨郡主最让皇上舒心。 虽然她总是带着一些小皇子小公主把自己的拂尘给偷了去。 “皇帝舅舅,你说猜不出,洛梨可以求赏赐的。” 信阳长公主张口欲言,被皇帝的眼神给阻止了。 “洛梨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啊。” 洛梨笑了笑,离皇帝近近的,悄悄朝皇帝耳朵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九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帝已经首肯,信阳也只得作罢。 远远望着洛梨在皇帝跟前毫无拘束地撒娇卖萌,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自小洛梨的父亲就去世,若不是皇帝时常照拂,洛梨怎会如今的活泼可心? 遂想了想,合该今日是元宵佳节,闹腾些就闹腾些,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洛梨趴着皇帝肩头,郑重其事地说着她的赏赐。 听后,皇帝先是一怔,很快爽朗一笑,“下次舅舅一定带洛梨去祭天。” 洛梨高兴地蹦哒着下去了,司膳局尚宫带着女官上呈环浆点心。 “陛下,咱们的福嘉县主是末签呢。”滟妃笑着从牵夷尚宫手里接过小册。 经这一提醒,众人明显想了起来。 皇帝先是打量着滟妃一会儿,才接过登了签号的小册子看了。 许多晦暗不明的直直地扫过来,云卿出席行礼,“回禀陛下,请让福嘉稍作准备。” 洛梨紧张地注视着云卿带着侍女离去,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先有之前的话,又有洛霞的长袖舞,洛雁的瑶琴,那么,云卿的处境很尴尬。 落了洛霞等人,只会惊觉是云卿技不如人,不落吧,又怕丢了温如雪的脸。 她还只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孩子好吧,云卿在后殿一堆衣裳首饰间踟蹰。 赤金炉里的熏香,徐徐从兽口里吐出,隐约的丝竹声声。 “哒,有了。”云卿凌空一个响指,叫来了芍药和主事女官牵夷,附耳如此如此。 大殿上,着急如温清苑等人,四人在众多公子中如同异数般神情严肃。 旁边觥筹交错,你来我往,行酒令,讨论女人,自是不亦乐乎沉醉其中。 “清墨,你说大哥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温清彦坐不住了,周围越热闹,他越是焦灼。 温清墨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叫二哥,不然才不理你。 清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想要和清冠理论理论。 哪知他已经和右相孙儿林溪南喝得迷迷糊糊,清彦纳闷。 小小年纪,怎么和酒桶似得,还比他们大哥还能喝呢? 再看他大哥,温清苑很平静地和旁人聊着天。 这下轮到清彦面红耳赤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为小妹担心? 这明显是一个套,等着云卿跳进去不是? “你着急什么,你看爷爷和二叔都没有着急上火,年纪轻轻火急火燎地。这一年怎么领兵上阵的?” 或者,他想问,清彦怎么从一个小兵成的总兵的,这里面含了多少水分? 清墨瞥了他一眼,小妹有几斤几两,爷爷知道,大哥也知道。 皇后党设这个局作什么,爷爷知道,小妹也清楚,从了尘和尚说话时,一切都明了了。 这不是针对云卿,而是针对背后的温家。 这一说,清彦心里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憋红了脸,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了解小妹,认为她一直是那个需要我们保护的小女孩吗?” 清墨眸子闪了闪,异常清亮。 清彦皱了皱眉,眼里明显写着,不该是这样吗? 清墨再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想到后知后觉的还有清彦,这下子心里平衡了许多。 “卿儿一直都是耀眼的。你想想从一开始到现在,不知有多少套路,我们帮了小妹几次?而且在这一年里发生太多事。” 许多时候,他们也是听着暗卫给自家爷爷汇报,才知晓云卿怎么一个人面对困境和一个个精心布置的局。 清彦惊疑不定地闪烁着眸子。 清墨撇撇嘴,继续冷着脸,“对,我们已经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小妹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或许就是小妹。 家里面,最先知道应该是父亲和爷爷,只有清彦和自己一直看不透。 现在的卿儿,她的光芒在满满闪现,她现在做的一起都不是为了虚名浮利。 “面前席上的膳食不够吗,大哥这里还有。” 温清苑嘴角泛起了笑意,声音温润。 却让清墨二人浑身冷意,顿时堵住了嘴。 “大哥,那小子又看过来了。” 清墨正视着对面绿沈锦服,似笑非笑的杜家大公子,杜兴容。 他拈起了酒爵,朝这个方向敬了敬,嘴唇蠕动了一会儿,挥袖一饮而尽。 “大哥,他——”清彦读懂了他的唇语,怒发冲冠,就差拍案而起。 清冠醉意醺醺地拉扯住他的袖子,“从他嘴里说出哗众取宠四字,估计还是很有自知的。” “清彦,这是皇宫,不是府里。” 清墨环视一圈,清彦的行为没有引起瞩目,才作罢。 “听护卫说起,卿儿吟岫居的小黑屋极是有趣,建议你去试试。” 温清苑朝几个喜怒现于色的弟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随之回敬了对面人一杯酒。 听到那个字眼,清冠立时酒醒。看得一旁的林溪南摇头咋舌,又饮了一杯酒。 心里面却对云卿如何化解这次危机而感到好奇,朝中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西北捷报不断,想必姚渊大将军也要归朝了。 林溪南想了想,还是江南那片乐土自在,游山玩水也罢。 温清冠瞥了他一眼。 “你不会又想着浪迹天涯了吧,我听爷爷说,林伯父,不,了凡大师往东边去了。” 林溪南在听到‘了凡’二字时候,眼神晦暗。 “怎么会,爷爷今年身体欠佳,我会留一段时间的。你瞧,出来了。” 良久。 林溪南注视着缓缓开启的宫门,示意清冠去看。 温清冠专心致志地盯着,没有注意到林溪南瞬间越发黯淡的情绪。 他都快忘了,他父亲的名字叫林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如今想起来,方外之人终于方外了。 追随着他父亲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他回头,一心遁空门。 再回想着,哑然失笑。 众人看时,好些宫女抬了些好像绣屏的东西,并着红木条案。 皇帝好整以暇地目睹下面的人摆弄着,时不时把自己面前的吃食赏给皇子公主们。 “怎么回事——”大殿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众人直觉压抑和恐慌。 编钟乐起,徐徐流出,声声悦耳。 觉着,宫门口的微风扑了进来,略有凉意。 黑影攒动,下意识地看着宫门口的方向。 见着,一盏盏雕花灯,分序从门口的地方,宛若灯海,流进来。 直至殿中央汇集成灯海,明灭间才看清楚。 许多身量纤纤的女子手持莲花灯,环绕着中心翩翩起舞,宛若游龙。 明明眼前黑暗着,却透彻地觉着自己置身上水,鸟语花香,芬芳满鼻。 清新怡人的花香,编钟的声音缓了缓如流水潺潺。 云卿心里一紧,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又是一个旋儿。 音调一改方才编钟的郑重沉闷。 急雨敲阶,如细雨抚桐,似朔风吹雪,舒展如微风拂柳。 是紫萧的声音。 暗夜中,她的唇畔勾起了十分张扬的弧度。 云卿清晰地感觉到足尖传来的凉意,忽地睁开眼,凌空一个响指。 声音落,众女子渐渐扩大了圆圈,大殿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中央的舞蹈却依旧没有停歇,一角处,青衣锦服的温清冠,长身玉立。 不只是旁人,就是在他旁边的温家几位公子也十分惊奇,温清冠是怎么一下子从醉意里清醒过来的? 他手里的紫玉萧泛着晶莹的冷光,萧声徐徐。 这首曲将罢时,云卿和清冠都微有皱眉。 下个音符,编钟和萧声都吹不出来,除了—— 正恍惚时,凑耳而来的音调另云卿暗自欣喜。 断虹落屏山,斜雁着行安。钉铃双琢木,错落千珠拌。清筝何缭绕,度曲绿云垂。 十三弦秦筝音落,云卿亭亭而立。 四个舞姬拉起了横幅的四角,薄如蝉翼的轻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耳边的惊叹声不知,像极了没有晃过神来的看客,纷纷睁大了眼睛。 云卿一身云雾轻纱,腰系罗带,青丝如瀑。 只见着,站定时,她从面前的条案上,素手轻沾,一滴液体开始蔓延开来。 一副巨大广阔的秀丽山河图展现在众人眼前,一轮红日在上方清晰可见。 这一幕,令人咋舌,引人叹为观止。 四下无声,隐约可听的,不过宫门外,一只飞蛾扑如灯罩。 大梁山河壮丽,众人又被画幕前的云卿的动作给惊呆了。 一身素装,早已成了红梅片片,长发只用红罗轻束。 云卿偷瞄了一眼画幕前面的皇帝,莞尔一笑。 走上前,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盏。 众人一看,刚才都以为多余的茶汤中,灿然开了牡丹花,热气蒸腾中,带着一种梦幻之感。 “好。”皇帝率先出声,眼里是只不住的惊叹,前所未有。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顿时对曹府众人以及温家人投上了羡慕的眼光。 就是容澈和林溪南等人,也是大吃一惊。 醉酒的纷纷眼前一亮,交头接耳的立即换了赞赏,兴致勃勃的立刻转变成艳羡。 “皇上,老奴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瞧着,上面有字儿呢。” 元公公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这不说还好,一说这看去,右上角的字迹很清晰。 下方正是云卿烹的茶,仔细看时,已不是牡丹之状,而是瀑布之状。 氤氲之中,朦朦胧胧可见,几行簪花小楷,十分娟秀: 江山千古秀,社稷万年春。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章 各方反应,避坑落井 “好画工,好文采。不愧是温相的外孙女。若乐正知晓,说不定怎么高兴呢。赏。” 皇帝称赞地走了下来仔细端详,众亲贵大臣都附和着,纷纷向温述之道贺。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那莲花灯盏也失了颜色。 几个清流之派的大臣都十分赞赏地看着上面的娟画。 画风挥洒极为大气豪迈,丝毫不像出自一个女娃娃的手笔。 而一个‘赏’字,从皇帝嘴里说出,无疑确定了云卿拔得今晚头筹。 “陛下,臣女想知道和弦时候的筝音是哪位乐师之手。” 方才的节骨眼,若不是那一声珠鸣玉落,效果也不会这么令人惊叹,引人入胜。 “陛下、县主见谅,沉漪拙技,班门弄斧狗尾续貂了。”一个小女子莞尔有礼。 云卿忙笑了笑,道不敢。 桃花云雾烟罗衫,云烟裙,五凤朝金钗斜飞入鬓,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就这么静立在筝前,任是无情也动人。 今儿个,皇帝可是出奇地心情好,龙心大悦之下赏赐了云卿许多东西。 洛梨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子。 清河郡王眼神灼热灼热地,恨不得悔了方才和雍亲王的约定。 众人面色各异地继续着宴会的欢乐。 直到后面的小戏上场,众人还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女人如花,生来的争奇斗艳。 历史规则,这在有的人看来,毋庸置疑地貌似就没有那么地完美和惊艳。 偏殿更衣室。 芍药随着云卿更衣,她的眼里掩不住的惊艳和无法措辞的手足无措。 云卿不紧张,不害怕吗? 答案是否定,芍药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她的,被濡湿的手心。 “真是好风光啊,福嘉县主。”不阴不阳的一声当头喝起。 二人抬眸去看,偏殿里只看得清那抹背影,声音就是哪儿出来的。 正自纳闷着,那人便转过身来,“怎么,福嘉县主见到本宫很诧异很吃惊?” 云卿快速搜寻着脑储存,面不喜苹果肌,又穿着如此华丽,不是三公主洛月又是何人? “三公主。”云卿曲身行礼,转而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不知哪里来的愤怒。 “不知公主在此更衣,多有打扰。公主请便,福嘉告辞。” 说完,云卿转身欲走,面前这人说话夹枪带棒的,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慢着。” 流苏广袖冒冒然地便阻拦着云卿二人地去路。 洛月嘴角含笑,眼露不屑地盯着云卿好几秒才道:“素来听闻你是个低调的,今日怎么见了本宫就跑,倒是懦弱。” 云卿心里暗暗吐槽,别人带着一副视死如归,杀人不偿命的神情和你交谈,你跑不跑? 不跑难道还得煮煮心灵鸡汤,借了铁扇给熄灭火焰山不成? “巧了,福嘉听说我大梁的公主都是举止端庄,有大家风范,今儿果真见识。” 云卿直视着她的眸子,笑意嫣然地怼了回去,芍药在一旁冰着脸。 洛月被她的目光逼视得无法,满肚子的火焰不得燎原,视线转向它处。 “不知公主这么用心地留下福嘉,有何贵干?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云卿莞尔,摆着标准的笑意仔细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很好。”洛月一个转身示意着立在宫门口的宫女,朱红雕花门被紧闭。 云卿心下一惊,嘴唇随之轻抿,保持着高度警惕,好端端地怎么还如此? 芍药皱眉,环视了一圈大殿。 “曹云卿,你最好配合本宫,如实回答本宫问题。若有虚假,相信一个小小县主死在偏殿也没有可以察觉。” 这个能力,她还是有的,而且今日她抱病没有出席宴会,这一点自有太医作证。 “三公主,恕奴婢多嘴一句。惠妃娘娘也不过八妃之一,重臣和嫔妃孰轻孰重,只能陛下裁夺。” 言下之意,洛月脑子里八成是浆糊。 洛月轻哼了一声,视线落在芍药身上,好一会儿才看向波澜不惊的云卿。 “本宫问你,祭天酬神那日,在湖边暖阁,你看见了什么?” 说罢,语气森冷目不转睛地等着云卿的回答。 “没去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带一丝情绪。 “你!”洛月怒发冲冠地就想要伸起手掌掴,云卿睁大了眼睛。 恰时却不知哪里飞来的东西,狠狠打在她的手上,随后是一声吃痛。 门外侯着的人闻声进来,洛月忙吩咐着宫女拦下,不让二人离开。 云卿和芍药对视了一眼,捡起地上的像着石子儿的东西,寻着是从何处来的。 芍药走过去,刺绣屏风已被打出一个洞,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清风徐徐,朗朗明月。 “三公主。首先,您说的什么湖边暖阁我根本没有去过,甚至在哪儿都不知。” “其次,惠妃娘娘难道没教过您如何尊重别人吗?尤其是比你小的女子?” “最后,请三公主三思而后行。今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计较您的无礼。脑子是个好东西,您用不了吗?” 云卿冷着脸地说完这番话,带着芍药行了礼退下,宫门口也没人敢拦。 洛月由着贴身宫女搀扶,怒睁着眼睛目送二人离开。 宫女想呼叫巡视的御林军,却被洛月拦下了,吩咐着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想起,云卿临走说的一番话: “我和你素来无怨,往日无仇。 别说没去过那地儿,就是去了见到什么不该见的,我也会把那些东西从脑子里抹去。 另外,三公主该知道什么是李代桃僵,虽然不知是谁让我背的黑锅,不过奉劝公主一句,别被人利用才是。” 利用? 洛月此刻心里烦乱如麻,等宫女进来剪爆了的烛花,看见蛾子扑扇翅膀在灯罩里挣扎时,她突然想明白。 利用或是怎样,她心里只知道,宁可错杀绝不放不过。 另一面云卿本想仔细拎着她仔细问问清楚,她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还祭天酬神,这么久远的事。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得个结果有什么用呢。 说不定人就是今日心情不好,被自己正好撞上。 今天元宵佳节,怎么尽是些糟心的事? “四姐,我看今日之后,那个陆移芳还敢不敢和你抢云深哥哥。” “洛星,你是公主,注意你的措辞。” “是啦,人家只是为四姐你委屈嘛,明明你是母后的女儿,母后却这般。” 听到对话声越来越近,云卿在转角立即刹住了脚步,可是左右瞧着只有这一条廊子。 “县主?”芍药轻声唤着。 “哼,就知道些狐媚妖术。” “比起褒姒的祸国殃民,福嘉这点子小算计可就是小巫见大巫,谢公主夸赞。” 云卿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弧度,已然证明她的立场。 洛星的娇嗔还没有聒噪完,便听得如此如此,又自称‘福嘉’。 想也知道是谁,洛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正与拐角的云卿撞个对面。 “你、你,你偷听我们讲话。四姐!”洛星又气又恼地直跺脚。 洛霞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云卿一会儿。 一身海棠锦裙,莹莹透亮的瑾瑜璎珞让她回想起方才大殿上发生的一切。 从一开始宴会她就一直注意着面前的女子,那个被她嫂子提及多次的曹家三女,曹云卿。 原以为她是破坏顾青黛和太子哥哥,后来才发现自己误信谣言。嫁入太子府的是曹若玉。 也正是因为她,自己在大殿上,面子脸子都丢尽。 不说父皇敷衍,就是云深,他也不屑一顾。 越想,洛霞才发现,这个福嘉县主总是抢自己的东西。 包括别人的夸赞和注视的目光。 “大胆福嘉,竟然拿前朝妖妃自比,实在不知忌讳,难道教养嬷嬷是摆着看的?” 洛霞话音一转,四两拨千斤地把一顶大帽子兑了罪责扣在芍药头上。 云卿一惊,洛霞莞尔,眼眸流转地朝身后的宫女道: “芍药欺君罔上,不仔细教导福嘉县主,本宫就提母后好好管教。拖下去,二十板子。” 不知何时,洛霞身边已站好了数位皱纹沟壑的老嬷嬷,满脸横肉气势汹汹地撸了袖管就要过来抓芍药。 洛星得意洋洋地挑着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公主且慢。”云卿挺身而出把芍药拦在身后,“芍药是皇上赐给福嘉的,要管教自然不老公主费心。” 什么欺君罔上,芍药是皇上赐的,皇上赐的,皇上赐的,重要的说三遍! 既然已经赐给本宝宝了,你还找什么鬼托词。你怎么不去住海边,管得宽。 “而且,欺君罔上的是公主您吧,陆姬如何突然受的伤,要我细说?” 洛霞面露羞红,“本宫是公主,你只是小小的县主,竟然敢不听本宫的命令。” “还愣着做什么,和四公主作对就是和皇后娘娘作对,还不抓住这妖言惑众的狐媚子。” 洛星在一旁助威,几个犹豫的老嬷嬷听如此说,大手大脚地便抓住了云卿二人。 “公主,宴会还没结束您就想在天子脚下枉顾王法吗?”芍药大呼。 云卿转眸,亦是大喊大叫起来,只有让更多人听到,洛霞才会罢手。 谁叫自己今晚一个不小心抢了她们的风头? “住手!本宫看谁不怕死。” 转眼,一身绛色金丝织锦礼服已然立在眼前,几个嬷嬷被几个人束缚住了手,不得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一章 木秀于林,翩若惊鸿 “姑姑,你怎么来了。” 洛霞二人有些惊慌失措,担心着方才的言语恐被听了去。 信阳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她身边的丁香色风似地从她二人身边跑过。 “福嘉,你没事吧?”云卿对此时此刻的局面有些始料未及。 冲洛梨摇摇头才整理了衣裙忙携芍药向信阳长公主和洛梨行礼。 “霞儿,你是公主。”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把还在愤怒中的洛霞重重地敲醒。 视线落在洛星身上时,信阳也只是瞥了眼她低的不能再低的头没有说话。 “四公主,原来您在这儿呢。”偏殿一侧,牵夷笑着疾步走了过来。 见着好些人站在这里,有些诧异地巡视了一圈才行礼,“皇后娘娘请四公主过去呢。不知这里发生何事了?” 信阳淡淡地望着云卿,没有插话。 牵夷好没趣地问着旁边,云卿相同的问题 云卿留意着洛梨拉着自己的手,莞尔一笑,“今儿月色极好,福嘉和两位公主邀月吟诗,正闹着玩呢。” 好一个巧字。信阳对于云卿的回答没有表现丝毫的吃惊。 “既然如此,倒让本宫艳羡你们的年华,吟诗作对也是一番乐趣。洛梨,咱们家去了。” 信阳朝站在云卿旁边的洛梨招招手,嫣然一笑,灿若春华。 “恭送长公主殿下。” 信阳长公主如此说,已为此事画了句号。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信阳又转过头来冲云卿笑了笑,“福嘉,温二夫人正寻你呢。” “福嘉,别得意。识相地收起你的小辫子,别让本宫抓到。” 洛霞和云卿并肩,侧目看了眼她的侧颜,不屑地说,转而不顾洛星尴尬的表情,兀自离开。 牵夷目不斜视地跟在身后,不多一言。 只在云卿二人身影快消失时才回头了一眼。 今晚月色这么好,真是可惜了,遇到这么多奇葩。 云卿有些怀疑人生,谁说她是福星的,她的人生明显就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嘛。 “县主,夫人和相爷还在等着。” 芍药对于云卿,突然莫名其妙的悲秋伤时的情绪有些无奈,朗声提醒。 “糟了。” 云卿暗暗叫苦,大快步地朝大殿而去。 一大家子正如热锅蚂蚁,急得团团转,就是温述之也是气得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云卿吐吐舌,卖萌撒娇地尾随着众人 这遭晚宴至戌时才歇罢。 “温相好教导,县主的烹茶之技当真是出神入化。晚生敬佩。” 正走着,说话的是当世有名的儒生,徐沉漪之父翰林院徐学士。 温述之听着不过笑了笑,“小娃娃不遑多让。” 徐学士忙道哪里哪里。 烹茶之技向来是文人儒士间备受推崇的技艺。 能在烹茶时幻化花草山水的,恕他眼皮子浅,福嘉县主是他见过的头一个。 而且,阅过那么多名画古籍的自己,对于云卿的山河图。 他可以十分肯定地说,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 这样炉火纯青的老辣娴熟笔法,他一定以为是,非纪太傅这等元老画不出的。 或者很多年前的天才画师,宛妃的兄长方能作此了。 所以这会儿他收到的震惊不是一星而半点。 不,应该是一如徐学士,当时在场的儒士皆如此,文采画技已经胜过了多少男儿了。 奇特的一点是。 云卿的画是边舞边画的足尖画。 这在大梁近百年的历史中,开天辟地的一次。 想此,徐学士有些羡慕自己的师兄温明庭了,能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也是大幸。 只是到后来,徐学士提起今日之事,温明庭才告诉他,自己从没有教过云卿。 各府马车从庆毓门外朝各处而去,温述之、云卿、温清苑同乘一辆马车。除了温清彦和温清冠,其余又乘一辆。 原本一脸温和的温述之一上马车,脸就冷了下来,尤其是云卿和他搭话,也只是闭目深思。 云卿眨巴着眼向温清苑求助,温清苑淡然一笑表示爱莫能助。 “大哥,为什么今天不见六殿下给皇上说吉祥话?”那么多皇子公主,她愣是没有听见内监传六皇子。 温清苑先是皱眉,回想着整个宴会,又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云卿。 “这就不清楚了,六殿下虽然脾气古怪,但十分孝顺,兴许是因为宛妃吧。” 云卿点点头,“大哥,那你见过六殿下咯?” 温清苑笑意温婉地注视着云卿的眸子,“你问这些干嘛?” “没、没什么啦大哥。”云卿讪讪地笑着转移了视线,她的几个哥哥嗅觉都这么灵敏啊。 不一会儿便到了温家,睡意正朦胧,温述之却朝云卿丢下一句‘来书房’就径直走了。 府里,许氏看着温明简一直在烛光灯影里,出声道:“你别走来走去,晃得我脑仁儿疼。” 温明简不高兴地剜了她一眼,继而叹了口气:“今天的事,父亲他定会责罚卿儿。倒是你,卿儿就在那你旁边,也不知会知会。” 许氏觉得莫名其妙了:“温大将军,你放宽心,父亲那么宠爱卿儿,怎么会责罚呢,你索性早些休息,明儿就清楚了。” 温明简被这一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脸一红,没有台阶下。 许氏瞧着,出去给他备浴汤。 月朗星稀,府邸里同方屋檐下,没有睡下的还有正团团转的清苑四人。 “大哥,你看老四,平素就他经常往曹府跑,这会儿说睡就睡了。” 温清彦显得十分无奈,蹲在书房外面的小厮也是久久没来回话。 清墨二人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看着走来走去的清彦视若无物。 清苑终于看不下去了,喝了一杯茶,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开口道: “回去歇息吧,爷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妹也是误入别人的局罢了,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而且,爷爷什么时候重罚过卿儿了,哪次不是你和老四带出去玩。 温清苑看着自家兄弟这急躁性子,摇了摇头,就这样他到底怎么上阵? “你这性子怎么回来也不见改改的,明日爷爷铁定会问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清彦叹了口气,他的好兄弟怎么每个人都说他性子没改呢,就是孟世年也是如此。 四人一言不合不欢而散,清冠才睁开了明亮的眸子。 脑子依旧沉浸在云卿脚尖提墨,在娟幅上边舞边作画的情景。 虽然没有灯火,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云卿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 夜,寂静如初,书房的灯,很晚才熄罢。 皇宫凤藻宫正殿。 皇后未褪新装,凤冠霞帔高坐与赤金宝座上,眼角带笑,却莫名其妙带了寒意。 扫了一眼下面站着儿子女儿儿媳妇,杜皇后想到今晚皇帝的表情,心里难安。 “霞儿,告诉母后,移芳的事,是不是你作的鬼。” 洛霞垂首,四下睥睨,眼神闪烁,十分惊慌。 顾青黛心下一横,“母后,是臣媳出的主意,但云深世子他——” 杜皇后手上的护甲精致璀璨,上面的宝石恍若点点星子。 “闭嘴,本宫不想听解释,错了就是错了。”护甲应声而断。 身边的牵夷,以及下方的三人被吓到跪在地上,皇后是真的生气了。 “太子,此事你可知情?”杜皇后眸子一转望着萧祁玧。 她清晰记得,在宴会上提名让洛霞作舞的,正是自己的好儿子。 让自己下不来台,甚至被惠妃讽刺的,正是她的一双儿女。 “够了母后,你也不用责怪哥哥和嫂子,是霞儿一个人的做的。” 洛霞眼眸流转,坚定着眼神,为自己心里的不平呐喊。 “是我先喜欢云深哥哥,凭什么陆移芳来抢?凭什么母后要为她说话?为什么从小到大母后都不为我和哥哥着想?” 洛霞的妙语连珠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说完惧了惧,不敢再看皇后的眸子。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苦笑,他也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直那么努力地做好太子,都很难博得母后的笑颜? 为什么从小母后对父皇和其他人的事那么上心,而自己和洛霞却被丢给乳母? 为什么他母后总是帮着外人,而想不到他们兄妹? 有时候他真的真的十分怀疑,他和洛霞,到底是不是皇后生的。 然而这一串串发问,并没有得到皇后的解答,却是更深的愤怒。 “啪——” 一旁的牵夷,以及太子都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明黄凤袍。 洛霞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可见力气之大。 “母后。”太子有些失控,或者害怕,或者惊慌失措。 太子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以及洛霞仓促跑出去的背影才让杜杏贞平静下来。 她有些愣怔,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出神,牵夷忙过来搀扶。 坐在后座上,她十分疲倦地揉着自己的额头,良久才道: “听内务府太子有回话,这月你要迎娶侧妃?”不等太子回答,杜皇后已然冷了眸子,“本宫真是生了一双好儿女。” “作为嫡公主,只知道争风吃醋;另一个一国太子,整天就是风花雪月。记住,你们是大梁的公主和太子。滚。” 更深夜漏,牵夷拿了披风帮站在窗前眺望的人系上。 “牵夷,你说他还在介怀着当年的事吗?” 外面的寒意可以用披风驱散,那心里的寒意呢?像是深渊,一直没有阳光照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上架更新福利 亲爱的各位书友,更新70天以来,非常感谢各位书友对啊苏《盛宠为后》的支持和喜欢。为了方便各位读者酱的阅读,现加更新福利,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段为09:00和15:00,更多后续精彩请拭目以待。 世界上无论出身高度贵贱,每个人都各自的烦恼和苦衷,《盛宠为后》不穿越不重生,讲述的是一个贵族女子升级打怪坎坷起伏的一生,以及她的后宫助攻日常。情陷深宫,她袖手天下,掠夺帝王心独占盛宠,修得千古一后,标配女主强势来袭。 废话不多说,书中见真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二章 声价砌都,满城风雨 牵夷的手顿了顿,“时间一久,皇上就会忘记的。” “时间?十多年过去了,若不是洛霞的舞,他可能会一直不提,或许真的可以淡忘。” 时间这个东西,不是会淡化,而是把原本活生生存在的东西,更加深刻了。 夜凉如许,汗衾侵衣透,一晌贪欢。 这夜,一个御林军守卫在当夜值班回家时,宿醉不醒地倒在一个酒馆里。 期间呓语把元宵宫宴上的事,事无巨细地都道了出来。 尤其是宫宴上神乎其技的云卿的表演,传到市井时,更是绘声绘色。 一时福嘉县主,名声大燥。 云卿在温家听得采蘋说外间如何如何,没有心思,认认真真地描着字。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她外公说了一晚上,只是说她的簪花小楷太丑。 云卿想着,她外公一定是知道自己会左右手都会书法的。 不然怎么会提她才女娘右手的小楷是闺中典范就是先太后也是赞不绝口。 “主子,清苑少爷他们来了。” 云卿听着,兴奋得赶紧把一本一本的写字本抱到四人面前。 一副奖励四人的表情,那神情傲娇之极。 “这是外公让我抄的,就有劳四位哥哥啦,小妹铭感五内,字一定要像我的哦。” 额,四人嘴角抽搐。 采蘋在身后偷着乐,她算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总是喜欢罚她们去小黑屋抄书了。 原来,是有样学样呢。 当然她才不会笨到去拆穿,她可记得上次几位少爷帮自家主子抄书,因为字迹不像还被相爷一顿好骂。 早朝时候,徐学士以鸿篇巨制,求皇帝把云卿作的画赐给他,皇帝大手一挥,拒绝了。 但允许宫廷画师描摹,赐给徐学士。 一拿到手时,徐学士就广邀好友,前来品鉴。 至于外间的传言—— 烹茶之风开始在京中风靡,上门求拜师的络绎不绝。 各闺秀也不再待在绣楼里绣花,更多的是烹茶赏画,以福嘉县主为范。 总之解放和发展了一些女子的兴趣爱好,不再以女红为主。 还有的儒生拿了画要云卿指点,求签名。 以至于云卿都不敢出门,别说回曹府了。 曹尚书想起方才在相府外和朝堂上目睹的一切,神情极是复杂。 因为几个门生和同僚都想要观瞻一下云卿的笔墨,可是闺阁女子的东西哪有外传的? 想了想,曹定远才决定去接云卿回来,给几个门生评点画作。 经昨晚,他不得不承认,云卿的画艺真是神乎其技了。 然而,驱车到时,温府外集满了人,都拿着手里的画作和诗词,求云卿一观。 所以,他回来了。 回想起往日在自己面前沉默敛首的女儿,这个他从未真正关注过的女儿。 和家里的其他女儿截然不同,平时不起眼,仔细看时,却别有一种大气端庄和世家大族的雍容。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有了自己的人脉,甚至比自己还广。 没有在温家长大,却样样不输京中闺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地站到了众人面前。 越来越闪耀地站在自己面前时,曹定远此刻是愤怒的。 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从来没有把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放在眼里。 从福星之命,到三番两次扭转逆局,再是元宵宫宴上一鸣惊人。 这些,他作为父亲,竟然全然不知。 更恼火的时,提起云卿,众人只知她是当朝左相的外孙女,南湘夫人的女儿。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曹定远的女儿,是曹家的女儿。 是呀,她是福嘉县主,有封号的。 曹定远仿如醍醐灌起另外一件事。 “几个皇子都封了王,不过完中秋便要回封地。爷爷,陛下的意思是?” 大皇子封赵王祁玢,四皇子吴王祁瑞,五皇子定王祁琏,六皇子晋王祁钰。 昨儿个元宵,今日早朝就颁布分封诏令,这里面的道道,温清彦绕不清楚。 温述之冷着脸瞥了眼温清彦,“你父亲要回军营了,还不去在这儿逗着。” “哦哦,我这就去。”温清彦对突如其来的不悦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来也想问着同样问题的的温清冠也噤了声。 “外公,六殿下回了封地会好吗?”云卿小声地问。 温述之面目表情地摇了摇头,“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你好好回去抄书。” 说完看了眼温清苑三人,“谁要替这丫头抄一个字,就加倍。” 云卿吐了吐舌,她才不会想说方才才把书分发给了几位哥哥,要加倍的话,非得抄残。 不过她还是抱着一丝庆幸,三哥要回军营。他铁定帮不了自己。 不过,三哥的字太粗犷,要伪装也是勉强。 温清苑没有言语只是回味着云卿的话,她已经第二次提到六殿下了。 那一次张扬的元宵夜宴,后来,很久很久云卿都没有再作过舞。 有人问起时,她也只是笑着敷衍,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 自打那日云卿以活棋谱败走温述之后,便整日整日地都在抄书。 期间温清苑以仿照云卿的字体抄书的事,露了马脚后,不仅要加量,还不能出闺房。 可是每日来温家拜访的人依然不在少数,许氏顿觉心累。 就是温家的下人们,也练就了对付死皮赖脸的好技巧。 这日,采蘩给云卿按摩着,采蘋又汇报着府外的状况。 得,今日肯定又是不能出府的了。 自己都在外公家住了这么久,曹家的人竟然气也没有出,而且她觉得憋得慌。 “主子,有位丁公子把您题的词改成了打油诗,您说气不气人。” 采蘋想了想,义愤填膺起来。 云卿一听,嘿,眼前一亮,这孩子八成知道啥是噱头呢。 大有一股不跟风,不同流合污的感觉,便让着念来听,惹得云卿哭笑不得。 “说什么,笑得这么难听。” 清冠才踏进院门就听到里面的笑声,听着,云卿笑得很放肆。 听云卿说完,清冠十分不悦地给了她一个栗子。 哪有被人议论还笑得这么开心,怎么外人觉得自家小妹极聪明,分明很傻好吧。 云卿揉了揉额头,拉着清冠的袖子,问明着那个人叫什么。 “他是文学院也就是太学里小有才气的儒生,丁若镛。” 清冠倒腾着云卿放在几上的锦囊,兴致缺缺。 “他呀,但凡大哥喜欢的,他就讨厌。不过文才不逊色。就是脾气古怪了些。” 云卿仔细听着,丁若镛这个名字听着就像是个清清瘦瘦的清官。 读书人嘛,恃才傲物,文人相轻也是有的。 “对了四哥,华严寺在什么地方,改天带我去瞧瞧,是不是佛法特别灵验。” 云卿眨巴着眼一个劲儿地撺掇着温清冠。 佛音禅寺虽说环境秀丽,可是自从差点儿就栽在那里,云卿是有些后怕了。 “不算太远,不过最近不行。最近因为你,我好多朋友都在食来轩有诗会走不开。” 温清冠躺在小榻上,看云卿有些赌气地嘟着嘴,忙讨好地道:“食来轩的美酒不可多得,下次给你尝尝。” 云卿爱理不理地瞧着他,“我又不是酒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三章 话说秋闱,二婶来访 “你别还不信,上次我只得了一小壶,大哥二哥可是赞不绝口。而且他家的酒,一般人还不知道呢。” 温清冠得意洋洋地侃侃而谈,食来轩的酒可是出了名的。 “食来轩这个地方怎么那么吸引你,担心那天醉进去出不来才好呢。” 云卿瞥开脸,整理着这几日抄的书。 “诶,这是什么?”温清冠拿起旁边篓子里的小绣框就看了起来。 云卿一把抢了过来,还没说话就红了脸。 “弄着玩的。”两辈子加起来,她就没有动过什么针线。 比起现在的苏绣,蜀绣,她觉得最简单的就是十字绣了。 可是不会,就每天暗自琢磨,琢磨…… “我不信。”温清冠又把绣框抢到了手里,面露不悦。 “四哥,别把我弄坏了,我弄好久的。” 云卿平心静气地说,看温清冠一副,你不说我就灭了它的神情。 云卿叹了口气,“大哥说在科考前,亲近的人亲手绣了香包佩戴着,那天会有好运。这是边关习俗。” 虽然科举还早,但云卿实在不敢恭维自己的手艺,还是早早准备。 边关习俗?他怎么不知道,温清冠纳闷。 “不管,我也要,你可不能偏心。不然就谁也没有。”温清冠高举着绣框。 云卿好笑,看他那么像自由女神像,勉为其难答应了,反正不行有采薇不是? 温清冠看着她狡黠的眸子,朗声道:“非要你亲手做的,缺一点儿都不行。” 额,坑妹啊。 两人正说着话,小丫鬟便来传话说温和管家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快叫他进来。”温清冠瞧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问着云卿是谁。 云卿随意敷衍着他,然后寻了个由头打发他出去,温清冠面色扭曲又十分不情不愿地离开。 温和一进来就给云卿请安,又把府里最近的情况都细细回复了。 云卿颔首,倒是和非攻他们说得**不离十。 “对了主子,这是您吩咐奴才寻的人,这是名单。”温和把一沓写了人名的单子呈上。 “这些人你可都细细筛选过了?”云卿问。 “按主子您的要求选的,只是有件事奴才和白妈妈都拿不定主意,还请主子示下。” 云卿严肃认真地浏览着册子上的信息,办得极妥当,让他继续说下去。 “院里原本的几个绣娘,不知道主子您要不要算进去。若不算就另买。” “不用另买,算上就成。绣娘这件事,越快越好,最好两三天就可以办成。” 云卿想了想如此说,她希望借着这次元宵余热,借来东风一用。 不过,不管怎么说想必一段时间里众人印象里应该都不会忘记。 虽然好像树了不少敌,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温清苑和温清墨要去太学,温清彦在军营,温清冠有诗会。 每日吃吃睡睡,和许氏聊聊天,云卿觉得自己快要闷得发霉。 这日便打算回曹家,进行她的大计划,许氏知道后忙过来看她。 “你这次啊,这么大动静,可到底太扎眼了,一个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以后做事要更谨慎些,记住了吗?” 许氏拉着云卿的手,言辞肯切。 想起云卿被追杀,满身是血的那时候,许氏就浑身紧张后怕。 “这几日忙着你两个哥哥秋闱的事,这些话原本早早该和你讲的,是舅母疏忽了。” 许氏一面说着,一面歉意连连。 云卿听在心里,十分感动,不觉眼角湿湿的。 多的是锦上添花的,哪那么多在你得意时给你敲警钟的。 “谢谢舅母,是卿儿思量不周。” 许氏安慰地继续说,“你呀,上位者覆手之间,是顷刻天堂地狱的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云卿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回了曹家,云卿让白妈妈整理了元宵时皇帝赏赐的东西,又登记在册。 “这匹秋香色的软烟罗给老夫人吧,盛夏难度,这料子,清凉。” 芍药瞥见云卿纠结地样子,轻声说。 “好吧,那这株珊瑚送去父亲书房,这会儿应该还在的。” 云卿托着腮,指了指其中一株80cm左右高的珊瑚。 众人有一瞬间懵了,多好看的珊瑚,应该自己留着摆放吧。 云卿咧开嘴,笑着道:“珊瑚辟邪呀。” 众人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府里的确邪祟挺多的,吟岫居已经有神荼郁垒。 这珊瑚的确是该送到妖气最盛的地方。 “小姐,二夫人和美姨娘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云卿吩咐着丫鬟引着人去会客厅,自己随后就到。 让着人分门别类地把皇帝的赏赐归好,自己则带采薇去会客厅。 无事不登三宝殿,莫氏可是头一遭来她的吟岫居。 “哟,县主来啦。”二夫人身后是十分娇美的女子,见了云卿,便要行礼。 “二婶多礼。”云卿连忙让采薇把人扶了起来。 一面做了上座,吩咐着看茶,云卿打量着二人。 从进来就四处张望地,尤其是一直站在二夫人身后的美姨娘。 眼神一直停留在云卿头上的揽雀灵簪子上,采薇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美姨娘,采蘋说过,是曹若玉送给曹向院的妾室,不过她记得好像有两个的。 而且,看样子,她刁蛮的二婶和这个姨娘好像相处地不错。 “县主这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就这茶,也香得很。” 莫氏两眼放光地说,不时,还多喝了几口。 云卿摆着标准的笑意,十分可掬地说:“婶娘过誉,二叔长期在外走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二婶疼惜,多句嘴罢了。” 莫氏细细听着,喜上眉梢。 自己小门小户出来,当家的又是做些商贾之事,平时在小叶氏面前最是抬不起头。 如今云卿这样说,让莫氏的虚荣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云卿喝着茶,不动声色,听着她的夸夸其谈,不开口,只是一直保持着笑意。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一个婆子进来回话。 二夫人莫氏听着面露尴尬,才反应过来,这大半会儿自己都在天南海北地聊。 而云卿也没有说什么,不觉眼神闪烁,“县主是要外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四章 拐弯抹角,丫鬟采苓 云卿把茶杯放在鼻尖下,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只是去一趟当铺,不急的。二婶,请用茶。” 莫氏一直都等不到云卿开口问话,眼看着这茶都喝了三四盏了。 再喝下去,这吟岫居再好喝的茶,都是不敢沾的。 莫氏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美姨娘,见她怯懦着,眼里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云卿装作看不见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也看不见美姨娘的无奈忸怩。 “县主,户部尚书夫人和焦小姐来了。”丫鬟又在门外传话。 云卿这段时间正受热捧,访客络绎不绝,她们虽在后院也是听说的。 莫氏左右纠结为难了一番,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县主忙着,那二婶改天再来看你。”话间,十分不满地瞟了身后的美姨娘。 云卿余光瞄到美姨娘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采薇,从库房里挑一匹缎子来给婶娘。”云卿笑着吩咐,“还有,挑方好砚给二哥哥。” 采薇答应着下去了。 “谢谢县主恩典。”莫氏干笑了两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还指望二哥哥得脸呢!” 云卿又是县主,又有温家,提及曹绍峰,不过抬举罢了。 面上功夫,她会做足的。 说罢让人送了出去,自己更了衣见焦飞鸿。 “夫人,谁说县主是个笨的,我看伶俐得很。”婆子在莫氏身后说。 “这丫头,狡猾着呢,说的话每句都像泥鳅似得,滑得很。” 莫氏一想起云卿似笑非笑的眸子,就觉得高深莫测。 想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转身给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美姨娘一耳光。 美姨娘惊恐地注视着她。 “在本夫人面前耍手段,你还不够格。妈妈,把她带下去面壁。”莫氏冷笑。 见着一个人,就想攀附,养了这么久的狗,说咬主人就咬。 云卿在更衣,便听到了采蘋说的,当即让人暗中盯着美姨娘。 别让莫氏玩坏了,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这种东西,有了就会像瘾一样,拜托不了桎梏。 “焦夫人哪里来,是谁的馊主意?”又是备好马车,又是有客来访,真真是要考她脑筋急转弯呢。 采蘩从外面进来,便听见云卿如此哭笑不得地问,忙把采苓拉进来。 “主子,是采苓呢,倒没想咱们院里除了采薇这张巧嘴又有一个机灵鬼呢。” “你们先下去帮白妈妈整理库房,采苓留下。”采蘩话音未落,云卿就插了话。 语气森冷,不容怀疑。 一时,正厅,只留了采苓和云卿两人。 “在药膏里放白蒺藜粉,是你的主意。”云卿定定地望着她,神态平和。 采苓站在一处,不言语。 “你回答也无碍,离开曹家,生死由你。” 不是商量的语气,是最后通牒。 过年前她只是以为采苓可以继承芍药的衣钵,便没有再提往事。 可是采薇说她打听若姝对白蒺藜过敏就随手放进药膏,以此来惩罚她。 采薇和采蘋书学不通,别说下药,就是白蒺藜这味药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要说她知道是采苓的手段是何理由? 一来采苓跟着芍药习医理,二来四个大丫鬟是住一间房的。 采苓不敢看云卿的眼睛,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卿直直地看着她,半会儿才听她道:“请主子让奴婢留下。” “理由。” 云卿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不放过她任何一个面部表情。 “南湘夫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永生难忘。” 顿了顿,又道:“但奴婢会听小姐吩咐,绝不轻举妄动,可奴婢做不到不恨。” 采苓说着,眼里泪水浮动,恨意流露,眼角的伤疤也十分哀戚。 “仇恨只会让人失了理智,行为思想偏激。而我的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 本来处境就如履薄冰,她云卿可不想解决了外患还要在意内忧。 采苓眼神慌乱,可以说,她不知道除了云卿,还有谁可以帮她报仇。 还有,南湘夫人临终前,她答应过夫人,会找到小姐,并且照顾好她。 想到夫人临终的眼神,采苓心里就难受。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吟岫居,离开云卿。 “咚咚——” “进来。” 正思量着是谁,芍药已拿了好几本册子进来,正巧看到跪在地上的采苓。 “这是在书案上寻的,不知是不是您要的。” 云卿眼眸流转,正思量着芍药何意时,她已然跪下,“姑姑。” 芍药罢了罢手,看一眼身后的采苓,面露自责,“县主,奴婢芍药甘愿领罚。” “姑姑,你这话从何说起,快起来。”云卿忙放下手里的书册,欲把她扶起。 “主子。一来,奴婢不敢隐瞒,明知采苓怀恨在心还用她;二来,不该私自替您拿了主意,留下这丫鬟;三来,不该太过自满,以为可以把她**好,险些连累您。” “请您责罚奴婢,以儆效尤。” 言辞激烈,神情动容,一字一词都可以让人感受到深深的愧疚。 “姑姑,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从芍药到自己身边,云卿第一次看到芍药如此自责的一面。 “姑姑说的,我都知道,也明白姑姑自然是不会害我的。所以,姑姑也不用自责,起来吧。” 是,她一早就知道采苓怀恨在心,在芍药把她引到自己面前就知道。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芍药明知道可能会引狼入室还这么做。 她相信芍药瞒而不提自有她的道理和用心,也相信芍药决计不会害她。 只是,这个丫鬟的仇恨都快淹没她的理智了。 “县主。”芍药注视着云卿一时语塞。 云卿罢了罢手让她坐在一旁,径直走到采苓面前。 “采苓,我很感谢你照顾母亲,同时把那么多秘密告诉我。但,你既然留下,就按我的规则来。不然你现在就可以领银子走了。” 当然云卿的潜台词是,伺候过她母亲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 既有藤黄在先,她就得时刻提防,有人用此来掣肘于自己。 “奴婢留下。请主子不要赶奴婢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五章 听闻分家,曹府风声 泪流满面配上狰狞的刀疤,那有些悲戚的挣扎和束手无策,让云卿狠不下心。 转而,拿起了小几上的书递到她面前,淡淡地说: “这本诗选,每日抄写三首,各十遍,好了后放书房的案几上。” “主子——”采苓眼里猝不及防的狂喜不止,对上云卿的眸子时,很快垂下了头。 别说十遍,每首五十遍她都愿意,只要能留下来。 云卿看着她紧紧抱着的,眼睛眨了眨。 冲走出去的她的背影,莞尔道:“她们三个,可是没少在我跟前说好话。” 本来想着让抄佛经的,想了想怕洗脑了,只能闲得无聊把王维的诗背了。 “你心里都是有数的,奴婢去给你煮吃的。这一回来,让采蘋好好和你说说府里的事。” 云卿捂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撇撇嘴,这府里的风向真是说变就变。 算了,不多想,饿,云卿暗自腹诽。 她现在只想着明儿带着娇美丫鬟们去踏春郊游,等夏天热了再做宅女好了。 一顿大餐下去,趁着月色,几个丫鬟都陪着云卿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采蘋把府里最新鲜热乎的小道消息都打听到手,又讲给云卿取笑。 “分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老太太那边没有消息呢?” 云卿一本正经地问着,顿时没有了笑意,刚要放栗子进嘴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主子,的确是分家了。而且老太太又搬到小佛堂去住了。三府里头,除了三老爷去蜀中赴任,其他人都留在西院那边呢。” 采蘋满抱着一盘子的枣泥山药糕,开始娓娓道来。 听着采蘋所说,这分家的意思是老太爷提出来的,老太太也同意。 三家都还住在曹府,只是财政和人事来往三家各是个的,原本一大家子的财产已请了族长按比例划分。 云卿忽然想起今天莫氏的不请自来。 她想着,也许并不是眼红自己送给各院的礼物,恰是有事造访。 况且,她还听说的一件事就是,曹绍均和绍峰都将参加秋闱,而且绍均已换了两个先生。 二叔素来风花雪月惯了,二婶能忍气吞声地容下娇、美两位姨娘,必有所企图。 “姑姑,明儿一早熬两盅汤,得去给老太太和大老爷请个安才是。” 芍药答应着便下去准备食材。 云卿挥退了几个丫鬟,独自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的上方修了三层的小阁楼,从这里可以看清楚院子里的好些地方。 “扑哧——”采蘋站在廊子上,不禁笑出声来。 采苓回头,不知甚解地看着她。 “看来你不仅学了姑姑的拿手本事,就是连面瘫也学会了。”采蘋笑着道。 看到她眉骨上一条狰狞的伤痕时,笑声戛然而止,凝固在嘴角。 采苓懒得理她,从袖里拿出一包还有余温的点心扔给了她,嘀咕了一句,白痴。 采蘋猝不及防地接着,反应过来后冲她的背影直叫。 采苓下转过抱厦,朝小厨房而去。 从另一头正过来的采薇,留神着前后完全不一样的采苓,心里还是很讶异的。 服侍南湘夫人时,能假死,被主子抓到,可以义无反顾地留下,再莫名其妙地成为姑姑的接班人。 几个丫鬟中,采薇觉得,最难读懂的就是采苓,回来后这是第一次见她,就越发冷冰冰的了。 她记得之前她们四个住一间屋子氏,采苓的确没有这样地面无表情嘛。 “什么时候,你和采蘋这样要好?竟有她的份,没我们的份。”采薇嘟囔着。 看着采蘋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又满脸欢喜地吃着点心,心里很嫉妒。 明明她们四个是一起的,真是的。 听到那一句嘀咕,采苓的背影顿了顿,自然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四个是一起的,又怎会忘了你和采蘩的? 在小厨房前的廊子上,二人正玩笑着,却听见悠悠扬扬的音乐声。 夜凉如水,悠扬的紫玉萧声惊起了万家灯火里的星星灯盏。 采苓悄悄把四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从袖口中褪了出来,侧耳倾听中轻轻交到采薇的手里。 那萧声幽远,明明满月,却丝丝凉意透骨。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于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主子是不是心情不好?”采蘋不知何时已窜到两人身边。 塞满了点心的嘴凑过来时,听得入神的两人着实吓得不轻。 采薇拍拍心口,平静一下情绪才不悦地剜了采蘋一眼,“采蘋你再吃下去,会胖,到时候看你怎么嫁出去。” 采蘋一口山药糕喷了出来,呛得个满面通红。 “辛亏我反应快。” 采薇有些庆幸地绕到采苓后面,才抬头便瞧见芍药往这边来,忙迎了过去。 芍药叹了口气,望着西暖阁的楼阁有些怅然若失,嘱咐着几个丫鬟去备浴汤不在话下。 这日中午,内务府里的内监就把聘礼抬了来。 春风回暖,院子里的树木慢慢长新叶。 云卿在花架下听着采蘋说着曹若玉的出嫁日期,已经各项聘礼等等。 倒是第一次听说娶个侧室,还是皇子侧妃有这么高待遇。 “她倒是个好刷子。”云卿不自感叹,眼前浮现曾经的匆匆一瞥。 元宵时她可见过那个杜皇后,面热心冷,名门闺秀出来的一国之母,几个容易? “主子,你说什么好刷子啊?谁是刷子?”采蘋一时摸不着头脑,嘴里塞着梨子含糊不清。 云卿摇摇头,拿过旁边梅花高脚几上的茶喝了。 “县主,温和管事买的绣娘,已经到了。”丫鬟进来传话。 “真的?”云卿从软榻上一跃而起。 芍药看了眼她的动作,皱眉,“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云卿才打算狂奔出小花园的心思,立刻收了,下不来台地干咳了一声。 娉娉婷婷的拉起了披帛,巧笑嫣然地走了出去。 这一幕,看着院里的小丫鬟都暗笑出声。 “再笑,去小黑屋笑个够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六章 引而不发,磨砺以须 云卿冷不丁转过头来,劈头盖脸的笑意瞧得一干丫鬟浑身冰凉都噤了声。 听温和说起这批绣娘是从广陵买来的。 广陵刺绣大气灵动,又吸取了苏绣和蜀绣的婉约,所以,云卿瞧上眼的。 当然,云卿所看,只知针法细腻,哪家长短如何,也是亏了采薇。 采薇是院里绣活做得拔尖儿的,平日里云卿设计的家常裙子,一般都由她动手。 就说‘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也不为过了。 所以,这次温和在广陵找的一批绣娘,考核测试都悉数交给了采薇。 半个时辰后,采薇把筛选出来的名单,按甲乙丙三个等级排了出来。 “县主,这是这几个绣娘的卖身契。”来人十分识数地把一沓纸递了过来。 云卿接过来,仔细看了,各事项都罗列清晰。 没有什么问题就让一个花字丫鬟带了下去,等都准备好了再安排工作。 再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肩膀平阔,目不斜视,虽垂首然腰脊挺直。 是一个还算靠谱的人,看来温和的眼光不错嘛。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云卿平声问。 男子不知为何有着这一问,忙答:“小人和温和,打小就在府里行走。只是前年才去的广陵。” 云卿微笑颔首,原来都是在温家,那,想来舅母他们都知道了? 好吧,看在办事不错的份上,就不斤斤计较,不在乎这些细节。 “那你最常做的工作是什么?”云卿问。 男子顿了顿,低头道:“帮着管家打打杂,逢年过节的,偶尔到各府送礼。” 谦虚说打杂的,那管理一定还是有经验的;常送礼,说明交际不错。 云卿点头,“以后就留在外院,还会有很多差事交托给你,这段时间,你先熟悉熟悉京中。” 又转头唤了采蘩出来,让着拿了银子给他。 男子磕了头,沉着退下了。 之前温和来劝和自己来曹家大小姐身边的时候,其实自己是不愿的。 福嘉县主的盛名,他也听说过。 只是不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是贵为县主,又能有什么前算。 也不知什么是一语成谶,直到后来,他才醍醐灌顶。 被安排在云卿身边,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肉馅儿的。 因为上次拜年的事,许氏专门给云卿打造了一辆马车,还让管家配了马夫。 以后的事还有很多,自己身边都是丫鬟婆子,在外间行走也是不方便。 云卿顿了一会儿,又让着把他叫了回来,“采蘩,去把外院的几个管事小厮都唤进来。” 采蘩眉眼无波地下去,不时便进来四五个中年男子,还有几个年轻小厮。 “县主,老太太之前拨的一个马夫,最近经常和外面通消息。” 白妈妈在一旁轻声道,一面翻开花册子递给云卿,用手比划着继续道: “这四五个管事中,有三个是从开始到现在,考核均为甲等的。另外两个不仅有家室,背景还有些不干净。” “这事让非忽去处理。” 云卿不想见血,但有的行为严重越了她的底线。更不想因此弄脏了她的院子。 “是。”白妈妈顿了顿,神情严肃地立在云卿身后。 院子里的人或许不知道云卿有几个隐士,但知道自家有个护卫经常在小黑屋里被罚。 去送过饭的丫鬟都清楚,不过却没谁敢往外说的。 云卿说完,让几人走上前来,连着念了五个人的名字,连带着温和也战战兢兢站在中间。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想着自己本姓云,便让着五人以云字开头,从诗中挑一个字为名。 虽然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身自由都没有,谈什么姓名权。 而且云卿脸盲,不想着名字,根本不知道是谁,混眼熟也无用。 “县主作的诗,真好。”两个花字小丫鬟在一旁侍墨乍然听着念念有词,不经嘀咕起来。 云卿嘴角抽搐了一下,只是因为不会起名儿,所以才盗用古诗吗? 五人想了会儿,分别点了:山、迢、南、桥、萧字。 “至于外院的管事,就你吧。”云卿指了指从广陵来的云迢。 云迢一愣,反应过来后向云卿磕了头,表了忠心。 含笑点了点头,复又问:“听云山说,你们中有人是跟着外公上过战场?” 云山便是温和,也是寻了他们进来的人。 听罢,站出来两个二十多岁的,云卿表示知道了,把吟岫居上夜巡查的事交给了他二人。 “这几天云迢你先不用忙其他的,按这个上面我写的要求,再买几个人进来。” 云卿让采蘩把几张纸,还有银两递给了他。 云迢拿在手里,粗略看了看,“县主,要找上面写的这些人,需要一些时日。” 云卿自然知道难办,只道:“你尽力去办就是,最迟中秋。” 听如此云山答应着下去了。 “云山管家,你看看这个十字路口是不是在京城里面,尤其繁华的路段?” 云卿拿着买来的地图,放在面前的长几上,在上面指指点点。 云山一眼看到‘悦来香’和‘食来轩’的酒幌标志,再仔细一瞧,有了一丝丝明白。 “正是这里,许多当铺商行在这里也是最集中。主子是要?” 云卿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只是不一会儿春山已微蹙。 “不瞒你说,我想要这里的一块地。可是这样繁华的中心地区除了租子高,还有就是机会难得。” 云山心领神会,同样露出沉思的神情,“主子,奴才先打听打听,了解行情。看最近有没有出手的。” 云卿颔首,依旧春山不改。 良久才道:“这样好了,你去打听收集些信息是其一;其二,次等的较繁华地区也不可以放过。” “是,奴才这就去吧,不知主子可还有其他嘱咐?”云山垂手侍立。 蒽,云卿沉思了一会儿,在地图上一面圈圈点点,一面低头说: “这个地点要避开闹市区,留意着周围聚集大户人家的。另外我需要看到选定地点的具体背景,有备选的都呈上来。” 这个计划,她雏形已有,正在一步步来实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七章 送养生汤,见台拆台 “对了,这件事倘若办好了,日后还有重托要依傍管家才是。” “主子言重,奴才自当竭尽全力为主子办事。那奴才先告退了。” 云卿轻蒽着罢了罢手,说着让人退下。 才走到廊上,见着云卿唤出‘云山’二字,芍药立即拉下了脸。 “县主,奴才的名字怎么可以犯您的闺名,这是大不敬。”芍药很生气。 云卿由着她说,依然一脸的淡然,她才不告诉芍药,她已经后知后觉地换了字。 唐山、宋迢、元南、明桥、金萧。 唐山、宋迢有经验暂管外院行走,其余三人负责院内杂活。 还买的几个小厮则归给他们管,负责洒扫、上夜、园丁、修理工人、马夫等。 事情都理出头绪来,芍药给老太太做的膳食也好了,云卿才带着人往鹤锦堂去。 几个小丫鬟端了茶盅随在后面,仔细着时机合适了云卿才开口道: “对了姑姑,采苓那丫头的手怎么回事?我瞧着伤得不轻。” 芍药广袖里的手指动了动,面不改色地沉吟了一会儿才回: “许是这几日捡药材捡的。奴婢为了提高她分辨药材的嗅觉,把许多药材混在一起。倒让主子挂心了。” “捡药材?”云卿莞尔一笑,“亏得姑姑这样要求严格的师父了。” 本有一丝犹疑,但想着之前的谈话,云卿还是按捺住自己心里雀跃的小火苗。 芍药笑而不语。 鹤锦堂。 小佛堂外面,云卿还没有见到老太太,就被丫鬟伸手拦住。 理由是老太太正在斋戒,不许人打扰,就是老太爷来了也不行。 也许听着外面的吵闹,很快便听得槅门打开来,罗妈妈着了一身暗底撒花褙子走出来。 “县主,老太太斋戒,已经下了命令不见任何人。请您过几日再来。” 云卿面无波澜,她知道老太太礼佛,只是没见过如此阵仗。 转念一想,忙拉住罗妈妈,“罗妈妈,给祖母请安也不许吗?” 罗妈妈摇了摇头,十分为难地说不行。 “这是给祖母做的斋膳,请罗妈妈代为转达,希望她老人家注意身体,大姐姐出阁在即,多喜庆的日子该一家人热热闹闹才是。” 云卿一字一词都斟酌再三,话语铿锵。 古代建筑的隔音效果差些,估摸着老太太是可以听到这番话的。 她总觉得采蘋听到的传言不太可信,依据她对老太太的了解,是不可能放权的。 罗妈妈似是无意地瞟了眼身后禁闭的门,恰被云卿看个正着。 “县主慢走。”罗妈妈目送云卿一行人离开。 芍药附在云卿耳旁说着如此如此,云卿正被一语点醒。 她就说嘛,老太太人精儿似的,怎么会把财政大权给小叶氏,以及虎视眈眈的莫氏和深藏不露的王氏。 以退为进的道理,老太太真是门清儿。 几步绕了花廊水榭,转角便是梨香院,这盅汤芍药是专门找的方子给曹定远熬的。 院里好些丫鬟低头斗花、玩笑,就是厢房里也是笑语阵阵。 “今天老爷没回来吗?”芍药问着旁边发愣的丫鬟。 丫鬟手指玩弄着头发,再看看远处站立的云卿,眼里地不耐烦很快收敛。 “老爷刚出去会友了,安其侯府的人来给大小姐添妆,这会儿几位表小姐也正在里面呢。” 芍药笑着说知道了,拿了几个碎银子给她。 云卿听如此,便想转身走人。 “这不是三表妹吗?” 一声清音入耳,云卿听着面无表情转过身来。 却见着了群青妆花袄裙的艳丽女子。 没待细细看清,那女子已携了侍女朝云卿走过来,满面笑意玲珑。 “你是谁?” 你是谁? 是这三个字,没有错。 云卿有些不解,瞧着有些面熟,可是好像又没有见过;声音倒是在哪儿听过。 “主子,是安其侯府的大小姐,叶紫。”芍药附在云卿耳边小声提醒。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悉数都落进了旁人耳朵里,叶紫一时气得面如土色。 就是身边的侍女也是满脸愤慨,云卿汗颜,不就是没打过照面么。 瞧她那满脸苹果肌,皱巴巴的还以为注射催红素似地红透,云卿都为那个侍女不值。 “哦,是侯府小姐。倒是眼拙了。” “本来就就是,我们大小姐有谁不知的。小家子气。”侍女鼻孔朝天地就是一阵计较。 云卿莞尔,“这院子里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叶姬出现在这儿,出乎意料。” 叶紫一开始还不知的,等周围有几个丫鬟笑出身来,才后知后觉。 上不了台面?意思是自己和一些庶女厮混在一起实有不妥? 她怎会不知的,可惜她叶紫虽为侯府嫡出小姐,却也不得不来给曹侧妃贺喜。 正待她准备出声还击对面的人是,却听的得云卿幽幽一句‘有何贵干’。 噗——求叶紫此时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和喷血体积。 “表小姐,夫人问哪个不长眼的阿猫阿狗在院子里,怎么还不进去。” 两方正对质着,芍药眼尖便瞧见一个桃红衣服的丫鬟走了出来。 眼角含媚,嘴角带娇,说不出的妩媚风流,道不尽的娇俏缱绻。 不一会儿,芍药便收回了视线。 云卿惊奇着芍药的动作也忒快,眨一眼的功夫就像没发生似地。 这一抬眸,云卿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姑姑咱们走吧,这怎么来到畜生圈了。还个比个地没有人性。” 原本那身影云卿也只当某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只是那妩媚身段和桃红颜色。 云卿立即回想起那是何人了。 这不是当日从她院里出去的,采蘩最看不惯的那什么,桃姑娘? 话不投机赶紧撤,这画面实在辣眼睛。 被称是桃姑娘的丫鬟见着云卿一行人落荒而逃,忙丢下手里的瓜子儿朝叶紫走来。 眉黛轻挑,嘴角媚笑着便打算乘胜追击,她在吟岫居里可受了不少冷眼。 她挺起胸脯,站在叶紫身边时立即招来叶紫的不爽,只一个眼神便制服。 见着她眼眸流转,“诶,县主。不知丫鬟手里的东西可是给姑母的?叶紫可以代为转达。” 走到院门口的云卿立即停了脚步。 给叶香君?我的脑子又不是浮水飘拖鞋了,给她送东西,天的辣耳朵好吧。 她还以为这个侯府小姐是个有眼力见的,如今瞧着真是高估。 她和叶家的任何人都不对付,迟早那天会掐起来。 云卿一个横眉,正欲回头怼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八章 桃面蛇蝎,损兵折汤 不偏不倚,芍药出其不意地拉着了云卿的手,伸着手指了指前面。 小道旁的梨树已见着嫩绿嫩绿,二十步路的样子,两个身形。 云卿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紫表姐,这是给三娘和父亲炖的养生汤。听说父亲今日为大姐的婚事劳心劳力,云卿特地给两位长辈送来。望表姐转达。” 叶紫有些微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厮刚才不是横眉冷对,爱理不理地吗?怎么这会儿竟如此好颜色。 迟疑间,云卿已翩然走到自己面前,端着那盅养生汤双手奉到自己的面前。 她好美。 这么近地瞧着,叶紫的脑子里犹犹豫豫半会儿却是这个字眼。 “表姐?” 那双墨玉眸子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正好奇而疑惑着望着叶紫。 叶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瞧面前的云卿出神,忙让丫鬟接过托盘。 “嘭!” 云卿才笑着放手,脑子里有根弦便忽地凌空而断。 “哎呀。”桃姑娘歉意地用帕子揉着自己的手,一下子跳得老高。 “三小姐,这汤这么烫怎么给夫人和老爷用,我看你是存心的吧。瞧把我手烫的。” 一面说,一面用樱唇朝自己白净无痕的手指呼着气。 “你!”云卿气急,一时语塞,只是眼睁睁看着汤盅碎了。 叶紫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不说跟着云卿的丫鬟,就是其他院子里的女孩子也纷纷咋舌,等着看好戏。 “三小姐素来不踏进这个院里,这会儿无事不登三宝殿,铁定是来害咱们夫人的。表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桃姑娘一挑眉,瞧着蹲在汤盅面前的云卿,满脸得意洋洋。 芍药本想教训教训她,只是看云卿的样子,顾不得许多地准备扶她起来。 “住手!” 不远处传来大声呵斥,一双黑色履金踏云鞋出现在眼前。 云卿抬头,正好看到那个桃姑娘准备伸回去的殷红蔻丹。 看看地上的瓷片渣子,再瞧瞧不知何时进来的曹定远的怒火冲冲。 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腿一软地靠在了芍药身上。 这丫鬟是想对自己下黑手,呵,难为一个桃面美人,竟是如此心如蛇蝎。 而院子里的一干人却都像没有看见似的,当真是搞笑。 她就纳闷自己今儿怎么会来这里,自己寻自己晦气。 此地不祥,就是和自己八字不合,她还只想着借旁人之手教训教训她而已。 倒没想险些被她算计在先,她的功夫还在浅,还需要修炼。 “下贱东西,你刚刚是要做什么?”曹定远一个窝心脚踹得桃姑娘躺倒在地。 叶紫在一旁缩了缩脚,不敢去直视曹定远。 只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恍然大悟自己被云卿利用,眼里的不满之色愈重。 看向云卿的神情,如嗜血般冰冷至极,可换来的却是自嘲一笑。 “见过老爷。” 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齐齐向曹定远行礼。 只是方才气焰嚣张的桃姑娘,此时已灭了一半的张扬。 “奴、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三小姐的汤太烫了。请老爷饶恕奴婢。” 这一声娇嗔,换来的是曹定远的又一窝心脚。 众人皆瞠目结舌,就是云卿也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在震惊之余,视线又转移到了地上的山药乌鸡汤。 “胡言乱语污蔑主子,赶紧给我打发出去。免得丢了曹家的脸。” 曹定远懒得去看那轻狂样儿,冷语吩咐着身后的小厮。 “老爷,这桃姑娘是夫人的丫鬟。可要回了夫人?”一小厮询问。 曹定远反手就是一耳光招呼下去,“多嘴,滚。” 两个小厮连连应是,连拖带拽地架着鬼哭狼嚎的桃姑娘下去。 等完事了,曹定远才回过头来看着小脸苍白的云卿,“以后这些丫鬟敢对你不敬,直接处置,别让人说你御下不严。” 啊?说我御下不严,云卿那口恶气还没有散发,又添了几分。 “是,知道了。听罗妈妈说您这几日操劳,您可多注意身体。原本还想着跟姑姑学炖汤来着呢。” 云卿小声地嘀咕着,眼神却不经意地留在地上还有余温的乌鸡汤。 曹定远叹了口气,“难得你有这份心,为父心领了。好生在院子里习书绘画,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就是。” 难为他这个父亲从来不知云卿的画画天赋,以致于在元宵时大放异彩都后知。 他还指望着云卿又有什么作品,他可以先睹为快,也好和几个同僚赏鉴。 “父亲,你可来了。母亲和大姐都在里面等您呢,只是这里怎么吵吵闹闹的。” 曹定远听着声音,未言先笑。 等曹若姝笑容满面地小跑出来,挽着曹定远的手臂时,云卿看在眼里,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往屋里走,叶紫跟在后面,只是谨慎地剜了眼云卿的背影。 她有种错觉,刚才那一幕是桃姑娘被算计在先。 一回到吟岫居,云卿脸上地难过和落寞越发明显。 芍药看在眼里问着怎么了。 云卿撇撇嘴,又摇摇头,好半会儿才说,“姑姑,我心疼。” 芍药瞧着她不像说笑,望着窗外的眸子是有些难过。 “大小姐即将成为太子侧妃,老爷身为朝臣难免着心些,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县主就不要多想了,失望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云卿听着芍药地侃侃而谈,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 “姑姑的意思是,我因为曹定远对我和曹若姝的态度有失偏颇而委屈?” 芍药点点头,云卿汗颜。 “姑姑,我心疼的是,你炖了那么久的山药乌鸡汤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人打翻了。我觉得好可惜,都没有尝上一口。” 她们都不知道,那罐子落地的时候,她的心都跟着揪起来。 若不是早早看见曹定远往这个方向来,故意和芍药演了出戏,教训教训那丫鬟。 可是天知道,怎么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浪费了好汤,现在想想正是后悔,逞一时之快。 “主子,你要喝。奴婢再熬就是,何苦来。” 芍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采苓端了茶进来,小心地说话。 云卿不语,抬眸便见着采苓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十九章 满是心疼,告一段落 “你就算再怎么急于求成,也要爱惜自己,我想你应该知道功败垂成的道理。” 云卿瞥见她纱布包着的双手。 都说了留她下来,没见着有人这么拼命学艺的。 里面隐隐约约,的红色,层层浸透出来,云卿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双削葱根似的玉手,偏偏弄成这样。 云卿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到内堂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拽了过来。 “别动。”云卿冷冷地道,说罢,把纱布给拆了。 里面的纱布早已浸满了血,拆到里面时,采苓疼得脸色煞白。 云卿白了她一眼,瞧着是个细心的不想比采蘋还粗枝大叶。 只听说过拿菜刀会起茧子的,没见着三天两头见血的,自己的丫鬟,自己疼! 要不是五哥的药有奇效,这都被感染了,又没有酒精,又没有生理盐水的。 “非忽。”云卿冷声叫着暗处的人。 一面快速地把消过毒的纱布轻轻缓缓地给她覆上,也不管采苓的表情狰狞扭曲。 吩咐了她许多,云卿才放她下去,让着平心静气地跟在着芍药学习。 院子一侧,芍药见着采苓出来,便悄声叫着过去了。 听到声音,暗处的两人面面相觑,只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非忽呢?” 云卿一抬眸就见着满脸不自在的非然。 “参见主子,非忽他和非攻去华严寺了。”非然故作镇定地道,不敢看云卿的眼睛。 “他让你来的?”云卿问。 非然默认,他能说,每次比武都输给非忽他们,结果自己最后一名,才是自己来吗? 答案是不行,所以他保持沉默。 而且这几日云卿忙里忙外,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谁都晓得一个不小心就会飞来横祸。 要说起来,就是今日处置几个小厮也是他代劳。 “去暗房,五日。”云卿冷冷地道,也不需要他的狡辩。 非攻去华严寺,她是知道的。 每次看见了弦和尚,云卿打心眼儿里不踏实,生怕被算计了去,在众人面前又指自己是妖孽。 听到五日,地上单膝跪着的身形明显石化,愣了半天。 “五日!我要在暗房五日!”非然大声对着嘚嘚瑟瑟的千忽嘶吼。 谁知道瞧着娇俏可爱的县主,她设计的小黑屋,好可怕。 就是双手染满血色的四大暗卫,听到暗房,也是面如土色。 非忽目睹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幸灾乐祸道:“主子为你好,去暗房待几天,说不定下次可以赢我。” 非然一听,脚底一滑,从阁楼上摔下来,掉进了海棠花林里。 “谁,谁在那里。”上夜的人惊出声。 等到前一看,几枝海棠花枝折落在地,左右张望着,弯月当空。 瞧着着他垂头顿足的样子,非忽嘲笑不断,若县主知道是非然干的,就不止五日了。 谁不知自家主子,最爱海棠。 说起来非攻去了华严寺,他们就相当于全龙无首,两个挡箭牌也没有。 翌日清晨,云卿才站立在窗户前,打算看看日出,便瞧见外面的黑影。 “主子,属下是非攻。” “是你啊。”云卿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汝窑美人觚,让着进来。 里面才一动静,暖阁外守夜的采蘩便醒了。 采蘩睡眼惺忪地便披着外衣,掌着灯进来,“县主,您怎么醒了,还好早一会儿呢。” 云卿不语,眨巴着眼睛有些懵圈。 采蘩一进来,连屋子里的人都不看就去翻箱倒柜,拉开红木雕花立柜。 摸索了一阵子后,才拿出一件天青撒花披风出来,哈欠不断。 “主、主子,你!”采蘩怒视着站在云卿身后的非攻,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方才昏昏欲睡的思绪,也瞬间被星星之火燎原,顿时精神抖擞。 云卿一把拿过披风,“我、我怎么了采蘩,这是非攻。非忽的头头。” 额,虽然头头二字好像某犯罪团伙似的,但一时之间却没想到更合适的词。 “主子,他为什么和非忽一样带着面具啊?看上去好严肃,好可怕啊。” 采蘩伸手机械地合上自己的下巴,小声地对着云卿的耳朵嘀咕,还一脸防备地斜睨着旁边的非攻。 “估计是长得太对不起咱们院子的花花草草了,你若害怕就先去更衣。” 云卿安慰地冲她解颐一笑,话音落还不停把视线放在她凌乱的衣裙上来回打量。 那目光瞧得采蘩心惊,忙警惕地拉了拉自己的外襦,剜了眼非攻下去了。 原本以为非攻被言语调戏会生气,可没想到全程不仅是死鱼眼,还是一根木头。 好吧,她先前就知道非攻是四人里头排名第一的杀人不眨眼。 能多说句话就算奇迹了已经。 云卿发现好无聊,顿时放弃了,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说罢。” “主子,了尘方丈是华严寺的第八十八任方丈,至于了弦,华严寺并没有这号人。” “哦,怎么回事?”云卿问。 “了尘方丈的确有个法号‘了弦’的师弟,不过多年前已经圆寂。除此之外属下还查到两件事。” 非攻顿了顿继续道: “一是来府里的了弦不仅是冒名顶替,还与藤黄和曹若玉有密切来往,现今在城外寺里住着。只要主子下令,属下便可让他毙命。” 云卿沉思了一会儿,回想当日的混乱情景,春山微皱,“曹若玉和藤黄联手?” 非攻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云卿知会,问着第二件事是什么。 “属下还查到,了尘的同门师弟了凡,正是林溪南之父林璋将军,习惯四处游历,颇受了尘的信任。” 非攻淡淡地侍立在侧,戴了面具的脸庞冷峻而疏离。 云卿整理着自己的脑容量,“我平素最讨厌挂羊头卖狗肉的,那个了尘还有用处先别动,把他控制起来,其他的你看着办。” 至于其他人,和自己没有多大干系,还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成,别扫他人瓦上霜。 “是,属下遵命。” 等黑影消失在海绵宝宝屏风前,云卿望着窗外地一丝丝红霞,莞尔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章 买地困扰,唐山忠言 用过午膳,唐山和宋迢便都来回话,说着各项进展,买人买地都很重要,疏忽不得。 宋迢有些为难地说着还没有找到。 云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提,反而话锋一转地问着唐山。 “又要避开闹市,又要满足客流量,这个问题奴才只筛选出这几个地方。” 唐山把地图展开来,依次指着圈圈点点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一处是在秦淮河边。 不过这里大多是青楼勾栏,中高端产品有销量,但也只能抓到这部分客户。 一处是在皇城脚下,额诸多考虑,这个地方可以略过。 一处是在乌衣巷,也就是林家、杜家和其他朝臣。 另外几处都在平民和商贾聚集的地方。 云卿瞧着春山微皱,环视之下,目光落在了一个地方,“唐山,这个地方怎么划的黑点?” 唐山着眼仔细浏览才道:“主子,这上面的黑点是符合条件,而且有可能性的。” 意思是有发展潜力了?云卿心想,沉思良久才具体问着详情。 “很好,那些画圈的现搁着。这些黑点里头可有生意不好或者有需要转手的?” “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有的。您看这里,这里虽离主街远,但此处是悦来香老板的空房。”唐山道。 云卿颔首,指着旁边一处的黑点,“那这里呢?” “主子,罗妈妈传话说请您晚膳后去鹤锦院,明儿大小姐出阁,老太太让聚聚。” 采薇敲了敲槅门的边缘,见云卿抬眸才言简意赅地说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备壶茶上来。”吩咐完,云卿继续听唐山解说。 “这家店原本是卖首饰的,不过店家要回乡发展,说是父母年老要侍奉。” 唐山顿了顿,神思有些戚戚,“不过,这家店的价钱也是其他的几倍。” 在这些备注里,唐山觉得这家店是最不可能的,要着上万两银子呢。 云卿听着,倒是没想什么,只说着把资料都准备详细些,并且让他带了口信。 约悦来香老板三日后未时,在这家首饰店里见面。 二人恍恍惚惚有些摸不清云卿想法地接了赏银便退下了。 “唐山,你说县主不会是玩真的吧,好几万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呢。” 宋迢有些纳闷,又有些犹豫。 唐山一听他的个中意思,就有些不满,忙打住了脚步,“宋迢,你以为县主是闹着玩?” 宋迢皱眉,“难道不是。” “所以县主吩咐给你的事,你没有好好办?”唐山有些急躁地追问。 宋迢毫不犹豫地说,是。 唐山抚掌,大失所望地感慨,“宋迢,咱们什么交情你心里清楚。这次你可办错事了!” 这下子他可是清楚,为什么刚才云卿看宋迢地眼神有些冰冷。 八成是主子早看穿宋迢的心思,只是不揭穿他给他一次机会。 “啊?不是吧,县主从小锦衣玉食哪晓得银钱的重要性。咱们可不能跟着胡来,不能愚忠。” 宋迢振振有词,却是把唐山的脸气的铁青。 越说宋迢越是发现不对,最后怀疑起唐山把他带来吟岫居的用意了。 唐山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宋迢,你小子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子犯起糊涂来。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听完你爱怎样怎样,就是现在就走也觉不拦你。” 宋迢忍着气,听他怎么说。 “一来,不说县主如何,福建管家能把你放到这里你就该好好做事。主子就是让你死,你都不可以皱眉头。” 县主可是温家的大小姐,能来伺候的都是福建管家过眼的,旁人还没这个机会。 “二来,若你把县主和其他的千金小姐一般比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主子是什么人物我唐山不仅看在眼里而且跟定了。” 宋迢大吃一惊,他和唐山大小就相识,他第一次看见唐山露出这样佩服的眼神。 “主子始终是闺阁女子,豆蔻年华。跟在身边能有些什么出息。你就唬我吧。” “哈哈哈,宋迢啊宋迢,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难道没发觉在厅里时县主就已经看穿你的心思了吗?” 唐山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可能,县主又不是神算子。”他表现的一如既往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没办好事。 “这事我光说没用,日后你就会发现主子不仅能掐会算,就是女中诸葛,也当得。” 他唐山既然跟定主子就会一心一意,云卿的一言一行他可是最清楚不过。 宋迢直到人走了也没拎轻,自己真的会感谢唐山今日说得话,死心塌地地跟在云卿身边吗? 不知道。他只是明白不管自己怎么想,他都不应该不认真办事。 至于日后的事,他望着朱砂阁,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 采蘩手里拖着衣服,站在不远的假山旁待了好一会儿。 等两人絮絮叨叨地说完才缓步走了出来,朝暖阁里去。 一见着云卿在书案前低头沉思,把衣服首饰放下轻声把自己所见所闻都告诉了。 云卿停下笔,接过她斟的茶小啄了一口,莞尔一笑放下不提。 影随日移,到了晚间。 采薇等人伺候着云卿着了匪妆花留仙裙,便带着丫鬟就来上院。 明日曹若玉出嫁,这是留在曹家的最后一晚,又是太子侧妃,所以,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来了。 “不就是个侧妃么,瞧这张狂样儿!”采薇巡视着院里多出来的的许多丫鬟婆子,撇了撇嘴。 门口的丫鬟看见云卿时往里递了话儿。 “是不是觉得小黑屋不利用起来,挺浪费的?还是觉得非然孤独,想去陪他?”云卿冷冷道。 采薇立即臊了脸,没有说话。 虽如此,云卿心里却暗自咋舌。 这还是太子,那天成了皇帝,指不定多少人上赶着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这个曹家大小姐,还是有点能耐的。 否则,一个太子怎么会落了正妃脸面,按六礼娶一个庶女过门? 想到这里,云卿笑了笑。 若采蘩在场,肯定又要说,她家小姐又有鬼点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一章 出闺添妆,赚钱计划 没错,她云卿今日,不仅是来给太子侧妃曹若玉添妆,还是来砌墙添堵的。 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前不报,机会不好,最喜欢温水煮青蛙的事了。 “县主来了。”才绕过屏风,柳姨娘就尖声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云卿只是标准的笑脸,也不知刚才说了什么话题,只见曹若玉的脸上浮上了红晕,衬得她妩媚动人。 或许是柳姨娘一身茜色晃得小叶氏眼疼,虽笑着,却面露不自然。 众人当中,云卿还算脸熟的就是族长夫人了,见过老太太,就给她行了礼。 “三妹,这是你给大姐添的妆?”云卿一进来,曹若姝就看到了采薇手里的匣子。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曹若姝先一步就抢了过来。 见采薇大惊失色的表情,扬眉,朗声得意大笑:“这样子添什么妆,三妹贵为县主,可别太寒碜。” 云卿坐在老太太左首的席上,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颜色,及时被曹若姝的捕捉到了。 话音太锐利,在座的人都探着头等着曹若姝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就连话题人物曹若玉也依在老太太身侧,眼神探究地看向云卿。 云卿只是双目闪烁地干笑了笑,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像极了被人揭穿的掩饰。 几个族里的长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卖什么关子。 曹若玉摆弄着素手,很快地打开了漆金盒子,很欢悦地打开来放到老太太面前。 “哇,好漂亮啊!” “真美!” “一定很贵吧!” 没有等到众人嫌弃的声音,反而欺耳来的赞美之声,曹若玉毫无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么轻的盒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稀罕物件。 曹若玉嗤之以鼻,就连小叶氏频频的眼神也没有接收到。 留意着众人眼里的惊艳,小叶氏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白白地做了死丫头的筏子。 看着就连一直坐在末座的曹若芙,也是震惊之色不绝,瞠目结舌。 曹若玉才转目去看,嘴巴张得老大,秀目波澜,姣好的面目扭曲。 云卿心里冷笑,一个似美玉无瑕,一个静女其姝,不想都是狐媚皮囊。 她要让众人都知道,他们捧在手心里的曹家最好的女儿,始终是庶出。 并且庶不如嫡的标签将贯穿她们的一生。 “卿儿,这是,霓裳羽衣?”老太太惊疑不定地问。 云卿尴尬地笑了笑,反倒是采薇上前道:“县主的没有月例银子,但大小姐出闺在即,县主才选了这个的。” 众人的脸色五彩缤纷,望着云卿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看她似是责怪地看着丫鬟,心里波涛汹涌。 “老太太,我们年轻眼里浅。您说说这是怎么个稀罕法?”三夫人王氏道。 老太太愣了愣,“霓裳羽衣是前朝昌元皇后的心爱衣物,此衣最大特点是轻、薄,自生凉意。” “轻若蝉翼,色如春晓惊华,远看翠烟迷蒙,如万花争相,近可如嗅花香,若绣上金凤,可引白鸟朝凤。” 老太太轻轻抚摸着匣子里的银红衣裳,仿佛一用力,就会毁了这艺术一般的存在。 “县主给大小姐添的嫁妆,真是看了我都眼红呢!” 二夫人莫氏附和着,巴不得自己的女儿也赶紧出嫁。 “姐姐在这里多谢三妹了。”曹若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向云卿道谢。 刚刚说云卿嫁妆廉薄的曹若姝,拉了脸地坐在一旁,而下方的曹若云满目流灿地死死盯着。 因为云卿这里打了开头,众姊妹的就显得没有那么出彩了。 至于霓裳羽衣则更被人津津乐道,几个长辈又和曹若玉说了许多为人妇的规矩,一时才散了。 催雪院。 “姨娘,快别哭了,左右小姐在府里也是艰难。这会儿好了,起码身份上,不尴尬。” 婆子在一旁规劝着柳姨娘。 “玉儿,姨娘实在舍不得你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柳姨娘紧紧握着曹若玉的手。 方才的得意不过是装给旁人看的,从小到大,都要叫别人一声娘,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的? 先是温如雪,后是叶香玉两姐妹。 柳姨娘只恨自己没有厚实的后家,自己为妾就罢了,女儿也要为妾。 曹若玉望着房间里堆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物,亦只是流着眼泪不止。 “娘。”曹若玉温声叫着。 柳姨娘先是一怔,赶紧伸了拿着帕子的手捂住她的嘴。 这都要出阁了,还传出不敬嫡母的名声,更让皇家人看不起了。 曹若玉拉开她的手,几下擦了眼泪,“我走后,不要和县主作对,不要和夫人作对,好好教导诚哥儿。” 柳姨娘点点头,娘俩儿又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 第二天一早,云卿便被催着起床,家姐出闺,哪有妹妹还赖床的。 云卿不想起来,东西都送了,还看一群人上演送嫁的戏,她才不要。 几人无法,只得给老太太传话,说云卿着凉了就不去上头帮忙。 老太太和小叶氏都忙着,哪有空闲管云卿。明显太子侧妃的名号更能吸粉,吸人眼球。 打了一通太极之后,云卿已经满身是汗。 采蘩见着,赶紧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又给她擦汗。 “主子,那些绣娘都已安顿好。接下来可有什么吩咐?” 云卿因为运动,脸色有些绯红。 “那些绣娘中,有愿意留下来做长工的,让着签了卖身契。不愿的,等事情一了,去白妈妈那里领赏银。” 采蘩应着,转身欲走,又被云卿叫了回来。 “你去书房,把槅架上的描金匣子拿到海棠抱厦那里。等会儿有用。” 云卿说着就往外阶上的浴室里走 “县主,早膳也要摆在抱厦吗?”一个小丫鬟问,采蘩冲她点了点头,又吩咐着说云卿要沐浴。 一时众人都忙着准备去了。 云卿从小花园出来,径直去了蘼芜园。 过了白玉小桥,入目的蔷薇架子攀上了门洞的雪白粉墙。 里面是大片的空地,薄荷、玫瑰、迷迭香各两畦,两个婆子正在浇着水。 两人见云卿来了,忙放下了手里的水瓢,行礼。 “你们忙你们的,我过来看看。”云卿笑道。 两人诧异,看着云卿一点也不像闺阁小姐一样怕脏还是怎样地,这里扒扒土,那里瞧瞧的。 也没有发呆,开始手里的工作。 云卿看着一会儿,又出了会儿神便出去了。 蘼芜园里种的是些花花草草,只是时令土壤什么的云卿根本一窍不通。 一时沐浴完,早膳已摆在花厦。 “县主,今日奴婢用了您说的法子去膻味,您看看还有没有味儿。”芍药笑言。 同时把牛乳放在她面前,又接了丫鬟端来的几样早膳。 荷叶杯盛的牛乳,小碗碧粳粥,金丝烧麦,水果拼盘,白玉云丝卷,还有几小碟拌粥小菜。 没有太荤腥的,云卿很满意地喝了一大口牛乳,果然没有膻味。 “这生姜去膻的法子我也是书上看来的,没想到挺实用。” 现在还在长身体,喝牛乳有益健康,她可不想长得太短。 芍药淡笑着点头,她以前也不知道怎么去牛乳的膻味。 而且云卿样样与旁人不同,一日需三餐,有时四餐,少食多餐。 辰时早膳,午时午膳,申时晚膳,荤素搭配,一天必须有六样不同的蔬菜。 云卿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少爷瞧着没什么不妥的,也就吩咐采苓云云。 早膳撤了,云卿才打开采蘩取的描金盒子,拿出一沓沓的册子来。 “那些绣娘呢?”云卿眉眼不抬地问。 采蘩才回着说采薇下去带人,转眼间就已来到花厦外边。 “主子,按您的吩咐,这几位绣娘都愿意签卖身契,而且手艺拔尖。” 采薇眼里流露着喜悦,恭恭敬敬地把卖身契交给了一旁的芍药。 芍药地视线在注视云卿时,微微逆转,重又恢复常态。 云卿莞尔,一进来十多号绣娘,这会儿筛选下来只有八个。 不是她被这个时代同化了,而是没有卖身契,出幺蛾子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五。 就像之前和外间通消息的人,卖身契不在自己手里,他们就没有个忌讳。 话说,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用在哪里? “还是那句烂俗的话,进了吟岫居就是我的人,尽分内之事,月例银子一分不少地发到你们手里。采蘩,把这个拿给她们。” 烂俗的开场白一定得说,时时提个醒,不然就都以为她年轻好欺负。 云卿心里直嘀咕,一面从匣子里拿了几页图纸出来。 顿了顿,又说:“这样的图纸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先裁出一件来,过关了再吩咐,好的每人加二两。” 额,二两?什么东西县主竟然给二两这么多。采蘋远远地就听见了,疾步走过来。 众绣娘忙磕头谢恩,一个劲儿地表忠心,云卿看在眼里并不答话。 “主子,您这是要从商?” 等抱厦里只剩几个亲近之人,芍药才好奇地问。虽是好奇,但眼波无澜。 云卿自然知道芍药的思量,士农工商,且不说商人地位不受好待。 就是传出去是自己在赚钱,估摸着又是一番风雨。 “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抛头露面,做一个幕后诸葛就使得。” “县主心里有计较就行。”芍药终于温和地微微一笑,算是不阻止云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二章 侧妃归宁,鹬蚌相争 两人正围绕着院子里的人事关系说着话,就见着采蘋一路活蹦乱跳地过来。 “主子,大小姐和太子回来了。”采蘋一身淡紫襦裙,望上去格外俏丽。 这次近前来,采蘋再没有唐突,而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才回话。 芍药看在眼里,格外欣慰。 云卿勾起了唇畔的微妙笑意,“咱们去瞧瞧,估计着今儿中午又可以有很好的下饭菜了。” 这才几天就回来了,估计着是有好消息。 三日归宁云卿是知道地,没听说整日往娘家跑的。 噗——这才几点,热成这样。 采蘋在后面紧问着采蘩,二两银子的事。 采蘩戳了戳她圆圆的小脸,卖起了关子。 “小姐,采蘩说我胖了,哪里有胖嘛。”采蘋追着问。 “她嫉妒你珠圆玉润呗。”云卿轻笑。 采蘩听着就要去掐她的嘴,看着两人玩闹,云卿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几个丫鬟都大了,改天得问问,别拴在自己身边栓出仇来。 众丫鬟…… 一面说笑着还没有进梨香院,就听到哭诉声和怒吼。 院里的几株梨树闪耀着绿光,拇指大小的梨子隐隐约约藏着,阳光透进来,云卿只觉天气格外好。 脚才踏进去,采苓目露凶光,一个箭步接住险些洒在云卿的蜀锦绣鞋上的白瓷茶杯。 可能没有听到该有的破碎声,旁人才回头看了看。 云卿微暇着双目,望着面前的一双素手被热茶烫得发红,原本就受伤的纱布浸透两人红色。 瞬间冰冷起来的寒意,让采苓洒了热水的手,也没有那么灼热。 不过一息的时间,云卿莞尔一笑。 “才说给三娘父亲请安,大姐怎的就这阵势。不知道的,还当走到了那个破落户门口呢。” 一面说着,一面把手里的冰丝帕子拿给采苓,接过她手里的茶杯。 就这么当着叶香君和曹定远的面儿,不急不缓地放在近的桌子上。 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曹若玉原本怒红的脸,一下子微微泛白。 “传出去,平白丢了父亲,礼部侍郎的名声。也当三娘和祖母不会教导女儿。” 云卿重新沏了茶端给怒火中烧的曹定远。 注意到堂屋里放着的那株珊瑚,心底浮起一丝得意。 曹定远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这番话说的中规中矩,又句句在理,不觉脸色缓和了。 “前几日听罗妈妈说起,你病了,可好些了?” “谢父亲关心,只是才进院里便听说了侧妃娘娘的事,便厚着脸皮进来。父亲不要责怪。” 神情有些局促,语言也有些生涩。曹定远心里仔细衡量着。 喝了口茶,平了情绪才冲云卿叹了口气,把太子陪曹若玉回府的事细说了。 曹定远话音落,云卿很自觉地扮起了好女儿形象。 “父亲,大姐的事得处理,可二姐姐和芙姐姐的的婚事,也是不能耽搁的。” 若为此得罪皇家,就意味着曹家的名声将直线下滑,到时候要许人家就难了。 若姝还好,就是若芙的婚事——曹定远扶额,有些头疼起来。 “卿儿,那你说有什么办法,你祖母为这事儿又犯病了。”曹定远十分忧心。 等他说完,云卿也不自觉地皱了眉,好像很纠结的样子。 在曹定远的期待中,摇了摇头。 小叶氏盯视着云卿的样子,不知道她要出什么牌,又想想曹若玉回门时对自己的不敬。 沉思了一会儿,闭了嘴。 一边的曹若姝可是听到云卿方才的话了,想到会耽搁自己的婚事,立刻不爽了。 眼睛转了好一会儿,“爹,姝儿觉得,太子殿下既然是为了不让大姐冲撞太子妃和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大姐就可以回东宫了啊。” 见曹定远若有所思地样子,又趁热打铁地道:“大姐只要去家庙里静静心。” “给太子妃祈祈福,太子知道了定会念大姐的好。如此既不丢皇家脸面,也不丢爹,您的脸面不是?” 曹若姝晶莹着眸子,瞧着曹定远不说话,又看了看小叶氏,撒娇地拉着她的手不放。 “老爷,这……”小叶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头偏着看了看红珊瑚,颜色不错。 忽而,转目流盼,沮丧地说:“玉儿也是无辜,虽是冲撞了太子妃,怎么能送回家呢?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怪责。” 充耳而来的,小叶氏的话让曹定远醍醐灌完,几个婆子便上来拉住了曹若玉。 曹若姝则趾高气扬地挽着叶氏,一边商量着裁衣服和挑首饰,一边往里走。 一时竟忘记了一旁干坐着的云卿,讨论得入心,也是,不找麻烦就拜佛了。 “是你,曹云卿,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曹若玉突然发疯地跑过来就要打云卿。 脚步踉跄,恨意滔滔不绝。 眼睁睁瞧着小叶氏和曹定远都走了,曹若玉更是失态了,珠钗云鬓也乱哄哄的。 旁边的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采苓早一个耳刮子伺候在她脸上,跌倒在地。 云卿冷眼睥睨,心道自作孽不可活,便要往外走。 曹若玉瘫倒在地,见屋子里人都走,忙爬起来,追着云卿出了院子。 “三妹,你不是一向温良得体吗?你去求求父亲,不要把我送家庙,好不好?” 曹若玉几近祈求的声音,腾地,重重跪了下去。 云卿背对着,有那一秒,她觉得曹若玉也很不容易,很可怜。 可刚要说出同情的话时,忽地看到采苓袖子下泛红的手。 云卿低头在她的耳边,看着她精致妆容上浮起的一丝庆幸,扬起嘴角的冰冷弧度。 不温不火,缓缓地说:“温良无害?你错了,我曹云卿,可从来不是什么白莲花。” 在听云卿说完的时候,曹若玉一脸惊恐地看向云卿,脸色寡白,惊疑不定。 天色十分不给力地变得漆黑,顷刻风云大作。 霓裳羽衣是她设计出来的,让非渚调查太子妃,也是她默认的。 知道太子妃的姑祖母就是昌元皇后,还默许采蘩准备霓裳羽衣给曹若玉添妆的,也是她。 了解太子妃独爱莲。 利用荧光效应,在霓裳羽衣上画的数枝莲花的,是她。 用激将法让曹若姝提出送家庙的,也是她。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坏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子? “主子,大小姐,好像,怀孕了。”芍药看着惊疑不定的云卿道。 云卿皱着眉望向她,这才嫁过去几天,就有孩子了? 明摆着暗度陈仓,珠胎暗结了,若被人知道,曹家人的脸面,就荡然无存了。 虽然不在乎这些,可她现在,还姓曹。 “有多久?”云卿淡淡地问,方才的波澜已不见。 “两个月。方才扶大小姐起来的时候,不经意把到的。”芍药面色往下一沉答。 原来是珠胎暗结在先,听说太子膝下只有一女,想必得此青睐也是不易。 云卿站在湖边感受着转暖的微风,声音极细极轻,就像鸟雀的羽毛落在湖面漾起的波纹。 “让人看住她,别短了膳食。”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对了,找人把小叶氏送曹若玉去家庙为太子妃祈福的消息,递到东宫。” 云卿没有再说话,回到吟岫居时,便让非渚去调查曹若玉在东宫的事。 又让芍药炖了药膳,亲自送到了鹤锦堂。 老太太忧思过度,喝了药膳,只和云卿说了几句话,便休息下了。 说起来,云卿还是很忧心的。 今日亲眼目睹了曹定远对曹若玉的态度,让她更是确信不疑。 她这个便宜爹,对从小养在身边的女儿尚且凉薄,更别提自己这个不亲的女儿。 看来,赚钱这事,刻不容缓了。 若哪天他把自己卖了,这样的父权社会,就算反抗不了也要有积蓄逃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三章 讨价还价,机缘巧合 午后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云卿便带着采苓换了男装,准备出府。 一干丫鬟都大吃一惊,往常出府,不是带采蘩就是采蘋,这次却是采苓。 下面的一些个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采苓就是替补四大丫鬟的那个。 只是她们的印象中,采苓仅仅跟在芍药旁边做菜而已。 这会儿成功上位,还可以伴主出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双眼泛红,令人咋舌。 也因为这一出,好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多了句嘴,被白妈妈罚了奖金。 两身鹤氅一抹墨蓝,出现在繁华的京城主干道上,却完全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到了一家首饰点门口。 “二位公子,看些什么?” 缕金踏云靴出现在眼前的那会儿,老板已经知道来人,身家不凡。 不等云卿开口,老板已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老板客气。”云卿左右巡视了一番,又转眼上下打量着腆着肚子,身材滚圆的老板。 每到一个柜台前,老板都不吝口水地为她二人细心介绍。 包括一块云卿看中的原石,价格质地等级产地,老板都可以一一道出。 从一而终,没有因为他二人的光看不买而有什么厌烦情绪。 这一点,实在另云卿满意。 在差不多看完这家店时,云卿忽然站在立柜前,用折扇指着笑言: “老板,这样玉制的珠花可还有其他的款式?能否拿出来让在下拣选拣选。” 老板愣了一会儿,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和颜悦色地让伙计拿了册子过来。 翻阅几页,才看向云卿道:“这样的款式是新制的,有和田玉、冰糯种翡翠、绿松石的各四对。请您里面厢里坐。” 云卿颔首,一面留意着店里的一切摆设。 “店里的首饰打造精美,生意该是不错,怎的却是老板亲自坐堂?” 就是这些首饰也是老板亲自拿来,云卿就不得不多话问一句。 老板歉意地笑了笑,“不瞒公子说,账房先生已经辞了。这个款式的珠花统共就这些,您过目。” 云卿微微一笑没有再问,把折扇放在一边,细细瞧去。 “美人者,当以秋水为神玉为骨,公子送如玉珠花给这位姑娘,实在是相得益彰啊。” 老板捋了捋两撇小胡子,笑语盈盈地说着。 啊?云卿嘴角不自觉抽搐,拿着珠花的手指不自然地颤了颤。 等反应过来自己化了男妆,还吃了变声丸后,当即仰天长笑。 自己才十二岁就已经一米六的个子,乍看之下,不是夫妻也是小情侣了。 “哈哈,老板火眼金睛。这些珠花都帮在下包起来。难得和老板如此投缘,有几句话想和老板说说,不知可便?” 云卿很自然地转变画风,一把折扇打开,吊儿郎当地冲采苓挤眉弄眼。 老板一边瞧着,一个宠溺无度,另一个娇羞难耐,任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采苓憋着无名业火,面无抽搐中。 她从来不知,她家主子调戏起女子来,礼义廉信都有,就是如此如此地无耻啊。 听云卿如此一说,就吩咐伙计过来准备,自己则坐在了对面。 “采苓。”云卿含笑吩咐,伸手拿过几张银票和一包银子,放在了老板面前。 “这——”老板笑意未尽,先是诧异非常,“这几对珠花就这些银子就够了。” 云卿罢了罢折扇。 “老板,这些银两是首饰的钱,至于这些银票。” 云卿秀眉一挑,一本正经地望着老板,良久才说:“听说老板近期转手此店,内子与在下新来京城,想做些小本生意。” “我夫妻二人初来乍到,也不熟悉行里的规矩。听说您急于返乡,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您的路费。若不够,在下再想办法。” 目光灼灼,眼神中无奈有之,迫切有之,诚恳有之,担忧有之。 老板观察着云卿二人,不苟言笑兢兢业业的小夫妻就好像自己当年。 再扫了一眼放在长几上的,几张银票,他一下子如同醍醐灌的和丁某有关系,是指?” “是这样的,悦来香转角胡同那儿的一进院子是您的私产?”云卿直言不讳地问。 丁掌柜仔细回想了一下,云卿说的具体地点,记着是有那么一处院子。 好一会儿才道:“回公子话,正是。之前因为内侄到京赶考才买的,谁知突遭变故,人没了,房子也就空闲下来。” 云卿一听,忙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碍事,不碍事。事过境迁,不知公子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丁掌柜罢了罢手,笑了笑。 云卿见他不介意,缓缓道:“我意向买下来,不知您可愿出手?” 丁掌柜茫然不解,那个地方,安静倒安静,不大,若要做生意就偏了,也因此才搁置下来的。 可是看云卿的样子,她定然不肯说的。 “既然县主要买,我丁某给个折算,放着空闲也空闲着。”丁老板翘着两撇小胡子道。 话虽如此,但云卿不想无故占别人便宜,最后以两百两定了下来。 这边事了,丁掌柜赶紧写了信快马加鞭地给送到了江南,凤家老大的手里。 传到凤崇若耳朵里,又瞧着影卫抄来的赚钱划书,大笑着出声。 再听说梅花簪子时,他不觉回忆往事,面上的惆怅也愈浓。 眼里的温暖,欣慰,看得门外的孩子仰慕。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就让人去调查了。 “少当家,你这样做会很危险。”暗卫一说道。 盯着凤家的眼睛实在是太多,这些年,凤家商号越来越响。 想分一杯羹的人,实在太多。 “本公子只是去看看那个什么福嘉县主,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们爱去不去。”凤于栖生气地说。 从小到大,他父亲从来没有那样子对着他笑过,丁掌柜一提到她,父亲就笑得很开怀。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 而这样的心思已经像发胀一样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大,就好像不小心就会炸裂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四章 燕巢幕上,霓裳羽衣 “掌柜的,你说这个公子怎么连悦来香的那个贼精的丁掌柜都请得来,他该是何人?” 首饰店门口,一胖一瘦,眼神灼灼地盯着出门的,走进人潮中的身影。 自己也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底细。 胖脸一转和伙计撞个正着,正纠结着,伸手给了伙计一个响亮的栗子。 “看看看,还不赶紧去给王爷回话说事成了。白跟着爷我这些年,没个眼力见儿。” 伙计疼得直嚷嚷,忙又哀嚎着关了店门。 “果然有玄机。要奴婢跟上去吗?” 拐角处的纸鸢店小摊,采苓有些不快地盯着刚才出来的首饰店,目睹他们关了门。 云卿眉间悄无声息地飞上了愁云,“这不是你该管的,里面的珠花是给你们的。关于习武的这件事,五百字的反思。” 话语落,率先朝曹府去了。 心里的疑惑也暂时搁置,生意人利字为先,那家首饰店就只六百两就收了。 而且原先听到唐山说起,她就有些怀疑。 好好的一家旺铺,怎么说巧不巧地正好在自己要买地时要出手。 巧?世间哪来这么多巧合。 当然,此是后话。 这边云卿才踏进曹府,就已经迫不及待回书房,一路听着下面的人回话如此如此。 更了衣,云卿只用了一盅银耳汤,便打发了一干丫鬟下去,在自己惯用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神态自若。 这是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非渚的想法。 心里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又直暗骂非然三人,两个不知道去哪儿,一个还被关在暗房。 “查得怎么样?”云卿看着难得一见的非渚问着。 非渚定了定,“是,属下的确查清楚了。” “说说看。”云卿换了右手。 虽是还不经意的动作,但非渚却一览无余,才惊觉她方才是用左手写字。 “太子妃在太子和曹若玉归宁时候,就被太医诊出有身孕了。” 说到这里,非渚斜睨着云卿。 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这些,行么? 看着云卿泰然自若地,非渚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他家主子能当成一般孩子看吗? 用自己都觉得可怖的手法惩罚他们,能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很好奇小黑屋,但他想去里面的心思是一丁点儿也没有。 “前几天开始,太子妃出现胎动,噩梦缠身,呓语不断。皇后娘娘让一个内官去了一趟东宫,说是曹侧妃命中带火,冲撞了太子妃和胎儿。” 非渚收回思绪,把自己收集到的一一说了。 “又是命格?”云卿似是自言自语地一句让非渚摸不着头脑。 嫁过去之前没有传出任何风声,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太子亲自陪同归宁的时候曝光。 怎么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云卿莞尔,“这就是你查到的?” 非渚心里咯噔一下,“属下无能,只从太子妃身边的婆子查到,是因为曹侧妃的一件衣裳,每见到曹侧妃,太子妃便会昏厥。” “确实无能,那内官什么来历?”云卿反问。 “好像是钦天监副监正。”非渚感觉有点不安。 钦天监?这个名词她好像再熟悉不过,这局真是云雾缭绕。 太子妃想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能拉拢皇后的,估计也有几把刷子。 但只要不烧到自己,就安安静静站干岸儿。 正出神着,非渚又答还有事。 云卿转眸,笑了笑,让着继续说。 “之前有几个刺客来过。不过属下等还没出手,就被另一批人马解决。担心还会回来,就没有追去。” 非攻郑重其事地说,良久不见云卿回答,又接着道:“属下不知,是否要回禀相爷。多调派一些人手过来?” “哦,是吗?”云卿一问,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意思是你们能力有限?” “这,属下等誓死保护主子。”非渚不紧不慢地道。 是有刺客,不过是昨晚,这个主子不会也知道吧?非渚在心里暗道不好。 云卿径直走到离他近的葱绿色芙蓉小榻,拿起白玉杯斟了一杯鲜红如血的酒,一饮而尽。 “你是替非然求情?”云卿问。 非渚不做声,云卿让着退下了,自个儿思虑着这些信息。 一身艾绿吊带连衣裙,一条长长的绮罗披帛挽在双臂。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十二岁的年纪,和温如雪七成相似的面庞,已逐渐张开。 窗外的人,一时看得入迷了。 “主子,有人。”非渚耳廓一动,他感觉到,兰吟岫居有外人,人数不多。 见屏风内云卿点头,一个闪现,不见了。 两路人马? 云卿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什么人吧,到了嘴边,却只剩一丝苦笑。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对这样性命攸关的事觉得事不关己了? 几杯酒入喉,才唤了芍药准备沐浴。 屋子里焚着宁神的香,青玉池子白烟如雾。 静香细细,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声音。 浮着的海棠花瓣,挂在青玉池沿旁的大大的中药馕袋浸泡在池里。 紫苏草、凤姜、丁香、沉香的药味,让云卿觉得很舒心,心里的浮躁静静平淡下来。 一池静水,直衬得她面露酡颜,右首地白玉酒杯透出绯红。 几盏高脚宫灯在水晶帘处,烛光荧荧一闪,在水面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 小小年纪真会享受,还泡热汤。 窗外的人瞧着那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得整个池子波光粼粼,不禁双眼灼热地吐槽。 咚咚——里面只听得钝器碰击槅扇门的声音。 云卿一皱眉,扯过旁边放着的衣服随意往身上一裹。唤了外边的人进来。 忽的,外面的人只觉一只巨大的鸟喙。 直咬着蒙着脸的面巾,矫健的翅膀打得他生疼。 芍药和采蘩在外听得绿沈的声音赶紧进来,把披风拿给了云卿。 随意挽了头发,问着外面发生何事。 非攻非渚越过落地窗棂,说是有人在吟岫居外窥视,目击只有两人。 偷窥!云卿表示遭受了一万点的伤害。 一下子心情降到了冰点,“没有查到什么,自己准备好借口来见我。” 一边的采蘋早苦着脸,抱着掉了一撮毛的绿沈,像吃了黄连样。 曹府最高的阁楼上,一个十分高大地身影强忍着笑意望着自己面前十一岁的小正太。 终于,笑功毁于一旦,只一声,惊起了寒鸦一片,意识到还在侯府,又闭了口。 面前的少年有种分分钟钟拔腿跑,放大招拍死他的冲动。 “有什么好笑的,死变态。”小正太远眺着光亮璀璨的吟岫居,久久回不过神来。 “诶诶,凤大少爷,好像是你要跑出来的,刚才也是我救的你,不然你早被那只鹦鹉欺负了。”男子注视着他发上还沾着的鹦鹉毛道。 还变态,不知谁变态呢! 见他面露羞赧又问:“千里迢迢地来到京都,就是为了看一个小女孩洗澡?” 男子实在不想戳破某人,小小年纪趴在窗户上一晚,说不是偷窥,他可不信。 “陟厘!”小正太憋红了脸地低声怒吼,“我只是看看福嘉县主什么样。” 虽然瞥见的一直是隐隐约约的背影,想此,小正太不觉颊上飞红。 “行行行,小爷你说了算。咱们去找丁掌柜吧。”男子慷慨正气地说。 小正太本来想说拒绝的,因为找了丁老头,他老爹一定会知道的。 可这时,肚子却咕咕地叫出声来。 黑色面纱下,男子莞尔一笑,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柔和。 “陟厘,我想吃烧鸡。”朗声说。 “好。”轻松答。 “我想吃藕粉桂花糕。”声音轻柔。 “好。”回得一丝不苟。 “陟厘,我想吃娘做的藕粉桂花糕。”声音低哑。 “我想我娘了,陟厘。”声音呜咽忧伤。 男子身形一顿,瞥了眼已入睡的凤于栖,自言自语道,“这个,也会有的。” 一个臃肿的身形却格外矫健地消失在万家灯火中,再寻不见。 吟岫居廊上的宫灯随风摇摇晃晃,轩窗寂寞,屏帐條然,不过两个个该班上夜的下人。 “主子,夜深了。”旁边的人提醒道。 萧建成站在海棠花影里,目睹着一切,没有言语,手里的玉箫,寒冷出光。 他听说她喜欢她四哥的箫声,所以他来了。 苦苦地把皇帝珍藏的天山冰玉洞箫求来了。 听说她正在买铺子,他把最好地段的铺子买了只等她寻上门。 可是,他好像有些管不住自己了。 被拒绝,说不来,还三番两次地踏进这里。 花影里,他落寞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十二岁,等你三年,等你八年,又如何? …… 这日午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晨起便有喜鹊落在了海棠花枝上,是个极好的兆头。 果不其然,等用完早膳,护院明桥便来回话说温清冠来了。 云卿一听,忙把手里的鱼食递给小丫鬟,兴高采烈地回屋子里更衣。 昨儿送出去的信,这会儿她四哥就来了,估摸着舅母和外公都没有生气。 云卿如此想着,越是很紧张地想要知道,自己家里人的意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五章 清冠送酒,温相请辞 “小丫头。”温清冠进了正厅便挥退了一干丫鬟。 向来嬉皮笑脸,不苟言笑说起件事时,却这么唬人,就是最溜嘴儿的采蘋也乖巧地出去。 只有芍药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云卿身后。 事后才和云卿说起,虽然温清冠和云卿亲密无间,但终究男女有别。 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她对自己的立场十分坚定。 “四哥,你怎么了?” 温清冠叹了口气,忽而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把藏在背后的东西神神秘秘地拿了出来。 眼瞧着云卿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他一下子像献宝似的捧了一个哥窑白瓷酒瓮出来。 “咦,这是什么?好香啊!” 云卿死死盯着,几乎垂涎欲滴。 “不知道了吧?姑姑你可知道这样香的酒?”温清冠挑了挑眉,得意洋洋。 芍药摇头,“县主正在长身体,要少喝酒。四少爷怎的如此,担心奴婢禀告夫人。” 温清冠撇撇嘴,把坠了珠子的细鞭用手甩到脑后,不去看她。 正寻思着让云卿不要喝酒,再着眼望时,云卿早捡了自己的白玉荷叶杯喝上了。 那偷腥的模样真是让芍药又好笑又可气地,忙出去煮醒酒汤去。 温清冠得逞地笑了起来,凑到芙蓉榻上,撑着梅花小几。 凑到让云卿陶醉其中地白瓷酒瓮前嗅了嗅,满脸享受,“怎么样,四哥不骗你吧?” “好酒,真是好酒。比梨花酿好太多了。果然应了那句‘春又老,南陌酒香梅小,遍地落花浑不扫。’之句。” 云卿一口小酌,慢慢品着清冽中又泛着浓香的酒,心里暗暗欢喜。 “春是老,不过是不是扫尽落花就不知道了。我今儿才得可是就给你送给来的。” 温清冠有些埋怨地吐槽。 云卿从酒香里抬起头来,正好和温清冠凑过来的脸撞个正着。 额头湿湿润润,温清冠的气息没地儿跑似地撞到云卿光洁的额头。 一个正仰着小脸儿,脸色有些绯红;一个低着头,眼神耐人寻味。 “咳咳——” 没有再怎么狗血的画面,云卿被快要下喉的一口酒呛得面红脖子粗。 要不是反应快,那酒香扑鼻的美酿早一股脑儿地全喷在温清冠脸上了。 “姑姑真是的,我又不会醉,煮什么劳什子醒酒汤嘛。”云卿的双颊早呛得像是熟透的苹果。 就是捂着胸口使劲儿咳的样子,一时也把温清冠看呆了。 一时不语,没有接话。 云卿有些尴尬。偏偏这酒呛死人不偿命。 她知道,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心理发展此刻正处在懵懂中。 咳了好一会儿,若不是云卿嘶哑着嗓子唤着温清冠,指不定要发愣在何时。 良久,云卿终于呼吸到正常的空气了,才自嘲一笑。 “四哥,你这酒怎么得的?没有把我醉死,快把我呛死是正经。” 温清冠瞧着面露酡颜的云卿,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刮着鼻尖。 “其实我是偷拿了大哥的新赋,才拔得诗会头筹的。不过作为报酬,我来之前已经给大哥送了一坛酒。” 额,大哥无故躺枪中。云卿汗颜。 她知道自家大哥爱酒,怎么四哥也成了这样,为了换酒卖诗? “四哥,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云卿摇了摇头感叹,素来她四哥文采没怎么差的呀。 温清冠一听,顿时有些下面子,“哎呀,我不就是借用一下嘛。” 云卿掩嘴一笑,忍着不去拆穿他。头上的流苏簪子轻轻摇晃。 “好了,爷爷说大伯给你请的老师辗转去了北国,要回来还得有些日子。至于你偷偷买店铺的事,娘早知道了,还把这个让我带来。” 温清冠见转移话题有了效果,手脚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 云卿含笑接过来看了,“这是地契?” “蒽。”温清冠斜依在软枕上,微微颔首,“爷爷和娘都说,让你不要思虑过深,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她会让人送银子过来的。” 仔细瞧着,这是两个庄子的地契。云卿紧紧捏在手里,心里五味杂陈。 曹家的人处处算计,而外公他们却尽力着保护自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她没有一个好爸爸,现在没有一个好父亲。 她只希望以后死了进入黄泉,可以投生到一个好的家庭,有爸爸妈妈的那种。 “主子,奴婢采蘋。” 门外喜不自胜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谈话,便让着进来。 云卿问着何事。 “主子,奴婢刚得了消息。端午那日夫人要办宴会,帖子已经送出去了。据说是老爷的意思?” 采蘋一面慎重地说,一面留意着云卿的表情。 温清冠瞧着云卿面上淡淡地,自个儿端了几上的点心递给采蘋,问着: “曹定远是什么意思,可有打听出了?” 见着藕粉桂花糕,采蘋双眼炯炯,心思全都在上面了。 哪知,她才准备伸手去拿,就被温清冠玩笑着收回,非得等她说出不可。 采蘋纠结地咽了咽口水,“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是为了给大少爷打好基础什么的。而且嘛,二小姐、主子和芙大小姐都未出阁。” “老爷的意思?”云卿眨巴着眼有些不可置信,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所闻。 她一定听到了假的父亲说的话,会担心她的婚事,她现在都快喷血三尺。 采蘋一个劲儿地玩嘴里塞点心,坐在下方,含糊不清地肯定,“让夫人留意主子你们的亲事,是老太太的意思。” “什么!”温清冠立即拍案而起,无明业火蹭蹭地往上蹿。 什么狗屁婚事,爱嫁谁嫁谁,注意动到他们妹妹身上就是混账了。 他温清冠看来,曹家的人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平日里欺负人不算少。 这会儿却巴巴儿地要帮云卿说亲,分明挂羊头卖狗肉,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等云卿拦住,温清冠早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以为他要去梨香院,云卿急忙忙地让元南追着去,等他回了温家,才放下心来。 不过,对于采蘋说的宴会,她有些烦躁。 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才是,自己才十二岁,相什么亲呐。 不日便到了五月初五的端阳节。 皇宫承意殿。 因为节日,皇帝特别高兴地赏了众臣。 有扇子、香饼、香包、香袋、宫珮等物件,还赏紫金锭、蟾酥锭、盐水锭这些避暑药品。 旁边的内监也是一脸笑意,扯着公鸭嗓子说着:有本启奏,无奏退朝。 “臣有本启奏。”温述之从左首的位置走了出来,作揖。 “左相有何要奏?”皇帝满身威严气势。 “回陛下,老臣上奏退居朝野。”说着双手奉上了奏折,便有内监呈了折子上去。顺帝不情愿地接过折子仔细看了。 众臣也是脸色各异,有的写满了疑惑,有的是窃喜,有的是探究。 这些人当然也包括了一直和温相对立的右相林之敬,想着和自己共事那么多年的老东西一下子要退了,虽然好奇但随之坦然一笑。 暗道:老东西倒会算计得紧,哪日你外孙女成了我孙媳妇,我倒要好好气气你。 皇帝看完奏折,也露出了惊疑。“左相所说可是事实。” “回陛下,老臣外孙女年纪尚小,如今朝野上下政治清明,边关无战乱。老臣想着含饴弄孙便足够了。还望陛下准奏。” 想着云卿,温述之满脸笑意,也不顾皇帝愈发难看的脸色。 “此事再议。”皇帝脸色难看地甩袖子走了。 一干大臣几欲上前一解疑惑,可看到温述之那满脸严肃和不容侵犯的气势时都各自走了。 而安其侯叶林和曹定远只打了招呼,便皱着眉回了府邸。 “老东西,那女娃子的确聪慧伶俐,但你可别忘了先帝的嘱咐。” 林之敬顺着冠带,老脸含笑。 “老不死的,知道你羡慕我有孙女。至于朝政,有你这老不死的在一旁看着我担心个什么劲儿。” 温述之难得看自己的死对头吃瘪,笑得开怀。 “等女娃娃成了我孙媳妇,你看我不每日使唤她。老东西。”想起自家的孙儿,林之敬更是满眼得意。 听着这朝堂上的两位手握重权的大人对话,旁边的小太监恨不得当自己是透明人。 两人左讽一句,又指桑骂槐一句地出了大殿。 远望着两个风格迥异的背影,雍亲王萧建成含笑说着。 “皇兄,咱们这两位老大人还真是斗个不停,小时候就一直唇枪舌剑地到现在,也不嫌累。” “明着斗,暗地里却是彼此的知己。两座千年冰山难得在掐架的时候表情丰富。” 顺帝一身明黄,一脸敬意。只是看到他二人总会想起一些旧事,一时又皱眉。 容澈在一旁,眼观六路,“皇兄是想到父皇走时,二位相爷设计您的糗事吧。” 糗事?顺帝怔然了一会儿开怀大笑起来,“想当年也就只有这两个老人精,想到那样的办法来把江山托予朕。” 为了让皇帝成为明君,两人不惜用尽浑身解数,就怕把孙子兵法演练完。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地把皇子**成皇帝。 “终究两位丞相都将颐养天年,皇兄也不必太过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必有路嘛。” 容澈抬眸注视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道。 皇帝颔首,下一任的丞相又该烦恼。 “今日端阳节,你也别回府,咱们好好喝点酒。” 雍亲王恭谨地答了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六章 朝堂风云,端阳团聚 安其侯府。 叶林下朝后,憋在肚子里的一口气还没处撒,径直到了正院。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穿得这样花里胡哨地,成何体统?” 叶夫人正和叶紫挑选着与宴的礼物,这会儿见他如此,非常奇怪。 “侯爷,您忘了不成,等会儿要去曹家与宴,这会儿正和女儿商量呢。是发生什么了吗?” 等打发走了叶紫,侯夫人才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一面眼观鼻鼻观心地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沏茶,亲手奉上。 “参宴参宴。你们女人除了买衣斗艳炫富,就不能带点脑子吗?” 叶林唾沫横飞。 想起皇帝把自己和曹定远请去御书房一顿挑茬批骂,又被御史奏本,心里就不是滋味。 说得叶夫人一头雾水。去曹家,可是他自个同意的,这会儿来个出尔反尔。 原本挺好的心情,却被说了一肚子气,反是一句话也找不到怼的。 “安其侯爷,您大人有大量。有什么事说出来分解分解就是,何故来的指桑骂槐。” 莫名其妙发一通火,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挨了一顿骂。 叶夫人越想心里越委屈。 见着她一旁流起泪来,叶林才茅塞顿开,二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有些后悔地叹口气,坐到软榻上把今日朝堂之事详细说了。 “什么?皇上如此看重那丫头,不会连累咱们吧?” 最好不要连累自家女儿的未来是正经。叶夫人心里如此想。 “圣意难测,不过眼下那个什么县主还是吃香的,以后尽量要去曹府为好。” 只要温家屹立不倒,福嘉县主就不会就这么消失在群众视线。 但,多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例子。他叶林还是摸得清楚的。 夫妻二人谈完,都面露忧色。 以前还思量着家族联姻可能会让叶家站稳脚跟,现在战略又得变了。 曹府。 曹定远在书房里把朝堂之事都一一和众位幕僚说了,高位上,想退,难。 “像左相这样的人狡猾得很呢,退隐是假,出气可能才是真。” 一位幕僚细细分析着。 “这也不能吧,这折子都递给上去了,而且左相爱惜三小姐厩里也是流传开了的。” 就是他自己也碰到几次,温家的人来曹家,另一个幕僚在席前,眼里不解。 “先生如此说,倒越发让我不知所措起来。” 曹定远对于今日被皇帝批评这事,有些后怕。 心下却打起了下一任左相的算盘,毕竟自己可是他女儿的丈夫 “大人,何不借此机会和三小姐去温家走动走动。一来戳破那些惹是生非的人的谎言,知道您是偏爱县主的。二来可以叫温相放心。” 只要温相那么松了,皇上也不好怎么指责。说不定官复原职也不一定。 一幕僚献完计,其余几位都点头赞同。 曹定远在长几上沉思了一会儿。 如果真如先生所言,那让自己的女儿云卿出面说话,想来温老头也会给几分面子。 就是不是下任左相,就是官复礼部尚书也无不可。 如此思量着,曹定远当机立断地吩咐院子里的小厮去吟岫居传话。 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去传话的人才回了,赶紧严阵以待地问着云卿人呢。 “你说三小姐去了温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来回?” 曹定远有些生气,或者还有些下不来台。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老爷,是吟岫居的妈妈说的,而且才出的府。奴才、奴才哪有胆子问怎么没来回的。” 说话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嘀咕。 上次三小姐来回了,却挨了夫人一阵好脸色和冷嘲热讽,换成是自己。 他也铁定不来的。 曹定远皱着眉,人都走了还问什么问。 一时书房里也陷入安静,就是众些幕僚也没有出声,去做出头鸟。 温家。 云卿前脚才踏进温家,后脚温清苑二人就从太学里回来。 惊喜之余,乍然想起云卿已经听说自家爷爷准备请辞的事。 温清苑没说什么,强拉着温清墨离开,让云卿自己去找温述之。 “你回来还好,这几日爷爷和婶娘总念叨着,我温的书都快左耳进右耳出了。” 温清墨难得一笑地打趣。 云卿瞧着二人一脸轻松样子,心里的重石也放下了。 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皇帝以退为进逼她外公就范。 如果事实不是如此,云卿倒格外开心,她外公的年纪本来就该退休了。 霎时觉得天气格外好,气温也略高些。 枕在许氏的膝盖上,侧看着丫鬟们忙着挂艾草插菖蒲还让兰草汤沐浴。 云卿也觉得新鲜,让丫鬟把干的菖蒲和兰草做成了荷包香囊,给长辈和哥哥们送去。 自己簪了许氏拿来的艾草簪子,又吃了好些粽子。 粽子种类多样,比如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秤锤粽,又有九子粽等,简直花了眼。 虽然下午都没见着温述之的影子,云卿都没见着温述之的影子,不过她又不想回曹家了。 傍晚,清苑和清墨都从太学回来,温述之的马车也才停在门外。 云卿早早地就待在花厅里等着他们,眼睛眨巴地瞧着三人并肩进来。 见着温述之,笑语盈盈地蹁跹着迎了出去。 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在自己的脸上吧唧一口,温述之总有种白驹过隙的真切感。 不过,没有吧唧。 却永远像是敢在老虎头上赶虱子的小猫咪,一进门就挽着温述之的手臂。 旁边的二人深深地为自己的存在感,感到深深地怀疑。 前院许氏已经传了膳,温明简也从军营里回来了,一身华丽的深紫,坐在偏厅的红木圈倚上喝着茶,脸上难得的温和。 “父亲。”见到被云卿挽着手臂,一面有说有笑的温相,温明简行了礼。 “舅舅。”云卿给温明简行了一个晚辈礼。 素来不苟言笑的温明简,在对上和自家小妹一样杏眼的云卿,眼里不觉露出怜惜和一抹温和。 竟然微微一笑起来。 云卿看在心里,满满的都是欣喜和幸福。 温家四位公子也换了衣服,一家人用着晚膳,其乐融融自是不在话下。 饭后,游历北国的温清卓送来的节礼也到了。 云卿的礼物,除了几本书和一封信之外,还有几个装得仔细的盒子,是几盒做法精致的糕点。 瞧着都是北国特有的,毕竟见都没有见过,云卿乐滋滋地收了。 先有太白的: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再有稼轩的:人间走遍却归耕。 想到可以游历山川,云卿心里那颗放浪形骸的小芽儿破土而出。 “爷爷,今年大伯的节礼想来是要晚了。倒是五弟,能掐会算,时间刚刚好。” 温清冠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没有听到温述之的责骂,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茬儿了。 云卿也才想起好像的确是这样。 正寻思着,门外小厮已经传话进来说,温明庭的书信已到。 共两封,一份是给温述之,一份给云卿。 “怎么没有书籍?是不是途中弄丢了?”云卿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温述之,再看看送信的人。 “回大小姐话,大爷没有吩咐带书,也没有交代过。”小厮极力辩解。 云卿有些郁闷地小声嘀咕,大舅说话都不算话的,不过已经够好啦。 前世自己的舅舅们可没少出幺蛾子,这样想着云卿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的。 作为温明庭的儿子,清苑和清墨二人已经对自己老爹无语了,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 暗道:偏心成这样也是够了。 温相看了写给自己的信,脸上露出了严肃,只让四个孙儿跟着去了书房。 暗潮汹涌,科考的问题,是该好好计划计划。 “你外公说他们的,回院子里,舅母也好好地和你谈谈心去。” 许氏笑着从西厢打了帘子过来。 云卿转念一想,估摸着是因为自己买铺子的事,这会儿左右无人。 想来是没有借口推托了,让丫鬟们先拿了东西送去汐霞阁。 “星如,让厨房煮些酸梅汤来。这夏天,夜里都难熬些。”许氏一面吩咐着,一面让人伺候云卿去沐浴更衣。 云卿打着扇子无奈一笑,“舅母一说酸梅汤,都垂涎三尺了,要是可以去避避暑就好了。” “你呀,酸梅汤也好,避暑也罢。好好儿地告诉告诉舅母,你买铺子是怎么回事?” 许氏假装生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听她没来由地胡扯。 曹家。 叶香君刚从娘家回来,受了安其侯的好一顿骂。 还说以后自己的事和侯府没关系,想想就委屈。恨不得现下亲手掐死云卿。 看到她一脸愤恨的样子,曹定远也想起最近的一摊子烂事,两人吵了好一会儿。 至于什么端阳宴,除了曹若姝像打了鸡血似的,叶香君全程皮笑肉不笑。 以致于宴会不欢而散,只是可惜了曹若姝打一早起来就准备的装扮。 两人相顾无言,晚间曹定远便歇在迎春院那里。 说起,曹定远和叶林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事。 当朝左相的外孙女,为了生计竟然捉襟见肘。连个伺候的丫鬟都遣散。 就是逢年过节都委曲求全,受尽庶室冷眼。 这是御史王季奏曹定远的折子。 等后来云卿无意间打翻御书房的折子阁架,才看到如此,当即被圈了笑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七章 人老成精,避暑出行 从端阳节小叶氏在曹定远面前收了挫以后,她已经变成了乖宝宝。 每日里该吟岫居的原材料一样不少地命人送了来。 云卿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芍药已经在蘼芜院新开了菜园子,也就没有多想。 近六月的天气正是厩里热的时候,一池子的荷花都铺了开来。 温相的请辞开始是被驳了的,不知怎的,后来竟又允了。 皇帝念及温家功劳,保留原属于温述之的左相之位。 诰封温述之为淮国公,府邸亲笔御书并加盖玉玺;加封镇远将军为抚远将军,妻温许氏为夫人。 诰封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盯着左相的位置却不想落了空的,比如曹定远。 还有幸灾乐祸的,比如皇后一党。 还有失望的,比如先前巴巴赶着拉拢的顾贵妃。 庙堂之事,就好比下棋一般。 有的棋子会被吃了,有的却能改变大局,单单看这颗棋子你愿意落在哪里。 此事一出许氏也安排着大肆宴请,正好池子里荷花开的盛,便有了宴赏荷花的名头。 温家素是清流之派,能在宾客名单上的无一不是有名有权有势的角儿,而在没有下帖子前,来国公府拜访的人自是踏破了门槛。 不过,想着许氏自是贤良淑德温婉得体,府里的事她也处理得当。 温述之便安心带着云卿并温清苑、温清冠去了广陵。 所以前一日,温述之就派了管家,声势浩大地把云卿接回了温府。 换言之,温老爷子才退休,心情低落。接外孙女去开解开解。 广陵偏北,山清水秀,又是温家根系所在。 当然除了带云卿散心,还有要事,而这件事却不能假人于手。 府邸里只留了温清墨,想是没有通过考核吧;至于清宴又回了军营。 知道可以出远门,云卿便乐呵呵地让采蘩收拾好了衣物。 而温清墨却有些追悔莫及,为自己一时的感慨万千,每日还需写满三百个字,美其名曰:静心。 出了都城,便是一条开阔的官道。 云卿和温述之坐在马车里,温清苑和一干护卫则骑着马。 瞧着自家哥哥马上的飒爽英姿,云卿也动了心。 心里暗暗计较着以后自己也得好好寻匹好马驹儿,也不知道现代的马术训不训得了这古代的马。 “丫头想学骑马?”温述之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端了杯茶喝着。 “外公,我的脸上写得很清楚吗?”云卿赶紧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 又看了看憋的艰难的采蘩,采蘩忙道:“小姐,别说老爷,奴婢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要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等你身子养好了才行。” 说着用手刮了刮云卿的鼻子,想起许氏让太医探了脉说丫头身子还没补全,自己就一直悬着心呢。 “是是是,云卿听外公的还不成吗?”云卿抱着温述之的胳膊,撒着娇嫣然笑着,心里却暗自嘀咕着。 温述之锁着眉头注视着她,云卿莞尔,冲老头子撇撇嘴,连忙说:“我保证绝不偷偷地让哥哥们教我。” 一行人就这样行了近两个时辰,听着马车里言笑不断,温清苑等人也觉得甚是欣悦。 帘子外,可以看到两排长得挺拔的树,叫不出名字,树荫连密。 道路外都是草地,绿茵茵的,还夹杂了些许多种颜色的野花,瞧着舒心的紧。 “外公,你要下棋么?”云卿眨巴着眼睛,见温述之从暗格里拿出了仿似榧木得棋盘并着两盒棋子。 “来,和外公下一盘。” 温述之似笑非笑地直视云卿,弄得云卿心里直打鼓,直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 “外公,我只会背棋谱哪里会下的。而且您一早就知道了不是?” 这会子总感觉她外公的笑意充满了狡诈,云卿心中暗道,假装镇静。 “哦,是吗?那外公怎么听说,我家卿儿闲来无事会自个儿在书房里自弈来着?” 本来想着还要辩解的,不过看了看温述之闪着精光的眸子,云卿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自己那些小动作外公都知道呢。 思虑了一会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非攻四人在她可爱的外公面前,打了小报告。 注意到云卿略有思索的神情,温述之眉眼带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便自顾着取了黑子,先落在了棋盘上。 自己的心思都被外公猜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云卿才醍醐灌给皇帝摆脸色就摆脸色。 而她呢,智谋是没有几两,小聪明倒是有一堆,下棋还真是费神。 云卿打着哈哈,仿佛害怕温述之又要说再来一盘什么的话,打了帘子,“大哥,四哥,还有多久到广陵啊。” “这就是城外,很快就到了。”温清苑看着前方,柔和地笑着。 “小妹,你急什么?”温清冠好奇地问了句。 “哪有。”云卿嘟囔着,放下帘子。 又看了看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温述之,心里着了慌。 温述之依旧没有说些什么,只命采蘩收了棋盘,又拿糕点给云卿。 不一会儿,马车只停了不到半刻便又继续着。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笑声,吵闹声 穿街过巷,声音也小了,马车停在了一出住邸前。 下了马车,便见着朱漆大门前站着的人 走近时才发现并不是温明庭,而是温家的族长大大,云卿没有说话。 “大哥怎么过来了?”温述之问。 “知道相爷要来避暑,过来也是应该的。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下,晚间已备了宴。家里人聚聚。” 两人一面准备往里面走,一面轻声交谈。 几人打了照面,云卿才知道面前眉清目秀的女子,原是族长的嫡亲孙女,温莳萝。 眉目如画,柔美之姿。正该姓“温”才是。 “莳萝,你不早念着县主也要过来吗?这会儿怎么倒拘束起来,仔细和县主讨教。” 族长板着脸,一本正经。 温莳萝轻声细语地应了。 云卿有些懵圈,自己身无长物有什么可以讨教的?直觉是抬举太过了。 温述之依旧淡淡地,眼也不看云卿地道:“论文采女红,莳萝长卿儿。卿丫头除了发呆,其他都给我丢脸了。” “噗嗤——”温清冠一时没有憋住笑,笑意漏了出来,硬挨了云卿的一记粉拳。 听温述之如此,族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引着几人往里面走。 温清苑儒雅地笑看二人之间的互动,走在后面,脸上的笑意突然烟消云散。 翠竹折扇已悄无声息地合了起来,望向前面的背影,神情有些纠结。 他感觉,清冠好像也对自家小妹有了和自己一样的情愫。 这样的心情他明白,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表露出一丝半点。 他现在的心情,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虽然远在广陵,但听说县主身子还有些虚着,不知道可好些了?” 温莳萝笑语盈盈地问。 云卿也微微一笑,“谢表姐挂念,因为虚着所以都在补着亏空。表姐可以直呼妹妹‘云卿’就是。什么劳什子县主,不过唬人罢了。” 虽然是堂表姐,但第一印象比曹家的几个长姐好多了。 “是妹妹洒脱,不计较名利。姐姐受教了,知道你随叔祖一起过来,姐妹们都念着和你一处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告诉我。” 三言两语,温莳萝已然和云卿相谈甚欢。 不过话题围绕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云卿自觉肚中墨水少,也只是硬着头皮。 她算是知道,名门闺秀该如温莳萝一般,她呀要一百分的话,撑死了是七十分。 名门新起之秀曹家和望族温家的差距大概就是在这里吧,一个追名逐利要面子,一个积极培养后辈。 借口更衣沐浴,云卿才支走了温莳萝,默默安慰着着自己大受打击的心灵。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活到老学到老。 她今日才算受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八章 传花作乐,校场围观 有了头一晚的熟络,族里的姐儿都对云卿有了很好的印象。 再也不像去年过年时候见着的,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云卿。 又是赏鱼,又是吟诗作对,又是投壶,她的时间好像塞得满满的。 这那里是避暑,分明就是遭罪,云卿暗暗吐槽。 再说素来是自己救命符的哥哥们,都一个一个地看不见人影子。 “主子,相爷和族长正在考察众位公子的射艺,您可要去瞧瞧去?” 采蘩瞥见她苦不堪言的样子,小声地出着主意。 云卿托着腮,转了转眸子。 文殊兰正好传到了温莳萝手里,令官便敲响了小鼓。 一阵欢声笑语,直督促着让她赋诗接对,温莳萝苦吟半会儿结不了尾。 “我听侍女说哥哥们在校场练骑射,要不怎么看看去?” 云卿留意着几位女孩子的神情,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竟然有些冷场,云卿尴尬症又犯了,刚想着要不要圆回来。 温莳萝已经举着花枝,十分同意地道:“昨晚兄弟姐妹们都聚在一起,今日校场肯定很热闹呢。我想去。” 其余的女孩儿见云卿和温莳萝都要去,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快就达成共识。 她们之所以犹豫,完全是因为温家最严厉的人物,族长酱和相爷肯定都在场。 当下有了挡箭牌,谁没有好奇心地想去瞧瞧呢? 才一说完,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走,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地一群。 说走就走的行动派,云卿恐怕有些望尘莫及。 “唉。” “唉。终于脱离苦海了。” 主仆二人一起唉声叹气地,反应过来又相视笑了起来。 温莳萝晚走一步,在席间留意到面前的二人,一时微怔。 “刚才多谢表妹帮我解围。”说着径直朝二人走来,“若不是你,都不知道她们要怎么胡闹一下。” 自己那会儿正苦思冥想不得果,要单拎出一首七律,实在是难为。 “倒没想到这一茬儿,看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呢。咱们去校场吧。”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温莳萝的预料,“走吧。” 此时的校场,族长和温述之以及许多温家的后生才俊都在着。 一边侯着的下人正牵走马匹,傍晚的云霞给青色的瓦当也渲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四方的院儿,北面是规格相当的几个靶子,红色的同环很是显眼,旁边立着拾箭的小厮。 东面是一个武器架子,矛、枪、长柄陌刀、拍刀和棓等兵器;三面皆是赤壁,隐约可见的样式流利饱满的雕刻。 温清苑等人穿着深灰色的紧袖深衣,温述之等则在一旁饮着茶,冷眼看着,身姿依然挺拔着。 云卿和几位闺秀在一旁翘首以盼。 清苑和清冠齐齐拉弓,分别射中了八、九环,感叹得紧。 “采蘩,大哥和四哥好厉害。”云卿不觉出声。 一行人侧目,纷纷看了过来。 “小妹,你怎么来这里了?”清冠笑着问道。 云卿刚想回答她们是来围观的,蒽,是‘们’,是一群吃瓜群众。 话还没出口,云卿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身后除了一脸懵逼的采蘩,哪儿还有其他人。 汗颜,她们溜得真快。 一片深色风格的校场,乍然出现一抹鹅黄广袖襦裙,好似格外显眼。 校场门口,温莳萝等人都一副‘我们与你’同在的样子,冲云卿连连罢手。 “那什么,外公,绿沈一早就找不见了。就和采蘩来看看有没有飞到这里。那卿儿先告退啦。” 云卿干笑着就欲转身走人,顺便扯了扯采蘩的袖子。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采蘩正疑惑着绿沈何时跟着来的,就收到云卿暗示的眼神。 “卿丫头,过来外公这儿。”温述之有些好笑地把她转身欲逃的样子,一一瞧进眼里。 那动作,就像被盯上的小白兔,仿佛下一刻就有可能蹿进草丛里。 “是。”云卿几乎咬牙切齿地从齿间挤出一个字。 一脸标准笑容,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上面的看台上。 “还看,下一拨到谁了还不赶紧的。仔细环数不够,有的是板子等着挨。” 族长皱眉敛首地朝一下面,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一干人等。 云卿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她才忽然想起她三哥说过,校场是练武的地方,女子是不得入内的。 也才想起,方才那些女孩儿为什么犹犹豫豫的了,原来有这个不成文的条例在里头。 “大姐,比说县主会不会被罚?爷爷要是打大手心就算了,就怕关宗祠怎么办。” 一个女子有些担忧地注视着里面的风吹草动。 温莳萝莞尔,十分肯定地笑了起来,“放心吧,叔祖那么宠她,不会有事的。” “大姐知道会如此?”另一个女孩质疑着出声,换来的却是更深的安静。 温莳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回答。 “时辰不早可,我得去给祖母请安,先走一步了。” 你们慢慢看。 这一句,温莳萝侧目最后看了一眼场中的鹅黄时,如此补充。 几个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无心再看下去,各自散了。 校场中,温述之笑呵呵地让云卿坐在自己旁边。 “不过是些花架子罢了,就值得你这样夸。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花架子?在小妹面前爷爷真是不给面子。温清冠暗自腹诽。 留意到惊愕的云卿,温清苑尴尬地说:“爷爷可矢无虚发,百步穿杨。” 说自己二人是花架子,也不为过。 云卿听着如此说,看了看族长大人,族长也是一脸温和地笑着颔首。 虽是惊叹,不过也当是如此,否则边关战乱又怎么能平息呢? 而且,她外公可是当朝左相,武将之首又怎么会差呢? “论箭术,你三哥是他们几个中偏好的。”温述之拂了拂下巴的须子。 族长大人也同意如此,放眼族中子弟,论武的确是温清彦颇佳。 “今日便到这儿吧,以后每天都练,你们几个一个都不能少。” 两个儿子文武各有侧重也就罢了。 连孙子辈也是,好文的好文,偏武的偏武,巴巴地还有一个沉迷医学药理的。 想到这儿,温述之叹了口气。 戌时二刻才传的晚膳。 席间不允高谈阔论,云卿盯着桌上广陵的特色膳食,每一道菜都很精致。 只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只翠玉杯子,光闻着便有一股子清香,偏自己不可以饮酒,唉 还好她有在吟岫居偷偷藏酒,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温清冠留意着她的一切,心里自是装满了问号。想着饭后再细细问她便是,只哪想云卿是在馋酒。 看着自家的孙儿心思各异,温述之心想着云卿自是和几个孙儿亲密才是,只眉眼平和。 饭毕,漱口,盥手。 晚间之歇时,族长便过来了,说和温述之有事相商,温清苑等人便退了出来。 族长家里和府里就只隔了一条街,来往倒是十分便宜。 “此番回来为两件事,一者是秋闱,二来是文学院。”温述之坐在圈椅上,神情严肃。 族长颔首,他之前也料想到如此,人才的培养是一个家族延续的希望。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原则,也是历任族长积极贯彻的。 “乐正短时间应该是不会来书院教书的,我在想着是否另外聘任?” 族长的眼神,更有些深沉,意味深长。 温述之沉思了一会儿,“如此也可,你是族长自然会做出对族里好的决定,这一点我没有意见。至于秋闱——” 族长一本正经地听着,温述之顿了顿才道:“至于秋闱,都可以下场试试。撒网捕鱼,没人都给予同样的机会才是。” “是呀,今天在校场见着孩子们都成长起来,不得不服老,也难怪夫子会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句。” 事情有了眉目,族长笑着打趣。举起手里的酒爵敬了敬温述之。 “可不是?当朝为官都已数十载,若不是卸了担子,还以为自己风华正茂呢。” 温述之也跟着自嘲,一饮而尽。 两个加起来都越百岁的老人家,夜深人静时却更多了感慨世事的情绪。 又说起自家的几个孩子,一提起温述之总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 到如今,十多年来只有一个衣冠冢,不觉心里黯然。 “下两任丞相出现时,述之你当然担子才算卸了。这么些年,也是该歇歇的。” 伴君如伴虎,兢兢业业这些年,年老的就该好好享清福,斗斗鸟溜溜弯儿。 “当今这位是明君,但只要隔了君臣,就不得不防臣下的功高震主。” 不仅是当今,还有可能成为未来君主的人,都须得小心谨慎,方得长久。 且温家从不需过饰的名利地位。 “是这个理。”族长同意地颔首。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族长大人又谈及自己养鸟的经验。 从鸟的种类、习性、喂养等开始说起,温述之开始在想自己的退休生涯。 另一边。 出了正厅,沿着游廊,四人到了临水角亭。 亭中早已有下人掌了灯,并放了点心果品在桌子上,自站到亭外青板石细径上,垂手立着。 月亮已上了梢头,趁着月色,池中的鱼还在荷底闲游着,水面清冷,又有花香四溢。 云卿自觉有趣,倚在美人靠上,借过采蘩拿来的鱼食玩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二十九章 术精岐黄,相约郊游 “小妹,晚膳的时候,你怎么一直盯着爷爷面前的翠玉酒杯?”瞄见玩得可劲的云卿,温清冠还是忍不住问起。 听如此说,云卿才发现亭中只留了温清冠和自己。“大哥呢?” “听堂兄说,大伯前儿得了几十年的佳酿。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想起自家大哥好酒的样子,温清冠就不忍想笑,平时最是一本正经,听到‘酒’字便变了。 “这样啊,要不,咱们也去讨一点儿?”能让大哥动心思取的,想必定是酒中极品了,偷喝个一星半点的已是够了。 “小姐,出门前姑姑交代了不能让您饮酒的。四少爷你可不能撺掇了小姐去。” 采蘩收了手里的鱼食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这,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吧。温清冠汗颜。 云卿讪讪的,撇了撇嘴。 “平日里我使唤你几句都不大听,偏姑姑的话竟比圣旨还快些。” 采蘩红了脸。那是因为嬷嬷讲的在理好不好。 “好丫鬟,有我在自是不会让你主子胡来。这会夜凉,你去给你主子取披风来。” 温清冠凝视着云卿小心计的样子,温柔地圆了场。 正是因为有四少爷你在,奴婢才担心主子真会偷喝了酒去呢。 采蘩嘟囔了一句,想着夜深,侧目看了一眼云卿,把鱼食递给外的小丫鬟,便自出了亭子去取披风。 借着光,池子里的荷花越见妖娆。连带着不远假山上藏着的人也放下警惕,隐着身影离去了。 “小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接了丫鬟手里的鱼食,温清冠坐在离云卿较近的石凳上。 “什么问题?”云卿迷茫,似是又想起的样子。 “不过是想起五哥,听大哥提起玄鱼先生可是酿酒好手,也不知道他们在北国何时回来。” 有机会她也想尝尝人间佳酿呢,云卿心里不要脸地补充道。 “咱们家怎么这么巧,你和大哥怎么都是酒鬼呢!”温清冠轻笑。 云卿努着嘴,假意笑了笑:“所以和大哥是亲的,和四哥你就是表的。” 温清冠一听,有些气急,险些暴跳如雷。 再审视着喂鱼喂得欣喜的云卿,想着她也是故意气一气自己。 干脆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你一说起五弟,我也有些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二哥一样面瘫?医术有没有长进。” 别提回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场面话,就是他多待在家里就好了。 可是男儿志在四方,整天在家里那不就是小女儿了吗? 温清冠自己开着脑洞,却把自己绕得稀里糊涂地。 “四哥,那你说说五哥的事呗。” 云卿突然十分有兴致,亮晶晶的眸子眨巴着,让人不想拒绝。 “卓弟出生的时候,大伯娘便离世了。自小他就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大伯娘,也因此性子淡些,也就开始醉心医术。” 听到这里,云卿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认真听着。 “说来也奇,除了习字咱们几个一处的先生。也不曾另请了医术高超的人教导,却也详察形候,纤毫勿失。” 温清冠对于医者倒也没有什么歧视之类的,且清卓天赋甚高。 “处判针药,无得参差的。机缘巧合下还承了一个游医的医术。也就是玄鱼先生。” 温清冠接口。 毋庸置疑,温清卓是一个医学天才。而另云卿动容的,自己也是从小没了娘。 “所以卓弟和你一样,从来不过生辰。”每次娘也总会在那天下厨给他做长寿面。 二人在亭中叙了一番话,见采蘩迟迟不来,温清冠思虑着云卿的身体,便带云卿回去了。 假山后伏着的黑衣人出了府邸,回到一所宅子,匾额上的“凤府”笔墨横姿。 碧瓦朱甍,灯光异彩,廊子上鬓香影影,无一不透露着低调的华丽。 阁楼上,男子一身藏蓝色交领云纹蜀锦衫子,腰间系着环状玉佩,色泽圆润,雕镂着比目双鱼;另有打籽绣香囊和荷包等物。 皓月当空,长身玉立。只气色不大好些。 男子放下手中的笔,纸上是具已成型的画卷,轻咳使得脸色泛红。“那孩子如何?” “回主子,来广陵的的确是福嘉县主,戴着的璎珞项圈不假。且聪慧异常,又过目不忘,淮国公府的人对她也是极好。” 黑衣人说着这几日自己的所听所闻。 只没说云卿读经史子集,作为暗卫是不适合流露自己的情绪的,包括好奇。 听说‘聪慧异常’时,男子明显地不自然。“你挑几个暗卫放在她身边,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是,属下告退。” 男子继续画着,纸上的女子明眸皓齿,一如既往地出尘。 很晚了,采蘩兜兜转转地才拿了披风来,等到了亭子却扑了个空。 晨起时候,天色已经泛白。 云卿睁开眼睛时,便闻到了房里的花香。 便目不转睛地望着秋香色的软烟罗帐顶,发起了呆。 也没有叫丫鬟,很安静。 冥想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的鸟叫,云卿才唤门外的采蘩进来。 这才发现,采蘩这丫鬟出落得越发清秀了。云卿看在眼里,心情也好了些,只见她一直淡淡地不说话。 穿了一身紫罗兰缎地绣花百蝶裙,戴了白玉嵌珠玲珑小簪,簪了海棠吐蕊珠花,手上套了一只银镯子。 按云卿说的,不能繁琐,故采蘩也记了心里。 完了,又从朱漆匣子里把包起来的银璎珞项圈仔细给云卿戴上了。便吩咐着人给云卿漱洗,自己去传早膳。 她不言语,云卿努了努嘴,打量着八成是昨晚自个儿迷路,好不容易认了路又扑了空。 不多时,便有婆子进来请安。“大小姐,国公爷和族长去了书院。让小姐不用去前厅了。” “嗯,知道了。麻烦嬷嬷跑这一遭了。” 云卿颔首,坐在窗下拿起书,边看边等着传好饭。 “小姐,四少爷来了。”门外的丫鬟轻声说着。 便只见一袭白衣的温清冠,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腰间是香囊玉佩等物,双眼含笑。 看得屋子里的小丫鬟们都红了脸。 “卿儿,用完膳没有?” “没想四哥蹭饭竟也来得这样早。” 云卿扫了一眼,除采蘩外,都一副花痴的样子。便不禁打趣到。 放下书,自个儿坐在桌前。温清冠毫不隐晦自己意图地笑着坐了下来。 “你们都退下吧,留采蘩伺候就行。”一众丫鬟行礼称是,退出了房间。 “四哥你怎么不和大哥一起用膳?”按理也不该和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 “竟然被揭穿了。大哥昨夜宿醉,估计要睡大半天呢。”温清冠喝着粥。“对了,等会儿四哥带你出去踏春怎么样?” 云卿悄悄白了他一眼,吃了一口煎饼鳕鱼,蒽,味道不错。 “春天好像已经过了吧?”大有杀伤力的一记白眼。 “额,来了广陵自是要赏游赏游。你不一直念着吗?”这样秀丽的地方,去游湖什么的也是件乐事。 烟花三月下扬州,蒽,现在都六月了。连尾巴都没有赶上。 两人议定,便吩咐小厮去准备了。 巳时,二人带着一众小厮并着采蘩坐着马车离了府。 不多时,便来了城外。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苍翠,只一条蜿蜒山脚的石子路。 近靠青山,面临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不远处有木板铺就及水的钓鱼台。 这端头是一个八角青瓦亭子,飞檐立柱,雕花漆彩;内设了一石桌,三面是朱漆美人靠。 东面是青板石阶;上方有一个略显久远的匾额,金漆题字都淡了色,上书“留春亭”三字;两边是一副联子: 春风送夏,陌上花开盛双季 留琴别致,笼岸云归叠三曲 不觉看来,极是风雅想来这联子是为留春而题了。 “也不知建这个亭子的是何等人物,难得的风流。”温清冠念着联子轻笑。 几人在广陵玩得不亦乐乎,淮国公府却不是了。 淮国公带外孙女去避暑散心在京中流传,多了前温相爱及疼惜外孙女的言论。 此番言论,更是证实了温相极其护短的脾性,传到了曹定远耳中自添油加醋了些许。 一番郁闷之下,就这么病了。 小叶氏为刷存在感,衣不解带地伺候着。 几个幕僚都来劝着,开解了一早上心底才好受些,又让人准备些礼物去温家拜访。 说是专程来接云卿回府的,而且是难得地在温家大门口露脸。 作为小辈,温清墨自然无法把人拒之门外,便让福伯去请了进来。 当然是如和煦春风般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期间也没有忘了释放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什么的多项加大技能。 曹定远闷了一腔燥血,脸色难看得走了,刚一回去又躺下了。 “嘴上说得好听,若有心接卿儿,早干嘛去了。还挺能睁眼瞎话的。” 许氏听着清墨说如此,喝了一口茶,横眉竖目的。 “也是苦了小妹,竟有这样的父亲。为了攀附,把她也算计进去了。” 不就想着见见显达权贵罢了,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温清墨扬起了嘴角的坏笑,计上心来。 小妹自己都不敢欺负一星半点,他竟也敢算计到温家人头上。 脑补着云卿要在是非多的后院,三番两次受人算计,温清墨有些如鲠在喉。 完后,又苦喇喇地开始写那三百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章 荷花深涧,杯酒言欢 广陵青云山下。 钓鱼台边,长了好些芦苇。 几只轻舟飘飘摇摇地靠在岸边,看到一丈人带着斗笠盘腿撒线,旁边是一个竹编篓子,想来是钓鱼的。 “四哥,咱们去湖中心的荷花那里吧。”那里一片极好的荷花,此时说不定有早熟的莲蓬了。 “行。”温清冠转身和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便取了紫玉箫来,眸眼带笑,“这样的情景没有箫声,景致就耽搁了。” “卿儿谢四哥。”云卿佯装行礼,答谢自己今日有耳福。 温清冠亦笑着作揖回礼,“小妹多礼了。” 两人对视而笑,如银铃的笑声传入山间。 不是那么华丽的孤舟就这样静静漂浮在湖中央。 就着蓝天白云,躺在荷花涧中,花香染裳,如此,也是惬意了。 这般出神着,云卿枕着手绢包着的荷花,眼前便模糊了。 “这丫头还真是——”自己吹着箫,她倒入眠了。 温清冠摇摇头,专注而温情地拿过披风替云卿盖上。 温把玉箫斜放进腰带里,拿起手边的酒馕饮了一口酒。 抛线,赏着有些已落了花瓣的荷花,水底枯叶淤泥水草都模糊可见,心思不觉飘远了。 风吹莲动,湖面荡漾,好一似泼墨山水画。 四哥的箫声这样子洒脱,寄情山水,遍访名山,得之也乐,失之也乐。岂不畅快? 脑子里窜出好多想法,不觉云卿的嘴角泛笑。 “既醒了,咱们便上岸。我给你烤鱼吃。”温清冠系了系白衫带子,收了鱼竿。 “四哥,以后嫂子和我,你疼谁呀?”云卿眨巴着杏眼,紧了紧发间送的钗环,眼睛如泛着涟漪的水面。 “小丫头,当然疼你啊,其他的可是外人。” 温清冠自然而然地伸手刮了一下云卿的鼻子,眼神别有的柔和。 云卿吐了吐舌,偷偷把船板上的酒馕拿了起来,趁机啜了一小口,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看得温清冠无奈。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李太白当年也不过如此罢了。” 一股子梨香入肠,再久远的醇厚红酒也难得了清冽。 “李太白是谁?很有名吗?”温清冠好奇,撑着船篙出了花涧。 “额,一个文人,诗写的挺好。”云卿随口说。 只大概也难学了那骨子里的豪迈,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气势。 “名字我倒没听过,诗却是好的。”想来也是一个潇洒落寞的人罢。 云卿不语,改日也得在家里的荷花池里,弄只小舟,吃点子凉品,刨冰,木瓜撞奶,什锦水果什么的。 夏天大概也就过了。 船靠了岸。 那丈人还在垂钓,只篓子里并没有一条鱼。双目紧闭,头发须子都已退了墨色。 云卿心里泛起了嘀咕,也许就凑个意趣吧。 “温清冠,你怎么也在这儿?” 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地踏在木板上,钓鱼台边的野花散发着好闻的气味。 听到声音,二人都停驻寻声望去。 跃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桃红紧袖锦衫的女子,系着宽腰带,细腰盈盈一握。 细看去,头发只随意束了,插了一根玉簪子;明眸皓齿,桃腮杏脸。 凝视着格外明媚,灿若春华。 “江姑娘,许久不见。”温清冠打着招呼,面不改色。 云卿正想着怕是自家哥哥的桃花什么的。杏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亭子旁的站的一男一女走了过来,男子一身茶色锦衫,望着温清冠的眼神不觉多了警惕。 “温清彦呢,他是不是也到广陵了?”女子说出‘温清彦’三字时,明显多了期盼。 云卿留神在眼里,显然旁边的男子也发觉了,眉头紧锁。 “三哥在京中。不知这位是?”温清冠的视线转向男子。 “他是我表哥。”女子随意一提,眼里藏了厌恶。 “在下温清冠,这是家妹。”瞥见到出神的云卿,温清冠认真说着。 男子颔首。 “这个小女孩长得真可爱。”女子越过旁边的男子,直伸手在云卿脸上捏了捏。 温清冠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眼,当然,女子忽略了。“我是江一心,你叫声姐姐来听听。” 云卿嘴角抽搐,怎么听着哪里不对不对的,貌似好像听着像‘妞,来给爷笑一个’ “江姐姐好。”云卿挣脱了她的魔爪,笑着说。 芍药不是说女子的闺名不可以随意清透的吗?想来这个女子是不拘小节了。 “表妹,该回去了,你忘记你是出来做什么的了吗?”男子挑眉提醒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江一心皱着柳眉,“小妹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 说罢,云卿的脸又被蹂躏了。 “江一心,拿开你的手,没见着弄疼卿儿了吗?”温清冠拉过云卿,没好气地说。 “卿儿?好听。本小姐认你作妹妹了。”江一心一脸豪气。 忽略云卿不自然的表情,看向温清冠,“你回去告诉温清彦,本小姐会去娶他的。” 说完也不顾一起来的男子,自个走了。男子尾随着去牵马。 温清冠叹了一口气,“咱们去亭子那里,我给你烤鱼吃,该饿了吧?” 云卿点头,梨涡浅笑,“四哥,那个大姐姐好生爽利。” 温清冠也不解释,云卿想着也是一段故事了。 见到云卿,采蘩正从马车里拿了点心出来。“小姐,日头这样毒,您竟然在湖中心待了那么久!” 回去若看到云卿被晒伤什么的,指不定姑姑和夫人要怎么说自个儿呢! “得了,给你主子倒碗绿豆汤去去暑气是正经。” 温清冠觉得有这个爱操心的丫鬟也是无法。转身吩咐护卫去拾柴火,又拿了弓箭。 “四哥给你再猎只兔子去!那才叫野味呢。” 采蘩把巾子给云卿拭汗,眼里又是嗔怒又是心疼的。 “四哥要去玩就直说,别用我打幌子。”云卿毫不客气地说。 并端了一碗绿豆汤给他,自己也一饮而尽。这会儿暑气可正打头。 只是刚刚的酒味都没有了,真是喝的不尽兴。云卿嘟囔了一句。 “你这丫头还真是——”温清冠伸手似惩罚地捏了云卿的鼻子。 云卿吃痛,挣扎着,带着鼻音,认真地说:“希望四哥一展风姿,给妹妹猎吃兔子作下酒菜,小妹就坐享其成了。” “算你机灵,等着吧。”温清冠大笑地放开手,“好丫鬟,照顾好你主子。不然有你的好。” 余了大一大二。便风风火火地进山了。 “四哥,你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啊。”云卿拿了一块方糕小口咬着,冲着背影说了。 温清冠身子明显一顿。 “采蘩,过来。”云卿倚着美人靠,看着采蘩走进,阴笑着“来,张口,啊——”。 采蘩也不知缘由,张着绣口。 云卿顺势把手里的糕点放在了采蘩嘴里。笑着说:“真乖。” 采蘩 主仆二人顽笑着。 这会子还真是热呢,也不知大哥他们在做什么;外公和舅舅有没有也喝了绿豆汤。 出来两天竟然有点想念自己的小院子了,还有才女娘。 被念叨的温清苑正好梦正酣,梦里坐在紫藤架子下喝着酒。 正欲不醉不归时却生生打了一个喷嚏,翻过身继续往里睡着。 云卿张望着周遭的景色,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钓鱼台,眉心一动。 “采蘩,倒碗绿豆汤,拿了杏仁松糕跟我来。” “主子,你要做什么?”采蘩一肚子疑问,见云卿不答也没继续问,拿了吃食跟上去。 瞥了一眼采蘩,云卿嘴角带笑。看来回去还得让她整日刺绣,再磨磨性子。 “老爷爷,天这样热,喝碗绿豆汤解解暑气罢。” 接过采蘩手里的白瓷碗,云卿拉了裙摆蹲下去,递给带着竹笠的丈人。 那丈人睁开眼睛侧头望了云卿一眼,握着手里的鱼竿,眼神深邃却极是平和。 “小丫头倒是良善。” “如果我外公大热天不消暑,跑去毒日头底下的话,我也会阻止他。” 云卿坐了下来,把碗又递到了丈人面前。伸开手把鱼竿拿了过来。 “老爷爷快喝吧,等会儿就热了,我先替您守着鱼竿。” “这倒好。”老爷子温和一笑,直视云卿眼神清澈,不急不躁,性子温和,心里倒是有了好评。 毫不忸怩地接过碗便喝了。 “无功不受禄。来,给你尝一口这个。”老爷子说着把腰间的酒葫芦解了下来,递给云卿,眼睛眯成一条线。 云卿眼里放着精光,一脸不确定地注视着纪他,“可以吗?” 采蘩见面前的老头笑意盎然,自家主子垂涎欲滴的样子,暗道不好。 “老人家,我们主子不能饮酒。您不能这样。”采蘩脸儿皱了一起,“主子,您不能跟着胡来。” 老爷子依旧满眼笑,丝毫不顾采蘩愠怒的脸。“丫头,你这点心不错。” 口味清爽,甜而不腻,也恰适合自己这样的老人家。是个有心的。 “老爷爷喜欢吃就好。”话音未落又眨巴着眼睛,忙道:“诶,四哥,怎么这就来了?” 云卿有些格外兴奋地唤着,许是应着青山绿水,那声音尤其悦耳。 见采蘩转过头去,赶紧拿了酒塞子。先轻啜了一小点儿,砸吧了一下嘴,又饮了一口。 采蘩寻声望去,独有一眼苍翠。 正疑惑着打算问个清楚,回头才发现云卿正喝得起劲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一章 愿者上钩,中暑回京 心里那叫一个气呀,直恼得跺脚,一口一口地唤着“主子!” “她都喝了,你阻止也来不及。” 老爷子似是好言相劝。不过也好奇这样一个小丫头,竟然喜欢喝酒。 “只一口罢,这酒可是难得的百花玉髓,小孩子喝不得。” 采蘩无法,绞着手里的妃色手帕,转身而去。 云卿的两颊已微微泛红,“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这样倒也挺好。” 说完又轻饮了一口,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 不远处,温清冠已经下山了。 采蘩望着云卿和老头有说有笑,醉颜酡些的样子,把偷饮一事绘声绘色地说了。 哪知温清冠听后反笑,带了采蘩去准备烤野味。 云卿有心留意,都这会儿老人家竟然都没有鱼上钩。 晃了晃钓线,见着空荡荡的钩,云卿顿时懵了。“老爷爷,你连饵都不放上去,怎么能钓到鱼呢?” 无饵垂钓,这不是姜太公干的事么?有意思。云卿心想。 “这钓的是鱼,又不是鱼。”老爷子故作神秘地只笑笑,不解释。 “金鳞岂非池中物,愿者自能上钩。”云卿用汗巾子拭了拭汗,望着湖中央飘摇的荷花。 老爷子手里的鱼竿动了动,云卿眨巴着杏眼凝视,一条小银鱼摇着尾巴挣扎着。 “好一个愿者上钩。丫头你叫什么,取字没有?”小小年纪也不像闺阁女子般,倒也有意思。 “云卿,无字。”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寄相羊。就‘扶遥’二字吧。” 老爷子笑着,把酒葫芦递给云卿,“这是十年才酿得的百花玉髓,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我姓纪,纪老头。” 有缘再相见吧,今日萍水相逢,他倒是真正钓到了一件可心的事。 说完收了线,提着空篓子。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只接了酒葫芦。 “哦,谢过纪爷爷。”随即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纪爷爷您这就回了吗?” 纪老罢了罢手,挺着略显佝偻的背脊,迈步走了。 没有颤颤巍巍,保持该有的气度,只听得:“当断则断,既来之,则安之。” 云卿听之一震,盯着手里的酒葫芦,暗自出了神。反复轻吟‘既来之,则安之’,又念着‘扶遥’二字。 起风了,夹杂着野花的味儿。 太阳这么快就要西斜了。云卿心道。 “发什么呆呢?”温清冠伸手给了云卿一个栗子。“鱼给你烤好了,玩累咱们回吧。” “嗯,好。”云卿攒了攒手里的酒葫芦。“四哥,你怎么刮伤了?” 云卿注意到温清冠修长手上的口子,眼里露出关切。 “不碍事,在边关的时候我还上过战场的。”额,虽然没敢杀人,在城墙上就吐了 温清冠心里这么说,却开心得像个孩子。 云卿也没说话,拿出手帕给他随意包扎了一下。荆棘划过的口子,不深但疼。 “只要是卿儿喜欢的,哥哥自然开心了。”听到这句话,云卿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湿润润的。 温清冠伸手拉着云卿,去看正被采蘩蹂躏的鱼。一高一低的身影在青山绿水间眺着格外舒心。 日昳,吃完荷叶烤鱼,一行人才别了留春亭,此间只余了青山绿水为伴。 热浪席卷了,也变得平和,清爽至极。 那掉了漆的,留春亭的联子,笔力挺拔地留下来让世人吟诵。 车上,些许是待太久的原因,云卿有些中暑,脑袋可劲儿地疼。 采蘩倒了一些玫瑰露混了让云卿喝下了。头很重,云卿就这么靠着温清冠便睡着了。 见着云卿面色潮红,又流着汗,皮肤湿冷。 温清冠伸手探了探云卿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温度。眉头金锁,目光清冷,隐含了一丝自责。 “少爷,主子应该是中暑了。”采蘩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的异样,开始焦灼。拿着帕子给云卿试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 云卿只觉乏得很,浑身无力。 温清冠没说什么,吩咐着车夫加紧回城。 “卿儿?卿儿?”见云卿没有应,便吩咐采蘩到:“把右间暗格里的白瓷瓶拿出来。” 采蘩收了帕子,赶紧去拿。 温清冠接过来,倒出一粒药丸,喂到云卿嘴里。“卿儿,咽下去就不难受了。采蘩,倒了荷叶茶来。” 混着荷叶茶水,云卿才咽下了药丸。“你呀,刚刚难受也不知道说,还喝了好些酒。真真是个笨的。” 眼神和软,宛如一汪山溪。 采蘩也看得呆了,她从没发现,四少爷对自家主子竟然这样子怜惜,也不枉自家主子的推心置腹了。 而自己更不应该有了私心,不说主子平日不把自己当奴婢般使唤,就是夫人也没有摆谱,只因自己是主子的伴儿。 采蘩心里想着,也仿佛把云卿当作了自己的妹妹般。 “少爷,奴婢听了一个土方子,用酒在手心儿擦拭可以生凉。”采蘩拭着汗道。 温清冠想了想,颔首。 约摸过了三刻钟,才到了温府。 温清冠抱着云卿回了屋子,吩咐人去告诉了温述之等人,又使了小厮去叫大夫过来。 暑气还未全消散,温府廊子上散着零零碎碎的影子。 “小姐无碍,只是中暑。现下喝一剂栝蒌桂枝汤发了汗便好。大人宽心就是。” 大夫给云卿搭了脉,脉反沉迟。只是底子上的亏空还没有补回来才昏睡了。 采蘩只跪在红木床前,安静地给云卿拭了汗。 “爷爷,我不应该带了卿儿出去。我现在就面壁去。”温清冠低首,语气自责。 管家带了小厮去熬药,在偏厅坐着的温述之和温清苑具都皱了眉。 “爷爷,这会儿暑气消了不少,还是先去用膳。等卿儿醒了孙儿让人去知晓。” 温清苑一脸平静,看向温清冠,摇了摇头。“清冠,还不去面壁去。” 温述之颔首,起身,瞪了温清冠一眼。 喝完药至夜深时,云卿才醒了,喝了一小碗碧粳粥,便又歇下了。 等着云卿好些,温清苑和温二才放了心回屋去了。 翌日,温述之和温清苑两人用了早膳。 “听说纪太傅也到了广陵?”温述之问到。 “是的爷爷。昨晚接到父亲的来信是如此。孙儿还想着等回了您,看是否安排住进府里的。” 温清苑一丝不苟地回答。 说起父亲自结草庐的老师,温清苑的眼神流露出敬仰。 “他一定拒绝的。”温述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个老头子随性惯了,要来自然会来。不需这些俗礼。” 温清苑先是一愣而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云卿此时已喝了药,想起喝的百花玉髓,丈人说后劲大,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采蘩劝不住要撑着身子临字帖的云卿,只在一旁帮着磨墨。临到“亦足以畅叙幽情”的句子。 温述之在门口瞧见,形容娇弱,眼神却清澈明净,透着坚毅。“倘要练字,也不急这会儿。也不知爱惜自己。” 抬头,瞥见温述之站在门口。 云卿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连忙放下笔,迈着步子跑向温述之的方向。 “外公。” 温述之伸手抱着云卿,云卿紧紧搂着他的腰。 感受到她的欢喜,温述之的语气也温和起来了,“外公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给累散架,现在好受些了没有?” “好多了外公,是卿儿没有照顾好自己,让外公和哥哥跟着担心了。” 想起采蘩说的,一家人担心着自己,四哥还受了罚,心里就难受得紧。 “傻丫头。来,让外公看看我的卿儿的字可有长进了。”温述之刮了刮云卿鼻尖,由她挽着过书房去。 云卿笑得灿烂。 “比先前竟好些了。”温述之翻看着字帖旁的大字,由衷得说。 厚实的大手摸着云卿的头,“今日回家得继续让芍药给你仔细调养,身体不好前不许再出门了。” “好吧,我听外公的。那四哥是不是可以不用面壁了?”云卿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温述之。 “爷爷,冠儿也是无心的。就让他跟着回京吧,也便宜些。”温清苑在一旁劝着。 “管家都准备妥当了?”温述之不答,翻着书案上的书籍,都是云卿这两天在看的,细细密密地还写了另外一种字体,倒像是注释。 云卿冲温清苑努努嘴,大概是觉得可以救温清冠脱离苦海的。 温清苑赞赏地温文而笑,摆着云卿教的‘点赞’手势。 被批的温清冠神情颓废地跟着队伍。走了官道,中途怕云卿吃不消,歇了几次。 申时,马车停在了淮国公府邸前,便有小厮牵了去。许氏等人早已在大门前立着了。 众人换了衣服,又用了膳。许氏又把打点荷花宴的事和温述之回了,至晚方停。 习了字,又看了会儿书,难以入眠,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索性爬起来坐着,心里乱糟糟的,越想越焦灼不安。 套着鞋子,胡乱披了外套,随意把头发束在脑后。拿起窗下的烛台,缓缓去偏厅的书房。支起了纱窗,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 夜很静,漆黑一片,天上的月被云彩遮得朦胧。 没有灯火辉煌,没有月朗星稀,冷意倒是有了。云卿着实打了一个喷嚏,撇撇嘴。 “谁在外面?”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卿挑了眉,心下警惕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二章 于以采蘩,温家举宴 门开了。 一个身影弓着,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云卿手里抓着砚台。 “主子,是奴婢采蘩。”见了来人,云卿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宵小呢。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没睡?”云卿把纸轻轻铺张开来,指尖传来凉意。 采蘩脚步轻盈地走到云卿身边,附在耳边说了话。 云卿手上的动作一顿,“你可看得真切了?” 采蘩郑重点头。 “这事我们警惕起来就好,不定是外公又安排的。也别告诉其他人了。”免得又跟着担心。 “对了,主子你怎么又起来了?还开着窗户?” 云卿汗颜,不得不说这个丫鬟的反射弧,还真有点长。 采蘩又兴奋地开启碎碎念模式,转身去侧室,不多时拿了披风出来。 看云卿又写起了字,无奈摇摇头。“好歹把这个披上罢,不然明儿又着了凉,药也不肯喝的。” 又不是赶着下馆的士子书生。 反正采蘩是猜不着自家这个小主子的想法,不像其他的闺阁小姐般,学习女红什么的。 只每日地习字看书,偶尔也不知哪里看的点心方子,让芍药姑姑做,不过味道很好。 采蘩的贴心,粗中有细的,让云卿散乱的心绪不觉定了下来。“好姐姐,去睡罢,我写一会儿就是了。” “奴婢有小姐这样的妹妹呀,指不定一天要操多少心呢。奴婢还是给你研磨吧。”采蘩的嘴角浮起了笑。 现在也没少操心,碰到这样一个不按常理的妹妹,嗓子眼都随时提着呢。 不过还好这些年都过来了。 采蘩心里赶感叹。 这是说自己很难伺候的意思吗? 云卿嘴角抽了抽,见她笑着磨墨,不作多说,也漾起了笑,蘸起墨汁练字。 不知不觉又临了好些,旁边的画缸里已经放了好些呢。 侧头瞥见一旁研磨的采蘩已经枕着臂弯伏在了书案上,云卿自言自语地道:“你也一样是个让人操心的主儿。” 这会儿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的,外间隐着的人也开始怀疑了。 “采蘩?采蘩?”云卿摇着她的手,见她迷糊着眼,“你去旁边小塌上就着睡去。” 采蘩迷糊地点点头。由着云卿扶着,歪在就近的芙蓉塌上,沉沉睡去。 云卿拾了她头上的首饰,去侧室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熄了灯,打着哈欠方歇下了。 一夜无梦。 温家举行宴会的事,大多都知道的。许氏也找了个极好的借口回绝了曹定远再次派来的人。 四哥在面壁,大哥二哥去太学,三哥在军营不见人影儿。 开店的事她已经安排好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曹府后院是非,她已经不想搭理。只是听着非忽说起曹若芙的婚事多问了问。 晚夏天气里,百无聊赖。 挂着的墨竹画轴,架子上的冰快散发着凉凉的气息,云卿只觉心里燥得慌。 随口问着斗花正乐的丫鬟,芍药在哪儿。 “主子,姑姑这会儿应该在研究您前儿带回来的百花玉髓呢。” 采蘩顺手用着轻罗小扇给自己扇了扇。 “正是呢,姑姑可研究好几日了。”蓝衣丫鬟拿出并蒂莲,竟把采蘩比了下去。 云卿自觉无趣,抛了书,离了内堂去寻芍药。看她没什么事,采蘩也就和两个丫鬟一处顽。 小几上,清风从窗沿漏了进来,不识字,却无故翻书,采蘩漾了笑意,罢了手,眉目流盼地把书收在了架子上。 廊间两个小丫鬟也在斗着花,身形娇俏,穿过镂花槅扇,远远地便闻到花香味儿,仿佛置身花海般。 那是一个极简单的隔间,大大小小的精细筛子装着各色的花蕊,还有些装了不知名的香料。 放了几个冰盆子在角落,芍药穿了紧袖琥珀色如意裙,用着小秤子认真打量着用料。 一会儿又皱了眉,伸手去拾荷花蕊的细篓子。左右拿不到,云卿紧着给她递了过去。 “县主怎么上这里来了。”芍药把花蕊秤了秤,在纸上画了几笔。 “丫鬟说姑姑在制酒,过来看看。”云卿就着近儿的小凳坐了。 “这百花玉髓,取得是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并着春日的雨水,夏日的晨露,秋日的白霜,冬日的雪水。若集齐着一小半葫芦,最少也得十年之久。想来那丈人也不是唬的。” 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才第二次见着这样精细的功夫,天下间除那个女人竟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不过芍药虽如此想,却也没有和云卿说道说道。 “想来,也确是难得了。”云卿也是略微震撼,不觉也好奇了老者的身份,说不定就是不世出的隐士。 “县主可知这酿酒人是谁?”芍药停了手上的动作。 云卿摇摇头,并没有细说那日的情景。 太阳正打头,许氏重新理了理办宴会的思绪。当下派了人去置办水禽,和独木舟,宫灯等物。 又和身边的一干媳妇婆子,仔细核对了当天的器物,摆设,吃食等。 一时才散了。 “你主子可在屋里?”门口是温清彦和温清冠,两人喜上眉梢的样子,一屋子的丫鬟都看得脸红。 廊上的小丫鬟起身行了礼答道:“主子在书房练字,采蘩姐姐在一旁侍候呢。奴婢这就传话去。” “别了。”说着温清彦阻止了正欲转身的丫鬟。 并和温清冠提衫走进了内堂。 温清彦向来洒脱,径直去了侧室的书房。清冠落在了后面。 “小妹,这是我和你四哥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温清彦开口道。 每每云卿练字的时候,都是心无旁骛的。 所以一般都会赶了丫鬟们出去,独留侍墨的采蘩。 听到温清彦突然响亮的声音,采蘩一个不经意把墨汁溅到了腰间的汗巾子上,晕染了好大一片。 “三哥你怎么回来了?”云卿语气平和,并没有露出愠怒的声色。 只吩咐了一旁的采蘩道:“先去梳洗一下,这里等会儿再收拾。” 素闻小妹不喜有人打断她练字,可三哥这样,竟也不生气,更没有使小性儿,哪里如外间的传闻了。 这曹家还真是个是非地儿。温清冠打量着一直以来自己都格外喜欢的妹妹,再反观自己面前的糙汉子。 默默叹了口气,不就是差了几天吗,怎么和二哥的性子差这么多? “三哥,四哥,咱们去外间的亭子里乘凉去。”说着云卿挽了两人的手臂。 满面微笑地问:“三哥,你们给我买了些什么呀?” “你猜猜咯?”温清彦笑说。 “我才不要猜,反正是给我的。”云卿撇撇嘴。 石凳生凉意,三人坐了,云卿吩咐着丫鬟倒了二人喜欢喝的茶来。 她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三哥却还惦记着自己喜欢这样的玩意儿。 望着一堆的奇奇怪怪的手工玩意,云卿还真提不了多大兴趣,不过还是命丫鬟收了,只留着日后赏玩。 兄妹三人又说了好些话,简单聊了聊京中的世家大族和皇亲贵胄,云卿听的仔细,想来是因为荷花宴吧。 次日一早。 花厅里,许氏把哪里燕坐,哪里受礼,哪里开宴等事吩咐给了几个管事媳妇。 当下有人回,开库房收金银器皿;又有人回,核对了吃食单子;又有人回,取钥匙抬了各色屏风。 隅中,各处监管都交清账目;各处古董文玩,皆已陈设齐备。 采办水禽鸟雀的,都安置在了廊间各处和池子里;院内的高台也是搭建好了的;又传了人挑了一担一担蜡烛进来,在园中各处放着。 回完话,便带了福伯和众管事媳妇四处查看,仔细斟酌,点缀妥当,仔细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 温述之沐浴更衣后,又去了宗祠。 未时三刻,淮国公府内处,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着百合香。 廊间小道,亭榭小桥上的下人腰间都系了彤色的腰带和汗巾子。 不过也是了,淮国公镇守边关那么多年,回京复命时,辞了皇帝的宫宴。 这次是退隐宴,但却无一不透露着皇帝对温述之的敬重,自然引人注目些。 连着采蘩,也稍显紧张,给云卿打的轻罗小扇时缓时急,好几次弄得云卿的书页沙沙作响。 云卿无奈罢了罢手,莞尔一笑,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诗集。 因担心开宴时太晚,芍药便做了玫瑰酥拿给云卿。 凝视院里躺在树荫下的醉翁椅上,正翻着书的云卿,芍药眉间的担忧一下子散了,嘴角扬起了弧度。 “主子先用点子玫瑰酥,等会儿您还得和夫人去接待宾客。”芍药这会儿按品级穿了低调的宫装。 梳了燕尾髻的发间攒了点翠首饰,耳下垂了绿玉耳环。 这样看去,得体且不违规制,又不会太显眼。 这么久以来,芍药虽是有品级,却从不摆架子。对于云卿的事,更是事事尽心,细细谋划。 云卿心里清楚,待她也如自己人。 这一想,眼神定了定,忙合了书,道了声,嬷嬷。 举眸见着旁边皱了眉,死掐栀子花的采蘩,云卿不禁好笑地打趣道:“好姐姐,你若有什么说出来罢了,何苦作践它。” 云卿伸手把玫瑰酥递给她。 细眉舒展开来,泛了晶莹的杏眼,灿若星辰。 听云卿如此说,采蘩急了脸红。 忙把已经蔫了的花朵丢在坛里的泥土中,接了玫瑰酥塞嘴里,大口地吃着,险些呛到。 噗——嗤,云卿被这丫鬟逗得笑,吩咐芍药倒茶水给她,别呛出好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三章 暮荷宴时,又见焦姬 “跟着小姐这么久,竟还是没点分寸。”芍药笑斥着。 云卿看她的样子,只她紧张得厉害,眼神婉转:“姑姑快别说她了,我都替她臊得慌。” 芍药也掩嘴笑了,心里却为云卿筹谋着。 等许氏旁边的丫鬟来传话,云卿方沐浴更衣。 注视镜中穿着茜色云锦撒花纯面百褶裙,脸色红润,脸颊也张开了些的自己,云卿不由得心情极好。 采蘩给她挽了发髻,妆了一套南阳玉首饰,并着一只小巧的海棠流苏步摇;又描了柳叶眉,上了妆。 间垂着的海棠花钿摇晃着,看上去很是可爱;小小的身躯,这么看着,早已有了倾城之姿。 “还发怔呢?”申嬷嬷点了点看得痴了得采蘩,把璎珞项圈给云卿戴了,手腕上又套了虾须镯,和珊瑚手钏。 这般上下打量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卿笑而不语,伸手摆弄了几下脖颈上的璎珞项圈,温润如玉。 这方罢了,丫鬟婆子径引了云卿绕着碧桃花。 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 各处都站了丫鬟小厮,各处亦是有条不紊。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际撒了几缕飘府的红霞。 而月亮和星子开始活泛起来。府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紥成,精致非常。 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人影攒动,香几琼浆,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刚刚我从前门来的时候,我见着那曹大夫人和表小姐了。”一个丫鬟提着销金提炉道。 “怎么样怎么样,是像外面传言那样尖酸刻薄吗?”另一丫鬟接口。 “开始我也这样想,对大小姐这样歹毒的人,指不定她怎样丑陋呢,却不想确有几分姿色呢。”一丫鬟说。 “对了,不是听门房说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来了,你可见着了?”另一丫鬟说。 “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当真英俊潇洒呢。”一丫鬟早已面晕浅春。 采蘩翻了白眼。 云卿带着她避开两人偷偷在一角坐了采莲船。 趁了开宴,躲在边的小榭中,丫鬟婆子们都安排去了宴会中伺候,只时不时轮流有府卫巡视过来。 “只听了夜夜红烛高照盼海棠的,却不想着荷花也是风流的性子,花香竟比白日里更幽远些。” 池子里的采莲船上都系了各色宫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在荷花涧里婉约生动,只照得旁的荷花分外出尘。 连着池里的水禽也兴奋些,只当是白日呢。 “主子,刚刚大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回侯府吗?”采蘩想着在院里的情景道。 难得地温柔笑意让云卿回府,那样母慈子孝的场景,采蘩险些动摇。 “蒽,是吧。”云卿眯了眼,喝着白玉杯里泛红的百花玉髓,味道清冽,入口留香。 思绪像是飘了很远,“采蘩,你有过特别悔恨的那种感觉吗?” “有啊,比如没有多认些字,被拘了刺绣……”采蘩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云卿枕着手臂,看了灯火阑珊处,戴着的璎珞项圈发出清脆的声音。 灯火阑珊,她反而思绪如潮涌,很久很久前的事也记忆犹新。 那会儿带着小萨,和外公一起看梅里雪山下的樱花。 在山清水秀的云南好好生活一段日子,去感受户户有花的淳朴民风。 早起登了山,看湛蓝天际的日出。 在中午闲散的时间里下完棋,便就着憩在榕树荫里。 晚上也定有数不完的星子吧。 不用着心所谓血脉亲情的谋划暗算,不用管金融危机对市场调度的影响,没有让人不安的大大小小的宴会。 那会儿若知道委曲求全,也不会得罪叶相玉,猥琐发育也可以查出才女娘的事。 也不会招来如此多的祸患,甚至连累外公。 她明白这次的退隐宴,外公自身的考虑和朝堂局势是一部分,另外的应该是自己。 罢了。 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完美,更多是充斥着悔恨,伤痛的断壁残垣。 太多失望累积成一片片砖瓦,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建造了围城。 想活的,继续热烈;不想的,由此颓靡。 便罢了吧。 采蘩眼里闪着兴奋的的光芒,踮了脚抬着眸子看向宴会。 不知怎的,瞥见云卿在一旁少有的沉默,不觉心脏漏了一拍。 耳旁的微风,不觉何时已静了下来。 后来采蘩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是第一次,觉得云卿像一只悲伤的小兽,卸了盔甲,揭了迎风的伤口。 安静地不出一言的在漆黑中自我舔舐。 像是世间所有的温情都暖不了她,太过清雅高寒。 那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眸,凝视着远离小榭的两个背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瞥见几上的一行字,朱唇轻抿。 似笑非笑,好似自言自语地道“小丫头,的确有意思,酒不错。” 说罢带了身后的人,近宴会而去。 岸边鹅卵石曲径上,立着的人拂了柳。 迷离的双眼眼,一件墨色镶金边袍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给人一种高贵之感。 只似嘲笑地道:“没成想林二公子竟也听得墙角。” “殿下,难不成我曹家的女儿都该为侧室不成?”曹若玉把玩着散落在肩前的发丝,看着侧脸棱角分明线条的人,朱唇轻启。 萧祁玧目光深邃,挑着曹若玉滑腻若脂的下巴,似笑非笑,“真是个妙人,本宫的心思竟也枉测。” 醉脸春融,斜照水天一抹红,曹若玉轻启唇瓣道,“殿下过赞。” 白玉石阶旁,芍药正心急如焚地侯着了。看云卿一脸云淡风轻,不觉叹了口气。 云卿携了二人,便有许氏身边的婆子来寻。 池边的高台上彩绸辉映,分别用着筝、阮咸、排箫、横笛、筚篥、竽、方响、都方鼓、腰鼓、拍板奏乐。 乐舞百戏,表演扮相亦是惟妙惟肖。 台下是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并着旁设的高几。 各式吃食点心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具都设在了紫玉兰的下方,只觉花气袭人。 许氏在临池的亭里和几个妇人在谈笑。 云卿见了,踩了石子路,走到许氏面前,盈盈行礼。 许氏笑着起身,伸手把云卿拉到面前,对着几位贵妇人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女,云卿。” 云卿瞥了一眼,向坐着的贵妇们行礼,笑言,见过几位夫人。 几位夫人对视而笑,眼里满是认可和赞赏。 更有先前元宵宴的出场。没有谁不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离云卿较近的是户部尚书焦大人的夫人。 只见一身宝蓝色撒花云锦宫装,发间得珠翠步摇款式简单,却件件不菲。 圆形脸蛋,眉间亲和,细细看着云卿,抬眸轻声道:“照我说,竟比我生的这个皮猴儿还强百倍些呢。” 落落大方,礼仪得体,小小年纪,倒是少有气质美如兰。 说罢,从焦夫人身后站出一个和云卿差不多个子的女孩,冲云卿吐了吐舌。 鹅黄衫子显得她粉嫩可爱,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朝焦夫人嘟着嘴。 二人原本就熟络,一见面更是满眼欢喜。 “飞鸿是四月生的,云卿呢?”焦夫人拉了云卿在自己面前,把头上的水晶簪子插在云卿发间问,许氏道,是十月生人。 “诶,徐夫人,你女儿好像也是十月份不是?”一妇人看着另一边气质婉约的夫人道。 徐夫人穿了雪青色的交襟宫装,和许氏差不多的年纪。“正是呢,沉漪昨儿个上了暑气。不然几个丫头也有个伴儿呢。” 留神着云卿大方得体,几位夫人都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和云卿一起熟络熟络。 温家的掌上明珠,福嘉县主。几乎符合所有家长对孩子的要求。 许氏会心,吩咐了几个丫鬟婆子仔细伺候,便离了花亭,去招呼众多的宾客。 几个女孩子和云卿的年纪不相上下,为尽地主之宜,云卿也只耸了耸肩,欣然接受。 “卿儿,要不咱们去那边赏鱼吧。”焦飞鸿伸手拉着云卿。 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感觉,让云卿觉得心里软软。果然是认识久的,都不尴尬。 “前儿我三哥买了好些小玩意,你要喜欢我让你去取来如何?” 焦飞鸿一听,原本有些欢喜,却瞬间低下头去没有回话。 云卿以为她可能不喜欢,很快焦飞鸿才抬起眸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看向他处。 就是脸色也不觉绯红,“卿儿,我以后可能很少约你玩了,我娘正教我刺绣呢。” 刺绣?刺绣!啊哈哈,云卿憋着心里的笑意,假装无事地问着她是不是要去哪里。 一个隐形的糙汉子说女红也就罢了,只是不能来找自己是怎么回事? 云卿话音落,焦飞鸿的双颊越发红得滴出血来,双手不觉搅弄着帕子,不敢直视云卿的眼睛。 “是不是伯父升迁,要调去外地了?那地方里京里远不远?”云卿有些急切。 “不,不是的卿儿,你别急。”焦飞鸿摇着头否定,脸色依旧绯红。 “……”云卿面目抽搐。 再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双眼明亮清澈,笑起来的时候,一边的脸颊泛着梨涡。 在听到她低得如蚊子的声音时,云卿又有些释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四章 越女镜心,移芳未歇 感觉云卿含笑打量着自己,焦飞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皱着黛眉,看向云卿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十分漂亮。在想啊等你出阁,我和沉漪只能相依为命了。唉。” 云卿摇头,故作怅然的样子。 “好家伙,你这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性子,怎么越发渐进?真真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焦飞鸿一面说,一面难得害羞地撇过脸不好意思对上云卿的眸子。 才十二三岁就要开始说亲、许人家,好好的小鲜肉转眼就要成烟熏鱼。 要消化并且接受这个事实,看来她还需要一些时日。 焦飞鸿性子大大咧咧地尚且如此,她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咱们去那边的临水台子看鱼吧。还有花灯呢。” 说完像众夫人行了礼,便吩咐采蘩去取鱼食。几个花影似的女孩子一路欢声笑语。 倒是个好孩子。不论京中传言,只样貌,脾性,教养若排起来算是拔尖儿的。 太多闺阁女子,单拎出来也有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 虽然是有品阶的宫人教导,但这么好的年纪,能做到行云流水仿似浑然天成,若非骨子里的高贵优雅,再怎么严加苦练也是没有神韵的。 徐夫人心里细细想着,自觉心里对云卿更是多了赞誉。 徐夫人坐在众人中间,不经意与焦夫人对视,看着对方眼里都流露了相同的赞赏的目光,具是微笑,不作他说。 想来心里已经都有了盘算了。 焦夫人望着着盛放的紫玉兰,想起宴会前,云卿面对苛待自己的曹府府众人。 双目如古井般深邃幽远却明亮着,没有埋怨没有生怒没有嫉恨。言语敬重,举止端庄。 对此觉得惊异的大有人在,比如正在看表演的叶香君等人。 留意着身边和自己相交甚好的几位官夫人,此时都在夸赞云卿。 小叶氏心里都听得炸了,无明业火噌噌往眼里蹿,却又不得不露着温婉笑意,端了贤淑样儿,谦虚道谢。 又生生将手里上好的蜀锦帕子绞起丝。 三夫人王氏倒觉受用得很,想着左右都是曹家的血脉,便罢了。 瞥见小叶氏手里的帕子,和一直张望着屏风另一边的曹若姝,微微皱了眉。 让一旁侯着的婆子给主家递了信,只道身体不适,许氏赶了来,直送上马车才罢了。 依稀的觥筹交错和高谈阔论,夹杂了入耳的丝竹声乐。 表演着的罗衣从风,长袖交横,格外飘逸的舞姿;又是浮腾累跪,跗蹋摩跌的技巧。 云卿带着同伴去离宴会较远的地方。 曲折的石阶和护栏直连着靠近池子的临水台子,清晰可见的游鱼和半开半合的鲜艳荷花。 远眺着依旧彩灯辉煌,明亮如昼的府邸,火树银花,花气袭人。 天上的繁星渐渐隐了光亮,若有若无;月,依旧那样清冷的挂着,不时飘了几缕游荡的云彩,乍一看倒像染在罗纹纸上的水墨画。 “采蘋那丫头去哪里,怎么人影儿也不见的。”云卿偏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芍药,“姑姑,前面发生何事?怎么月如匆匆忙忙的。” 芍药闻言,对云卿的意思心领神会。 问了走过来巡查的婆子,道是无事,只曹大公子和四少爷喝了点子酒差点儿闹了起来,这会儿二夫人正安排着醒酒呢。 “可说了是因什么事?”云卿坐在藤椅上,把玩着手里的花灯,十分好奇地问。 “好像是绍均少爷说了些胡话,四少爷不中听才动的手。”芍药扫了一眼阶下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姐们,平静地道。 云卿颔首,心里却不这么想。 能让她四哥动手的,想来八成是和自己有关了,不想几日不见曹绍均的性子还是这样,竟如此黑自己。 云卿不觉有意思,嘴角薄唇扬起了笑,眼里闪过厌恶和鄙夷。 焦飞鸿提了小巧的六方杜鹃宫灯,踏着绣花鞋走上前来。 梨涡浅笑地道:“卿儿,可是有什么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赏鱼?” “无事,你们先顽吧,我过会儿就来。”云卿笑道。 焦飞鸿反没走,挨着云卿坐了。 “我娘告诉我,日月星转天下间万事万物都在改变,只有自己开心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开心一些,你的身子也早该好了。” 时不时就生病,听采蘩说卿儿去广陵还中暑,焦飞鸿就有些不是滋味。 云卿顿了顿,嫣然一笑地点了点头。 焦飞鸿眼神清澈,双目奕奕明亮,见云卿如此郑重其事,笑得更是开心。 云卿只当是一个小孩子需要玩伴罢了,却不想她原是个痴的。 不知道自己这话是说谁呢?自己还是焦飞鸿?云卿没有再细想。 打小听着金兰知己类的故事,青春期的年纪却是个固执的,认定的人就不更改。 “采蘩,你去把之前五哥给的解酒丸给大哥送去。告诉大哥小心在外公身边。你就守在院里,和二舅母照顾好四哥,知道吗?” 云卿皱着眉道,眼神巡视着四处,府卫的更岗频率,是不是长了些? “主子,怎么突然去送解酒丸的?” 这宴会上不是该不醉不归,开怀畅饮的吗?怎么才开宴一会儿,主子就如此吩咐? 采蘩秀丽的面庞染上了惊疑和好奇。 连着眉间的红痣和腰间的汗巾子此时也显得格外妖冶。 云卿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的直觉,今晚不会那么平静。 握着焦飞鸿的手心儿直冒了细汗,目光幽远,“不要多问了,赶紧去吧,记得叮嘱你的。” 采蘩仔细地注视自己面前好似陌生的云卿,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命令语气和自己说话。 认真严肃的样子如暗夜的鬼魅般,浑身气势冷肃彻寒,让人不得辩驳。 望着云卿深邃的眼睛,郑重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焦飞鸿也感觉到了云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眼神木木的,手心十分清凉。 “怎么啦卿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发觉焦飞鸿的不对劲儿,云卿温润着表情,紧紧握着焦飞鸿的手,“飞鸿,咱们过去寻她们吧。” 焦飞鸿轻哦了一声,惊疑不定地用光留意着云卿 云卿话音刚落,一个婆子眼神焦急地从台下跑上来。胸脯子起伏着,带了细纹的眼睛隐不住地慌乱。 “大小姐,陆大人的千金落水了,芍药打发了奴婢来回小姐,再去请太医过来。” 听着婆子的话,云卿皱了眉。“好端端怎的落水了。我先过去看看。” 陆家的千金?让她好好想想,她前些天好像听三哥四哥提起过与宴的宾客。 算了先不想,去看看再说。 焦飞鸿听着有人落水,小脸刷地白了,紧紧攒着云卿的手,想要回宴会去。 可是侧目看到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云卿,脸露担忧却丝毫没有慌乱和害怕,便也试着鼓起勇气,跟着云卿去临水台子。 临水台子边,落水的人已经被捞起来,小脸寡白,嘴唇泛紫,发髻衣裳都散乱了。 其他的闺秀都藏在身旁的嬷嬷怀里,声音呜咽,芍药在一旁伸手探着气息,一旁的婆子早已泪流满面, “你带着几个嬷嬷,好好地送了自家小姐到各家夫人身边,别出了岔子。再请了陆夫人过来,别大惊小怪的。” 扫了一眼没有急救的围众,云卿冷声说。 云卿褪了臂上的披帛,放开了呆怔的焦飞鸿的手,半跪在她身边,吩咐着一旁的婆子。 旁边几个愣了的嬷嬷携了自家小姐,赶紧跟着婆子离去了。 是她? 在芍药把她的头发捋开后,云卿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落水女子。 正月十五,元宵宫宴。 和清河世子闹绯闻的绯闻女主,杜皇后的表外甥女,大理寺卿陆大人的千金,陆移芳。 芍药的手僵在一处,双目闪烁,掠过自责和惋惜。 云卿看在眼里没有多说话,估计着气息极是微弱了,不觉忧上眉头,散开了围着的众人。 心想,一定还有救的,没关系,豁出去试试好了。 这样想着于是半掀了襦裙,右腿跪在地上,左腿膝部屈曲。 费力将陆移芳腹部横放在自己的左膝上,让头部下垂,示意芍药按压她的背部。 “从救上来到现在多久了。” 芍药盯着云卿一系列堪称怪异的动作,只是眼里都是坚定不移和慌乱,仔细想了想。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半盏茶,六分钟的时间,还有希望。 云卿瞅着陆移芳皱巴巴十分渗人的脸,心道不要出事,不然温杜两家又要剑拔弩张了。 正是豆蔻梢头的青春年华,可是要珍惜生命的呀。 也不知是不是云卿的话起了效,陆移芳眼皮一动嘴里开始吐出来些许水,云卿扬了嘴角,眼里泛着碎碎的光芒。 身旁的跟随嬷嬷也止了哭,忙用帕子擦了她嘴角的水渍。 此时陆夫人听了婆子的话,心急如焚地赶来,一路上念念有词的祈祷。 可看到自家女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脚底一软瘫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 连着丫鬟的喊叫也没有反应。 云卿自是没有管她,让芍药把陆移芳抱了仰卧在湿答答的木板上,头部后仰。 伸了秀腻的手指,捏住她的口,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的嘴巴吹气。 这样的举动着实惊呆了旁人,都怔怔地。 就是一向波澜不惊的芍药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五章 美人多面,戏子入戏 自己在宫中浮浮沉沉二十多年,现下却一点都看不透她。 一直以来的温暖快乐,转眼的沉着冷静,不输上位者的清冷气势,又是温婉良善,这个十二岁的身体里好像装满了太多故事。 方又见云卿瞥了眼陆移芳,气息有频率地一张一松,便没有再吹气。 接着两手相叠,用手掌根部放在陆移芳胸骨下方、剑突之上,半跪半起身地借自己体重,向下压。 一边注意着陆移芳的状况。 襦裙上早已弄脏了,除了云卿,其他人具露着疑惑而惊慌的神情。 空气好像都凝重了,云卿的额间也沁了汗,眉头紧皱却丝毫没有怠慢,如此这番地动作了几次。 陆移芳开始从嘴里吐了水,连着呛,脸色也没有煞白,悠悠转醒,眼皮子塌着,十分虚弱。 不提温杜两家的之间的隔阂,是真心觉得自己好像救了一个人。 望着陆移芳小身板的样子,云卿冲她温和一笑。这才伸手把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 倒出了几粒药丸喂进她的嘴里,丝毫没有感觉到众人的惊诧。 “吃了人参丸,便是无碍了。嬷嬷,麻烦你把她送到我的院子,请太医来调理罢。” 陆移芳半暇着眼,瞥见自己面前格外俊俏的女孩子。 也许是刚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微妙时刻,等模模糊糊的光点成了形形**的人形。 未语泪先流。 许久才冲着瘫在不远处的鬓散珠乱的妇人,哑着嗓子唤了声,娘。 陆夫人像是突然抽回了思绪,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地瞧过来。 挣扎开丫鬟的搀扶,泪流满面地把陆移芳抱了个满怀。 她头上的宝石簪子跌落在实木板上,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芍药见着面前差点儿天人相隔,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女,深呼吸了一下,扶了云卿起身。 “夫人,先让太医过来把把脉。”云卿把簪子递给她,眼神恳切,言辞委婉。 陆夫人顿了顿,伸手接过了,道了谢。 看着陆移芳梨花带雨的苍白脸颊,敛了神色,言:“就不劳县主费心周旋了,现就家去。还望县主转知温夫人。” 芍药不等云卿回答,过来行礼。 一脸正色低首道:“今日之事,还望夫人不要外传才好。陆小姐落水是真,丫鬟婆子施救也是真。这般还望陆夫人体谅老奴的心思。” 若被传了出去,云卿救人是好,就怕免不了被以讹传讹,闹出祸事来。 说福星是皇上乐得抬举,说妖孽也只是眼色转换间的功夫罢了。 当今又最忌巫蛊妖孽之说,原本气若游丝还能有力还天,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 陆夫人拿着被泪水浸透的帕子,顿在胸前,宝石戒指霎是刺眼。 眼里闪过一瞬息的惊慌,不过很快平静下去了,开口道,这是自然。 云卿也是一惊,不过想着陆移芳的样子,也没有多说。转身去寻焦飞鸿。 直到被陆夫人和婆子搀扶着离开,陆移芳都没有和云卿说一个字。 只是她的视线却是久久地落在那里,那雪白脖颈上戴着璎珞项圈的倩影。 一旁的焦飞鸿缩在婆子怀里,满脸泪痕,见着云卿把陆移芳又救了过来,担忧的眼神,一下子轻松起来。 “卿儿,她可是杜家的人。” 就之前陆夫人那无理取闹的样子,她女儿就活该被溺,不识好人心。 云卿面无波澜,“飞鸿,没事的。快跟了嬷嬷去寻焦夫人,恐她也担心着呢。” 发生这样的事,估计在听戏的夫人们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焦飞鸿隐了泪珠,眼里湿答答的,略思索了一会儿,执拗地摇了摇头。“嬷嬷,你去告诉娘,我和卿儿在一起,没事呢。” 那妈子眼神挣扎,求助地看了眼云卿。 见自己小姐还是没有改变心思,也不得法,便垂首吩咐了焦飞鸿一番,转身离去。 焦飞鸿也露出了笑靥,伸手拉着云卿。 这会儿已有芍药吩咐的几个婆子抬了软轿来,陆夫人只没有表情的深深望着云卿和芍药,又焦灼地携了自家女儿乘了离去。 “你们都听着,今儿见到的一切,切莫说出去,当然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外间的传言有一星半点儿是你们的口舌,也不管在哪儿当差,一律禀了国公爷和夫人,打死送出府去不作数。” 芍药露出惯有的威严气势,正言厉色。 眼神尖锐含冰地扫视着每一个在场丫鬟婆子的脸。 “明白的,自然有你们的好。若还碎嘴的,查出来,自和板子说事儿。” 对于寻常的下人,即使不摆品级也是镇得住的。 恶恨恨的语气已把一个小丫鬟都吓得腿软,歪在旁边的丫鬟身上。 焦飞鸿眨着眼,听着一动不动地在云卿身边,像是听训一般。 云卿四处张望了许久,未曾发现那个救人上来的丫鬟,心里存了这桩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是难填悠悠之口,警醒警醒也好,免得横生枝节,一堆麻烦事。 “卿儿,咱们去找我娘罢。”焦飞鸿紧紧拉着云卿的手臂不撒开,声音里带了哭腔。 云卿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焦飞鸿被焦夫人保护得这么好,这样的场面估计着很少见过才是。 不说她,就是其他闺秀都惊慌失措。也就是自己粗糙些。 今日陆移芳这出,后面的事还多着,希望不会给外公和舅母带来什么麻烦才好呢。 如此思量,云卿深深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宴会也差不多结束。 却在不经意抬眸看见,采蘩脸色惨白,眉峰翠聚,眼露惊慌,在游廊上四处张望。 芍药似乎也瞅见了,眉头攒聚,“县主,那丫鬟看着像采蘩。” 云卿也正是这么认为的,顿了顿,青黛紧锁,不觉加紧了步子。 忽而眉心一动,难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采蘩顾盼流转,见着又想大声叫唤又忌惮顾虑的样子,极是纠结。 眼瞧着芍药携了云卿到了游廊尽头,眼露欢喜,飞奔过来。 “不用拘礼了,快说,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云卿焦灼的样子,让一旁的焦飞鸿也不禁皱了小脸。 芍药看她这样也知有事,只正声道:“仔细说话,不要惊了县主。” 采蘩听了话,略思索了一息,“主子,大少爷受伤了。夫人让我来寻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哥怎么会受伤的?”采蘩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只道让云卿赶紧离开花园去前厅,有几个刺客逃了,现在处境极是危险。 听着采蘩的话,云卿也觉事态严重。 “那其他人呢?”云卿问。 采蘩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夫人已经按您之前写的紧急预案把宾客们都妥善安置,就担心着您呢。” 云卿没有说话,表情异常严肃。 偌大的国公府邸那么多府卫,治安应该没问题,而且今天还增加了巡逻力度,一般的宵小是不可能进到花园里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刺客是在内部的! 而且这样的场合,除非必要,不然外公是不可能召出影士的。 “云卿!” 正思虑间,只听得焦飞鸿的近乎吼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转眸,浑身青纱衣的人手持长剑,目光杀气腾腾地直逼眼前。 他那红妆未脱的面容和染上鲜血的长衫下摆,整个人仿佛步踏红莲的嗜血妖孽! 焦飞鸿张着嘴巴盯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人,攒着芍药衣服的手指关节泛白。 “扑通——扑通——” 当闪着锐利光芒剑尖在迅速逼近,云卿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大脑一片空白。 “云卿,答应妈妈,不要怨恨,要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妈妈? “记住,一业还一业,生前的账死后在地府里清算。莫要再来一遭。”鬼王? 云卿只觉心头一滞,古井似的双眸,顿时像敛了深冬的数丈寒冰,周遭变得死寂。 一步,两步,三步…… 就是这时!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闪躲了刺过来的剑尖,清晰地可以嗅到剑身上的冰冷的血腥味。 随后剑一偏,剑身横扫。 云卿大惊,把白瓷瓶里的液体准确地扔向他,然后迅速翻身打了个滚,撞击到旁边的大理石栏杆上。 男子猛的睁大了上了胭脂的双眼,珠玉光泽的棕色眸子,浮着害怕和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变成了愤怒,伸手去挡砸过来的东西。 可白瓷瓶里的液体顺着他的额间迅速流下。 “啊——”男子捂着脸,巨大的痛感让他胡乱挥舞着长剑。 云卿只觉晕眩,瞥见男子脸上被液体一点点腐烂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死?怎么会呢? 她可没想过又不小心地去地府,到此一游。 男子睁了害怕的眼,踉踉跄跄地拿着刀砍向云卿。 “叮——”金属撞击的尖锐声音,在脑里响起。 只见,三个乌黑色的挺拔身影一瞬地闪现在眼前,挡住了云卿的大半视线。 在地上明晃晃的便是刚刚打偏长剑的微型匕首。 “主子!”反应过来的芍药赶紧跑过来把云卿挡得妥妥的,“主子你没事吧?” 温暖的怀抱让云卿的紊乱地心绪,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平静下来。 云卿颔首,眼神示意地阻止了她要带了自己赶紧离开的趋势。“我等会儿,你们先带着她去寻焦夫人。” 看云卿认真的样子,惊慌的采蘩才道:“主子,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六章 天外来客,又搞刺杀 “应该没错。”原来不这样故布疑阵,还逼不出一直隐藏的人呢? 就是非攻几人,她都已经安排了戏码,还真是闷骚的,戏子入戏也演了好戏。 二人无法,对视了一眼都坚定了意志,站在云卿身后。“主子,奴婢和姑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云卿锁了眉头,望着采蘩,又扫了一眼芍药。 想着等会儿再带了焦飞鸿回去。 明明暗暗间,三个身影执着的软鞭,利剑,双钩,都重伤了青衫人。 此时的他面目狰狞,腐烂的红妆狭长双目,突然透露着惊恐和不安,眼神渐渐涣散,一记软鞭便轰然倒下。 背后,一把暗色匕首柄嵌入满是妖冶鲜血的**。 灯火中越显狰狞。 而后两三个矫健的影子踩着亭榭楼阁的飞檐和脊兽,踏云般消失在夜空中。 此时的月亮早已隐没在黑云之中,星子也没有泛滥,独见一府灯火辉煌。 假山处,林溪南紧盯着刚才那一幕,扬起了似是嘲弄的弧度,“看来这里没我事了。前厅怎么样?” “相爷安好。” 林溪南深深看了一眼云卿。转身顺着藤萝掩映的羊肠小径离去。 三个黑衣人爷收了兵器,不符人物设定地跪在云卿跟前,低首齐声道,“属下保护不周,请主人处罚。” 扫了一眼早已吓晕在芍药怀里的焦飞鸿,云卿抬了抬清冷的眸子。 望着面前三个蒙了脸的身躯,淡淡地道:“卸了他们的兵器。” 这话凌空而说,倒像自言自语。 不远处,温家的护院都在往这边赶来。 疑惑间,三人手上的武器统统都被绞了,还滴着血地落在地上泛着寒光。 同样锋利得冰冷的匕首,已悄无声息地架在他们的喉咙之处。 云卿拾起脚边的匕首走过去,出乎意料地用刀尖对准了其中在一人墨黑的眸。 微微一笑,有些灿烂得像个孩子,瞬间静声道:“据说,人的瞳孔和尖锐的东西最配。” 说罢,她的眸子忽而含冰,宛若嗜血的恶魔盯着将死的猎物,朱唇轻启。 “说,你们是谁的人?藏了这么久不闷么?” 哼,保护?鬼才信。 怎么一开始不出现呢,打着灯笼,磕着瓜子,隔岸观火呢?是来逗逼的意思吗?搞笑。 黑衣人面无表情,即使匕首上的冰凉也不能撕裂一点儿缝隙。 隔着黑布,垂着眼睑,嘶哑着嗓子道,“属下是小姐的人,生死护主。” 云卿想着跟踪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又记挂着温清苑的伤和前厅的事。 索性作罢,把匕首扔在了他们面前。 冷笑道:“罢了,非攻你们三人把他们带去吟岫居老地方,等我回府审问。” 自己身边为什么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地人,无端端的天外来客。 “是,属下遵命。” 穿着温家小厮制服的非攻三人沉声应着。 老地方,老规矩。 小黑屋,检讨书写五张信纸,总字数不少于一千。 跪着的三人看着扔在面前格外清晰的匕首刀锋,开始具是一惊,又听了云卿的一番话,不觉紧绷着弦。 整个人一僵,感受着比他们自己还要冰冷的气息。 检讨书是什么鬼?不知道。 在温家护院过来收拾残局时,六人已消失在围墙之外的夜空。 “采蘩,去通知采苓采蘋,查查陆姬落水是怎么回事,另外那个救人的丫鬟是谁。” 云卿环视着方才还丝竹管弦之乐的花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险些温家的防备没有这样菜,不然要闹出多少人命。 问了下人,焦大人和夫人还在侧室一直等着。 最后瞧了眼躺在地上的戏子,芍药才和云卿一起搀着焦飞鸿往前院里走。 还没,进屋便听到妇人的抽泣和婆子的劝慰。 “焦大人,焦夫人。” 焦夫人一见紧靠芍药的焦飞鸿,哭声更甚了。 见着这样,旁边的焦大人的眼神也是悲戚,估计着是一直悬着心的。 芍药忙安慰道:“在花园里遇到了刺客,焦小姐是被吓晕的。我们主子已经给焦小姐用了一颗人参丸。” 焦夫人眼泛泪光,之前的发髻珠钗都松散了,听说没事,又是满眼疼惜。 想着女儿是和云卿在一起的,拭了泪道:“县主还好么,没伤着吧。” “谢夫人挂心,县主这会子去后堂看大少爷了。” “这就好,温夫人也一直念着呢。”焦夫人用帕子拭着红肿的眼。 焦大人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接过焦飞鸿,温和地对旁边的人说:“好了夫人,飞鸿没事就好,等回去让太医再看看。国公府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咱们就不要打搅了。” 焦夫人含泪点头。芍药仔细命一个婆子送了人出去。 云卿到后堂时,旁边的小丫鬟立即打了帘笼,只见温清彦满脸忧色走了出来。 见云卿好好地,开口道:“小妹,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怎么样,听丫鬟说大哥受伤了,怎么回事?” 这次的刺杀猝不及防,直接来的后堂,也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 想想刚刚花园里发生的一切,云卿就一个劲儿心急火燎地。 温清彦一身墨绿,腰间的玉佩闪着温润之泽,怒色和忧色通通浮到了眉梢。 望着面前清秀俏丽的女孩,叹了一口气道:“太医正在诊断,我先去前厅给几位皇子和爷爷回话,你进去看看。” 云卿担忧地点了头,转身疾步进了内屋。 温清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你四哥事发的时候就去寻你了,可见着了?” 云卿道没有,不觉又添了一抹忧色。 屋内许氏正焦灼地等着一身常服的山羊胡子太医的诊脉结果。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吭声,埋着头等待着余太医的诊断。 云卿有些庆幸,还好余品侍是有参宴的,近水也救了近渴。 太医双目紧闭,神情略有所思。 云卿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人,上前伸手牵着红了眼眶的许氏。 许氏一惊,见是云卿,还好好地站在面前,不觉又潸然泪下,关切地反握了她的小手。 软塌上的温清苑,豪眉微皱,双唇紧抿,脸色苍白,旁边的松柏色对襟衫衣已染了暗红血色。 太医包扎下的伤口隐隐约约可看到的鲜艳红色,看得云卿担忧至极。 包扎完,太医扫了一眼周遭的人。收了刚刚的严肃表情,道: “大公子没有伤到要害的,修养一阵子还是能练武习文的。” 说完顿了顿,捋着下巴的胡子。 “余太医,为何苑儿现在还昏迷不醒?”许氏开口询问道。 满脸的恳切让余品侍差点儿以为温清苑是许氏亲子,转而又忽然想起,乐正先生是丧了妻的。 “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这段时间我会为公子换药的,夫人不必担忧。” 说罢,福伯带了他去前厅。 看着温清苑的样子,许氏极是关切,想到他娘亲的临终托付,便是一脸愧责。 温清墨自小极是敬重这个大哥,听到太医说无事的时候心里已经放松许多了。 便走到许氏面前道:“婶娘,您先去忙府中的事,这里我和小妹在就好。等会儿我们再去前厅。” 云卿也知今晚发生了太多事,面露担忧地抱了抱许氏,“舅母别担心,太医已经说大哥没事了。” 许氏应允,正好各处管事媳妇都来回话,便带了丫鬟婆子出去了。 见屋子里只留了云卿和她的丫鬟婆子,温清墨整个人格外悲戚地瘫坐在椅子上。 云卿示意采蘩到了杯热茶来,递到温清墨面前说:“二哥,大哥没事的。” 温清墨一脸忧郁,也不接着茶杯,眼神幽远,看上去颓唐至极。 似是答非所问地道:“卿儿,你有时候会不会想姑姑?” “以前会啊,现在我有疼我的外公,舅舅们,舅母,哥哥。就没有那么想了。” 以前藏张照片都会害怕被外公收走,怎么会不想呢。现在也有才女娘的画像。 温清墨没有说话,云卿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待着。 直到福管家进来,说,让云卿去前厅。这才细细问了采蘩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采蘩把解酒丸拿给温清苑的时候,温清苑先是不解的,如采蘩一般的疑惑。 就一转眼色功夫,早已在台上的戏子不觉变成了招式凌厉的刺客。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油彩胭脂不得辨认。 而那群刺客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目标十分明确地发起攻击。 却正是,赵王萧祁玢。 正在饮酒的赵王第一反应,是质问的眼神看向一边,身着墨色镶金边青皱缎袍子的太子。 几乎所有伶人都手握方才表演的兵器,府卫们也赶了过来。 人数悬殊的对战,只能殊死搏斗,血腥场面令人作呕。 在府卫隐护下退出宴会时,却见有飞刀直逼赵王心脏而来。 站在旁边的温清苑自是替他挡了下来,这一举动让人格外震惊,不禁遐思。 还好京兆尹也在场,及时通知了巡逻军,刺客被绞杀大半,又有逃跑的。 旁的女席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虽然极力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还是牺牲了几位内眷。 言笑晏晏的宴会遍地狼藉。 淮国公府前厅,上座了太子萧祁玢,下首分别是皇子和重臣。 太子素不和温家人打交道,听了京兆尹的处理办法后便走了。 语气颇为为难,神情却极是轻松,想来这次看戏看得甚是心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七章 大雨将至,锋芒毕露 京兆尹也是一脸苦逼。 好不容易休沐来参加宴会却赶上这样的事,还是刺杀皇子的案件。 满腹郁闷地让人收了尸体,把一两个刺客带出了淮国公府。 在座的林之敬等人见事已罢也收了心思,各自回府不在话下。 对于今日温清苑的行为,赵王表现得颇为感激。 云卿很奇怪,她记得这些皇子都该在封地才是,怎么齐齐来了温家? 而且,怎么会缺了雍亲王和六皇子晋王?这皇室里的事真是有些搞不懂。 月亮已经完全隐去了光华,只府中各式彩灯无数,映着偌大的荷花池孤寂清冷,渡着稀稀拉拉的鹤影,起风便吹皱了。 而接近黑暗的屋,跃下了屋:“丫鬟刚刚传话,说小姐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 “什么?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啊。出去罢。” 王氏一甩袖子,火冒三丈。 外间的小姐姨娘具都来了,丫鬟婆子亦是恭谨地在一旁侯着。 曹若琦扫了眼和老夫人一起出来的莫氏,眉眼低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八章 剪发杜门,闲着中庭 “祖母,这几日大伯娘病着,也不让咱们几个姐妹去探望,也不知好些没有?” “五姑娘真是个傻的,坊间都传遍了,说夫人要出家呢!” 二姨娘柳氏在下席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曹若姝死死地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柳氏这才悻悻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止了笑意。 听如此说,老夫人挑了眉,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子,正欲开口。 便有丫鬟进来通传,说,大夫人来了。 “妾室也敢枉言正室的是非,难不成把老夫人定的家规当耳旁风不成。” 叶香君早怒了,愠色地剜了柳氏一眼。 不说二房步步逼近,三房虎视眈眈,连个姨娘也放了胆子献殷勤。 等走至老夫人席前早换了笑意,朝老夫人行礼,说了声,母亲。 看到小叶氏一脸傲色,发髻整齐,知道她有备而来,莫氏偷偷啐了一口,道,果真来了。 “祖母,坊间已经议论母亲,连家里的姨娘也如此。母亲心里可是很苦的,祖母可要为母亲做主。不然姝儿不依的。” 曹若姝一脸委屈担忧样,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埋头喝粥的曹若琦。 “五妹素来温和,你说这嫡庶尊卑是否要如眼下这般混乱?由得妾室欺正?” 曹若琦的情绪,在拿起银匙喝粥时已然暴露,曹若姝一丝不差地把那缕惊慌收进眼里。 原以为她会方寸大乱,却不想曹若琦回应了一眼平静,朝老夫人巧笑嫣然地道: “祖母心中自有计较,我们是小辈,礼该不谈论长辈才是。也该如大姐,为曹家争光才是。” 当然,老夫人对于曹若琦这番话十分满意。不书人不言语坐了下来,一开口就是颗明晃晃的大银牙。 “且说几日前名贵云集的暮荷宴,且不论这声势浩大场面恢宏,就是淮国公府那满池子的荷花,也是见之忘俗。” 一看客道:“这是怎么说?” 说书人听之,用木棒敲击了一下鼓面,双目炯炯有神。 “这荷花池啊,取一巧字。宴会前,这温家二夫人就着工匠来清理池子,又是置办小画舟,又是添新式宫灯各样,又是买了好些稀罕水禽。晚霞似锦地洒在池面上,亮如白昼,又衬这隐约灯火。” 另一看客又道不甚稀奇而而。 说书人也不嗔怪,只见他一捏胡子,折扇一开,微尖的嗓子故意压低的述说,侍郎夫人剪头发疑出家的事。 惹得听客也随着屏住呼吸,讲得正到关键处却停了下来,拿起茶慢慢喝起来。 “然后呢?” 听客见他慢悠悠喝着茶水忍不住问道,他挑了一眼那人,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别急”。 好一番话讲完,说书人退下了,京里的逸闻趣事依旧为茶客们津津乐道。 “这丁掌柜果然是响当当的人物。”为了五斗米折腰,想必这文人儒生都极是不愿的。 “主子,这又怎么说?” 采蘩刚刚也听见采蘋栩栩如生的场面复述,见着她塞了满嘴的点心,吃的津津有味。无奈一哂。 云卿笑而不语,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把消费者作为上帝,其实只是投其所好,比旁人更加的关注,也好对症上药罢了。 “对了主子,我和采苓查清楚陆姬落水的事了。”采蘋把点心往下咽,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话音刚落,采苓便端了一个白瓷酒壶进来。云卿问着是何物。 听说,是芍药研究的盗版百花玉髓,云卿迫不及待地让斟了一杯,才听着说落水之事。 “那丫鬟是花园里修剪花草的,那日正安排到她守着池子里的荷花。听见有人落水,才赶过来。” 采蘋顿了顿,看向采苓。 采苓上前一步,接着道:“巧了的就是,事发当时曹侧妃正和二小姐在谈天说笑。” 云卿一听,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眼里的寻思意味,一览无遗。 “主子,你是不是怀疑侧妃有问题?”巡视着四下都没有外人,采蘩试探地问。 “哦?这是怎么个意思,说来听听。”云卿玩味地看向采蘩。 采蘩好笑,“主子,侧妃娘娘不是好好地在家庙么,怎么又来的温家。而且,太子妃都没来却是她来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云卿微微一笑,不作评判,“思路清晰,结构完整,用词委婉。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采蘩刚想得意洋洋地准备夸自己两句,却在对上云卿那丝狡黠的目光时,咽下肚里去。 “但是你家主子在想的是,侧妃是曹若姝煽风点火送去家庙的,两人是在说什么可以聊得那么嗨皮呢?” 而且,这件事无疑可以考虑的无非是两人再度联手,誓要作死。 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谁还能晓得两个绝世奇葩的心理行为动机? “主子,那这件事咱们就撂开,不管了?”采苓问。 云卿沉思了一会儿,对上三个丫鬟深信不疑的眼神,莞尔一笑。 “咱们就不需要闲吃萝卜淡操心了,曹侧妃如何自有太子妃压着。还能怎么办呢?” 再说了,因为陆姬落水之事。舅母一早就备了赔礼,可人陆家都没好脸色。 她难道要拎着曹若玉和曹若姝去陆家说,你家女儿你侧妃娘娘的手段? 一来没证据,二来关她云卿毛事。八竿子打不着,她就犯懒。 “县主只管随了她们胡闹,这下雨天地,仔细膝盖疼。” 只见芍药抱了一席秋香色小毯,眉间似有愠怒地走了进来。 “哪里就这样子娇弱了,倒是姑姑有心。”云卿一脸明媚的笑,自己又拉了拉盖的毯子,觉得暖和了许多。 芍药见着采蘩先红了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意识到自己的错处,知道反省就大有可为。 采蘋也发现自己好像太放肆了,咽了咽嘴里的点心。 不舍地瞥了眼还有几块点心的青瓷盘,婉转一笑:“姑姑可知听说小叶夫人剪发出家的事了?” 芍药皱了眉,等着下文,采蘋又来了兴致。 说好的文静的女子,一下子滔滔不绝,语若疯兔。 “那日宴会后,也不知怎的,大夫人在回府途中,头发就被人剪了,弄得现在都见不了人呢。说书人说得可神了,好像大夫人以死相逼要出家似的,姑姑你说好不好笑?” 说完,采蘋自顾自自地哈哈大笑起来。越想那场景越是笑的没完没了。 言语断断续续,旁人还没笑,她倒先笑得没力气歪在采苓身上,一个劲儿地捂着小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三十九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姑姑,开始我还和主子说她是个乖的。这会子倒打脸了,这小蹄子的当真是伶俐得很。” 采蘩笑着作势要掐她的嘴,见她躲得开,倒笑得开怀。 芍药一脸平和只不答,也不管两人一来一往地打闹。看向一边始终浅笑的云卿,又想起那日。 心里有很多疑问,就像花盆里栽下的美人面,哪一面都可以是她, 十二岁的年纪可以经历什么,让她如此善于伪装。只不过,几十年积累的感觉让她把所有好奇放在心里,慢慢去得到答案。 外面的雨成珠似的落下,院里的栀子花掉了好些下来,沾上了泥土。 “大哥怎么样了,可还好?”云卿让采蘩把书收了,伸了伸手脚。 芍药走到云卿身边说:“奴婢给大少爷送药膳的时候,精神头挺好,这样的伤好好养着才不会落下病根儿。” “也是了,等会儿我写个小点心放子,姑姑做好了让采蘩送去罢。”每日不是苦药就是药膳的,想必食欲不是太佳。 芍药听着,都一一应下。 在花厅打理庶务的许氏听下人说温清墨等人都在温清苑的屋子里,笑着命人把午膳具都送了过去。 又想着下雨天云卿身子虚,命身边的婆子把自己亲手绣的披风给她送了去。 而自己却亲自下厨,给淮国公做膳食,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坚持的事。 难得地下雨日子,人也清闲起来。 隔着雨帘,温清苑正披了外衣和温清墨下着棋,其他人坐在圈椅上观看。 温清苑瞥了眼看着屋外雨帘的温清冠,没有言语,和温清墨继续下着棋。 “大哥,你不知道那日大一不仅剪了叶氏的头发还给她下了一点点脱发的药膏。如果手段用在曹定远身上,说不定更是有趣呢。” 温清彦一脸得意地说着京中的传言,两笔豪眉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极是高兴。 温清墨给温清苑倒了杯热茶,轻笑着开口道:“不过,侍郎大人不是一直想着攀附太子吗,见到叶氏的时候脸都绿了不说,就是曹侧妃也是憋了个内伤。” 既然一家子都想上赶着,又失去了先机,怎么好让曹侍郎落空而归呢?想着用温家做筏子,他到底不配。 “你们也是胡闹,让爷爷和父亲他们知道,有你们的好。不过那叶家人性子狭隘歹毒,警醒警醒也好。” 开始还好奇这两个家伙怎么如此期待宴会,还帮着打理庶务。 对曹府众人也没有挑衅讽刺的,却不想早在那里等着了。 温清苑想到这里,不觉感叹,自己连他们的这点小算计也没有察觉,看来还是要听爷爷和父亲所说,不能忘了修炼才是。 “那可不,本来我想着直接对曹定远下手的,二哥偏阻止了。” 温清彦想着还是有点不完美,如是早这样了,那曹定远可是丢了老脸的,想想就乐。 温清冠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三哥,还好二哥阻止了你。不然你让小妹以后如何见人。” 左右是小妹的亲生父亲,若父亲遭了羞辱,小妹也会遭了牵连。若不是这层原因,自己早就想给他一顿胖揍了。 温清彦听他如此说,伸手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那样子叫一滑稽,温清苑因此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责怪的声音。 三人陪着温清苑用了膳,见着桌上都没有酒,温清苑拉下了苦瓜脸。 恰时采蘩得了云卿吩咐,给温清苑送点心来。 进来见不只温清苑一人,便垂首向四人行礼。 “主子打量着大少爷也在用膳,打发奴婢送了酒酿圆子过来。” 顿了顿,接着道: “本来主子是想要亲自来的,但是夫人怕主子染了风寒,还特特嘱咐婆子过来说呢” 说罢,采蘩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个浮莲白玉碗放在桌上。 温清苑着眼瞧着,觉得这个小妹体贴入微,温润地笑了,说:“卿儿可用膳了?还说什么话了没有?” “回大少爷,主子说若大少爷觉得好,便每日做了让奴婢送来。让大少爷好好养伤,等好了,小姐会让姑姑给您酿壶好酒。” 还说,让大少爷不要偷喝,不宜养伤。采蘩暗自在心里补道。 望着温清苑满面春风,心道云卿的偏心,又看着那酒酿圆子实在不错,还有丝丝花香味。 不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了口气。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 “你去罢,好好伺候你主子。”听着温清苑吩咐,采蘩带有疑问地退了下去。 沿着抄手游廊,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大少爷怎么不问主子在做什么呢?其他三个少爷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还真是奇怪。” 走出院子时听见屋内高低起伏的说话声,采蘩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四人是为了抢一碗吃食的时候,不觉心情极好,喜上眉梢地准备去给云卿回话。 四兄弟又叙了番话,见雨渐小,便各自去忙了。温清苑借口去要寻淮国公独留了温清冠一人。 温清冠苦着脸极不情愿地坐在圈椅上,说:“大哥,去寻爷爷做什么?” 温清苑没有说话,只嘴角带笑,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套。半会儿才说道:“那晚你去寻小妹了,可听三弟说小妹只带了婆子丫鬟。你那会儿去哪儿了?” 温清冠知他借口留自己下来有话的,开始打哈哈。 温清苑知道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最是不喜拘束也不擅撒谎的。 只是极为平和地跟着他和稀泥耍花腔,依旧温润地问:“和林二公子喝酒?在哪儿喝的?小妹呢?” 温清冠瞥了眼温清苑慢悠悠的神态,暗啐了一口,“在屋,能吃许多还能不长胖的叫吃货,什么货都好,倒贴切得很呢! 采蘋只顾脑补了一下竹叶点心的做法和样子,竟是枉顾了身后的一片笑声。 芍药正在给云卿缝制安眠枕,听外面一阵哄笑,方道:“老奴看着采蘩这丫头越发肆意了。” “姑姑还别说,这些丫鬟竟一个似一个的活宝贝,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以后养不养得起还是个数呢!” 云卿也是一哂。瞥见身后的采蘋,也是无奈了点儿。 采蘋满心欢喜地掀了帘儿进来,恰听了话尾,脸色刷地一暗。 走至云卿面前跪了下去,神情悲戚,“主子,奴婢可以不要月例银子,每天只按时用膳,再不敢多吃了。” 云卿看着跪在云纹绣毯上,一身水色的采蘋,弄得她苦笑不得,又好气又感动的。 气的是她是个痴傻的,感动的是她竟然这样当真。 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心灵满是疮痍的人在乍被有色情感包裹的时候,一丁点儿有温度的言行,都能刺激泪腺和那心脏一角的柔软? 云卿格外温和地咧了嘴角,深井似的眼眸像是不经意却又像是认真流露的样子。 清风拂面般开口道:“起吧,我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章 当局者清,枕上三书 采蘩巧笑着进来,却见采蘋红了眼眶。“这是怎么了?” 芍药只道她,使了小性儿。 云卿见采蘩如此问,把手里的绢子塞给了一边的采蘋,自己扭了头看向窗外。采蘋瞥了她一眼,忙拿手绢子擦了泪水。 “可是有什么事呢?”芍药看向手足无措的采蘩问道。 采蘩恍然大悟道:“对了,福管家过来请主子去前厅呢。” 芍药看向云卿,“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采蘩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卿忙更了衣出来,到时只见着温述之和林之敬正在厅里对弈。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云卿已经坐在了棋盘对面,眼前的林之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丫头,这老头子竟然赢了外公一颗子儿。快替外公报仇,随随便便用你的文化知识素养碾压他的智商就可以了。” 温述之毫不客气地向林之敬挑衅,还一面凑到云卿耳边悄声说着。 云卿石化。 她外公说,不用给他面子,会遭了林老头笑里藏刀的计谋。 什么时候,下盘棋也能让两个老头子苦大仇深?再瞧瞧对面的林之敬,依然面不改色。 好吧,所谓的文化知识素养不就是行走的棋谱?云卿真是醉了。 “老家伙,既然你找了帮手来。咱们何不加些筹码,那不是好玩了?” 林之敬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微微一笑得样子真是一点儿也不倾城呢。 云卿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外公,眼神里藏了一千个一万个让他拒绝。 “这敢情好,那你说赌什么?我可告诉你啊老头子,输了可别哭。” 要哭也回家哭去。温述之心里不怀好意地暗自补充到。 林之敬笑着点头说好,再瞥了一眼云卿,开口道:“若我赢了,小丫头日后便是我的孙媳妇。若输了,我手中的那本书也归你。如何?” 什么!孙媳妇!不就下个棋! “外公,我拒绝。” 云卿一本正经地用威胁的眼神凝视着温述之,神情严肃,肯定意味不言而喻。 温述之有些不悦,望着林之敬的眼色就仿佛要喷出火来。 云卿一瞧就明了,亲外公就是亲外公,怎么会随随便便把婚姻儿戏。 只是—— “我温述之的宝贝孙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嫁给林小子,起码要百里红妆才行。” 温述之朝目瞪口呆的云卿慎重地点点头,表示不可能随便让她出阁的。 “这好说,那一言为定。”林之敬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眼角闪过精光。 云卿已经不是石化,而是险些成化石。 说好的下棋呢?原来都是套路,她是来干嘛的?难道是看两老头津津有味地喝着茶谈论她的嫁妆? 为什么不顺便让侍女朕杯茶给自己,她也想和口茶呢。 不,她在想什么。这些都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谁说她要嫁人了,谁又说她下棋会输了? “外公,林爷爷。说好下棋定输赢,这还没开始呢。” 云卿有些不悦,不苟言笑地制止了满脸喜色的两老头子。 高谈阔论的两人,听着云卿的话对视了一眼,好像才反应过来要下棋这茬儿。 云卿嘴角抽搐,她看到的一定是两个假丞相。那意犹未尽,敷衍悻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两老头可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会儿画风突变,成老顽童了? “黑子,白子?” 林之敬问。 “黑子。”云卿话音落无奈地侧目,注视着她外公。 温述之明显有所察觉,看过来道:“丫头别急,别怕输哈。” 云卿汗颜,她记得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让她赢了林相的吗? “怎么还不落子?”温述之疑惑。 嘴角抽搐尴尬并发症,云卿嫣然一笑,“外公,您可不可以别抱着棋盒先。” 啊?棋盒?温述之有些微怔,再看看自己捂着的满盒黑子,轻哦了一声。 在云卿再三警告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放到云卿面前。 已经无言以对,外公是有多想自己输啊,云卿心里这么一想静下心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从日光倾下到夕阳晚照。寥寥数子儿里步步杀机。 云卿想,林之敬可能是自己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没有之一。 连外公都输了,林相的棋艺可以想见。等等,怎么觉得这里面还有猫腻呢? 罢了,云卿抛开背过的那些无聊棋谱,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决定孤注一掷。 任林之敬如何布局,云卿总是能见招拆招,一个子儿也不让。 谁都知道,一子落差,满盘皆输。 在福伯过来传膳时,云卿指尖的黑子开始改被动为主动。 埋下的伏兵转眼间揭竿而起,以星火燎原之势步步进攻。 “林爷爷,你那儿的书是什么书,多珍贵来着?” 价值连城还是一字千金?云卿得意洋洋地吃了一子儿,云淡风轻地问。 林之敬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复揉着眼睛,确定再三地看了看棋局。 何谓风卷残云吞并河山,这个答案好像从开始落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蓄势待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之敬只顾着自言自语。 云卿撇撇嘴,她可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把自己从苦海解救出来的。才十二岁就让她嫁人,怎么可能嘛。 温述之拍案惊奇,直呼痛快,哈哈大笑起来,一面说:“没想到你这老头子也会有挫败的时候,真是解气。乖孙女儿真是给外公长脸了。” 云卿淡定地轻啄了一口茶,微眯着眼睛道:“外公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林爷爷,说好的我赢了的筹码呢?” 她算明白了,这两老顽童就是演着戏,合计算计自己,不,应该试探才对。 而自己的处境就是——骑虎难下。左右计量,这盘棋她必须下。 林之敬笑了笑有些心虚,“那书和你的那本同源,不过没带在身上。晚间,晚间吩咐人给你送来。” “好吧,我想林爷爷作为长辈应该不会对一个小丫头食言。希望那本书不会让我失望哦。” 云卿晃了晃手指,她自然知道是指哪本书什么书。不过也有些庆幸给自己赎回了自由身。 “对了丫头,先别走。” 温述之罢了罢手,唤着就要准备离开的云卿,一面又叫着另一个叫‘湛泸’的府卫进来。 “这是?”云卿满头雾水地凝视着雕花匣子,很快露出笑颜,“这是大舅舅的送来的?” 温述之笑着颔首,说正是。 云卿打开看了,除了几本游记还有一封信。信上说起温明庭自个儿和老友游历去了,游记是他珍藏的。 想想这样潇洒不羁的生活,云卿满面春风地辞了二人,带着丫鬟拿着匣子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见她走了,温述之又喝了盏茶,遣了下人出去才道:“那本书,你说适合吗?” “我也斟酌再三才决定的,小丫头钟灵毓秀配读这本书。就当纪先生补偿庭儿就是。” 林之敬轻笑,顿了顿又接着道:“谁晓得他的心思,而且最近身体欠佳。身边人说之前去了广陵,回来就有些不适。” 温述之眉头轻皱,“去广陵这事我倒是晓得。至于庭儿的事不提也罢,我也懒得和他计较。” 教书匠总比朝中阿谀好的多,虽然一开始就没有逃离这样的政治旋涡。 “你怎么还一副臭脾气,纪老头把一分为二地给小丫头想来大有深意。话说咱们也老了,也该给小娃娃们订亲了不是?” 林之敬话锋一转,笑容满面地问着,煞有介事的温述之。 温述之深深剜了他一眼,摇着头道:“最好别打我宝贝外孙女儿的主意。溪小子还得修炼修炼。” “小丫头我的确很喜欢。至于枕上书,不管了尘说的对与否,不管她能否看出来。就当她与此书有缘罢。” 也许未来的命途不会多舛,也算积了点福德。 温述之本来还想与他争辩的,说不定日后那三书就是烫手山芋,那可是他的外孙女。 友情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一时竟是语塞。 他始终只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儿平平静静地出嫁生子,含饴弄孙。 不追名逐利,只是像普通百姓一样过好自己的日子,当年的如雪避不开,如今就尽力给她最好的后台支撑好了。 一时想此,也不顾在一边正品着茶尽兴的纪老,一个人神色默然地转身出了正厅。 “这老家伙,一样护犊子似的护短。”林之敬嘟囔了一句,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外孙女说不定也护犊子了。 不过,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吧,他竟然甩脸子,真是——够了。 想了想,他又把视线留在棋盘上,琢磨着棋局。 在林之敬看来,今日的棋局也是他和温述之设的局,目的自然是证实温述之所想。 之前或许还有些犹疑,现在已然打消了。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只想起那句烂俗的话,金鳞岂非池中物。 “接下来要走的路,可不仅仅是黑白棋子,落子那么简单,怎么寻个万全之法呢?真是一个难题。小丫头你,又要如何应对。” 林之敬自顾自,眼神茫然。 另一边的云卿出来后就浏览了一遍那些游记,山川古迹,民俗见闻实在有意思。 不觉心情大好,倚在大理石栏杆上看到荷花池里的枯荷也觉得有意思了。 “采蘋,你说今天咱们做全藕宴怎么样?”云卿毫不掩饰此时格外明媚的心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一章 吃藕会丑,论长门赋 不在频道的采蘋一听有吃的,一改方才的抑郁神情,顿时光彩奕奕。 不禁脑洞大开想入非非,连忙点头,生怕云卿收回话似的。 芍药走过来笑着说:“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也是格外喜藕,倒研究了好几个菜方子。县主若想,不如请了国公爷和几位公子一起用晚膳,就像家宴般。” “这样也好,不过再备些其他大家喜欢的吃食就好了。” 全都是藕的话,她担心不仅会吃腻,还会变丑。 “这是自然。”芍药答。 采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再三确定不是幻听了才问道:“姑姑会些什么做法啊?” 芍药也不故意摆谱,缓缓道:“也不是太多,比如冰糖莲藕茶,胭脂藕,鲜藕粥……也不多,十道吃食也是能做出来的。” 云卿转眼见着采蘋已一脸崇拜样,双眼放光。那样子岂止垂涎三尺。 要说吃货,采蘋第二,没人第一。 再听着芍药如数家珍似的说这些,心里不觉有了主意。 “既这样定了,那蘋丫头现在就去给舅母报备报备,要取食材也便宜。” 采蘋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应着去了。 这会儿云卿正计划弄全藕宴,而温清冠却已苦恼了好几日。 见云卿当没事儿人一样,越是焦灼得紧,左思右想决定来云卿这儿寻答案。 温清冠在门口踌躇着,云卿见他满脸郁色,想他有事,便加紧了步子。 到院门口时,笑看着他,道:“四哥在这画圈子干嘛呢?又不属驴的。” 温清冠皱着眉头,忽地听见背后有声音,生生受了惊吓地跳了出好远。 英气的面庞先是一白,再看到背后偷笑的云卿时,顿时红了脸,干咳了一声。 “小妹你干嘛突然出现在背后?” “哪有突然出现,我远远地就看见你像驴拉磨似的在这儿转圈,才紧紧地走过来。是你自己没看到人家好不好。” 云卿白了他一眼。提着裙子进屋去。 听见外间的声音,采蘩便出来了,伸头看了云卿背后。 “主子怎么这会就过来了,刚刚和谁说话呢?” 云卿笑着努努嘴,示意外面的院门。 采蘩知八成是四公子了,不然也不会这样顽笑了。 “竹叶可都准备好了?”云卿边问边往前走。 “奴婢带了丫鬟们采了好些呢,就等主子和姑姑回来呢!” 采蘩兴奋地说着,眉间的美人痣显得格外美丽。 “这酿酒急不得,除了竹叶,还要砂仁,紫檀,陈皮,公丁香,零香,广木香,当归等十多种药材,等我列好名目了你再去采办就好。” 竹叶青酒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补血,顺气除烦,消食生津。 虽然不及百花玉髓,但大梁没有这样的酒,想来贿赂某王爷也是值当的。 采蘩听了好多种名字,云卿竟然可以一下子这样顺溜地说出来。 顿时十分赞叹,钦佩之色溢于言表。 “主子你好聪明,知道得这么多。” 好多吃食点心,药膳和酒,不说自己没听过,就是芍药也闻所未闻。 而且样式新鲜,味道独特。真是没有谁比自家主子还聪明的了。 尤其最近来温家以后,她们这些丫鬟们可都是大开眼界,长了许多见识。 云卿愣了会儿,莞尔一笑。 “好姐姐,这话儿便错了,书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是你主子聪明。” 脑洞大开,捡了外挂,只能把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推给书了。 采蘩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云卿这会儿终于明白秦始皇为何要要焚书坑儒了。 害怕她再问,云卿赶紧捂了耳朵径自走到书房。 不管身后的采蘩一直在耳边嘟囔,‘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句话。 云卿瞥见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真是小姐难为。” 在书架子前,把温明庭的信左右翻看了一会儿,放进了一个木盒子里。 看着里面不少的书信,云卿格外满足地笑了。 正转身欲叫采蘩时,突然瞥见了书案上书法帖子下的信封一角。 左右看看,只有微风拂帘,又扫视了一下,桌上其他地方都没有被翻看的痕迹。 这才伸手打开了书信。 没有署名,里面是五张纸,字迹只能用清晰来说。 看完第一张信纸的时候,云卿不经意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是那三个护卫的检讨书呢! 凤崇若? 难不成和才女娘信中的凤家是同一个‘凤’字! 信物梅花簪子?让她想想,她是利用过梅花簪子约丁掌柜出来。 云卿细瞧着信,脑子里的信息不断重复整合。 这才想起才女娘说过这个梅花簪子的主人欠她一个承诺。 可从没有在其他人那里听到过她和凤家有的任何信息。唯一的交集就是当年凤家为边关战事筹资。 那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不,当事人还在不是。 凤崇若,看来得找了合适的时间见一见这位才女娘的故人了。 “想什么想得这样入迷。”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拉回了放游的思绪。 正疑惑着寻声,抬头只见温清冠早已坐在书案对面的罗汉床上,正吃着果子尽兴。 后边是六扇的翠嶂围屏。 云卿自然而然地回应着他的眼神。 把信封藏在了书籍中,才道:“没什么,只是看到想到卓文君和江东妃,走神了而已。” 温清冠木木地,听云卿说时,不防一口糕点直呛了他整个脸通红。 云卿忙吩咐采蘩倒了茶水进来,递给他牛饮了几口。 见他慢慢缓过来了,才轻笑着。 “多大的笑梗使得四哥你如此,也说出来让妹妹捡个笑意。” 温清冠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呼吸。 “我以为是怎样,原来小妹这样恨嫁的,改日和母亲爷爷说说,该早点给你定了亲。” 不说陈皇后没有因而重新得幸于皇帝。 就说卓文君的一曲白头吟也已与司马相如决绝。 都是不长情的,想有温家在,有他在,谁敢负了自家小妹,真是个傻的! 云卿…… 好吧,自己挖的坑,咬着牙也要跳进去。 不过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跳过谈恋爱的过程直接结婚的节奏。 这个问题还真是严肃! 还好离及笄还需一段时日,不急不急。云卿深呼吸了一下,暗示自己不要想多了。 怎么今天奇了怪了,都提起她嫁人的事来? 难道重男轻女已然开始,她曹云卿即将成为老腊肉,大龄黄金女青年。 温清冠看她样子,八成又走神了,无语望天。 隔了小几坏笑着伸手给了云卿一个栗子,“江东妃是谁啊,怎么没听过。” 云卿翠眉轻聚,揉了揉额头道:“一个皇帝的妃子啦。而且我是在想,将来我的嫂嫂该什么样的女子好不好?” 梅妃的楼东赋因为有了太真,只引了皇帝的内疚。 那样一个才女却被抛弃,白凌裹身投井。 话说,陈皇后和卓文君好像情路也十分坎坷。 想到这里,云卿嘴角略抽了抽,不禁腹诽,自己为何随口说出这个来。 “这个问题,你说了算。”你喜欢谁,我就娶谁。妹妹最大,其他一边放着。 反正没有人可以照顾好你,我就不会轻易娶。温清冠如是想着。 云卿正欲还口,不经意,瞥见纱帷后蹁跹的裙角。玩心上来。 “那妹妹把采蘋给哥哥好了。采蘋长得俏丽可人呢!” 温清冠不察。 那裙角忽地窜到面前来,带着哭腔道:“小姐,您又这样。” 云卿本是玩笑,见她又当真,忙笑着说:“好姐姐,逗你玩你呢,别恼了。” 伸手拉了采蘋,不让她跑出去,“以后有我一口饭,就绝不会让两位姐姐喝汤,可好?” 采蘋一听,两颊微红地笑了起来。 心里想着,自家主子哪有之前冷静的样子,真真是个玲珑心思。 正热闹着,丫鬟传话说,许氏身边的妈妈来了。 三人这才停了玩笑,到外间来。 那妈子一如往昔地满脸亲和,眉眼带笑地向二人行了礼。 云卿让采蘋扶了她起来,开口道“妈妈好,不知可是舅母有什么吩咐的?”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传话说,让您只管去置办,需要什么尽派人去仓库或是厨房去拿就行,不用回话。还说让您明儿一早去花厅。” 妈子答道。 云卿一听,心里很是欣喜。 “给舅母回话说好歹有她担着,这就开始准备了。外头热着,妈妈留下喝碗酸梅汤再走,别暑气上头了。” 婆子答应着,和采蘩说笑地退了下去。 温清冠莫名其妙,云卿故意卖了关子,不告诉他。 连赶带哄地打发他出去了,才吩咐着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准备着全藕宴,知道家里人没有不喜藕的,更是放手去做了。 许氏得了婆子的回话,一脸温婉笑意。 又吩咐了丫鬟去给其他人传话。让厨房和库房的人都仔细配合着。 温清冠出了院子,想起自己还没问问云卿那日的液体是什么,又想着找不到由头问出口。 自觉没有意思,便一路观花问柳地去寻温清彦,哪想他出门去了;温清墨虽在府里,见他来了,忙拉了他品鉴自己的新作。 温清冠随意品点了,见他又欲拿出画作,忙辞了出来,一个人在府里闲逛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二章 难得家宴,醉花间酒 酉时二刻,一切具已准备妥当。 采蘩等人正伺候着云卿更衣。 “姑姑,你捡了藕粉桂花糕和酥炸藕盒,还有舅舅素日喜欢的吃食都备些,让非忽给送到军营去罢。” 芍药应着,用描金攒盒装了。 许氏笑盈盈地来到院子帮她张罗打点。 见她才更了衣出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瞧瞧你弄这些,这下累坏了吧。” 云卿吃痛,咧着嘴拉了许氏的手,“卿儿可不累,呆看着一屋子的人忙活呢。” 话罢,似是不经意看向芍药,冲她摇了摇头。 芍药会意,跟了上来。 温清彦最是耐不住性子,早早地便打扰了温清冠等人过来。 在游廊上,隔着泻水假山,便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走来。 见许氏携了云卿说说笑笑,比亲母女还亲昵些,四人也觉心情畅快。 这会子,掌上了灯。 星如和月如各拿了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箸,敁敠人位,按席摆下,又开了每个攒盒,端上楠木桌子。 等入了席,便有丫鬟来揭了食盒盖子。 一席饭毕,旁边的小丫鬟,已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 温述之离了桌席,眄睨了云卿一眼,“最近可仍习字了不曾。” 云卿接过芍药的帕子,抿嘴展颜道:“每日都写呢,对了外公,大舅舅说先生可能年底就回京了。” 温述之颔首不语,看向温清冠,“溪小子可过府了不曾。” 温清冠微怔,摇了摇头说没有。 许氏也方漱了口,喝了盏清茶。 “卿儿,和你几个哥哥去消消食罢。明儿一早来花厅,跟着舅母学习庶务。可记住了?” “婶娘,小妹还小就学这些,会不会早了些。”温清墨起身道。 温清苑扫了一眼席上的吃食,“婶娘考虑得周全。” 云卿保持沉默,蒽,虽然年纪小,学学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不过看账本什么的,应该不是很难的。 下人撤了饭席,又上了茶水点心。 扫了眼桌上新鲜的点心样式,温清冠率先尝了一口,“诶,这是山楂吧,不腻口不酸牙。” 吃完意犹未尽地望着云卿身后侍立的人,说:“姑姑的手艺真是独一无二。平时我是最腻烦山楂的了。” 其余人一听也半信半疑地尝了尝。 芍药笑言:“四少爷过奖,这些点心都是县主亲自做的。” “小妹,这个也是?叫什么名字?”温清彦拿起高脚翠玉盘上的点心。 “这是我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糕。”云卿撇了撇小嘴,“姑姑,外公和舅母那份可送去了?” “正是呢,夫人听这是小姐亲自做的,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还和身边的妈妈夸了好几句呢。” 芍药回话道。 “没想到,瞒了我一整日,竟是一桌吃食。不过你这山楂糕算是功过相抵了。”虽才用了膳。 但想着是云卿亲手做的,四人都吃了不亦乐乎地。 瞧着采蘋一心惦记,芍药早打发她回了院子。 云卿吃着自己做的,才想起,除了一桌的藕宴,山楂糕、桂花糕、豆沙凉糕都是藕粉的。 顿时目瞪口呆,心想,以后再也不会再吃藕了。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福伯进来传话。 云卿眨巴着眼睛,意思是现在? “姑姑,拿些点心给福伯,我去见外公来。”走至门口,又回过头来朝清彦道:“三哥先别忙着回军营。” 四人一怔,几目相对却一头雾水。 前厅。 云卿才踩着如意撒花毯子,便见着温述之正和一位紫氅年轻人谈笑风生。这会儿,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温述之余光瞥见,干咳了咳,眼神流转。示意她先退出去。 云卿会意,虽不知背对自己的是何人。但还是乖乖地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 廊子上都站了府卫,云卿寻了一地儿坐下。仔细打量着每个人,大家都好奇怪,没有什么表情的。 也不知道外公要说何事,分明叫了人家来,又与别人有话说。 难不成是雍亲王?算了吧,他是那么自恋的王爷,怎么可能入下席。 不对,无缘无故联想到他干嘛。云卿暗暗吐了吐舌,开始佩服自己的智商。 等人最是无聊,也不晓得何时才结束。就是手里的宫绦都玩得百无聊赖。 “小蚂蚁,你们这是要去觅食吗?” 忽然,云卿盯着廊柱下一行整齐有序的蚂蚁,有些兴趣盎然。 一只接一只,行不出错。就是云卿用一片叶子栏住为首的蚂蚁,它们的队伍依旧井然有序。 “都是些小短腿,却可以这样不远长途觅食。真是些有趣的家伙。” 云卿低头看得仔细,就是面前突然多出来的笏头履也观察得细微。 白色的底,黑色的鞋面一丝灰尘也无,真是极干净的。 蒽?云卿忽而皱眉,有些不悦,“这谁的脚,没看到地上有蚂蚁吗?怎么可以——” 一起身,入眼的是上好的玄紫锦缎,回字领纹,淡淡的干净的味道。 “县主要说的,怎么可以什么?”头辞了。” 林溪南轻蒽了一声,作揖离去。临走时还故意侧目,看了云卿一眼。 温述之一一看在眼里,把林溪南送过来的书籍交给了云卿,又随意嘱咐一番,便让着回去了。 云卿有些不解。 她外公之前还和林熙南有说有笑的,转眼就板着脸打发自己。 她哪里知道温述之的思虑。 等人都走了,温述之才凝视着桌上的点心,拿了一块儿吃着,一面出神。 一面不禁吐槽起,林溪南方才吃过好多点心的事来。这么好吃,真是有些心疼。 再者,原本他已经尽力避免让林溪南见着云卿,还是撞见了。 温述之瞧着,林溪南是起了心。他的宝贝孙女这般好,任那个风流才俊不动心? 虽然这让他十分骄傲,但他还是觉得好像自家的宝贝整日整夜地被人惦记似的。 两个字,不爽。 非忽把攒盒送去军营时,温明简正进行休整。 知道是云卿亲手做的,更是喜不自胜。 几位副将见温明简脸上难得浮现的笑意,不觉都伸长了脖子看攒盒里的东西。 温明简眄睨了一眼周围眼神诡异的长颈鹅,握拳干咳了几声,格外自然地盖起了了盒盖。 收敛了严肃,一脸温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搭调。“看什么看,想继续负重练习啊。” “将军,那是什么好吃的,看起来很精致,属下都没有见过。” 一个参将斜睨着刚刚合起来的盖儿,眉眼带笑不怕死地开口问着。 连带着忽略了,旁边同僚投过来的禁止眼神。 温明简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想,好吧,还是卿儿聪慧些,做了双份。 周围的副将们都低首垂眉,不作声。坚毅的脸在铠甲映衬下格外挣扎。 “你继续练习。其他人把这盒吃食分了。” 温明简严声说道。指了指刚才格外胆大的参将。 又有些几不情愿地把另一个攒盒递给默不作声的几位下属。 那参将一脸苦逼,极其不舍的看了一眼两个盒子。 扫视到满是冷峻的温明简时,不禁打了个冷颤,提了身旁的刀,疾步朝营外走去。 其他人默默交换了眼神,不敢接。 “不吃?本将军还舍不得呢,都是我外甥女儿亲手做的。那大家就退下吧。” 温明简挑了眉看着众人,似是得意地说。 一面还揭了小酒葫芦塞子,极是享受地在壶口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拿起喝了一口。 众人看他一口清酒入了喉咙,远远地已经闻到清香味了,不觉咽了咽。 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拿了另一攒盒,齐声道:“谢谢将军。” 有的人早已吃了一块桂花糕,满脸享受;有的看着温明简,又倒腾了几下攒盒,悻悻地吃着精致点心。 有的和旁边人交换着口味,嘴里不乏溢美之词;外间守帐的士兵早已闻到了酒香,十分悲戚地干咽了咽,一会儿又朝里面瞄瞄。 百花玉髓,历十年才能进入酿的环节,又要埋在梨树根下。入酒香已过几十年不在话下。 齿呷留香,幽远深巷,可引百蝶蹁跹,醉蝶之效。 最合适的是云纹高足玉髓杯,百花万艳的颜色在半透明的玉髓杯中极具诱惑。 次的,仿云卿所制,取一清冽,花香四溢,透明颜色;后劲大,醉后仿若卧百花丛中。 故取名‘醉花间’,最是适合白玉八瓣花形杯来相盛,也不甚尴尬。 “将军,您这喝的酒是什么酒,像花香一般。”一参将早已觊觎这小酒葫芦多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三章 空穴来风,醉翁之意 “将军,您这喝的酒是什么酒,像花香一般。” 一参将早已觊觎这小酒葫芦多时。闻着味儿,巴巴地,点心味道也淡了。 温明简十分警惕地塞紧了酒塞,平静地说:“我外甥女儿给酿的酒,自然是外边没有的。” 瞧着他小气吧啦地样子,众人都歇了菜。 开始寻思着温将军的外甥女到底是个何等人物,点心一级棒,又是酿酒的好手。 可这些是一个闺阁小姐会做的吗? 不过两三口,温明简已有醉意。还好明日休整,不用操练。 众人见他如此,越是好奇这酒了,又不敢肆意偷了去。 只恶作剧地打听着他的外甥女儿,可惜只得了只言片语。 其中一个看起来格外严谨的总兵大人,忙打发众人散了。 借着月光,孟世年也喝了一馕子酒。 十分抑郁地望着点燃了火把的连片军营,面容清冷。 回想起刚刚温明简的话,嘴里清晰完整地吐出一个名字,云卿。 这一桩公案后,军营里都传遍了关于温将军外甥女的言论。 正打了太极,沐浴的云卿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军营最传奇的存在了。 这日休整,也不知谁说多了嘴,京中传遍了关于醉花间的说法。 起初只是在兵营里传乎其神地发言盈庭,后来传到了酒肆作坊,演变到了街谈巷议。 谁知舆论愈演愈烈,直接上了微博热搜。 此言有两说。 一言‘醉花间’为酒名,十里之外便可招蜂引蝶。信者,无论是嗜酒的、做酒肆生意的、还是单纯捕风捉影想一见奇观的,都纷纷打听着出处。 一言传得离谱,剑指偏锋,意有所指将领枉顾军纪,悦之以声色犬马。 更有甚者,牵扯到边关将领内外勾结之事。 当然后者实属有心之人的诽谤,贵族子弟多的是在军营中行走的,又引了口舌之争。 下了朝,皇帝一个头两个大。 连带一直闲散的雍亲王也不得不重视此次的传言。 若真,那么军营将重新被洗牌,严整军法。 若虚,那么散播谣言的人可真的是居心叵测,诛心之罪了。 “十七弟,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皇帝揉了揉眉心,十分倦怠地问着对面,仍是俊朗的萧建成。 “皇兄心里明白,这里面多的是浑水摸鱼之辈。”无缘无故牵涉到军营里,不就是想让人怀疑,相信空穴来风罢了。 百年大家的忠心还不至于被这般动摇利用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就劳烦十七弟暗中查访,看看是哪些宵小。” 争权逐利的现象每朝每代都有,但动摇国之根本,齐心可诛。 想此,皇帝就怒不可遏。“也不用忌讳,放手去做,杀鸡儆猴罢了。” 当年受人掣肘,身居高位的都养得太肥,如今剩下的也应该一一清除了。 越是此刻,皇帝不禁想到那个蹒跚孩童。 曾经奶声奶气地对他说:父皇先是孩儿父亲,才是天下的皇帝。所以要先孝敬父亲,再敬重皇上。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也没有留雍亲王。又随意问着元公公关于诸王回京的事。 萧建成答应着回了王府,立即撒开了暗卫遍查,“动静小点儿,但,一定要让有的人听到。” 皇帝的意思很明了,不仅仅要打草惊蛇,还要敲山震虎。 一个人最害怕的不是不知,而是一知半解。朦朦胧胧才好玩。 而此事,事先根本就没有风声传出。 一夜之内,御史府,大理寺,京兆尹府,刑部案头都堆满了证据确凿,事实可考的案件。 一时间暗流涌动。 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承意殿内,鼎飘麝脑香,雉羽夔头下,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底下,侍立在云纹盘螭金柱下的墨绿圆领袍衫。 头戴软脚幞头的内监,把头低低地垂下,双手捧着过头,宛如冷水把方才的热情思绪灭得一干二净。 “不知晓呢,宣旨的内侍还在侯着,相爷便让奴婢来告知县主。兴许到了前厅也就知道了。” 芍药恭声说着,一面打发丫鬟们端水匀面梳妆。 见着采蘋取了牡丹浣花罗衫,采蘩把手里的玉簪子放进首饰盒里。 朝采蘋悄声道:“小姐不喜繁杂,取了海棠红的那身撒花留仙裙就好。” 云卿从镜里留意着,笑而不言。 这会儿更了衣,早已有丫鬟打了湘帘,见来人是许氏,云卿甜甜地唤了声,舅母。 进来那会儿,许氏眉眼里是担忧和不知所措。 见芍药不慌不忙地帮云卿戴了羊脂玉璎珞项圈,不知不觉心里略微放松了些。 轻挽的倭堕髻,额间点缀了绿松石流苏步摇,衬着愈长愈开的姣好面庞,大方高贵又不失婉约娇俏。 “这样极好,不出格也适宜。走吧,内侍还等着呢。”许氏放下自己紧绷的弦,缓和了神情说道。 云卿点点头。 庆毓门外,这是云卿第三次进宫,身边没有人陪着,总是有些没有安全感。 宫墙深深,天空是狭长的样子,几朵浮云。 皇宫的地砖,因为宫人的打扫十分干净。兴许是历史久远的缘故,有的花纹都已经有些模糊得辩不清了。 在养和殿外,云卿头一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皇帝和近臣议事的地方。 云卿的思绪不觉飘忽不定,她在想皇帝今日的召见,会不会和这几日的传言有关。 若又像上次一样,问她的看法要怎么回答?但好像应该不会问,他一个天下君主,问一个小女子这些不是自讨没趣? 养和殿内,皇帝本来在和雍亲王说着话,便听说福嘉县主到了。 皇帝想了会儿,萧建成本来想退,皇帝摆摆手,没让。 紧掩的宫门被缓缓推了开来。墨绿衣服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 “宣,福嘉县主觐见。” 话音落,看云卿的出神的样子,内监小声提醒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四章 又见王爷,巧意代言 “皇上,县主到了。dt”前首的太监出声道,便退立在一旁。 云卿按宫规大礼叩首觐见,“臣女曹云卿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赤金盘螭案几后,一身明黄的人翻开奏折的手停留了那么一秒的时间,依旧不动声色,继续处理着政务。 云卿就这么跪在地上,膝盖和指尖传来凉意。 大殿内安静得只依稀听到奏折本子翻开的声音。 旁边的总管太监见她半会儿没有出声,极是规矩,看在眼里。拿了旁边女官手里的人参茶,放在了案几上。 皇帝这才把头从奏折堆里抬出来,见云卿还跪着一动不动地,说了声,起吧。 话罢,便端起了人参茶喝了一口。 再跪下去就得有老寒腿了,云卿吐槽。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地答了声;“谢陛下大叔。” 在这样一个坐拥天下的皇帝面前,她还着实有些不敢太肆意,酒是随意也是小心谨慎。 之前在宴会上,她远远望着皇帝好像和中年大叔没什么区别啊。 大叔?odoukai,说溜了。 这一想,云卿下意识地捂了嘴巴,睁着水灵灵的杏眼紧紧盯着案几后的一身明黄。旁边的内监也是大惊。 “皇兄,臣弟可还没有王妃呢。” 反而率先听到的是另一边的朗朗笑声,云卿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地转眸看去。 不是玉冠华服,却是一袭上好白衣。领缘袖口罗带都是极精细的绣工。 五官刀刻般俊美,邪恶而完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飘飘然如云中之仙 云卿心里吐槽,呆在一处。和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嘛,真是会装。 皇帝扫了一眼云卿,只不咸不淡地道:“蒽,十六,也该给你选个王妃了。” “别,臣弟有约,就不打扰皇兄正事了。”开始是母后逼婚,现在留个皇兄也要开始逼婚了。 说着,一面朝皇帝行礼,一面快步向外走去。 一边圆圆胖胖的,看着很是有福气样的,嘴上没毛白净的总管内监看萧建成炸毛的样子,抿着嘴,笑得直看不见眼睛。 云卿歪着脑袋看着他极有喜感,解颐盈盈笑了起来。 不过,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云卿忙收敛神色。 抬眸看去,是如大海一般深邃的眼神,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看了,就想要臣服在他脚下。 云卿暗暗叹服,这就是的帝王的气势,古之人不余欺也,帝王不愧是帝王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明君应该不会这样变态吧。 “醉花间是一种酒?你亲酿?” 皇帝不咸不淡地来了这句,眼里的意味琢磨不清楚。 “不是臣女所酿,只是攻玉以石罢了。” 云卿言简意赅地回答,暗想那位纪爷爷应该不知道自己盗用了他的创意吧,而且自己更换了好几味材料,又中和了养生之法。 对了,如果让天下的大boss做代言人,这就不愁赚不到银子。 瞥见自己面前回着话却走神的小女子,眉目如画,眼神清澈。 是姜天老儿口中测定的,大梁小福星。 是在元宵宴上,另自己大开眼界惊案叫绝,舞画倾城的女子。 也是备受温家人疼爱的,温家掌上明珠。 在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叹。 再联想到此次的醉花间的事,脸上的温和笑意很快敛在眼角的微皱里。 他是大梁之主,要做的事。不需要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愧疚之事才对。 只是,漾在心里的那一丝丝疼惜是怎么回事? “想必这醉花间酒引发的传言,你在温家应该有听闻的,和朕说说,你怎么想的。” 皇帝一挑眉,霁颜道。 云卿皱了脸,忙把头垂下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告诉大boss自己想让他代言赚钱? “臣女不敢有何想法。下次给舅舅送酒,一定记着不要坏了军营的规矩。臣女知罪。” 皇帝微微颔首,这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视角。 “元宝,你听听刚才还破天荒地唤朕大叔,这会儿怯成什么样儿了,朕有这么可怕?” 皇帝放下折子,伸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微苍胡渣,半开玩笑。 总管只笑不语。 云卿腹诽,是不可怕,可怕一不小心童言无忌脑袋搬家呢。 她也只有一颗脑袋,要多的还不够砍的。 皇帝真矛盾,又担心没人怕他,又想着别人怕他,真是套路太深了。 “皇上大叔,臣女还带了酒来,您要尝尝吗?”云卿看他心情极是放松,便壮着胆子,满脸无辜,语笑嫣然试探性地说。 一面去旁边的女官手里,把特制的酒器拿过来,献宝似的捧到皇帝跟前。 元宝看她毫不忌惮害怕的样子,大惊失色,“放肆,皇上的饮食怎可随意。” 早儿顾贵妃做的点心还要在起居注上记录,再经由御膳房和御医检查了才呈上的,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 云卿看他如此震惊,感到不解。 皇帝看她格外疑惑地偏了脑袋看向自己,这要在平常,肯定是要治一个御前失仪的罪状的。 可是她却是一点也不怕生的,也不怕他,转动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滴溜溜地盯着自己看。 那眼里,有欣喜,有忐忑,有害怕,还有期望。 再看她一双小手捧着的,皇帝难得极是温和地扬了嘴角,“元宝,让她过来。” 云卿一听,朝阻拦的总管内监傲娇地撇撇嘴,冲皇帝乐呵呵地笑着。 “皇上,这——” 不符合规矩啊,元宝一脸懵逼,看着一抹蹁跹兴高采烈的样子,极是纠结矛盾,只能无奈地一笑。 尴尬症又犯了。 难道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特权?皇上今儿看上去心情极好。 皇帝笑着从云卿手里接过装酒的器具,格外新奇地问:“小丫头,这样的酒杯朕还真没见过。” “老奴也觉着新鲜。”元宝笑了笑道。 云卿色如春晓之花,含笑说:“这是姑姑的法子,借竹子的形状,再用水种翡翠錾银。” 自己可是让那非渚寻了好久的水种翡翠的,捂脸哭。 皇帝瞧着只有一般酒樽大小的酒杯,打开了酒塞子。 霎时酒香盈殿,幽幽暗香不绝如缕,原本殿里的瑞脑香已被遮盖。 离得近的侍立宫女双颊酡红,微有酒醺之态,又有小太监好奇地举了袖口轻嗅,亦是浑身花味。 元宝也是一惊,只觉花气袭人。 皇帝见过不少稀奇事,酒香如此也不过而而,正想举起杯子尝尝这清冽醉花间酒。 恰时,听一小宫女惊呼出声,有蝴蝶。 终于来了,刚刚可是捂了好一会儿杯子的。又被皇上拿着半天,酒香挥发的效果比想象中好多了。 云卿含笑,抬眸看到,明黄帷幔出两只蹁跹的紫蛱蝶扑闪着翅膀飞进来。 两只蛱蝶飞得极慢,转转绕绕,接着又有一只飞了进来。慢慢抖动着翅膀落在酒塞子上,似是格外满足地栖息着。 瞥见皇帝眼里也是惊奇,云卿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拿过皇帝手里的翡翠杯子,示意一边打扇的宫女上前。 宫女张了嘴巴,略有迟疑,看向一边的元宝。元宝看了看皇帝,点头示意她依云卿所说一一照做。 皇帝也是一脸好奇地想要知道她要干什么,三只紫蛱蝶依旧停了塞子上,似是如痴如醉地吸吮着那股子香味。 “陛下,咱们出去看看。”云卿极是期望地看着皇帝,满脸真诚又可怜兮兮。 见皇帝微半开的嘴唇,目光四处漫游,云卿知他在犹豫。 “走吧。”云卿巧笑着身手拉住皇帝格外宽大地衣袖,便要往外走。 元宝看着这一幕惊奇咋舌,一是云卿的大胆率性,二是皇帝从格外稀罕地顺从着一个小女子的要求论说县主也和郡主差不多大小,心里的那丝不妙的疑虑很快打消了。 跟着皇帝出去瞧个新鲜。 自己伴君多年,能让吸引皇上的好奇心,爽朗地笑的,真的寥寥无几。 所有的情绪,真诚、矛盾、欣喜都率性地表露着,解颐一笑时灿若春华,像是一幅温润朦胧的山水画般,给人模糊的温暖,吸引又有距离。 这般出着神,云卿已带了皇帝站在廊上。 御林军、宫女、太监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多行不多言。 宫门再次打开时,她已瞥见自己悬在不远处盆栽里的铜铃儿。 金龙和玺彩绘飞阁流丹,天空湛蓝宛若一汪碧玉,风是静止的,偶有动作带来了满鼻夹杂了酒气的清新花香。 蜿蜒的石阶下三三两两的宫女捧了高盘,垂了首,疾步行过。 “陛下,如果臣女让您见了奇观,您可否答应臣女一个要求呢?” 云卿估计着真正的奇迹就要发生了,嫣然地看着皇帝问道。 皇帝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孩子像刚刚那样亲昵,佯怒地对云卿说:“朕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云卿…… 看到她撇撇嘴,娇俏可爱的样子,皇帝觉得心情舒畅,一直攒着的拳头也慢慢放松开来。露出笑颜,等着一观奇景。 旁边的元宝看着两人极是融洽亲近的相处气氛,也放了旁的心思,一会儿看看台阶上的服侍新鲜的宫女,一会儿注意着周遭的变化。 周围人的表情神态,云卿都一一留心着。现在的奇迹,只要安心等风来就是。 不时,元宝揉了揉眼睛,用怀疑的语气问云卿道:“皇上,老奴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好些蝴蝶飞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五章 醉蝶奇观,拔丁抽楔 盆栽里的铜铃闻风响起。 众人一听都抬头望去。 远眺去,开始是三三两两,而后越来越多的蝴蝶,宫女微红的脸颊添了些许苍白。 只见它们拥挤着,攀附着,重叠着。 慢慢近了,极清晰地可以看的它们色彩斑斓的扑闪着的翅膀。 当众人都好奇着这群蝴蝶如此突如其来的时候,它们不约而同的围绕着阶前的宫女蹁跹,好些落在了宫女张开的手臂上,素手上,沾了一只极美的宝蓝色蝴蝶。 霎时引了宫里各个角落的人驻足,有的寻了影儿来到了养和殿前,都为这一幕叹为观止。 有的只在高高宫墙外的狭长天空上,远远看见了成群的蝴蝶。 “别,你们别挤我呀,等一下姑父发现了。” 一个格外清甜的声音传入耳内,云卿寻声望去,几个小丫头正躲在大殿角落,探头探脑的。 云卿冲着微笑地看自己的洛梨,报之以粲然一笑。 总管太监紧张地弓身过去,手里的拂子一晃一晃地。见他过来,小公主们都大叫着跑开了。 没有一分钟的时间,蝴蝶又成群结队,零零散散地飞离开来,只空气里还残留了带来的蜜香和清新的酒气。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外面传旨太监进来通报。 “陛下,那云卿先回去了。对了陛下,臣女还有一事要禀。” 眼眸秋水盈盈,叫天地失色。皇帝温和地让她说下去。 元宝瞧着云卿的眼神,示意周遭的人都退避三舍。 “陛下,宛姨虽然走了。但枕边之人还是得留心,并不是所有女人样貌像宛姨,便会如宛姨待陛下一般。您是江山之主,福嘉冒大不韪之罪。先退下了。” 宫里是趟浑水,能不趟就不趟,反正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皇帝低思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命元宝好生送出宫去。 顾贵妃一进内殿,就看到了罗汉床上坐着的人。四处扫视了一会儿,低头婉转行礼。 皇帝斜睨着,刚刚平复的心情略有波澜。不过转而又平静下来。 “说说,错哪里了?” 顾贵妃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 皇帝看着几上所剩无几的的醉花间,眼睛闪了闪:“玢儿如此不念手足之情,都是你这个母妃教的。” “臣妾知罪,可是玢儿也是想替他父皇分忧而已。”顾贵妃匍匐在地。 皇帝听了倒是笑了:“敢情朕在你顾贵妃眼里,已经无法断政了?” 顾贵妃浑身一震,“臣妾不敢。” “如今顾贵妃情绪不定,请了太医好好调养。六宫事宜都交给皇后罢。” 皇帝声线飘忽地吩咐着出了养和殿,丝毫没有看到过顾贵妃精心的装扮。 顾贵妃忽地瘫软在地,过来搀扶她的宫女也被推的远远的。 她顾贵妃的儿子可是长子,不就是附和着朝臣谏了几句真话罢了。皇帝竟如此袒护。 呵,若她顾家再强盛些。赵王所议,杜家与太子沆瀣一气在军营安插手脚的事,还不是板上钉钉。 送至庆毓门处,元宝刚转圜回去给皇帝交差。不远处一行浩浩荡荡的宫人便叫停了马车。 “奴婢是凤藻宫尚宫,听闻县主今日进宫,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请县主过去略坐坐。” 牵夷十分恭谨,就连打量也无。 听说是凤藻宫的时候,云卿心里早亮了红灯警告。面上依然十分娇俏,心里已经绕了好几个道道。 云卿含笑打开帘儿,扫视了一圈,那牵夷身后,另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 这阵势明摆着,你不去,我就赶鸭子上架了。 “那啥,我舅母喊我回家吃饭呢,这快下雨了还要收衣服呢?” 云卿假装听不懂,眨巴着晶莹的眸子,小嘴嘟囔,认真注视着牵夷,又一身海棠红,珠花步摇环珮叮咚。 牵夷面部抽搐了一会儿,她怎么听不懂福嘉县主在说什么呢? 云卿留意着她的脸色又一如既往地稳如泰山,心头一哽,继续撒娇卖萌。 “姐姐,你好漂亮,你头上的金簪子肯定很值钱吧,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可以给我玩玩吗?” 云卿拉着她的手,可劲晃荡。 守门的御林军第一次觉得宫里人好少,以前在上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一干人都石化在原地了,隐隐约约的一行乌鸦当头飞过。 “诶,姐姐你的衣裳是蜀绣吧,好漂亮啊!”云卿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衣袖口。 “姐姐,远山黛很适合你,眉型超美的!”又死死盯着她微红的脸。 “姐姐,为什么你后面跟了好多人呢?”云卿歪着脖子,探了探她的后面。 “姐姐,凤藻宫很大吧,是不是有这么大?还是这么大?”开始皱了眉,比手划脚。 …… 牵夷第一次觉得从小饱读的诗书词赋,听过的折子戏文,大多白搭。 什么措辞计谋,言语斟酌,此时此刻都那么地苍白无力。 哪里知道,还没等牵夷开口说话呢。一辆华盖已出现在众人后面。 “前面是何人,胆敢阻拦王爷车驾。还不快散开。” 牵夷众人还没从连环炮中反应过来,就听闻背后的声音。 在皇宫轻驾,霸气侧漏的自称王爷的,除了雍亲王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参见王爷。” 一行人纷纷让路,不敢多言。 云卿放眼去瞧,骚气十足,生怕不知道主人是土豪的一驾马车已行到面前。 “还愣着做什么,不嫌这里吵闹?”雍亲王在里面沉声说道。 云卿踮了脚地张望,又转头笑着对牵夷说:“姐姐,和你聊天好开心,我先和王爷大叔走咯,改天我再约姐姐哦。” 牵夷抬眸见着立在华盖盘的习伏,没有言语,面如土色,再看云卿,依然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 “王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牵夷尚宫在此。” 习伏朝里面言语着。 雍亲王莞尔,隔着帷裳瞥了一眼一副毫不在意的云卿。 “难不成皇后娘娘也听说了京中的传言,好奇着醉花间醉的神奇,请这小丫头去说道说道?” 牵夷左右思量,是否要和雍亲王抢人。 “既然王爷已然约了县主,皇后娘娘琐事繁多。择日再请县主进宫就是。” 云卿十分沮丧地和牵夷致了歉意,心里却不以为意。 皇后的人,早在这里侯着她了吧。只是这牵夷尚宫,元宵宫宴时对她印象不错。 “奴婢恭送王爷县主。” 直到走出皇宫,云卿都觉得她不去摆摊子当个神棍算算卦,真是太浪费人才了。 那牵夷尚宫倒是精乖,知道卖王爷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你又发什么呆呢。怎的,本王可是又帮你解围。你要如何答谢本王?” 雍亲王大有深意地注视着又走神的云卿,喝着茶不禁戏谑。 “什么叫又啊。” 云卿收了思绪,眼神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嘴里却小声嘟囔。 “让本王想想,到底该不该说又呢?” “行了,我知道了。会还你的啦,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的。” 云卿撇撇嘴,她听说过丑人多作怪,没想成这妖孽般的人物也这么难伺候。 “这样甚好,近的就先弄壶醉花间就好。”雍亲王话音落,朝车外的道:“习伏,去淮国公府取酒。” 养和殿内,瑞脑香萦绕。 明黄案几后的人盯着那水种翡翠竟走了好一会儿神。很快拿起笔,在祥云瑞鹤绫锦上写了几行字。 “元宝,晋王还没有回京吗?”皇帝问。 元宝侍立在侧,沉声道:“回陛下,几位殿下都已先先后后到京。晋王府还没有动静。可要派人去瞅瞅。” “暂时不用。对了,五原侯府有什么消息不曾,大公主近日如何?” 皇帝瞥见那道圣旨,不觉由别人家的女儿联想到自己的孩子。 元宝不敢多言,不温不火地回了。 这会儿才下了马车,许氏身边的婆子便已迎了出来。说,国公也和将军在厅里等着。 许氏见着云卿,拉着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云卿娇声叫了人,笑着说没事。 之前温明简把皇帝叫去的事都告诉了温述之,这会儿看云卿依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含了欣喜的神情,虽然好奇也没有多问什么。 虽然没有见着云卿身后府邸里的马车,但她完好无损地回来,许氏也未多提。 上房。 许氏给温明简一面捶背,一面温柔地对面前的人说:“这会子你该放心了吧。” “我哪里不放心云卿了,这不是回来给父亲请安的事啊。”温明简大声辩解着。 “是是,镇远将军孝心大着呢,是妾身误解了。”许氏捂着嘴笑了起来。 看着他极不自然的神情,自己都还没说担心什么呢,他自己倒说了!担心外甥女就担心呗,也不知倔个什么劲儿。 “妇人之仁,懒得与你分辨。我去见父亲。”温明简瞟了一眼许氏,觉得自己特没面儿,像被人看穿了似的。 许氏也没阻拦,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了。自己则转身整理着明儿他要带的行李。 “月如,你说我这外甥女怎么总是让我特别惊喜。” 许氏思虑着,越想越乱,干脆停了手里的事。小小年纪却样样考虑周全,时而娇俏时而温婉大度。 就如今日面圣之事,内命妇朝见时自个还紧张得不行,她却像是见惯了的,惧意全无。 这会子自己也是没了思绪了。 “夫人,大小姐可是咱们得福星呢。”月如星如两个丫鬟帮着打络子,劝慰着许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六章 云涌凤藻,盛名之下 凤藻宫。 即使灯火璀璨,富丽堂皇的宫室稍显落寞。 “今晚召了谁侍寝?”珠帘一动,杜皇后从帘子后面缓缓走出。 踩在青如水镜般的砖面上,嵌着夜明珠的绣鞋步态端庄,无声的裙裾翻动。 好一派皇家风范。 “回娘娘,是新进的余宝林。” 牵夷恭谨地侍立在她身后,垂眉褪着高髻上的的凤冠。 她素手拿了玉梳极是轻柔地整理着发丝,见皇后闭了眼,又道:“由着今日发生的奇观,才有了这一出。” 醉蝶之观这么稀罕的事,偏她乖觉得很,捡了个现成。 皇后泛动着眼波,伸着消香腻的轻盈臂腕拂上面颊,“明儿个挑些赏赐,你亲自过去罢。” “是。”牵夷眼波流转,没有多说一言,眸子里闪过惋惜和无奈。 杜皇后看在眼里,揽过墨发,对着镜子里的牵夷,似是自嘲般:“他要来要走,本宫拦得了别人,管不住他的心。” “奴婢知罪。” 牵夷知自己今日失了分寸了,可,除了祖宗规矩的日子,皇上已经太久没有进凤藻宫了。 偏皇后一往情深,对着这世上最无法一心的人,必定是枉负了。 “罢了,让人这几日注意着淮国公府的动静。”杜皇后攒着手里的的芙蓉暖玉金步摇。 放下张扬,像新妇般眉目柔和地思起往事。 那一年入宫后,自己还是一个为从婕妤升了嫔位的普通宫妇新人。 他说,瑞麟香暖玉芙蓉,画蜡凝辉到晓红。暖玉步摇才最是相称。 若不是外面的风声吹动着帷幄,她的思绪只怕是飘得远了些。 “她不是在思过么,不要出了岔子,把般若经给她送去,静静心。” 牵夷答应着,搀了她走至赤金镂空彩绘醺炉前,素手用匙儿拨了些水晶香盒里的香料进去。 一宿方罢。 这一晃,小半月便过去。眼看着科考的日子临近;众位已封王的皇子也都带了贺礼,从封地回京。 一到年中,事情好像特别多,而重阳节也不远。 云卿懒得理那些琐事,一日里除了看书吹箫就是研究她等人赚钱大计。 作为退休公务员,温述之听了云卿的话,每日打打太极,逗逗鸟,时不时被皇帝召见进宫遛弯,论论朝政。 但更多时候温述之都和了稀泥,说一通正确的废话。 这日,皇宫重元殿。 “余宝林?” 听皇后身边的尚宫跪着说了半会儿,皇帝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福嘉县主进宫那日,皇上新晋了引蝴蝶的余采女为宝林。”总管元宝瞥了一眼牵夷,在一旁提醒道。 按例,位份低的后妃或殁或追封,不比奏请皇上的,寻思了半会儿仍不不得解。 皇帝先是一怔,而后面无表情地看起了奏疏,沉声道:“传了朕的旨意,晚膳在皇后宫里用。” 牵夷尚宫答应着退下了。 “启奏陛下,淮国公在外等侯传召。”外面新提上来的传旨太监进来通报。 “宣。”皇帝稍敛神色,拳头不觉紧握。 这一息脑袋里突然窜出一个娇俏的影子,眉目如画。 回想起云卿说的话,皇帝下意识地深深吐出一口气,放松了拳头,感觉是比较舒畅的。 这会子温述之颤着须子,双眼眯成线,嘴角弧度明显,又吃了皇帝一子。 旁边的内监手里拿了麈尾,睁大了眼睛地侍立在旁,看到温述之毫不犹豫地吃了皇帝一子时,腿都开始打颤了,垂首关注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只见皇帝先是郁闷,愁眉紧锁,眼露冷光威严。 险些站不稳,哪知一看温述之,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地摸着胡须观察着棋局,丝毫没把皇帝的表情放在眼里。 不禁替温述之捏了把汗,心道,淮国公最是会察言观色的,怎的不上早朝后这么没有眼力见的? 不会呀,难道是—— “皇上,老臣这步下早了,可以悔棋吗?”温述之一看,自己的周围只剩死门。 偏刚刚竟没有看到,只要一颗黑子,就全吃了。 内侍已经懵了,完全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斜睨温述之。 面上勉强维持镇定地掏了袖口里,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拭了拭鬓角的虚汗。 皇帝的手指极是自如地感受着棋子传递的温润凉意,扬眉看温国公一副追悔莫及,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这可不行,悔棋非君子。” 一面毫不犹豫地把指尖的棋子落在死门。 只一息的时间,皇帝转败为胜,原本快吃了大半棋子的温国公,满盘皆输。 内侍似是恍然大悟般地笑意满面,示意旁的小内监,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还是皇上棋高一筹。”温述之扫了一眼棋局,敛了眉头,“也还是一样不尊重老人家。” 不时,一身宫装的女官上了茶来,合宜的宫规,低眉敛首。 皇帝一听,顿时齿牙春色。 “左相品品这茶怎么样?” 温述之将茶杯连盏一起,送入鼻端嗅香。 闻之茶香清高纯正;观之汤色清而不浊,带杏黄,明亮澄澈;外形细扁稍卷曲,状如雀舌披银毫;尝之香气持久似白兰。 “可以把毛峰云雾烹得如斯,茶艺精妙。老臣有幸。” 这样的好茶烹得好,也不枉担了它的累赘虚名。不失了茶的气度,方是上品了。 温述之又陪皇帝叙了话,至申时才出的宫。 “温相虽说这茶不错,但朕看来还是不如那小丫头在宫宴时候烹的茶。那酒倒也极好,元宝你说这福嘉是不是倒真像福星?” 元宝附和了几句。县主烹的茶他们这些人,光瞧上一眼已经三生有幸,更别提品上一品。 之前皇帝已经得了消息,老十七特意去温家讨了一壶醉花间。 “陛下赐的封号,县主自然是有福的。” “你倒知道的仔细。”皇帝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愠怒的样子。 “皇上恕罪,老奴该死。”元公公腾地跪在了御案前告了罪。 “你是该死,哪个御医给治的,这几日,看你行动好像利落些了。快起来罢。”皇帝眼皮儿也没抬的。 元公公一听,也顾不上膝盖疼,局促不安地回话:“是前儿送县主出宫,见老奴腿脚不利索私底下赏的方子,望皇上恕罪。” 他们这类人,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心酸,又何谈体谅呢。 自己这个位置,这个年龄,名利已是多余,最受不住这样温情的关怀。且,贴心到实处,减轻了时节不好,旧疾带来的痛楚。 “哦?确实意思,还通岐黄之术?”皇帝也笑了。 “这个,老奴就不妄议了。” 或许是芍药尚宫,或许是她自己,又或许是温家名声在外,出世的五公子罢。 总之,他元宝心里记着,却也不会行差出错。 皇帝颔首,闭了眼,沉思了一会儿,拿起手边祥云瑞鹤绫锦的圣旨,递给元公公。 “你亲自去淮国公府。” “喳。”元公公看着似是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徐徐退出了殿。 云卿不知道,皇帝的贴身内监当起了她的传话筒。 只因随手带的老寒腿注意事项,其实是原本准备好的醉花间配方,打算卖给皇帝的。 温述之刚回府,皇帝的赏赐便到了。 云卿认真盯着手里澄黄的外挂,心里极是高兴,打着脑里的小算盘开始计划起来。 而温家人却极是迷惑。 毕竟圣旨上的内容,元公公得了话,只准亲自给云卿。 “卿儿,我听侍郎府的大公子说,皇宫里发生的醉花间酒的引蝶奇观。不会就是你吧。” 听着方才的传旨公公的话,温清冠不得不诧异。 京中消息灵通的都在传醉花间酒的醉蝶奇观,那叫一个神乎其神,自己还深深遗憾了呢。 见云卿傻傻地点了头,三人都是一脸震惊,目瞪口呆的。 想来,之前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醉花间应是指酒了。小妹一般不出门,传言又是从军营里传出的,八成是小妹给父亲送的酒了。 那皇上今日的圣旨又是何意?温清苑不解,注视着一脸纯真笑意的云卿,多了几许探究和深意。 “小妹,你胆儿怎么这么大。不怕皇上生气治你罪吗,怎么这样傻。” 温清冠无奈道。不过,自从上次荷花宴,她好像一直都大胆吧! 云卿见着他们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神情,反省着,也许自己的确有些出格了。 随之莞尔一笑,“那不是有外公舅舅嘛,而且皇上是明君。” 温清冠汗颜,才夸了机灵,转眼就犯迷糊。 “那引蝶奇观呢,是怎么回事?醉花间又是什么?” 温清墨难得抛出重头戏。话说,自己都没有见过成群的蝴蝶,引召而来的景象。 凝视着云卿泰然自若的样子,温清冠抽搐着嘴角说,“醉花间应该就是那日让我只喝了一杯,就醉了的酒。” “我记得我喝了两杯才醉的。”温清苑笑着说。酒中一醉想是如此了。 “怎么没有我的份?”温清墨皱眉道,似有些怨怼,“就是香囊也没我的份。” 云卿嘴角一阵抽搐,“二哥冤枉,四哥那香囊谁晓得是哪个红颜知己绣的呢。” 我笨手笨脚,就大哥那一个就已经够她受的了。云卿脑补。 越过二人,温清苑走到云卿身边,“由着他们闹,咱们去外边说话。” 云卿笑着应了。 “这几日在太学答辩,都没有时间陪你。是哥哥们不称职。” 不管想要做什么,怎么倒腾都好,有温家在,也没有谁会出幺蛾子。自己小的时候,还梦想仗剑走天涯,解救众生。 云卿若有所思,心想,有的东西,只适合放在心里。有的春风,会让埋在冬日的种子,生根发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七章 无故议亲,围魏救赵 漆黑的夜,月,银盘似的。 大红的羽纱面斗篷,把云卿整个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掩盖着,只看得半张小脸儿。 一旁用青釉锦地开花温酒壶温着的酒,隐隐约约透着酒香味儿。 吟岫居里飘飘然然地传来萧声。 秋意满芙蓉,红映小园丛竹。风里凤箫声扬,有新妆明玉。 诗翁相对两悠然,一醉绕绿菊。目尽晚山横处,共修眉争绿。 带了醉意的箫声,比往日里更添了新意。 非攻几日在暗处听着,那萧声却比着秋夜还多上几分凉意。 “主子这是怎么啦?”非忽问着旁边的几人,具都摇摇头。 非忽转念一想,灵光闪过:“难不成是因为白日里,小叶氏要为主子说亲的事?” 没得个分明,不远处阁楼上的萧声已然停了。 “出来吧。” 云卿放下紫玉萧,不知道在对谁说。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出去。 云卿眼眸也不见抬地自斟了一杯酒,让着四人入席。醉颜透红,四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趁着今日兴致好,坐下喝酒罢。”云卿莞尔,扫了一眼几人,朝采蘩道:“你去小黑屋,把那三根木头桩子唤上楼来。” 采蘩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才唯唯诺诺地应着下去。 “个个杀人如麻般,酒里也没有毒药。”话音落,四人才入了席。只是滴酒不沾的。 云卿留意着,也不去管。等好一会儿,另外凤家的人才上来。 三人身量一般,面色深沉。都恭恭敬敬地立在下方,等着云卿发落。 “你们写的我都看了。开门见山地说,我的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而且小本生意养不起你们那么多人。” 话锋一转,娓娓道来的画风和方才醉态十足、借酒消愁的状态一对比,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采蘩在一旁瞧着,虽然有些见怪不怪但还是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 她家主子,千杯不醉。 “所以针对你们七人,我要做些调整,在此之前,我得知道你们三人心里的想法。” 云卿眼神清冽地看向三人。 “若是为任务而来,你们可以撤了。若是想留下来混口饭吃,自然一切好商量。说说吧。” 说实话,三人被凤家大当家派来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云卿。这会儿当事人都说散伙了,三人反倒没了主意。 几杯酒下肚,三人还是一副面瘫脸。二十上下的年纪,正是青春好年华。云卿随意一扫,觉得非攻几人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自己身边怎么都是些小白脸? “罢了,你们也不用沉思这么久。这封信烦请你们带到江南,择日我会亲自去拜访大当家,当面酬谢他。退下吧。” 云卿把先前写好的信都让采蘩拿给了三人,只是没提,里面还有那枚梅花戒指。 直到三人离开,清风拂起酒意,旁边石化的几人才反应过来。 “主子,这就打发了?” 采蘩和非忽齐声道。 云卿一怔,微微颔首,看着非忽:“不这么打发,难道把你们的工作量和月例银子匀出一半给他们?” 非忽摇摇头,云卿又看向采蘩。 “难道给你们几个丫鬟多提供些,挑夫婿的选择?我瞧着非忽就不错,方才还异口同声的,倒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不用她这个主子一点就通的。 采蘩…… “主子!” 额,云卿反应格外迅速地伸出手捂紧了耳朵,没事人一般,朝面红发烫怒吼的采蘩眨了眨眼睛。 非攻四人早一个轻功不见人影。毕竟采蘩一声吼,阁楼抖三抖,该跑路的都跑路。 很好。 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之后,采蘩姑娘一般就会开启碎碎念模式,紧接着在云卿云淡风轻的眼色中,不是苦情戏,就是心灵鸡汤。 等等,苦情戏好像是采蘋的。 “好啦,我不逼你嫁就是。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如意郎君,我呀好好地给你准备嫁妆就是。” 云卿伸手讨好地拉了拉采蘩,让她和自己一般坐在榻上赏月。 采蘩白了云卿一眼,素手一伸要着酒杯。云卿自然百般献殷勤。 月色如旧,醉花间酒后劲儿极大,才一两杯采蘩已经开始醉了。 面若桃花,朱唇轻点,眉心的那颗美人痣许是借了月色。采蘩整个人都透着清冷的妩媚。 云卿虽是女子,都不觉瞧着甚是动人。 “主子,您都快及笄了。好多闺秀都已许了人家,就是焦姬也如此。奴婢瞧着,那吏部尚书公子就不错。” 不论样貌品行家世,都可以算得上门当户对,二小姐都倾心成那样,自家主子硬是眼皮都不抬的。 云卿戳了戳她泛红的脸颊,淡定地问:“都喝醉了,还瞧着人家好看就觉得好了?” 采蘩睁着温柔似水的眼睛,似是肯定又否定地摇了摇头,倒了倒早空的酒杯。 “沈公子是好看,可是没有主子你好看。主子是采蘩见过最好看的。可是主子,相比较之下,沈家才是您的好姻缘不是?” 云卿没有回答,只是含柔一笑。十三岁,兴许这样的豆蔻年纪才是最好的时候。 从醉花间事故后,陆陆续续有人提起自己的婚事。现下一想,或许自己之前太招摇了些,才让旁人寻了由头来。 婚姻这种事,她还小,还不到她思考的时候。 她要想的就是怎么养着自己后宫的一群美人丫鬟,还有就是如何把这一路莫名其妙的桃花给拔了。 不过,每个社会圈子都有不同的生存法则。就算早婚,她也希望可以由自己选择,而不是包配婚姻。 唉,果然年纪大了,烦恼的事也越来越多。的确是越长大越孤单。 月色如练洒在吟岫居外的湖水,云卿望着高高在上,清冷孤寂的月亮,莞尔一笑。 举起酒杯,对月而酌。 “合该早把你嫁出去。连醉话都要为你家主子挑选夫婿。不过你家主子想到好主意避风头了。” 围魏救赵是她可以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云卿拿着自己的大红斗篷给她盖上,自己则随意躺在了另一旁的小榻上。 次日清晨,采蘩宿醉未醒,云卿便已起身。刚用完膳食,下面的人就来回话。 “县主,您吩咐裁制的衣裙到今天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道道功夫采薇都亲自跟着。” “你掌过眼就可以,等会儿再去看。你带绣娘们下去领赏,日后还有的忙呢。” “还有一件事,请县主示下。”云卿话音落,宋迢便上前回话。 “说罢。” “之前主子让买下的点心铺子和首饰铺子,到今日都卖主都已经处理好。不知道是否派人过去打扫?” 云卿颔首,这西湖龙井汤色嫩绿明亮,清香满溢,滋味清爽。若不是芍药的手艺,她还有些不相信的。 “采蘋。” 云卿轻声唤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首饰铺子店面较大,请几个熟练的师傅按这个上面的方案装修。有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宋迢一怔,没想到县主未雨绸缪,早已经料想到如此,倒是自己画蛇添足了一些。 “奴才这就去办。不知县主还有何事要吩咐的?” 云卿沉吟了一会儿,“这事你且去仔细办,不用为我节省钱财,最重要就是要质量好。可明白?” 豆腐渣工程什么的,她是拒绝的。 宋迢心领神会,拿着云卿的牌子,应着下去寻白妈妈拿银两。 手指尖在小几上敲得嗒嗒响,云卿远望着院子里新移植的桂花,若有所思。 “主子,这会儿露水还为干,姑姑说等会儿带着奴婢们采写些给您做桂花糕。另外剩余的醉花间酒已经埋在了蘼芜园的果树下了。对了主子,采蘩姐姐已经醒了。” 云卿听着面前的丫鬟,头头是道地巴拉巴拉说一大堆,极是有趣味。 “采蘋,这丫鬟叫什么名字,嘴巴好生伶俐。倒与采薇又得一比了。” 难为她这么些事,理得却很清楚。没有磕磕绊绊,在自己面前也放得开。 “主子,奴婢是绿萝。正学着管理蘼芜园。”绿萝娇俏一笑,腰里的大红汗巾子,衬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 “检点群芳,却是深丛耐。摇曳绿萝金缕带。”云卿笑着看向她,“这名字倒是没有辱没你。去给姑姑回话,好歹留些桂花制点子桂花酒尝尝。” 小丫鬟答应着下去。 “采蘩宿醉,让厨房煮些醒酒的吃食。吩咐好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云卿喝着茶,冲采蘋狡黠一笑。 “主子躲了那么多天,打算出去走走了吗?”采蘋高兴地唠唠叨叨地。 前两天,夫人打算给叶家表少爷说亲。虽然逃了,但她家主子就像感染黛玉病一样。 说出来的句子诗词也是十分悲凉。 弄得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怕引得她生了悲情,偏偏芍药姑姑在忙着写酒方子,几个大丫鬟也一直压抑着,药膳饮食亦伺候得小心翼翼。 之前还讨论着京都十大夫婿的丫鬟,个个噤声了,连着屋子里是样花花草草都见不得,就差搬空只剩着拔步床了。 现在她家主子终于不再郁闷,感怀伤时。采蘋打心眼儿里开心,自然吩咐梳洗更衣不在话下。 美美的天气,就要穿美美的衣服,出去浪嘛。 约见丁掌柜 “主子主子,大公子和四公子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八章 名声在外,掷果盈车 “真的吗?” 云卿一惊喜,在化妆台前秒站起来了。dt自从回到曹家,也没有之前在温家那么好玩自在。 才说话间,人已到了吟岫居门口,两人看着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笑着打趣了云卿几句。 廊上的看着两个俊美的少年,径自说着话儿,明桥金萧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 抱厦桥廊上面传来云卿略有些激动地声音,“是大哥和四哥来了吗?” 温清冠侧身见着一道浅黄色的身影蹁跹下了台阶,目光从骄扬开始变得温和:“臭丫头,你倒还记得你有哥哥。” 自家小妹险些被小叶氏嫁出去,听唐山说起时,不说他娘,就是他都有了想提剑杀到梨香院的冲动。 云卿笑着走近,他的大哥,还是那么温润如玉,迷人的笑意;四哥还是那么地大男子主义。 一切好像又回到在温家的样子,三哥四哥偷偷带着出去玩,吃街边摊。 被逮住了闯祸了大哥总是会帮腔圆谎,安慰劝说家长。 被外公罚抄书,几个哥哥都会用很诡异近似自己的手法来抄,就是习武的三哥也不例外。 每次被拆穿了,四哥都会十分高冷地扛下来。 二哥,二哥每天都是一个严肃脸,却最喜欢吃自己的甜点,偶尔一本正经也会破功。 一切都像旧时侯,明明回曹家没有几日,却像是过了好久一样。 “大好的天气,哭什么,再哭,我和你四哥就走咯。都要许人家了,还这样小孩子性子。”温清苑捏捏云卿的鼻子,用帕子给她擦了擦。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变得煽情起来,想着想着,眼里就有东西涌出来。 “喏,给你罢。”温清冠直接把宽大的袖子伸到云卿面前。 他是无法了,每次云卿一哭,他就手足无措。 云卿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走开啦,谁要你的袖子。大哥,咱们走,才不要理他。” 温清苑作春风一笑,由着云卿拉着袖子就往里走。“你四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这一看,果然温清冠后边的小厮手里抱着盒子还有一个包袱。 云卿作状就要伸手去拿,清冠一挑眉给好好拦住,嗤笑,“小丫头。” 温清苑看两人闹,自去看园中的景致。 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 “大哥不是马上要秋闱了吗,怎么还有空过来?”对温清冠的终极手段,撒娇卖萌死皮赖脸哭。 “你觉得大哥需要临时抱佛脚。”温清冠从包袱里拿了两本游记出来,嫌弃地丢给她。 立时两眼放光,自己书架上的书都空了,刚才还想着要么去淘几本书,要么写个剧本,看看戏。 温清冠看她样子,十分得意。 和温清苑软磨硬泡,才骗得二人带了云卿出去浪,不然今天的打扮就浪费了。 由于雍亲王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马车刺激,云卿立志要把自己的坐骑,包装成外面高端,里面低调奢华的风格。 所以在这之前,云卿就先委屈她的二位哥哥随便搭了朴实华盖。 不时声音熙熙攘攘,京都最大的藏书楼台阶前,站了三个清华少年,最旁边的公子更是吸睛。 一身素色袍子,三千墨发用一只玉兰簪子半固定在脑后,那双眸子如星映深海,涟漪闪烁,点点光芒。 一眼看去,皮肤若脂明珠生晕,还只认作比画中美人还仙上几分的少年郎。 周遭的人群,好像在三人下马车时就已然被点了穴似的,只顾着细瞧。却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着。 云卿纠结地斟酌三思,要不要进去自己挑,乍见着书楼门口有两幅联子,虽颜色旧,但笔力遒劲。 上书:读书已过五千卷;此墨足支三十年。 “这联子还是大伯题的。”温清冠话音落,藏书楼老板一身青色鹤氅地便走了出来。 云卿还在回味着,她这个大舅舅人没在京中,却到处都有他。 果然是天下名儒,比之康乐公还过之无不及。 “大公子,四公子好,这位公子好生毓秀,不知是?” 这老板不是人精,就是几个哥哥太出彩了,不过干她何事。她只是某打酱油的观众罢了。 温清苑打着扇子,笑答:“家中族弟。过来寻几本书,先生且去忙就是。” 云卿撇撇嘴,这掩饰得好牵强。 藏书楼有三层,里面的设计和传统建筑不同,弧形藏格,分门索引。 还有几个小书童站在高架上拿着小纸条寻着,下边的束冠书生也是汲汲皇皇地等着。 同样的穿着的儒生还有几个,都在找着书籍,见着温清苑都笑着打招呼。 “温兄,在下冒昧,不知温兄此次秋闱,有几成?” 一个书生手里抱着装订好的书籍走了过来。 形似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一开口就问秋闱,八成他也是要参试的。 云卿想着,举眸再看时,梯架下有一个男子正恨恨地看过来。 温清苑打着折扇,标准的笑脸,“没有成算。” 随之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一脸怅然样子。 几个书生你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满脸窃喜,而后又有些失望。 才名远播的清苑公子都没有把握的话,他们啃再多书都无用。 “无知。”刚才恨意满满的男子冷漠地说了一句,从人群中擦身出去。 他的手里抱满了书籍,衣衫整洁,衣带一丝不苟,一股自命清高的感觉油然而生。 众人面色尴尬,温清苑却只是淡然一笑。云卿凑近问了,才晓得,那书生便是丁若镛。 处处和大哥针锋相对又落下风的丁若镛。 “云弟,你怎么又找棋谱?”温清冠拿过老板抱着的书,好奇地问。 “你说她还能做什么?”除了背棋谱,还能有用?温清苑温和地看着云卿有些不在意表情,打着圆场。 三人出了书楼,一道目光才戛止。 曹绍均和许多儒生一样,知道今日来了新书,才约了几个同伴过来的。 虽然男扮女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三人中最风流倜傥的人。 可是看到云卿在他们二人面前巧笑自若,那么亲近而没有拘束的时候。曹绍均有那么一点嫉妒,或者羡慕。 曹绍均手里的书不觉随思虑攒紧了,听着同伴唤他,才急忙跟着离开了。 看到‘悦来香’三字,云卿有些感慨,难得又到这数一数二的酒楼吃大餐。 进门扑面而来的是喝彩声和杯箸声。 “这不是——”丁老板刚想脱口而出的县主,瞅着云卿折扇后的眼色,到嘴立即成了云公子。 云卿笑意盎然,丁老板放下手里的事,带着三人上楼。 三人从众席外边的走道廊子走过,无数道暧昧不清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砸到了三人身上。 看来,她就不应该这么急匆匆出门,好歹上个妆伪装一下。起码多带两把扇子才是。 云卿笑了笑,紧紧跟上温清苑二人。 “云公子难得来小店。前些时日听闻醉花间酒,丁某也想向公子讨几分薄面,也尝尝才是。” 丁掌柜一面在旁引路,一面十分赞赏地说。那醉花间酒,光听人说起,就已经垂涎三尺。 他只当云卿一个贵族小姐般,小打小闹,过家家似的。 “这样看来,恐怕无巧不成书的俗套果然是不能落了。”云卿大有深意地回了一句。 丁老板愣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没有再提。 温清苑二人听得云里雾里,也只晓得个模糊意思。 听着悦来香老板和云卿的对话,温清冠蹙额,自家这个小妹什么时候和这儿的老板熟络的。 进了雅间,在跑堂小年轻的极力推荐下点了一席的菜。 “潘郎车欲满,无奈掷如何。”云卿扫了一眼扔到厢内的瓜果,打趣道。 果然是其人如玉,空教掷果盈车,当此春景融和,不奈乡心迢递。 “你吃什么醋,等你长大,大哥扔瓜果给你不就成了?”温清苑温和地说。 云卿傻呵呵地笑着,“我喜欢吃葡萄。” “好,就葡萄。”温清苑答。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温清冠扫了一眼他大哥,险些当真。 “大哥,要我说你瞧瞧那些姑娘,那里是看咱们,分明是看云弟的。不,应是云郎才对。” 温清冠提起云弟二字还故意加重了语调,戏谑之味十足。 云卿撇撇嘴才不相信他,可是刚把脑袋从扇子后面抬起来,便对上下面唱曲儿的女子。 瞧她像躲什么似的,温清冠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 酒楼里,坐无虚席,无论是一楼的平民价位,还是二楼的价位,放眼看去,都坐得满了。 云卿留神着,和管理这么大的酒楼相比,她的两间铺子跟玩儿似的。不过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先前那家点心铺子早早关门大吉了。 三人有说有笑,把投射过来的目光通通都忽略得一干二净。 “姑娘,可会?” 包间对面,一少年公子已经第三遍问弹琵琶的女子,这时他的眼里已然不耐烦。 “唱,小女子当然会。”女子收回视线,忙连连道着不是。 “那还不赶紧,本公子都等得不耐烦了。真是扫兴。”少年随着她的视线远眺而去,一面不悦地说。 视线所落之处,正是云卿三人地包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四十九章 公子如玉,十里桃花 “君琢,你看那边。”少年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好友朝女子眼神流连出瞧去。 沈君琢听着曲儿正出神,听萧清河如此说才抬眸去瞧。 隔了珠帘,仅凭那侧颜,他就已然猜到是谁。况且还有温家公子在旁。 想到他姑姑去曹家的事,他心里实在不是什么滋味。眼神灼灼,让萧清河也是一头雾水。 “温家的几位公子我大抵都晓得,偏偏那位比女子还娇俏的少年却从未识得。看君琢你的意思,可是相识的?” 萧清河趣味盎然,见他不答更是确定了心下的答案,作势拎着酒壶便要过去。 “你若认识,我过去打声招呼如何?” 沈君琢不语,一面自顾自地喝着酒,一面看向那边的包间,视线久久没有收回。 “怎么,难道你也想要和那位偏偏公子做朋友?”萧清河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道。 “他是女的。”沈君琢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眼神中少有的凛冽风芒。 他是女的,她是曹云卿,她是在元宵宫宴一舞倾城,一画绝世的福嘉县主。 萧清河笑了笑,“就是让你如此消沉,惆怅不解的议亲女子?看她和温家公子的相熟度,难道是福嘉县主?” 沈君琢点点头。 萧清河斜睨了一眼那包间,把酒壶放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仔细去瞧,那女扮男装不是福嘉又是何人? 只是他瞧着,终究是倾城颜色,就是男扮女装也丝毫掩饰不住那光芒。 清河世子和沈君琢的一举一动,当然瞒不住温清苑的眼睛,只是他依旧面不改色地和同席谈笑风生。 云卿的脑袋,埋在众多吃食间两耳不闻窗外事;温清冠只顾着不断不断给她布菜就是。 吃饱喝足,云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左右巡视着,朝采蘋低语了几句。 “怎么,还不够?”温清冠望着采蘋出了包间,不由得震惊一问。 云卿白了他一眼,素来都是吃七分饱的,今天却是实打实的饱,她都已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真是圆滚滚的。 “再吃下去,你家云弟就得被团成团子带回去。” 都不用马车的,多省功夫。云卿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撇过脸。 “公子,要点曲子吗?” 三人正说着话,一道十分清脆地声音在帘外响起,云卿抬眸看着,一个陈衣旧衫的女子怀抱琵琶。 大一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温清苑,才回了不用。 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姑娘才去了旁边的厢房,一时,一曲悠扬的小调在隔壁回响。 “云弟,你什么时候惹的桃花?” 温清苑含笑打趣,那凝视自家小妹,含情脉脉的眼神都快掐出水来。 云卿呵呵一笑不作答。 什么桃花,人家是杏花好不好。不过,云弟这个称呼好像蛮好听的。 “大哥,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温清苑犹豫了一会儿,让大二跟着才应了。 楼下的的说书先生,字字铿锵,抑扬顿挫间深深吸引了周围的食客。 以前听采蘋说起,还当是她的添料加工。这会儿见了果然是十分了得的好口才。 见云卿来了,丁掌柜才放下手里的账簿,引了云卿往里间走。 “不知县主此番可是有备而来?” 丁掌柜亲自给云卿斟茶,一面十分和气地说。她还记着云卿提过的‘无巧不成书’之句。 比一间包间还稍大些,红木琉璃锦绣屏风,就是毯子也是红牡丹攒花刺绣,一色的红木摆设,简单而大气。 云卿不急不缓地饮了口茶。 “丁掌柜高看了,此番前来是向掌柜借些银钱使罢了。” “银钱?”丁掌柜有些蒙圈,才到口的碧螺春险些喷出来。“县主,您就别取乐了。” “很认真,比真金还真的。” 云卿板着脸,从袖口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朝丁掌柜道:“这是醉花间酒的的授权书,只要我的印章盖上就可以生效。不知丁掌柜可有兴趣?” 醉花间酒?就是享誉京都,只闻其名鲜有人饮过的酒,醉花间。 丁掌柜仔细瞧着白纸黑字,承诺醉花间酒只在悦来香有。而且听说陛下已为此酒扬名,还有一块匾…… 他的眼神流转间云卿都悉数收尽眼底,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商人势在必得的神情。 “县主这是认真,不是拿丁某取笑的吧。” 云卿郑重其事地点头,“另外,我能交出酒方子,你大可以请些专业酿酒来酿就是。至于红利,我想入一成悦来香的股。” “没问题。这个丁某可以做主。” 一拍即合,丁掌柜二话不说同意,就是犹豫的痕迹没有。 “过会儿我让下人送壶酒过来,您尝尝。之后我会把醉花间的方子交给你,但——” 云卿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丁老板。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有一个仪式,我会让人把牌匾和方子亲自交给悦来香。” 皇上赏的东西,是不可以私自转让的。说来,云卿还是黑了皇上一把的。 之前凤大当家来话,对于福嘉县主等人要求,尽量有求必应,丁掌柜知悉。 要知道,皇帝都做过宣传,还有亲笔御书的广告,指不定要有多吸金。 所以即使是画的饼,丁老板还是闻着香来了。 而且云卿附带帮着悦来香做了一套方案,如何把醉花间酒推向全国。 之后二人相谈甚欢,瞧着那些列出的条条框框计划,丁掌柜大开眼界。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大的魄力和掌控大局的能力。还是一个养尊处优,在深闺的女子。 至于为什么还要有个转让仪式,云卿笑而不语。 这么定下以后,丁掌柜便飞鸽传书去江南,把此事禀告给凤崇若。 解决完正事,云卿只觉心情大好。 楼上那唱曲儿的女子,怀抱琵琶。等云卿上楼时一面弹着曲子,一面抬眸急急扫了一眼。 云卿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也不知她和丁掌柜谈了多久,那女子已然唱罢几曲,换了好几位听众。 一曲终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和男子粗鄙的言语便传了过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转身欲进包间的云卿听着那声音凄厉,步子不觉停了下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出事。 云卿只想听听声音从哪里来的,在回头的刹那,那女子不知怎的已经扑到云卿脚边。 “公子,求公子救救奴婢。” 好清秀的面貌,除了形容凌乱,真真儿的美人胚子。这是云卿低头看她那盈盈双眸的第一反应。 大一反应过来时,不等云卿反应,便把她拉了开来。 一时吵吵闹闹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温清苑听大二禀告,已然有些不悦。 手里的折扇不停地拍打着另一只手,这是他大哥生气时候带我习惯动作。 “我已经让人去请掌柜了,你不要多管。”温清苑一把揽过云卿,低声说着。 大一大二把那女子隔离开来,周围熙熙攘攘。包间对面的人,视线却稳稳当当地落在温清苑的手上。 丁掌柜急急忙忙地地从楼下上来,安抚了其他客人,朝云卿三人这边见了礼,才去旁边的厢房。 很快,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吃得也差不多了,三人出了包厢,往楼下走。 “公子公子,此人粗鲁无礼,竟对小女子有非分之想,请公子做主啊。” 任谁也拦不住她的撕心裂肺,周围开始议论纷纷地朝云卿看了过来。 “要伸张正义寻京兆尹就是,我家公子管不了人间正义。姑娘请便,再多行一步我身边的侍卫可就不客气了。” 采蘋高昂着头,十分不客气地怼了那女子。 丁掌柜出来时,便见着几个很强壮的跑堂架出来一个醉汉,厚嘴巴啤酒肚满面通红。 他的嘴里还一直嘀咕着粗话,那女子见着他,更是满脸惊恐。 听着采蘋不留情面的话语,女子赧颜,嘴唇咬得轻颤,突然像下定决心似地冲乐过来对着云卿重重地磕头。 “公子留步,小女子倾心公子。请求公子成全小女子一片痴情,甘为奴婢侍奉左右。” 言辞清丽,如筝鸣玉落。 “四哥,人家要当你的侍女。你怎么看?”云卿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捅了捅温清冠,有些好笑地打趣。 温清管侧目,像看弱智似地望着云卿,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云卿领会,想来不是温清冠的迷妹,又悄悄地和温清苑咬耳朵。 “主子,她口中的公子是指您呢。”采蘋无奈地戳穿云卿的自导自演。 现在轮到云卿石化了。 咳咳咳——云卿尴尬一笑,“姑娘家当以名声为重,我家里不说侍女就是侍墨,没有五六个,也有十多个。不缺人,谢谢。” 话音落,爽利地越过温清苑二人率先下楼。在觉察到有人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云卿也只是微微抬头见了。 人群中,她一眼就认出,那道目光的主人。 温清苑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小妹,每次都能撞上这样的事。 “大哥,怎么觉得,今日我们出不了这酒楼了。”温清冠看着门口堵起来的女子,嘴角抽搐。 一条横幅,大写的“公子如玉,世上无双” 云卿表情一下子炸了,自己是带了两个偶像溜了一圈呢,怪道大哥刚刚一直让不要管闲事呢。 原来不仅是小花小草,这简直就是十里桃花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章 看杀温郎,明珠按剑 温清苑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斜睨着旁边的两人。 一群莺莺燕燕的阵势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死死地注视着三人。 原本盯着温清苑二人的众些女子,在云卿出现在眼前时,惊叫之声不绝。只是谁也不知道如此偏偏佳公子是谁罢了。 “大一,那里有情况。” 云卿定睛望着原本趴在桌上的少年,被另一个猥琐的中年大叔背起,用爪子想也知道估计是贩卖人口的,震惊着叫出声。 大一瞥了一眼温清苑,得了首肯便去追了。 可惜被众多花痴女堵在门口,一觉有人冲过来,一群女子立即尖叫着作鸟兽散了。 云卿只觉晕眩,被温清苑抱在怀里,以快不可挡的速度向外疾步走。 想不到哥哥们,也有害怕的事呢,云卿窝在温清苑怀里,想着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偷笑起来。 大哥的怀抱真是温暖呢,难怪有那么多粉。四哥总是凶凶的,小嘴一撇。 等身后的女子们反应过来人都不见了,又是一阵哗声。 温清苑二人喝着茶压惊,云卿却打量着大一截住的,从人贩子手里抢来的少年。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的白玉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一身撒花银红蜀锦衣服。 瞧着和云卿差不多地年纪,十二三岁。 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好漂亮的美人啊,难怪会被人看中。 即使身边那么多明星级的美男纸,云卿依旧没有审美疲劳。 这一刻她是知道,为什么听说雍亲王出门都要戴面具了,太妖孽了,会被看杀。 采蘋抱了一堆的吃食点心,还有一些小玩意。 凝视着不省人事的少年,险些以为和云卿一样是个女孩子,只是女扮男装出来玩乐的。 “大哥,四哥,我自己进去吧。”马车停到了曹府门口,云卿表示自己还没玩够就要回家了。 温清苑点点头。 …… 没动静?还意犹未尽? 以为云卿不想回家,抬眼去看,一只小猪蹄死死地拉着云卿的袖子。 温清苑此刻面瘫,那笑意凝在嘴角,有些抽搐起来。 “小子,信不信我打死你。”温清冠盯着那只手,字儿从牙缝中挤出来。 话音落求助地望向温清苑,他可讨厌有别的男的靠近他家小妹。 温清苑也有点吃惊,让大一叫了曹家的一个小厮去京兆尹去备案。 听到温清苑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可那熊孩子不知怎的,抱着云卿的腰就不撒手,嘴里一直嘟囔着。 云卿石化,词穷语尽。 “放开你的脏手。”咬牙切齿的河东狮吼。说好的清白,竟然被一个小学生占了便宜! 可是任人怎么拉,他的手就是不放,似睡非醒,额头还沁着细细密密的汗,双唇紧抿。 “他的内力很深厚。”温清苑紧皱的双眉,加上这句话,更是让众人,无计可施了。 云卿哭丧着脸,她决定以后出门要看黄历,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一路的奇葩。 驱车从后门进了吟岫居,虽然不放心,但为了不让别人嚼是非,温清苑带着一脸愤怒的温清冠离开了。 芍药等人也是着急上火,若传出去,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主子,他好像在说什么?”采蘋惊喜地叫着,就不知道笑点在哪儿。 “对,他在叫娘呢!”花词接口。 紧接着几个丫鬟又开始讨论起这个‘女孩’多漂亮多漂亮,还商量着去拿衣裙什么鬼的。 她们难道直接忽视,人家虽然处在青春期,但已经有微微凸出的喉结? 还女扮男装,除了她曹云卿,谁会这么离经叛道,从不躲绣楼里绣花? 天啦噜,谁能看到云卿越来越黑的脸,就快滴出墨来。 娘,谁是你娘?臭小子。 云卿睥睨着自己腰间的猪蹄,十分尴尬,“乖乖的,乖孩子要听娘的话。” 众人直接抽搐,被一颗暴雷,击得浑身冒烟面目抽搐。 “听妈妈的话,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没反应?太难听?换一首?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采蘩给我倒杯水。”云卿干咳一下,唱太多了。这臭小子还真是个粘妈的娃儿。 几个丫鬟一直姿势不一地听着云卿唱着歌,虽然调子很奇怪,不过挺好听。 等他安安静静地睡着,才把手放开来。云卿趁机溜开。 “主子,属下有话要回。” 云卿才浑身轻松地踏进廊上,便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非然吓得不轻。 非然遭了一记白眼,乖乖地立在一侧,生怕云卿生气又来什么抄书的惩罚。 杀人做任务做调查,他不厌其烦。就是对书籍这种东西束手无策。 非然负责的是府里的情报,但凡关注度大于百分之五十的都来向云卿报备。 “芙姐姐议亲这事我晓得。那三太太去看曹若玉,可说了什么?” 云卿很严肃地问。 刚开始曹若玉寻思觅活地,又有叶氏的打的,小算盘在前,她才让人告诉曹若玉,她怀孕了。 非然摇摇头,“主子认为,王氏居心何在?”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云卿在纸上写了围魏救赵四字,“估摸着,最近三婶会出门。” 非然跪在地上都能感觉到,云卿那丝冰冷的笑意,心里默默拭汗。正不知如何时,一个婆子在外传话。 听着那美少年醒来后就胡闹着,把几个丫鬟都吓唬走了,有一个年纪小的还哭了。 云卿真想嫌弃一把。 亏得吟岫居在府里偏远,要大晚上听见她院里有什么奇怪声音,小叶氏又该作文章,在她便宜爹面前美言美言。 到时候少不得使个高超计谋,背着温家把她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去处。 难得这段时间小叶氏安分了些,云卿可不想又来一桩桩糟心事。 好吧,还好是个小美人。她就耐着性子,去会会这个敢在她地盘上撒野的熊孩子。 云卿急冲冲地到东厢看时,非忽守在门外,几个丫鬟都躲得远远的。 视线落在那个正怒发冲冠,穿着红色华服的美少年身上。 云卿还是觉得,颜值高除了会被看杀的弊端外,生气还蛮好看的。 “主子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声,原本战战兢兢的丫鬟们都纷纷投来解放意味的目光。 花袖在云卿耳边说了几句话,云卿点点头,淡淡地注视着他。 “你最好不要过来,小心我杀了你。”少年瞥了眼云卿的方向,说了话又转头看向另一方。 云卿四处扫视了一下,十分庆幸叹了口气地道;“还好,没弄坏什么东西。” 话音落,那少年竟然一脸尴尬地微微发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云卿,像是看什么稀罕物种一样。 她家小姐,是有多爱财啊,这屋里按云卿的吩咐已经把那些摆设提前搬走了。采薇心道。 “年纪小小,脾气倒是很大。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是第一个。” 云卿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了采苓和采薇两人。 大哥说过这孩子内力深厚,云卿可听得真真儿的,电视里内力好像是种很厉害的东西。 “还说本公子?彼此彼此罢了。年纪小就不务正业,在这勾栏风流地做这样买卖,实在不知羞耻。” 少年郎眉头轻挑,盘腿坐在床上。不可一世地瞥了几眼云卿。 “勾栏?你小子竟然说咱们主子是那种人,看来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采苓有些急眼,抽出软鞭作势就要去教训人家。 对于说自己是老鸨的事,云卿虽然有些不悦,但为了不伤人性命,还是阻止了。 “就算不是老鸨,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你这姿色,不如从良给爷做洗脚婢也差不多。” 从自己睁开眼开始,就清一色的女子。就是鸷厘不说他也知道,只有青楼才会有这么多女子。 哼,不想他聪明一世,竟然被拐至此。等他出去,誓要把店拆了才泄气。 美少年越想越觉得畅快。 云卿无奈地剜了他一眼,现在的少年脑洞都这么大吗?怎么不上天? “公子所言甚是,不过你长得太丑了些,肤质气色身材都不是上等。要你去接客,那可是赔本的买卖。” 话音落云卿不去看他,自吩咐着非忽进来把他好好送出府去,以免节外生枝。 瞧着云卿就要走开,少年忽然一跃而起,采苓警觉地防备着。 “这不行,谁知道你是放我还是要害我杀我。爷就在这里不走了。既然拐了爷来,左右你告诉爷这是什么地方。”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自己长得丑,还什么打算让自己接客!分明和自己一般大小,心思也太歹毒了一些。 云卿却不管,脑洞太大就是没脑子,她是不想再多说一句,爱怎样怎样。 不过看他这样子,难道不会用武?内力深厚早在醒了就逃之夭夭才是,怎会在这里贫嘴拖延时间? 而且左右瞧着,也不会是平民之家,定然非富即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一章 凤家于栖,弄巧成琢 “听好了,这里是吟岫居。你面前的是福嘉县主。拐你?还不如随便去人伢子哪里买呢,像个小姑娘似的。” 采薇不给面儿地打趣。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伶牙俐齿的模样真是让人解恨。 凤于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小女孩了,只见着,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等等。他好像听到‘福嘉县主’四个字,原来她真的是福嘉县主。凤于栖不确定地盯着云卿。 如此,自己那晚闯到吟岫居所看到的一幕,应该就是她了。 想到水汽氤氲,画意朦胧的夜晚所见。凤于栖的脸不觉飞上一抹羞红。 他以为云卿长得很丑,而且脾气很差又骄扬跋扈。 这次偷跑出江南,就是为了和传说中的福嘉县主较量,对于他老爹那天的表现,他嫉妒,或者羡慕。 自己被那拐了,关她什么事,真是多管闲事!凤于栖如是想,眸子却异常明亮。 他不知道,从在马车上的一双小猪蹄开始,云卿恨不能让大一把他扔大街了。 只是瞧着他的神情,云卿微微一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怎么,救了你还不识好人心。大门就在那里你爱走不走。左右京兆尹那里已经备案就是。” “采薇,吩咐传膳。就把在这里摆。”云卿云淡风轻地吩咐着,静静地留意着他的动作。 关于今天的晚膳——火锅。云卿不得不承认,终于找到一个古今中外都风靡的美食热点了,不过那么热,蛮拼的。 丫鬟动作很迅速,很快就把火锅端了上来,不过这不像重庆火锅,更像韩氏涮锅。 几个大丫鬟还有芍药等人,都不分尊卑地和云卿坐在现铺的席子上。 一群人围了一大桌,热气腾腾地往上升。 “主子,我觉得您说的这个菌锅比去年咱们吃的什么麻辣的,要香。”采蘋不住地往嘴里塞肉。 这个养生菌锅,选了枸杞、大枣、香菇、太子参熬的汤汁作为锅底。 不过,任是刀法再精细的厨娘,也做不出薄如蝉翼的牛肉片,热汤一涮,就能吃了。 众人吃着起兴,早忘了一旁的凤于栖。 云卿瞥见他脸上傲娇,内心却很诚实地从眼里流露出来。 “喏,吃吧,很香的,你一定没吃过。”把水晶碗放到小几上,云卿险些就要伸手摸摸他的头了。 咦,云卿脑海里不禁浮现另一个人的面容。那个大妖孽小的时候应该也像这么漂亮吧。 对于火锅这事儿,刚开始凤于栖是拒绝的,那么多人从一个锅里吃东西,不干净吧。 可很快,所有的节操都被食不果腹给击败了,于是不顾形象地凑了一角。 “吧嗒——” 一滴水珠落在汤碗里。众人惊愕。 “这个点心,有娘的味道。”凤于栖又吃了好几块藕粉桂花糕。 云卿几人都呆呆地看着,没有阻止他的任何动作。 “主子,丁掌柜求见,这会儿在外院呢!” 刚想问着他是什么来历,便听到传话,云卿想着兴许是醉花间酒的事。 可是丁掌柜没说来取啊,又问着知丁掌柜很着急,云卿也摸不着头脑,整顿了会儿便出去了。 外院,丁掌柜和一个男子正在厅里焦急地转着圈儿。 “福嘉县主人如何?”陟厘忽然问起。 “非一般人。”丁掌柜简洁回答,这少当家丢了可是大事,还是在自己视线下丢的。 一听京兆尹秦远大人说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带着凤于栖的护卫往曹府赶。 正转悠着,便见着云卿过来,二人忙行礼问安。 瞥见旁边一直打量自己的陌生人,虽有些不悦但还是按下不提,问着丁掌柜所来何事。 “回县主,听秦大人说县主和温家公子救了一位小少爷,丁某是为此事而来。” “哦?竟是这茬儿,只当丁掌柜是为醉花间而来呢,已让人去取了。” 云卿淡淡地笑着,思虑着这里面的关联。 “县主,那是凤家少当家,凤于栖。”陟厘听着云卿说的,十分肯定地道。 “凤叔叔的儿子?”云卿反问。 见二人点头,便吩咐着把人请了出来。 陟厘见着凤于栖时,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以为云卿对他做了什么。 “哦,不知县主是怎么救的我们公子。”陟厘面不红心不喘地问。 云卿撇嘴,敢情很稀罕这个熊孩子似的,把自己当人贩子看了。还是要谋算些什么? “采蘩,把醉花间给丁掌柜。送客。”云卿冷冷地吩咐,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了。 这救了他们家人竟连句谢谢也没有,好没礼貌。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还真是像现代的碰瓷。云卿暗道,继续回去吃东西。 丁掌柜斜睨了陟厘一眼,安慰着默不吭声的凤于栖出府去了。 我不就问了一句吗?陟厘摸不着头脑。 吏部尚书府,沈家。 “少爷,夫人说您既不喜欢那县主,她也不说这亲,让您不用整日避着她。” 醅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把盘子里的参汤呈在书案上,不敢多言。 沈君琢挽袖临书,灯影里墨香四溢。抬眸瞥见有些惊慌地赔茗,倒是好颜色地温和一笑。 “你说的话有可信度,娘她当真如此说了?”沈君琢有些急不可耐地询问。 “夫人的确这样说了,从提起这桩事,您就整日里像老鼠躲猫似的避着。夫人能不退步吗?” 赔茗小声地嘀咕,听如此话语,心里早有了答案,他家少爷是当真不想娶那福嘉县主就是。 “参汤赏给你了,我去见母亲。” 沈君琢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他多渴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又为自己之前的莽撞,感觉到深深的悔意。 醅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自家少爷脸上的笑意他不会看花眼了吧。 “真是奇了怪了,去曹家提亲的人都快排到八方门外了。少爷怎么就不喜欢县主呢,门当户对多好的姻缘啊。” 醅茗一面喝着参汤,一面自言自语地吐槽着。 “好你个醅茗,不好好伺候君琢,竟然在这里偷懒。仔细你的皮要紧。” 怔然间,一身湖水绿赫然出现在眼帘。那番话惊得醅茗浑身冷汗,呛得半死。 女子见此,掩嘴轻笑了起来。 “含烟小姐心善,怎么会与奴才计较。” 醅茗暗叫糟糕,心里早为自己话多而几十个耳刮子。一面赔笑着把参汤放一边给她行礼。 “你倒是精乖。”含烟微微一笑走到书案前左翻翻又瞧瞧,好一会儿才道:“对了,君琢去哪里了?” “回小姐,去夫人院里。所以奴才就偷了空闲,好歹帮小的担承担承。” 含烟小姐比其他小姐心性儿好,况且自己在这儿也是自家少爷吩咐的。就是说出去也不值什么当。 醅茗如此一想,脑子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含烟问什么答什么,不过一些起居记录罢了。 “听说母亲给君琢议亲了,可当真?” 含烟凝视着纸上的,墨迹未干的诗作,心里吟诵起来。 “可不是,议的是福嘉县主。可是少爷觉得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了些。硬是和夫人吵起来,这会儿说不定正劝着夫人呢,小姐你说奇不奇怪……” 醅茗只顾着噼里啪啦地说着,却没留意到含烟微妙的神情,甚至有些欢悦才对。 “含烟,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我的书房不可以随意进来吗?” 沈君琢含笑一进来就见着含烟在看自己写的东西,一个箭步过去,有些生怒地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东西。 含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目睹他如此大的动静,生气的样子就是她也有些害怕。 不过脑子里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平复了情绪又回到原本恬静的样子。 “君琢,我听说你和母亲置气,过来看看。话说,你也的确不小了是该议亲,怎可与母亲起冲突?” 温柔似水又懂事贴心的语气,另沈君琢心里的疙瘩稍稍消散了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瞧着福嘉县主是个好的,我自然愿娶。这事儿含烟你就不用管了,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倒头来的逐客令让含烟适应不及,他说父母之命。那么就是要娶那什么劳什子县主? 含烟有些呆怔,她以为沈君琢就是孝心太重,又有些不甘地问:“君琢,你喜欢福嘉县主吗?” 沈君琢正纳闷着,深深剜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醅茗。 “倾城绝色,柳絮才高。这门亲事,是我沈君琢高攀了才是。” 他母亲说,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向温家下了帖子,得了淮国公的意思,再去曹家说道。 含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院子的,她的脑海里浮现着种种画面。 她是沈夫人收养的,打小就陪在沈君琢身边。他看书,她就侍墨;一起玩乐,一起长大。 只是在那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的诗句闯进来时,却是跳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是福嘉县主,不是含烟。 被人反复念叨的云卿,听着各处的置办装修又修改自己的计划书时,冷不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绿沈都唠叨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二章 趋势而入,断袖外挂 因着曹定远的话,这日清晨听采蘋说老太太生病了,云卿也没去上房。 装修的两处差不多都已完备,资金储备、物资供应、应急措施、客源问题等多项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 云卿现在得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店铺的运营。 按唐山说的,悦来香是凤家商号,财大气粗根系错杂;而整条街上的许多酒家、赌坊、珠宝店、当铺、古玩字画等门面,几乎都是为名门贵族赚零花钱的。 她要开的店是一家成衣店,这样的裁缝铺放眼京城也有十多家了。 俗话说,天下之大,唯独同类可怕。 南方的瓯越人不会同北方的奚人抢夺土地;凡是争夺家产的必定是兄弟;凡是争夺宠爱的,都是同夫的妇人。 努力相近就会相互阻碍,互相倾轧。但凡使用反间计做内奸的,也一定是同类。 不是同类不能招其所好,趋势而入。 所以,她需要一些外挂。 在商场的腥风血雨中,没人敢对她的店动歪心思,那么就能保证铺子的正常运营。 所以,她想到另一个词,股份。 思考出一个头绪来,云卿便让人备马车去温家,另一边又写了纸条让绿沈送去王府。 “主子,守家庙的小丫鬟今天传话进来说,三夫人又去看侧妃了。只是偷偷摸摸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采蘋凑过来小声说着,另外侧妃的肚子好像越来越明显了,她在心里补充。 “我知道了,多留意一下曹若姝和小叶氏那边的情况。最近太安静总觉得反常些。” “是,奴婢知道啦。对了主子,姑姑说等你空闲了去蘼芜园瞧瞧,有惊喜呢。” 云卿颔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不过这次云卿倒是真心冤枉小叶氏了。因为之前的屡战屡败的经验,她已经学乖了,而且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方针。 每天除了关心曹绍均的学业,就是拘着曹若姝绣花磨性子。 扮演着完美的贤妻良母的形象,相夫教子,其他琐事概不关心。 云卿先去了淮国公府,把自己的想法和股份分类和许氏都细细说了。 许氏一听,哪来这些弯弯绕绕,吩咐取了几百两给云卿,可就是不入股。 话语的意思不过出钱让云卿练练手,做成了算她的零用,倒了算许氏自己的。 云卿汗颜。 虽然在学习庶务的时候,她笨笨的不开窍,可是亲爱的舅母,那是装的好不好。 她一个学金融的,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她太逆天才不愿意多听的嘛,难道她看起来像是会创业失败的? 好吧,她还有要事要办,反正是犟不过她舅母就是。淮国公府的面子,她就大大方方地用,股份还是留着。 这一番功夫下来,已是半天日子过去了。 正打算回曹府,半路非忽得了萧建成的话,便径直去了雍亲王府。 王府门为五间房,开启了中央的三间。 屋: “县主您是第一个进入雍亲王府的女子。” 老管家很自然地模糊了那些三番五次走不寻常路进来的人。 有的才攀上王府围墙,就被京兆尹带回家找妈妈了,有的男扮女装。 还有甚者夜半唱情歌的,才站好姿势,就被府卫扛走扔了。 但这样一个年轻气盛,帅气多金,有权有势的王爷。没有王妃,而且目之所及都没有一只女的。 云卿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 和风日丽,朗情郎意,一个妖娆男子依偎在雍亲王怀里,眉来眼去。 冶荡狎蝶,你侬我侬,衣带相结,燕昵之私,行于动静,争叫一处相思。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清河郡王坐在石桌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青碧身影,正待问时,萧建成早行注目礼了。 这丫头,走个路也能分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笑得那么白痴。 萧建成心里暗暗地嫌弃,眼里却一汪春水,流露柔和。 “县主,王爷和郡王爷在前面湖心亭,老奴就送您到这儿。” 老管家语气亲和。丝毫没有察觉云卿的走神,行了礼退下了。 云卿看到的画风不是湖光山色,而是满眼粉红色。 远望着萧建成一脸柔和地摸了摸另一个男子的手,还把茶水递到了他的唇边。 云卿脑里的那杆秤,顿时炸了,扯着嘴角僵硬地嘀咕:“果然是妖孽,没有王妃,原来是为了金屋藏娇。” “县主,您说什么。”采蘩低头奇怪地问。 云卿道没有,心里却为萧建成记了一笔。 还好自己见过些世面的,不然就这画风早把人吓跑了,断袖之癖原来从古就有。 嚯嚯,拿到了他的猫腻,事就更好办了。一面想着,却带了采蘩走上曲折廊桥。 “容澈,你那只宝贝鹦鹉呢?”清河郡王明明看见了栖在采蘩肩头的一团绿。 萧建成把吃食扔给了笼里的金丝雀,转而把鸟食朝清河郡王的方向扔了过去。 可能是出于条件反射,清河郡王伸长了脖颈去接。 “那是鸟食。活该多嘴。”萧建成闪过一丝坏笑,慢悠悠地说。 清河郡王顿时黑了脸尴尬在半空中,一粒鸟食稳稳当当地落下来,从额头滑落。 自己都在面前了,也不知道忌讳,这两人还真是,放荡! 抬眸看着两人对食,谅是见多大风大浪的云卿,嘴角也不得不抽搐。 “那啥,要不我回避回避?”云卿呵呵一笑。 “回避什么?怎么,小丫头有事?”雍亲王问。 萧建成一副妖孽样子地挑了眉,旁边的清河郡王年龄稍大些,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和萧建成的不食人间烟火想比,他显得很温和,眉眼具笑,举止儒雅。 只是一点都不像一个中年大叔,毕竟舅舅和皇上都胡子拉碴的。 不过看起来,两人是挺配的,谁攻谁受又是一个问题呢。 萧建成汗颜,她又在走神,遂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哦哦,对了这是醉花间酒,新鲜出炉。”云卿莞尔一笑,“不过我只带了一只竹叶青酒杯。” 蒽,的确只带了一只杯子。并不是故意让他二人共饮的,不是故意的。 “就如此?本王酒也和了,说说你到底有个贵干吧,福嘉县主。” 容澈撇过脸,凝视着云卿。许久不见她,倒学乖了,知道有求于人不能针锋相对? 想到之前,随时像一朵开在荆棘里的美人面。好是好看,就是怪扎手的。 “王爷大叔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小女子希望王爷帮一个小小的忙。” 云卿十分卖乖地又给容澈斟上了酒。 容澈十分高冷地望着她,“说说有多小?” “比小手指还小。”云卿咧嘴一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当然,打着大梁一号男神的旗帜招揽生意,吸引一众迷妹的计划云卿可不敢说。 清河郡王在一边一直喂着吃撑了金丝雀,耳朵却竖着听他们二人的谈话。 从小到大,容澈一直是最不喜欢麻烦的人,现在当一个小丫头的挡箭牌。 他直接深深怀疑,那间自己最好的铺子,也是为了福嘉县主买的。 可是一个小女子都还未及笄不是,难道是为了云深?应该吧,云深也十五。 云卿,云深是挺配的。清河郡王不觉为自己的聪明点了点头,又回头打量着云卿。 采蘩斜睨着那笼中金丝雀一脸拒绝的样子,幽怨地看着绿沈。 本来一直在卖萌撒娇地和容澈谈条件的云卿,冷不丁一道略有深意的目光扫过来。 云卿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嫉妒心也太强了吧。默默擦了一下汗,呵呵一笑。 “王爷和清河郡王关系匪浅嚯。” “还好,他父亲和先皇拜过兄弟。”雍亲王不解其意,和清河郡王算是忘年交吧。 原来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啊,云卿震惊。 “怎么,突然对本王很感兴趣?”容澈挑了眉问。 云卿扫了眼清河郡王,打着哈哈道没什么。 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不然清河郡王说不定得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三章 三凤求凰,花落谁家 瞧着云卿逃似的离开了,清河郡王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你又不缺钱,有这么无聊地话赶紧娶个王妃啊,省得陛下整日念叨。都快把你的婚事列为国事之一了。” 容澈饮了一杯酒,嘴角不自觉扬起迷人的微笑。 “你少来,操心云深才正经。我去小眠一会儿,你自己玩。” 容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连连朝清河郡王罢手示意。 或许是今天是云卿主动上门寻求他的帮助,也或许是今朝天朗气清,他的心情总是格外欣喜。 因为他顺便大赏了府里上上下下,就是习伏也得了一日假期。 清河郡王嫌弃地叹了口气,不过按容澈的言下之意,他想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也懒得游园,忙着家去。 这日云卿在如火如荼地忙着准备开店,试试水,却不知京中的奇闻逸事这会儿又说开了。 也不知谁暴的料。之前传言太子求娶云卿为太子妃的事又被人挖了出来,而且还坐实了。 证据是,太子亲自到了曹府两三次,还带了些礼物去,不过被福嘉县主拒绝了。 随之而来的是清河郡王妃到淮国公府的事也被曝光,牵线人是雍亲王。 再有吏部尚书也有意为次子沈君琢聘福嘉县主为儿媳妇。 三家求娶福嘉县主的事,一夕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都议论中花落谁家。 悦来香等几个较大的酒楼是京中消息最新鲜的地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有人知晓。 这样的头条持续热度超过了众人料想。 听到传言的时候,凤于栖和陟厘,早被凤崇若派来的高手给带回江南。 且不说江南是天下排前的粮仓,繁烟阜盛之地,就是凤家商号就能在一息之间得到最新的消息。 而此事涉及的三家:清河郡王府,没有动静;吏部尚书府,没有风声,东宫,情况不明。 就是唐山采薇等人在成衣店开业当天,也多了许多慕名而来凑热闹的顾客。 等打听到这家成衣店后面除了云卿,还有淮国公和雍亲王的股份,那些本欲造次的人也歇了菜。 云卿听着传言,合计着今天所赚,乐得合不拢嘴。借用炒作的噱头带动消费,这样机智的做法,她还挺佩服自己。 今日开店,黄道吉日哉。 东宫。 太子妃如今大腹便便,身怀六甲,听到宫女说起传言,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怕什么,先有皇后撑腰,后有太子子嗣。传言只是传言罢了。 贴身宫女走过来,低声朝她耳语了几句。 “哦,是吗?难怪了那日曹三太太会捡着太子在的时候来拜见。本宫还奇怪了呢。” 太子妃顾青黛扶着嬷嬷的手,不觉轻笑了起来。 既然怀了孩子,是该好好修养修养,平白那么多幺蛾子。这曹家也是个有趣的地儿。 “娘娘,依奴婢看,殿下很快就会和您商议接曹侧妃回来呢。” 宫女巧言,太子殿下可是很重视子嗣的,倘若侧妃肚子里是个男胎……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伺候膳食的丫鬟应该说的是实话。到时候,若是让她消失,也不是不可以。 顾青黛没有说话,回来?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了,怎么能说回就回呢? 只见得她眉间的一粒花钿衬得她面色极佳,微微发胖的双颊,看上去多了太真之姿,花容失色。 “娘娘该回去了,估摸着快下雨了。” 贴身嬷嬷瞅了瞅天色,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 “的确,这天儿,说变就变了。” 顾青黛拈着帕子微微哈欠了一下,有了身子的人总是嗜睡些。 太子在假山亭上远远地看着,沉思了一会儿,下去寻着太子妃。 前脚顾青黛才让自己的贴身嬷嬷挑了一些御赐的滋补之物,还有一些衣服绣鞋让送去曹家,并带了口谕。 后脚,一群的丫鬟嬷嬷就碰到了正打算进来的太子。 便奇怪地问着是要做什么,送那么多东西。 “殿下,这会儿太阳正打头呢,怎么就过来了。” 顾青黛听见太子的声音,兴奋又担忧着出来了。 身后的四五个宫女疾步贴身跟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太子听着声音,赶紧过来拥着她,又皱着眉说道:“慢些,怎么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顾青黛羞涩地把头埋在萧祁玧怀里,娇羞的样子让他心脏漏了一拍。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初次在母后宫里见到她一样。萧祁玧眉间的忧虑也淡了。 “殿下可冤枉娘娘了,刚才娘娘还说——”身后的一个贴身宫女欲言又止。 萧祁玧却温和地问着说什么。 “娘刚才说弟弟在踢娘呢。” 一个扎了两个小髻髻的肉嘟嘟的娃娃依在门口朗声道。 “黛儿,让我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个顽皮的。”太子哈哈大笑着,作势就要伸手。 黛儿?他唤我黛儿。愣了会儿顾青黛更是羞红了脸儿,伸着素手阻止了。 嫣然一笑道:“这么多人,而且恬心也在。你这是存心让我没脸。” 这话说出来,众多宫女都羞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哈哈——黛儿害羞的样子,总是让我爱不释手,一如往昔。”萧祁玧的确有一瞬间的恍惚。 里面的小女孩被乳母强行要抱走,却死死地扣着门沿,一脸不愿意。 “让她过来,恬心,来父王这儿。”萧祁玧身着蟒袍,蹲下笑着道。 恬心先是怯了怯,而后晃晃悠悠地小跑过来,一下扑进了萧祁玧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他难得的温和慈父样子,看得顾青黛动容。 恬心是太子妃和殿下第一个孩子,本来是龙凤胎的,另一个小皇孙却遭了人毒手。 想了想,因为这件事,太子妃与太子隔阂了这么些年。 桔梗一直在顾青黛身边伺候,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此时一家三口,不四口,其乐融融。萧祁玧也没有再提接曹若玉回来,只吩咐着要去曹家的人好生照顾。 至于外间的传言,萧祁玧没解释,顾青黛自然识趣地没有多问。 曹家。 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宫娥进府,等得了话儿,请示过老太太后便把人放出来了。 “太子妃挂念着侧妃身体,希望福嘉县主多照看照看。县主福泽深厚,也能让胎儿沾沾福气。”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 怀孕?叶香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曹若玉什么时候怀孕的,为什么她不知道。 想着东宫这班人阵势,估计着又得接回来当菩萨似地供着了。 小叶氏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 那嬷嬷看着她的脸色,也知了这曹侧妃在曹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脸上不觉露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等见着曹若玉了,转了话,见了礼,才带人离开。 这件事传到老太太和曹定远耳朵里,曹定远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老太太也挑了两个仔细的丫鬟安排伺候。 想起这几日的传言,曹定远本想着指点曹绍均的步子,却朝着吟岫居的方向走去。 在进入吟岫居的折带桥上,曹定远眺望着雕栏玉砌的院子,蔷薇架子攀上红墙。几个小丫鬟坐在门前的石栏上逗着鱼儿。 大门正开着,入眼的八角抱厦接着廊桥蜿蜒向上,直达正厅。 一个小丫鬟打算进去禀告,被曹定远叫住了。 印象中,小时候好像也来过吟岫居,是当年曹家的一个贵妃省亲就建的了。 依山傍水,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那个姨娘住过,自己还是头一次进来这里。 蝉鸣声声,烈日灼灼,假山上的水声清晰可闻。几树芭蕉,几株海棠,花开如妖。 曹定远撩起直裰,一步一个台阶,左右打量观赏。 “吱呀” 临窗秋香色的芙蓉小榻上,只见着一头墨发散开着,鬓间簪了几朵半开的垂丝海棠。 等走近了,云卿正斜歪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引枕上,单手托颊,额间沁了些薄汗。 曹定远左右瞧着,却没有丫鬟在侧。 梦中,云卿见到了自己的外公,还是在华公馆,只是妈妈却穿着古代的衣服。 云卿试着叫了,转回头的人像是记忆中的样子,却更像画中的才女娘。 “才女娘,外公。”叫着出声。 听着呓语,曹定远正欲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就是个孩子,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好歹留着丫鬟伺候。” 曹定远鬼使神差地把一条薄毯给云卿盖上了。 注视着越来越像温如雪的脸,他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不可言状,脚步急促而凌乱地离开了。 他今日明明是来探云卿口风的。 太子不可以选,姐妹共侍一夫就罢了;清河郡王和雍王最不能得罪;吏部尚书沈大人和自己是同僚。 “还没看够,赶紧下来。”云卿在叫出声时就已经醒了。 若没有听到曹定远在门口的喃喃自语,她真的差一点儿就信了,差一点儿。 撩起了身上的毯子,挪了挪身侧的长颈鹿,眉头微皱,冷冷地等着。 “主子。”非渚跪在地上道。 “喜欢暗房是吧?”云卿淡淡地,“去采苓哪里把诗集拿去暗房抄,不够两百遍,今日就不要吃饭了。” 又是暗房,他不过是偷听了墙角,还偷偷看了一会儿自家主子吗?这也太狠了。 熏炉里依旧焚着香料,风吹云动,很安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四章 瞒天过海,衣店失火 “县主,听小丫鬟说刚刚老爷来过了?”芍药端着一壶新沏的茶从后门进来,飘出荷叶的清新。 云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前话,问着几个丫鬟都去哪儿了。 “县主难道忘了,您打发她们去给各房送东西了。这都好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芍药伺候着云卿更衣。 曹若玉的事,太子妃一箭双雕倒是好计谋,云卿如是想。 笼络了太子,又试探了太子的心意,把曹若玉控制得死死地。 沉思了一会儿,让白妈妈挑了些玉石送了过去,面上该做的她不会落人口舌,不过吃的她可不敢送。 云卿想着自己身边的小灵通,又让着把采蘋叫了进来。 估摸着,外面的传言都快炒翻天了,不然,怎么打得动他那个便宜爹。 心里存了事儿,她得理出个头绪来,别被牵着鼻子走才是。传到温家,又让人担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等想出好计谋。便听得悦来香金牌说书先生在家被杀害,成了无头公案。 在有心人的传扬下,曹家开始变得透明化。 诸如福嘉县主当初重病是因为继母叶氏;日常花销都是外公淮国公府给支出。 就是几个哥儿姐儿,都吓得不敢出门。 更有甚者,以各种理由拜访曹家,企图窥探云卿,是美是丑摸个虚实。 福嘉县主俨然不受好待的小可怜,又感叹着,随帝游行祭天时,县主多可爱。 曹家受到了贬值,虽然福嘉县主年龄小,但众人都希望着她定下亲来,逃离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一时间成衣店不怀好意下订单的人不计其数,迫于舆论压力,只得暂时关门。 连续几日云卿都不得出门,关门闭户,拒绝任何来访,包括曹定远的谆谆教导。 吟岫居。 “姑姑,外面的传言你怎么看?”云卿在蘼芜园里,左右瞧着长势旺盛的草药花草,不走心地问着旁边的芍药。 “流言止于智者。”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县主也的确不小了。” 说此话时,她的眼神打量着云卿含义不明。却令云卿觉得浑身不对劲。 “姑姑,我才十三岁还小好不好。再说了我就从来没考虑这等事。不过就一点,原本想着借着炒作好好开店的,过犹不及呀。” 云卿实在有些感叹造化弄人,她准备了一档子应急准备,生生就是没这一茬儿。 “炒作?” 芍药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反问。 两人还没说出个什么,便听得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听着说话倒是三夫人王氏。 云卿仔细留神听着,不过是她的一些含沙射影的闲言碎语罢了。 三人成虎的趋势也不是她可以掌控的,老早早就听说曹若芙议亲,这会儿怎的还没个信儿? 采薇在外招呼着,冷眼旁观直到她说话说得唇焦口燥,才开始絮絮叨叨地怼回去。 这会儿,才送走一个笑面虎三夫人又迎来一个强敌曹绍均,采薇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县主,奴婢出去瞧瞧吧,再不去那丫头估摸着得词穷了。好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亏得她想得出。”芍药好笑地说。 云卿喝了口茶,伸手拉住了她,说自己去罢。 在八角抱厦的汉白玉桌子上,云卿吩咐着丫鬟给曹绍均沏茶。波澜不惊地问着何事。 “三妹,今日你不该抵触父亲和母亲的。他们也是为你好。” 听这话,云卿膈应得很。 “小叶氏是你们的姨母,不,是母亲。我曹云卿是南湘夫人温如雪亲女儿,请不要对先母不敬。” 曹绍均面色一暗,说不出话来。 “抱歉了大少爷,云卿失礼了,恕不远送。” 不带任何情绪的话听在曹绍均耳朵里,如万蚁噬心。瞥见云卿冷漠地神情,他到嘴的话,没有吐露半字。 对于外间的传言,他动摇了。 他看不透这个三妹,就好像有一种唤作美人面的花,朝夕不一。 原本他怀疑外间对于曹家不利的传言都是云卿散播的,这会儿,他不再追究。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曹绍钧远望着万花竞相的吟岫居,失神地离开了。 云卿看了一眼他略显萧索身影,无感,把唐山唤了进来。 走到一处凉亭,远远瞧着像极了叶香君和曹若姝,曹绍钧打量着就要走过去。 却突然退了回来,鬼使神差地隐了身形藏在一株垂柳后面。 “母亲,若是我代替那个三妹嫁给了清河世子,祖母会不会生气。” 曹若姝的声音。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你祖母和父亲高兴还来不及。” 小叶氏的声音。 “娘,等我成了世子妃,一定要把她嫁给一个粗鲁莽夫,让她不敢再给你脸色看。” 两人越说越兴奋起来,各种畅想未来,脑洞大开。 三家求娶云卿,父亲没有说话,祖母病着,他一直敬爱的继母竟然就想着暗渡陈仓。 他心中娇俏美艳的姝妹妹也这般心若蛇蝎。 “咳——”一股血腥气充脑而上。 等曹绍钧趔趄着离开,谈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穿着叶香君和曹若姝衣服两人,环顾了四周,对视了一眼,褪下了衣服,朝吟岫居的方向离开,与众丫鬟无异。 “王爷,要跟去吗?”树上的影子对着着一身月牙白问。 “不用,回府吧。”小丫头还知逍捉弄别人,看来也不担心了。 杞人忧天的事他也会做,那个小丫头怎么能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晚间的时候,吟岫居也一直很安静,两个丫鬟演完了戏就回了云卿。 她们是唐山不知怎么寻的孪生姐妹,常年跟着杂技团,以擅口技为生。 话说唐山拿着云卿的钱,可是一点都不吝啬。 等采蘋说曹绍均病了,云卿也只是一笑置之。病了好,病去就可以聪明一些,别被人蒙蔽。 那些话她也不是胡诌的,而是在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原原本本听来的。 她说过,日光倾下把真相剖白于世时,她会毫不客气地让曹绍均看清楚。 “县主,坏了。成衣店不知怎的竟走水了,差点儿牵连起旁边的铺子。” 宋迢一见着云卿,就悲戚地说了。 “什么?铺子里的人如何,现在是怎样了?”云卿顿时有些焦灼起来。 “主子放心,您之前的紧急预案小的都已经仔细交给了伙计们。没有人员伤亡,就是铺子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宋迢有些垂头丧气,云卿一听却大松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至于其他东西都可以重新开始就是。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怎么会走水?” 青天白日的,又是如此温暖的天气。不至于打着烛台或者烤火什么的。 云卿否定着心里的想法。 “回主子,关店的这几日唐山都安排人过去值班的。伙计在前台守着,只闻到后院的烟味,才发现已经着火了。” 越说,宋迢越是有些生气,又问着:“原本小的是想去京兆尹府备案的,唐山阻止了。这些天的心血就白费了,真是不甘。” 云卿没有接话,听他发泄念叨完,便让人给他续了茶。 “我自然知道你的辛苦在里面,不过你想想,谁会平白无故地放火?又在白天动手,还无人察觉?这些都说明,对方算定的。又怎会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有,一把火也早烧了。” 成衣店里都是些易燃物品,云卿觉得这事不简单。可是又想不通,自己也没得罪过谁。 很明显,这根本不是偶然。 宋迢听着云卿的引导,茅塞顿开。也没有埋怨唐山不尽责,而是赶紧着去处理下面的事。 许氏得了消息,带了月如亲自过来瞧了。巧的雍亲王府也派了人过来帮忙。 看着还在冒烟的现场,许氏很心疼。这是云卿开的铺子,若是看到被烧成这样,估计又得哭。 “对了,着火的时候,没有连累到旁边的人家吧。”许氏看着众人收拾着,突然问起来。 “回夫人,之前在买铺子时,县主就让和旁边的两户人家隔了两尺的隔断。两边都没事。” 宋迢提心吊胆。 听着云卿已经吩咐人合计了损失,已记录在册等事,许氏满意地点点头,她这个外甥女是有些才干的。 如今要查出纵火元凶已是难的,但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好了了,欺负人欺负到温家头上,活该见鬼了。 一连好几桩公案都涉及吟岫居,大抵‘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意境也不过如此。 在汤里泡了两盏茶的时间,沁着花香,脑子里的东西才放松开来。 梦中,青山绿水碧云天,溪水潺潺如环佩空鸣。山头那边的,长鼓编钟之声,脚踏莲步的女子。 窒息感,切肤的亲密接触。 “小狐狸,我们还会再见的。你跑不了的。” “狐狸都是如此勾魂的么?” “小狐狸。” 嵌宝紫金冠,艾绿交襟长衫,长穗宫绦系的玉璧…… 云卿忽的睁开了眼,氤氲的热气凝成水珠从额角滑落。 丑美人怎么会在这里? “县主,已经半个时辰,怎么就睡着了,担心着凉。” 芍药的话在耳边响起,云卿眨巴着眼睛环视四周才惊觉,自己在吟岫居。 想着梦里荒唐的记忆,迷迷糊糊地上床去睡了。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偶然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关于第四十七章议亲情节说明 午安,各位书友。在第四十七章啊苏犯了一个很基础的错误,那就是‘议亲’二字乱入章节。 议亲:两种释义。一是指古刑法八议之一。谓对于皇亲国戚进行特别审议,以减免其刑罚。二是指议婚、说亲,谈婚论嫁的最后阶段。 而剧情内容应是说媒而不是议亲,如此粗心犯了这样的古代文学常识错误,实在惭愧;再有就是最新章节,章节名错误的问题。啊苏会学着校对文稿。希望大家看书开心,有什么心里话可在书评区回复,啊苏会翻牌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五章 进退维谷,秋闱放榜 可惜,还没等云卿想出个所以然来,京中又掀了轩然大波。 话题内容围绕着近日的头条,福嘉县主花落谁家的事又出了新热点。 大家都忘了,当初皇帝册封福嘉县主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钦天监的批命。 大梁的福星,贵不可言。 何为贵不可言?在众人认知里,非天命,即后命。 众口铄金的结果,开始有人把求娶云卿的事和造反谋逆等相联系。 三人成虎的趋势让刚开始都镇定自若的几家人都开始慌乱。 谋逆,足以夷族的罪过,谁三家求娶云卿时,他有点不甘心而已。 “萧吹紫玉,公子无双。”林溪南莫名其妙地一句让温清冠摸不着头脑。 林溪南干咳了一声,示意他看后面的阁楼。 温清冠看去,立即一片惊呼。 三四个衣着艳丽的女子站在高阁上,手里举着的卷轴,真是几个字。 “别看我,那又不是我家的阁楼。”林溪南作无奈壮,天地良心,的确不是林府的建筑。 是一个比较好的绣楼罢了,温清冠更是黑了脸。 与之同时,任家府库被烧的事也落了尾声,许多珍贵字画都在皇宫被找到了。 大理寺查到是洛月公主和惠妃的宫殿时,悄悄递了折子给皇帝,也透了消息给任家。 按大理寺卿陆大人的意思,劝着五原侯干脆把字画都捐给国库算了。 任侯爷恨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自家府库里的东西,好端端进了皇宫。 先是大火,后是字画进了宫里,还巧地在洛月和惠妃宫里。 这已经容不得任连生不对号入座了,可是福嘉县主去了庄子上。 对呀,在庄子上发生什么也没有什么踪迹不是。 皇帝看着任侯爷呈上来的折子,心里是窃喜的,面上却十分纠结。 不,十分纠结里面有四分。 毕竟任连生可是他女婿,而且他大女儿还是个药罐子。 几个知情人站在仁义礼智信的角度,劝着皇帝收下了任家的收藏。 虽然是些字画,但都是些真迹。皇帝是嘚瑟了,任老爷却是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在菊桂飘香的时候,秋闱放榜又在京中掀起话题。 许氏早已打发了小厮早早地在侯着,等着放榜了就赶紧回来报信。 此次参加乡试的只有温清苑和温清墨,虽然知道自家孩子文墨。 但许氏还是很紧张地一直在花厅里焦灼地等着。 温述之平时一本正经地,这会儿也一直喝着茶,压惊。 “夫人,坐下来等吧,您还不相信大公子和二公子吗?”星如在一旁劝到。 许氏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不过半会儿,又开始徘徊了。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小厮来报信。 “中了,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六章 解元经魁,无心插柳 小厮连口气也没得喘的,一路狂奔到花厅。 洒扫丫鬟听到说中了,都欢喜驻足,相互攀谈。 “夫人,太爷,报信儿的人回来了。”婆子道。 “夫人,太爷,中了中了。”说话间,小厮已至门口。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大公子中了头等解元,二公子是第三经魁。” “当真看得清楚了?”许氏笑问。 小厮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小人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千真万确。” 许氏正待亲自告诉温述之时,温述之早已不见。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喜上眉梢,纷纷向许氏道喜。 “赏,统统赏。”不觉眼角有些湿润。 许氏心里十分感慨,当年温大夫人把三个孩子全都托付给了她。 这么多年,她一直待若亲子,用心过犹而无不及。 “娘。” 温清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许氏的样子,揪心得很。 许氏笑着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娘没事,你大哥二哥考中了,娘高兴的。” 温清冠见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娘,明年我也去考,让你也高兴高兴。” “傻孩子,你若是不喜欢,考中了娘也不高兴。” 许氏被他这句话逗得,扑哧笑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给他们泉下的母亲一个交待了。 星如在一旁目睹,也是伤感地很,夫人对大公子,二公子五公子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娘,以后大哥二哥娶妻都少不了您一杯媳妇茶,到时候您再高兴得忘喝茶怎么好。” 温清彦摸了摸头,朗声笑道。 若早知道娘这么高兴,自己也去参加武举了。温清彦想着,仍然替二人开心。 话音落,几人也笑了起来。 “三弟说得是,婶娘忘喝儿媳妇茶还好,忘给红包是不成的。” 门口的人长身玉立,声音温润。身后的温清墨亦是温和笑着。 “大哥怎么和卿儿一样,就盯着红包了。”温清冠粲然笑道。 提起云卿,许氏忙对着星如道:“对了,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卿儿,说不定这丫头还等着呢。” 温清冠颔首,说起来那丫头躲到庄子上已经好几日了,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去见见也好。 星如无意瞥见他这样眉眼具笑的样子,一时看怔了。 除了有大小姐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温暖笑容,比苑少爷的笑,还要明媚。 察觉到她的出神,月如连忙用手肘撞了撞她,拉着她出去了。 “对了老四,你这香囊谁绣的,味道好特别。”温清墨盯着那兜头兜脑散发诱人香味的香囊,好奇地问起温清冠。 “香囊?”温清冠微怔,又忽然想起来似地摸索着自己的腰间,笑言:“二哥说它?这是我在一位诗友那里得的,可是好像没什么香味啊。” 说着便解了下来,温清苑也抬眼瞧去,不过是墨绿的香囊上绣了一支西府海棠,除了那花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看着是挺普通的,不过这刺绣好像是海棠吧?”温清墨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的确有悠悠的香味。 大抵香囊都这样有香味才是吧,倒也没有再往下说,这是温清墨觉得这味道总是好吸引自己。 曹家。 上至老太太,下至各房姨娘,都敛声屏气地等着看榜的人回来。 已经很明显地可以看到曹若玉的肚子微凸;老太太自从病好后,气色比以往差了些。 三太太王氏也是焦虑的,时不时瞅着外间依然空空如也的外堂。 二太太神色倦怠,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乌青,望向尾坐一个娇媚的姨娘,皮笑肉不笑。 云卿在庄子上,最春风得意的是大夫人,翘首以盼曹绍均的消息。 也不知道那会儿生病有没有影响发挥,应该去华严寺求支签的。小叶氏心想。 “老夫人,老爷,三少爷被太仆寺协领家的公子打了。”一个小厮嘴角红肿着就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大厅。 “怎么回事,三少爷人呢?”老太太急忙问着。 三少爷?绍峰?莫氏才回过神来,惊疑地看着酣睡的曹二爷。 轻哼了一声跟着小厮出去了,老太太赶紧吩咐着管家跟去,看看严不严重。 “这跟在身边伺候的也不知道劝着,怎么和人打起来了。”老太太气愤着,转头叫着:“老二,老二。” 曹向远哪听得到有人喊他,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嘴角轻笑。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二老爷扶下去休息。”曹定远也是对曹向远的行为,眉头微皱。 曹二爷被人架着嘟囔了几句,曹定远才对老太太道:“母亲也别着急,峰儿会没事的。” 老太太微暇着眼,点点头。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老夫人,老爷,中了。”远远地就听见报信的人。 等人进来了,曹定远显得十分激动地问着名次和府邸。 第一名解元温家嫡长孙温清苑,亚元是祖籍献县的丁若镛,经魁是温家二公子温清墨。 曹家参试的曹绍均乙科四十二名,曹绍峰未入考场,曹绍蓉同列乙科二十八名。 知道都中了举人,众下人跪了一地地恭贺着老太太等人,乐得小叶氏合不拢嘴。 老太太一口一个阿弥陀佛地,说着就要去拜祭祖宗。 放榜这天,几家欢乐几家愁。 上榜的,除了前面排的名次有称呼的,只就中了举人才有资格进入次年二月的会试以及殿试。 科举对于寒门世子,无疑是鲤越龙门。 悦来香等几个叫得上号的酒楼里,目之所及的士子,不论得意与否,醉心求欢。 皇宫里皇帝和萧建成下着棋,谈起温家两个公子都中了,不经意提到云卿。 听到说云卿带着丫鬟躲到了庄子上,皇帝大笑,不就是议亲吗,也能吓成这样。 “那丫头都在庄子上做什么?”皇帝十分感兴趣地问着,每次都会有新意。 “听说每日不是钓鱼就是跟着种菜荷锄的。”萧建成也是一笑,转眼就吃了皇帝一子。 皇帝看他平心静气地提起来,反问道:“你倒是挺关心那丫头的。” 萧建成没有说话,指尖的白子儿迟迟不落。 “任家宝库的事,是你吧。”皇帝神色平和,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臣弟每进宫就听到皇兄哭穷,臣弟可是鸟也不敢养,酒也不敢买了。” 萧建成作无奈状。 皇帝朗声笑了起来,任家的宝库的确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两人心里明了,那日影子去放火时,萧建成是做了功课的。 没有皇帝的默许,这些宝物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进了皇帝的腰囊又能替云卿出气? 只是苦了不知内幕的人罢了,任家兴许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何来的横祸哉。 曹家。 瞥见花厅里,许多一起进试的人都簇拥着曹绍均,曹绍蓉心里一滞。 “蓉少爷。”元南看着廊上的曹绍蓉,上前行礼叩首。 “免了。”曹绍蓉有一瞬间呆怔。 留意面前的两人带了礼物,知道应该也是前去祝贺大哥的,曹绍蓉藏了些不甘心,作势就要离开。 夏 元南起身,含笑道:“小的贺喜蓉少爷中举。” 曹绍蓉以为他要讨好处,笑了笑,“去大少爷那边讨喜去吧。我也没什么好赏的。” 元南愣了一会儿,想了想方才曹绍蓉的神情,了然于心。暗道自家主子的料事如神。 “蓉少爷,小人是元南,吟岫居管事。请少爷移步再谈。”及至听不到宴会的声乐之声,元南才道出。 三老爷不在京中,一切开销支出都系公中支配,而且三太太也说不上话。 曹绍蓉打开了旁边小厮捧着的匣子,见着里面的东西,面上闪过复杂的神色,“这是——” “蓉少爷,这是咱们主子给您准备的贺礼。”元南顿了顿,“主子还说礼物本该当面送的,只是她在庄子上,才让小的代替。” 县主?她怎么得的消息?据他所知,这个堂妹,一向和他们三房没有什么来往的。 就是当日母亲去了吟岫居一趟,悻悻地回来后,也没见着和三房亲近。 曹绍蓉疑惑不解地凝视着匣子里的银锭子,以及一整套的文房四宝,困惑。 好一会儿才吐出,“为什么?” 元南觉得曹绍蓉是不是傻的,一般人拿到这么上等的笔墨纸砚高兴还来不及,蓉少爷怎么倒是惊疑? 想了会儿云卿吩咐的,元南缓缓道:“主子说,她和您一样都姓曹。老太爷和三老爷也同样为您高兴。” 云卿是想着在小叶氏的掌控想,三房是得意不起来,她呀就是喜欢拆小叶氏的台。 王氏纵使拎不清小算盘打得响亮,但云卿记着当日她让婆子转告了小叶氏的巧言。 赏罚分明,恩怨相区的道理,云卿还是拿捏把握得清楚的。 想着元南说的话,王氏问起时也随意打着哈哈,曹定远也鼓励了几句,老太太也叫着叙了话儿。 其实云卿对于曹绍蓉此举纯粹是无心插柳。 只是觉得所有人都围着某一个人转时,另一个同样的人,受到冷落和忽视的感觉,一定不好吧。 京中绿沈传来消息时,云卿正在拿着书,穿着粗布麻衣,带着草帽来返与田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七章 鹿鸣与宴,云水庄子 庄子上只有几十户人家,只听说着主家是福嘉县主。 所以第一天马车到的时候,男女老少都跑到了庄子口伸着脖子侯着。 “县主好美,那些个丫鬟也都跟仙女儿似的。”一人议论道。 采蘋听着,格外开心,兴致也极好。 长久没有出来过,云卿自然而然对这种田园村庄带着向往和舒心喜欢。 第一天就让庄头带着逛了一下自己新买的地皮,云水庄。 由于好奇,硬是近百人陪着云卿逛了。 村后有一片林子,都是灌木;村东边是条小河,源头就在深山中间。 这一群人跟着,云卿实在有压力,乍一看还以为是村官到地勘探呢。 便找了由头,让庄头找个人把庄子上的大致地理位置画下来以及庄子里情况叙述一下。 庄头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庄稼人,也读过书的,祖上都生活在这里,办事也十分利落。 而给云卿安置地地方则是已经收拾妥当的小竹屋,的确这个庄子随处可见的竹子,倒是物尽其用了。 云卿泡在山泉水浴汤里,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主子,我们在后山采了许多许多蘑菇,姑姑可会做蘑菇料理?”采蘋浑身脏兮兮地提着篮子来向云卿邀功。 云卿放下手里庄头记的日志,转过头来看。花花绿绿地一堆,颜色倒是好看呢! 旁边的庄头看着一群人笑嘻嘻地样子,也轻笑起来:“小姐,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吃不得。” 这么好看的蘑菇,怎么会不能吃?云卿和众人一样不解,“周老伯说说,怎么个不能吃。” 于是周庄头又和几人普及了一下蘑菇食用常识,听完采蘋耷拉着头。 “周老伯,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这里。你和大家说说,不用为了我耽搁劳作,只当带着丫鬟们游玩。” 若每日都跟着一大群人,有压力呀。 周庄头答应着,回去便通知了乡邻,大家也都松了口气,都道云卿的好。 第一日粗略浏览了庄子的情况,第二日云卿便带着几个丫鬟穿着便衣实地考察。 和周庄头就庄子上的事作了讨论,不想提起庄稼上的事,周老伯滔滔不绝。 对这些,云卿只是门外汉,而且很多知识都是来自书上,没有实践经验的。 刀耕火种,农业文明还处在初始阶段,所以土地被开垦地也少,土质肥沃。 晚间,满天的星斗璀璨,夜幕像是透明的,总觉的每颗星星都明亮异常。 云卿在另外一个房间见了唐山找的人,准备着做生意的伙计面试。 原本之前那个店就是试水的,后面才是重头戏。 有一男一女是以前做香料生意的,在江南到京中时遇了贼人,被唐山挖来了。 还有一个妇人,专司花卉种植,从青楼退休就从良了。 其他的人才,云卿留在了京中。 和三人谈了谈,云卿让着签了合同,看他们不解的样子。想了想,解释道:“这份契约一式三份,除了你们手里的,我还会送一份到户部,和卖身契不同的,你们是自由的。” “相关细则,上面都有写。能做的,该做的,以及你们会得到的都有。咱们一切按章程办事。考虑一个晚上后明天给我答复。” 有利可图就不怕他们泄露机密,有律法保障,也不用太担心。 三人盯着合同上吸睛的好处,吃惊又不敢相信,愣了会儿才退下了。 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相对的,花卉精油她很久以前就在想了,若开发成功,他们也是可以买股的。 “姑姑,鹿鸣宴是什么宴,吃鹿肉?”云卿拿着元南的飞鸽传书,好奇地问。 信上是秋闱放榜的成绩,如料想,大哥是头等解元,二哥也不错第三名。 元南交代了成衣店的修复和曹府里的事,还提曹绍均和曹绍蓉都要去鹿鸣宴的事。 “鹿鸣宴是为了庆贺乡试中举的举子的宴会。”芍药絮絮叨叨地和她讲了一大通。 什么吃鹿肉,干脆叫野炊不更好? 太学和京学院是放榜鹿鸣宴的举行之地,参与者是新科举子和内外帘官。 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之诗,因与耆艾叙长少焉。 工入,升歌三终’者,谓升堂歌、、,每一篇而一终。 众宾入宴,丝竹管弦奏鹿鸣之曲,由翰林院学士歌鹿鸣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千里蝉鸣,月色广寒,冷上枝头,望月亭内,如烟薄纱被清风扬起,飘飘渺渺。 亭内,一男一女,神情含霜。 “这么久,从福嘉县主哪里蛛丝马迹也寻不到。依我看,她是不敢的。” 女子一身乳云纱坦领襦裙。 话音落,没有谁再说话,他们在等,等一粒定心丸。 大公主病重,是这几日太医才诊出的。 妩媚瓜子脸枕在任世子膝上,青丝如瀑。 任连生眉头轻锁,俊朗的面庞染上一丝虑色和疲倦,手指把玩着洛月的长发。 微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漆黑的天,浮上了乌云,月色一下子隐没了。 亭里,宫灯乍明,一只飞蛾扑进了灯芯里,滋滋作响。 “世子,咱们去的人,无一生还。” 帷幕外,一个黑影身姿挺拔地立着,声音嘶哑。 “怎么回事?”任连生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 “我们还没有见到福嘉县主人,就被另一路人马截杀了。” 如此,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为了以防温家人顺藤摸瓜,还是重金聘请的江湖组织。 以为着一个小女子,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 而事发当天—— 云卿带着手不能提见不能扛的丫鬟,先是进山采风,后是河边钓鱼野炊。 秋收时刻,庄稼人都是很忙碌的,云卿让着随行地侍从都帮忙。 就是非忽四人也被强迫着穿了便装,随行保护云卿。 不过显然带着面具出现在人群中,有些让朴素地的农民伯伯们害怕。 蒽,为了大道义,四人机智地把面具换成了面纱,不透风黑色的那种。 云卿撇撇嘴,能把面具摘下是她成功的第一步。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心甘情愿不带面具,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至于么暗卫不暗卫的,能保护自己不就行。所以云卿果断断章取义地改变了暗卫的属性。 暗卫变成明卫,还帮着提蘑菇篮子。美其名曰,天生我才不浪费。 一个浑身树叶伪装的杀手头头,一直死死盯着云卿住的竹屋。 只是巧的,云卿一身粗布葛衣牵着采蘩的手出来时,只当了庄子上的姑娘。 在不远的树上侯了近两个时辰,没有见到所谓的福嘉县主,一行人才开始怀疑自己走眼了。 草木皆兵,最好的刺杀地点,无疑是树林。 一行共七人,赏金一万,刺杀一个女子。绰绰有余的便宜买卖。 几个清秀的姑娘跟着一个妇人满山跑,后面跟着小厮提篮子。 “杀。” 一声令下,倾巢而动。 眼见着目标已经走了过来,可是越来越远。 身边的人没有谁走到前面去,不远的笑声却就在耳边,如银铃,如地狱催魂。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又出现了一批黑影,在最后一个人倒下时,他清晰地看到了树影下带了面具的男子。 清冷高远,不可侵犯。 那样嗜血的眼神他毕生难忘。 “什么面具?”听完所述,任连生双目如炬,额角的青筋吓得洛月也战战兢兢。 “看不太清,像是金色鹰面。”跪在外面的人浑身战栗。 金色鹰面?大梁只有一人。 雍亲王,萧建成。 “退下。”任连生冷冷吩咐。 “皇叔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说皇叔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洛月有些心惊,前段日子,五原侯府的宝物出现她和母妃宫里的情形,她历历在目。 怎么这么巧? 而这个问题,同样也刺激了陷在崩溃边缘的任连生。 他想到另一个可怕的问题,若皇叔知道的话,那在任家府库失窃事件中的受益者,皇帝会不会也知道呢? 自然这个答案,是不可知的。 这日午时,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王爷怎么会来这里。”温清冠刚到竹屋外便与萧建成不期而遇。 萧建成淡笑着,没有说话,作势就要进院子,后面的一众人立刻闪到两边。 温清冠一个箭步就率先跨了进去:“王爷,请离家妹远点。” 门口的采蘋正不知道如何请两人进去。如果主子知道四公子来的话,说不定很高兴呢。 两人在狭小的竹编门口,仿若冰山似的互不相让。 屋内。 “对于庄子上的发展,周老伯可有什么想法。”地理图上,大大小小作了许多标记。 也许是做了那么多年的顶级商人,云卿一直觉得有资源就不能浪费,整合利用就是大把的钱。 周庄头无奈笑了笑,他也想带领着庄子上的人发家致富,现在的生活无疑得过且过罢了。 云卿正襟危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不说庄子上的土地,就是庄子里的人员,在名义上都是属于云卿的个人财产。 所以,她可不想浪费这快地皮。 后山按各季时令种些果树,又保护水土还能创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八章 黄道吉日,适逢其会 这几日,云卿带着种花卉的妇人看了庄子上的土质,挑了几亩地,打算种迷迭香、玫瑰、薄荷、紫丁香、茶树、茉莉这几种花卉。 不过问了辛若,旁的种类她都知道,而且也了解一些。只是这迷迭香却闻所未闻。 云卿没有让都种,茉莉、玫瑰和紫丁香等都正值花期,薄荷常年皆可,当机立断地让着几个下人和辛若去购置种子。 只要有了第一季种植,以后就无需购置种子的。 不过,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主咱们庄子上习惯了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只要是有益乡亲们的,县主吩咐就是,大伙儿自然不会推辞。” 虽然这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但这几日下来,他明显觉得自己的主家不能小觑。 “主子,雍亲王说他过来向您您要债来了。” 采薇薇看着屋里谈得津津有味,徘徊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打断。 雍亲王?两人俱是一怔。 “明日午饭过后,我们再谈。这些事您可以和大家说说。” 云卿奇怪,什么时候自己欠外债了? 周庄头留意着,又是王爷又是少爷的,十分识趣地应着退下去。 等温清冠两人都进来时,云卿嘴角抽搐,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 不过,王爷殿下手里的面具是什么鬼? “哥哥。”云卿莞尔一笑,像是对温清冠的到来一点都不奇怪。 又忙着向萧建成行了礼,看他一身青黑色缕金锦服,以为是公事。 萧建成很严肃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肯定云卿脑袋里的想法。 温清冠撇嘴,谁相信,那刚刚还和自己较量? “四哥,你出去吃点东西呗。”云卿拉着温清冠的袖子撒娇。 温清冠挑了挑眉,拿起旁边的点心就往嘴里放:“这不是有吗?干嘛出去。” 云卿…… 萧建成则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好吧,那我出去吃小丫头做的糕点,爷爷的信,等会儿再给你。” 温清冠挑衅地看了一眼萧建成,伸手揉着云卿的小髻含笑出去。 还当她小吗?云卿咬牙切齿。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辆华贵马车绝尘而去。温清冠很明显对于雍亲王的到来有些不爽。 原本准备了一堆的话,最后缩减地只剩温清苑二人中举的消息,也扬长而去。 云卿有些郁闷,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采蘋在外间侯着,又听多了风花雪月的折子戏文,自然是了然于心。 王爷只是利用强硬手段把冠少爷的点心给抢了,很明显有争风吃醋的意向嘛。 本来想说的,思虑一会儿她觉得把这个大秘密告诉芍药比较保险。 “县主,那又是谁家的马车?”庄子上一个小孩子指着不远处,过来给云卿报信儿。 云卿远眺望去,难道今日黄道吉日,宜破土出行走亲访友? “主子,瞧着是焦家的马车。您要更衣吗?”采蘩望向竹椅上,又重拾了书看得仔细的云卿轻声询问。 “干嘛更衣,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 云卿顺势拉了拉自己的湖水绿对襟襦裙,又斜靠着翻了一页。 采蘩歪着头认真打量,“好是好看,就是稍稍素净了些。” “就是要家常些才好呢。”云卿撇撇嘴不置可否,采蘩在心底里琢磨这句话。 在家里的时候,不论是见几位夫人还是几位小姐,主子都是能多华贵就多华贵。 可是每当去温家和见焦姬的时候,都是穿得很随意,怎么高兴怎么来。 或许,主子心里只是亲近的人面前,才不会有这么多讲究在里面吧。 采蘩心里如是想,马车已经到了竹屋门口。四个侍女忙都出去迎接。 “见过焦姬、徐姬。” “你们主子怎么没出来,京里好些传言,她倒是个取巧的,巴巴跑这里躲起来。沉漪你说是与不是?” 焦飞鸿由着丫鬟搀扶下来,一面谈笑一面又伸展着手腿。 “好姐姐,我和卿儿好些日子没见着。快带咱们过去瞧瞧她又在做什么?别把这庄子上的物什都拿去酿酒喝了。” 徐沉漪微微一笑地应着,顺势环伺庄子四周。村舍零星散落却阡陌相连,田间往来种作。 除了面前竹舍旁的一攒翠竹,入眼的都是丰收的金黄秋意,凉风习习带了阵阵清香。 采蘩几人也恭谨地让着进去里头。 “好酒倒是有,就是你们喝不喝得了。” 云卿从竹椅上起身,微微呵欠着把书放在一旁,顺手撩起发丝放在耳后,看向一脸新鲜劲儿的二人,略有所思地打趣。 徐沉漪凝视着云卿平静灿然的脸,四目相对,具都笑了起来。 老朋友相见的场面,也许什么客气言语都不需要,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彼此所想。 云卿突然想起元宵宫宴时候来。 端庄娴雅之处徐沉漪素手拨筝,那是第一次觉得有人的确可以活在画里,不言不语就已倾城。 眼缘这种东西,的确是很奇妙。 “在病中就听着你又酿了好酒得了陛下欢喜,又开着店,又有人上门议亲。我都替你揪心,如今看你自得其乐我和飞鸿也就放心了。” 徐沉漪有些放心地拍了拍心口,那样子如临大敌似的。 焦飞鸿一把拉过二人的手,看向云卿:“卿儿你不晓得,她一路就一直念叨着要怎么安慰你,若你郁结于心要怎么开导你。可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云卿含笑地听焦飞鸿念着,望向徐沉漪的眼神格外温和,反握了二人的手:“难为你们记挂,这一路舟车颠簸,进里面咱们说话去。” 二人都开心地应和着,焦飞鸿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惹得一阵逗笑。 焦飞鸿羞似地跑进屋里去,云卿转头吩咐着已打成一片的三家丫鬟,去帮助芍药准备晚膳。 “还以为你只瞧着诗赋罢了,怎的还看这样的书,倒是有趣。” 徐沉漪刚才就见了云卿手里的书,这会儿才一坐下就顺手拿过接下看了。 “平日里无聊,哥哥他们就寻些游记送来。江山何川、民间俗文逸事、历史见闻凑到一本书里,倒是比诗集有意思些。你若喜欢,挑几本看去。” 云卿寻思着,徐沉漪这样周正的养在深闺的女子,应该少见这样的书了。 徐沉漪却摇了摇头,“我父亲也藏了好些,咱们可以交换着看。” “这敢情好。”一拍即合,说笑着往里面叙话。 一炷香的时间,芍药和几个丫鬟都借着简单的小厨房烧了些可口农家菜出来。 天然无农药不添加剂的绿色蔬菜,不止云卿,就是焦飞鸿和徐沉漪也吃得心满意足。 晚间,三人在热汤里泡了会儿才去就寝,第一次睡大通铺的三人,都格外兴奋,直闹得子时三刻才睡着。 云卿眨巴着眼睛从格子窗往外瞧,坠着星子的夜空只留了狭长的一片。 “卿儿,你还没睡吗?”徐沉漪轻轻地问着身旁的云卿。 云卿微微颔首,“这就睡了,只是今日见着你们开心些,一时有些兴奋。” “我也是。”徐沉漪侧过身对着云卿,“从祭天时候,我就想认识你,可是你都不喜欢交际。那时候的你虽然比现在年纪小,可是就一眼,我就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 那受人朝拜却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都让人不得不驻足。 就是那匆匆一瞥,徐沉漪就觉得好像找到知音,她也知道云卿是不一样的。 也她所认识的所有闺秀都不一样。 云卿听着她的话有些感动,心里微微一颤,一股暖意流了进来。 她没有接话,而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了握徐沉漪的手。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好诗,不过大抵不用寄春意。明日陪我去寺里还愿倒是使得。” 黑夜中,徐沉漪难得地俏皮起来。 熟睡的焦飞鸿恰恰翻了一个身,二人具都含笑起来才入睡。 这茬儿倒是提醒了云卿,明日得好好问问焦飞鸿,许的何人才是,可不可靠。 在后院待久了,云卿好像发现自己也开始有些八卦起来。 算了,她还是不要再继续想下去。越想大脑越兴奋,睡眠不够不仅伤皮肤还长不高。 云卿两眼一合,一遍遍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 雍亲王府, 一夜的宫灯辉映,泛起鱼肚白时,枕在黑曜石几上的人,才动了动。 “呐,习伏。”黑羽睫毛上下扇动,“你觉得,我,是一个可怕的人吗?” “王爷,您放心,您对福嘉县主很温柔。” 习伏一身白色在帷幔前,靠着雕饰精致的浮云柱,平和地道。 很温柔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她总是对我充满戒备,又一脸害怕的样子? 要怎样做,才能让她露出那样的笑容? 回想起那晚在窗下,听到的云卿和温清冠的谈话,她叫他哥哥,还可以随意就枕进他的怀里睡着,没有防备。 他觉得,纵使及时让影子从温清冠手里抢来了云卿做的点心,也没有她的嫣然解颐。 白衣男子捡起跌落的酒杯,看着朝阳的光芒洒满萧建成全身。 习伏难得出神。 他想,他家主子或许动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五十九章 犹恐梦中,归梦秋水 若不是坐在马车里玩着双陆,云卿怎么也没有想到,离云水庄子最近的寺庙就是佛音禅寺。 而佛音禅寺,她现在都记得那么多流匪是怎么埋伏在这里,刺杀她的。 算了,一回想起来,就想到藤黄和一堆曹家后院的事。 云卿摇了摇头,今天难得和好友出来,那些烦心的事还是先不想。 问起徐沉漪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寺庙,徐沉漪也只是笑而不语,说是还愿。 好吧,既然如此,云卿想着还不如顺道家去罢。 佛音禅寺。 山门外蜿蜒向上的栈道旁已经不见了十里桃林,倒是坠满了许多的桃子。 瞧着许多僧人来往穿梭,也不知道忙的什么。 “小师傅,这桃子怎的长得如此好。你们这番大肆采摘是要作甚?” 焦飞鸿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就要一探究竟,冒冒失失的样子倒吓得小和尚转头就跑。 徐沉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焦飞鸿一下子备受打击,带着丫鬟风风火火往寺里去了。 趁着她二人上香的空儿,云卿打发了非忽去询问,才知桃林丰收,寺里的师傅都忙着摘些送给山下的穷苦人。 “佛门慈悲,百姓之福。不若我让下人们也去帮忙,寺里的师傅造福百姓,我等红尘中人只添些香油钱便是。何如?” “善哉善哉,施主有心。小僧这就给师傅回话。请稍等。” 小师傅一溜烟地就往外去了。 焦飞鸿恰时走了出来,听云卿说起倒是兴奋地很,吵着嚷着就要参与进去。 徐沉漪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跟皮猴儿似得,什么出格的事儿,你必要做全不可。” “什么嘛,我长这么大都没有摘过桃子呢,卿儿咱们一起去吧。” 焦飞鸿撇撇嘴,转眼拉拢起云卿来。 “你瞧外边这天,估摸着等会儿该下雨的。咱们吃些斋菜,也该回去的。” “啊?你们都不去,可是人家好想去的。”焦飞鸿玩弄着手指头,有些委屈。 徐沉漪佩服地罢罢手,“得了姑奶奶,我陪你去总是了。卿儿身子不爽,就让她休息吧。” “啊?”焦飞鸿大吃一惊得惭愧。 正商量着,一个小和尚急急地便走了过来,为他们引路去桃林。 虽然姨妈今日来看她,没能亲手摘些桃子,云卿还是有些遗憾。 才一会儿,原本就热的天气就笼上白云。 云卿只留了采苓跟在身边,丫鬟和非攻四人都跟着保护焦飞鸿二人去了。 许是姨妈的缘故,原本在禅房和采苓说着话,转眼就已经困得不行。 喝了杯热水,云卿就枕在席上睡着了。 外面炎热当头,浓荫翳翳。 禅房里静得可怕,就是躺在竹席上因为姨妈疼爱,而不舒服至极的人儿的声响也清清楚楚地回应着。 “好冷,热水。” 那一扇一扇的睫毛,一合一闭的双唇,因为疼得难在而紧皱的眉头。 床边的玄衣男子凝视着那煞白的小脸,心疼得眉峰攒聚,手足无措。 听见热水二字,又大跨步地去旁边的几上倒水,用手试了试温度还是热的才倒了些来。 “小狐狸,小狐狸?” 一股暖流从喉间滑过,云卿终于有了一丝力气睁开眼睛。 静得可怕的房间,采苓趴在桌上睡着,这香气是哪里来的?好熟悉的蘼芜香。 她好像听见有人唤‘小狐狸’。 云卿有些无力地拉了拉被子,决定继续躺一会儿,姨妈痛一定是因为早前吃了凉面的缘故。 “还想喝热水吗?” “不用了,我好累。” 啊——云卿忽的睁大了眼睛,双目警惕地四处流转着,那声音哪里来的? “小狐狸,你是不是生病了。难受成这样,啊?” 一双修长白皙,骨骼明显的大手,从背后伸到云卿面前拉了拉被褥。 云卿有些僵硬地费力转头去看。 如灏的睫毛下,眸子黑漆漆地犹如墨玉,有些泛白的薄唇轻抿,勾起极魅惑的角度。 这会儿,云卿只想到一个字儿:跑。 “你要去哪儿,你不是不舒服吗?还有力气跑?”男子大手一伸,就把她重新揽进自己的怀里。 很好,云卿有些断片,竟不知何时自己钻进一个男子的怀抱里。 还是一个比雍亲王那个妖孽还要妖孽的人。不仅脾气臭,还说她丑的妖孽。 偏偏因为姨妈的疼爱,云卿已毫无缚鸡之力。 “你混账,把我的侍女怎么样了?” 咬牙切齿的措辞,却听得背后的男子微微一怔。 “没什么,只是让她睡一会儿而已。不过小狐狸,你怎么还是如此地伶牙俐齿。你浑身都是冰凉,靠我近些别乱动。” 云卿就只差两眼一翻晕过去,她实在汗颜,这人怎么如此莫名其妙,怎么阴魂不散了? “我怎样是我的事,男女授受不亲,公子逾礼了。我要休息了,请马上离开,谢谢。” 说完,云卿闭上眼不去理论。她现在真的只想睡觉,真的。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隔着被褥斜靠在墙壁上,把云卿抱得更紧了。 “小狐狸,你既然亲了我便是我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轻生,不可以嫁给别人。你要等我,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娶你,但将来一定……”将来一定以这万里江山为聘,做我一人的妻。 轻生?谁轻生了,是姨妈!知道姨妈吗?就是月事啊大宝贝。 云卿阖上了眼帘,依在蘼芜香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在意识还没有开小差时,她依稀感觉自己的额头传来温温润润,如羽毛轻抚似的触感。 又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名字——休宁。 休宁凝视着她的睡颜。双唇紧抿,整个人防备地蜷在自己怀里,像只熟睡的小兽。 雨滴嗒嗒地落在瓦檐,敲得急切,如珠盘玉落。 “小狐狸,我可能要走了。” 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她时的情景,想起她在宫里和洛月针锋相对,想起身边的人在议论她的种种。 休宁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关于云卿的。 一晃眼这么久过去,他的小狐狸长大了。 他没说,他真的种了她狐族的魅术,他也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他希望还是当年耀武扬威的小丫头,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门议亲。 也不会一回京,就听到三家求娶,凤求凰的事。 一面暗自思忖,一面从罗带上解下一块精工雕琢的,扒开她的手心放了进去。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把她给你。罗帕换玉佩,你可是赚大了。等时候到了,我自然来取玉娶人。” 话音落,休宁已远远听见有人慌慌张张的声音传了进来。 “主子,乐正先生回到厢房了。” 禅房门被轻轻扣起,采苓匍匐在桌上依旧睡着,外面焦飞鸿等人叫叫嚷嚷地进来。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大的雨啊,怎么说下就下了。飞鸿你还好吗?”徐沉漪一面端正衣裙,一面拿着帕子给焦飞鸿拭着脸上的雨点。 “我还好,倒是你呢。咱们里面去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徐沉漪正是如此打算的,说着便推门而入。 却见着床上正躺了云卿,焦飞鸿以为着云卿睡着,忙朝身后的丫鬟做了噤声的动作。 采蘩胡乱擦了一把脸,尽量小声地走过去想把采苓推醒。 好半会儿,采苓才悠悠转醒。一睁眼打量着满屋子的人,徐沉漪才问着云卿的情况。 不时,守在外边的丫鬟才传话说寺里准备了姜汤和午膳,问着是否端进来。 “斋饭摆在这里就是,你们也自去吃些。每人喝点儿姜汤,别着了风寒。” 焦飞鸿坐在床边小声地吩咐着,一头又和徐沉漪把云卿唤起来吃东西。 素来粗线条的她,如今这么细心体贴。倒是让徐沉漪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思忖片刻才想到,焦飞鸿已然许了人家。 云卿大概睡迷了,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这么睡着,若不是那丝丝平和的气息,她二人早该担心。 秋天的雨带了一些凉意,却只是一会儿便停了。廊子上放了好几筐新鲜桃子,白里透红,沾着雨珠,晶晶莹莹的。 “好香的水果味。”云卿闻着香甜,被诱得垂涎欲滴,睁眼才见着房中并无他人。 就是之前,那一番暧昧的言语都好像出现在梦里似的。不过手心里的无暇白璧,已经提醒她,一切真的发生。 正瞧着那镌了梅花纹路的玉出神,却听见屋外一阵欢呼。 云卿把玉胡乱藏到了袖中,套上鞋子就要出去看个明白。 “主子,这雨刚停,你就醒了呢。”采蘋一回头就看见,倚在门框的云卿。 焦飞鸿等人听着声音也转过头来,外间碧空如洗,空气湿润得带着桃香。 “好个病西施。可好些没有?”徐沉漪打趣着过来挽着云卿,见她颔首又接道:“若姑姑同我们一道就好了。” “睡了一觉,我已经好些了。等我梳洗罢,咱们家去罢。你们待在外面时间久了,家里面总是挂心的。” 云卿安慰着劝道。 她二人观察着云卿的脸色是有好转,又思虑着是云卿所说的确在理,也就点头应了。 “还说我们,你在庄子上那么久,家里人铁定也是担心。倒着心我们家里人。” 焦飞鸿让着车夫和几个侍卫把几筐桃子都搬到马车上,才走过来忍不住插话。 话音落,倒是十分安静,没有人接话。 焦飞鸿有些尴尬,转念才想起其中缘由,忙道:“我说的是温家哥哥们和温伯母啦。” 曹家人怎么能算在里面呢?我真是糊涂了。焦飞鸿暗暗和自己较着劲儿。 “且罢了吧,你好是仔细思考你买的那几筐桃子吧。”徐沉漪打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章 两虎相争,重整旗鼓 阴历九月九日,登高过重阳。 大好的日子,不仅宫里忙着筹备皇帝的寿宴,就是吟岫居也一早就忙开了。 云卿正为转让仪式拟词,可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额,以前她觉得她便宜爹身边的幕僚,就是摆着玩儿的。 这会儿,她真是迫切地需要天降一名幕僚,帮她解决一切文字东西。 “主子,有人说媒来了。” “蒽?” 云卿正冥思苦想着,却披头听采蘋说着,这犹如惊雷的消息,霎时目瞪口呆起来。 “不不不。”采蘋瞧神情不对,知她误会了,又解释道:“说的人是芙大小姐。” 呼,还好。吓死宝宝了。云卿松了一口气,继续思考着文案。 “主子你就不想听听吗?”采蘋绕过书案,兴致勃勃地注视着看向另一边的云卿。 “蒽,只要不是你家主子我就好。我正想着脑仁儿疼,若有趣说来解解乏。” 云卿淡淡地回应着。 “别人牵红线都是说尽好话才是,那媒人见着芙姐儿鼻子都抬得老高。结果您猜怎么着?” 采蘋似笑非笑地望着云卿,明明想卖关子,答案却全部写在了脸上。 “怎么了?亲事告吹,三夫人气的不轻,芙姐姐受委屈了?”云卿反问。 “蒽蒽。”采蘋点头如捣蒜,“那媒人那是来说媒的,分明是来拆姻缘的才是。不过三夫人还好,就是大小姐……” 话说一半,采蘋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云卿细问之下才明白事情原委,刚听着就觉得小叶氏没出场好像有些不对。 敢情是去了东宫呢,之前不是听说太子妃的胎无恙吗?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太子妃只是动了胎气,就是可怜咱们大小姐,没了孩子,肯定很失落吧。” 云卿淡淡地,这明摆着项羽遇到韩信,行中自有行中手,技不如人,活该被太子妃下套。 勾心斗角的,白白牺牲了一条生命。好不容易等到轮回,等到投胎,就死亲娘腹中。 真不是造化弄人这么轻巧。 “曹若玉回东宫,怎么回来这些天没人禀报?”云卿有些不悦,失手把毛笔摔得个粉碎。 那声音响得清脆。 “奴、奴婢该死。”采蘋一下子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起来,“主子这些天忙着事情都瘦了好些,奴婢就没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打扰您。” 云卿也有些慌神,听着采蘋的语气,又害怕她哭起来,忙把她扶将起来。 “我没生气,怎么动不动就跪下。” 她只是生气,怎么可以错过这样一场大戏,倒是不知曹若玉使的什么手段。 云卿在心里暗自补充。 “你仔细说说,老太太那里怎么个情况?说媒的人还在不在呢?” 采蘋一一把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干净。 只知道云卿埋头苦干地这几日,好些人家来说媒大多是曹若玉介绍的。 今日来说媒的对象是是光禄寺李署正的长子,新晋举人一枚。 至于曹若玉怎么回的东宫,采蘋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云卿颔首。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曹若玉再如何也不会在曹家翻出什么浪来,以后她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不对,应该是和东宫划清界限才是。 至于曹若芙,素来的影响都是沉稳得当,十分规矩乖巧的女子。 她实在不知这三婶怎么如此着急,生怕曹若芙嫁不出去似的。 要她说,如今曹若蓉是举人,三叔又刚迁的布政司副使,虽是外官,品阶可高的;就说曹家一脉,背景也挺好,还愁嫁不到好人家? 这王氏也就看着精明,到底是个糊涂的。 “我饿了,吩咐传膳吧。对了,非攻回来没有。” 采蘋摇了摇头说没有,便下去了。 听着采蘋嚼了会儿舌根,云卿好似又看到可人生的希望。 用过早膳就带着采蘩采苓轻装简从地来到了悦来香,街上的人早早就被这一恢弘场面吸引过来了,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一号,如意云纹昙花雨丝襦裙。每个花色都是我们的设计师亲绘,苏绣手法。” 语落,女子走到t台中央,双手摊开,缓缓转了个圈,丝质披帛飘扬。 众人看去,仿若乍放的昙花,如烟似渺,“哇——” 众人还没有醒过神来时,昙花女子已转向另外一方。 “相公,可以订这一身吗?”一个少妇面色羞红。 男子拿眼看去,软烟罗翠竹褙子和茶白下裙,看着不起眼。 仔细看,褙子上的竹子千姿万态,极是生动活泼,温和地一口答应了。 “接着,走过来的是五号,我们红袖招的招牌订制。桃花花苞裙。” 采薇故意说得很慢。 这个女子一出来不仅笑意满面,素手轻拢,微拈起裙子,步步生莲走了出来。 耦合色短衣海棠红长裙,短衣有长长的白色罗带在右肩下方打蝴蝶结,长裙腰间有细褶,宽松飘逸。 围众越来越多,对于台上大胆而见所未见的衣服款式都怦然心动。 尤其是一些新妇和闺阁女子,这款衣服十分保守,而且桃花瓣瓣撒在袖口和裙边,真煞是美艳。 采薇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花苞裙,取其寓意。如似倒置的花苞。由咱们的齐胸襦裙改造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一章 红袖招店,步步生莲 众人都看到的,脖颈手腕都严密设计,没有一处外露的,款式大方简洁。 云卿留意着采薇的表现十分满意,韩服本就源于中国,这样保守的服饰也最容易被这个社会接受。 本来因为太热了,云卿还想着什么小礼服啥的,包括自己在家里穿的吊带裙和披帛。 后来芍药说,这样的穿着太放荡妖娆,适合青楼女子。 当时云卿就汗颜,吓得赶紧又穿了一件青衫。 热潮迭起,每一个出场都足以惊艳,从没有这样新鲜而美艳的女装。 在场的女性,就是一个六旬婆婆都在预订桌前排起了长队。 人数虽不多,共十一位女子,却已如巨石入湖,惊起惊涛骇浪。 十一个女子都站在红毯上,尽力展示每件衣服的最美,除了韩服,还有和服。 台下的几个商家代表也忙着抢名额。 丁掌柜看着人员爆满的红袖招,朝着云卿的方向,十分赞赏地笑了笑。 “主子,非攻说官府已经查出云水庄子后山的杀人案了,宋迢已经过去接洽。” 绿沈十分兴奋地飞到了桌上,喝起了茶,采苓拿着手里的小纸条朝云卿道。 云卿颔首,带着她二人徐徐下楼,不得不说,扈三娘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销售和管理都是有一手的。 唐山挑人的水准,还是有的。之前引荐扈三娘时,他还有些半信半疑的。 今天不仅是转让专利,还是她高定女装店重新开张大吉的日子。 本来想再开家酒楼,但是有一个十分严肃地理由,让她放弃了。 民以食为天,餐饮这一块一直都是很吃香的,从古到今。 可悦来香在京屹立那么多年,要想在酒楼这一块分得一杯羹,不太容易,而且除了悦来香,还有很多二等的酒楼。 比起强大的常年树立的顾客信用,剑走偏锋无疑自取灭亡。 而且最怕脚跟还没有站稳,就惹上食品安全问题。 开张情况不错,这会儿大家都明明白白知道,这是云卿的店,雍亲王的铺子,温家明目张胆入了股。 就不信,还有人敢来烧铺子! 转念一想,比起五原侯府的宝库被盗,她云卿,一件小商铺算什么。 这么思量着,云卿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没有云卿轻松,即使生辰皇帝也要埋头批折子,一干儿子都在下方陪坐。 批累了,就让到封地的各个儿子回禀着封地上的事宜,又商讨国事种种。 说了还一会儿,皇帝才让元公公说说街谈巷议,解解闷。 听着云卿铺子被烧后就躲到庄子上,这会儿又满血复活了。 能借了悦来香的东风,还借了老十七的脸。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皇帝出神了一会儿,五味杂陈地留意着在末座不吭声的晋王。 直到皇后身边的尚宫来传话,众位殿下才散了。 今日在t台走秀后,无人不知红袖招女装定制。 本来许多人想打主意来着,但听说是福嘉县主和雍亲王合作的,就扼杀了念头。 福嘉县主不好惹就算了,更别提雍亲王。 萧建成听人打了自己的名号,知道是云卿,不怒反笑,还让管家挑了几个护卫过去。 十个雍亲王府的护卫一站在红袖招外,旁人更是深信不疑。 由于之前的成衣店的信誉不错,这次的宣传的力度和开场又有噱头,一时车马盈门。 在如此看重阶级的朝代,亏得云卿只是幕后操作,不然芍药怎么也不允的。 淮国公府温家。 温述之听着在吟岫居的府卫说的话,和纪老下着下棋,直接笑了起来。 “这丫头,还知道借力打力了。” “说起来,我的酒瘾又犯了。”纪老趁机将了他一军,大获全胜。 温述之立即吹胡子瞪眼地,想喝他外孙女的酒,得看他眼色嘞。 不过自己都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个小丫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温清苑走过来,就着话头,把云卿今日开店的事又说了,听得两个老人家一愣一愣的。 另一边,被提起的某人,吃饱喝足后又拿起了画册设计起了韩服和和服,这两款销量还不错的。 曹家。 小叶氏带着人才从东宫回来,就听得身边的婆子如此说着曹若芙说亲的事。 “我倒要看看,这会子她要怎么圆回去。”小叶氏弃了手里的礼物,褪了披帛让人更衣。 婆子十分殷勤地笑着,“县主多大的年岁,还不是得看您。别说与外面的交际,就是以后得婚事,还不得靠夫人您拿捏?” 听着婆子这么一奉承,在东宫受的气也立即烟消云散,满血复活了。 眉头一挑,立即让着贴身丫鬟去请曹定远。 吟岫居。 “美人,美人。”气氛十分安静的时候,绿沈也十分温顺地蹭了蹭云卿的手。 从雍亲王的爱宠到变成信使,一身光滑的羽毛,胸前的绯红却越来越骚气。 见着云卿一脸爱理不理,而某只鸟却厚皮赖脸的样子,一众丫鬟都轻笑起来。 绿沈就是鹦鹉中的奇葩,采蘩望着采蘋一脸的同情,心里暗道。 “主子,大少爷来了。” 云卿的表情瘫痪,呆怔了一会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众人,“姑姑,我着了凉,怕过了病气。” …… 呜呜,一群呆鹅从天飞过。 话说,大少爷好像一向对她们小姐,不是很好。 众丫鬟对于云卿的借口了然于心。 会客厅,曹绍均淡定地喝着茶,打量着院子里面,立在帷幕下的丫鬟恭恭敬敬地立着,目不斜视。 他听着小厮说吟岫居如铁桶一般,而且自己这个三妹御下甚严,如今见了,可见一斑。 其间有丫鬟进来加了三四次茶,采蘩等人在屏风外留意着,干着急。 “少爷,咱们主子上了暑气,这会子喝了药才躺下。您有什么要说的,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采薇无奈地被身后几人推了出来。 曹绍钧尴尬地笑了笑,起身把放在梅花高几上的盒了递给采薇。 “听说卿儿喜欢徐福记的桂花糕。” 采薇做贼心虚地敛首接过行礼,“奴婢会转知。” 看着他没有怀疑,转身出去,采薇暗叹一口气如释重负。 “卿儿既然病了,就好生照顾着。”曹绍均想了想,又转头吩咐了一句。 吓得采薇差点儿魂儿飞出去,连连答是,枉了已往的巧舌如簧和伶俐劲儿。 等人走了后,采蘩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榻上,虚惊一场。几个丫鬟笑着从披风后出来,都道她没出息。 在屋子里,云卿喝着酸梅汤,静静地注视着非攻四人不说话。 从庄子上回来,他四人已经不再是影士,沦落到戴面具上夜家丁,云卿的贴身护卫。 一边宋迢迢和官府接洽完,处理了庄子后山的几具尸体又安抚了村民后已经回过云卿。 “此事是属下失察,险些置主子于危险之中。另外属下检查过那些杀手,他们中有一人怀揣了弋渊海阁的令牌。” 非攻作为老大,率先认了错,并把那令牌奉给了云卿。 云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就认错了?怎么惩罚你们自个说说。” 心里却在为官府及非攻的调查结果心惊。自己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江湖组织有了联系。 弋渊海阁。 云卿不觉叫着这样的名字,手指在几上敲打着,凝视那火云令牌出神思考。 不,应该说,谁这么大手笔,买通了江湖上的杀手就要她的性命。 这次失察了,有雍亲王出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本来就如履薄冰了,难道还要被队友坑一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雍亲王带着面具出现得莫名其妙,这会儿也有了解释,还说什么要债。 当下可好了,板上钉钉,欠人家一条命。 “属下不知,请主子明示。” “我说如何就如何?你们会乖乖听话?”云卿有些怨怼地挑衅。 “唯主子命是从。”非渚垂头沉声道,那语气里分明带着破釜沉舟的意思。 云卿微微一笑。 “放心,知道你们善于杀人放火,不过州官这次只需点灯,不会坏了江湖规矩的。” 非忽抬眸斜睨着,那笑意如此灿烂,怎么透着奸邪?让他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四人站了起来,坐等云卿接下去的话偏偏她只是不急不慌地喝着药膳。 “把面具摘了,每天轮流上夜。最近事多人手不够,你们也见了就差把绿沈拎出来用了。” 瞥见他们又要分辨的样子,云卿罢了罢手。 “你们也不用急着分辨,虽然好奇,不过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你们带着面具在府里行走,总归有些不便,你们认为?” 唐山宋迢完全抽不开身,以前上夜的元南、明桥、金萧也是两头忙,此是其一。 其二,非攻四人历来就是云卿的影士,不擅言辞外交倒是真,所以巡查比较合适。 再者他四人素来就是保护她周全,只是由明到暗,这么一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蒽,云卿自我肯定地颔首肯定。 “这……属下遵命。” 非攻的脸阴郁得像要暴风雨似的,云卿心里暗暗咋舌,没有去看他。 旁边的三人更是在心里称奇,面具等于面子,他们老大竟然肯让步。 “主子,大夫人身边的婆子请您过去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二章 取而代之,不飞则已 云卿知会让着四人退下,又伏在书案上写写画画,又一盏茶的时间了才罢。 她想着给四人重新裁些制服,又思虑着如何让四人保持杀手的水准。 难道得为他们量身定制一套训练方法?不然自己的脑袋就是装在腰上也不够用。 外面的太阳正大着,热得云卿越发一脑子浆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梨香院。 看在站在门口声势浩大的云卿一行人,梨香院里的丫鬟都目瞪口呆了。 “放肆,怎么还不进去传话?”采薇睥睨着依在廊柱下桃红柳绿的丫鬟,出声就斥责了。 云卿生气地瞅了采薇一眼,采蘩则上前递了话儿,十分同情地瞥了一眼采薇。 她家主子每次来梨香院,被为难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主子哪次放心上了? 还不是每次把最贵重的衣裳首饰往身上放,丫鬟最少也是六人。 这就是典型的,你越为难,我越张狂。 她家小姐就喜欢把人气得哑口无言。 单看大夫人每次的表情,就知道咱们大梁染布的颜料有多少了。采蘩心里暗笑。 等进去时,只见着曹若姝、若云都兴高采烈地围着大夫人,大房二房的人都聚集了。 旁边的娇姨娘坐在美姨娘下方,望着云卿进来,双眼灼热灼热地。 “三妹来了呢。” 曹若姝的穿着极是华丽,放眼瞧着,几个姐妹还有大夫人都穿得极隆重。 大夫人笑得妍丽,但并没有让云卿入座。而且,除了末座,就没有空的。 “三娘,您是不是中二病又犯了。”云卿轻笑,“不知有何贵干?” 曹若姝听着云卿一口一个三娘三娘,那不是句句似刀地在戳她们的痛处么? 云卿眼见着大夫人拦着曹若姝的手,心道小叶氏倒长进了,知道三思而后行了。 “主子。” 明桥和金萧桥不知何时抬了一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然后十分恭谨地退了下去。 云卿看了看采苓,笑了笑,一挥袖便坐了下去,霎时莫名的馨香盈室。 屋里的人如入冰室,面色如土,小叶氏愣了愣。 “县主,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二姐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云卿理解,春色盎然,你女儿愁嫁求勾搭,不然这么好的花儿就无人赏识,辣手摧花也可。 众人在场,大夫人也不好发作,继续道:“长公主今日在府中设宴赏花,给名门闺秀和各家公子都下了帖儿。” 曹若姝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地等着云卿接话。 “三娘,此话何意?”云卿睁大了杏眼看着众人,十分不解,好像在说,什么帖子,关她什么事。 “就是府里,长公主只给你送来了帖子。” 曹若姝气红了脸,要不是因为有帖子才可以入,她才不会这般下脸。 云卿又是似懂非懂地装作无辜样儿,“意思是,公主殿下给我下了帖子,而二姐你没有。所以要让我把帖子让给你?” 众人只觉一道惊雷从背后劈下,所有的节操都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摊开在面上讲,不知道这样很尴尬嘛。 云卿表示不知。 “你……”小叶氏气的脸色发紫,嘴唇微颤到连说话都如鲠在喉。 若不是先前老爷提醒过她,要善待云卿。此时此刻,她真想过去给云卿几耳刮子,怎的会在这里好言相劝? 云卿瞥见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还撑着面上假意的笑。 “三娘别急,我知道以二姐这平平姿色,若不早些定下。等及笄后上了年纪成老姑娘,自然难许人家,更别提您和父亲的脸面了。” 顿了顿,云卿挥着轻罗小扇,明眸惬意地流转,看向采蘩道:“那帖子,既收着了就给二小姐送来。说不定在赏花宴上一举得脸,寻个二姑爷出来。可有得你们讨喜了。” 采蘩俯首作揖,行礼应下了。 一边坐着的韦姨娘反应过来后,笑了笑,三小姐的嘴真是毒,说得爽快极了。 要她说,说指不定还买一送二,喜宴满月酒一块儿办了呢,毕竟前车之鉴就摆在哪儿呢。 云卿哪会让她们有反驳的机会,“这屋子太小了,云卿这就告辞了。至于帖子,就赏给二姐吧。” 屋子小,是变相说自己的院子小家子气吗?小叶氏吐血,面红耳赤。 曹若姝听着云卿说赏字,小脸儿煞白,看来被气得不轻。 众人看戏也差不多了,也都散去,在门口,娇姨娘一走到美姨娘面前,立刻挺直了腰板,妩媚着腰肢地离开了。 韦姨娘则带了丫鬟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坐在曹府最高的假山亭里,云卿不禁在微风中徜徉起来,从这里看去,府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主子,为什么要把帖子让给二小姐?” 方才那场面听得采蘋糊里糊涂地,让二小姐取而代之,那不是便宜她们了吗? 云卿不答。 只是心里思量着,长公主的宴会,那些个公主铁定是要去的。 她已经和三位公主结下梁子,有一位还想杀她灭口呢,她平白去惹人不爽,当人眼中钉去? “这竹叶青味道清冽,不错不错。” 采蘩斟着酒,侧耳就听云卿如此,有些好笑起来。 “主子,姑姑说现在你还在长身体,不能喝这么多酒。哪有什么大家闺秀,分明都快成‘酒中老鬼’了。” 一干丫鬟在亭里伺候着,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云卿才不屑听,嘟囔起来。 “这只是尝尝味道,又没有酗酒。那里算酒鬼,酒仙好不好,没眼力见。” 采蘩阴测测地注视着云卿四处流连的眼神,伸手把她正欲饮酒的手挡下了。 “竹叶青姑姑统共就酿了三瓮。主子才念叨着给清苑少爷送一瓮去,今儿一瞧就只剩半瓮。” 云卿剜了她一眼,幽幽怨怨地道:“是采苓几日前要学做醉鸡翅和糟鹅用掉的好不好,人家哪有喝这么多啦。” 众侍女,石化三秒。 “奴婢用的是黄酒,而且只用了四钱就学会怎么做了哦,主子。” 采苓目不转睛地回应。 呵呵,云卿无言可对,她的丫鬟们都开心学会拆她的台了,实在难为她。 “主子,韦姨娘过来。”采蘩低头在云卿耳边说着。 韦姨娘?刚刚好像见过。采蘩看着自家小姐的心思怎会有不知的,轻声道:“是绍勋少爷的生母。” 云卿正搜索着脑中,一直以来零零碎碎地关于韦姨娘的信息。 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牵扯,联系或者来往,正神思着,一个长发轻挽的妇人便走了上来。 “县主近来可好?”韦姨娘福了福身,向着云卿行礼。 “姨娘惦记,请姨娘坐。” 云卿略略打量着,温柔似水,不知怎的,反倒觉得身边的丫鬟格外妍丽些。 虽是深衣敛首不见其容,但整个人散发出很不一样的气场。 听多了采蘋说的丫鬟们之间的竞争和小猫腻,云卿很好奇,她便宜爹是不是只喜欢花瓶啊?比如叶香君。 “县主。” 云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不行,韦姨娘神色十分哀戚地垂首。 这一言不合就跪自己面前,云卿表示,压力很大! “今日来找县主,请县主给指条明路。” 如果故意去吟岫居找人,太打眼。所以,今日她来了。 云卿不解何意,让着把人扶起来,自己一个闺阁女子能做什么啊,汗颜。 “奴婢知道,县主是良善的,不像下人们胡乱传的。”不知怎的,在云卿听着,韦姨娘好像特别肯定她的能力。 云卿静静地等着她说,在不知虚实的时候,要么装傻,要么沉默。 “姨娘好像很喜欢青色。” 不确定的肯定。钗子是翡翠,褙子是水绿色,绣鞋是墨绿蜀绣。 韦姨娘不知云卿会这么问,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笑了笑。 “是的,奴婢家乡在蜀中。蜀中多山川秀色,所以,甚是喜欢。” 云卿淡淡地喝着茶,蜀中是个好地方,蜀道难,地势崎岖,就仿佛与世隔绝般。 她记忆中,三叔也是在蜀中任职。 而绿色代表沉默,中庸,稳定,也不知真假了。 “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云卿把方才的绿茶过了,撷了铁观音重新烹过。 云卿认真地煮着茶,像聊天般问起。 韦姨娘愣了愣,一时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只端看着云卿坐在条几前,没有一点儿唯唯诺诺的样子。 袖手天下有条不紊地烘茶,安溪式泡法,重香、重甘、重纯,茶汤九泡。 “姨娘请。” 韦姨娘端起茶杯就品了起来,刚想作评价时,看着云卿的动作惊呆了。 云卿先是闻了茶汤,再闻茶盖,用茶干闻。闻完香气才会端其茶汤品尝,品尝时,像漱口一样品。 一二三香气高,四五六甘渐增,七八九品茶纯。皇帝大叔的铁观音还是不错的,云卿笑了。 韦姨娘放下茶杯,凝视着云卿的眼睛,说让她猜个迷。 “我听说有一种大鸟,身披五彩,可是一停很久,不飞也不叫,这是什么鸟?” 云卿回应着她眼里的试探,先前让自己指条明路,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只是这么一想,云卿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的问题,望向亭外景色,莞尔一笑。 “可巧了,我也有一个谜语,姨娘也猜猜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三章 杯弓蛇影,棒打爱儿 “我听说有一个人到朋友家里喝酒,挂在墙上的弓映在酒杯里,他以为杯中有蛇,疑心喝下了蛇,心忧而病,朋友听说他生病后来看望,他看到墙上的弓后病就好了。” 云卿端起茶杯,拂袖以置,一饮而尽,“姨娘说,奇不奇怪。” 韦姨娘的脸色煞白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半天道:“是挺奇怪的。” 话罢,眼神看向他处,不再看云卿。强硬地扯了嘴角,朝云卿干笑了笑,略显急促地端起了茶杯。 她不敢再看云卿的眼睛,刚刚的那一刻,就好像能看穿什么似的。 遇到不懂茶的人,上好的铁观音白烹了。云卿看着下着假山的一道绿影,略遗憾。 “采蘋,去打听打听韦姨娘身边的丫鬟是什么来头。”云卿凭阑望去,除了松柏青绿其他的都已凋零,显现秋色。 采蘋答应着,注意到云卿神色戚戚,不敢造次。 一鸣惊人吗?可是,自己可不敢和楚庄王相比,只是一只小虾,生活在一片汪洋的小虾。 所有的不过杯弓蛇影,各人臆想罢了。更何况,她自己还寄人篱下,如何帮得了她? “走吧,咱们回去等三娘的业务报告,瞧瞧店里的业绩如何。” 业绩?财务报告?那是什么?难道是账房之类的?采薇歪着头细细斟酌。 回神时,云卿早下了石山去,忙提步追去。 云卿一面和丫鬟们说说笑笑,一面赏花拂柳,逗鱼弄草地往吟岫居里回。 “少爷,少爷有人来了。快跑。” 正瞧着池子里的鱼儿有趣,云卿抬眼便瞧见一个小厮飞似地一边喊一边往花园里跑个没影儿。 云卿在想要不要去多管闲事什么的,采苓眼尖便瞧着一行人慌慌张张地朝另一方离开,只事情不妙赶紧回了云卿。 鹤锦堂。 老夫人一看着采薇拿帕子捂着的额头,忙让罗妈妈亲自去请藤黄来给曹绍勋看看。 “到底怎么回事,跟着的人都去干嘛了,两个爷们打起来,不知道拦着吗?每人打二十板子。” 老夫人瞥见小厮们个个鼻青脸肿又敛声屏气地,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云卿安慰着,转头对着曹绍勋说:“勋哥,祖母素来菩萨心肠,怎么回事好好和祖母说。” 曹绍勋白着脸,看了看云卿,又看了看老夫人,低着头,开始哭起来。 旁人干着急,这刚才满脸的血都没哭,这会儿子怎么反倒哭了。 云卿亦是诧异,望向老太太,不知所措。 “勋少爷乖,不哭了,等大夫来瞧瞧就不疼了。”采薇半蹲着安慰他,“这里是老太太的院子,有什么委屈只管说。” 曹绍勋低着头,抽泣着。 “你说。”老太太叫着一个白净的小厮,厉声问着。 云卿想了想,自己是在回吟岫居的路上碰见两人的,见自己一到,曹绍诚那个小胖子早跑了。 “小的给少爷去拿吃的了,只听着诚少爷说勋少爷和县主……”小厮吞吞吐吐。 “怎么了?快说。” 老太太自礼佛以来很少动怒,这次却面露愠色,沉香佛珠拍打得太师椅的扶手作响。 “说勋少爷和县主都是没娘养的。” 小厮一鼓作气说完,咚得跪了下去,开始告罪,说什么也不知道。 云卿不解地看着如意,如意勉强笑了笑,瞥了眼老夫人才道:“勋少爷的生母和韦姨娘交好。” 听着解释,云卿觉得曹绍勋也是蛮可怜的,和自己一样,有后妈,没亲妈。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后妈的孩子像野草。唉。 “什么事惹得母亲如此大动肝火。” 曹定远在门口就看见几个小厮在杖责,以为是那个没有眼力见的没有办好差事,挨了训。 老夫人不去看他,接过云卿端的参茶喝了。 曹定远一转眼见着一边啜泣的曹绍勋的额头正流着血,忙问着怎么了。 “卿儿,你来说。” 老太太不解,同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曹若玉大方识礼,怎么一个儿子不仅念不好书,小小年纪就不知孝悌之义。 云卿把此事不带感情地告诉了曹定远。 那只这曹定远一听完怒发冲冠,当即吩咐着门外的随从:“拿诚哥儿来。” 这一幕,云卿好像似曾相识一样。她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他的便宜爹是有多便宜了。 “不是我老太婆好管闲事,这诚哥儿实在不像话儿,多大的孩子都不知道让着弟弟。”老夫人十分幽怨。 曹定远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绍勋从小就交给韦姨娘养着,自己一向很放心的。 “祖母,大夫来了,先给勋哥儿看看吧。”云卿凑在老夫人耳边说着。 这人老了是不是越可爱啊!看着老夫人眉头皱着,愠怒地看着曹定远,云卿不得不想。 大夫很迅速地给他把了把脉,又看了看左眼,才着手包扎。正处理着,门外一阵鬼哭狼嚎地,韦姨娘和柳姨娘悉数站着。 曹定远斜睨着,脑仁儿疼,让韦姨娘等大夫包扎好把曹绍勋带回去好生照顾。 转头就让人拿家法过来,大叫着就要处置曹绍诚,吓得他更是缩在柳姨娘身后不敢轻举妄动。 “把柳姨娘拉开,今天非处置这个不友爱兄弟的儿子。” 曹定远气急,自己是礼部侍郎还由着儿子违背孝悌之义。这不是打脸了吗?传出去,自己怎么在朝堂立足。 说话着,几个家丁已经强按着曹绍诚在条凳上,眼看着板子就要落了下来。 曹绍诚还是嘟囔着胖嘟嘟的脸,毫不认输地一遍一遍复述之前的话。 柳姨娘被拽住,挣脱不得只有哭泣和嘶吼,“小祖宗,快给你父亲服个软,别再说了。” “我没错,本来就是没娘养。”又是一板子下去,鬼哭狼嚎,嘴上还倔强着。 “老爷,打死他,你让玉儿以后依傍谁?”她的玉儿可是太子侧妃。 曹定远听着冥顽不灵,一脚踹了拿板子的小厮,“没吃饭吗,打,给我重重打死这个小畜生。” 云卿听着,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这个倔驴了。 板子声惊,哭声震天。光听着就觉得肉疼。 “祖母。”老太太微暇着眼,但一直转动的念珠已经透露出了她的心思。 云卿转头唤来了采薇,朝采薇说了几句话。 外面曹绍诚早被打了没有之前的豪言壮语,小脸煞白煞白地,一直哭爹喊娘地。 瞧着愠怒的曹定远,云卿示意了采薇。采薇向前行两人礼才道:“老爷,按理奴婢不该置喙,但诚少爷始终还小,老夫人又一向最疼孙儿。” 曹定远脸色稍霁,问着云卿怎么样。 “阿明,把诚少爷送回去,请大夫来看,等好全了你把少爷送到宗学里。”旁边的男子答应着,吩咐人去抬榻子来。 柳姨娘如释重负,赶紧地就过来了,抱着曹绍诚的头,心疼得眼泪不止。 曹定远也是叹了口气,就转身去看老太太,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只不过恨铁不成钢罢了。 老夫人听着外边的声音停了,眉头舒展开来,眯着眼看着一边淡淡喝着茶的云卿。 曹定远忙着告罪,看着老夫人脸色缓和也是轻舒了一口气。 “以后这样的事别吵着老太太,老太太上了年纪这样的烦心事能少添就少添。和你母……去梨香院也是一样的。” 云卿侧耳,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虽不解其意也是颔首应了。 今日是她多管闲事了,以后她才懒得管,更别说去让小叶氏伸张正义了。 “给老爷请安,见过主子。”尴尬的气氛中,花词急急地过来见礼。 “免了。何事慌慌张张地?”曹定远不悦地挑眉询问。 花词低着头,“回老爷话,洛梨郡主来请主子去赏花,奴婢过来传话。” “洛梨郡主?” 曹定远有些微怔,皱眉回想着,直到采薇在一旁提起是长公主之女,才了然细叮嘱几句,让云卿去了。 等云卿离开,曹定远才叫来阿明,去打探着云卿为何不把绍勋的事只会小叶氏。 他想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才对。这几日自己这个女儿的动作他都留意着。 那什么红袖招店居然招揽了将军夫人和亲王做后台,深觉细思极恐。 几上的棋子被敲出清脆的声音,阿明的探查很快有了消息,也知道若姝夺了云卿帖子取而代之的事。 他清楚了,也只是清楚了。 另一面吟岫居里,云卿架不住洛梨的软磨硬泡,只得更了衣随她去长公主府赏花赴宴。 好吧,或许真有个白马王子啥的,她一定赶紧把若姝嫁出去,呵呵。 长公主是皇帝的胞姐,府邸自然气派些,而且驸马英年早逝,为补偿她皇帝着意赏赐了好些东西,单花园里那些纷繁的花种,云卿就已难辨一二。 泥金香、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玉翎管、瑶台玉凤、雪海等几种菊,都是名品,却能栽培得如此好,在同一时刻竞相开放。 云卿很佩服这皇家园丁的水平,不过万花从中,她偏觉得旁的木芙蓉就不错。 “卿儿。” 正找了一犄角抱厦独享安静,却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小名儿。云卿忙抬眸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 却见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四章 击鼓传桂,言温室树 “沉漪。” 云卿一些惊喜地从美人靠上一跃而下,就应着徐沉漪出去,吓得采苓一愣一愣的。 “早该知道你要来的,应约你一起的才是。”徐沉漪拉了云卿坐下。 云卿叹了口气,家丑不外扬。曹家的女子没脸,她也是没脸的。便转移了话题,问着焦飞鸿怎么没见? “好好的人,怎么这会子傻了。飞鸿明年及笄,她可是快出阁的,这样的宴会自然免了。” 既然都已经议亲,这样声势浩大,抛头露面的赏花宴,自然能免则免就是。 “时常忘了这茬儿,以为着还是小时候,突然觉得当年孔夫子的感叹果然是番道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脑子里还回荡着她大大咧咧的样子,眼前就已经在阁里绣嫁衣了。不过,这世事不都如此?你离我,我离你罢了。” 徐沉漪一把撒了手里的鱼食,虾须镯在光亮的栏上滑动,发出沉闷的声音。 消失是为了出现新事物,遇见总会分开,既有生离便有死别。 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宴席。不过是一个人离了一个人又一个人罢了。 云卿深觉如是,也只呆看着池子里的游鱼,随着鱼食的浮动而游荡着。 采苓在一旁立着,亭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一时她也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样的场景。 若是采蘋和采薇在就好了,她二人不仅鬼点子多,还能说会道。 “郡主万福。” 采苓敛首瞥见穿廊处的海棠红对襟上襦、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洛梨。 “起吧,你们主子倒是凑一块儿去了,叫我好找。” 洛梨咧嘴一笑,挥手让引路的人退下。 正出神的二人也才拉回思绪,怔怔地不约而同往声源的方向看去。 “郡主。” “免了,外面如此热闹。怎么不出去瞧瞧那些花?可漂亮了呢。而且,大家都希望着重现元宵宫宴的奇景,缺了你二人怎可?” 洛梨一点儿也不拘束地自个儿坐了白玉凳,望着面色不佳的二人问。 “你不提我还忘了,这么多闺秀在着,怎么巴巴地去寻了我来。” 云卿表现着一副十分不悦的样子,眉黛轻皱,挑衅地回应了洛梨。 “好姐姐,我这不是好久不见,想你了么。” 洛梨感受到云卿那道灼灼目光,撇过脸注视着桌上的点心,顺势吃了起来。 云卿微笑着看向她,不言语。徐沉漪自是不知她二人打的什么哑谜,一脸困惑。 “好吧好吧我招就是了,你再看下去我都要无地自容,就差跳进池子叫你看不见我才是呢。” 洛梨嘟着嘴,脸颊一红宛若云霞。 “这就早好了。”云卿掩嘴笑了起来,朝徐沉漪低语了几句,把洛梨怎么耍赖骗自己来的套路,一一都说了。 “是我和清河哥哥打赌。”洛梨顿了顿,“母亲邀请了所有的人家,包括杜家和温家。我们就打赌你和杜似雪是否来,输得人要学狗叫。” “然后你赌的是卿儿和杜姬会来?”徐沉漪笑着拆穿,洛梨赧颜地点了点头。 云卿虽然有些嗤之以鼻,倒也没有过多追根究底,只是听见‘杜似雪’三字,却莫名地来了兴趣。 “郡主,宾客已到齐。长公主在花园里摆了膳食,正传花作令。位子已留下,就等着您和两位闺秀前去呢。” 丫鬟在亭外说如此,洛梨早摸了摸自己咕咕直叫的肚皮,害羞地望了眼她二人。 “来的都有何人,你且先说说。”徐沉漪有些着了慌地问着,见她不答又问:“温家公子可来了?” 话音落,云卿有些不解地瞥了眼她,怎么先前不见她问自己来着。 丫鬟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沈家、杜家、李家、顾家、清河世子、任家都来的,往细里奴婢就不知了。” 云卿仔细盘算了一番,几位公主估摸着也都来的。至于大哥他们,要来就奇迹了,温家人包括她在内,都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宴会。 “徐姬、福嘉,咱们快些出去觅食吧吧,我脸上的肉都要饿没了。” 洛梨十分沮丧地捏了捏自己的苹果肌,满是胶原蛋白。 “走吧,我有些好奇素来京中闻名的才子们,不知道诗词曲赋是否当真。” 云卿半推半就地跟着她二人,的确有些饿了,也该吃些东西。 过了穿廊,再走过环池游廊便是长公主府的后花园,也就是今日宴会的地点。 远眺而去,宾客数量的确蛮多。男女分列两席,中间隔了翠纱屏风和百菊,每人面前都放了不同吃食。 许是按着各人喜好准备,仅着场面铺张,可见这公主府的奢华程度以及人力资源的聚集。 上座八面琉璃插屏前的是长公主。九风朝阳挂珠金钗一摇一晃,镂金丝钮牡丹攒花蜀锦礼服,觥筹交错间尽显高贵之资。 云卿和徐沉漪先是向主家和四位公主行了拜礼,又与相识的相互见礼才入了席。 可不论男席女席,大家都相谈甚欢,眼神隔着朦朦胧胧的翠纱交流着。 “主子,奴婢瞧着好像是公开相亲嘛。”采苓跪坐在云卿身后,往前凑着悄声道。 云卿尽量克制着不要笑出声来,徐沉漪倒听得有些花枝乱颤。 四处瞅着除了下席的曹若姝,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云卿咧嘴一笑,侧目道: “瞧把你看得通透地,先吃点子东西,别饿着。小心旁人听了去,仔细揭你的皮。” 虽然她也是这样想的,云卿思忖着,把面前的点心悄无声息地递给她,又要了杯茶给徐沉漪。 “咚咚——” 鼓面独有的声响,成功地吸引了在座的男男女女,正吃得不亦乐乎的云卿也抬头看去。 一个女先生在席末的中央位置,正襟危坐,一面小鼓架在三脚几上,话音干净利落。 众人一听都纷纷来了兴趣,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探头细听着。 “酒令大若军令,若是不听我的鼓令规矩,定是要罚酒的。” 说完,又敲了一下子鼓,便有人问着有什么别致,传的什么花。 “击鼓传桂行令,这酒令不仅要有酒底,还须酒面。”女先生话音落,便有丫鬟呈了一枝金桂给长公主。 “这女先生也忒厉害些,倒晓得本宫文采逊色,还好不是作诗了。那就从本宫开始了。” 云卿眨巴着眼,一时有些懵圈,只呆呆地顾着喝酒。上次在广陵逃了作诗,希望今天也可以运气好点儿呢。 鼓声时急时缓,一会儿细水长流,一会儿如沙场点兵,传花的速度也随着改变。 在那枝飘香的桂花完好无损地从云卿手里,传到下一家时,云卿有些庆幸。 鼓声乍止,女先生自喝了一杯酒,朝站起来的人道:“酒面要个‘桂’字。” “冷露无声湿桂花。”洛月挥起广袖,一饮而尽,转头问着酒底是何。 “说个香字。”女先生道。 “天香云外飘。” 不雅不俗的两句,气氛却完完全全被炒热,很明显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哲学,完美体现出来。 很明显,大家好像都担心着这花没落在自己手里,不得展示文采一番。 桂花又游走在众人手里,隔了屏风,云卿对面的男子站了起来。 墨绿色刻丝鹤氅,面白若玉,那句酒面“满园花菊郁金黄”和酒底“孤丛色似霜”,声音悦耳。 许多闺秀都争相瞧去,云卿却是知道那声音的主人,她的绯闻之一,沈君琢也。 “卿儿,那沈公子文采确好呢。”徐沉漪偏头望着云卿,不知何意。 云卿白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去醒醒酒,你先坐会儿。” 徐沉漪颔首,凑在云卿耳边小声说道:“听郡主说下面还有许多节目,这击鼓传桂只是开头罢,你可别逃了。温家少爷没在,仔细杜家一枝独秀呢。” “好嫂子,有你在就是,哪需要妹妹着心的。”云卿坏笑着,迅速起身躲过了徐沉漪的飘飘拳。 屏风另一头,分明一直注视着对面的艾绿颜色,在侍女的搀扶下打着罗扇离席,也知会身边人离开。 “这吟诗作对的,好没意思。” 云卿伸着手里的扇子拂柳穿花,侧耳听着采蘩要说的事。 “奴婢觉得咱们还是家去罢,若出什么事又得挨姑姑的骂了,而且奴婢观察着那暗处的人似有敌意呢。” “听王爷大叔说过,陛下已经知道她的事了。我想她不会轻举妄动的,当然也可能怀恨在心之类。不过今日是长公主的宴,不急的。” 而且洛梨邀自己前来,也是因为长公主好像有话对她说呢,想必一时无碍。 云卿望着一池碧波,淡淡思索着。 “簌簌。” 采苓看着云卿,得了她的首肯,悄无声息迅速去查看那迎春花丛后的声音。 “二小姐、沈公子。你们——” 云卿听着那语气有些不对劲,几步走到一脸震惊的采苓面前一看究竟。 别说仔细瞧瞧,才走到采苓身边,云卿就后悔自己走过去,脸色十分不好看地转身要走,心里把采苓怨死。 采苓也后知后觉地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羞愧地尾随云卿,不去看事发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一章 朝三暮四,计上心来 “县主留步。” 沈君琢提起直裾有些找了慌地跟了上来。 云卿虽止了步却没有转身去看他,罗扇握在手里微微有些出汗。 “唐突了沈公子眠花醉柳,是我的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公子离我远些罢。采苓,走了。” 哼,她都明明白白看到了。他揽着曹若姝的腰,柔情蜜意地,还要解释? “县主。”沈君琢一时慌了,趁采苓不注意拉住了云卿的袖子,不让她走。 “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姝小姐险些落水,我才出手救她的。” “对啊,三妹,的确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曹若姝红了双颊,有些担惊受怕地过来解释。 云卿瞥了眼她有些松散的头发,嘴角勾起含意不明的笑,却是看向沈君琢。 “沈公子放心,我曹云卿也不是那等多口舌的人,况且吃亏等人是我曹家。自然不会言温室树,二位请便。” 前些天不是还请了某夫人找舅母说要娶自己,转眼间就和旁人卿卿我我,试问节操何在? 记起当日在食来轩,他作的赏菊诗,亏她还认为文采斐然,不逊四哥。 现在想想,云卿不仅觉得自己的眼睛进刀子,她四哥的眼力也实在不佳,竟然结识了这样的人。回去她倒要去理论理论。 见着云卿有些愠怒地转身走人,曹若姝嫣然一笑地目送她离开,好整以暇地紧了紧自己的钗环。 她的一举一动,恰好落进了身后微微气急败坏的沈君琢的眼里。 不知怎的,瞥见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厌恶来。 “姝小姐既已无事,在下就回宴了。告辞。”沈君琢作揖便要离开这里。 曹若姝哪儿能这么就放他走,虽然她有些担心沈君琢看出,还是挺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公子,你对我家三妹有所解释,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面红耳赤,眼眸温柔似水。曹若姝静静地仰头凝视着沈君琢的眼神,直言不讳地道。 “负责?曹二小姐是要以身相许?”沈君琢微笑着俯视她,毫不留情地道:“还是要在下公开,二小姐是如何扑进在下怀里,设计自己的妹妹的?” 曹若姝不语,那十分不悦的语气在警告她,她已经给自己的心上人留下了很糟的印象。 当然,他的后半句话已经足够让曹若姝煞白了脸,无地自容。 沈君琢轻哼了一声,挥袖绕过愣怔的曹若姝径直离开。 很久以前初识福嘉县主,沈君琢只当她孤芳自赏、睥睨一切。直到如今,他才恍然大悟,这样的字眼该是谁。 “沈兄留步。” 气不打一处来的沈君琢,对于贸然阻拦下自己的某只手,十分不悦。 这一转头才发现是何人,眉头不松反而皱得更曲,如蚯蚓抖动的躯干。 “见过清河世子,不知有何见教。” 萧清河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语气,赌得有些语塞,虚汗直往额头流淌。 目测,他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这位爷的事吧。清河在心里犯起嘀咕。 转念一想,萧清河张望了一下四周,沉声道:“好了,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沈君琢正在气头上,才刚被云卿误会,这会儿就碰上自己的情敌。论谁心里都是几万个不爽和郁闷,简直要分分钟钟暴走。 萧清河看着开得甚好的万寿菊,许久才道:“福嘉县主那事,是我父王的意思,我可没掺和。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顿了顿,萧清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意思。 “我听醅茗说了,你喜欢福嘉是不是?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萧清河还是知道的。” 沈君琢背过手,高昂着头远眺着就是不搭理他,衣冠飘带,恍然若仙。 良久,天空飘离一朵云彩,问:“殿下说完了?” 沉吟一会儿,答:“蒽,阐述完毕。” 感觉沈君琢白了自己一眼,这又转身就走是什么意思? 萧清河一脸懵圈嘴角抽搐,伸手留他的动作,石化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他傲娇的情绪,萧清河二话不说又追了过去,“君琢,你别走啊。要不本世子娶你也可以啊,啊喂。” 沈君琢……满脸黑线,步子却越来越快。 没有几步路就回到宴会上,沈君琢若无其事地整顿了衣冠坐在席间。 这一坐下来,才发现大伙儿都在讨论着某事,说得起劲儿。 沈君琢侧耳还没听个清楚,四周已响起了丝竹之声。 “长公主珍藏的这幅画,是长康先生侍女图的高度临摹本,据说原本在陛下御书房藏着呢。” 旁边顾家的公子已是酒意微醺。 听他所言,大概是他错过了什么节目,便要继续听下去。 “杜大公子是个文雅人,但少有人见他墨宝,就不知道有谁的书法可比拟了。” 堂中已摆好了书案,侍女在旁研磨,杜兴容神色安然地开始挥毫。 云卿喝着酒,心神不定地出着神。沈君琢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多了些惆怅之意。 杜兴容书写毕便有侍女展开站在一侧,等下一位挑战者的作品再做评比。 作品将由侍女游走在男女两席间进行展览,觉得好的,便在哪个侍女前的香袋里扔朵花,每人限投一票。 分明这果子酒不浓,云卿却喝得有些迷迷糊糊,甚至头疼起来。 以至于两幅字放在自己眼前,小篆和草书好像移形换影了似的,便胡乱丢了花。 这样乌龙的一茬儿,让杜兴容却时时记在脑里,就一朵花儿的事,云卿已被他列入黑名单。 杜草书输给了小篆,长公主又取了一些奇珍异宝助兴。 有字画、珍玩、乐器、已经名贵的宝石玉石等等。总之用云卿的话说,就是值钱,值很多很多钱的东西。 “主子,你瞧。好大的夜明珠,和咱们家的差不多大小呢。” 采苓瞧着,终于昏昏欲睡的神思被提了起来,忙向托着腮帮子的云卿道。 “你喜欢?” “福嘉县主何在?” 云卿话还没问完,就听见上首长公主的尚宫问着自己。头有些晕了,可是分明没有醉意。 “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云卿尽量提起精神地面对信阳。 “当日元宵宫宴,福嘉你的一曲墨画舞,依旧历历在目。这夜明珠,你既喜欢送给你就是。” 信阳心情大悦地打量着云卿,十分赞赏。 云卿一怔,喜欢夜明珠?她吗?什么时候她说喜欢了? “殿下,臣女——” “姑母,福嘉的独辟蹊径,霞儿也是印象深刻。如今再舞,也是没有敌手的,只是就这么送给福嘉,难免有人不服气。不若,再现当时如何?” 洛霞笑着上前来挽了云卿的手,笑着和信阳如此说道。 可除了那不达眼底的笑,云卿还斜睨见女席间投过来的,数道敌意目光。 就在云卿斟酌思量间,好几位闺秀,甚至男宾客席也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赞成洛月提议。 “福嘉,你怎么看?”信阳大有深意地淡笑着,看向云卿。 本来云卿要脱口而出的‘拒绝’之意,在身后响起洛月公主的话时,硬是咽了下去。 “礼尚往来,长公主的夜明珠福嘉甚是喜欢。” 这句话,云卿暗自掐着自己的手心,镇定自若地说出来。 因为只是在这一刻她才清晰地知道,意识迷糊不是偶然,是自己被下了**。 洛月要自己出丑,还有很多把自己当作情敌的闺秀也等着自己‘大放异彩’。 这一刻没有情绪,她只想哭笑不得,这是大写的坑爹呀。 “长公主殿下。”徐沉漪不知何时走上前来,朝信阳行了礼道:“沉漪拙技,可否给县主伴奏?” “这样甚好。下去准备吧,本宫拭目以待。”信阳嫣然一笑地与众人举杯。 “霞儿,你素来善舞,好歹去帮帮福嘉。没得耽误太长时间就不好了。” 洛月背对着云卿,望着席中央,淡淡地道,又侧目朝洛霞,躲过众人目光地点了点头。 洛霞知会,有些尴尬地干笑着,“三姐这话很是,姑姑,霞儿去了。” 信阳颔首应了。 洛霞敌意满满的在云卿身旁,周围不是长公主府的人,就是被丫鬟隔开的徐沉漪。 洛月多次煽风点火,旧事重提刺激洛霞,不过是要她盯着自己,让自己出丑。 此时此刻,云卿的意识里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下子,只能靠自己破了这个局。 虽然净了面,凉丝丝的水还是没能让她提起精神来。洛霞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生怕有什么似的。 “可否给我一杯茶水,我渴了。”云卿看了眼洛霞,不在意地道:“公主,我要更衣,您需要亲自查验吗?” 洛霞不善地剜了云卿一眼,没有跟进屏风后,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云卿快点儿。 原本还有些犹疑,许是瞧见云卿迷迷糊糊的眼神和磕磕绊绊的动作,她才放心地做在一旁。 凝视着,摸索半天才翻出的琉璃小瓶儿,云卿系好了衣裙带子。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洛霞公主,咱们走吧,等会儿晚了。” 云卿毫不掩饰地打了一个呵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不小心踩到了裙边,险些扑倒在洛霞面前。 “谢谢姐姐,不知怎的,好像醉意上来了。迷迷糊糊的。”云卿不走心地揉着额角向扶住自己的丫鬟致谢。 等会儿,自然有你迷糊的时候了。洛霞迷之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章 妙笔生花,菊开泼墨 只有绝对的金钱和权利才能带来安全感。 从前不理解,现在却一语点醒梦中人,云卿闭着眼站在书案前。 感受到风从耳畔拂过,沉漪的筝音如小溪流了进来,她听见觥筹交错,她听到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她感觉到许多不同的目光。 采苓侍着墨,凝视着自家主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上的白玉簪子,丝毫不停滞地插进了手背掌骨之间。 那是,合谷穴。 姑姑教过,位于手背部第一、二掌骨之间,能够促进血液循环、振作精神、提神醒脑。 采苓没有出声阻止,瞠目结舌地目睹着簪子重新回到发簪上。 那鲜艳的血滴落在砚里,和墨汁融为一体。再往细里瞧,云卿早已微汗泠泠。 “福嘉县主,为何还不作舞,这样磨磨蹭蹭是要等到何时?” 采苓的耳朵很准确地寻到声音的方向,抬头在女席间很好地定了位。 那里,可不就是大理寺卿陆家的女儿,陆移芳么? 洛梨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走到云卿身边,问着她如何了,有事没有。 云卿硬撑着摇了摇头,“今日不想作舞,只作画。劳你帮我回禀一下长公主,另外可以要盏茶吗?” “这都好说,就是看你怎么热成这样,可要我让侍女替你打着扇子?” 洛梨拿着罗帕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津,云卿婉言谢绝,并道了谢,只是看向采苓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冷冽。 “主子,我们可以向长公主殿下求助,起码先看大夫才是。”采苓关切地问。 云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又在相同的地方扎了一下。 “作为我的侍女,情绪表露在外是大忌。研磨。” 信阳知晓后,原本笑意弥漫的双眼,在转头看向几位侄女时,突然深沉起来。 立在中央的云卿说完开始凝视着书卷,她这次,终于保住了作为画家的操守,专心作画而不是独辟蹊径,边舞边画了。 工笔、白描、泼墨、勾勒、没骨和界画,国画画法,掌握得比较熟练的就是泼墨和白描。 时间短又不能小家子气,还要表达欣欣向荣的气韵,唯泼墨不可。 胸中已成画,自是一挥而就,妙笔之下一簇菊徐徐生长出来。笔墨所到之处,那菊立刻像有了生命一般,生机勃勃。 两盏茶的时间,在周围吵吵嚷嚷,含意不明的注视中,云卿结束了画卷。 观察了一会儿,在左侧用临摹惯了的王羲之的行书,又题了字方罢。 这速度之快,公主席的下巴都已经掉在了地上。那神情,像吃惊,却更像始料未及。 座下的人,尤其是男席都探头探脑地争相要先睹为快,议论纷纷起来。 云卿画好后,让旁立的两个丫鬟展开画卷随自己呈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请过目。”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信阳不觉吟出口来,字字珠玑,泼墨出香,“虽是丹青费较量,但始终诗画合一才有了这大家风范,甚妙甚妙。” 云卿不语,唤来了采苓,把手里地茶递给她,在她耳边说着如此如此。 “这是作什么?” 采苓的一口茶水喷在画卷上,围观的众人顿时傻眼,就是几位欣赏得津津有味的公主也是十分不爽。 男席听着这一惊一乍地,更是越发好奇。 信阳望向云卿表示不解,云卿也只是淡笑不语,表示着拭目以待的意思。 茶水不多不少,十分均匀,没有想象中晕染的墨汁,变成一团乌黑的样子。 在散发着余香的同时,云卿让侍女展着画卷站在长公主的右边,众人都惊奇地看到了这一幕: 茶水花落的地方,花苞竟然在徐徐盛开,栩栩如生入木三分的高超画技亮瞎了吃瓜群众。 每开一朵花,便有花香散出,竟有破画而出的势头。 众人舌桥不下,目瞪口呆的状态姿势还未调整好,就已目睹一只五彩的蝴蝶在画中蹁跹。 接着又来了一只两只三只,它们蹁跹了一会儿便落在了花里,不肯走。 “连着蝴蝶都认为此花妖娆,信以为真,真是绝了。” 萧清河话音落,眼神灼灼地看向云卿的方向,拍掌称赞。 长公主命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亲自去拿了画,在席间展览,云卿则趁机更衣去了。 “采苓,记得出府的路吗?”云卿小声问。 “奴婢记得。”采苓郑重其事地搀扶着云卿,手上的伤口,血已然凝固。 “回家。” “好,奴婢现在就带主子回家。”采苓说完,云卿已经昏睡过去,倒在她身上。 采苓不敢耽误一刻,背起云卿就往门外走。刚刚如果乘了自家马车就好。 走至门口,采苓忽然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守门的小厮叫过来。 “我家主子是曹家的小姐,快去牵曹府的马车来。这个赏你,快去快回。” 小厮上下打量着她二人的穿着,又接了采苓的一锭银子,脚底抹油似地去赶曹若姝的马车。 虽然直到马车疾驰而去,小厮还是有些摸不清头脑,这曹二小姐怎的要侍女背了? 吟岫居。 采苓一下马车,就背着云卿往院子里赶。 小丫鬟们在院外的池子逗鱼,见着不远处匆匆忙忙的身影,当即迎了过来。 便有眼力见的叫了芍药过来,卧室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丫鬟。 “县主只是中了**,睡一会儿就是。”芍药把了脉,接过浸水的帕子擦了擦她左手,有血珠的地方。 “快出去,不用做事的吗?吵到主子,有你们好果子吃。”白妈妈大声呵斥着,朝芍药点了点头,带着丫鬟们退下了。 “采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只剩下采蘩她二人,芍药才冷声问。 “呜呜——” 不知怎的,望着云卿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采苓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 自己保护着主子,却是怎的被下**都不知。想着她为了保持清醒,用簪子扎穴位,采苓就忍不住心疼。 她不知道怎么说,她就是好难过,替云卿委屈到想哭,眼泪就肆意地止不住了。 采蘩瞧着,望了眼芍药。揽住哭得酣畅淋漓的采苓,任着自己的肩膀被沾湿,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好了,主子安然无恙就没事。你仔细说说,怎么长公主的宴会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采蘩耐心地替她擦着眼泪,她这一哭,弄得自己都是泪意涟涟,她家主子怎么就没个安生? 采苓哽咽着,把她们在长公主府的遭遇都细细告诉了芍药,事无巨细。 听她说完,芍药正包扎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采蘩,你去长公主回话,说县主身体不适便没有面辞,至于**这事,只字不许提。别失了礼数。” 芍药眉头微皱,婉言吩咐着采蘩如此,再看看自己的徒弟,没毛病。 包扎好后,芍药把云卿的手放进了被衾,放下了里外三层的帷幄才道:“出去说话。” “蒽。”采苓拿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跟着芍药往外走。 采苓将来是云卿身边地第二个芍药,所以对于她的教育,芍药一直在酝酿着,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除了采苓学艺不精,粗心大意之外;还有就是理论知识和实践的脱离,心智谋算都无法跟随云卿。 作为侍女,要说合格能辅助云卿的,芍药晓得采蘩是合格的,而其他丫鬟却需要更多的磨炼,不然以后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拖后腿。 采苓经过芍药地循循善诱和谆谆教导,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转眼就去寻非攻几人。 至于赏花宴。 众人欣赏完云卿的画作,赞不绝口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想要见见主笔之人。 长公主也是此时才发现,云卿去更衣许久便没有回来,忙吩咐人去寻。 恰时,外边传话的引着采蘩进来,一问才知是发生了什么。 “主子说,她的画小家子气,又是闺中之作。让奴婢取回去就是。至于夜明珠,年前温家几位公子已拿了几颗来玩,主子说就不夺人所爱了。” 采蘩先朝信阳行过大礼,听着问话,才把芍药的吩咐娓娓道出。 原本还想留下那画作的,当着这么多人又有这样完美的托词,信阳也只吩咐侍女装好交给采蘩。 临走时候,徐沉漪要跟着采蘩去吟岫居的,被采蘩机智地化解。 毕竟姑姑有吩咐说不能告诉任何人,采蘩松了一口气抱着画便离开了。 信阳长公主的赏花宴,从传开的那一刻,就在上层中掀起热潮。 所以云卿的以及引蝶的神奇,宴散时便已在京中传遍。有记得清题字的,那首诗很快家喻户晓。 且说曹若姝回府当日,她和门口的小厮争得面红耳赤,就是若芙也加入口水战,小厮依旧不相信她们是曹家人。 气得曹若姝暴跳如雷,沈君琢从旁边经过都没有搭理,一个劲儿地想要知道谁盗走了她的马车。 蒽,此处被提的某人,对着非攻四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倘或不是光禄寺署正李家的公子好心,她二人该步行回曹家的。 而这一出采苓有心为之的闹剧,却又牵扯出另一段公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章 妙借东风,新品上架 被下**,也只是草草了事。dt 洛月也好,洛霞也罢,哪怕是陆移芳,云卿都不想再计较,深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只是正在画着图纸的云卿,听到曹若芙年底成婚的事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听着采蘋的的小道消息,原是采苓一手创造的好机会。 那日赏花宴,据说光禄寺署正家的公子因着也晓得媒人上曹家说亲的事,只是未见着曹若芙。当日风和日丽,机缘巧合,两人就对上眼了。 今太早上李家来人,带着礼物合了二人的八字,日子便订下。 这电光火石间,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果然那句烂俗的‘姻缘天注定’还是有些道理的。 “主子主子,你知道吗,现在你已经和杜似雪并肩成咱们大梁的才女了。二小姐都只能往后面站呢。” 采蘋拉着云卿的手,一个劲儿地晃,像打了鸡血似地晃着云卿老眼昏花。 “你呀,怎么总是八卦得不行,什么才女名儿,你恐怕又是杜撰来骗你家主子我的吧。” 云卿罢罢手,笑着瞥了她一眼,“不过你这小算盘算是打错了,你家主子根本不稀罕。” 说来奇怪,虽然这是第二次听说‘杜似雪’三字,云卿还是十分好奇这样的神秘女子。 不过这会儿子倒提醒了她,她还有一个红袖招不是,坏笑中。 云卿毫不客气地把叽叽喳喳给自己普及京中八卦常识的采蘋赶了出去,转身开始忙上了。 “你说小姐风风火火地,是不是又要赚大钱了?”采蘋吐了吐舌。 她家小姐表情,太兴奋时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要倒霉,二是小姐要赚大钱了。 采薇戳了戳她的鼻尖,看着她想入非非的小眼神,狠心拆穿道: “咱们赶紧传话给元南管家,不然耽误了大事,有你好果子吃。到时候,可别又哭鼻子。” 采蘋听着她又重提旧事,臊上脸,立即一抹飞红。 这边儿元南得了话儿,带了两个人就上工部来了。 费了好多口舌,又把能抬出的大人物悉数都数落出来,尚书大人才松了口。 本来还想着立文书啥的,元南也是机灵地,就说雍亲王还等着他回话。 尚书大人立即闭了嘴,连着油墨带人送到了门口,一把汗颜。 他容易吗他,不就一桶油墨吗? 为啥,他还要接受来自福嘉县主,淮国公府,雍亲王的施压。 转念一想,估计着福嘉县主又要开始什么新鲜主意作画罢,章印一盖的事。 云卿看着面前放着的油墨,喜上眉梢。 让人拿了几批还没有开始绣的裁剪出来的半成品,开始着墨画了起来。 众人注视着云卿倒腾了几天,把问号都快堆积到了嘴唇边了。 第三天第四天,阁楼里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让人进去。 直到第五天,云卿才让着唐山过来,带了几人一大匣子一大匣子地从吟岫居运了出去。 不仅院里的丫鬟,就是这么几大匣子东西运往红袖招的地方,就足够引人注目。 凑热闹的,都跟着马车,前去一探究竟。 唐山把云卿吩咐的话一字未漏地告诉了扈三娘,虽然也是不解,但她依旧照办了。 很快,在众人瞩目中,红袖招外立即张了横幅出来。 “福嘉县主丹青水墨入驻红袖招。” 丁掌柜当街听着人念了出来,两撇小胡子翘了翘,笑了起来。 这东风借得好,他突然有点庆幸云卿没有开了一家酒楼。 不然悦来香倒闭,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大当家交代,对不起江东父老啊。 也不知是一语成谶还是怎样,后面的确让丁掌柜苦笑不得。 先前的赏花宴铺垫,再有听闻京中才女排名的,许多慕名而来,来一睹云卿画作的人,数不胜数。 扈三娘在前台坐看着顾客盈门,顿时明白云卿的做法了,心里又是一阵佩服。 手里查阅着几家小姐的订单,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都笑得合不拢嘴。 同行的几家绣楼,望看自家店前门可罗雀,而红袖招门庭若市,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故而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准备到大理寺状告红袖招私盗油墨。 这一,这是定金。契约就不用了,她相信红袖招的招牌,但她有一个要求。” 扈三娘继续说。 “说来听听。” 云卿极有兴趣地坐了下来,便有着了紫丁香齐腰襦裙的丫鬟上茶。 “就是衣裙款式,一定要与众不同。到时候了,她会亲自让人来取。依您看——” 这桩生意要不要应下来?毕竟是桩大买卖。 论女子的消费市场,当然是女子最多,挥手便可一掷千金的地方了。 扈三娘在心里暗暗补充。 云卿淡笑着,“三娘,你不是连定金都收了吗?” 扈三娘俏笑嫣然,这么桩生意,县主一定不会错过,所以她就自己应了。 从她眼角眉梢中,云卿就知道她的想法。 看来,自己的形象树立得不错,肯定不止扈三娘,八成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这样也挺好,正中心意,合套路。无利不起早不正是商人本性么,但,那不代表,下面的人可以替她做决策。 “这件事,你去办就好了。一切按章程来就是。” 扈三娘略显激动地答应着退下了,云卿一一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等人走了许久,采蘩进来看着云卿在书房里临着字,桌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沓。 “主子,是露华台有什么问题吗?” 采蘩拾掇着地上的纸张,疑惑地问,露华台的事她听在店里的小丫鬟说了。 “没有,你先出去吧。”云卿头了不抬地吩咐。 云卿在练字时,是不想要别人打扰地,采蘩捂着嘴,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想不出什么思绪,云卿把字帖放在了一边,用着剩下的油墨,画起油画来。 日渐西斜时,云卿才从屋子里出来,正打开门时,一群小丫鬟正围着庭院石桌。 “主子。” 几个花字丫鬟看到云卿已走到身后,反应着,旁边的人才让出来。 芍药坐在正中,不知道在捣弄什么,许许多多的东西堆了一桌子。 “姑姑又在做什么有意思的,瞧把她们乐的?” 云卿拾起了一张方子,上面列了许多药材。 “这是那日不知道在哪里寻到的古方,说是可以驱蚊,老奴就试试。” 芍药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也是闲得,说着又放了一味药。 “姑姑,这上面说的辟寒香只有三钱,您这些会不会少了?”云卿凝视着芍药手里的金丝小秤说。 旁边的丫鬟倒是只觉香的很,没有觉着有什么参差。 而芍药手里的动作没有因为云卿的纠正而停下,而是继续研磨。 “主子不知,这张古方是前人抄录的,因为缺乏考究往往都是取最大值。” 顿了顿又道: “这古人也是人,又怎么会完美到没有差错?要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水满则盈。而且这些东西都是药材,自然不能一板一眼地来。” 云卿没有接话,想着申嬷嬷说的话出了神儿。几个小丫鬟感兴趣地扎到了一起。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豁然开朗时,云卿转头就唤来了非攻等人。芍药留心着,似有似无地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章 月老勾当,辞旧迎新 “我记得扈三娘老家是江南那边的,你们去查查她的来头,我要知道她来我手下的原因。” 四人具是一愣,他们很少见着云卿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 “对了,还要露华台和花玉堂的资料,尽快。” “是。” 四人很严肃地应着,这是他们近期唯一听到的一件好事儿,足够让他们心里抓痒似的。 离开了本职,乍然听到有任务,四人都明显表现出有些迫不及待地样子。 处理完后,云卿终于松了一口气,让着传膳,她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县主,这不行。” 芍药看着云卿风卷残云般地吃着桌上的食物,哭笑不得。 果然一碰到吃字,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是浮云。但还是没有阻止她。 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天胃口不好,这会子还不让她吃? 六个丫鬟拿着痰盂巾帕等物,瞧着芍药的神情,心里也是一番感叹。 终究姑姑要疼主子些,不然怎么嘴上不停阻止着,手里的象牙箸却不停地布着主子喜欢吃的菜? 时间总是转眼便悄然溜走,没几日曹若芙便要为新服,这次为了不再和曹若姝有冲突,云卿只让芍药亲自挑了礼物送过去。 不过一些上好的首饰和两件蜀绣的,时下在红袖招最受欢迎的衣裙罢了。 这几日,云水庄子上又送了些年货进来,云卿打赏了一些银子不在话下。 “主子,明儿芙大小姐和姑爷回门。” 采蘋凝视云卿在凉榻上,浏览这账簿思睡昏昏,捡了最八卦的,凑过来给她解乏。 “哦,是吗?”云卿暇着眼,饭饱神虚,果然古诚不欺我。 见采蘋使劲点头,云卿怎么记觉得曹若芙出嫁很久的样子。 “采蘋,我记得你好像也十七了。” 云卿想着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大了。这古代十五岁就可以结婚,真早。 虽然自己没有作他想,不过总不能因此拘着别人了。 “主子!”采蘋气急,看着云卿莞尔作笑,转念想到,朝云卿轻声道:“主子,我倒想起一桩好姻缘。” 云卿轻摇着罗扇,顿了顿,“说出来,就暂时不嫁你了。” 采蘋嘟囔着嘴,凑着云卿耳朵说了。 “主子,你不生气吗?”采蘋奇怪地盯着云卿一副大有牵红线意向的样子。 “干嘛生气,多好的事。你去吧她们二人叫来,好久没有喜事,也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云卿才好奇嘞,终成美眷啥的,不是小女孩都喜欢的吗,为什么生气? “主子,若是真的,您真的会成全她们吗?”小丫鬟花拾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你家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成。”云卿像许氏戳自己般,戳了戳花拾的额头。 “主子,那奴婢现在就去。” 花拾惊喜地小跑了去,那人不是旁的,真是和她好的花雨。 一路小奔着,一面还欣喜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和花雨该早知道,她们主子个与众不同的。 不像其他姐儿般把丫鬟小厮之间私定终身当作丢脸的事,也就不会让花雨和明桥间闹了开来。 “诶呦!”白妈妈被撞了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远眺见欢欣鼓舞跑开了花拾,也顾不上磕到的地方。 仔细沉思着,这丫鬟平时倒挺沉稳地,怎么今儿像撞鬼似的。 “白妈妈,你坐地上做什么?” 芍药端着小药筛一出来,就见着坐地上走神的白妈妈。 一边赶紧地把东西放在廊上,一边快步走过来扶她。 “刚刚花拾那丫头跑过来撞了我,倒没反应过来,正寻思着,是不是得了高兴事儿呢!” 白妈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看来是老了,想东西入了神儿就恍惚。 “哪里磕着没?咱们现在一把老骨头地,碰到那里可就得小心着。” 芍药把她扶至一边,两人很快唠起磕来,迅速忽略了花拾的事。 云卿倒是挺想得开的,也没觉得成全一对小情侣有什么好丢脸的。 等确定好两人的确两情相悦时,云卿便让着张罗二人的好日子。 还给二人在府外置办了一处住宅,打算着等成婚后给他们几天婚假。 此事一落,兰陵阁的丫鬟们都乐了起来。 次日因为曹若芙回门,要家宴,穿戴好后就来了正厅,曹时远任职在外,公务在身就是今年过年都不回来的。 所以老太太虽然不问后院事,可待三房却是用尽心力。 桌上时,虽是隔着长屏,但云卿也见着了,李冕是个很清秀的男子。 而且席上云卿也看到了曹若芙眼角眉梢的喜色,满面春风没有掩藏的,想来新婚很好了。 但坐在一边的曹若殊却另一番景象了,眼睛一直盯着碗里的米,都不带眨眼的。 小叶氏在一旁为老太太布着菜,贤良淑德至极,可眼里的笑意却浅浅的。 一席下来,真正为曹若芙回门感到高兴的也没几人,云卿也只是淡淡的。 “主子,非攻的信。” 非忽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把刚刚带回来的文件交给云卿。 原本在和明桥商量着日期的云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了。 明桥几人见着,也就退了出去。 上面,只是露华台老板花玉堂的一些资料。 花玉堂,女,年芳二十有七,江南人氏。接手露华台以来,让之发展成了京中最大的青楼。 其人生性风流,手段毒辣,典型的口蜜腹剑,但也救济了许多人。 徐娘半老,犹显风韵,至今引的多少爷们为之一掷千金。 “主子,属下打听着,这露华台下会如此手笔下单的,定是冲着百花盛会。” 这可是向常年在秦淮两岸的人打听的消息,肯定是不错的。 “百花盛会?”云卿把书信搁置,问着。 “是的,据一个老船家说,每三年京中大大小小的青楼都会在秦淮河上举办百花盛宴。无非就是较量罢了,然后推出第一花魁。” 非忽仔细组合了一下脑子里的信息。“那花魁又是啥?” 难不成就是一群青楼女子中最能博得欢颜的人? 非忽默默地擦了一下额角没有的汗,这会子他家主子怎么突然小孩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抽搐了一会儿,一定是今天主子的打开方式不对。 “就是哪一个姑娘面前的花篮里的花最多,就算谁赢。” “他们推举出花魁来一般都干嘛,青楼盟主?” 非忽雷倒,恕他读书少,怎么只听说过武林盟主啥的,什么青楼盟主。 想了想,云卿没有再过问什么。 不管百花盛会是干嘛的,她只要知道露华台是来送生意,不是来砸场子就行。 况且,有雍亲王这顶大帽子在,谁敢砸? 回头就和明桥商量了日子,问过花雨的想法后便让人着手去办了。 年节里天气倒挺好,只是早起冷了些,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转眼云卿都已经十四了。 元宵这天,京里下了一场来得迟到的雪,云卿有些不适,也就没有参加宫宴。 据说姚渊大将军回来了,想来宴会也是十分热闹。 “主子,丁掌柜派了人来。”云卿颔首让着请进来,也不知何事的。 “小的见过县主。”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厮,身后跟了四五个同伴。 “起吧,丁掌柜这是要做什么?”云卿随意指了指他们身旁的两个箱子。 “回县主,这个箱子里是酒楼的分红,因着年底掌柜回了江南没来得及亲自送来。” 小厮说完,指了指另外一个稍大的箱子,“至于这一份,我们掌柜的说您看了信就知道。” 说着从袖口拿出木色信封来,呈给了云卿。 云卿还没打开,就朝一边的人道:“采蘩,带人去白妈妈那里领红包去。就说我的意思。” 采蘩应着带了人下去,云卿打开信来观阅,最后的署名让她有些吃惊。 凤崇若。 这三个端正的楷体字,让她有些欣喜和意外。而这封信也更像一个亲人的鸿雁传书。 信里的话很简洁,无非平安喜乐之意。箱子里是给她的见面礼,还有感谢自己的醉花间方子和策划。 箱子里有两本记载了香料的书籍,旁的不过一些常见玩意儿。 虽然意外,可凤崇若知道自己在种香草,云卿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 晚间芍药姑姑包了好些桂花酱汤圆,吟岫居上上下下都围坐在一起吃着火锅。 院墙下去年移植的梅花,在雪气里开得正好,倒点缀着孤孤寂寂的院子有了些生气。 “呼,什么人。” 梅花的雪被惊落,云卿立刻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下次你可不可以在窗前看花,能让本王走次正门么?” 熟悉的男声冷不防地出现在云卿身后,这厮又翻她的窗子。 “来人——”抓贼啊。 可惜后面这三个字还没有喊出口,容澈已经把她的声音,完全淹没进自己怀里。 沉闷的叫喊犹如嘤嘤低语,浑身酒气,他喝酒了?也对,今夜宫宴,自然少不了酒。 云卿正好不惬意地思考着他衣服的材质,才感觉到自己眼前,衣服的纹路清晰了不少,不像方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正觉得眼前明亮,云卿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又投下一片黑影。 温热的带了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酥**痒的。 抬眸,紧抿的双唇有些微微泛红。蒽,怎么越来越靠近了,云卿的瞳孔不察觉间,张开到最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章 故布疑阵,一探究竟 这日午膳过后,云卿正打算着午休,老太太院里就打发了人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推辞不得,便神思恍惚地过来了。 外面虽然泛晴,却还是着了寒意。身上的墨绿色袄裙,让云卿不自觉想起元宵那夜。 而且清晰地记得他的一字一句。 容澈满身酒气,莫名其妙地翻了窗子进来,非攻几人竟然没有察觉。 他低着头,双唇泛着妖娆的红色。 在云卿茫然抬头的瞬间,就想顺势覆上她的唇。 “小丫头,我等了你七年了。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她被容澈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这样的话语从一个醉酒之人的嘴里说出,云卿分明感觉到了危险。 在他的妖孽面孔放大在自己眼睛里,云卿一时忘了动作,脑里一片空白。 一丝丝的温热在触到她的额头时便很快离开,换来的是一个熊抱。 像是久违的,禁锢得太久,想念得太久的拥抱,以至于云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任他醉了酒地,趴在自己的肩头像一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她能做的就是像舅母安慰她一样,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等他累了再让非攻送回王府。 “妈妈,这好像不是去鹤锦堂的路。”采蘩几乎愠怒地沉声质问。 这一吼,也把出神状态的云卿,从放飞的思绪中拎了出来。再听采蘩的话,刚刚的记忆早被丢到九霄云外。 “是是是,就快到了。” 婆子低着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步伐却急些。 云卿在旁凝视着那婆子的神情举止。 手上小动作极多,神态淡然面部肌肉却是紧绷,步伐紧急而凌乱。 这是心虚的表现,云卿眼神示意着旁边的丫鬟。 采苓也看不出不对劲来了,自打上次在长公主府的事后,她可是对这样的反常的行为极是敏感。 二话不说,就把那婆子制伏在地。 “快说,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采苓才问出口,云卿便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说话声。 那婆子吃痛,在地上哎呦着求饶,就是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采薇,你和花袖把她绑好关在暗房里,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有话,让妈妈去府外办事。” 云卿冷冷吩咐着,便抬脚寻声走去。采苓一个反手刀停止了婆子的哀嚎。 “什么时候妈妈肯一五一十说了,再供她茶水饭食。记住,是老暗房。” “主子。” 采苓挺身阻止她继续往前走,上次就因为好奇才误入了别人的套。 云卿眨了眨眼,勾起了唇角的笑意,上次是不熟悉,这次在曹家,怕什么。 既然如此,采苓也没有再阻止,让采薇二人架着被敲晕的婆子走了,自己则赶紧追上云卿。 近时,花廊里坐了许多人,一看便是设了宴席的,上座的是大夫人小叶氏。 云卿侧目看了看采苓,每次带着采苓这丫头见叶氏,非得跳脚。 今日果然进益,对待自己的仇人,怎么能快刀斩乱麻呢,非得温水煮青蛙才罢呢。 “卿儿来了,快过来入座。” 小叶氏眼尖着,便语笑嫣然着过来伸手拉云卿,云卿很巧妙地避开了。 很显然,小叶氏早料到云卿会来,所以一点都没有突兀的感觉。 曹若姝见着,拉了拉臂间的水绿色披帛,和周围的几位闺秀十分熟络地介绍着。 “二姐今天的襦裙当真极美,看着就神清气爽,和绿茶的气质相较,真是不遑多让。” 云卿莞尔一笑,朝坐着的几位小姐颔首,算是打招呼。 “三妹说笑了。” 曹若姝先是一愣,这绿茶是什么气质?只一瞬,便很快就笑了起来。 几位闺秀盯着云卿并没有将曹若姝之前的话听进去,只当一睹京中风云人物便是。 言笑晏晏间,都纷纷上来向云卿行礼,神情流露出艳羡与仰慕。 曹若姝一一看在眼里,又不得发泄,只得抑郁在心,憋个满脸通红。 席上另有几位云卿从没有见过的夫人,她出席的宴会也挺多,但这几位却是从未见过的。 转念一想,醍醐灌顶。 小叶氏是继室,愿意和她来往的,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一群别人的后妈。 “县主,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安其侯夫人,小叶氏的嫂子。 此时,一身宝蓝色攒花锦绣褙子,倒衬得她比小叶氏还气度些。 见着云卿,倒是不像旁人般面色各异,只是温和地打招呼。 “侯夫人好。”云卿也摆了标准的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叶氏一直在一边笑着看过来。 在一旁静坐的云卿只觉背后冷飕飕的。大觉妖风阵阵,采苓也是神情严肃地站在云卿后边。 采苓素就不喜笑谈,这一严肃加之眼角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还想过来和云卿套近乎的几位闺秀,往云卿身后一看,怯了怯退下了。 那活生生的煞神和云卿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框,看着就让人额角一跳,觉之诡异。 “云卿表妹,你的侍女好可凶哦。” 一个着了桃花色襦裙的姑娘,壮着胆子过来和云卿说话。 叶青,云卿是知道。不过,怎么不是好有一个笑面虎的叶紫么,怎么没上场? 虽如此,却也没有忸怩,迎上她眼里呼之欲出的嘲弄,含笑道: “我这丫鬟笨手笨脚,之前杀了几个人,好不容易得了法子才弄出来的。倒叫叶小姐笑话了。采苓,还不赶紧赔罪。” 云卿话音落,采苓已经不苟言笑地站了起来。 “奴婢知罪,只是在想当初是否该多杀几人。奴婢武功粗浅,让叶小姐见笑了。” 采苓不急不慌地低首陈情,好像真的为自己武功不如人而感到痛心疾首。 云卿却在心里暗暗叫好,唱双簧这事儿瞧着采苓也不逊色的,能说会道,不错不错。 上座的叶氏等人,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只见着都围着云卿发起了呆。 叶青在听到云卿说时以为是开玩笑,这会子立刻表情僵硬了。 杀人犯,她说那侍女是杀人犯!求此刻叶青的心理阴影面积。 “三妹,你惯会开玩笑的,瞧把表姐吓得。” 曹若姝过来十分贴心地安抚了一下叶青,众位闺秀的脸色才缓了缓。 云卿只是笑着,蒽,除了笑她还想撤了,这太无趣了些。 “姝小姐,你们和县主说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们几个老婆子乐乐。”一个妇人道。 话头揭着,便有人应了声地应和着。 这下好了,刚才不走,现在骑虎难下了。云卿吐槽。 在那一息的时间,小叶氏成功地和曹若姝眼神交流完毕。 云卿抬眸注意到时,她们很快望向别处,云卿不禁莞尔,装作没看见。 不多时,人群中便有一个妙龄女子站了出来,“姨娘,我们在说县主怎么这会子只带了一个侍女呢?” “这是怎么说?”另一个妇人问。 “听说——” “夫人,世子爷和表少爷过来了。”那姑娘话说到一半,婆子便过来传话。 众人听着,她也才止了口。 云卿瞥见背影,等转过头时,的确是吃惊了。 刚才没发现,这一看却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主子,是飞鸿小姐的庶姐。上面的便是她的生母。”采苓凑在云卿耳边轻声说。 云卿恍然大悟,难怪了,每次去焦府都会莫名其妙地与她偶遇来着。 “你怎么晓得这些?”要论刷脸,采蘩知道的人肯定才是多的。 采苓闷声不坑,除了她师父,四个影士都说保留信息也是一项功课。 “听说曹公子和叶世子都是一等一的品格呢。” 一个女子眸子亮晶晶地用罗扇遮掩着,和旁边的人絮叨起来。 “我是无缘得见温家四位公子了,不过单就若姝和叶小姐的样貌,两位公子肯定也不差了。” 另一个女子看了看旁人才轻声接口,生怕有人听到这样大不韪的话,又怕听不到似的偷偷摸摸。 此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若姝和叶青的耳朵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二人一向自诩是京中闺秀中上等的姿容,尤其是若姝,打小就由叶氏亲教着琴棋书画。 今日若不是母亲另有安排,她定要让这些井底之蛙好好看看自己的才艺。 不过笑意还没有消失,她先惆怅起来,恨的是沈夫人有约,不然便可见得她要见的人。 “别枉想着香饽饽,两位公子可是有望及第的。怎么会看得上咱们。” 正待听是何故时,曹绍均并着一个紫衣少年已经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眉飞色舞。 要不走了?云卿眨巴着眼睛看采苓。 采苓嘴角抽搐。 原谅她的轻功还没好到悄无声息地带了人飞檐走壁,能一跃上墙就已经很有进步了。 叶逸言环视了一周,隔着围屏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玫瑰椅上和丫鬟低语的云卿。 “赏花宴那日,县主表妹的舞蝶菊画着实令表哥开眼,不知表妹今日可否再作?” 叶逸言说得诚恳,却教若姝等人面色一滞,攒紧了手里的帕子。 谁不知那丫头那日出尽了风头。 曹绍均也是很不悦地挑了眉,这个表弟,素来是知礼的,怎么这会儿提这个要求? “书香门第的子弟就是这么彬彬有礼的吗?是福嘉眼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章 以退为进,将计就计 闺中之物不宜外传,好好的一个世子爷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门第之幸。 而且,前一句是表哥,后一句接的却是叶世子,不知道的,只说前者攀附呢! 叶侯夫人仔细地打量着,把她两个小姑子吃得死死的福嘉县主。 刚才言儿那句话,若她一时想出风头应了,传到外头,不说丢了女儿家脸面,还会连累其母的名声。 想了想,她十分怀疑地看向小叶氏,心里怒火。 竟然想起拿自己的外甥作筏子,叶香君这是黔驴技穷了? 叶逸言一时说不出话,面庞憋得羞红。 他原本今日来就是为了有机会再观瞻云卿的画技的,忙改口道:“是逸言莽撞了。” 云卿淡笑,她才不管什么有意还是无心,叶家的人再怎样她都不会喜欢。 “姑妈,其实大哥不说,青儿也是想要看看县主表妹作的画的。” 叶青泛着星星眼,从一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含义不明地落在云卿身上。 “这有什么,红袖招新上架的衣服可是都是出自县主手笔。何必重新作呢?”焦姨娘不时插了句话进来。 “可不是吗,那天我也去看了,当真是极美的。连预约订单都是难的。”另一个妇人有些怅然地接口道。 说到衣服这件事,女人是最有话题的,一时聊得不亦乐乎。 曹绍均却独独打量着云卿,今日她母亲的做法十分可疑。 往日里他母亲和妹妹最是讨厌三妹,怎么这会好端端地让她与了进来? 更何况是他继母的生日聚会? 想到这里,他不觉蹙额,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母亲和妹妹。 “叶夫人既是县主母亲,不知可不可以给咱们打个折儿,这样也让咱们时鲜时鲜。” 小叶氏听着一个妇人的话儿,手里的茶盅顿了顿,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暗喜。 说了这么半天,终于有个人说到了正事了。小叶氏转眸,神色晦暗地看着云卿。 “这事,得问县主。”话音低沉,略带三分委屈。 茶水入喉,只觉难得的温润。心里的窃喜终究没有透露出来。 只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那字斟句酌间不知藏了多少层令人揣摩的意思。 这话听得旁人不禁想入非非,都说后母难为,更何况还是一个县主的后母。 在座的不是得脸姨娘便是继室夫人,谁都知道其中的苦楚。 云卿打量着众人神色戚戚,敢情说到她们的心里话,打感情牌? 曹绍均也是迷惑,可是见着若姝眼里转瞬即逝的欣喜时,他心底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叶夫人,难道县主没有把红袖招的管理权给您吗?” 一个微胖的女子十分爽快利索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那小而肥的嘴唇一合一动,像极了才涮好的五花肉。 她看着福嘉县主极好啊,怎么会不把自己的财产给嫡母呢?这想法正是众人所想。 “姐姐这话不当,母亲素来对三妹是好的,自然这红袖招也是会孝敬母亲的。三妹,你说呢?” 眼看着红袖招就要落如囊中,若姝依旧极力克制心底浮起的狂喜。 “姝儿!”曹绍均一听这话就不对头,出声制止。 “大哥也这么觉得吧,三妹一向最是孝顺呢!”若姝咬牙切齿地说出夸奖云卿的话,面上却依旧笑意弥漫。 几位和小叶氏同是身为继母的夫人,也是直直地盯着云卿,看她如何作答。 叶夫人先是不满了,旁人听不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个小姑子的伎俩。 往日里红袖招的规矩最多,但却是整个京中的时尚风向标。 若是红袖招给叶氏拿捏,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呢?众人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 小叶氏默不作声心领神会,乐意之至让云卿骑虎难下。 今天她请的这些人各有头有脸的府邸中都是有的,若成了,红袖招自然唾手可得。 不成,一顶不孝嫡母的帽子下来,一个县主如何?也是够她喝一壶,夹起尾巴做人的。 到时候还不是在她的手心里,任自己拿捏。小叶氏的小算盘打的贼响。 云卿泛目四下观察着,单看她们一唱一和的。 “三娘说得不错,采苓,取纸笔。” “主子。” 采苓斜睨见众人虎视眈眈地,正犹豫这要不要把她们都打成猪头三。 听云卿毫不犹豫地就妥协,把红袖招拱手让人,采苓在想她家主子是不是傻了。 “这样不好吧卿儿,母亲怎么可以拿了你的嫁妆。但若是帮你经营,母亲也乐得搭把手。” 从开始到现在,期间云卿没有作任何言语上的抵触,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顺从。 小叶氏十分推拒而且担忧,但那激动得发颤的护甲,采苓瞧得清清楚楚。 云卿很平静地看向采苓,眼里却好像责怪似的。 一场母慈女孝的戏码活色生香栩栩如生地上演着,小叶氏对于云卿的突然答应,虽是猝不及防,但却料想之中。 那些来的客人哪里还有名门风范,眼下个个如豺狼虎豹似地盯着她家主子。 采苓只当她家主子魔怔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注视着云卿。 在她准备夺过小叶氏手里递过来的书帛时,她好像感觉有双手暗暗拉住了自己。 采苓才要起身的膝盖,悄无声息地收在了衣裙下面,双手因为激动而紧握成拳。 而另一边以云卿母亲自居的小叶氏,一副大义凛然,为女着想的形象貌似成功树立。 “县主果然识大体,曹夫人和侍郎大人好福气呢。”焦姨娘适时敲边鼓。 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恐怕只有叶夫人。她直觉里这个县主看着是个懦弱的,八成有鬼。 若如此好拿捏,县主的名头早该是若姝的,或者,她早就应该死在叶香玉的手上才是。 云卿对于众人的夸慕,紧紧地闭起了耳朵。 觉察到采苓愤愤不平的气势,云卿轻叹了一口气,素手一挥,把红袖招的管理权明明白白地给了小叶氏。 曹夫人过目着上面的字迹,云卿这么不吵不闹地拱手呈上,的的确确震惊了她。 出来后,曹绍均率先跟上了前面只带了一个丫鬟的云卿,挺身挡在她面前。 “三妹对不起,以后你的嫁妆我会尽力让母亲一分不少地给你。不让你在夫家受委屈地。” 云卿被这一动作着实吓个不轻,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定了定心神,直直看了他一眼,绕过了他。 嫁妆?到时候说不定有没有还是一回事,敢论多少?采苓腹诽,多想分分钟钟把曹绍均打飞。 一路上,云卿一直很平静,回到吟岫居也是一如既往地去瞧了眼蘼芜园的花花草草。 用膳、临字、看书,完完全全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采苓有些懵圈,把事情悉数都告诉了芍药。 芍药才回想起,之前是见着采薇两人绑了一个婆子回来,这会儿云卿又如此,当下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姑姑,不如咱们这样。”采蘩听完计上心来。 芍药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了几人商量后,就实施开来。 云卿心平气和地临窗画着喜欢的水墨,着色、晕染,一枝出格的西府海棠跃然纸上。 “今年的海棠,估计会开得晚呢。” 自言自语毕,又开始绘着画,她自然胸有成竹。 曹府其他人都得了消息,说云卿把红袖招给了大夫人,最震惊的莫过于三夫人。 红袖招,日进斗金的衣店,而且还有大把等人机会和上层有所来往。 二夫人只是恨恨地,又思量着怎么分得一杯羹,转而来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夫人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回去了,手里的念珠却已经透露了她的心绪。闭目游思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佛堂。 迎春院。 韦姨娘正给曹定远捶着腿,听到丫鬟说的,险些失神。 曹定远觉着她的不对劲,问是怎么了,韦姨娘打着哈哈过了。 雍亲王府。 “美人说你没有我好看。” 美人自然指的是云卿,容澈看着越发肥胖的绿沈,一脸鄙夷地拿了信笺细看。 “难怪带个信儿用这么长时间,除了满身肥肉,你还有什么?” 看完后,容澈嘴角一挑,拔了一根绿沈屁股上的毛,坏笑了起来。 绿沈如受奇耻大辱般地就飞走了,不得不说,它的人话何时说得这么溜了。 “是县主有什么事吗?”习伏依旧一身白衣飘袂。 容澈笑了笑,他巴不得云卿整天都有人找她麻烦,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帮她,好欠自己一堆的债呢。 “去给曹侍郎下帖子,本王去拜访拜访。” 容澈淡笑地吩咐着。见习伏很快转身时,又加了一句。 “先找两个人以曹夫人的名义去红袖招闹闹,务必人尽皆知。” 习伏背对着容澈,嘴角抽搐,答应着是。 “你在笑?”容澈冷不丁地盯着他的背影问。 “属下告退。”习伏识相地不愿意说出。 容澈笑了笑,他多次夜访吟岫居,发现一个极有趣的地儿,看来得让习伏去看看好不好玩了。 此刻习伏刚在树梢上站稳,不知怎的,忽地没有踩稳,险些掉了下来。 容澈挑了挑眉,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道,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章 借力打力,树上开花 春闱在即,曹定远开始忙得焦头烂额。 这会子突然接到雍亲王府的帖子,曹定远一时神情不定。 “老爷,雍亲王到了,在正厅呢。” 得,这会儿也不用再想了,曹定远更了衣就过来见容澈。 大厅内,绿沈站在容澈的肩上,郁闷得,像是霜大的绿茄子似的。 明明被拔了毛,还要来撑门面,论绿沈的鸟心里阴影面积。 曹定远才在廊上,就看到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墨发轻束的容澈。 “王爷,微臣没有相迎,恕罪恕罪。” “曹大人这话见外了,您如今可是香饽饽。是本王冒失了。” 容澈笑了笑,对于某只在肩膀上作怪的鸟,心里恨得牙痒痒。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曹定远清晰记得,每次雍亲王来曹府,貌似都和云卿有关。 “是这样的,福嘉和本王合资开的红袖招,曹大人应该知晓的吧?” “是小女给王爷添麻烦了吗?下臣替小女给王爷赔不是了,小女——” 虽然自己女儿和皇亲来往没什么不好,但如果得罪人的话,那可事关曹氏一族。 容澈汗颜,自己都还没有说完,他就开始数落自己的女儿赔罪的,是有多不喜欢这个女儿啊。 而这个女儿刚好却是云卿,这下子容澈十分不爽,面上依然笑若春风。 那丫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郁闷,这下子她可又欠着了。 容澈边想着嘴角含媚地把玩起了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好似他那里光芒四射的样子。 “王爷?”曹定远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容澈正出着神,不觉有丝尴尬。 “曹大人请喝茶,慢慢说,不急。”容澈微笑,亲自给他沏茶。 曹定远…… 习伏却已憋到内伤,这样一直喝下去,曹侍郎晚上估计不用睡觉了。 “下臣不敢,您说。”曹定远讪讪地笑了笑,拭了拭额角没有的虚汗。 “既然大人说了,那换本王来说。习伏。” 后面的习伏从袖中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容澈,容澈查看了一下递到曹定远面前:“这是红袖招的地契和股份。侍郎请过目。” 曹定远有些懵,迟迟不敢接,一肚子疑问。 “哦,是这样,曹夫人说要红袖招,所以本王亲自送了过来。你看看,户部的文书都在呢?” 容澈满脸诚恳,一眼春风拂过。 曹定远手里的青釉茶杯却啪地失手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迹。 随之脸色十分难看地道,“下臣知罪。” 习伏扫了眼容澈沾了一滴水的衣摆,默默地不说话,这笔账不知道要算给谁了。 心里却感叹地为云卿点了一支蜡烛,不好意思,王爷百分百会算在县主头上。 “侍郎大人何罪之有?这红袖招虽然是本王和福嘉一起的,既然曹夫人要收并自然好商量。而且侍郎为国费尽心里,这些也当得。” 容澈虚扶了曹定远一把,云淡风轻地看到了他面色一缓的瞬间,顿时乌云满面。 “下臣不敢。下臣教内无方,望王爷宽宥。” 他对于此事完全不知,估计小叶氏把他蒙在鼓里了。但此事非同小可,只要雍亲王肯松口就好。 “侍郎客气,我和福嘉是朋友,又敬佩温老爷子,自然不必拘常礼。” 曹定远心平气和地听着,雍亲王和云卿熟络,他是知道的。 容澈眉轻挑,眼含春风看向曹定远,让习伏递了一份文件给他。 “这里是曹夫人需要付给本王、福嘉和温夫人,购买红袖招的钱。红袖招股份本王五成,福嘉二成,温夫人三成。” 习伏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暗笑,事实上是县主五成,王爷二成,温夫人三成。 绿沈好像也知道内幕似得,头抬得高高地盯着。 “这——” 曹定远有些坐不稳,他肯定是眼花了。 “这些银两是汇丰钱庄合计出来的,虽然是小数目但您也别太激动。您仔细看看,哪天本王吩咐人来取合适?” 小数目?曹定远见着那几千万的银子,额角真的冒着豆大的汗珠,就是拿着纸的双手也有些颤抖。 这么多钱,就是赔了整个曹家也是不能的,云卿还好说,可偏偏占的股份少。 “侍郎大人?” 容澈试探着叫了叫愣着的曹定远,满目担忧,嘴角不察觉地邪魅一笑。 “王爷,下臣看,这估计是弄错了。” 曹定远此时面如土色,这事自己的确不知。 “弄错了?”容澈奇怪一问。 “是是是,肯定是弄错了,内子什么也没有和下臣提起。” 曹定远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咬定就是弄错了,不然别无他法了。 “怎么会呢,今儿个本王派人去查账,侯夫人的人还打伤了本王府邸的好几个伙计的。本王敢保证确有此事。” 容澈越是郑重其事地保证,曹定远越是紧张混乱到不敢说话。 他可没想过今日雍亲王到府是为了这一桩公案,脸色已经煞白了。 “王爷,是内子的罪过,若知道王爷您如此看重红袖招,她铁定是不敢的。望王爷宽宏大量。” 这话听到容澈耳朵里却是,如果是云卿的,那他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这般,容澈也无话可说了。 “唉,这事本王也为难。公正清明如您,您看怎么处理?本王这——” 容澈双手一摊十分无奈,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下臣无能,请王爷指点。” “侍郎大人您客气了,福嘉是本王的朋友,这事本王就当没发生过吧,改日让福嘉亲自送些她酿的酒就成。” 习伏的表情系统再次瘫痪,王爷您这是让县主光明正大地来王府吧? 好不容易把雍亲王送走后,曹定远无名业火已燃起,大跨步着便来到了梨香院。 他忽略的,歇在韦姨娘院子里时,听丫鬟把红袖招给了大夫人,明显煞白的不自然的脸色。 “绿沈,去给美人送消息,她又欠着本王一次了。” 容澈坐在极华贵的马车里,给绿沈吃了一个大大的栗子。 绿沈扭动着愈发肥胖的身子,一口含住,拍打着翅膀送信去了。 “王爷咱们去哪儿?”习伏问着。 “去寻纪老头子。”容澈笑的奸诈,把方才给曹定远看的地契啥得揉成一团扔了。 上面赫然写着,‘八方门十里街红玉绣楼’ 若仔细回想的话,曹定远肯定知道叶香玉当年的陪嫁中有这么一处绣楼。 那日几家绣楼老板要状告云卿红袖招的事,就是红玉绣楼的掌柜挑起的。 容澈自然知道是小叶氏出的幺蛾子,可,云卿不追究,不代表他要放过。 梨香院。 曹定远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极力控制住怒气,可一路上看着他过来的下人都被吓到了。 一向不暴怒的老爷,此时的表情大有遇神杀神的冲动。 所以许多人都低着头,不敢上前请安。 “夫人呢?”曹定远问着门口一个立着不敢动的丫鬟问。 “夫人……夫人和小姐在里面说话呢。”小丫鬟在盛怒之下低头跪在地上。 一个婆子笑嘻嘻地上来献殷勤,被曹定远一脚踹开了。 屋子里小叶氏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正和若姝试着绣娘新缝的衣服,脸上的喜色如此清晰。 几个贴身伺候的人看着若姝身上着的彤色琉璃撒花裙,都奉承着。 “夫人倒是好雅致,什么开心的事,也让为夫乐乐。” 曹定远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似笑非笑地推开门,撩起宝绸直裰就跨步进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随从直瞧见他进了院子,疾步便落了,忐忑不安地在院外侯着。 大夫人和若姝见着曹定远进来,惊喜地凑了过来,“爹爹,你看我的新裙子漂亮吗?” “姝儿你先回院里,父亲和你母亲有话要说。”曹定远暇着眼背对着两人。 曹若姝还想无理取闹来着,什么事她是不能听的,不过小叶氏安抚似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正想着如何开口问他时,曹定远却转过身来,一把将花梨木几上的前朝牡丹烧瓷美人觚甩到了地上。 提裙正欲踏出去的曹若姝,在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时,刹地收回了脚步。 惊奇地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却瞄见曹定远身边的侍从鬼鬼祟祟地往里面张望。 “阿明,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父亲一进来就向母亲发脾气?” 阿明神情闪烁不定,不知道要怎么说,该怎么说,“二小姐,小人……”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吞吞吐吐地小心我让父亲割了你的舌头。”若姝气愤。 “二小姐是这样的,今日雍亲王来了。”阿明简明扼要地把今日所见所闻悉数说了。 听完后,就是曹若姝自己都没办法不感到心惊,难怪他父亲这么大火气。 这会子,她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屋里头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斥责声和哭声,下人们纷纷耷拉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曹云卿,我和你没完!若姝轻哼一声带着丫鬟去了吟岫居。 阿明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由着她去了。 吟岫居。 墙上吊满了开得正盛的蔷薇,云卿正把画好的图例交给下边的人,便听得若姝在外面大吼大叫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八章 一甲及第,盗衣酬题 绿沈已经把容澈的消息带到,听着采蘋说起,估摸着她是来这里撒火的,云卿才不愿意上去自讨没趣。 “二小姐,县主已经歇下了。请您不要大声喧哗,不然小的只能请您到院外的湖里清静清静。” 金萧十分不客气地说着,不时瞅了瞅齐齐站在廊上的护卫。 “狗奴才,本小姐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如此!”曹若姝说着就往前走,义无反顾。 “二小姐!没有县主吩咐,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请不要为难小的。” 金萧皱眉伸手拦住。 “哼!”若姝假意转身走,却趁他不留意忽地转回来。她就不信她进不去了。 “咕咚” “二小姐!”金萧尖叫出声。 再看时曹若姝已被非忽扔进了水里,正扑通个不停,果然大快人心。 非忽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坐在墙头,温良无害地看着水里的大鱼。 “人生几大幸事,不过于看着披了美人披的野猴子在水里扑腾,乐哉,悠哉。” 金萧和非忽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你、你们——” 侍女红琴脸都惨白了,死死盯着着水里的曹若姝不知怎么办,只能大声呼叫着小姐小姐的。 “救命,救命——” 曹若姝在水里,全身无力,只感觉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没有空气,声音有一声没一声的。 “二小姐不会水,你们还不赶紧去救。不然大夫人要揭了你们的皮。” 丫鬟急得团团转,可惜自己也不会水,若有个万一自己也是没什么好果子的。 只那句不会水,非忽听了,一个轻跃转身寻了绳索来。 这么大动静,云卿早是知晓的,便让着采蘩出来处理。 采蘩晓得非忽戏弄草若姝,乐得站干岸儿,站在廊上远瞧着若姝落汤鸡似地从湖里爬起来,才乐悠乐悠地走出去。 “真是胡闹。”白妈妈听着几个小丫鬟如此说,不禁斥责起来。 转而进到清凉轩里来,几个丫鬟把方才的情景绘声绘色地和云卿说了,逗得她语笑涟涟。 “主子,老爷今日打了大夫人,这会子梨香院还一片狼藉呢。” 云卿估摸着应该是雍亲王的出现才促成了这一招借力打力的好事。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看来背靠雍亲王这棵大树果然好乘凉。 “主子,我就说嘛,大夫人八成是属螃蟹的。”采蘩眉飞色舞,那叫一个爽字。 众人不知,云卿倒听出来了,噗嗤笑出声来,轻问:“螃蟹怎么走路的?” 不就是横行霸道吗?众丫鬟笑成一片。 因为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曹家现在的气氛十分诡异,照老太太说的,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还闹得这般没皮没脸。 一大家子闹得鸡犬不宁,也叫外人看了笑话,这怎是一家主母的行径? 贡院的会试如火如荼地进行,作为考场纪律官员,曹定远每日也只是歇在几个姨娘那里。 当日两人闹翻后,曹定远没有过问,这几日人影儿都是没见的,小叶氏一下子就病了。 对于红袖招的事,曹定远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以后云卿的东西不允许她再有染指。 这对云卿来说,算是歪打正着捡了个大便宜。 三天后会试结束,贡院门口几家欢乐几家愁。 云卿也像极了高考时候,在考场外极是焦灼的家长,整日盼着杏榜公布。 “小姐,国公府的人来报喜了。” 正在左右转悠,坐立不安的云卿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好消息呢。 小厮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被采蘩等人提溜着问话。 “夫人让小的接小姐回去,马车已经在侯着了。”小厮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儿。 云卿看了眼芍药,那意思很明显。 “最多三天,可不能多了。”芍药认真地道,女儿家三天两头往外家跑,始终会引人非议。 不过三天已经够了,三天后哥哥们也该准备廷对的。云卿吩咐着人收拾行李,自己则到上院来和老太太说道。 “祖母,昨日没有休息好吗?怎么神色不是很好?” 云卿有些忧心地看向她身后,正为老太太按摩着太阳穴的如意。 老太太没有言语,只随意吩咐了几句,就说要去礼佛,没留云卿。 “妈妈,祖母一日里礼佛,怎么瞧着神思倦怠,可是有什么事?” 罗妈妈张望了一下四周,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县主,请恕老奴多嘴。这几日老太太总是睡得不大踏实,又被吵的不安宁,昨夜一宿没睡。” “吵?谁有胆子吵老太太,莫不是昨天婉丫头来闹了不成?” 婉丫头年纪最小,老太太又心慈疼爱小孩子。被闹得整日夜也是有的,更别说老人家了。 罗妈妈犹豫了一会儿,在与云卿十分靠近的距离,才警惕地小声说: “大夫人给二小姐请了老师,习得是诗词歌赋,教的是琴棋书画和女红。二小姐勤奋,自然不知不觉也就练琴超时。” 云卿侧目看向采蘋,眼神里在询问着是否有这回事,采蘋微微颔首。 “原是这样,罗妈妈留步罢。祖母没休息好,让厨房煮些养生汤,别坏了身子才是。” 罗妈妈有些微怔地立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的离开,没有再动作。 四月二十一日廷试天下贡士,翰林院学士徐立、大理寺左寺丞充读卷官。 由会元清苑等领首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 殿试前半,杏榜刚发布时,京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件以为诡异的事。 这让京兆尹秦远很头疼,但也无力阻止,毕竟每三年都会出现。 前日四月二十日清晨,京兆尹府就纷纷聚集了各府报案的下人。 前届科举三元包括殿试一甲三名的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国子监祭酒等朝臣府中,都发生了入室盗窃案。 府中财物人员等都没有太大损伤,只是各大人惯用的罗带被窃。 这事……京兆尹头疼。 承意殿。 殿里鼎飘瑞脑,皇帝拿到京兆尹呈的折子,朗声笑了起来,和众臣分享着。 “皇上,这样的风气由来已久,一时恐怕难以毙除。”一大臣道。 林之敬恭谨站着,大概没有入窃的该是林府。他可以学着温老头子从前的样子,煮煮粥,和和稀泥。 “温将军,此事你怎么看?”皇帝淡淡笑着,看着下边的一干臣子。 温明简定了定,“回皇上,臣以为此事有利有弊,从开朝至今已经延续了上百年,要处理恐怕得从长计议。” 皇帝有丝不悦,这温明简何时学得温相那么滑溜了,尽来和稀泥。 他可是知道三年前的武状元是温明简。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可大可小,虽然没有什么损伤,但这说明着京畿的防卫还是应该加强,若有人浑水摸鱼那就非同小可了。” 太子一身杏黄蟒袍长身玉立,一语中的掷地有声。话音落便有几位臣子附议。 “皇上,臣以为太子之话不无道理,素来不乏作奸犯科的人,越是科举期间应该更注意治安才是。一则维护科考秩序,二来为我天朝立威。” 太子太傅对太子的话又多有补充,现下更多的人都颔首称是。 此处,秦远躺枪,莫名觉得一把无形巨刃直插胸口,血喷。 林之敬一直安静地听着众人说,没有言语,坐在红木椅上面不改色。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太子站的地方,“此事就交给太子去办,务必拿出个章程来。” 下朝后众人都纷纷围上了几位被窃的大人,几人也只能干笑着。 “每逢杏榜廷对,据说前一晚把上届科举三元的罗带剪下来,取状元堂里的井水,子时在贡院门口燃烧焚就祭拜,就可以在水中看到殿试题目。” 几位大人讨论地火热朝天,都遗憾着自己当年没有信邪呢。 “温将军,此事你是最有发言权的。你认为这事怎么个说法?” 一绿衣大臣凑到温明简面前,众人心领神会地也跟了过来。 “子虚乌有。”温明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 众人竟无言以对,果然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杜导一行人走在后面,知道杜家嫡长子明日也要廷试。 看到坐了轻辇的林之敬时,杜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旁边,面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这么多朝臣的衣带被盗,右相大人可安枕无忧也是幸事。” 林之敬不刁他,宽袍幞头一丝不苟,双眼微闭,四个绿衣小太监扛着肩舆默不作声。 “杜国舅,此话怎讲?”一个臣子十分奇怪地问。 陆毅然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林之敬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 “待会儿恐怕会下雨。” 杜导微微一笑,林家唯一的嫡长子林璋是三年前的状元公,不过很可惜,入了空门。 这件事,他不相信不是林之敬的心病。 果然,天作乌云涌起,下午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淮国公府温家。 “老头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林之敬看着帘外的雨,牛头不对马嘴地问着温述之。 温述之手里转动着两颗黑曜石珠子,听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句,顾左右而言他,回道: “雨下那么大,你的膝盖该犯病了吧?” “老毛病了,反正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还忌讳些什么?” 林之敬笑了笑,两撇胡子微微一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九章 春风失意,孤注一掷 温府。 “爷爷,林爷爷。” 清冠笑来,身后的小厮提着一只木桶。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退下。”温述之没好气地吩咐,几个孩子就他没个拘束。 温清冠讪讪地,这老头子最近脾气怪暴躁地。 不过这两个老头子倒是难得地没有掐架,这样好好坐这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是什么?”林之敬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桶热砂不知所措。 温述之奸笑着,让他把脚放到沙子里试试。 沙子是刚刚出太阳时候晒过的,林之敬扭扭捏捏地埋在沙子里一会儿。 果然一盏茶的时候,林之敬隐隐觉得膝盖没有那么疼,舒服了许多,百思不得其解。 “这可是我外孙女儿给我找的好方子,你呀,羡慕不来。”温述之得意洋洋地说。 一边的福伯在心里笑了笑,老爷每逢着一个人就要念叨一次大小姐,上次纪老来把人都给聒噪走了。 “你这个老不死,咱俩斗了这么多年,现在我也想消停消停。”林之进敬和颜悦色地道。 “这事啊,玄着。”温述之想着自己都退隐了还整天操着当官的心,算什么事啊! “怎会?等今年科举结束,让庭儿也回来吧。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也该退居朝野,过过闲散日子。” 温述之神情严肃地听着,脑子里晃过许多事情,没有立即接话。 见他又冷着一张老脸,林之敬微笑着想要缓和气氛:“挑个黄道吉日,把小丫头和溪儿的婚礼一办,咱们就等着抱重孙儿。美哉美哉。” 温述之老脸一拉,十分不爽地剜了他一眼,“这事你想都别想。” 林之敬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同样思量着另一件令人苦恼的事。 被念叨的云卿,听着京中盗衣带酬神的事,她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听说。 正听得起劲儿,一个喷嚏毁了面前刚沏好的茶,又悲催地让人去消毒。 话说殿试当天,温清苑舌战群儒,就是杜家旁支,往年的探花郎也未能题对。 承德殿前按例制封官,公布了三鼎甲,二甲和三甲等,皇帝亲自为清苑戴上花冠,穿上礼服,在锣鼓喧天声中游街三天。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廷对前众人对于状元及第,是落温家还是杜家,纷纷投掷。 不说还好,一说这才发现,温清苑一揽三元,众人惊叹之余却被另一风向深深吸引了。 温家两位公子一路过关斩将,在殿试之时,温清墨竟然没有参与,华丽落榜。 吟岫居。 “你说什么?”一声惊吼戳破了昏暗的天空。 吟岫居里云卿脸上一个大写的震惊,和显而易见的怒不可遏。 “也正因为如此,清墨公子才没有在承德殿参与廷对。”非渚的话越说越小,思来想去,自己没有做错的。 “难怪巡游那日大哥话里话外很不对劲;二哥文采斐然最热诗书怎么会没有中选,就算不再三鼎,又怎会在三甲外?” “据说清卓公子已经来京了,应该无碍。”非渚后加了一句。 云卿挥了挥手,背对着他,让着退下了。 这一刻想静静,素手不觉紧握成拳,原本就十分瘦弱的手指,此时关节泛白。 食来轩?杜家是吗?杜兴容! 云卿忽地轻蔑一笑。 灯光烛影里看的恍恍惚惚,却有那一秒的冷漠和嗜血。 见着非渚一出来,非忽两人就问着怎么样。 听说云卿什么都没说。三人具都叹了气,说什么还好,这不说,意味着他们主子生气了,可偏偏非攻出任务去了。 “清墨公子虽然和主子不是最好的,但就这样被人算计上,这五石散一旦沾上难以摆脱。这下子,只等主子命令就是。” 非渚总结了一下,对方这么欺负上头,他瞧着他们主子不会轻易罢休。 “这几日,咱们都盯紧了食来轩和杜家,老虎不发威还当咱们是病猫。” 非忽义愤填膺地说完,率先踏墙而起。 主子既然决定出手了,就绝不会善了。非渚想阻止非忽别冲动地,可转念一想,立即跟上去了。 这样的事,他们也是该疏通一下经络,叫人知道知道。 次日很早,雾起迷蒙。 云卿早早地起来后,打了一通太极。用完早膳便吩咐着唐山准备马车,让四大丫鬟收拾着行李。 只有芍药知悉,什么也没问地忙前忙后。 小叶氏病了后,老太太就暂时管着家。云卿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过去一趟。 鹤锦堂。 “你说你要回温家住几个月?”老太太听到如此说,有些不悦。 这三天两头回温家,弄得曹府成了外家似的。 把吟岫居划分让云卿自己管辖,这已经很让步了,再这样,她的老脸都撑不住了。 “祖母。”云卿略显哀戚,“我二哥的事,孙女儿不可能不管不顾,但可以保证到年下就会回来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子。 她眼里是愤怒和执着,老太太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作出让步。 “到年下一定得回来,你祖父和三叔也会在,你父亲那里不用着心。” 云卿点了点头,向老太太行了礼,“谢谢奶奶。” 这么久,也许没有老太太这般容忍包庇,估计着她的便宜爹不会这么好说话。 老太太听着‘奶奶’二字,又瞧着她微肿的脸,眼泪有那么一瞬间柔软起来。 “去把大老爷请来,我有话和他说。” 老太太如是吩咐着罗妈妈,手里的念珠不停地拨转着。 曹定远因着闻喜宴,以及曹绍均落榜之事此处张罗着。听着罗妈妈亲自来请,便衣也未更就过来了。 “你来了,坐吧。咱们母子好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说话了。”老太太屏退了所有人。 “儿子不孝。”曹定远欲行礼,被老太太阻止了,让着坐在下座说起了话。 鹤锦堂里一如既往地古朴高雅,自打老太太免了晨昏定省后,鹤锦堂便静了些。 闻着屋子里的熏香,只觉十分放松,眉间的紧皱也舒展开来。 “这香我也喜欢得很。”老太太不动声色地一句,曹定远点点头,是和往日的不一样。 “罗妈妈,看看卿儿拿来的香料还有没有,等会儿送些去书房。”罗妈妈恭谨地退下起了。 曹定远听到云卿的名字,很显然地挑了眉。 只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不好发作,但老太太都看在眼里。 “这熏香母亲觉得好,自己留着用就是。儿子素来是不喜这些香料的。”曹定远道。 老太太怎会不知,什么用不用,喜不喜的,恐怕是听着是云卿作的罢。 一时,气氛安静下来了,曹定远也无话可说,家常了几句,问什么答什么。 老太太人老眼神却是清明的,这会子瞧着他对昨日的事也没有什么想法的,便放了他去。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儿子的想法捂得严实,孙女儿的心思也道不出了。” 老太太面对着佛像反问。 罗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有您在,终究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卿儿这丫头有气性着,昨日定儿那一巴掌估摸着已经把两人的关系彻底冰冻了,这下子那丫头连面上都不会顾及了。” 昨日不就因为小叶氏的一句话,他就给了那丫头一耳光,十多年前如此,十多年后也这样,这叶家人啊…… “总归县主依旧姓曹,族谱还在宗祠里呢,依老奴看,县主也不过闹闹小孩子脾气罢了。” 老太太把经书放好,拿着念珠由罗妈妈扶着站了起来。 “这要高飞的鸟啊,再牢固的笼子都关不住。”命就是命,这孩子就如自己的老伴儿说的,非池中物。 只是她依旧念着,但凡自己儿子和孙女儿的关系没有这么僵,一个云卿就足够让曹家所有女儿逊色,那么曹家也就可以世代延续下去。 “老太太,二小姐三小姐都还未出阁呢。”罗妈妈提醒着。 “你呀,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还看不出来吗?”老太太一番感叹,双手的上的皮肤虽然保养得当,却已经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罗妈妈愣了愣,淡淡一笑。 “咱们家啊,玉儿虽是皇家媳妇现在的确风光无限,但是天家人岂会这么好当?多的是不见血的斗争,之前我们反对的原因,你难道不清楚?” “话虽如此,但那不是很多年后的事了吗,咱们圣上正当盛年。”罗妈妈坐在下方回答。 “这事,咱们还是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如今我一个老婆子该做的都做了,离不离心就看天意了。”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手里的念珠啪地放到了小几上,“这串念珠从今往后收起来罢。” 罗妈妈的话到嘴边,咽下去了,看着老太太蹒跚的身影,又瞧了瞧几上的沉水香念珠,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老太太从来不是不知道罗妈妈站在云卿这一边,只是默许着同意而已。 “县主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罗妈妈摩挲着手里的沉水香念珠。 不觉回想起第一次见云卿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战战兢兢地高捧满是香味的佛珠,那样子真是让人心生怜意。 这一路走来,她从一个小孩儿长成倾城模样,其中心酸苦楚,罗妈妈都看在眼里。 如今自己兄长遭受此般磨难,县主你这次该如何跨过这个坎儿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前天。 云卿在吟岫居就听到非渚说的,清苑高中状元,而清墨在庭对时疯魔起来。 一直好好的,突然当着皇帝和朝臣就疯狂起来,皇帝只得让人制服。 所谓关心则乱,这一急匆匆地就要往淮国公府去,不得着要告别长辈。 梨香院里,大夫人病色明显,穿了耦合色的衣服更是显得病容憔悴。 科举报喜的人都已经拿了金榜到各府邸颁旨去了,与试前的车马盈门相比,如今完全无法比对。 正堂里,大房的人都坐全了,韦姨娘和柳姨娘具都坐在最下首沉默着。 曹绍均等人面色也是十分不好看,连带着最小的曹若勋也是怯怯的。 “老爷,要不给均儿寻个差事也好,再不行我让哥哥出面给说说。”小叶氏咳嗽了一声。 曹绍均看着他爹十分不悦地神情,“父亲,儿子还不想入仕。” “不入仕做什么?游手好闲还是怎的?”曹定远不得不想着,自己一手教导的儿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学而优则仕,不做官做什么?学着世家子游手好闲,逛教坊? 不觉脑洞大开,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旁的勋贵子弟,谁不想尽办法地要把脑袋削尖了塞进去。 想到这里,眼神十分怨恨地看了看小叶氏的方向,顺手把桌上的一个汝窑美人觚挥袖砸在了堂中央。 这一动作,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老爷夫人,县主来了。”丫鬟传完话立即退了下去。 “她来做什么,添晦气不是。”小叶氏这一句自言自语,被曹定远一个眼神过来,立刻收敛了。 云卿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大厅里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可是她并不想管这些。 只是悄悄隐藏了脸上的着急和愠怒颜色。 “大人,我大哥状元及第,这会子福嘉要回淮国公府,特来知会三娘。”云卿满脸春色,和屋子里的其他人截然不同。 明明主子就是担心清墨公子,这会却说是恭贺清苑公子。采蘩撇撇嘴,她家主子是要把气死人不偿命贯穿到底。 曹定远一听来气了,什么叫回淮国公府?什么是她大哥? “曹云卿,你倒是及时。你不知道哥哥没有发挥好吗?” 说着来恭贺,曹若姝只觉她是来嘲讽的。 “哦?我大哥温清苑连中三元,廷对第一,侍郎大人应该知道的。” 云卿直直盯着曹定远的面色。 曹定远从刚才就听着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的,对上她黑亮的眸子,说不上话来。 云卿正打算着要不要撤了,他们应该是在开家庭会议呢,可没自己什么事。 “亲外家远骨肉,县主有失偏颇了。”柳姨娘搂着曹绍诚阴阳怪气地说。 “县主不过是孝顺淮国公罢了,值什么——”大夫人惨淡一笑,话还没说完,曹定远的巴掌就已经招呼到云卿脸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没有防备,顿时只觉头上好多星星在运行。 “主子!” “县主!” “三姐!” 惊呼声此起彼伏,就是曹定远自己也被吓着了。 “福嘉告辞。” 云卿闭眼回神了一会儿,搀着采蘩的手站了起来,揽了揽披帛,向曹定远行礼道。 她的眼神,全过程都一直注视着曹定远,看不出一丝情绪。 原本光莹润白的脸颊红肿着,却没有一丝不甘和怒气,看着自己像事看一个陌生不过的人一样,冷冷冰冰。 曹定远没有说话,背对着她站立。 韦姨娘留意着她脸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儿,心里也是难过得很。 曹绍均站起来要说什么,被曹若姝一个机灵扯着袖子坐了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云卿越是觉得曹定远莫名其妙,这不是便宜爹,分明就是来折磨她的。 上辈子一个不靠谱的爹,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便宜爹,却处处看她像冤家似的。 她自己都记不得,这是曹定远第几次打她了。 采蘩坐在一旁,看云卿出神,不敢开口,药膏在手里辗转,和采薇采蘋交换着眼神。 快看外面天气好好。三人脸上都写满了这句话,采蘩伸手去揭帷裳时,一个响雷惊得几个丫鬟惊叫了起来。 “想下去徒步到庄子上?” 注意到云卿闭目沉思,脸上少有的严肃,几人都噤了声,不敢造次。 温家。 一进门,云卿并没有吩咐着拿行李,而是二话不说径直去了温清墨的院子。 庭对时,太医诊出温清墨中了五石散,而且中毒时日太久。右相陈情,免了他殿前失仪之罪,至于科举最后一轮却是不能。 而当日,之所以知道温清墨中毒,是因为他忽然疯魔地抱着殿里的熏笼,不顾形象地吸允着里面的香气。 亏了徐立学士在场,一眼瞧出不妥。 想想当日的场面,云卿的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就仿佛一根根银针不断刺着。 “墨儿,你开开门好不好。别把自己关在里面。” 脚步还未穿过花廊,云卿便听到许氏哀戚的声音,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 里面,许氏扣着紧锁的门,在不断乞求着里面的人。旁边的丫鬟小厮低头撒泪,手足无措。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星如跪在许氏身边,抹了一把泪,有些欣喜地叫唤起来。 “舅母。” 云卿出声唤着。许氏有些呆滞,甚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泪眼模糊,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却沧桑得不成样子,那扣门的双手早红肿起来。 整个人顿时像老了不少,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韵。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听到声音,几近涣散地眼神才慢慢聚到云卿身上,在看清面前的女子时,许氏未语泪先流。 “舅母,先起来。地上凉,容易风寒。” 云卿尽量平缓着声气,抑制着眼眶里四处游动的液体,尽力挤出一丝笑意把许氏搀扶起来。 或许是在地上的时间久了,许氏有些站不稳地,身子一歪,几乎无力地倚在云卿身上。 感受到肩膀上许氏的重量,云卿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以前失眠,舅母总是抱着她给她讲才女娘的故事,即使把舅母的里衣都哭湿,还是只顾安慰她。 现在,她的肩膀可以给舅母依靠了,可是这样原本该高兴的事儿,此时却让云卿有些苦涩得难受和心酸。 这一幕落在几个贴身丫鬟眼里,谁都没有出声劝着,却不自觉纷纷落泪。 空气里静得几乎只听得见二人含泪的对话。 “我的卿儿回来了。你二哥他——”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二哥哥素来最是沉稳,我们要相信他。” 云卿一面安慰着,一面已经瞧见西跨院,带着一干小厮的温清苑。 温清苑朝云卿罢了罢手,云卿看了眼许氏,了然于心,顺着她的话一个劲儿安慰。 趁她被转移注意力,温清苑悄无声息地转至背后,点住了要穴,让她昏睡过去。 “大哥。” 云卿有些哽咽,看着那紧锁的门扉,再看看泪痕满面的许氏,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 “星如,你和大小姐扶夫人下去。” 温清苑伸手帮云卿拭去眼角的泪,眉也不皱的吩咐着,便要转身让小厮们去撞门。 “哥哥,这里我来吧。” “你?”温清苑凝视着那明亮的闪着晶莹的眸子,她的眼里是坚定和执着。 温清苑没有立即接话,扶过许氏,朝云卿道:“老三已经去露华台寻你四哥了。” 转而又吩咐众人,“保护好大小姐,保护好二少爷,谁都不许伤了。” “是。”小厮们齐齐应着。然,温清苑的一席话却深深触动了云卿。 何时,一向死不生怒,温润如玉的大哥,也这般疾言厉色了? 一干小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里面的栓子。才开了门,一股浊气就扑面而来,墨竹云母屏风后一片漆黑。 “把所有帷幕和窗子都打开,门口四人,窗下各两人。给我仔细守住。” “是,大小姐。” 话音落,四个侍女和一众小厮都麻利地动作起来。云卿绕过屏风,一处一处地开始寻着温清墨的影子。 正堂、书房、茶室、卧室……每一个角落,云卿都细细瞧了,就是没见着人。 “主子,清墨少爷在这儿。” 听到丫鬟的说话,云卿连忙把书案上墨迹已干的诗作,寻着去。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不要看我!” 拔步床后,一身青衣头发散乱地蜷缩在一角,几近奔溃地怒目圆瞪。 “二哥,二哥,我是卿儿,是卿儿呀。” 云卿疾步过去,却被他藏在身后的砚台,险些打个正着。 身边不时砸了好些瓷器,然而他整个人却透露着灰败,云卿有些不知所措。 小厮说清墨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进食,一直把自己关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不说中毒,就是他自己先把自己折磨得够呛。 “滚出去,都滚出去,快滚啊。” 云卿正带着丫鬟们拾碎片,却忽地被温清墨着般怒吼吓得不轻。那咬牙切齿,目眦尽裂的样子,的确让云卿咽了咽口水。 碎片透过袜子扎在他脚上,灰扑扑的颜色染上了显眼的红。 “不好。清墨少爷要夺窗出去了。”采薇一个激灵,指着三步作两步的身影道。 “非攻,抓住二哥。” “是。” “放开我,好妹妹,好妹妹,快放开我好不好?他在等我,我要走了快放了我,求求你了小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一章 清卓回京,新来多病 力气突然如此大的清墨被非攻二人制服,不再针锋相对,而是一个劲儿地试图挣脱,向着云卿求情。 明明一个好儿郎,翩翩俊才。此时面色红润,口水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溢出,云卿看到,他的眼神在迷离而模糊。 她不知道该如何,一定是服寒食散的时间到了,否则这样的症状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 “太爷,卓少爷。” 门口守着的人齐齐行着礼,云卿闻声回头瞧着,不是她外公和五哥又是谁? 温述之满面愁云,把云卿拉在一边。温清卓朝云卿点了点头,便吩咐着非攻等人把温清墨架去另一间厢房。 忙里忙外的,云卿也不知道和谁问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他二哥宁愿一个人关起来饱受寒食散的毒,也不让其他人跟着担心。 温家被搅得不成样子,除了清墨,大哥四哥应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大哥的样子分明不打算自己知道。 话虽如此,她的脑子里已经生成一计。只是为了排除嫌疑,还需金蝉脱壳方成。 在家里人都忙着治疗温清墨,云卿避过所有人带着丫鬟和四个影士悄悄离开了。 琼林宴结束后,温家面上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一平如镜。 就是出了状元郎也没有宴请宾客,知道内情的人都道玄乎,温家人素来护短是出了名的。 曹府。 曹若芙携了李冕回来,先去拜访了老太太才回了西院。 和其他房的惨淡,西院却是其乐融融,绍蓉和李冕具都是同进士出身。 梨香院。 大夫人听着婆子说府中的事,心底充满了不甘。 “夫人,逸言世子和青小姐来看您了。” 曹若姝喂着大夫人药,旁边的曹若云却忽的站了起来,朗声问道:“表哥来了啊!” 大夫人虚弱地动了动眼皮子,“快让进来吧。” “母亲姐姐,我去更件衣裳。”若云把药碗递给若姝就带着丫鬟从围屏后出去了。 更衣?小叶氏有一丝缓不过神来,何时这般遵循细礼?转念一想,才记起她二人可是在跟着先生学习。 才出神间,叶逸言已经进来了,手里的好些礼物都递给了婆子。 “瞧你父亲母亲,这能来看看我,已经很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快坐下吧。” 说完又轻咳了一声,支着头斜歪在烟绿色刺绣软枕上,珊瑚红的轻纱里衣反衬得她病如西施。 “母亲整日忙着,又记挂着姑母,少不得我们晚辈尽尽孝心。姑母也应该多注意保养才是。” 叶逸言端坐在花梨木大圆桌前,玉冠高束,发带顺着两鬓及到肩上,眼露忧色。 叶青虽是十分安静地坐在一边,但眼神却四处游荡,大有打量之意。 “劳他们记挂,这会子用了药,有些乏了,让姝儿带你们园中逛逛去。” 病来如山倒,小叶氏挥手让人带人下去,丫鬟扶持着就昏睡在床上。 此时曹若云早换了一身天青色暗花褶缎裙在一边嫣然莞尔地注视着里头,见着叶逸言出来,忙行礼道:“表哥,青表姐。” 曹若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少见着这丫头会打扮自己,也不知道今日刮的什么风。 “多日不见,小表妹又长高了些。”叶逸言微笑着朝她颔首。 表哥的眼睛真好看。若云侧目注意着他忽然紧皱的眉心,一时看得痴了。 叶青和曹若姝年纪相仿,聊起女孩儿间的那些事便自然而然地滔滔不绝起来。 偏曹若云小些,又不常跟着赴宴,对她二人的话题虽然好奇,却有些格格不入。 她只能小步小步地跟在叶逸言身后,叶逸言也随口问着她的喜好,找些话题罢。 “姑母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辗转反侧已经好些时日了。” 叶逸言忧心地道。 “姝妹妹,听说县主不在府里?”叶青十分感兴趣地问,倒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叶逸言挑了挑眉,掂量着她眉飞色舞的一问。 “说起那个贱丫头!” 曹若姝素是叫惯了的,发觉叶亦言的步子顿了顿,立即十分温婉地道: “我娘这病,原本只是伤寒修养两天便也无碍,只是被我三妹一气,怒极攻心才这般。” 话音落还不忘神色戚戚地留意着叶逸言的反应。 说到家事,叶逸言也不好插嘴,但他觉得能画出那样画作的女子不会这么邪恶。 但出门前,他母亲叮嘱过,让自己不要插手姑母家的事。 叶青小巧的脸蛋上,明显滞留着失望和一丝不甘,便推着乏了,要回梨香院。 原本以为今日可以见着县主地,这会听说人都不见,顿时有点后悔跟着来了。 “咦,表姐,你发上的如意流云宝石华胜呢?”若云一转头就发现她发尾空空如也,奇怪地问。 “这不是在呢嘛!” 叶青听着若云提起,神色有丝欢悦,听如此,便顺手拂过身后的长发。 的确,除了一个素银发箍,便墨发如瀑,哪里见得什么华胜。 “表姐,我记得是簪了华胜的。云儿说得没错,是不见呢。”若姝若有所思地颔首。 “我没骗你吧,可是掉什么地方了?”若云着急地上下打量。 “对对,要赶紧找,不然被哪个手不干净地捡了去就了不得了。”叶青想了想,迅速决断,那个华胜是她所有首饰里最贵的。 若早知道会丢,她才不因为自己一点儿虚荣心就戴出来,这会子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姝儿,快陪我回头找找。不然丢了,我心都要滴血呢。” 叶青一把扯过曹若姝,便要往刚刚走过的路沿着寻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着四处找找,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叶逸言瞥了眼干站着的丫鬟们,冷声吩咐。 从粉渚白墙上簇簇绿叶中的粉红花朵,远远隔了水面也嗅到了花香。 远眺着湖对岸。 朱红金漆匾额上大写着“吟岫居”三字,就一眼,叶逸言便知是云卿的院子。 “表哥,今天天气那么好,咱们也该回了。” 若云不是没看到视线停留的地方,只是假意说着,顺便向贴身侍女使了眼神。 瞧着一行人俯身细看查找,曹若云嘴角浅浅一笑,转身坐在石凳上。 “表哥,我脸上有东西吗?”曹若云抬头正好对上叶逸言的双眼,颊上飞红地低下了头。 刚才那一幕叶逸言都看在眼里,他又不瞎。 总得来说,今日的曹若云十分古怪,姑母生病侍疾,不见消瘦反而光彩照人,此是一。 其二,对叶青的一系列动作,包括吩咐丫鬟偷走叶青的华胜,据他所知,他这个小表妹虽然胆小,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故意把叶青和姝儿支开,现在只剩我们俩了,小表妹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吗?” 叶逸言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极其瑰丽的华胜,却看得曹若云把眼珠子瞪得老大。 “表哥,华胜怎么在你这里,明明——”曹若云明明放在了腰间的荷包的,心下闪过慌乱。 青表姐送的?捡的?买的同款?该死,怎么会落在表哥手里。 “蒽?”叶逸言疑惑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真的好奇,这么费尽心思的用意。 “表哥,我,我喜欢你。”曹若云始终是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羞愤难当。 若不是计划有误,她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表露心迹,真是的。 曹若云暗想着计划的欠缺,却没有注意到叶逸言阴沉的脸,眼里顿时厌色起。 等了半天,不见叶逸言回应,曹若云才从自我沉醉中回过神来。 “今日到此结束,小表妹说的,我只当没有听过。就不向姑母辞行了,请表妹代为转达。” 叶逸言毫不犹豫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华胜丢在了桌上。 “逸言表哥!”曹若云的脸色,在叶逸言往外走时就惨白了,下意识叫出声。 叶逸言闻声脚步停了停。 “表哥,你回答云儿。” 曹若云放大了瞳孔问着比自己高了许多,轻纱鹤氅内一身樱草色的直裰的男子。略显伤感和委屈问着。 卑微如她,从小到大就一直思慕叶逸言,她没想过说与不说有什么后果,只是这么多年,她想让他知道。 今年,她十三了。 “你是姑母的小女儿,我的小表妹。”话里话外都在说,他是不可能娶曹若云的,更何况从来只是兄妹之情。 解释这么多是看在两家关系还没有疏远的份上,如此说清楚,也就没有误会了。 “不,不要。逸言表哥,是云儿哪里不够好吗?我改就是。” 曹若云说及,带了碧玉镯子的素手已经环上了叶逸言的腰间,小脸儿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你放开手,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叶逸言对于素来内敛的曹若云这样出格的行为,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不要。”曹若云紧紧地环住,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叶逸言心里的反感一下子上升到了顶峰,他从没有想到若云会这般出格。 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会如此不知检点,原来她竟是这样的曹若云。 “咚——” 叶逸言一手推开了曹若姝,轻哼了一声,十分下不来台面地抬脚大跨步离去。 ‘我叶逸言就是娶县主侍女,也绝不会娶你曹若云过门。从今以往,我们再无想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露华台上 脑子里,叶逸言那狠绝的话言犹在耳,曹若云呆呆地坐在地上,半依着镂花阑干。 清风徐来,吹散了她本就散乱的发丝,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落寞。 宁可娶三姐的丫鬟?曹若云不觉莞尔,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时却不禁有丝邪意。 不,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他才会拒绝的。曹若云小声地朝水中自问自答。 可是,她已经在努力变好了呀,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小时候是二姐,现在是别人。 “我曹若云发誓,今日你负了我,来日你定要匍匐在我脚下,叶逸言,你定会后悔的。” 曹若云仰天对着晴空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假山远望亭里的人,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着了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亭子里的天青色身影。 深吸了一口气,扑鼻而来的都是吟岫居的花香味,远眺着,那里就像仙境般。 “王爷,县主离开温家直接去了云水庄子。” “怎么回事?”容澈眯着眼,凝视着前方,仿佛若有所思。 “大概温清墨的事,县主已经有了眉目。”习伏说着,声音却有些没底气。 容澈没有接话,只是望向习伏的眼神突如其来地寒冷,“自小你就唯义父的命是从,以后也大可不必留在本王身边。” 话音落,一个转身,轻跃出曹府,不见踪影。 习伏苦笑不已。 从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喜欢福嘉县主?所以在接到义父命令的时候,他暗自撤了手。 只是,他忘了告诉容澈,县主不好惹。这京中估计又要有暴风雨来临了。 京中最大的教坊,露华台。 秦淮河岸边,灯火辉映,狎蝶冶游之声不觉于耳,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 象板轻敲,琼杯满酌,艳曲低讴,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曹兄,这就是在下说的,‘男人福地,解忧忘愁之所’。”话音落,便有几个几个女子簇拥过来,一口一个顾公子地叫着。 “这位是曹大公子,是本公子的朋友,你们可要伺候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 顾西河朗声笑着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一个叫抚云的手里。 几个姑娘眉如初月,目引横波,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朱含碎玉,云髻婆姿。 手里的轻罗小扇,生出细风弄得曹绍均浑身不自在,香粉入鼻,目之所及的浓香艳影。 “顾兄,这成何体统!”曹绍均面露羞愤,把一个主动攀上自己腰间的素手挣脱了。 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笑不言而喻,却让曹绍均羞愧难当,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人,这明显很侮辱。 他只问着顾西河做什么可以排忧解愁,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带到了这等烟柳繁花地。 “瞧这位爷说的,这露华台本就是帮着男人找乐子,寻欢忘忧的地方。怎么不成体统了?” 那叫抚云的女子朱唇含笑地凑了过来,小扇轻扑,如玉如葱的十指解开了他的衣衫带子。 “好了,曹兄,今晚就让抚云好好给你讲解讲解。可别说我不够义气呀。”顾西河哈哈一笑,左拥右抱着两个脂粉女子就往楼上走。 顾西河,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顾西河!他可是恭定将军府的公子,怎么能来勾栏教坊这种声色犬马之地。 “曹公子,咱们走吧,楼上有美酒笙箫,您一定会喜欢的。”曹绍均几次三番想要拿开她牵着自己衣带的手,都不成。 高阁上一角,一个女子朝另一个女子耳语了几句。 “让抚云好好伺候着。”花玉堂看了看正上楼的一簇人,当中的正是不知所措的曹绍均。 “是。”女子答应着朝人群去了。 曹侍郎长子?既然来了这露华台,怎么能不好招待招待呢。 几个随着的女子对于难得的清秀富贵书生都极是感兴趣,纷纷簇拥着他来了一间房。 并香肩素手相携,入兰房,拴上朱扉,外面的声音减弱,里面红色的帷幕用帘钩轻束。 “姐妹们,公子可是高雅之人,还不赶紧使出你们的拿手绝活来给公子一观?” “好。” 抚云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了,亲自斟酒,看着四五个女子的表演,嘴角勾起一笑,“公子请喝。” 越是声色越气,曹绍均心里越是烦乱如麻。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教坊女子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能手,这会子见着他无视着那么多女子美色,一个人喝闷酒,抚云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滚开,都滚出去。” 曹绍均醉意上来,把围在身边的女子都推开了。 “真是,装什么正经啊!抚云咱们走吧。”一个女子披帛一甩,打了曹绍均一脸。 人面兽心的人她见得多了,食色性也,这里面多的是儒生,不照样饮酒作乐,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的。 她金云最是讨厌这样表里不一的人,看着曹绍均衣冠楚楚,欲拒还迎的最瞧不上。 话说着,轻哼了一声,率先出阁,剩下的几人见着没趣也陆陆续续走了。 谁愿意对着一个酒鬼浪费表情?抚云叹了口气,心道,醉成这样她也算完成任务了。 继而转身出去,轻扣了门扉。 曹绍均视若无睹,依旧一杯一杯地倒着酒,很快换成提着酒壶。 一会儿摆弄着方才的乐筝,一会儿呆呆地站着,房间里的帷幔全都放了下来。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那么丑陋?母亲是,姝儿是,玉儿是这样,就是二婶也残害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他不懂,为什么他一直视作家人的人,转眼变成了两面三刀,原本他们不是这样的。 父亲不会因为没有发挥好而对自己灰心,母亲不会心胸狭窄容不下福嘉,妹妹应该是单纯善良。 现在,所有的都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都不一样的? 可是云卿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想不通,迷惑重重,脑袋却十分沉重。 酒意朦胧,意识开始不知不觉迷糊起来。 “抓刺客,有刺客。” 一个黑影轻身跃进了大开着的窗户,身后的官兵举着火把四处看了。 原本以为他们搜查一会儿便会走的,就听得:“一队人守在这里,另一队跟我进里面。” 说话的是一个一身银甲的胖子,在窗棂处窥探的人注视着,看来脑子还是很灵光的。 这会子才想起,这间房间十分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风吹帘动的声音。 外面五六十个人高举着火把配刀,以少胜多,有胜算,但势必会引来骚动。 “咣当——” 正谋划着,孟世年反倒被一吓,下意识地以最快的速度寻声而去。 堂中一张八仙桌上美味佳肴,瑶琴琵琶,神色并茂的刺绣围屏。 看得孟世年心里厌恶之色愈重,手里的匕首不禁握紧了,剑眉下的眸子露出冷冽。 曹家大公子?孟世年在一瞬的恍惚间清醒过来,白瓷描摹的酒壶躺在他脚边。 曹绍均面露酡颜,墨发之上是紫玉冠,色若春晓之花,显然醉得不轻。 大厅,一群人涌进这声色犬马的地方,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转而便是上楼梯的声音。 孟世年暗道一声糟糕,低估了这死胖子。思量来思量去,寻个双全法子才是。 “花行首,本公子可是办公事,若延误了,可不是你一个露华台的可以补救地。” 门外,杜兴磊笑咪咪地浑身打量着这个传说中人比花娇的媚人儿,花玉堂。 孟世年听着,看着满堂红色帷幕,急中生智。 “杜家办事,我花玉堂区区一介教坊行首要阻拦,何德何能。”花玉堂笑了笑,柔中带媚,笑的跟随的一行虾兵蟹将都酥了。 杜兴磊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肥肉明显抖动,“算你识趣。” 说罢便要带人进去,花玉堂素手一伸,一根绣花针从珠白莹润的手指中极速插进了门沿上。 “杜家办事,露华台不敢置喙,但江湖老规矩不能不管,杜公子素是公正,想必定不会坏了规矩众位说,是吧!” 花玉堂微微一笑看了眼围过来的众人,她露华台最不缺的一是美人,二是金钱,三是达官贵人。 杜兴磊看了看那枚穿了红线,入木三分的绣花针,眼神闪烁了一会儿,点头应是。 “那好,杜公子请进去搜就是。搜到的话,功劳算您的,若搜不到您说的刺客,那么——” 花玉堂对上杜兴磊的眼睛,莞尔一笑,“那么,杜公子可以选择留下十指还是双眼。” 杜兴磊二话不说,就带了众府卫进去,旁人都议论纷纷。 花玉堂坐在铺了白狐皮的红木嵌宝石镂花宝座上,素手轻套了一只做工极其精致的金镯子。 刚刚人还未来时,她就得了消息说有人闯了进来,本想着找出来交给官府。 却听得那黑衣人不偏不倚地进了曹绍均的包房,她索性不管,看看这黑衣人系何来历。 杜家的爪牙一进入,但见着红绸帘飘,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桌下,围屏都不放过。 “爷,床上有人。”一个爪牙兴奋地过来禀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三章 误入春帐,日月神教 “走,我看他往哪里跑。” 杜兴磊亦是格外兴奋,轻声吩咐,一行人畏畏缩缩展开包围之势。 但见着香袅龙涎,簟舒寒玉,枕并玻璃,芙蓉青纱帐里,一个神情黑出墨的人转了过来,困倚屏帏,里衣松散。 杜兴磊望向牙床上春睡朦胧,剑眉星目,唇色鲜艳欲滴的人,没有束玉冠,青丝细绑。咽了咽口水,顺势擦了擦鼻下将流未流的鼻血。 “不知总兵大人怎会在此。”杜兴磊眼里冒着星星,转而试探地问着。 “怎的,律法上不允许我孟世年来此。” 孟世年套了鞋,这空隙,杜兴磊等人正好看到被中露了香肩背脊的人,墨发十分柔顺地鸳鸯锦被上。 孟世年低头见十分清晰地听到他们垂涎三尺的声音,嘴角一抹轻蔑。 “不知杜小公子,特地打扰孟某,所谓何事,难道就是来观瞻?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孟世年恶趣味地轻笑,手指把帘钩放下。 隔了轻纱,依旧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到床上的一抹倩影。 “本公子是来抓刺客的,不知总兵可曾察觉到什么?”杜兴磊挑了眉低沉着嗓子问道。 孟世年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随之注视着杜兴磊轻声笑了出来。 几个爪牙也憋住了笑,不敢笑出声来。 杜兴磊怒极问着笑什么,一人不答,伸手提溜着旁边的人问。 “孟某很好奇,杜小公子在行云雨之欢时,难道还抽空行酒令。”这声音让房间外廊上的人听得明明白白,一阵哄笑。 杜兴磊十分没有面子,这孟世年最近才得皇帝青眼,定然是动不得。 想起方才和花玉堂的赌约,他早听说着花玉堂的手段,说到做到。不觉汗流浃背。 “时候不早了,杜小公子请吧,恕不远送。”孟世年的酒杯用了力道放在桌上。 声音之大以为着他怒火中烧,却上杜兴磊打了颤。 “走。”杜兴磊一时不知所措,他分明看到黑衣人进了这间房,难道是眼花了? “打扰总兵大人了,玉堂给您赔不是。”花玉堂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这话一出更是证明了他一直在里面。 等着杜兴磊一行人出来时,门外已摆好了高几和匕首,冷光闪烁。 不过众人已被花玉堂驱散,只留了她自己和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如何,不知杜公子是留十指还是双眼。”花玉堂玩味一笑。 “这,本公子亲眼见着刺客进了露华台,岂会有错。”杜兴磊眯着眼,随手指了四个人,“你们今晚在这侯着,明日清早给父亲回话。” 他父亲?谁不知道,杜家一家之主太子太傅,是当今皇后的兄长,杜侯爷。 花玉堂付之一笑,算是应允了,没有说话由着他带人离开。 孟世年看了看窗外,火把逐渐散去便欲使轻功就离去,忽地想到,自己穿的衣服好像是别人的吧,汗颜。 没想到这曹公子装女子还是挺有卖相的,不过他对男的可没有兴趣。 “把今日的事告诉姑娘,或许对她有用。”花玉堂转身进了内阁。 “那,曹公子那边怎么处理。”身边的人问着。花玉堂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管,放他们走。 “外面发生何事?”内阁里的男子一丝不挂,仰头望月出声问道。 圆月当空,一个紫玉冠带的男子肩上扛着不知什么的东西进了曹府。 清风徐来,那团东西忽地张了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孟世年。 曹绍均念着迷迷糊糊听到的名字,手里把玩着刚才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东西。 一个泥人似的玩偶。 庄子上,云卿收到了京中的消息,眸子看着月中的阴影,面无表情。 曹绍均去露华台与她无关,至于孟世年,只是偶尔听二舅舅提起,能入了舅舅眼的,想必也不会作奸犯科。 除非两人都是断袖,发生什么露水情缘的,想了想云卿把纸条撕碎扔了。 转而对着暗处道,“按计划实施,一切进度务必迅速回我。” 几个身影闻声而动,朝着不同的方向跃上高枝凌空而去。 “县主,您确定好了吗?”芍药拿了披风出来,望着地上婆娑的竹影道。 “蒽。”云卿十分肯定,“就算不这么做,她也不会把我划分出来,再说我本就是温家的女儿。自然,一致对外了。” 只要一想起非然查到的蛛丝马迹,知道温清墨喝了温清冠的酒中的毒,这酒来自食来轩。那酒楼自己也去过几遭,断然没有想到是依附杜家。 遭人暗算就罢了,还弄得浑身内伤,一想到清墨以后可能很难提笔武文弄墨,云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芍药不语,反正她面前的女子已经开始动手。再劝也于事无补,提她系了系披风。 “起风了,进去吧。” 在这些原本以为十分安稳的曹府生活中,云卿无论神韵还是样貌都越来越像温如雪。 芍药想到这儿有丝一滞,不,比南湘夫人更甚,无论样貌,神韵,还是手段。 山雨欲来风满楼,也许她现在该做的不是教她安稳入世。而是如何成为将来会成为传说的女子的助手。 这晚还没有结束,暗夜在延续。 离京不远的黑风山寨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寨中篝火热烈。 “庭爷,我敬你。”一个满头辫子,满口胡子,褐色短打的人端起了海碗一饮而尽。 对面的男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着了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与暗黑系为主的背景,格格不入。 “这次温清墨的事,多谢寨主和兄弟们了。”男子戴着兜帽,尖刀眉下双目带笑。 被称寨主的人,呵呵一笑,“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呢。” “这事就不劳寨主操心了,今日前来是专门来此酬谢寨主的。”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看得黑风寨主眼花缭乱,伸手便要去拿。 “庭爷放心,兄弟们嘴巴很紧的。”大胡子寨主连忙应着,生怕他改了主意。 男子递到了他手里,嘴角一勾,邪魅一笑。 大胡子只差把眼睛扔到银票上面了,哪儿还有心思留意男子的不对劲。 自上一次接单把他们逼得自烧营寨逃命,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多银钱了。 “杜兴庭,你——” 大胡子察觉到了其他人的不对劲,相继口吐白沫倒地,才意识到中计。 正想要拔刀相向时,却是浑身无力。 “窦寨主,承让了。看来杜家的钱,你是用不得了。” 男子俯身从大胡子手里捞过银票,从靴子上拿出匕首在他眼前比划了几下。 看大胡子还欲挣扎,他笑了笑。 “这毒名一醉方休,昏睡一日后浑身血脉爆裂。窦寨主也知道不斩草除根就会春风吹又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说呢?” 随后便是仰天长笑。 “噗——” 只一息杜兴庭的月白袍子上很快染了血迹,兜帽也应声掉落。 那是一个极清秀的青年,只是眉间若有似无地含着奸煞邪魅之气。 看着他一口鲜血喷出,单跪在地上,大胡子只觉报应,换他哈哈大笑。 杜兴庭斜视了一眼,刚刚气血逆行,内力混乱肯定是假的,便欲施展武功。 大胡子也觉得玄乎,自己可没有像他那般阴狠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窦寨主,现在咱们都中毒了,如果不拿解药相互交换,那么谁都活不了。” 杜兴庭放下了挣扎,解铃还须系铃人,中的毒自己也不清楚。 “忽——” 大胡子‘休想’二字还没有吐露出来,便发现寨门口妖风阵阵。 “非攻,他们怎么像猪似的,傻啊。” 一道极清朗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空灵,飘忽不定。 还有意识的几人定睛看时,寨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人,具是一身藏青色,臂上也不知绣了什么花纹。 一人持大刀抵地,刀身寒光四射,那持刀男子双目没有一丝热度。 另一个紧挨着男子,只是双手持了双勾,眼里带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诶,你的软鞭呢?”持勾男子惊疑地问。 持刀男子白了他一眼,提刀朝几人走了过来,他们是来办事的,主子说了丑时交差。 非攻四下看了看,拿了三根铁链子给锁了起来。“算你们三运气好。” “你们是什么人?”杜兴庭看着他们臂上自己从未见过的标志,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知道日月神教吗?”非攻问。 非忽四处查看了那么大的寨子一下子尸横遍野,摇了摇头,内力还是很重要的。 日月神教?别说杜兴庭,就是混迹江湖的窦大胡子也没有听说过。 只是看着方才还一起庆贺称兄道弟的过命交情,这会子了无声息。 窦大胡子十分悔恨,更恨自己第二次引狼入室。 非忽听着日月神教好像主子和他们说过,见三人具都奇怪地摇头,朗声道:“那我们就是日月神教的,记住了吧。” 说完,在三人害怕的眼神中毫不费力地往脖颈一用力,倒了。 “怎么办,我们两个人,这里有三个人?”非忽十分郁闷纠结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非攻。 两人对视了一秒,果断扛起另外两人,踏着轻功而去。 “大侠救我啊!”跪在地上的那个是师爷,不过很奇怪一个老书生竟然没有被杜兴庭的药毒倒,这说明里面有鬼。 那两团略显蹒跚的身影极速地往京中方向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四章 敲山震虎,云罗地网 皇宫。 日出东方,阳光高照进皇宫的金銮宝座上,金光闪闪。 皇帝面色阴沉着走着上大殿,下面的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国舅,温清墨被人暗算,现在都昏迷不醒的事,你可知道?” 皇帝一落座便问着一旁俯首的杜导,像是要看出什么来似的。 其他臣子听着皇帝点名了,都心照不宣,心头一松,和自己没关系,暗笑。 “回皇上,微臣略有耳闻。”杜导上前答话,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温清墨是温家二公子,乡试会试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没有清苑公子那般出众,但廷对金榜好像没有他。 廷对时中寒食散发疯,怎么又传出来中内伤?杜导惜字如金,不敢多语。 “陆毅然,温家的状子你是收到了没有?”皇帝转而问起了大理寺卿。 “微臣知错,因淮国公状告杜家影响考场之风,又殴打温清墨,缺乏证据,罪名没有成立。” 陆毅然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温明简那叫一个无名业火起,冠儿指证了食来轩给他毒酒的人,才交给大理寺不过一日就突然暴毙了。 “皇上,臣有话说。”温明简左步移出,“清墨素来醉心诗书,如今左右手毁了,人也昏迷不醒。请皇上帮温家查出元凶以正科考纪律,让微臣给家兄一个交代。” 温明简说完,跪在了地上不愿起。 林之敬摇了摇头,这温明简战场上智勇双全,在朝堂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察言观色地。 “温将军你先起来,陛下自有定夺。”林之敬笑着劝,一个劲儿给他时眼神。 皇帝干咳了一声,找到台阶,顺势走下去,“温清卓师承神医玄鱼,此番回京,朕会派御医配合治疗的。” 温明简虽然不爽,想了想还是谢了皇帝恩典,立在一侧。 “皇上,温将军所说,由于温二公子受伤而导致的科考风气,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一个朝臣道。 又有几人站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无过,闹得皇帝头疼。 “皇上,老臣倒觉得科场风纪不是儿戏,温二公子也算是国之栋梁,如今昏迷不醒,也该核实清楚,给温老头子一个交待。” 林之敬想了想,等众人词穷了才开口道,果然大家都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父皇,温二公子的笔墨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乐正先生这一脉只有清苑公子和二公子。儿臣请求父皇给天下儒生一个公正。” 太子头头是道的附议,顿时拉拢了清流一派的好感,旁人听着,神情素然。 虽然涉及杜家,太子还能大义灭亲,帮里不帮亲,众臣以为难得。 “容澈,你说如何?”皇帝对太子点了点头,又问着好整以暇的容澈。 “皇兄,臣弟觉得大家说的都不无道理。”容澈三言两语成功和了一把稀泥。 但皇帝瞧着大理寺卿的人明显不对,说出口的的是:“此事混杂,交给刑部去处理,至于科考风纪属实情况,太子去调查。” 说完大手一挥,退朝。 杜家。 杜太傅郁闷地回家时,马车在门口停着,却听得呜呜洋洋的人声,以为是菜市场。 “老爷,到了。” 但马夫的声音明显提示了他,不是这样子。他没有急着下车,问着怎么回事。 “一群百姓围着,不知道讨论什么,小的去打听打听。” 杜导罢了罢手,正了正衣冠,摆弄着朝服,踩在条杌上下来了。 “国舅爷来了。”人群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唏嘘,顿时散了开来。 面前的这一幕,令杜导险些不顾形象地怒发冲冠,“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抬进去,请大夫来。” 杜导本想否认,可是那几个**的侍卫腰间都挂着杜家的牌子,顿时脸上有些过不去。 “谁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杜导高坐在金丝楠木芙蓉宝座上,神情严肃地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正厅外四个软榻上躺着的正是杜兴磊安排在露华台守着的四人。 双目被挖,十指全无。杜兴磊双脚打颤,脸色煞白,虚汗不禁冒着,连看一眼也是不敢的。 右首的杜兴容也发觉了他的不自然,眉头紧皱,不禁思索起来。 “磊儿,是不是你!” 杜导大发雷霆地看着神情最心虚的杜兴磊,想想那张在四人脖颈上的字条,他就怒火冲天。 “爹,孩儿——”杜兴磊被他一吓,跪在地上不断认错,“孩儿是因为搜查来府上的刺客,才得罪了那个贱人,请父亲饶恕。” 露华台不过是个青楼,他没想到花玉堂手段如此毒辣,暗暗心惊。 “查刺客,那你可有查到什么?”笔墨不通,武功不会还抓刺客。 “爹,本来我已经看到那个刺客进了露华台的……” “放肆,还胡言乱语,来人,把四少爷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杜导一听他那话就是借口,套路,火气不减反越盛了。 “父亲,四弟固然有错,但当务之急是刑部的案子。”杜兴容摇了摇头,起身阻止。 “是啊爹,四弟从小就身体不好,他如今这样打出什么问题来让二娘情何以堪啊。”杜兴业附和着。 杜导沉思了一会儿,又想着他若不是有病在身,也不会如此肥胖,定然是偏偏佳公子。 “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门。”杜兴磊如获大赦般退下去了。 后来的杜兴业才觉着兄弟几个好像少了一个,转念一想,貌似是二哥杜兴庭。 另众人咋舌,温清墨的事闹着闹着众人皆知,在京都掀起一阵热潮。 “你听说了吗,昨晚有人夜闯刑部大牢,劫走了好些死囚。”一路人道。 “你说会不会和清墨公子的案情有关?”路人乙回应。 “杜家人又不是和你一样头脑简单,在这节骨眼上作,那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路人丙轻哼。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不会是杜家的人吧,这么维护着。”路人乙表示不服,对杜家这会还真没好感了表示。 “今日午时开堂,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路人甲劝道。 这明显就是皇亲国戚和清流一派的斗争,不论臣子还是百姓都不自觉站了位。 温家公子在京中的名声不绝于耳,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更是为人关注。 之前大伙儿还好奇着,这温家的两位公子都是下场,怎的出金榜的只有一位? 这会子皇帝下令让刑部查案,在科考期间温清墨被害一案,顿时在京中惹起热议。 路人丙说完把帽沿往下压了压,朝另一转角走去。 “公子,您吩咐我说的话都散出去了。”路人丙朝转角处嘴巴里咬这一根狗尾巴草,靠在墙面的人说。 “喏,二两银子,另一两算小爷给孩子买糖吃。” 非忽把嘴里的草吐了,看了眼另一边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的两个孩子,转身便走。 路人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向非忽看的方向回头一顾,那两孩子顿时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 真是好人啊,路人丙感叹一句,抱着两个孩子远眺着非忽离开的方向。 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是心里一暖也离开了。 京兆府档案室。 秦远埋着头地在一架一架的历年资料里翻阅。 “大人,大人,有了,有了。” 两撇八字胡,头戴儒生巾,黑灰直裰的人推门进来。 但显然被档案室里的污浊空气给吓到了,灰尘这么多,大人怎么进去的。 秦远灰头土脸地抬头看着他,“谁有了,你夫人?男的女的?” 师爷两夫妻也很多年了,若有的话,该是喜事了,额,话说,自己都还一个人,喜什么啊喜。 “大人。”师爷实在受不了他的想象力,用袖子捂着鼻子视死如归般走了进来。 “大人,黑风寨的事有线索了。”这话,终于让秦远停了手里的动作。 放下手里的卷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跑出去了,师爷动作慢半拍。 “说说什么情况,赶紧的。”秦远已经很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师爷三言两语把京中的传言以及案情大概阐述了一遍。 “好,师爷,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点头或者摇头。”秦远一副认真脸。 师爷辛苦的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乡民们举报的黑风寨就是殴打清墨公子的黑风寨?咱们苦苦追寻的黑风寨头头就是温家抓到的那一个?一直以抢劫为生的贼人已经落网了?” 师爷使劲点了点头。 “不是落网,是彻底铲除了黑风寨。” 秦远一听,朗声大笑了起来,今儿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大人,几个乡民举报在黑风山山寨发现的大量尸体,应该就是那批山贼。要怎么处理?”师爷问。 “这件事发公告,务必把黑风寨山贼落网让众人皆知。” 一年前就纷纷接到报案,家中的粮食家禽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可是就是削尖了脑袋也找不到贼人的藏身之处。 好不容易几天前寻到蛛丝马迹,可人都是山贼,地形比当地百姓还要熟悉。 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京兆府的御林军没有调令又不能大肆调动,所以众人都在为此事绞尽脑汁。 这会子温家为了追查清墨公子一案,无心剿灭黑风寨,无疑给鸭梨山大的京兆府众人送来了春风。 不过,这事怎么和温二公子的事搅和起来了? “师爷你去准备准备,午时本官要亲自去观看清墨公子一案。” 这话明显站在了温家一边,如释重负的感觉真是非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五章 一石二鸟,对簿公堂 消息很快传到云卿耳朵里,知道皇帝意思的时候也是会心一笑。 “三娘和大一大二唐山宋迢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云卿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洞箫,莞尔问道。 “一切都在主子的计划中。”采蘩得意地微笑,如临春风。 “让他们长个心眼儿,要算计杜家,无意虎口夺食。你放松的时候就是敌人算计你的时候。” 失败不害怕,大不了有外公。 就怕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乐意。 采蘩答应着,很快收敛了,只是依旧眼角眉梢带喜,嘴角含笑。 差不多午时,云卿准时放了绿沈出去。 刑部大堂。 外面的日晷刚到午时,潮流般的人群随着刑部大门一开都涌进了大堂外。 一队穿了青灰色直裰的刑部官兵井然有序地列站着,维护秩序。 当胸一行书的大写‘刑’字,头戴官帽,手持尖枪刀剑,不苟言笑。 上座主审刑部尚书;从审监督大理寺卿,吏部尚书,右相。 原告淮国公府翰林修撰清苑公子,被告杜家二公子杜兴庭。 旁观席京兆尹等人。 “雍亲王到。”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地的人都向着带了面具的容澈行礼。 “起吧,不必拘礼。本王只是来旁观,尚书大人开审吧。” 容澈看到了杜家一边坐着的太子,笑了笑,“太子原来和皇叔我一般无聊。” 说罢,早已有人抬了椅子在另一边上首。 尚书大人当堂把温家状子念了一遍,杜导视若无物,惊堂木一拍:“带人证物证。” “且慢。”杜导冷冷地直视刑部尚书,“温家状告我儿兴庭,可兴庭已经失踪了两三日,敢问,可否质疑温家?” “这——”刑部尚书一时不知如何决断,按剧情发展,温家的确有嫌疑。 “温家不是有人证吗,若人证是真,自然知道杜兴庭的去处。” 容澈不以为意地插了一句话,隔着面具,就是话语也是没有温度的。 尚书大人惊疑不定,容澈一句话便一锤定音,宣着带人证物证。 外堂雅雀无声,等着一验传言真假,人证有没有被劫走或杀死。 窦大胡子穿着囚衣,脚带镣铐,没有落魄颜色,两个官兵押着他,跪了下来。 “小人知罪,请大人网开一面。”众人奇怪尚书什么话都没有发落不是。 “你叫窦一刀?你可知杜家公子杜兴庭?他人至今在何处?”尚书大人连环炮似地问话。 “大人,您怎么知道此窦一刀便是彼窦一刀。据下官所听刑部被劫,人证真实性令人怀疑。” 杜兴容不急不缓地说,昨天那招顺手牵羊的障眼法可是完美无缺。 尚书大人挑了眉,像是突然肯定了什么似的,道:“听说过暗度陈仓,杜编修可知还有李代桃僵的说法。勿要干扰公堂。” 窦一刀斜睨着被称为编修的杜兴容,鼻里发出轻哼,“小人的确是黑风寨寨主窦一刀,那晚杜兴庭来过黑风寨,至于去处,小人不知。” 心里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杜家果然没一个好的。 倒是杜家人,听说李代桃僵,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细细将你所犯罪责悉数说了。”尚书惊堂木一拍,威严无比,便有文书奋笔疾书。 窦一刀对于自己黑风寨被灭一事,一直心有余悸,上百号人在杜兴庭手下,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些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到头来一口薄棺也没有,他的心里悔不当初。 可是很快,收敛了神情,突然想开了,开始娓娓道来: “那日接到密信说有一桩生意,小人便带了几个兄弟接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残一位公子,就在八角胡同一带。” 堂上一片唏嘘之声,听得温家人似是晕怒,却让杜家人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 时间地点人物都和温清墨遇害吻合,买凶杀人已经构成死罪。 “你指认说让你杀害他人是杜兴庭,那你又怎么确定对方真是杜兴庭。”尚书大人开始提问重点环节。 “我……”窦一刀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人每次来都戴着披风兜帽,月白锦袍。 “这么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你可是诬告他人。”尚书大人见着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样子。 “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玉佩扇坠,或者纸上印章什么的?” 温清彦早知他不靠谱,试探性地问,心里却是焦急无比。 尚书大人口里的‘场外禁止喧哗’还没有说出来,温清彦就很识相地住了口。 “大人,小人有这个。” 窦一刀被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迅速从袖口藏得极隐秘的地方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 众人面色各异地看着那张纸被主薄大人呈到了尚书面前,下面围观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尚书看完后面色严肃,传给几位从审看了。巡视了几位大人的神情,旁人对这张纸都好奇了,伸长脖子瞧着。 “这封信如此隐秘,你一个杀手从何得来?”林之敬一本正经。 “小人没念过书,这是那晚杜兴庭要杀害小人时,日月神教的人从他身上搜出的。小人亲眼所见。”窦一刀十分肯定地摇头。 日月神教?什么鬼,邪教还是什么?堂外已经炸开了锅。 “肃静,肃静。”尚书大人看完信后头疼。 “大人,这印章可以伪造,证人说不定已经被温家收买了。恕下官不敢苟同,而且杜兴庭已失踪几日,无法对证。” 话音落,公堂外更是喧哗开来了,两拨人吵的不可开交。 难道温家就这么逆来顺受,由得杜家独大? “大人,若这个大胡子能辨认出杜家公子是谁,不就可以说明人证可靠吗?”一百姓朗声道。 旁边的人点头应和,表示同意,可是杜家公子已经失踪了啊? “尚书大人,若本王说本王知道杜兴庭在何处怎么办?” 容澈手心里睡着一只绯胸鹦鹉,众人一早就注意到了。 没有等人惊疑完,雍亲王府府卫已经带了一个月白锦袍的人上来。 温述之瞟到杜导不知何时出去的,揭开套头布时他才落座,转念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朝温清苑递了一个眼神。 “就是他,和我交易的正是他!”窦一刀一眼认出他来,一片恨意汹涌。 对于人证物证,杜兴庭惊奇地没有否认,他的脸色苍白眼下乌青,看得杜导动容。 不过侍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杜导的脸色顿时黑出翔来,看向杜兴庭的眼神只有狠绝。 有心人看着,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杜兴庭,对于证人的指证,你可有要补充的?”尚书大人面无表情地拍着惊堂木。 沉默,始终沉默着,杜兴庭没有说话,没有等到尚书大人第二次拍惊堂木,他已抬头。 “我认罪,无可辩驳。” 话音落,不说堂内,就是外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一片哗然。 “肃静肃静。”尚书大人皱着眉,看向杜兴庭,“作案动机和经过。” 一旁的主薄察言观色,听着在说案情,侍墨以待奋笔疾书。 “之前在诗会,温清冠拿出诗作艳惊四座。嫉妒兴起,就想到一石二鸟之计。却没想到是温清墨寻着荷包来到八角胡同,我软硬兼施劝他诬陷我大哥。可是他拒绝了,所以……” “所以你就让埋伏好的人把我二哥打出内伤来?”温清彦两个鼻孔呼呼地往外冒着气,又极力压低自己的声线,质问着面不改色的杜兴庭。 杜兴庭挑眉,清哼一声地回看着温清彦,嘴角忽而扬起张扬的笑意。 “是,我一时不爽就打了他。老子就瞧不上什么宁死不屈的狗屁气节,怎样?” “你——” “温清彦!” “场外勿要喧哗!” 各方面的阻止让温清彦终于回了一丝理智,忍住没有冲上堂去胖揍杜兴庭。 可是很明显,掩饰情绪的事儿压根就不适合他,面红耳赤不说,就是双拳已然青筋暴起。 “温清冠何在?”刑部尚书问。 堂里的人纷纷侧目看向温家,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温清冠的身影。 “大人,温清冠已失踪几日,不过素来跟随他的书童倒是清楚此事。”温清苑淡然道。 随后带上来的小厮,把温清冠从食来轩得来的酒和荷包呈上,便有大夫前来验证。 酒里有五石散不假,而荷包里的香料只有中毒不轻的人才觉异常芬芳。 “本官判定杀人犯窦一刀秋后处斩,主谋杜兴庭不仅买凶杀人还意图混乱科考风纪,明日午时三刻斩立决。退堂!” 此案审结下来,杜兴庭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杜家完全摘除了关系。 不过是一个千年男二受不了在家不被关注,而嫉妒兄长众星捧月,为了拉兄长下马才出戏。 一切不过是嫉妒心理作祟,要想嫁祸别人,始终要看看自己的分量和手段,不然就不自量力了。 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地退出了大堂,想必今日后杜家买凶杀人的事又要在惊中掀起惊涛骇浪。 尚书等人对于科考风纪一事请教着右相如何整理成文向皇帝禀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六章 水落石出,弃卒保车 “啊——” “一时不爽,这只手,就当赔礼。”温述之挑了眉,借过官兵的刀对着地上仍然挣扎求救的杜兴庭就是一刀。 “温述之你!”杜导看着杜兴庭惨白的脸,以及分开来的右手大为震惊。 旁边的人,就是林之敬也是目瞪口呆,一时只听得杜兴庭的呜呼哀嚎。 “快请太医。”杜兴容朝尚书大人吼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国舅爷不介意吧。”温述之髯笑,“苑儿,咱们走。就不打扰国舅爷叙亲情了。” 杜导眼睛一翻,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有劳尚书大人,不然温家就要蒙羞了。”温述之等事落了,便向尚书致谢。 “温相过奖了。”不是温大人神机妙算,没有李代桃僵之计,人证不可能保得住。 尚书大人干笑了笑,在公堂上见血,也就淮国公了,“下官先去向皇上禀报,诸位请便。” 林之敬注视着温述之百年不变的霸道气质,摇了摇头,果然退隐对他是极好的选择。 窦一刀和杜兴庭都被关押进了大牢,容澈在一边望着众人,“右相,本王先行一步了。” “恭送王爷。”大伙儿嘴角抽搐了一会儿,他们就知道雍亲王素来不管这样的事,原来是护温家来了。 “这日月神教倒还真是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教派。” 几位大臣颔首,整个案件,日月神教好像都知道似的,重要的人证物证都搜集全了。 脸色最难看的,无意是插在其中的陆毅然,今日他可是见识了温家的霸道气质。 他只是无奈笑了笑,作为清流之首的林家和温家,皇帝和他们是一派的。 一颗弃子的性命,杜家置若罔闻;断一个罪犯的手,皇帝不问,值什么当。 淮国公府。 “太爷,三位少爷,大一护卫回来了,在外边侯着呢!” 大一等人不是之前已经派去保护小妹了吗?难道是…… 几人心领神会,让着赶紧把人带进来。 “你们不好好保护着大小姐,怎么回来了?”清彦率先问着。 “属下奉大小姐之命,给太爷送信来的。”大一从怀里掏出折得一丝不苟的信封呈给了温述之。 这丫头不会是画了只毛毛虫吧,温述之将信将疑地拆开来看。 信统共一页,严严整整的簪花小楷,但温述之却一边看一边犯起了嘀咕,她怎么不问问自己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爷爷,卿儿信上写什么了?”清彦伸长了脖子问,却被清苑一折扇打回。 莫名其妙地总觉得这次帮清墨出气的事,就是和自家小妹有关。二人人心叹,清卓置身事外。 “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温述之嗔怒地责怪着,几人以为自家小妹怎么了,再仔细看时却是得意的笑声。 “爷爷,小妹这样说,难道那天晚上把什么寨主丢到府中的也是她?” 清彦震惊地问,信里说什么还有一出好戏,给大哥作礼,二哥出气,五哥接风? 温述之等人都笑了笑,没有给他解释,所谓的日月神教,原来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那杜兴庭你们是怎么抓到的?” 清卓淡淡地问,只前有一个打手才关进大理寺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暴毙了。 “这个我们没有负责,大小姐只说,那晚抓窦一刀时,真正的杜兴庭并没有去,那些山贼也只是昏迷让窦一刀以为杜兴庭卸磨杀驴。” 说到这里,众人心里的疑窦都解释开来了,难怪堂上那窦一刀一见着杜兴庭像仇人似的。 若云卿知道她昏迷的一群山贼后来真真切切地被杜家人杀害了,估计着又要苦笑不得了。 凤藻宫。 “母后,刑部判了二表弟……斩立决。”太子一进来就跪了下来,顿了顿继续道:“还把二表弟的右手给废了。” 皇后从镜中见着他仓惶的样子,冷声道:“身为太子,怎么可以情绪外露,如此没有太子的规范。” “母后。”太子起身,拉长了声音。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牵夷拿开了后冠,替她轻揉着太阳穴,“好好跟着你舅舅学习,别成天想些没用的,弃子儿就是弃子儿。” 太子微闭了双眼,很快睁开,“儿子受教了,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皇后轻蒽了一声,“牵夷,你说本宫是不是该去养和殿给庭儿求求情?” 手里的是一只朝阳衔宝挂珠金凤钗,空白的信纸上滴墨未沾。 “娘娘,太子殿下和几位少爷都是话,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如果是自己被放弃了,那么可能和二弟别无异样,虽然是想要算计自己,却还是有些不忍。 然而面对他的皇后姑母和父亲,他很快坚定了决心,把杜家的利益放在前面才是杜家子弟该做的。 云水庄子某树林。 “采苓,嬷嬷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独吧。” 采苓摆放着祭品,云卿巡视着周围荒草丛生,孤零零地就这一处坟茔。 “没关系,等时间合适了奴婢想把干娘带去江左老家。” 云卿轻蒽了一声。 “姑娘,非忽来信儿,鱼儿已经上钩了。”采蘩含笑从林子另一边跑了过来。 “你尽快过来。” 云卿朝采苓道,已经看见她轻拭眼泪,估摸着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采蘩气喘吁吁地到了云卿面前,把一沓各处的急信都递了过来。 “姑娘,你带着这个花环真好看。” 她们小姐总是老气横秋地,姑娘家就应该打扮得这样俏丽嘛。 云卿摸了摸头上刚刚随意编的所谓的花环,笑了笑,一边走一边仔细看。 信上先是温清墨事情的走向,知道清卓带了玄鱼先生的百毒丹。 虽然温清冠依旧日日里烂醉如泥,难得寻个人影,可心里的一根弦儿终究是松了下来。 她就说嘛,天才小神医怎么可能浪得虚名,五哥出马,还不是小菜一碟儿的事。 但她突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外公真是黑人不手软,明明二哥好好地晒太阳吟诗作对,外公竟然说是昏迷不醒,右手动弹不得。 害得自己也是提心吊胆,好几个晚上睡不好,等回去要好好和外公学习学习。 这一幕落在采蘩的眼里,却不紧让她犯起了嘀咕,什么事,让自家主子笑的这样灿烂? “南风和吹梦回到家里,没有人怀疑吧。” 这是多久前的事了,主子怎么还记着?南风吹梦的真面目也就只有她们知道罢了。 好端端在蘼芜园里,又怎会有人上门寻茬儿呢? 采蘩哪知她家主子的反常不过是因为一时心情明媚,整个人有些飘飘然起来而已。 “恰巧想到‘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之句。”云卿笑了笑,“别好奇了,快去研墨,还有份大礼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七章 现三重礼,连消带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知道凤栖宫里头的消息,自然少不得来个鱼目混珠,混淆视听。 这呀,是云卿觉得南风和吹梦最神奇的地方,比自己的仿妆技术要方便些。 不过,感觉又欠着雍亲王,那个黑山老妖也不知道这次又要榨取什么。 不出一个时辰,云卿把厚厚的几封书信都送了出去,日月神教?这非忽二人还真是对胃口。 借了温家的情报系统,果然消息灵通,倒省了许多功夫。 思虑着,云卿已经踩着阡陌纵横的田间小道上,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熟稔的庄稼人。 术业有专攻,辛若倒不亏为这香料里的行家。 望着入眼的一亩亩香草苗子,云卿顿觉心情欢畅,连五脏六腑都是舒服的。 京中的风向一如既往地循序无常,面上如镜,下面却是暗潮涌动。 杜家打探消息的人很快把温清墨安然无恙的消息告诉了杜导,这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父亲,您有没有觉得从四弟开始,一切发生的事情都针对着杜家。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一样。” 杜兴容把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串起来想了想,的确是这样,针对杜家。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 太子也点了点头,单个儿拎开不过是些小事,连起来就像一个棋局般,只是这个下棋之人…… “容儿,你让人去查查,这日月神教是什么来头,越快越好。” 杜导吩咐着,他有种极不好的感觉,这盘棋十有八九是对方赢了。 杜兴容答应着下去了,却碰到了两个抬着一个红木箱子的小厮,便问着做什么。 “大少爷,有两个自称日月神教的人,说是老爷的故交,这是给老爷的寿礼。管家让给老爷过目。” 寿礼?杜兴容一听日月神教就不对头,忙让着抬进去。 杜导正和太子说着事,见杜兴容重返回来,不由一怔,随之看到了他身后的箱子。 “里面怎么还有两个箱子?”杜兴容开始怀疑,这从刚才都已经拆了三四个匣子出来了。 小厮把最后一个匣子拿出来,交给了杜兴容。 只见得杜导的脸色刷地石青,双目浴火,险些把手上的纸给揉碎了。 太子和杜兴容接过看了,上面是颇有水平的行书。 力道遒劲,大气浑然,若不是个中老手,断然没有如斯的水平。 而上边赫然写着:庆杜国舅寿诞,特赠三件大礼奉上,第一件大礼杜小公子安否?第二件大礼,二公子安否?第三件大礼请拭目以待,国舅爷可一定要安排好太医在府上才好。 落款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这封信足够说明一切,不论是杜兴磊还是杜兴庭,都是日月神教的手笔。 这下子,让人不得不揣测这东方不败到底何许人也,至于说到的第三件大礼,更是让人忐忑不安。 要晓得,突如其来被杀和在送刑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告诉他某时某刻,他的死亡将会如期而至。 如此惴惴不安的情绪,才是对一个人精神上极大的折磨。很明显,云卿的计划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吩咐下去,加强府里戒备,日月神教的事我让别人去调查,这几天你就待在府里。” 他不相信他杜家如此戒严,还能来去自如不成,自己英明了大半辈子,却被无名宵小三番两次玩弄于股掌。 杜导转而来到书房,和幕僚商量着对策。杜兴磊的事,可以确定的,对方是想敲山震虎。 “老爷,这件事您说和露华台会不会有关系?”一个青衣鹤氅的幕僚想到了杜兴磊事情的始末,惊觉可疑至极。 “我看不可能,那露华台行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地盘上作事,很可能是借刀杀人,被人利用罢了。”一人道。 杜导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却瞧着一边静坐喝茶的,问着:“玄菟先生,你怎么看?” 其余人淡然留意着,嘲讽地笑了笑,他整天喝花酒,能知道什么。 “您当然是可以把花玉堂请来,但问清楚了还得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被叫玄菟的男子说着。 “怎么说?”杜导问。 “小公子的事一是有人借了她的手,好让百姓对杜家产生不好的印象,二是她的确知情。” 玄菟顿了顿,看向杜导:“可无论结果是什么,露华台在京那么多年,她的裙下之臣是些什么人,这个得仔细斟酌。” 起码据他所知,能与她交往的从来不乏豪门贵族,拜倒的无不死心塌地。 “把一个青楼女子带到府上,还是用请的,传出去,成何体统。玄菟你居心何在?” 青衣幕僚疾言厉色。一个青楼女子本就低贱,杜家是皇亲,押解来就算了,用请的方式让杜皇后情何以堪。 照他看,这玄菟着实是言过其实,故弄玄虚了。 “除此之外,还可以从二爷身上着手。”玄菟小眼微眯,脸上的算计一览无遗。 杜导心领神会,同意地颔首,“那么,就劳烦玄菟先生走着一遭,拿了帖儿,务必请来。” 玄菟苦笑不已,醉意若有十分早已醒了八九分。呵呵,能怎样,自己玩的坑,跪着也要跳下去。 晚间派去请花玉堂的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杜兴容望向他身后空空如也地,问着怎么回事。 玄菟酝酿了一会儿才道:“花玉堂是见着了,不过还见着另一个人。” 杜导看他吞吞吐吐地有丝不悦,当即挑了眉。 “是四皇子,他说四公子闯进露华台的时候,他也在。如果您要问什么,问他便罢。” “四皇子怎么会在露华台?”杜兴容问完就觉得自己智障了,男人去那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容儿,此事就作罢,不要再深究了。” 杜导思虑了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日月神教的事儿也到这里,线索被掐断了。 “父亲,那二弟的事?” “你姑母和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和你母亲说出事实,只说流放三千里就行。你下去,让为父静静。” 杜兴容答应着退下了。 屋子里只有杜导一人,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从小庭儿就聪颖过人,和林老头的孙儿不相上下,自己也着实偏喜欢他一些。 可是杜家一脉的延续,必须有一个能堪重任的一家之主,锋芒之下,二者必须选其一。 这一点他十分痛心,可这两个儿子素来客气有加,情意全无,要相互辅佐难上加难。 这灯明亮着,一晃便是一夜过去。 次日午时三刻杜家二公子将被斩首示众的消息不胫而走。 冷秋天里却是难得的明媚天气,一扫刑场的冷寂压抑。 去围观的百姓众说纷纭,在杜家人的要求下,刑部尚书同意用黑色布袋套着他的头颅斩首。 习以为常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套着布袋的头颅却是如球一般滚开了。 转眼中秋,云卿在庄子上一待已近半年,这样阖家欢乐的节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富贵商民,都装足了钱囊去请戏班子。 曹家。 “去温家的人怎么说,那丫头呢?”大夫人查看着年底的账目和收成,膝上盖着狐皮小毯。 “回夫人,温家的门房说县主不回府了。” 婆子笑了笑,大门都没能迈进去一步,倒在冷风中站了半天。 大夫人委婉地说了一句,不知是热气熏人,还是什么原因,面上极是红润。 跟着协助的人都暗叫着惊奇,往日里提起县主,她都是抓狂的。 王氏和莫氏在老太太处听了些皮毛,听说云卿不回来也只是付之一笑。倒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地让着挑了些节礼以曹定远的名义送去了温家。 “老夫人,县主给您送来的节礼,大夫人让送过来了。” “进来吧。” 淮国公府。除了温清墨和温清冠,其余六人都奉了旨意进宫与宴朝贺,并且谁都明白今日夜宴后,京中将会再次掀起风雨。 而温清苑也断然预料不到,自己的人生也将展开新的篇章,此是下话。 云水庄。 云卿坐在花廊下,吃着月饼惬意地瞧着丫鬟们剪着漂亮的窗花。 “主子,我听千伏说杜兴庭被斩首那日好多百姓都去看呢!”采蘋笑着说。 “呸呸,大节日里,怎么好好地提这些晦气事。主子,快打烂她的嘴。”采薇接口。 云卿捂在厚厚的雪狐裘里,微笑着看着她们闹。 “花雨现在可是管事娘子,庄子上虽比不得家里,但清闲自由,你们可得努力啊。” 还亏了成全了她和明桥,不然哪来这么好吃的东西,云卿继续吧唧着,却没发现早已石化了的众丫鬟。 话说,人家的主子都是三令五申地让着和小厮不要有牵扯,怎么她家主子却总是让她们快点嫁人。 面目抽搐,表情菌无能为力,听到下一句话时,直接系统崩坏了。 “你们嫁出去有好多着呢,一来可以增加人口,提升劳动力;二来省钱。” 她家小姐确定只有十四岁,而不是四十岁吗?生小娃娃的事怎么张口就来。众花容月貌的丫鬟已经不是瞠目结舌了,下巴直接惊讶地掉地上。 云卿笑而不语,明月如斯,这样的夜晚,杜家该是何等热闹? 每到节日,京里总是异常繁华热闹,各处都灯火璀璨,光亮如昼。 杜兴庭的事一直使杜家沉浸在压抑中,就是杜导的寿辰也敷衍了事。至于日月神教,更是无从查起,吃哑巴亏的事可是他杜家的风格。 次日里众人相见会面,都说起了同样一部声情并茂极其动容的小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八章 计设连环,好戏登台 “又演上了。” 围观的人看着露天搭起的戏台子,轻声念着上边的大幅标题。 不出一刻,戏台下方已坐满了人,男女老少交头接耳,就是扛着冰糖葫芦的老货郎也驻足着。 这出戏以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为背景,杨贵妃的扮相按戏文中的极其生动。 说起两人琴瑟和鸣,惺惺相惜的知己情怀时,感动了下方地一片观众。 因为是露天搭的,来来往往的人员马车无一不被吸引驻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便人山人海。 锣鼓轻敲,画风一转,贵妃兄长杨国忠开始出场,但主要事迹并没有在此。 杨国忠在天宝年间富可敌国极受玄宗宠信。 一子出于私心,杀害了多名科考士子,只为争权夺利嫁祸他人。 一族弟开设赌坊毒害百姓不说,妨是手气顺点儿的人,到最后不是被打死就是把赢的钱财都抢了。 除此之外,这些变相榨取的钱财宝物都会送大部分进宫给杨贵妃。 可恨的是,杨家商铺千万,都是设计陷害笼络官员明目张胆地抢过来的。 那些不愿意交出铺子地皮的,不是被打入大牢就是家破人亡。 音调凄鸣婉转低沉,可恨可恶的戏文让围观的人无不驻足愤慨。 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最后马嵬坡下贵妃之墓。 这出戏不长,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呜呜,我可怜的儿啊。” 人群中传来悲恸的哭声,听之动容。 人们寻声望去,一个满头银发荆钗布裙的七旬老妇,搂着一个戴着虎头帽脸蛋通红的孩子哽咽不停。 这大过年的就哭声震天,周围的邻里乡民都指指点点。 “张大娘,这里人声嘈杂,咱们回去说吧。”一个妇人模样的人过来搀扶起来。 老太太的哭声却愈发悲哀,最后旁边的小娃娃也跟着哭了起来,哭爹喊娘的。 “还真奇怪,这戏班搭个戏台子只为唱一出戏。” 众人惊叹之余便各自散了,街道上又回响起了辘辘的马车声。 “老太太,大过年的我家公子给孩子置办身暖和衣服。我们公子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京兆府,秦大人是个好官儿。” 小厮把二十两银子交到了妇人手里,老太太虽然还在呜咽,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感到惊奇。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厮已经疾步地朝着一辆马车走去,驾车走了。 “张大娘,幸许那位公子说得对,并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坏的。这下可是申冤了。”妇人劝慰着。 那老太太老泪纵横,肆意流着。 听着车后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小厮朝里面问着,“公子,咱们回府吗?” “去淮国公府吧,礼该去拜访左相和温将军。”孟世年闭着眼,思绪混乱。 日月神教,福嘉县主这些以前都没有出现过的,现在都出现了。 清墨公子原本死了现在也好好的,那自己呢?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马车走了一半,又让着回府了。 方才驻足的有许多官宦人家,其中一顶便是太子的马车,这会子见人都散了,才驱车出来。 “殿下,那拆台的都是雇请的人还给了许多银子,方才唱戏的已经走了,没有问出什么来。”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答着话,太子皱了眉,驾车朝杜家去了。 一夜之间,这部的戏文就传开了,陆陆续续地在各府搭了台子演绎。 流传开来的版本各不相同,虽然不知这唐玄宗和杨贵妃是哪朝皇帝妃子,但丝毫不影响民间艺术的发展。 有的着重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有的大有汉大赋之风,极尽笔墨铺陈杨国忠等人的豪华富奢。 但为人好奇琢磨地,却是另一个版本。 虽是某朝遗风,却大有映射之意,之前清墨公子被打的案件,大伙儿还历历在目呢。 可不就跟戏文不谋而合,如出一辙了?这无疑在众人心中埋下了炸弹。 节后京兆府才开门接案,就有一个老妇带了一个黄口小儿状告杜太傅之弟杜安谋财害命。 秦远接了,之前的戏文他也觉得并非空穴来风。 这只是一个开端,陆陆续续地便有许多人来报案,都是杜安设计夺人铺子的案件。 当然练鹊老头毫无疑问也在当中,毕竟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父亲,我沏了您喜欢的太平猴魁,您品一品如何?” 一袭宝蓝广袖流仙裙嫣嫣然出现在一处,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雪儿来了。” 杜导敛了神情,转而微微一笑起来,“你的烹茶之艺,怎容得置喙。” 说着便品起茶来,杜似雪在一旁留心着,脑子里另有一番较量。 “父亲,最近的事情我都听大哥说了。那福嘉县主难道真有如此惊世之才?” 杜导顿了顿,半盏茶漾着香味放在了高几上,“温家的女儿又怎会有我的女儿出色,若无事多习些书籍和先生论辩。” 话里话外,很明显地表示即使是她二哥,杜似雪也不该管。 此时此刻她有些迟疑,从小到大收的教养,让她不得不惊奇,把她家搅得天翻地覆的女子,该是何等品格。 “可是父亲,那二哥他……” “停了雪儿。”杜导有些动怒,眼神不经意瞥见她有些紧张得颤抖的手指,转而道:“这些小事你不该过问,你只要成为我杜家的秘密武器,一切丢失的城池迟早是囊中之物。” 杜似雪不言,下唇咬得有些发白。 杜导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凝视着她的手指,“日日牛乳浸手,莫要忘记。你的言行举止将是天下间的典范,面壁去吧。” “是,女儿受教了。” 看向那出去的背影,杜导有些不安但很快打消了。 就方才自己女儿的表现,措辞不流畅,情绪外露。 可幸亏有皇后的资源在那里,得天独厚的物质享受、一流的教养,定能让她成为倾世之凤。 而失去的,也将一一收回来。 杜导原本混浊烦乱的思绪一下子像打开了天窗阳光透进来一般,看着桌上的半盏茶仔细盘算起来。 站在廊上的杜似雪凝视着笼里的金丝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是杜家的骄傲,是杜家的珍宝。 那个从未谋面的敌手,虽然好奇,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出格的事。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越来越完美。 曹云卿。 这三个字,杜似雪深深刻在脑子里。 “去取牛乳来吧,时辰到,该浸手了。”杜似雪看向天边飘忽不定的云,淡淡地吩咐着身后的侍女。 这厢话题刚撂下,门扉便被人叩响了。 “老爷,不好了,户部的人带了二爷回来,这会子正在大厅等候呢。” 管家看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赶紧过来请示杜导,这样的事一般都是主母处理的。 正厅。 “侯爷,在下户部侍郎杨万里,这位是红袖招掌柜扈三娘。此番叨扰乃为公事,望侯爷海涵。” 见着那杨万里一身朝服,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旁边红袖招掌柜着了银红撒花褙子,当头一支白玉簪子。 杜导坐了下来,并没有忙着应允,而是先喝上了茶,好一会儿才道:“杨大人说说什么事,需要杜某效劳配合?” 杨侍郎忙虚汗外冒地道不敢不敢。 “侯爷,这件事杜二爷自己知道的详细些。”扈三娘神情严肃地在旁插话。 杜导看了一眼她,才斜睨着坐在椅子上的杜安,面目表情地问着是怎么个缘由。 “大哥,我……”杜安想到了什么法子的,对上杜导冷冰冰的双眼时,顿时怯了。 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把事情始末从头到尾的说着。 扈三娘听着明显地避重就轻,不过也没有拆穿。 杜家二爷杜安没有出仕,却帮着管理杜家在外面的许多商铺酒楼庄子等,就是食来轩也是他媳妇娘家表侄在帮着管理。 杜安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对生意上的事也出了不少力,这些年也赚了不少。 最赚钱的就是声名远播的赌坊,不过他也有两下子,虽是赌坊,却集当铺钱庄的功能于一体。 所以每天靠赌徒就可以赚上万两银子,而他自己亦是极其热衷赌钱。 事情是这样的,温清墨案子这日赌坊里来了两个男子。 一个二十岁上下,目无表情,手持长剑,灰白短打,青发带,如若冰山,拒人千里之外。 他一直跟着前面一个矮他一个头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半个秃顶,下巴一撇小胡子,笑起来双眼眯成缝。 打量着,旁边的人都认为这年轻人不过是他的保镖跟着保护,但看着这小老头的确是个有钱的。 身着绸缎,脚踏赤金履,腰封上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羊脂玉佩,做工精琢,手上是红宝石戒指。 这一出现,顿时吸引了为数不少的人。 这其中也包括端坐在二楼注视着下面的杜安,忽略了左拥右抱的美人,嗅到钱的味道就两眼放光。 杜安招呼过来一个跑堂的耳语了几句。 那小老头一到的时候并没有急着下注,而是窜进几边的赌桌,四处看看。 无论人群有多少,甚至推搡,他身后的年轻人总能站在离他一样的距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十九章 见雀张罗,欲擒故纵 “爷,这小子估计有两下子。” 旁边的随从对着杜安道,这说话间小老头已经瞄准了一家下了注。 杜安没有说话,哪个有钱人没有这样为他卖命的杀手,倒也不足为奇。 再看时,小老头丢了一百两银子在桌上,周围四五十个人都押了大,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押了小。 所以还没有开盘时,叫大的声音明显突兀。 “一三五小,这位爷好手气。”摇骰子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桌面上的银子一下子收进了囊中。 赢了一把后,小老头又换了一桌,同样是找下注最少的下注。 “二四六大。”赌场里烟雾弥漫,空气污浊。 “小攻收钱。” 小老头笑咪咪地让那个叫小攻的年轻人,除了桌上的钱,庄家还加了一百两才算数。 周围人那叫一个眼红心热的,尤其是看着千伏拿着钱匣一把一把捞桌上白花花的银子。 蒽,是匣子,不是钱袋。 “练鹊老头,你是不是忘记主子说的了?” 非攻很清楚地看到刚刚的庄家朝一个小厮悄声说了几句话。 接着那小厮拐了角,上楼去了,他敢肯定鱼儿肯定在二楼一直观察着。 旁边的一众赌徒顿时察觉了苗头,纷纷等着练雀老头下注,然后尾随其后,分得一杯羹。 “我一时手痒没忍住,放心放心。”练鹊顿时老脸羞红,转而对着众人道:“今日够了,不赌了。” 脚步才跨出一步,四个彪形大汉就齐齐站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这位爷,我们老板请您过去坐坐。” “命留下,还是钱留下。” 左右美人被屏退了下去,杜安打量着两人手里的钱匣子,蔑视地笑了笑。 练鹊摸了摸下巴的小绺参白的胡须,宽袖下单手向后罢了罢,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是应该很冲动地拔剑,然后自己很大气地阻止吗?这一点儿都不符合剧情。 练鹊十分不满,以为刚才非攻会为自己拔剑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非攻。 再斜视着非攻面无表情,一副全神贯注整装待发的模样,练鹊嘴角抽搐。 非攻定定地注视着杜安等人一举一动,完全没注意到小老头尴尬而凌乱的手。 “钱也要命也要,不知杜老板要怎么个说法。”练鹊干咳了咳。 “老大爷口气大得很,爷今儿心情好,放下钱赶紧滚。”杜安一言不合,四个彪行大汉就已站在两人身后。 “这话说的,我看着咱俩年岁不相上下,要说老,你更甚些。” 练鹊笑了笑,但却没在这个话题上执着,朗声道:“杜老板,你这样可是不合赌坊规矩啊,这来赌坊赚的钱不给带走,当猴儿耍不是?” 杜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不过下方的场子很快静了下来。 “爷在这里,爷就是规矩。来人,卸了他们。” 这方话音刚落,非攻手上的长剑已抵上他的咽喉,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下面的人竖着耳朵听了,不过一刻便又赌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声音起伏不定。 “二爷,要不这样,我们来赌把大的。赢了我走,输了命钱都是你的,怎么样?” 练鹊老头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抹开了剑尖,瞧着他呆怔在太师椅上,道:“小攻,不能这么无礼。” “糟老头,你再叫声小攻试试。”非攻咬牙切齿地瞪着练鹊。 练鹊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很明显地指向非攻,“当然是你啊,哈哈。” 两人开始吵得不可开交,杜安左右观察着,身子微微后倾,额角豆大的汗水往外冒着。 “杜老板想去哪儿呢?” 非攻的剑尖再次随着他移动的趋势搭上了他的脖颈。 杜安咽了咽口水,转还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置可否地漾起一抹淡笑。 “你这保镖武功不错,但要走出杜家人的手掌心儿还是没那么容易,说吧你们有什么赌注可吸引爷?” 凭这小子的武艺,要带一个小老头出去可以说轻而易举,他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能耐到带走上万两银票。 刚刚他可是一直观察的,而且还吩咐摇骰人做了手脚,这几场子中,的确是每下注便会赢。 这个老头年岁不过半百,无论是面相还是心态都不像老手倒像初来乍到,一时兴起。 一个有情绪的富人最容易一掷千金了。杜安如此打量着,下面却已重新开了局。 非攻冷着脸收了剑,把剩下的戏都交给了练鹊。 “小攻,拿五百两。”对方跟五百两,一大一小,开大,练鹊输。 “加注一千两,就赌小。”四五六大,练鹊输。 不过三番两次,非攻手里的银票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 杜安却深信不疑着,练鹊的运气的确在刚刚已经用完了,赌徒心思上来,一时更是罢休不了了。 旁边都停了下注纷纷围将过来,这杜二爷纵横那么多年,转眼就把一个小老头的注赢走了。 “这次爷赌你的所有身家,怎么样?” 杜安嘴角带笑,眉头算计,双目异常光亮。 此话一出,立即没有了声音,赌身家的事他们见识过不少,不然怎么说赌坊是‘转眼富可敌国,片刻倾家荡产。’ 可瞧着杜安这样子,这小老头是不得不下注了,有眼力见儿的都为他感到惋惜。 “赌身家?这个有意思,不过我们得立个文书,不然没有公信力,你说呢二爷?” 练鹊恍然大悟似的哈哈一笑,一副试新鲜的样子,旁人看着都以为他疯了。 “好,大伯还真是个爽快人,不知怎么称呼?” 杜安心里得意极了,这小老头果真是来玩闹没有什么经验的,看来今日真是鸿运当头了。 转而立刻吩咐着当铺掌柜准备纸笔。 “练鹊。”他语言简练愁眉紧锁,双手略沧桑地敲打着桌面。 杜安笑逐颜开地道幸会幸会。 转念打量着迟则生变,能下这么大口气却临门犹豫的,想来来头不小。 练鹊讪讪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旁人瞧在眼里,越是惋惜。 但却没有一人敢揭穿,毕竟人家的地盘,太岁头上要动土估摸着是不想混了。 “不仅我得写,二爷也得写,这样才有趣,众位觉得如何?”练鹊推过书纸到了杜安的面前。 “二爷,这老头好大的口气。”旁边的一个随从厉声喝道。 围观众人深知这杜安为人,不敢出声,只是互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二爷,您不会连我一个小老头的魄力都比不上吧,怂成这样真是杜家有脸呢!” 练鹊朝非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十分淡定地撂着狠话。 “退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杜安皱着眉,十分没面子。 那个随从还欲说什么却被杜安一脚踢开,几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似得把他拎了起来。 “练鹊先生,请。” “二爷请。” 杜家家大业大,这小老头无疑以卵击石,赌身家这种事完全自寻死路。 众些赌徒心里感慨,却没有移动步子,这场毫无悬念的赌局,人之常情地希望有奇迹。 “这些都是您名下的财产?”杜安拿过细看。 “正是。”一丝不苟地回答。 不说震惊是假的,悦来香一年年息多少他有耳闻,就是一成股已经很有赚头了。 再说这红袖招,他之前就瞧上的,不仅店面还有位置。 之前因为有雍亲王和福嘉县主,自己只能有看着的份儿,这会子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而且这一次若能吃了温家的赚头,那可不是大功一件? 杜安越想越觉得没有什么亏的,心里的小九九不知转了几个弯儿。 练鹊老头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那些可是主子的全部家当。 非攻心里暗道,眼里扫视着练鹊和杜安都是满脸的赌徒样貌,心里摇了摇头。 “这赌坊和酒楼是您的全部?瞧着,您的注没有老夫的多啊。” 练鹊有些鄙视地摇了摇头。 杜安面不改色示意当铺掌柜估值,掌柜点了点头,的确赌码不够。 红袖招和悦来香的股他一定要到手,其他的小铺子可以不作数。 “等会儿,爷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别到头来是空口话就不好玩了。” 果然有几分心计,就知道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练鹊心想,对上他探究的眸子,无奈一笑。 “本来这是我的私事,不想闹得众人皆知。”练鹊脸上的笑意顿时沧桑起来,手在袖口里捞了半天,拿出许多张纸来。 当铺掌柜早练就了火眼金睛,看一看那些纸的章印,就知道是真是假。 “老夫原本在江南住得好好的,却不想被女儿女婿为了万贯家财给赶了出来。幸好遇到县主,县主念着我还有些生意头脑,便把几处铺子等都交给我管理。” 练鹊说得声情并茂,旁人也只听说过福嘉县主的名儿罢了,谁理论是真是假。 但想起一个县主,能随便把生意那么好的铺子转手,反遗憾起自己没有这么个好运气。若是有,怎么会像这个小老头这般浪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说话间,当铺掌柜鉴定完后,趁人不注意朝杜安点了点头,确是真的。 众人面色各异,只等着这局浩大的赌局开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章 声东击西,诱敌深入 骰子摇好后,在不经意间,练鹊露出了十分狡黠的笑意。 别说旁人,就是杜安也是有些紧张,瞥见老头子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上心头,眉头轻皱地思量起来。 十分宽大地赌坊,极其诡异地没有一点儿声响,同往日的热火朝天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摇骰子的人可见的豆大汗珠沿着鬓角滴落下来。 敛声屏气间,骰盘砰地放到了桌上,惊起了花梨木条案上极其细小的微尘。 练鹊双目微闭,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杜安没有再玩弄扳指,面上平静,但紧盯着的双眼已经把他的心思悉数流露出来。 他的心里,成千上万个声音在呐喊,在咆哮,却都换来嘴边默念出声的:大。 “一二六小。” 赢了赢了,红袖招是我的啦,哈哈哈。杜安腾地站了起来,笑声如洪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桌上,开的一二六小,没错啊! “小攻,收东西,咱们该去户部了。” 练鹊长叹了一声,笑了笑。 今天和‘小’有缘,多亏了祖师爷保佑,想罢朝旁边的围众拱了拱手。 “爷,开的一二六小,咱们押的是大。” 旁边的当铺掌柜眼神呆滞地凑耳说着,大有视死如归的准备。 “来人,抓住这两个人,给我往死里打。” 杜安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话音落几个彪形大汉就上前伸手便是一拳。 旁边的人看着要出人命,赶紧作鸟兽散了。 非攻眼神清亮,憋了一下午,这会子终于可以舒展筋骨了。 几步长虹贯日,围过来的人身上的穿戴衣物都搅碎了落在地上,看得练鹊一旁朗声笑。 杜安揽着桌面上的东西很快手臂就颤抖了起来。 两人让赌坊中的人去杜家报信儿,和练鹊带着人和钱大跨步着就到了户部。 杜导听到这里,已经恨不得拔了侍卫的剑冲过去就给杜安一个了断。 杜安也是被强迫到了户部才惊觉自己被人算计了,可是文书上面都是自己的印章。 “国舅爷,国有国法商有商例。所谓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您看这——” 杨侍郎一时还纠结着怎么开口,毕竟自己的上级和雍亲王都是发了话的。 扈三娘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求救眼色,依旧把玩着手里的红缎帕子。 “杜安并不是我杜家人你们找错地方了,休得在我杜家撒野。对不住,就是户部尚书来本官也不会担着莫须有的干系。” 杜导态度坚绝,脸色难看得不容一丝辩解,说话间看完杜安立的文书就下令赶人。 变脸之快让扈三娘和杨侍郎咋舌,或者文书上面除了杜安的个人财产还有杜家的吧。 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壮士断腕,狗急跳墙。 “扈掌柜,现在怎么办,王爷和县主那边怎么交差。” 这杜安怎么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杨侍郎哭笑不得,如丧考妣。 扈三娘罢罢手,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杨侍郎,表示此事不是她头疼。 杨侍郎郁闷,这烫手山芋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里才传出杜安的事,另一边的京兆府就收到许多百姓的报案。 不过是受他赌坊暗箱操作迫害的受害者,有家破人亡的,有抵押各自家产的。 这会儿露出苗头,都不约而同地来求公道。 京兆府下令抓捕杜安,他已被杜家除了族谱,落狱时是在城外的破庙里抓到的。 没有什么重责鞭笞,一顿饭就让他全都招了。 “大人,现在人是抓到了,可是这事根本不算了啊!”人上门来报案估摸着并不只是为了出口气吧,主簿苦笑。 “前儿,杨侍郎不是提起过一个叫练鹊的老头吗?据说赌术了得,赢了杜安的所有身家。” 秦远难得地没有直肠子,转念想起,就觉得这事儿有转机。 “对呀。”主薄一合掌,豁然开朗,说话着捋着胡须就亲自去找练鹊了。 这边案件找到了突破口,杜家那边已经是要炸天了,从年初就被搅得乌烟瘴气。 无疑,在这盘棋局中,杜家成了棋手步步围攻的对象,但谁想不出这盘棋最大的赢家。 在这风口浪尖,也不知是那位快嘴快舌的书生,把杜安的事绘声绘色地编了一部短篇小说。 词藻之华丽,剧情之曲折,幽默的用语段子让这书很快在市井流传开来。 尤其不得不提的,文中多次提到的这日月神教俨然成为人们口中,文人笔下浓墨重彩的江湖组织。 深受其苦的杜家,几次三番,竭尽手段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杜家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一落千丈,杜导贵为太子太傅平日里严以律己,只是这旁支就不知道了。 这日早朝,御史王季弹劾杜导的折子就上了皇帝案头。 如此明媚天气,皇帝的左右手,当年收到花的文武状元都已经归朝。温明庭任右相,姚渊大将军为左相。 此时此刻该是贺喜,王季却一板一眼地上奏国事,皇帝觉得这王季十分没有眼色,没看到大伙儿喜气洋洋的么? 这会子一下把京中的风言风语丢过来,皇帝顿时意兴阑珊,脸色也变得臭臭的。 朝堂上也没过多指责,人杜家可是刚死了一个儿子的,这会儿又奏杜家风气。 下朝后,皇帝把王季拎到养和殿就是一顿批,王季老脸一横,不理他。 就连皇后也是旧疾发作,太子妃顾氏和曹侧妃都小心翼翼地留在了凤栖宫侍候。 关于杜安立的契约,他掌握的着杜家财产的三分之二都被练鹊赢走。 经户部裁决,契约上的印章是合法有效的,所以除了契约上属于杜家的部分,其他的都归练鹊老头。 “练鹊是谁?不会是官官相护的把戏吧!”一人在户部大堂朗声道。 “秦大人说了会给我们一个交待,有则幸,无也罢。”另一人道。 很快一个老头子便笑着走了出来,扈三娘跟在后面,瞧着面色各异的众人,沉默着。 练鹊笑了笑,把杜安输给自己的财产念了念,说:“这些你们听着有自个儿家的,找个证明来,没有的我老头子也帮不了各位。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浑水摸鱼地就别想了。” 一旁的雍亲王府管家连连点头,不过他倒是很意外,这老头子竟然是云卿的人。 报案的几人交头接耳,听着没有自己的事儿,宽袍袖子一甩,仰头走了。 趁火打劫无利不起早的人当真是多了去,扈三娘心里暗想,看不过眼。 回到红袖招,扈三娘点清了订做的衣服,就写了信给云卿回复。 瞧着送信的人骑了快马离去,才关好店门家去。 却是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墙角紧随而去的黑影,只是几步轻跃就追上了送信的马儿。 定平侯杜府。 “殿下,这是——”杜导一进来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人,望着面生。 “舅舅,您先看看这是什么?”太子把从他身上搜到的书信展开来递给他看。 杜导光看了开头,脸色就已经黑出墨来了。 “舅舅,这厮是护卫从红袖招外捉到的,这信是一个女子往外寄的。” 年前陪曹侧妃回侯府,他听到说福嘉不在府里,那会子还疑虑着。 等知道赢尽杜安身家的叫练鹊的老头是红袖招的人,他就开始肯定这些事和红袖招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杜导看完后怒火三丈,“还真是温家的种。” 一个小小的福嘉县主倒是学得了温述之那老不死的心计,小小年纪城府这般深,是他忽略了。 他发动大半的人马竟然查不出蛛丝马迹,果真是好手段,闹得杜家人仰马翻。 “舅舅,温家和咱们家有宿怨不假,但外甥还真猜不出她一个孩子哪儿来的对杜家的仇恨?” 就他对福嘉的了解,不过一个病秧子。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开。”杜导厉声吩咐。 金箫活动了一下嘴巴,腰杆子依旧挺得直直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家主子绝不会让我白死。” 太子一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么大口气,你家主子是谁?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既然殿下和国舅爷把金箫抓到了这里,问这些有意义吗?”话罢,金箫啐了一口,紧接着一句粗话。 他可是相爷领出来的兵,最嫉恨那些靠裙带关系身居高位的人。 用他的话说,说书先生讲的和之前那处好戏虽然劝百讽一却大快人心。 “找死。”太子一脚把他踢到了镂花隔扇门上,只觉满喉咙的血腥味,脑袋冒星星儿。 “殿下,你是太子!”杜导出声阻止,“往日里白教你了,身为帝王切不可泄露情绪。” “是,是祁玧莽撞了,可是舅舅——” “福嘉县主应该是为温家二小子出气报仇才设计的庭儿吧。”杜导陈述地疑问,此时金箫已经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护卫见着已经昏死的金箫,不敢出声枉言。 “舅舅,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此事不能这么了!”太子义愤填膺。 “把此人扔到红袖招门口。”杜导淡淡地吩咐,“你也赶紧回东宫,皇后凤体有恙,多留点儿心。” “舅舅,这——”太子无计可施地长叹了一声,怒发冲冠下带着小太监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一章 余波未平,开拓市场 大堂里,杜导紧紧攒着手里的信陷入沉思。 眼神里有悔恨,有狠毒,有悲戚,最后却都被一抹恨意侵蚀。 他现在就想着让温家人千刀万剐,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时机不到。 温述之退了朝堂;温明简不过一个闲秩将军,就是当年醉花间酒在军中也没能动他分毫。 而温明庭,掩人耳目就替换了林老头。当今右相又如何?若不是为了她,我又怎会屈于他下? 除了温清苑,温家二郎既不广泛结交贵族,又是如闺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福嘉县主!去年元宵宴上一鸣惊人的小丫头却是最难对付的。凤凰在庭,昭紫薇宫明的命格足够庇护她。 若是没有后来几件事,凭他杜家要扭转也不是不可能。但,就不妙在,无论皇帝还是百姓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她是福星。 为了一个女子与皇帝和民心为敌,赔进去整个杜家,他做不到。 可,他杜导发誓一定要为我儿报仇,成就大业之时,定要用她的头颅祭奠我儿。 光影交错,他的面目越发显得有些狰狞和不甘心的痛恨。 云水庄子。 温清彦跟在云卿后面喋喋不休地说道,云卿如充耳不闻。 “你看看屋外一片狼藉地,若是没有大一他们在,你以为杜家知道事实不斩草除根?堂堂县主作甚说自己是什么日月神教,远在庄子上还把京中搅得乌烟瘴气,耍得杜家团团转,你呀——” 温清彦越说越来劲儿,吐沫横飞,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弹指。 “三哥,挡着我视线了。对了,把你后面装盐的罐子递过来。” 云卿怨怼地盯着他,那还不是帮二哥出气嘛,再说了有外公帮着扫尾巴,她才不急呢! 虽然杜家把金萧打了一顿,还丢在红袖招门口示威。但她以为,杜家眼下也只能做到此而已。 “哪个罐子,这个吗?”温清彦拿起一个青釉陶罐问着。 “不是这个,红釉的。”云卿看了看面前的玫瑰,抬头确认,“就是这个了。” 温清彦这才巡视了一圈竹屋。屋外是一大片的玫瑰花,屋内坛坛罐罐一堆,也是玫瑰花,香味四溢得让人鼻子总是痒痒。 “小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啊?炒玫瑰吗?” 不知不觉温清彦脑子里的批评之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深深被云卿的举动所吸引。 她穿着翠绿底撒碎花交襟上襦,窄袖用桃红绸带系到颈后,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扎成一个小髻再用一支白玉簪子固定着。 整个人宛宛然就一股干净利落的样子。 而一直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相貌平平却散发着不一样的气息。 云卿白了他一眼,“三哥,你不在军营里好好陪你的好基友孟世年,怎么一时间陪我在这里唠嗑呢?” 基友?什么是基友?温清彦一头雾水。 “什么回不回军营,姚相从西北回来,估摸着不久我也要跟父亲去西北镇守。这一去就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云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去的意思。 “姚相是哪路人物?” “就是镇守西北多年的姚渊大将军咯,当年他和大伯都收到了当今圣上的信物——绿曼陀罗。如今回归原位,任左相。这事你就不知道了吧,如果你答应跟我回去,我就全部告诉你。” 温清彦挑着眉头,可劲儿猫着她的好奇心劝着一个离家少女。 “三哥,别介哈。外公早告诉我了的,大舅舅和陛下师承同门,为了某种默契,姚将军去了西北,舅舅在广陵教书。是吧。” 云卿毫不犹豫地接茬儿,又反问一旁的辛若:“之前让准备的蒸馏器可有检查过了?” 辛若点头说是,已经按图纸准备好了,柴火也已经足够。 温清彦觉得好没意思,眼瞧着面前的人是不会乖乖跟他回去的,左右寻思着个好法子才是。 云卿自是不管他心里的小九九,仔细琢磨着手上的活儿,那么多玫瑰花瓣,好歹弄一丁点儿精油也算成功的。 只要精油提炼出来了,那么云水庄就又多了一项生计,又正值夏天蚊虫多,想必定是可以好好赚一笔。 辛若在旁边留意着,大多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手法,就是云卿说的‘蒸馏’她也有些模棱两可,这下子倒是极有好奇心。 “采蘩,那日花行首传消息来,曹绍均和谁去的露华台?”云卿扭了扭脖颈,觉得酸痛。 “好像是顾家的小公子,叫什么西河东河的,不过花行首说和大少爷一直待在一块儿的,是孟世年孟总兵。”采蘩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 云卿点点头。虽然没有在现场,不过可以想象这孟世年还是很机警的,但他为何会被杜家人追捕? “主子,这里面的气味散发出来好香呀。”采蘩扇了扇鼻前,一股子玫瑰花香扑了过来。 “那是当然,虽然是粗提取,但反复复馏之后就能得到精油,可看好火候了。若温度掌握不好,咱们可就糟蹋这些花了。” 采蘩一个劲儿地赞叹不断。这个说到火候的时候,云卿多想再变一个温度计来测量温度。 “主子,这精油有什么作用啊,又要怎么用呢?”辛若脸上大写的问号,好奇得爆炸地凑了过,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云卿…… “辛若姐姐,不是我不说哈,你要记录好歹把砚台和毛笔离花瓣池远些啊。” 这一句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的深情,非常明显地表现了在一巴掌打醒辛若。 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拿的笔和纸,云卿一把拿过细瞧,辛若不仅把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就是一个逗号都没有放过。除此之外,那简易的蒸馏器图确定不是抽象派? 辛若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忙走到了窗外,一本正经,等着受教似地等云卿开金口。 “这精油呢,你在沐浴和按摩的时候呢加一点点在水里和手上,就可以美容养颜润肤;如果加在香薰灯里,还能缓解疲劳,提神醒脑。说白了就一句话,这是个好东西。” “原来还有这些功用,那咱们可就赚钱了呢。”采蘩双目眨巴着零零碎碎的星光,很快又一本正经地看向云卿,“对了主子,听采蘋说老爷已经给大少爷说亲了,估摸着好事将近。” 辛若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 云卿没有走心,听她说完才惊觉过来,温清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小屋子。 “主子,不好了啦。” “怎么回事咋咋呼呼地,许了人家,姑姑又不在这儿的,你倒是没个拘束了。” 采蘩瞧着来人忙应和着,又向云卿传了话。 “主子,有个老头在山里偷果子,被周老伯他们抓个现行,这会儿正问着话。奴婢过来只会主子,可要送去官府去。” 花词对于采蘩的说教只是羞赧地微微一笑,爽利地给云卿回着话。 “既然是老人家,路过见着果实累累摘些个解渴也是有的,何故送官府去。就是送些果子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主子,原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您一直说要尊老爱幼,奴婢一直记着。可是到那儿一看,哪里是摘果子解渴,他装了慢慢一马车的水果,被周老伯捉住还狡辩呢。” “一马车?”云卿有些嘴角抽搐,继而好笑地问着他是如何辩解的。 “说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的,奴婢可不大懂,可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大伙儿反拿他不知如何了。” “有意思。朗朗乾坤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自取,咱们去瞧瞧是如何有意思的老人家。” 云卿说着就想往外走,采蘩忙过来帮她解带宽衣。又吩咐了辛若如何如何,才随了花词去会会那掩耳盗铃的老头子。 辛若求知心切,自然一心儿地紧紧盯着面前的活儿,一丝不敢松懈。 也不晓得哪个视力极好的,不远地就瞧见云卿带着丫鬟过来,立即人群里引来一阵骚动。 兴许难得碰上这样的新鲜事,庄子上的小孩子也乐得在地里追逐打闹。 才临近了,入眼的便是后山一树一树的果子,反是‘桃李满山’了,就是那红黄色的李子的香味也不禁让人垂涎。 这会子,周老伯才组织了人手准备把果子销到城里去卖个好价钱。所以一家子老老小小,能出力的都聚集在果林里了。 “请主子安。” “起吧。我就来看看怎么回事,大家该忙去忙,留两个人在这里就好。” 对于庄子上,大家一见着云卿就要以礼相待的事情,她反复说过好几遍让大家不用拘礼,可是嘴上念叨,大家却非要如此,到后来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大家先摘好果子,这里有我和主子就行了。别耽搁手里的活儿。”周老伯一声有力的吩咐,村民才散开来。 云卿松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会儿被两个汉子押着不放的老人家道:“把老人家放开来,花词去给倒杯茶水来。” 虽然不解,但众人都去办了。 云卿背过他,问着周老伯打算如何把水果销到京都里去。听说是到市场摆摊去,云卿不禁皱上眉头,却没有打断谈话。 “看来我得谢谢周老伯,这么费心地带领村民们致富。而且看得出,周老伯肯定一早就计划好了。我猜得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二章 古怪老头,行拜师礼 “咱们这些穷苦人都是看天吃饭,也是过怕了上顿不接下顿的苦日子。所以很珍惜这个翻身的机会,周某也不想辜负大家的期望。” 周老伯说着说着有些感慨起来,云卿看在眼里多少能够体会这样老干部的心情。 “我明白的,不过我瞧着还有一个法子更能赚钱,周老伯可以试试。” “蒽?果真如此?”周老伯不不可置信地一惊。 云卿点点头,徐徐道:“秋收秋收,现在时节里果子大多成熟,那么卖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普遍走低。所以咱们需要独辟蹊径。” 谈到这里云卿顿了顿,会意一笑地看向周老伯没有继续往下说。 “小姐就请明说吧,把老夫这脑袋瓜子都想得生疼了。” “好吧,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咱们上门销售。比如京都里的各大酒楼、点心铺子、各府邸等,如果需求量大还可以签一个短期合同,专门供应。这样子利润比在市上还高。周老伯觉得如何?” 云卿大概地谈了自己的计划,一边也留意着周老伯的神情。但见着他先是愁眉紧锁,又是深思熟虑的,许是还有些犹豫。 “等会儿我写份手信你带去悦来香酒楼,可以省了你们碰壁的困扰。之后找两个口齿伶俐的人到各府去试试水,如果有需要了再按时送到门,另外我会让采薇协助你们。即可水到渠成了。” 不论酒楼和各府采买,只要价格不是天价,大多都以水果的新鲜为首要标准。云卿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咯。 周老伯听云卿说得详细,越听越是目光如炬,最后还有一丝丝抑制住的欣喜在浑浊的眼里跳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姐费心周全,老朽这就去告诉乡亲们这个好消息去。” “周老伯稍等。”云卿微微一笑地伸手拦住要喜大普奔的周老伯,哪晓得他年纪虽大,这走起来像双脚带风似地,云卿汗颜。 “主子,瞧把周老伯开心的。第一次把您的话当‘耳旁风’了呢。”采蘩在云卿身旁掩嘴打趣。 “干爹是真心为大伙儿着想,所以有些失了态。主子要吩咐什么,奴婢转达就是。”花词走过来问。 云卿笑了笑,周老伯挺喜欢花词,之前为她和金萧置办的院子也没收就搬到庄子上要尽孝道。若她晓得金萧受伤了,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也没什么,等过几天你来竹屋寻你,有些事情交代与你。” 花词点头答应,轻嗳了一声。 三人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身后,津津有味喝着茶的某老头已经把话里的重要信息,一丝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对于云卿做生意的点子他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一会儿感慨一会儿遗憾似地。弄得旁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云卿也才仔细打量着他:像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鹤氅,木簪子半挽住夹了黑灰交错的发丝,整个人看上去颓败不坎却是一身文人气息。 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年头,能坐谈论诗,信手拈来的也就是些肚子里装了墨水的。 “老先生,这么声势浩大地摘我的果子,您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呢。” 路过摘些解渴她可以谅解,甚至这样的事不值一提。可带着下人摘了满马车的果子,老爷爷您确定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小姑娘,我说我渴了你信吗?而且呀这大梁的国土上,摘些水果解解馋,陛下是不会追究的啦。”老头子笑起来满眼皱纹。皱纹都把他的眼睛给挤成一条线了。 “老人家,这庄子是我们主子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可以搪塞过去,不问自取就是偷。” 采蘩义正言辞地反驳了他一脸,听得云卿和花词暗暗叫好。这丫头难为她经常跟在身边,这会儿斗嘴的时候都能出口成章了,不错不错。 “这丫头好生伶俐,看来我确实理亏了。毕竟夫子的话还是要听的,好吧,任你们处置好了。”老头子忽然唉声叹气起来,云卿眼神示意着采蘩去问问跟在他身边的下人,问问这老头是什么来历。 老头看在眼里,垂头丧气的同时,依旧不忘吃着藏在宽袖里的桃李。云卿无语望天,老头儿,这是一个犯错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不等采蘩问话过来,老头一挥袖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云卿。 “小姑娘,你刚刚说着这云水庄是你的,一直都是?” “这是当然啊老人家,你没听到村民们都叫‘主子’的吗?”花词忍不住插嘴。 “好了,不要插科打诨。花词,好生送老人家出庄子去,至于一马车的水果就算了权当送给他了。”云卿不在意地吩咐,她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再如何她也不追究了。 话音落便想转头把采蘩唤过来,回竹屋里瞧瞧精油怎么样了。从早起摘玫瑰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午睡过,倒是开始乏了。 花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应着。 “老先生,我还有事就失陪了。让她送你离开庄子罢,以后出门小心些。” 若遇到不好缠的主儿,他这把老骨头是经不住别人折腾的,那时就不是信口雌黄这么简单了。秀才遇到兵铁定会有理说不清的。 “诶诶,小姑娘等等。”老头一下子跳将起来,站在云卿面前,“我老头子从来不做此等鸡鸣狗盗的事。这些果子不仅可以摘,就是带人来享受也是没错的。” 丝毫不停顿地,老头又看向云卿道:“因为我是这庄子主人的老师,儒家的尊师重道,小姑娘你说有理否?” “老师?”云卿愣怔间,采蘩已经把老头是教书先生的事悄悄说了。 “没错,老夫就是福嘉县主,也就是你云卿小丫头的老师澜清子,如假包换。”义正言辞,一本正经。转而又笑呵呵地道:“怎么样,这样的见面礼是不是别出心裁匠心独运呀小丫头!” 梁令,男,号澜清子。熙元二十七年头名状元。当今右相温明庭师兄,殿阁大学士纪老太傅的学生;南北国著名的美食家、文学家、画家。闲于朝野之外,喜游山水放荡于田园,出版过多部游记,琴棋书画诗酒茶剑,件件不离。 脑子里搜寻完一干信息,云卿默默汗颜,丢下一句‘我想静静’之后,逃似地离开了。 “静静?谁是静静。”澜清子疑惑地问着已经石化的花词和采蘩,显然没有谁会回答他的问题。 老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自顾自地朝云卿离开的方向追去。 “花词,那老头真是澜清子先生?” “应该没差,就是舅老爷一直提到的忙着游山玩水的主子的老师,也是主子所有游记的作者。蒽。” 二人再次在原地石化,这么诡异而出人意料的出场是谁想到的主意。而且作为先生,画风不该是一本正经谈吐不俗吗?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卿完完全全接受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老师,素来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风云人物澜清子。 周老伯按云卿的方法把水果销到悦来香酒楼,以水果鲜香无害而声名鹊起,陆陆续续地收到订单。 在云卿的建议下,周老伯以“云水庄”为名成立了水果供销的牌子,以至于周遭的一些散户都加了进来。 除此之外,云卿让采苓把制作果脯的手艺交给了花词,并且培训了几人。这样一番动作下来,云水庄变水果庄,随之一系列副食产品也衍生出来,逐渐牌子也立起来。 这日用过午膳,云卿便带着众人离开云水庄家去,并装了好些新鲜瓜果。 临近年关,之前京都闹得风风雨雨的事情好像都已经销声匿迹,成为没有人故意提起就不会想到的往事。 知道云卿要拜师,芍药早和白妈妈商议了着人打扫先生旧宅,除了买来的小厮,又挑了两个机灵丫鬟过去伺候。 得知梁令回朝,温明庭百忙之中都抽空过来找他叙旧,这一遭后云卿拜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梁家门庭若市,梁令却闭门不见客。 拜师礼这事,温述之瞧好了黄道吉日。寅时二刻,云卿就被提溜出被窝,开始梳洗更衣坐马车去梁府。 梁府是当年梁令任太子太傅时的宅子,为了体现太子重师道,特特在府内辟了一间出来作为学用。 古言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介于云卿是女学生此礼便免了,在堂里云卿先是叩拜了孔子;然后是拜先生,三叩首。拜完先生,便呈上芍药准备好的六礼束脩。 开始云卿也不明白这里面的繁文缛节,是芍药提醒才明白为什么要送许多吃食。原来这六礼束脩都是取它们的谐音寓意。 芹菜即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是红运高照:红枣代表早早高中;桂圆是功德圆满;而干瘦肉条却是表达学生心意。 如果从古代汉语的角度来解释的话,这“束脩”二字,‘束’可拆分为‘十’,而‘脩’下面有‘月’,综合一下就是十条肉干。 云卿是不管了,行过拜师礼,她也是一个有老师的人。而且他的老师还这么屌,这气质,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三章 自惊腰钗,奈不自由 “采蘩,老师去哪儿了,这个大叔又是哪里来的?”云卿深深地瞥了眼面前温文尔雅,翩若惊鸿的中年大叔,饶有趣味地悄悄问着采蘩。dt 这天上能有这么神奇,不仅林妹妹掉下来,连美男也掉下来了?那还真是神满为患呢。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古灵精怪,老师面前还出神?乐正是这样教你的,蒽?” “哪有。”云卿满心怨怼换来的是小如蚊叫的声音,一边疼得一个劲儿揉着额头,一边又听得他说带自己去个地方。 说自己古灵精怪,分明他才是。 伪装成一个饱受沧桑的老头子混淆视听,还和丫鬟们斗嘴耍赖。云卿脑子如此想着,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反驳,她实在好奇还有人的伪装术比她和南风知梦二人还要好。 听说梁令先生以前可是风云人物,在朝堂任官时什么人都敢得罪,就是两位丞相也让他三分。太子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屈指一动而天下乱的人物,却在仕途得意时开始游历,走遍河山。人们再听说他时也只是从流传开来他写的游记罢了。 现在收了自己做学生,却放着高大上的书房不用,这个老师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云卿左思右想也没个结果,赶紧提了衣裙追上前面的身影。 梁府仅有的景点,一湖碧水粼粼。 “来,入坐。给为师沏杯茶。” 梁令拿着扇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如意撒花垫子满面春风地朝云卿道。 云卿先是作揖才坐下去,毫不犹豫地把茶壶里的茶水倒进杯子奉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对上梁令含义不明的笑意,分明在说这是狐狸间的对决。 梁令扫了一眼焦黄釉盖碗里的茶,朗声笑了出来,“温家不愧是狐狸窝。出了一个老狐狸,又来一个小狐狸。为师可听说福嘉县主烹得一手好茶,可幻花鸟呢。” “老师,您这叫为老不尊。谁让您先欺瞒我在先的。”云卿撇撇嘴,手上的动作一丝没有落下,开始她的‘沏茶’。 龙井产自江南,以色翠、香郁、味甘、形美四绝著称。梁令怡然自得地一面吹着微风,一面凝视着云卿的动作。 红泥小火炉上水已经沸腾,可她先是拿下来放一面晾着,倒先洗起茶杯来了。大概是刚刚有片枯叶坠落吧。 “小丫头,咱们今天什么也不学就清谈。说说你为什么要学习,是要学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 云卿笑意暗淡下去,在用回旋斟水法温润茶芽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仔细地让每一片茶芽均匀受热。 “老师,我没您这么贪心,就一个问题。您常年在外行走。为什么大舅舅让您教导我,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杯子已经温过,望着云卿泡茶,动作熟稔得行云流水。梁令暗暗满意地颔首,又紧接着吐槽了云卿一句‘小狐狸’。 “老师,请品。” 云卿避开问题,笑而不答。 梁令放下扇子,仔细一品。杯里朵朵茶芽袅袅浮起,旗枪交相辉映,如出水芙蓉,俏嫩可人又散发着清香。此茶得烹如斯,倒也不枉了。 “落叶归根。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不断地回想初心,想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你舅舅说要给他的外甥女寻个好老师,当年书生意气,如今有个台阶就赶紧下了。” 说完,就是梁令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含义不明。而云卿在他那句‘小狐狸’,脑海里恍恍惚惚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 见着又走神的云卿,梁令有些尴尬起来,不得已随口一道:“你这茶艺是不用学的,等把老师的看家本领交待了,那就真成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咯。” 云卿自己饮了一口茶,拢了拢自己的斗篷,盯着从盖碗缝隙里徐徐飘出的水汽,平心静气地说:“有人说读书可以解惑,很多解不开的烦恼、问题都可以在书中找到答案。老师认为是不是这样子?” “有意思,有意思。”梁令继而十分爽快地一口饮了茶,女娃娃不谈针织刺绣,不论琴棋书画,只问经史子集,的确是有意思至极。 云卿有些纳闷,是面前的老师笑点太低,还是自己的问题太弱智?可这一直是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呀,还以为有了老师就能得到答案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夫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个问题想必你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为师要休息了,家去吧。” 梁令说完已经依着亭里柱子,闭上了眼睛。 “老师……” 云卿有些无语望天,就聊了会儿天就学完了?好吧,她认命,先喝完好茶先。 “见过县主。” 亭外一个小丫鬟过来回话,云卿瞥着有些眼熟,一问之下才明白是芍药挑过来的,唤‘紫萝’。又问着是何事。 “回县主话,太子殿下求见先生,人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太子啊——”云卿这话拉得冗长,余光瞥向梁令,干咳了咳,“就说大冷的天儿先生已经歇下,请他改日再来。” 正午的太阳虽热,可是穿这么些许依旧没有夏天的感觉,云卿伸手感受着温暖,又转头叫停了紫萝,让着拿毯子来给梁令盖上。 “茶喝完了,学完了。采蘩,咱们回去吃火锅吧,我都开始饿了已经。” 采蘩对云卿话里话外的意思了然于心,莞尔一笑地和云卿对视了一眼,“姑姑说入了冬您就喜欢吃火锅,都已经吩咐了随时备着呢。主子现在就回吗?” 云卿轻蒽了一声,由着她搀了自己起来,朝梁令作揖就要往外走。 一旁的梁令眯着眼睛,从狭长的视角里凝视着云卿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虽然是简单的清谈,但他好像已经明白温明庭等人如此重视自己学生的原因。春华秋实,春盛秋衰,自己的这位师弟一直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福嘉县主,福嘉……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先生,要不您用完午膳进屋里歇着吧。外边冷,地上又凉,轻而易举就会染上风寒的。”紫萝抱着毯子怨怼地不肯给他。 梁令微微一笑,“我这个学生还真是贴心,寻了个好丫鬟。罢了,你去我的书房把我的琴取来,还有刚刚你们县主带来的酒一并拿来。” “知道了,先生。奴婢这就去办。”红萝笑着答应地退下。 幽含晚态怜丹桂,盛续春光识紫藤。紫萝,真是一个好名字。梁令喃喃自语着,丫鬟早已走远。 曹家。 云卿才下了马车,正想着手里的汤婆子也冷了。抬头便瞧见曹定远身边的随从阿明,见着她,忙不迭地含笑小跑过来。 “请县主安。” “起吧,侍郎大人可好?”云卿云淡风轻地问着,一面搀了采蘩的手便要往吟岫居里走。 “老爷好着呢,听说县主去梁府上学去了,小的在此侯着。”阿明跟在云卿身后,笑呵呵地回话,神态语气放得极低。 云卿看在眼里不出气,“说吧,我又给侍郎大人他惹什么麻烦了?且提提,好歹还能编个一二出来。” 听着云卿语气,阿明的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他是知道自家三小姐不受宠也不好惹,偏派了他这桩差事。能如何? “老爷请您去大厅一趟,说是有关家族的要紧事,请您过去商议,让小的务必请到,不然就该处罚小的。” 云卿冷笑一声,采蘩冷着脸看着他,“你是老爷的心腹,县主是旁枝儿,哪有为了县主打您的道理?况且你是死是活,与我家主子何干?好狗不挡道,请让开。” “采蘩姑娘这嘴真利得和什么似的。是小的唐突了。小的自行处罚就是。”说着阿明自个儿抽着自己耳刮子,采蘩乐得笑开花。 “走吧主子。汤婆子都已经冷了呢。”采蘩笑嘻嘻地朝无奈的云卿道。 见着她二人要走,被抽得满头星星的阿明赶紧提步拦了下来,采蘩以为他又要多费口舌,丝毫不惧地道:“还来?” “县主,小的真错了。三年一选的旨意已经昭告天下,老爷和族长他们商议后决定送您入宫,这才请您过去的。” 阿明分明被逼急了,一点儿也不卡壳儿地把事实说了出来,说完还捂着腮帮子哀嚎。 这不说还好,一说云卿就有些呆怔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参加选秀,别说进宫。 “主子,这……” “引我去看看。”云卿的手心里有些汗渍,采蘩感觉到了。顿了顿又回头朝阿明道:“采蘩,拿五两银子给阿明,他伤得不轻。” 采蘩惊恐万状,手也开始哆嗦起来。二人缓缓往正厅走。 梁府。 “琴声遍屋里。书卷满床头。虽言梦蝴蝶。定自非庄周。” 琴弦零落,未睁眼只闻声,梁令就知道来者何人,微微一笑,继续完成一曲。 小几上百花香味的醉花间经过温煮,酒香四溢,一曲落。 “温右相来访,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温明庭笑了笑,好不尴尬地坐了下来,开口道:“不就借了如雪的面子把你骗回来而已,你怎么还较上劲儿了。” 梁令冷笑,“教小丫头是假,另有他算才是真罢。乐正,我倒是好奇,你下的什么棋?” “由文事立致卿相,素来是我的抱负。咱们素来志不同道也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四章 遭遇选秀,指路明灯 “你看看你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开始训导人,这劝人入仕招纳人才的套路可不可以改一改?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梁令无奈地抚摸着他的琴,问着温明庭。 “没什么,今日朝堂上许多同僚提到选秀。陛下竟然答应,都昭告天下了已经。我和左相劝阻着也没听,我开始怀疑人生了。”温明庭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暖酒入喉,倒觉畅快许多。 梁令转轴拨弦,听他如此怅然的语气,仰天长笑起来。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毕竟当今圣上也是男人,抛开旁因,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身体吃得消么? 温明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去看看老师,担心他削你啊?” “那老头子有你这个得意门生就该偷着乐了,哪里想见我澜清子这个纨绔呢。来,喝着。” 两人围炉清谈,紫萝又让厨房做了些吃食,就在这清冷的天气里谈笑风生。 说到选秀,这却又是一个放到云卿面前的坎儿,尴尬的年纪,尴尬的事。 曹氏宗族里有名望的长辈都面色各异地齐聚一堂,云卿踏进去,一言不发地坐了末席。果然,这些老人家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明明做的如此自私的决定还要让人觉得他们都是为宗族子弟着想。 从族长到便宜爹,他们一边唱着高调;一边标榜他们为宗族如何如何做的贡献;另一边又言语威胁地让云卿没有提出反驳的理由,否则就是自私。 云卿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她一直留意着仔仔细细地把每个人那极尽恬不知耻之能事的嘴脸,一一都看在心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她,适龄女子难道就只有她?那远的不说,近的曹若姝不算?也是,哪个娘愿意自己的女儿被送去深宫,不是勾心斗角就是陪年过半百的皇帝孤独终老。 正寻思着,族长大人又说起送云卿进宫的原因。 一连串套路后,云卿只晓得,她有背景进宫之后胜算大,这样的事,既可以荫蔽族人,还能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想来心酸,偏偏她自小没娘,连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偏偏老夫人许是礼佛久了,一概俗事她都不入心。 云卿不知道怎么回的吟岫居的,脑子里装着许多事,脚步就有些虚浮起来。 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的孙子孙女都可以满地打酱油了,他一个做爷爷的还要想着选些年轻女孩充盈后宫,那不是辣手摧花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分明都姓着‘曹’,有好处的时候就把你当外人拒于千里;有燃眉之急的时候,你就被许多,站在伦理观制高点的好心人想起。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的便宜爹原来真的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而把她出卖了。 ‘剪不断,理还乱。’ 云卿在宣纸上写下六个簪花小楷的字,逗弄了一会儿毛发光滑的绿沈,才用南风教的法子,让它送信去梁府。 以前花时间绕弯子考虑问题,那是不得已。现在自己可是有老师的,老师是学生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她可不浪费资源。 “主子,姑姑问您晚上还吃火锅吗?”门被扣响,采蘋笑呵呵地就进来。 云卿舒展了一下腰肢,“这么冷地天吃火锅虽然很过瘾但伤胃。倒是有些想喝鸡汤了,让姑姑准备些小菜加个鸡汤就好了。” “是,奴婢这就去。” “那你还傻站着?”云卿斜睨着她半天没挪步,无奈一哂。 采蘋本在琢磨着,云卿这一问立刻提醒了她,忙疾步出来。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暗道自家主子这次遇事情绪很轻松啊。 不解。 梁令的回信很快就来了,上书:‘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蒽,意思是她庸人自扰,看事情太过激进?不过好像是如此,每次困难摆在面前自己都会如临大敌似地,然后想尽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最佳的效果解决好问题。 “反正离选秀还早,到时候再说吧。”云卿撇撇嘴,把事丢开一旁继续临摹着字帖。 用完膳后,一干丫鬟陪着,云卿看书也看得厌了。听着外边的人传话说扈三娘和练鹊来了,忙让引去会客厅。 这是云卿第一次见赌神练鹊,之前只听非忽他们提起过背景,是被女儿女婿夺了家产赶出家门的可怜老父。 初次见面,第一眼云卿就觉得他果然是适合‘赌’这一行的。满脸的深皱,一直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最近店里的盈利如何?” “回主子话,许是近年关各府上下的单子也是倍增。至于露华台的单子,绣娘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或等忙过几日就好了。” “虽然咱们做生意以盈利为目的,可还是要保护好顾客的利益,以诚信为本一定要保证质量。这事你作为掌柜可要把好关,杜绝偷工减料的行径。知否?” “三娘晓得主子的意思。对了主子,金萧的事,是属下疏忽,才险些酿成大祸。属下请求主子处罚,即使小黑屋也没关系。” 云卿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小黑屋最近在整改,还关不了人。而且,此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防微杜渐就是。” 话音刚落,云卿晃了晃酒杯里的酒,又看向一旁的练鹊,“练鹊先生,除了赌博您还会些什么手艺?我这里可是不养闲人的。” 练鹊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自嘲一笑,又有些怅然若失地道:“我的事想必县主也晓得,因为那些事我早已经金盆洗手,发誓不再沾让‘赌’字。之前也经营过名下大大小小的赌坊,我想管理产业,帐房先生都是可以的。” 云卿回想着,沉吟了一会儿凌空一个响指打了起来。 “可巧了,眼下我正打算开间杂货铺子。你就来帮着管理就是,不过依旧老规矩,得签卖身契。除了月例银子,每月还会按盈利情况加赏,年底有红包。你觉得如如何?” “这……”练鹊毫无来由地一时语塞起来。 扈三娘见他半天不答话,侧目说道:“老头,难道你觉得以你的处境,还能找到比县主开的条件还好的老板?县主不计较你的年纪已经是开恩了。” 要搁在其他店里面,别说赏银,就是就这么大的年纪,劳动力不好别人是用都不敢用,生怕一不小心还要填副棺板钱。 “三娘,这是要紧事。你呀安心尝尝采苓这丫头做的点心吧。”云卿笑着打趣,看向纠结万分的练鹊:“练鹊先生,就凭前段时间您做的事。若您不愿,我也会赠上酬金,让您开始新生活。” 他越不说话,扈三娘越是急得跟什么似的。 一壶酒见底,练鹊才眼含愧疚地说:“若非县主好心收留,估计我这糟老头得一直落魄。小老儿愿意留下。” “蒽,练鹊先生我敬你。”云卿微笑着,却看到他眼里的欲言又止,问着他怎么回事。 “谢过县主。”练鹊举酒饮尽,放下酒杯道:“小老儿想半年后家去。” 他没说为什么,扈三娘也不明白里面的缘由。云卿却爽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卿又开始闲不住,忙着给新铺子做计划书。 这次仅仅就开个杂食铺子,供应各时季的瓜果、果脯,还想卖生日蛋糕之类的,不过芍药不会做。等有时间她自个儿琢磨看看再说。 因为选秀的事,曹定远见着云卿都是和颜悦色,不知的还当她是受宠的掌上明珠。所以回温府过年的事,虽然他不乐意却也没有阻挡,只说等曹绍均成亲之后。 而云卿的生活呢,开始两点一线,就梁府和吟岫居两边跑。上半日梁令教了云卿弹琴的指法,这倒让她兴趣大发,连以前爱不释手的玉萧也放开来。 “老师,你不是经常头疼么?我来给你按摩按摩如何?” 云卿嬉皮笑脸地望着梁令傻笑,一面早不停地绕到他身后帮他按摩起太阳穴来。险些吓得梁令酒葫芦里的酒撒了一衣襟。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知道孝顺老师啦?”梁令没好气地闭目游思。还别说,沁着一股子幽香,指法轻柔,的确是很舒服。 云卿暗吐槽了一口,把玫瑰精油倒一点儿在手心,故意惩罚似地加了点儿力度。 “反正老师已经觉得我恶贯满盈了,那以后就让紫萝她们上别处买酒去。省得打发元南他们送来,还吃力不讨好地惹人嫌呢。” 梁令一听这话里的意思,有些好笑:“那可别,我还是先担心你谋师害命呢,坐下来抚一曲听听。” 云卿抚得认真,虽然错了几个音,梁令还是耐心地听完。 “老师,我午膳可以和你一起用吗?” “怎么?换口味了?”梁令见她不答,知她心里有事,便问怎么了。 “先生,奴婢瞧着主子今儿是压根不想回去。”采蘩进屋里把手里的小瓷瓶放梅花小几上才说:“今天是大少爷成亲的日子,主子不愿意去凑热闹。” 不想回去就是了,还说陪空巢老人用午膳。她家主子可是越来越能耐了。 云卿有些怨怼地白了她一眼,那幽怨的神情惊起采蘩一身的鸡皮疙瘩。 梁令拿起那瓷瓶嗅了嗅,浓郁的花香扑鼻。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不喜欢就不加入就是。抚琴罢。”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五章 朝云夫人,琴挑文君 新媳妇进门第二天是要向公婆进茶的,就连老夫人都被曹定远亲自请了出来。 听采蘋说过,女方是便宜爹的同僚千金,闺名儿唤‘朝云’。这算是政治联姻? 云卿坐在左侧首位,只简单着了杏红蜀锦撒花袄裙,内里镶了一层狐狸皮,抱着手炉心不在焉地游目四望。 视线不自觉落在新娘子身上,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下着了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双刀髻梳得好极,发间的金流苏垂在两鬓。面色带喜,眼眸含春。 小叶氏携了她的手,带着她认了认人。 幸福的氛围渲染得老太太等人也是满脸喜色,又是红包又是见面礼地打赏了许多。一家人会面的场景其乐融融,反观曹绍均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桂儿。”朝云侧目示意立在身后的丫鬟,丫鬟明白,呈了许许多多的大小不一的礼盒过来。 但见着她捧了最大的一个呈到老太太面前,“听姝眉妹提起您喜欢按摩,这个玉如意正好,希望祖母不嫌弃孙媳妇的心意儿。” “呦呦,当真是玉如意呢。听说玉石养人,朝云真是好贴心,瞧把老夫人欣慰得满面春风呢。” 莫氏垂涎着盯着那圆润的颜色,眼睛都离不开了,都考试有些语无伦次。 “好孩子,你是个有心的。快起来,地上凉。”老夫人伸手扶着朝云,喜欢的神情不言而喻。 上了年纪的人,听不得旁人说自己这样不好那样有毛病的,这新少夫人真是一个精怪的,采薇撇撇嘴,留意着自家主子淡然处之的样子,也不去置喙了。 接下来,曹绍均陪着朝云又把给其他长辈的礼物也一一奉上,最后才到平辈。原本觉得甚是枯燥的见面会,在晓得有礼物可以收时,云卿勉为其难地开心起来。 “这是云卿,行三。也就是福嘉县主。”曹绍均走到云卿面前,面无表情地介绍。朝云目光灼灼,兴趣盎然。 在进曹家门前她就已经听说过福嘉县主的名声,这会儿当面见着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县主。” 朝云刚要行礼,便被反应快的云卿伸手拦下了,“往日姐妹里从来都不拘礼的,嫂子请起吧。” 不拘礼! 曹若姝脸上的笑开始有些诡异,那里来的信口雌黄的信心,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吗?每次在外人面前,曹云卿都坦然受她的礼,她还要明说? “外面在传你跟着阚清子先生学习,这是上好的端砚,希望妹妹喜欢。” 朝云笑容和煦地说。 云卿扫了一眼面色不一的新婚夫妻,微微一笑,侧目让采薇收下。转而又接过采蘩手里的红木匣子。 “谢谢嫂子心意。这是陛下赐的软烟罗,颜色还配得上嫂子的娇容,虽然俗气些,也希望你在曹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幸福美满。” 蒽,要吉祥话她也会说,而且还可以很溜。 云卿心想着,以物易物,礼尚往来的套路才适合她呢。 虽然不知刚刚她是否是有心让自己出糗,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才不要得了别人的东西之后,拿人家的手软。 兴许是没有想到云卿会准备回礼,朝云一时有些惊喜,瞥了艳身边的曹绍均后,忙让叫桂儿的丫鬟收下了。 “谢谢县主,不想县主不仅有如此倾国颜色,还如此细心周到。” 朝云的话语好像有些激动,云卿微微一笑并没有要继续和她聊下去的意思,送完礼就坐下去了。 云卿:两匹软烟罗而已,库房里还有好些。怎么一个个像见了金子似地。 采薇:主子,软烟罗属内用,一般人家是用不到的。 云卿:哦。 小夫妻忙着认人送礼物,开了云卿回礼地例子,后面的人收起礼物来就有些尴尬,毕竟谁想到要回礼? 就是曹若姝也不例外,不过她收到的是一套玉饰,很明显地是格外用心的。所以丝毫掩饰不住她的欢喜颜色。 小叶氏虽然陪着老夫人、妯娌们聊天,眼神却一直留意着云卿。好像生怕她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搅局,尤其是在云卿拿回礼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主子,怎么大夫人一直看着咱们?”采薇凑过来低声问着云卿。 云卿笑而不语,拿起手里的茶杯不动声色地朝小叶氏的方向敬了敬。 “她怕你家主子我抢婚啊。”所以当防贼似地。 一大家子用完膳后,云卿在去梁府学习的途中,在红袖招和杂食铺子前停了停,略瞧瞧店里的情况才辗转去见梁令。 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才准备上马车,就下起雨来。这一耽搁下来,离约好的时间整整晚了一炷香。 没有借口,没有推脱,云卿老老实实把来由交代清楚了。 云卿的事,梁令大抵都是知道的,听到她说去店里面,反而没有责怪她迟到的事。 “今天,我们就来谈谈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梁令难得的一本正经,也不看书地道:“儒、道、墨、兵、名、法、阴阳、纵横、农、杂家,那时候的百家争鸣,你认为为人治世,那家居首?” 诸子百家的著述,除了吕不韦的和,她好像接触得极少 。 不过为人治世向来以儒学为经典,可…… 沉思了一会儿,云卿试探性地瞥了眼梁令才道:“学生以为‘为人’因以儒学为重,儒家推崇‘仁、礼’,人无礼无以立;再说治世,如今天下太平,除了以礼约束人的行为,我想法家之说也是可以引用。所以并无次要之分。” 特殊的历史背景和特殊的社会需要才会造就特殊的思想潮流。那样一个群雄并起战争频繁的时代,才会有百家争鸣。 “何来法?” “缘法而治,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这样的法才能尽可能体现公平,得民心。” 从云卿刚刚洋洋洒洒地论证完,给梁令的震惊并不是一星半点,他少见着如此心胸的女子。 他故意在‘治世’二字上下了套,初衷也只是测试一下,却没想如此小女子谈起治国之道来,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看法,没有一点儿忸怩作态。 “哈哈哈,我大梁看来是缺了一位断案女尚书啊。”梁令不由得开怀一笑,“可是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也不过‘恬淡寂寞,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 蒽?云卿有些犯糊涂,不解其中味。 梁令的笑声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 云卿在思考着这句话里的意思,正不得果,外边有人进来传话说雍亲王府的人送东西来了。 一听这字眼,梁令困惑不节地皱眉看向云卿,云卿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是何缘故,让进来问问不就得了? “习伏?”云卿瞧着那白衣胜雪,惊讶地出声。收到梁令的古怪眼神之后,马上捂住嘴当没有说过地低头看书 梁令冷着脸问习伏何事。 “梁令先生,王爷听说县主跟着您学习,让我送来了这个。王爷今日进宫去了,说改日有时间了再来拜访您,评画论经品茶。” 说着,已让人抬了一个狭长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梁令面前。 云卿眼巴巴地抬眸去看,也好奇着是什么稀世珍品,竟然派了习伏送过来。习伏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梁令见着里面是一张琴时,双目迥然如炬,一言不发地伸手轻轻抚摸着琴弦,那爱怜之色溢于言表。 “这难道是——” “先生,王爷说此琴古称‘绿绮’。” “老师,绿绮琴有什么特别的吗?”云卿偏着头,好奇一问。 梁令微微一笑,“你难道忘了傅弦的?‘楚王有琴曰绕梁,司马相如如有绿绮,蔡邕有焦尾,皆名器也。’” 接着他又拿起来反复观摩,“你看这琴通体黑色,却有隐隐约约间泛着幽绿,就好像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一般。” 云卿凑近瞧着确是如此,琴内还刻了隶书铭文‘桐梓合精’。虽然有些磨损,但还是显而易见。 “先生好眼力,这琴是王爷的珍品之一,听说县主在学琴,怕弄坏了您的‘醉扶归’,这才送过来救急的。” “蒽?意思是送给我的?”云卿伸着手指指了指自己,不明就里地看着二人,习伏点点头。 梁令听如此顿时撒了手,像霜打的茄子似地没有说话。虽如此,余光依旧停留在琴弦上。 他以为雍亲王一定是良心发现了,才终于舍得把这张传世名琴赠他。 听说给自己的学生,他是既不开心又尴尬了一脸。耍脾气似地撇下二人就往外走。 云卿汗颜,她这老师也太可爱了些,转而朝习伏道:“习伏,这琴如此名贵,你拿回去吧。我还是初学者,用它是辱没了它的琴声。我是断断不能收的。” 习伏无奈地摊摊手,“县主,王爷说如果您拒绝,就让属下说这绿绮是司马相如所有。您一听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您依旧拒绝,就让属下做好牺牲的准备。” “……”云卿面目抽搐,司马相如有的又如何?这老妖孽卖的什么关子。再观素来冷脸的习伏,竟然一脸怅然若失,好像不是假话。 “算了,我自己还给他吧。这下你可以交差了吧?” “是,属下这就回去复命。告辞。”习伏松了一口气地带着人一溜烟跑了,生怕云卿反悔似地。 “这么名贵的琴,怎么觉得到我手里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罢了,先去哄哄老师要紧,不然他又要让我抄书了。”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六章 言下之意,选秀风波 梁令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冰冷的雨滴在院子里,除了那一树雪松,整个空间都是寂寂廖廖地,空旷得孤独。 “老师。”云卿悄悄走到他身后,见他出着神还以为他在生气。 “老师,王爷都把琴送给我,我又孝顺您不就好了吗?您把醉扶归给我就成,省得暴殄天物咯。” 梁令不语。她以为自己在为了琴生气?能不能有点儿默契,为师在思考雍亲王此举的企图好不好! 多少人为了得到雍亲王珍藏的此琴费尽心思,心在转眼就毫不吝啬地送给一个声名寂寂的小女子。 “今天你学了到些什么?”梁令冷着脸问。 “诸子百学,还有指法。”云卿迅速搜索着脑容量。 “没了?” “还有要补充的吗,老师?” 梁令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盯着她,“回去给我好好想想今天我说的话,把感悟写下来,要行,多练琴。回去吧,别在这儿影响我心情。” “知道啦,老师。您别生气嘛,我一定好好完成家庭作业,明天也不会迟到早退的。” 云卿嫣然一笑地对上他的臭脸。 “那还不快去,等着蹭晚膳啊?” “是啦,知道了。那老师绿绮琴你还要吗?不要我就还回去了。”云卿似笑非笑地道。 梁令想了想嘴角微扬。 “人家都送你了干嘛不要,还回去也是放一边晾着。你留着说不定还能让它断几根弦儿,也算死得其所。” 云卿……老师你是亲的吗?难得碰上喜欢的乐器,她已经在认真学指法了呐。真是得嘴饶人,她的老师一定是假君子。 “老师,那我家去了。”云卿朝梁令行了礼转身要走。 梁令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叫停了,“小丫头你外公和舅舅给你取字了没有?” “字?”云卿顿了顿,这个问题好像有人曾经问过,似乎是在青云山的时候,对,是个老头子。可是,他说什么来着? “扶遥。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他是说了这句话来着。” 梁令问着是谁?听云卿说在广陵时遇到的老头子和她挺投缘,他就给了这个‘字’。又问着相貌特征,云卿一时也说不清楚,但答应老师明日绘一张图出来。 原本还想絮叨絮叨,梁令却一个劲儿地要打发她回去,云卿有些纳闷,她这个老师怎么像个小孩子似地。 哪想从云卿离开大门开始,梁令就已经在廊上徘徊了不下四六回,帘外雨潺潺,绿萝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却听得他自言自语起来。 ‘完了完了,是不是要去看看纪老头子?他竟然连我唯一的学生都不放过,取字是我这个老师的权利好不好?’ ‘不对不对,如果我去找他,他肯定以为他的话都是真理,肯定以为我是认额,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轻易服输,不行,不行。’ 绿萝听了半会儿也没个所以然,除了语无伦次,她就不解其意了。 “先生,您好歹披上披风罢。若着了凉,县主得拿奴婢们是问了。” 梁令忽听见有人在旁,不由得一惊,眼里流露着危险的气息,脚步也不觉停住。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直裰边不知何时染上了水渍。 “我问你——” 梁令想要问绿萝若她碰上此事该何去何从,可是半会儿脑子里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语言也组织不了。 再一想,她也只是一个侍女罢了,哪里晓得这些。索性放弃自个儿琢磨去。 绿萝目视着他欲言又止,又自言自语地,迅速披上披风离开,心里面的心思却越重。 自家先生好像和外边的传言不一样,她把梁令的种种古怪言行都和紫萝说了,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大概文人儒生都是如此吧。 吟岫居。 白妈妈已经差了众人去采买年节里需要的东西,芍药正和她商议核对着名单,就见着云卿心不在焉地回了厅里就窝在暖炕上一言不发。 采蘩偷偷瞥了眼云卿的方向,拉过芍药侧身说:“先生今天给主子布置了学习任务,而且您瞧那小几上的琴,那是王爷送来的。” 芍药定睛瞧去,确是没有出入也就放下不提。转身准备晚膳,让采蘩把汤婆子给她准备着。 云卿盯着那七弦绿绮,回想着梁令说得每句话的含义,‘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就这句好像是主旨句,让她想想这句话在哪里看过。 蒽?有了。 云卿抱着自己特制的小抱枕,提步穿过屏风往西厢房里去。这样哲理的句子她甚少读,就只有一本。 ,愿意是说国君如何治理,引申过来那老师的意思是说自己太在乎名利外物,满身铜臭味? “嚯,看来看的太少了,被老师这么骂了竟然还不知。不行,不能被老师带沟里去儿。人家不就按例去瞧瞧而已嘛,哪有名利心过重。” 云卿暗暗吐槽,一边手也不停地翻找着关于绿绮琴的资料,关于它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老妖孽指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哪个意思?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在一起因一曲,而当时司马相如所用的真是绿绮琴。那雍亲王的意思是…… 不,他应该是说我学琴八成就是个废的,所以把这么好的琴拿来方便糟蹋,欺世盗名罢了。正好,难得宝宝对一件乐器如此来兴致,她可要好好学呢。 她唤了丫鬟把绿绮搬到了自己的房,按着梁令教的指法一点点地去琢磨练习,哪里容易错就哪里着重练习。 想她好歹也会算弹钢琴,怎么换了弦乐就一点儿天赋也没有用到。 温家。 夜凉如许,温明庭背过家人寻了温述之往房里去说话,脸上的惆怅之色一览无余。 “父亲,今天收到了老四命人送来的密信。他说和溪南在江左。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温述之接过信来看,看完有些欣慰安心之余,余光瞧着温明庭欲言又止的样子,把信放一边,慎重地问着发生何事。 温明庭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老父,下定决心似地把早朝时候的听闻作了详细的描述。 这天早朝后,皇上身边的元公公便随了他出来,移步向他道了喜。温明庭一头雾水,笑着问喜从何来。 元公公笑呵呵地,把曹家选了云卿为今届秀女的事说了,一面还说云卿得天独厚,不仅有温家还有难得的贵命,若进宫必当选。 温明庭一听有些不可置信,反复确认再三,又跟着瞧了内务府的名单这才相信的。 “放肆,这曹家是反了天了。” 温述之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随之镇得作响。 温明庭瞧着这势头,他有些庆幸没有在用膳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不然又要闹得鸡犬不宁,就是几个孩子也是要怒发冲冠的。 “这曹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算计到我温家头上来。对了,那名单呈上去没有?” 温明庭赶紧接话道:“儿子正要说,问了元公公他说原本今日就要呈上挑选的。不过儿子编了谎拦下了。说是接着核对不清,拖两日。” 温述之丝毫没有松口气地意思,顿了顿问:“你撒了什么谎?难道你——” 他有些审视地望着温明庭,温明庭无奈地颔首称是。 “如果不说卿儿已经定亲的事,估计还有文章可作。不过没有提订的谁家。选秀有例,定了亲的女子即使年龄对口也不列入候选,不得已儿子才想到这个法子。” 凭着那丫头的相貌和心性,又有钦天监贵不可言的命格预言,若进宫定然会有不错的份位。 可,不说自家老爷子舍不舍得,他疼爱得如心肝儿似地外孙女进那暗无天日的后宫,就说那小丫头自己,那脾气和自己妹妹如出一辙,怎么愿意过那样的生活。 “这样就罢,让元公公赶紧名字抹了去。不过,卿儿这丫头和溪小子的亲事,倒是该和林老头合计合计。不然,还会有人作茬儿。” 温述之像突然下定决心似地无比郑重。 温明庭听着老爷子口风,估摸着是私心里定下了林溪南。不过那孩子在外游玩久了,会甘心被一纸合婚庚帖绑住? 他没有说出来这个想法,估摸着两个老人家自有看法,总该不会比送进宫更差的吧。 “怎么不说话了?对了,说到此事,广陵那边选了谁家的孩子?” 温明庭的神情一松,“是大伯家的孙女,闺名‘莳萝’,那孩子伶俐乖巧,是个聪慧的。” 温述之随意问了几句,便谈起朝中的事情,时而也指点评论。 温莳萝,这三个字在今日提起。往后她的出现,每每都足够让云卿绞尽脑汁,更是掀起后宫的一片腥风血雨。 二十九这日,给两个铺子的人发了过年银子,又赏了些少见吃食便把铺子关了,个人回家过年去了。 而云卿早携家带口地一心往温家扑,还故意绕到梁宅邀请他去温家过年。梁令一口回绝了,还督促她习字练琴一样不可落下。 云卿无奈付之一笑,这么长时间地相处,她已经完完全全地习惯了梁令在她的生活里。不仅教他学习,还有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相较于父亲一般的存在。 而梁令亦是如此,连日里没有下定的决心,在看着桌子上云卿的礼物时也做了决定。提着好酒,就往纪府去。 本来自t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七章 灯市如昼,中有千结 元月十四和十五两天,京都都是格外热闹,两天的花灯如昼,又是长街宴毫无意外地成了阖家团圆、人约黄昏后的好时间。 因着年前的事,还没用膳许氏开始反复念叨,让温清苑几人带云卿去逛逛。用她的话说,这样喜庆的日子适合年轻人。 “舅母,我又不是小孩了。今年可十五了,舅母还但我是小丫头片子。真是好气哦。”云卿嘟囔着嘴,幽怨地吐槽着。 许氏掩嘴笑出声来,“你还好气呦,我家卿儿一个人出去得多危险,舅母可不放心。待会儿可别穿得太漂亮哦。” 云卿机械化地转头看向几位哥哥又看向许氏,许氏才顿了顿补充道:“你们也得伪装,主要是陪你妹妹散散心,少一根头发丝你们可别回来了哦。” 温清彦和温清苑石化。 云卿暗自笑了笑,五哥要陪二哥清毒走不开;素来陪玩专业户四哥也不在家。 “大哥三哥,你们勉为其难地舍命陪君子吧。”云卿语重心长地朝她二人行礼作揖,若有其事的样子惹得几人哄笑。 温清苑也难得一笑地刮了刮云卿的鼻尖,“哪里来的君子,分明是小女子。” “哪有。” 云卿嘟囔了一句,便更衣准备去逛逛这花灯节。 之前没有时间和大哥聊聊,不如趁这个机会,帮大哥解开心结吧,云卿心里如是打算着,又开始酝酿如何下手。 大门口,温清苑若有所思地侯着,回头便见着来人。 看似随意的倭堕髻,余下的青丝已然齐腰,簪了一支流苏簪子并着玉钗。面纱外面的杏目,犹如万千星河,光辉潋滟。 外披的雪絮绛纱披风,微微露出大红的衣襟领口,配了素锦团花鹤氅。 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皱得像堆放过久的竹简似地,若不是温清苑一直注视着她,想必怎么撞廊柱的都不知道。 “小丫头,你想什么,这么入神?”温清苑两手托住撞在自己胸口的小脸儿,笑着打趣儿。 云卿撇撇嘴,告诉你我在想怎么解开你的心结,治好你的抑郁症,算我输。一面在心里画着火星,一面迅速离开温清苑的胸膛。 “大哥你想得太多啦,对了,三哥呢?怎么不见他?” “孟总兵与他有约,赴约去了。怎么,不乐意大哥陪你去看花灯?” 温清苑笑问。 云卿赶紧摇头,心里面却在想着,孟世年会带自家三哥去什么地方。那孟世年可是流连风月场所的,三哥该不会学坏吧? 八方门前一条街道都是大大小小的花灯摊子,还有卖小零嘴的、面具、糖葫芦、泥人儿、猜字谜,甚至还有演小戏的。熙熙攘攘,锣鼓喧天。 “大哥,我觉得舅母说让你伪装的,你只穿了一件暗色衣裳。我可不想再被一堆瓜果咋哦?”说不定会全吃完。云卿脑补。 温清苑哭笑不得,那还要如何,现在是年节,难道他要穿的惊为天人之类的? “那你要如何?” “等等,你过来。” 云卿一脸坏笑地拉过温清苑的袖子,走到人少的地方。满脸奸计得逞的样子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骡子黛来,得意地晃了晃。 温清苑嘴角抽搐,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一秒的时间,他成功屈服,没办法了只能捡云卿大小姐开心地来。 “哈哈。” “啊,这谁啊。” 云卿盯着面前自己的作品,笑得肚子疼,手里的小铜镜早被温清苑夺走了。 知道如花的眉毛吗?像两条身体健壮的蚯蚓,果然一眉毁男神,什么剑眉星目哪里有一字眉毁颜的? 云卿深深地被自己的想象力折服,这下颜值降了不下一个档次,自己可以安心玩了。 “大哥,这下你可太有安全感了。走,咱们去那边猜字谜,拿了所有奖品如何?” 温清苑此刻想保持沉默,抑或是把头低进尘埃里。可是所有的男子形象羞耻心,在听见那如琴筝悦耳的笑声时,立刻裂成了碎片。 那样出自心底的笑意,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等猜完大半,遇到难题问温清苑时,云卿才发现,自家大哥柔情似水地凝视着花灯后的人群。 “大哥,你想去看杂耍?”云卿放下手里打开的纸条,试探地问,见他有些困惑不解的样子才道:“大哥看那边的眼神,好温柔哦,都快迷死人了。” 温清苑抬眸去瞧,这才反应过来云卿的误会从何而来,好不尴尬地接着话头:“那有没有把你这个小女子迷死呀?” 云卿故作花痴地拖着腮,冒着爱心眼,“迷死了迷死了呢。” 温清苑儒雅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丫头,你现在竟敢调侃你大哥,真真出息了哦?不错不错。” 云卿吐吐舌头,朝卖面具的小摊那里去左右拣选;温清苑拿出钱袋,看向了被云卿猜完大半字谜,正哭笑不得的老板,给了他二两银子。 什么看杂耍,大哥是在看你啊,卿儿。 温清苑自嘲一笑,提着她赢来的八角百花宫灯,穿越人海去找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云卿。 面具摊前,云卿盯着每个都栩栩如生的人物面具,实在难以取舍,只能左试试右试试,又问着老板哪个好看。 王婆卖瓜,哪有不说甜的? “小东西,既然喜欢都买下啊,怎么纠结成这样了?有了老师,真是会斤斤计较了。” 云卿带着狐狸面具寻声回头,四目相对。那妖孽的面容和足够骚包的穿着,用采蘋的脑子想,都知道是谁。 一时间气氛微妙得尴尬,云卿拿开手的面具,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多少波动情绪地唤了声‘王爷’。 容澈飘飘忽一句‘起吧’,再扫了眼她周围,侍女和温家几位公子都没在,良久才道:“你一个人?” 云卿没有回答他,而是先艰难地从荷包里掏出最分量最少的碎银,拿了两个面具后把碎银直接给了小贩。喜得他连连道谢。 “诺。这个给你。”云卿把一个老虎面具塞给他,这才开始注意到温清苑一直没有寻过来,再看那花灯摊子,连人影儿都不见。 容澈拿着那丑陋得龌龊的面具,心里一万个嫌弃。 “怎么,王爷嫌弃啊,那还给我好了。”云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伸手抢过来。 “那怎么行,你既然送给本王了还想要回去?这算什么?” 云卿‘切’了一声,“算答谢王爷赠绿绮琴咯,王爷慢慢逛,我去寻我大哥了。等会儿都不知被哪个美娇娥给掳去,我难交差了。” 逛个花灯节把大哥卖了,感觉有些不划算。云卿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叮铃响。 容澈好笑,什么时候一个堂堂新科状元,翰林编修。人身安全还要小丫头片子干着急,杞人忧天来着。 正在这时,身后的人影移步前凑在容澈耳边道:“王爷,有最新消息。太子殿下又和几位朝臣在露华台喝酒。” “知道了,退下吧。”容澈微笑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背影,吩咐几句带了身后白衣胜雪的习伏了去。 周围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温清苑见着云卿的身影便又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小摊,那里有她喜欢的坚果,这样满心欢喜的买了好些。 “清苑公子?” 温清苑仿佛听见有人唤自己,给好钱后转身看去,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公子,奴婢是李姬的侍女。我家小姐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李姬?温清苑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脸的笑意全无,再看了眼云卿的方向,冷着脸让她引路。 秦淮河畔,许多豪华画舫再河里停留,美人靠装饰了各类造型不一的花灯。篁萧声动,觥筹交错。 听丫鬟的声音,李秋余光已瞥见那挺拔的身形,不觉心跳加快。好像她一开口说话,心脏要蹦出来似地。导致她的面颊,红得像成熟的桃儿。 明明热得发烫,却在他下一句冷淡的话语道出时,觉得分外清凉。 “你寻我,何事?”温清苑看也不看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扫视着画舫,淡淡地问。 李秋微微一笑,“见着你和福嘉县主在猜字谜,才斗胆请您过来。这门亲事是父亲定下的,我也是后来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姬不用多想。”侧目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说:“按礼,成亲前是不允许见面的。若无他事,清苑先告辞。” 礼?他的意思是说她逾越了,失礼了?那是不是说明这门亲事,他不反对?虽然温清苑已经走了,可李秋眼里有些掩饰不住地欣喜若狂,拉着侍女的手,有些抑制地颤抖。 “红娘,他不反对这门亲事,是不是说明也可能是喜欢我的?我是配得他的?” 侍女笑着开解连连说是,主仆二人围绕着这个话题离开河畔,却没见着一双杏眼一直在注意着她们。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云卿依在亭子的美人靠,百无聊赖地等着温清苑去和同窗问好。 眼见着如斯热闹场面,人声喧哗,她有些想温清冠,一切和吃喝玩乐有关的她四哥都可以说个没玩;她也还有些想念小时候了。 “卿儿,逛累了吗?要不要回去歇息了?”温清苑从后面,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小声问。 云卿点点头。 “你开心吗?”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八章 装聋作哑,指染浮华 云卿抱着怀里的一纸袋坚果和温清苑准备回去,说好要解开大哥的心结,找回那个温若春风的大哥。结果却什么也没做,她有些怅然。 开心吗?开始她很开心,可是现在却有些伤感。 蒽,对呀。一直以来呵护她的,对她体贴入微,帮她受罚的大哥,已经定亲。她没有听错,没有看错,更不是做梦。 从此往后,她的大哥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大哥。是完完全全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另一个家庭。 云卿突然觉得自己很坏,明明看到她大哥还悄无声息地跟踪了他,也亲眼目睹了她不知道的事实,她却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很抱歉,今天她情绪井喷。脑子里,像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习惯了伏在大哥肩头;习惯了什么都依赖他信任他;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小动作;习惯了闯祸时,他无奈又温柔收拾烂摊子。 所有的习惯,以至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罢了,哥哥们成家立业那是应该的。不仅大哥,是二哥三哥他们也将会成亲,离开这个大家庭而去组建另一个家庭。曹云卿,你真是出息了,瞎钻什么牛角尖嘛。” 云卿一下子从床坐了起来,自个儿解气地戳了戳脑门儿,暗暗吐槽起自己的小性子。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宴席。人生来受苦,总要分别的。 如果现在在吟岫居好了,她想喝酒,她想不醉不归。算了,都不知道是先醉还是先天亮,可是她觉得现在喝酒才能解决她心里的郁闷和莫名其妙的伤感。 喜欢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 怕的却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孤坐未央。 正是此情此景,一丝睡意也无,无酒,无书,无琴,连个彻夜高谈阔论的人也没有。这么一想,云卿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徐沉漪、焦飞鸿二人了。 感情这种事情,你来我往,一心相待才能长久。纵使时光隔山海,时常联系着才不会淡下去。 明天是元宵,元宵宫宴是例制。那她还是跟着外公他们去好了,能趁机说说话了。 云卿不觉深以为是,紧抱着软软的抱枕,转身入睡。 元宵这日清晨,后宫诸妃按着旧例是要到凤栖宫请安回话,惠妃早早地便在皇后寝殿外侯着。 “娘娘起身。” 惠妃焦灼不安,目睹鱼贯入内的伺候皇后梳洗更衣的宫女,手里不停地绞着帕子。 一盏茶的时间,才侧耳闻得里面皇后的说话声,便有宫女打起帘钩,牵夷尚宫已然搀着皇后出来。 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梳着凤冠,精致的妆容,面无表情,犹如众生仰望的神一样,高高在。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惠妃来得好早,起吧。”皇后瞥了她一眼,便坐了窗下的暖榻,“牵夷,赐坐。” 随后宫女分别了茶,小宫女端了一盘子新鲜的花进来。惠妃晓得,皇后是要簪花的,便起身自然而然接过牵夷手里的梅,轻柔地簪进了发间。 皇后莞尔,看向她的眼神一敛道:“惠妃的手还是这样轻巧。有什么话直接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惠妃像被看穿似地,有些局促不安地入了座,“娘娘,洛月自小和霞儿一同长大。臣妾想向您求个恩典,给她一个出路罢。” 皇后不语,也没有因为她的心急和迫切而有所动容,“此事是陛下的旨意,本宫能有什么恩典。算有心,也不能悖逆圣意。这点你该明白的,惠妃。” 话音落,用眼神示意牵夷把她扶了起来。惠妃一边抹着泪,一面毫无形象地抽抽噎噎起来。 “臣妾明白,娘娘也有娘娘的难处。可是臣妾只要一想到月儿要悄无声息、毫无名分地去到五原侯府。臣妾这心里揪得生疼。” 杜皇后支着头,由得宫女按摩。她一听说惠妃在侯着,已经猜到是为此事。 “大公主生母早逝,本宫才指了这桩婚事。在这里胡闹撒泼儿,还不去你仔细问问你的月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非得让陛下不顾你的脸面,弄清楚了再来。去吧。” “皇后娘娘,各宫娘娘都到了。” 杜皇后颔首,又看向愣怔的惠妃,让宫女引着,避过众人耳目从侧门出去了。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惠妃娘娘是知道事情原委的?”牵夷笑着疑问。 皇后轻哼了一声,“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当然也一问三不知。” “这起子心眼,大清早地平白在咱们宫里哭哭啼啼,惹些晦气。等会儿奴婢让人拿松柏枝四处撒些水才是。” 牵夷说完,还不停肯定地点了点头,像现在要吩咐一样。 杜皇后嫣然一笑,“难得还有人惹得你不爽快,你觉得如何如何是。咱们出去看戏吧。” 牵夷轻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往正殿去。 虽然是余光一瞥,但她还是觉察到她话语里不悦和眼下有些掩不住的青色。 所以才故意引她一笑。 花朝节要到了,后宫里的花儿又到了争斗艳,争相开放的时候。 她忧的,该是如斯。 正殿里,难得各宫主位都齐聚一堂,没有请假缺席的,望向那臣服的旖旎颜色,杜杏贞一如既往地端庄。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起吧,赐坐。” “刚刚大家都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说来也让本宫乐乐。” 顾贵妃不觉笑出声来,“刚说起玢儿送了好些封地的特色进宫。正说着送些给各宫。” 皇后丝毫不避忌地直视她得意洋洋的眼神,标准地笑意,说:“哦,是吗?赵王倒是个孝顺,没丢他父皇的脸。如此瞧着,赵地倒是挺适合他的。” “臣妾也这么觉得。”滟妃笑着应和,却把顾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气到发青。 敢情,她的儿子只有封王拜相的命? “三年一次的选秀,很快到最后一轮殿选。这宫里也是该有些新鲜面孔,看着热闹些。”杜皇后莞尔一笑。 “今夜元宵,转眼是花朝节。倒让臣妾不禁想起当年入宫的情景。实在感叹岁月不饶人呐。”一旁着了挑丝双窠云雁装的女人笑着打圆场。 “贤妃你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咱们这些人里,数你没什么变化,和十几年前一个样儿。” 旁边的妃嫔插口道。 杜皇后瞧着众人神色,只吩咐着茶并未多语。她在仔细回想着顾贵妃的那番话,年节里并未下旨让各王回京,这赵王倒是会取巧。 这段时间她忙里忙外,倒是忽略了几个皇子的动向,至于放到最偏远封地的晋王,倒是让她挂念得很。 “牵夷,晋王在封地可还好,外边有没有送消息进来?” 杜皇后剪着画枝,随口问着。 正斟茶的牵夷听她突然问起,有些走神竟然把茶水倒在了手。瞥了眼她没看过来,赶紧若无其事地用帕子大略擦了擦。 “几个封了王的皇子都送了年礼来,偏晋王殿下的最不起眼。不过,晋地本贫瘠能有年礼算好了,谁计较这些个?” 话虽如此,怕风平浪静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杜杏贞的眼神忽而凌厉起来。 “晋王没什么政绩的话,传个信儿,创造些机会让他大展身手。身后后宫之主,一定要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起码,可以让几个皇子站在同一水平线。 ” 牵夷明白这话的意思,等她午休的时间才去寻了杜家当然传信儿小内监。 宫里在忙着筹备元宵宴,云卿也从徐家、焦家做客回来。知道她二人也要与宴,不等许氏唠叨,已经乖乖答应。 然而这一次,温述之已经约好林敬之去纪太傅家畅谈人生;温清彦被温明简提溜回军营操练。 “卿儿,舅母问你,那李家的大小姐你可认识?” 许氏神秘兮兮地拉着云卿问。 “舅母是指哪个李家?李秋?” 云卿反问,见许氏说是,才点点头表示有过一面之缘。 “那孩子长得如何?品性怎么样?为人处世如何?和飞鸿相如何?” 云卿眨巴着眼,她舅母是要调查人户口还是怎的?她也只是在李家来府做客时,与那李秋说过几句话而已。 等等,不会是…… “你大舅舅不知怎的突然订下了你大哥和李家的婚事,抛开门楣之见,舅母只希望那孩子品性端庄,不然耽搁了你大哥。” 许氏想起这事,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这悄无声息地订下,也没问过苑儿喜不喜欢。 “舅母放心,那女子心性良善。绝对不会给您出什么婆媳关系的矛盾的。”云卿笑着打趣,打包票地拉着许氏的手安慰。一面又随口问着温清苑觉得如何? 许氏又皱了眉,忧心忡忡地道:“你也晓得,你二哥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自然你大舅舅说什么是什么。倒是听你这么说,舅母心里踏实了许多。” 什么样的女子都不怕,怕娶的是个母老虎,搅家精完了。 云卿好笑,她大哥是舅舅亲生的吧,哪里会有害他的意思?舅母是关心则乱。 眼瞧着,大哥成亲已经板钉钉,云卿也只喜欢李秋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照顾好她大哥罢了。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二十九章 始欲识卿,南风知意 云卿不知道的,此时此刻,大梁举足轻重当然三个老年人,不,是三块老姜头正聚在一起,讨论她的亲事。 因为选秀一事,而且退休这么久,温述之现在最操心的是云卿。他一面希望云卿不要那么早嫁出去,一面又很喜欢林溪南。 三个老头一台戏,这会儿凑在一起,谁知道会有什么惊为天人的结论诞生呢? 皇宫重元殿外,早到的焦飞鸿和徐沉漪,已经在那里低声耳语地等着云卿。 三人一凑在一起,几家长辈也互相寒暄着,等着传话入殿内向帝后行礼与宴。 “洛梨郡主到。” 内监的话音落,立即吸引了周围的内命妇和许多闺秀的目光。 下辇而来的洛梨,着了深紫雪青色的云锦妆花交襟礼服,梳着惊鹄髻,头的珠花流苏钗子在她的一颦一笑间,晃得轻盈。 她的眼神沿着人群扫视了一圈后,直直地朝云卿的方向走过来了。云卿莞尔,这皇家的女子,数洛梨的眼睛最纯净。 正好和某人很像呢。 云卿想着不由得朝站在间的焦飞鸿看了一眼,神的一幕却发现和徐沉漪的眼神对了,二人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同一个意思。 只是焦飞鸿却有些怨怼而纳闷地吐槽了一句,“卿儿,你说这郡主不去寻她的公主表姐,怎么总缠着你呢?” 徐沉漪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地打趣道:“郡主不是热情了些,活泼了一些。什么时候惹的你?” 这话说得轻,焦飞鸿也说不出个所以来,每次她看见洛梨郡主都对云卿热情死活,好像关系多好似的。分明她才和云卿一起长大地好不好,哼。 “福嘉,好久不见呢。”洛梨满面春风地疾步过来,一把拉住了云卿的手。 云卿微微一笑,却见着似乎只有她一人来。大概是觉察到她的困惑,洛梨又解释说:“母亲今日去兴国寺陪太妃,所以我自己来了。” 说完吐了吐莲瓣小舌,顺其自然地挽着云卿的臂弯问着最近如何,花灯有没有去看,梁令先生有没有待她不好等等;顺带着还问候了一遍焦飞鸿等人。 徐沉漪睨见焦飞鸿一脸郁闷和嫉妒的小眼神,心里有些难得的开心起来。这时,便有宫人传旨入殿。 先是向帝后行了礼,随之分别入席,听完皇陛下的发表讲话后,众人举杯才算开宴。等这许久,云卿早有些饿了。 “我看你那样子,都快垂涎千尺了。”徐沉漪凑在云卿的耳边,轻声笑着说。 云卿有些怀疑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她的表情有这么直接吗?好吧,她自己都忍不住地盯着几的美食,咽了咽口水。 “你不晓得,在家里在这个点儿我已经用完膳了。”云卿撇撇嘴,宫里的宴会,每次都开宴特别晚,她都要两眼冒圈圈了。 歌舞声乐起,舞姬们长袖舞动,摇曳生姿;云卿在第四行间,前面的人刚好可以遮住视线。 点心是香薷饮、玫瑰酥;水果攒盒;前菜是姜汁鱼片;御菜四品挂炉山鸡、随生菜叶和酱汁的生烤狍肉、罗汉大虾、蜜丝山药。 罢了,什么鬼形象都不管了。云卿刚开始还镇静地小品了茉莉雀舌毫,之后开始埋头吃起来,转眼膳粥没有了;一面留意皇帝陛下的发话,一面吃着美食。 “卿儿,你怎么我还饿?”焦飞鸿咬了一口玫瑰酥,低声说。 云卿不语,这会儿已经吃了半饱了,她回头看着焦飞鸿,又望向徐沉漪一本正经地道:“沉漪,你有知道咱们的小姐夫是谁吗?” “咳咳——” 徐沉漪还没有表示,焦飞鸿却被呛得不轻,面红耳赤地白了云卿一眼。周遭的闺秀贵妇都好地看了过来,云卿忙把手边未喝的茶递给她,轻抚着她的背。 “你不是闷头狂吃,是语出惊人。真真是让人不知所措的主儿。” 徐沉漪替被呛得可怜兮兮的焦飞鸿感到心疼。又不禁想到云卿刚刚的问话,话锋一转也开始问着焦飞鸿。 焦飞鸿有些娇怯地假装听不见,两手托着汝窑葵瓣口杯,目不斜视地盯着殿央的歌舞,津津有味。 “不说也罢,不是对面廊柱下正与旁人饮酒的深绿公子么?的确是一表人才,配得你。” “你怎么知道,卿儿?”见焦飞鸿的神情,徐沉漪忍不住发问。 焦飞鸿也是如此好地看着云卿。 云卿叹了口气,先喝了口酒压压惊。 “你们是我的朋友,朋友转眼间要成为别人家的。我不调查了解一下底细,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如果他是个不良的,是订了亲我也会尽最大的力阻止你进火坑。” “卿儿,我……”焦飞鸿凝视着云卿的眼睛,波澜不惊又难得一本正经。也有些让她语塞,想不到任何词藻来表达心情。 云卿罢了罢手,莞尔一笑地与她对视:“论门楣,是他高攀。不过张家也是书香世家奉行礼仪,张公子表里如一,性格好。你过去之后,也不会轻易受到欺负。” 蒽,话虽然直白了点儿。不过真到了要面子还是要幸福的时候,她真的会义无反顾地阻止,最不济,让四哥娶她是。 从知道焦飞鸿定了人家的时候,她已经让非攻等人去翻了一遍张家的底细,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的礼仪教养。 可能避免不了娇妾的产生,但按舅母和芍药姑姑说得,夫君给当家主母足够的尊重,那么这个女子只需相夫教子能美满一生。 “听卿儿如此说,我也安心了。家风优良,张公子瞧着也是质彬彬,的确不错。”徐沉漪笑着应和。 她的眼睛,在瞥见云卿时,竟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温柔和感动。她现在很满足,虽然不是她出阁,可她却能感受到云卿的用心。 卿儿虽然嘴不说什么,可心眼儿里是真心待她们的。她明白。 “卿儿,我焦飞鸿不枉有你这个好友。咱们举杯。”焦飞鸿忍住眼里的晶莹,爽快地举起杯子,要与她二人饮酒。 云卿笑而不语,能幸福也不枉她费心周全是了。 “县主,这是蟹肉双笋丝。” 听得传菜尚宫悦耳的声音,云卿才从乐声里回过神来,又轻声道了谢。 这会儿低头品尝才看到落在自己裙边的帕子,云卿估摸着是那个尚宫的,要说话可是她们已经退下了。 云卿小心拾起,却隐隐约约地瞥见面有些黑渍,但又不像寻常的污渍,每个点儿都是有规律的。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是看歌舞是聊天,焦徐二人也在低头用膳。云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帕子拾了起来,展开来看。 ‘小东西,从后面屏风出来右转,亭见。’ 落款:大叔。 噗——若不是云卿那口酒咽得早,早重演焦飞鸿的惨剧了。虽然还有些质疑,可是看看面的称呼和落款,除了老妖孽,没人知道了。 为了安全起见,云卿特意往座瞄了瞄,果然雍亲王没有在。她在纠结要不要去,没什么事那老妖孽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而且她的旁边是花开富贵的云母围屏,不要大摇大摆地出去,应该是可以掩人耳目的?可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一直在注视着我?云卿心里好大一片阴影。 云卿环视四周,知会了徐焦二人说去更衣,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起身出去。 不引人注意?那怎么可能。 她起身的那一刻,杜皇后身边的眼线已经伺机而动,悄无声息尾随而去;而曹侧妃也示意了侍女跟了出去。 一直留意她一举一动的温清苑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鉴于周围人的热情,脱不开身。 “绕过屏风右转,有个小亭子。小亭子在哪里呢?” 云卿一面沿着走廊一面自言自语,小声地说。 不得不感叹,这重元殿真是好大,连廊柱的顶端都要仰头才能看见。宫灯粼粼,光亮得奢华。 “不几根柱子,你都可以看这么入神?” 容澈侧身从廊柱后出来,正巧把云卿撞个满怀。他低头凑在云卿的耳边小声道:“这次可是你自愿的哦。” …… 云卿突然觉得好热,尤其是两颊,而且她为什么有点欢呼雀跃,害羞的感觉?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啦,这是在宫里被人撞见糟了。” “你脸红了。”容澈微微一笑,满意地凝视着怀里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的人儿,嘴角的笑意弥漫了双眼。 “才没有,我酒喝多了。”云卿死命推搡着他,想要挣脱开他怀抱着自己的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容澈才不管她的言辞,千杯不醉的人说自己喝酒脸,所以两颊红得发烫,谁信? “小东西,你最好别乱动。不然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看见你的样子,本王可不管了。” “啊?有人跟踪我吗?”云卿尽可能小声地问,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地,乖极了。容澈表示很满意。 “小东西,我好想你。”充满磁性的温柔声音在云卿耳边响起,她不觉打了一个哆嗦。 再瞥见另一个廊柱下的裙角时,容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我才不想你呢不过你能好好说话吗,不用靠我这么近,我可以听到的。”云卿又怨怼又害怕地小声嘟囔。 “什么?”容澈假装听不见,在她的耳边呼着气。 云卿心里的像好多只蚂蚁在啃,又像猫抓似地,痒得难受。听见他轻笑出声,才反应慢半拍地冲他胸口是一拳。 容澈吃痛,闷哼了一声,趁机咬了一下她那玲珑有致的耳垂。不等云卿出声,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她,向阶梯下的假山走去。 云卿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觉突然天旋地转,连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也来不及反应,满脑袋的星星在绕圈,让她忘了说话。 “啊喂。老妖孽。”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呀。你流氓!你混蛋!” 容澈嘴角抽搐,无奈地满眼笑意,怀里八爪鱼似地胡乱扑腾的是什么东西。 “你声音再大些,本王不介意做些什么混蛋的事。” “额,你说什么?” 云卿歉意连连地伸手揉着他话刚说完,自己咬了一口的手臂。假装一无所知地,满是无辜地凝视着容澈。 容澈倒吸一口凉气,借着假山的水流叮咚作响,他低头凑到云卿耳边。云卿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不让他作弄。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不能转移话题,不能耍小心眼儿,老老实实回答,知道吗?” 云卿以为他又要搞怪,抬头对他不容置疑的眸子,漆黑如夜。沉吟了一会儿,她才道:“那你先放我下来,现在这样子,不好。” 容澈小心地把她放了下来,云卿只是想离他远几步罢了,却以为她要逃,伸手一把抓个正着。 “你弄疼我了,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动手动脚的。”云卿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像小鹿乱撞。 容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力度大了些,把抓手腕的动作换成了紧握,一双沾了凉意的柔荑在自己的手心里,被暖意包裹。 “离十年之期还有三年,如果现在让你不得不选一个人做你的夫君,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他是说如果,抛开义父的意思,他很久之前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从她找回记忆开始,从她求醉开始,从她接受绿绮琴开始。 混混沌沌的思绪有些清晰起来,在容澈这么一本正经地抛出问题时,云卿恍然,犹如大梦初醒。 眼角还含着一丝笑意,心里已经恢复以往的冷静,她不语,抬头审视着容澈,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水流从假山借着地心引力往下迸溅出水花。 容澈的那些言行举止如此亲昵,让她有些迷糊;七年前,七年前他说十年后要自己做他的王妃。 “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您的言行如此反常,但,我想静静……” 她需要想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自己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本王说过,不能转移话题。” 容澈忽然皱了眉地深深看了云卿一眼,脸色阴沉得可怕,凝视着云卿不断躲闪的眼神,反手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本王想娶你曹云卿,本王不想等了,你还听不懂吗?” 他想娶我!云卿咽了咽口水,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威严的雍亲王,她想他生气了,发怒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要说什么。撒娇卖萌打滚求放过?温言软玉哄哄他?怎么想,云卿都觉得,好像没法儿发泄他的无明业火。 容澈瞥见她在离自己这么近地距离,竟然还能走神。他忽然付之一笑,这个笨蛋难道没发现自己在生气吗? 对呀,这个为人称道的小女子,什么好计谋她都想得到,却是笨得对自己不心,把他晾在一边。 黑暗里,那跟踪云卿的人还在。容澈只是小作计较,转眼便怀抱着云卿借着视觉的盲点,转移到假山后。 微弱的月光,静谧地温柔,像是早早撒下了诗意的种子。 看着面前一脸震惊和防备的面庞,眸子里映着月光,此时此刻他那里来的火气。 云卿大概知道容澈的动作,想要逃,却被他一把抓住,一个大大的熊抱。 假山下的湖水,随着水波漾开来的零碎月光倒影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他环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脖颈,猝不及防地,始料未及地覆她的唇瓣,那染了月色寒意的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 一点点儿,一寸寸地温柔摩挲,任着云卿如何拳打脚踢他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禁锢得越紧,动弹不得。 像是个好手,那么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缠绵,温柔又深情。云卿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抵抗。 她脑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条件反射般回吻着他。 容澈感觉到了她的回应,却把她圈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到自己身体里。瞥见她小扇睫毛下的湿润,他的吻忽然热烈起来。 他的舌缠绕着她的,突如其来的热烈让怀里的人儿忍不住低低嘤咛了一声,却很快消失在他的温热。 此时此刻,说什么天下。他只要怀里的人儿一直在他身边。那些宫规束缚,祖宗规矩,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云卿脑子里仅剩的一丝理智都已经被完美剥离,她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可是此情此景,却在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玉佩。 良久,容澈才离了她的唇瓣,在额头蜻蜓点水似地轻吻。低头见云卿如获大赦的样子,他轻笑出声,像吃饱喝足似地舔舔嘴唇。 “无耻。”云卿的脸颊飞霞云,迅速地把视线转移到他处,不与他直视。 容澈莞尔,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他能看见她鼻翼细密的汗点儿;能看见她挂在睫毛的水珠儿,俯身轻吮。 “我的小东西。等会儿殿里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有我。记住了没有?”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难道有人为难她?不过为了避免某人故技重施,云卿还是乖乖地闭了嘴,点头如捣蒜。 “还有一件事你还欠着本王,想不想知道?” 容澈挑起极度魅惑的笑意定定地看着她。 云卿眨巴着眼,刚要说‘不想知道’,他的唇又重新覆了来,如蜻蜓点水很快地离开。 “这可由不得你,来王府,本王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包你满意。” “哦,知道了。”她可再不敢说一个表达拒绝意思的字眼。 “出来一盏茶的时间了,我先送你回去。久了惹人怀疑。记住我今晚说的任何话,一句也不许忘记。” 云卿轻蒽了一声,抬眸对他漆黑如玉的眸子,嫣然一笑。心里却道:眉目如画,姿容似雪,妖孽啊妖孽。 容澈饶有趣味地留意着她的每一个神情动作,一话未说地目睹着云卿转身进殿。 “真是个没良心的,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容澈不悦地叹了一声,眼里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带,绕了大半儿才进去。 云卿哪里敢一步三回头看他,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分明他说有人跟踪,可是还如此明目张胆,难道是了他的奸计?纳闷。 在屏风后,云卿深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了一下才敢入宴。 “你怎么去这会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一入座,徐焦二人着急地问着,云卿笑着摇了摇头,说有些醉意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对了,我没错过什么精彩好戏吧?”云卿反问。 “你还想有什么好戏,让你再一鸣惊人一次吗?那你可要名动京华了。”徐沉漪含义不明地又瞥了眼云卿:“话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云卿惊疑不定地反问,焦飞鸿也是连连颔首,云卿伸手感受了一下,的确有些发烫。 “可能外面较凉,乍然进来有些不适应吧。”云卿笑着打哈哈,这个借口她自己都觉得扯淡,喝口酒压压惊。 徐焦二人放下不提,随意和她说着方才几位公主的表演,完了还特意提到曹侧妃的诗作,云卿也只是笑而不语。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管她呢?云卿撇撇嘴,目光四处游走着,这样气氛和谐的宫宴也挺好的。 正在抬眸时,和容澈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空不期而遇。云卿赶紧收了视线,把头低在裙摆,蒽,宫里的席子真好看,绣工精致。 云卿的位子半天空着,温清苑自然留心。瞥见她的神态有些不自然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方的容澈,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贤妃,朕记得你好像是今天的寿辰?” 座,皇帝被一股子清香吸引了嗅觉,寻着香视线落在了皇后身旁的贤妃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襦裙,衬得她如玉生辉。 贤妃不紧不慢地行礼回话,“臣妾谢过陛下记挂,今日的确是臣妾生辰。说来妙,记得杜三公子也是这天呢。” “业儿他和贤妃妹妹同一天生辰,那是他的福气。希望他也像吴王一般让哥哥少操些心已经够了。” 杜皇后有些怅然,说起杜兴业不自觉便插了话进来。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一章 抛砖引玉,皇帝赐婚 “朕记得那小子小时候常和老四凑一块儿玩的,长大了倒有些生分了”皇帝这话像是意有所指,皇后寻着去看他的神情,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贤妃留意着皇后的心思,适宜地没有发表意见。 “元宝,传业儿前来。本宫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长高些没有。” 杜杏贞笑着朝立在一旁的元公公吩咐,元宝往皇帝的方向瞥了一眼,作揖后下去传话。 听得那标志性的声音,饮酒作乐的众人都开始慢慢安静下来,侧耳听着是何事,都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云卿也不例外,从雍亲王在外提醒过她,她便一直保持着冷静。一路目视着那叫‘杜兴业’的公子,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大殿央。 杜兴业、杜兴庭,有意思。云卿忽然联想起其他事,不由得表现出兴致盎然的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一动不动。 “你是业儿?的确是长大了,也壮实了不少,都有些认不出了。”皇帝自嘲一笑地瞥了眼皇后继续道:“现居何职,可还适应?” “回陛下话,微臣资历尚浅,不过任的千总。能为国效力,吃些苦也应该。” 杜兴业低着头,言辞恳切,说的是奉承之语,却明显引得龙心大悦。一个劲儿地夸赞杜太傅的教导。 “后生可畏,天道酬勤,我大梁正需要这样一腔赤诚的后生。今日又是你的生辰,元宝,赐酒。” 皇帝话音刚落,侍酒的宫女已经备好,元宝笑呵呵地亲自为他斟了酒,今日杜家长了大脸,他也不敢怠慢。 下方杜太傅周围的人也不约而同地献自己的赞美,纷纷向杜导敬酒。 原本少言寡语的惠妃,神情自然地起身走到皇帝身旁,看着大殿央的杜兴业笑着斟满了酒。 “陛下,臣妾记得当初几位殿下都是和杜千总一样的年纪娶的王妃呢,陛下要赏,也该赐份好姻缘才是,方算得和和美美呢。” 惠妃,该是这宫里除宛姨外最美的女人了。嫁给皇帝这么多年,却依旧保养得这样好,和几位公主相好像也大不了几岁。 云卿留心着她的举动,这么毫不顾忌地当着皇后的面给皇帝斟酒,除了以色侍人,肯定还有其他因素支撑她成为八妃之一。 皇帝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道理,又转头问着皇后的意思。 皇后只是淡淡笑着,不悦地挑了眉斜睨着惠妃,“陛下赐婚,是他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又怎会不乐意呢?” “既然皇后发话了,爱妃觉得可有什么合适人选,朕下旨赐婚成全了你的美意是。”皇帝欣然大笑起来。 惠妃顿了顿,一副十分纠结矛盾的样子,不敢下结论。 贤妃却伸手拉了她一把,望着皇帝道:“陛下,臣妾倒觉得福嘉县主和杜千总十分合适。这个红线,惠妃妹妹不如让给姐姐来牵如何?” “姐姐今儿是寿星,自然什么都好。想来,陛下也不会有意见的。”惠妃笑着回握着贤妃的手,姐姐来妹妹去的,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点子是惠妃提的,贤妃和杜兴业同一天生辰。姐妹情深,这样牵红线的喜事让给贤妃,也无可厚非。 “福嘉县主啊?”皇帝慢吞吞地反问了一句,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正流露出深厚情意的二人。 “臣妾依稀记得那孩子今年才及笄。”杜皇后眼神示意,惠妃放下酒壶回了席位。大有一股子点了火撒手的意味。 “皇后娘娘说得是,不过这小两口过日子。陛下认为要不要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 顾及长辈,尊重正宫,和嫔妃关系亲密。这眼前的一切,都深深让皇帝觉得这个貌不惊人的贤妃,堪当‘贤’字。 云卿听不清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只是在听见内监拉长了嗓音唤自己的时候,她的心脏不觉慢了一拍。 皇帝和左边的贤妃异常地兴奋,满面春风和煦;皇后也少了往日的高冷凌厉,虽然笑着却仍旧拒人千里之外似地。 “福嘉,朕给你和杜兴业赐婚。虽然他现在只是千总,但来日方长必有一番作为的。你,没什么反对意见吧?” 赐婚?云卿以为自己醉意朦胧听错了。直到清晰地瞟到身旁跪着的身形,以及感受着来自头把陛下和我大梁的颜面放在哪里?失信于一人和失信于天下人有何不同?” 温明庭不接她的话,义正言辞地学了她的套路,另外搭起了戏台子。 “乐正啊,你那纵横家惯有的诡辩毛病又出来了。朕说得话当然要作数,你先坐下去。”皇帝罢了罢手,明显不想继续他们的对话。 温明庭听着皇帝口气,知道事在给他台阶下,‘诡辩’也是在警告他有些矫枉过正,与杜家太针锋相对了些。 “陛下说得是,是臣老毛病犯了,这才失礼冒犯了皇后娘娘,请娘娘责罚。” 杜皇后面不改色地道:“右相关心则乱,况且今日阖家团圆的日子,本宫怎能责罚。陛下说,是把?”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视线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卿和杜兴业身。 “福嘉,抬起头来看着朕回话,赐婚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不满意?不是问她愿不愿意,潜在意思是说对他的赐婚还有哪里需要补充的,大概是指赏赐吧。 可是很好笑,为了一个妃子一时兴起的戏言,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和出于不想失信于任何人的考虑。皇帝可以随意把她塞给一个人,这让她如何满意? 经过那清晰的唇枪舌剑,云卿深知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套。惠妃和贤妃二人唱双簧开始,已经注定杜皇后要借此作章。 “回禀陛下,臣女……” “抬起头来来回话。” 云卿抬头,垂着眼帘并不敢与他对视,她怕真的激怒了这一国之君。她不想说愿意,也不敢说拒绝。 所有的人都敛声屏气,好着云卿的答案。徐沉漪和焦飞鸿急得团团转,又不知所措;温清苑有些按捺不住,视线下意识地看了眼雍亲王的位子。 “皇兄,你可不能这么欺负臣弟的王妃,不然被气跑了,臣弟哪儿寻个妻子去?” 雍亲王磕磕碰碰地走到大殿央,不动声色地伸手拉了云卿起来,一面有些嗔怪地望着她:“皇兄问话,你老实把咱们定亲的事告诉是,做什么支支吾吾,倒让皇兄扫兴了。” 云卿低着头不语,容澈叹了口气无奈一笑,“皇兄,这丫头脸皮薄,臣弟代她给您赔罪了。” “十七,你说什么?你们定亲了?怎么回事,你最好老实给朕交待。”皇对于容澈出地难题明显有些不悦,酒也不喝了,酒爵歪倒在几。 语出惊人,温明庭万万没有料想到这一出。别说他,其他在座的人也纷纷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了。 温清苑对于父亲投来的询问目光并没有作出回应,他清楚地知道雍亲王是要救云卿。 而杜家给自家小妹设这个局,无疑是报复,把所有的决策扔给一个爱面子的君王,那么势在必得了。 唯一有能力有胆量有余地向皇帝求情的,只有雍亲王。这明明是好事,可是在听到那句‘王妃’时,他的心里好像被一柄利剑刺个正着。 他很难受,心痛,像是窒息一样,在瞥见那熟悉的背影,和有些紧张的面庞。他的心底,有只野兽在嘶吼。 面前的茶杯不知怎的一碰碎,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book/html/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二章 计合谋从,十年之约 “皇兄,此事说来话长。容臣弟慢慢说清道明。”容澈向皇帝眨了眨眼,扫视了一圈四周,欲言又止。 皇帝会意,干咳了一声十分不悦地寻了个借口散了宴会,只留下一些相关人员问话。诸如温家人、云卿、容澈和皇后。 “老十七和福嘉你们进来。” 皇帝皱着眉,冷着脸盯着容澈道:“朕倒要听听你要怎么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再和皇帝亲密,此时容澈也不得不改了惯有的随性而为的做派,严阵以待地朝云卿颔首,以示安慰。 虽然云卿没想好怎么说明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又面对着皇帝和皇后这两大权利的审判,她的视线只是意味深长地落在温明庭几人身。 “本宫有些乏了,不侯着陛下的旨意。失陪了右相大人。” 杜杏贞瞧着禁闭的宫门,对皇帝不想让她旁听的意思了若指掌。自然她也不在这里吃力不讨好,一计不成还有另一计,她不急。 “臣恭送皇后娘娘。” 望着杜皇后心灾乐祸地扬长而去,许氏等人心里虽有不平和怨怼,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计抛砖引玉草草收场,杜皇后绝不会此罢手。她的用意明显针对云卿,是在说明她杜家咽不下那口气。 而这点,温明庭清楚,温清苑明白,云卿也了然于心。但眼前还有另一个难题摆在温明庭面前,那是雍亲王此举的目的。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郡主,郡主,您不能进去啊。” 如此焦灼,一触即发的气氛,太监着急的公鸭嗓子打破了殿里的寂静。几人寻声望去,正是洛梨郡主在不依不饶。 三五个宫女太监都没能拦住她,还是让她闯了进来。洛梨正一头往人多的地方扎,内殿的大门突然打开来了。 皇帝正和容澈谈笑风生,一抬头见着洛梨胡搅蛮缠的一幕,开口斥退了一干内监。 “洛梨你怎么还在宫里,仔细回去晚了你母亲又要罚你。舅舅和右相还有正事要谈,让元宝送你回府去好吧。” 提到温明庭,温明庭低首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洛梨哪里肯,几步跑到皇帝身边开始撒娇卖萌。 “舅舅,洛梨也有正事。”洛梨小嘴嘟囔着,死死抱住皇帝的手臂不撒手。容澈对于洛梨也是无奈一笑。 “胡闹。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洛梨,是不是要朕罚你啊?”皇帝突然生气地吼了洛梨,惊得旁人也是一身冷汗。 是云卿也吓得不轻,皇刚刚不是和老妖孽聊得挺好的么?才满面春风,转眼是杀伐果断的帝王。 “洛梨,你皇帝舅舅都生气了,还不认错?”容澈笑着劝告着洛梨,这么晚还胡搅蛮缠耍性子,他皇兄不吼不行。 容澈才如此说完,洛梨看了眼云卿,小嘴一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声音,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撕心裂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脸颊都红了。 一面哭一面还委屈地望着皇帝断断续续地说:“洛梨只是不想福嘉嫁给杜兴业,舅舅吼我。我再也不要理舅舅了。” 洛梨伸手抹了眼泪,哭着转身跑了出去。皇帝一惊,命令她站住,见着不听又焦急地使唤元宝去把人追回来。 容澈睥睨着元宝连跌带撞地追了出去,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世,只有洛梨敢如此胆大妄为,让皇兄手足无措。” “你和她一般无二。”皇帝叹了口气,坐在金銮座喝了口茶压压惊。容澈被怼得无语,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云卿不经意瞥见他这个小动作,心里有些窃喜,难得见他怼不过别人败下阵来。 “陛下,那云卿的婚事……”温明庭欲言又止地小心询问。 皇帝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过来,“这事朕大概也清楚了,既然淮国公已经做主,老十七也难得如此用心,等福嘉及笄成婚是。” “这——”温明庭有些拿不准,余光扫了眼容澈沉思了一秒又接着说道:“陛下圣明,微臣自会回去禀告家父。” 皇帝颔首甚是满意,“乐正啊,方才听得他们之间的十年之约,实在勾起了朕不少回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马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许氏想问云卿怎么回事来着,可是旁边的雍亲王一直旁若无人地目不转睛盯着云卿。 他说要跟着去温家向温老爷子说清楚,温明庭也找不到什么借口阻止,这事的确还需要给个明确的解释。 两盏茶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马车里安静地只听得到马夫的驾车声。 “娘,我来背小妹回房吧。”温清苑担忧地望着靠着许氏已然熟睡的云卿。 许氏伸手帮她揽了散落下的发丝,同意地颔首应着。 “让本王来吧。她已经是本王的王妃,等送她回房休息了再去禀告淮国公不迟。不耽搁的,引路吧。” 容澈说着要抱起云卿,温清苑刚想伸手阻止,许氏已经罢了罢手:“王爷如此失礼了,卿儿始终还未出阁。这里交给我照顾好了,你们去见老爷子罢。” “请吧,王爷。” 温明庭一脸冷漠地在前引着路,容澈含义不明地看了眼温清苑,巡视着云卿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地便欣然接受。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丫头了,大家都因为你这一难殚精竭虑,你倒是还知道睡才是最重要的。便罢了,交给你外公舅舅去头疼去吧。” 许氏轻手轻脚地替云卿系好了披风,让着马车绕进府里,直接去的汐霞阁。 也不知道是多晚,或许是在梦里,在云卿睁开眼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地见着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那种突然清醒过来的感觉惊得云卿毛骨悚然,后背直发凉,浑身凉嗖嗖的。动也不敢动,只能睁着眼死死盯着那黑影。 眼看着那黑影动了动,伸手向她靠近过来。云卿的呼吸一滞,立即闭眼不敢去看,双手死死抓着被角不放。 完了完了,她不记得得罪过那路鬼怪啊?难道是下面的人来带她走的?可是又不像?云卿的脑袋转得飞快。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云卿只感觉到那个黑影只是帮自己拉了拉被沿。 呼——云卿松了一口气,这么大胆敢进她屋子的,也只有老妖孽。 在觉着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云卿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黑影明显呆滞了一会儿。 “我害怕。顺便帮我点盏灯再走。” 温清苑苦笑不已,“现在你知道害怕了?还以为你无所畏惧的。” “大哥?” 云卿听着那声音有些不对劲,很快辨认出是谁,却刚才更是吓得她心惊肉跳。不过这一问,她怎么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他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才不忌讳这些。 “蒽。”看不清面容,不过云卿可以想象他大哥说这话的表情,大概是难过有之,生气有之。 “卿儿,你和雍亲王的十年之约是真的吗?你喜欢他吗?” 温清苑起身背对着云卿,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总不想云卿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云卿叹了口气,躺在床,睁着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夜,她不知从何说起。睡了一会儿,脑袋里还是如浆糊一样。 “大哥,我不知道。倘若有选择,我现在还不想嫁人。但如果非要嫁人,我会选一个能护我周全的人。” “大哥知道了。快睡吧,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 温清苑从始至终一直背对着她,哪怕面对着黑夜,没有光线。 云卿听着他开门离开,哪里还有什么睡意,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事。皇帝已经下了旨意,那是不是覆水难收了已经? 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是那老妖孽占了便宜分明是杜皇后设的局,他竟然还将计计,将了自己一军。 不管了,要嫁嫁罢。做一个王妃还有一个王爷罩着,杜家应该不会随便找她的茬儿吧,可是外公和舅舅会不会很为难? 云卿开始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容澈的笑意和腹黑,一会儿又是游山玩水和诗酒年华。 夜深人静,从汐霞阁出来温清苑都不知道要去何处,心里愁绪万千,五味杂陈。 从前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想一醉方休;可是今非昔,他曾经因为酒险些失去了弟弟,他发誓滴酒不沾。 回想起之前在书房,父亲对他说的话,他有些难以自持。一个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子汉,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倒在假山旁的凉亭里。 他父亲知道他心里装的人是谁,劝他放手,劝他安心娶李将军之女。 李秋?呵,是怪他没有早早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怪他敬重的长辈帮他安排好一切,断了他的退路? 他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那抹明艳倾城的笑颜,将会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风景,他心里痛。 他曾经有机会,却没有跨出那一步。他总想着她还小,还不懂。可是转眼被人处心积虑地夺走。 “温清苑,都怪你自己没出息。护不了她周全,是你无能。” 温清苑像发了疯一样,对着假山一阵拳打脚踢,泪流满面地自责。 兴许是累了,他双目无神地停了下来。却在下一秒一头跳进了池子里。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三章 方生方死,几番春幕 “什么,大哥生病了。卓哥哥怎么说,要不要紧?”云卿火急火燎来往徘徊地,一会儿又立即敲定主意地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湛泸无语望天,冷漠着脸拔剑挡住了门框。 “理由充分,情有可原。但禁闭三日,属下依旧不能放大小姐出去。” “啊——喂。”云卿面对着毫不客气砸的门扉,被气得翻白眼,两手插着腰不知道要怎么办。 行,她外公不是要检讨吗?她这去写个几千字,什么反省体会感悟都有了。想法虽好,可是云卿刚提笔不知道怎么落了。 要怎么说?她外公已经和林家爷爷,商量好撮合她和林溪南了。而外公一直意的人是林溪南。 而且赐婚这事儿,面虽然是杜皇后设的局,雍亲王为了围魏救赵而行的缓兵之计。但如果她站出来说一个‘不’字,相信皇帝还会给温家几分薄面的。 偏偏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云卿总觉得自己逾距了,不该私自和雍亲王来往,更别提那些亲密之举。 是她私相授受,默允在先,否则雍亲王也不会先斩后奏。而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利弊这么了那老妖孽的贼船。 说起来,老妖孽留下的烂摊子要她一个人收拾也算了,她还要被关禁闭三日。天真是待遇不公! 漱芳斋。 温清卓冷着脸把刚端来的药递到温清苑面前,瞥见他愁容满面,眼神涣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温清苑刚喝了几口猛地咳了起来,温清卓忙吓得一个劲儿接过药碗放一边。 语气斥责地道:“你这是为那般,又是风寒又是郁结于心地,是不是不要命了?” 温清苑横着眼波,眸子无神地动了动,“如果可以一死,那还爽快了。老五,你告诉我心病要吃什么药,我一定吃。” 这话——温清卓大概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不晓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真真不少。 作为几个兄弟主心骨的大哥,竟然会想到自残这个宣泄情绪的极端方法。那夜若不是他在场,他实在难以想象,温清苑要在池子里泡多久的冷水。 而这些,都是因为一个人。 “大哥,你心里的空白还剩多少。”温清卓问。 这是两兄弟第一次如此促膝交谈,因为某人因为某事。从小到大,温清卓都是较孤僻,纵使有什么心里话都是压抑在心底里。 温清苑很明白,很欣慰于温清卓再也不是曾经对医术苦心孤诣的孩子。 他视线飘忽起来,随之摇了摇。躺在软榻闭着眼感受到了春风吹拂,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缓缓扇动:“没有了。” 顿了顿他又睁开眼,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卿儿常说诗酒趁年华,小时候每个春天她都要缠着我们去陪她踏春。有一次被爷爷捉住,还要抄好几本书。” 温清卓临窗而立,微风的凉意让他的思绪格外冷静。 他是医者,随着师父走南闯北,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治过。只是这情伤,他有些不知所措,算是心病罢。 “佛家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跟着师父救死扶伤这些年,我逐渐看淡了这些生离死别,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生下来是为了死的。可如果这么撒手,大哥你愿意吗?” “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温清苑蠕动着嘴唇,也不知是否在听温清卓讲话。只是低声呢喃着这句话,闭了眼睛。 温清卓见着他眼角的泪,心里没个底。在他看来,他大哥的确是用情已深。能不能想得通看他自己了? “卓弟。”温清苑闭着眼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小妹,她若问起说我染了风寒。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温清卓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着退下去,走到门口又叮嘱他让把药赶紧喝完。 温清苑不再说话,着春风拂面,闭目沉思。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梁第一男神雍亲王即将迎娶王妃的事不胫而走。有心人一挖掘下立即锁定了王妃的人选。 或许是雍亲王的一帮子迷妹的有心黑化,原本值得令好事者大书特书的‘十年之约’,转眼成了腹黑福嘉县主的算计。 当然,这还只是一部分。另一方的流言说,雍亲王仰慕福嘉县主才华和美貌,才特地求皇帝赐的婚。 两方各有各坚信不疑的说辞,茶余饭后总有人不经意提起,然后两边的人开始热火朝天地斗嘴理论。 总之,不管传言如何,云卿要成为王妃的事已经板钉钉。 京城里多少容澈的迷妹失去了对爱情的信心,在王府周围撞墙的、表白的、投河的女子不胜枚举。 搞得秦远一个头两个大,不仅加强了王府周围的巡逻,还特地把此事回了雍亲王。让着不要轻易露面,怕伤及无辜。 消息传开时,曹家众人还在喜滋滋地议论曹若玉又怀皇家子嗣的事,说起准备着去东宫请安。 小叶氏到东宫时,曹若玉前脚才被传进宫。人没有见到,倒是听到云卿要嫁给雍亲王的言谈。 刚开始她还不相信,毕竟曹家参加选秀的人正是云卿,还是她推荐的。她心里明白得很,并不当真。 只是从东宫到曹家的这段路程,她已经不下两次听见有人议论,好心趋势下在裁缝铺的门口,她仔细地打听了一番,才确认。 “此话当真?有几成把握?”曹定远一紧张,双手不觉用力地握紧了小叶氏的手腕。弄得她直叫嚷。 “真,如何不真。妾身要恭喜老爷,您的又一个女儿即将飞枝头变凤凰呢。” 小叶氏嘴角含着不知何意的笑,一脸子笑意地打趣。见他有些喜出望外又接着道:“赐婚这等大事,偏偏你这个亲生父亲一无所知。说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她怎么不防备着,这丫头转眼成了雍亲王妃了?两个女儿嫁入皇家,昔日姐妹,将来还要唤声‘皇婶’。旁人听着,不偷着乐才怪。 “这你放心,只要她一日姓曹,一日便是曹家的女儿。旁的大可不必放在心,只有屈服于权利,议论再多都是艳羡罢了。” 曹定远欣喜若狂,哪里还管得了她心里的醋意,一面着急着把此事禀告给老太太老爷子,一面要着人准备车马,亲自去接云卿回府。 小叶氏定定地看着他远去的,头也不回的背影,顿时有些伤感起来。她现在大概知晓了自家姐姐,当年为何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一个沉迷追逐权利欲望的男人,姐姐的满腹才华只能空闺对月吟。除了吸引他的目光,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母亲。” “你们来了。快做下罢。”小叶氏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朝朝云和曹若姝如此说道。 曹若姝的琴棋书画得了好一番夸奖,在近期的闺秀聚会颇受瞩目,所以她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母亲寻我和嫂子来是何事?咱们正和嫂子妹妹在玩双陆来着。” 小叶氏笑而不语,朝身后的贴身婆子示意,便见着屋子里一众丫鬟都离开了。 “姝儿,你虽不是母亲亲生,但待你一直视如己出。如今,如果把你送进宫成为陛下的妃子,你愿意吗?” 小叶氏拉着她的手,温柔似水的目光闪过一丝愤怒。 “啪嗒——” 茶杯应声掉落,碎片溅得满地。是朝云也是眼神随之一滞。据她所知,曹家早确定好选秀人选,并且已经报内务府,很快花朝节要殿选的。 她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瞧着她婆婆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罢。 “婆婆,有什么事慢慢说。相公也快回来了,媳妇去着人准备着晚膳。”朝云俯身拾起碎片便往外走,还吩咐了门口的丫鬟待会儿进去收拾。 心里存了疑惑,她刻不容缓地回了自己院子,等着听曹绍均的说辞。 小叶氏凝视着曹若姝越发姣好的面容,心平气和地说:“是母亲糊涂。不过,有件事你要晓得,曹云卿现在是雍亲王妃。” “雍亲王妃?母亲怎的开如此玩笑?那可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怎么可能瞧得曹云卿?曹若姝虽是如此说,但五分事实,她已信了三分。 “元宵宴皇亲口赐婚,十年之约的佳话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好女儿,咱们这一大家子蒙在鼓里,一概不知的。” 小叶氏淡淡地留意着她的神色,“你父亲应该已经到了温家。现在看你是要永远被她踩在脚底,还是要追求风花雪月的爱情。” “母亲,我……” 曹若姝如遭晴天霹雳,有个大姐已经是太子侧妃,下有的曹云卿是雍亲王妃,那她呢?可她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小叶氏没有再往下提,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要风花雪月还是荣华富贵,看她如何抉择。 她听侯府那边的消息,叶紫已经确定好参加殿选。论人品相貌,想必大有希望。难得的,他的棋第一次这么果断,一招定了输赢。 母女二人的谈话这么不了了之,等晚膳好时,曹定远也从温家归来。得来的话是,云卿被关了禁闭。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四章 新婚燕尔,尘埃落定 曹府饮绿轩。 新辟出的院子灯火通明,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散了。只留了奶娘和丫鬟桂儿伺候朝云沐浴。 “少奶奶,不是奴婢话多。这大少爷三天两头往外跑,这回来怎么先不来院子里。反而去寻老爷解疑答惑去。您也不跟夫人说说?”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她瞧着她们姑爷那里有这个意思?桂儿幽幽怨怨地吐槽。 朝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多言。奶娘难得回一趟娘家,该说说娘家那边的情况才是。 桂儿怨怼地闭了嘴,奶娘人老成精,哪里不知晓这其的意思?她笑着帮朝云擦着背,毫不顾忌地问着行周公之礼的次数。 朝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了胭脂腮红还要更甚;桂儿早听不下去,被吓得满面羞红转身跑了出去。 奶娘面不会气不喘地继续道:“哎呦我的少奶奶,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人孔圣人不是都说‘饮食男女’?而且这周公之礼关乎子嗣。” “奶娘——”朝云嗔怪了一句,脸色越发红得不像话,反而怪起水温来。 奶娘心知肚明,也没有明说只是俯在她耳边,教着如此如此。又特特地去翻了压箱底的寝衣过来。 捯饬了好一会儿,若不是被奶娘推着,朝云哪儿有脸站在那镜子前面。 “这是好的云雾绡,又轻又薄。瞧着这曼妙身段和娇花似地面容,定然让姑爷魂不守舍。刚刚教你的,你可都记住了没有?” “奶娘,我怕夫君会不喜欢。”朝云羞于直视,只是余光瞟见还是有些紧张,她觉得这样好像太露了一些。 奶娘一听,一口一个姑奶奶地笑骂起来,“姑爷气血方刚,少奶奶又是娇花照水的模样,论哪个正常男人能迈得开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听奶娘的准没错。” 朝云轻蒽了一声,算是知道该如何。更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也顾不得许多,自然一心扑在曹绍均这里。 为了新婚小夫妻感情的进一步融洽,奶娘是千叮咛万嘱咐。谈话才结束,门外的传话丫鬟便传着‘大少爷下来了’。 朝云正心绪不宁,便听见窸窸窣窣掀珠帘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清晰,她更加有些紧张起来,双颊不知不觉浮红晕。 “爷。” “蒽。”曹绍均进来更衣,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有什么你说便是,我听着。” 朝云不知怎么说出口,只是低着头细心地为他更衣,整理衣襟。 “夜已经深了你先寝,我还有公要处理。” 说完要准备去书房,又转头道:“如果冷的话,让丫鬟加被衾,不要着凉。” “可是夫君……”朝云思量着奶娘教的法子,又想到刚刚曹绍均连正眼都没有看她,索性豁出去,从背后直接贴了曹绍均。 曹绍均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而有些被吓到,怔了怔板着脸道:“你到底有何事?吞吞吐吐,举止怪异。” 朝云的瞳孔一缩,她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只在洞房花烛时温存过,在那之后曹绍均碰都没有碰过她。 如今听到‘怪异’二字,她的心里拔凉拔凉地,难道是对自己不满意?又或许是自家夫君羞于启齿? “夫君,妾身知道夫君乐于入仕做出一番成来。今日请安时,婆婆说她希望早日含饴弄孙。”朝云紧紧抱着曹绍均,红透了脸地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曹绍均低头俯视那段藕臂,心里开始心寒。结婚、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谁让一个陌生女人来束缚了他的一生? “知道了。” 他没有再看一眼,伸手拉开了朝云,头也不回地拿了大氅往外面走。 朝云被推倒在地,地传来的冰冷透过寝衣直达骨髓,每一寸肌肤的毛孔都噤若寒蝉。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她的泪水不知不觉滴落下来,沾湿大半衣襟。 外面的夜也如斯冰冷。 曹绍均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婚姻和妻子,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此刻他想逃离,却有张无形的牢牢桎梏了他。而这张是这眼见着的四四方方的院墙,面目全非的家。 只是因为他是父亲的长子,所以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职责吗?只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余生都要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度过? 他不甘心。 不甘心这么碌碌无为;不甘心被人安排了所有,成亲也罢了,连生孩子也有规定。他还年轻,他不想早早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轩窗对月而开,清风拂过,把书案打开的古籍都翻动得哗哗作响。 这样清冷的夜晚,和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不谋而合。曹绍均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泥人。 他从得来之日从未好好看过,如今仔细瞧着这捏得别致的泥人。是个关公的泥人,颜色有些褪了,应该是主人时常拿出来摩挲所致。 三国时期的关云长义薄云天,骁勇善战。主人又是常年行军之人,自然是崇拜的吧。 曹绍均想了想,毕竟是他人的贴身之物,还是找个时间还回去较好。 而这一还,却为曹绍均带来了人生的彻底改变。 …… 且说云卿关禁闭这几日,京风云变化,学生好几天没来课,梁令趁此和一些好友聚了聚,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温明庭休沐在家,听得门房说梁令来了,还有些不可置信。转念一想想到了云卿,心里边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大爷,二夫人命奴婢送聘礼单子来让您过目。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她着手去采办了。”星如站在槛外恭谨回话。 “进来吧。”温明庭放下书没有直接拿过那帖子,而是先问着温清苑的情况。据他所知,温清苑还有些犹犹豫豫。 星如会意,“大少爷是今天早晨在卓少爷诊脉之后,和二夫人提的迎娶少奶奶的事。还说之前瞧的日子有些晚,让寻个近些的黄道吉日。奴婢知道的,这些。” 温明庭颔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家夫人素来知晓这些事,按她说的办,我没有什么意见。对了大小姐怎么样?” “回大爷话,大小姐说等太爷回来,她才出禁闭。” “这孩子怎么还倔了?罢了,你先退下吧。” 星如应着,在门外正巧碰迎面走来的梁令,忙低头行礼。 “谁倔了?乐正啊乐正,你把我的好学生怎么样了,我这个做老师的已经很久没见着她了。” 豪放不羁的仰天大笑吸引了星如的注意,听着那番话语,她立即联想到云卿的老师,澜清子先生。便脚不停地准备去告诉云卿。 梁令一见着乐正,一副大爷似的样子坐下来让着茶等等。 “乐正,扶遥如何了?这两天那些同窗都向我道喜,说是做了王妃的老师。我心底有些不踏实,而且好几天没来课,功课该耽搁了。” 温明庭没好颜色地盯着他,“你现在才想起来啊,苦得我家卿儿被关禁闭还要日日临书抚琴。额,扶遥是谁?” 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做手生。梁令听温明庭此言坦诚,又对云卿满意了三分,暗自颔首肯定。 “扶遥?你也不知道了吧。听小丫头说,我估摸着她的字是咱们老师给取的。啧啧,你说巧不巧?对了,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自己关禁闭,说要等老爷子回来诚心忏悔才肯出禁闭。所以才被你听了那句‘倔’。”温明庭喝着茶,有些无奈的意味。斜睨了一眼不语的梁令,也不知道怎么学得像某人。 “有自己的原则,倔得好。倒有些像我了。”梁令得意地笑逐颜开,下一秒又一本正经地望向温明庭:“雍亲王的事外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老爷子怎么说?” 若不是温明庭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画风,旁人看来只怕早当他是脑子有病了。 “传言不假,是陛下金口玉言。只是这桩亲事——”温明庭没有继续提,而是话锋一转看着他:“你觉得雍亲王如何?” 梁令无语望天,一排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过。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吐槽:乐正,你滑头成这样,皇帝大大知道么? 见他不语,温明庭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更紧,像是要看出花儿来一样。 梁令双手投降,满脸不满地剜了他一眼:“你这么看我,是不是嫉妒师兄的风流倜傥?放心,再看下去,师兄还是会引领风骚的。” 温明庭绝倒。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无耻厚颜的?他的戏份是谁给的?而且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怎么和云卿一模一样? “貌胜潘郎,醉心字画藏书。自负美貌口味刁钻难伺候,脾气太臭爱金银。不过倒是颇得皇喜欢。” 梁令玩转着青花瓷盖口杯,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他听到的雍亲王。 温明庭面无表情,问着他是怎么想的。梁令没有阐述什么,只是丢了一句‘不简单’便没有再说。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五章 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另外,师兄你是不是又打算跑路?” 一本正经地商量完正事,温明庭迷之微笑地凝视着梁令,让他的视线无处可躲。 哈哈哈哈,梁令笑而不语,好的雀舌到口竟然一点子味儿也没有,要是小丫头沏的茶好了。 “不愧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竟然把为兄我摸得个一清二楚。我说乐正,你一天不解决国家大事怎么管我的一些鸡毛蒜皮呢?”梁令有些纳闷了。 温明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师兄一向不喜欢官场那一套。去寻那些许多同窗之类的应该另有原因。” “罢了。这是给她的信还有琴谱,乐正你代为转交。”梁令从袖口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往桌一放,话里含着要离开的意思。 温明庭的笑意戛然而止,注意着他的动作和神情,却并没有任何话语来阻止眼前一切的发生。 在厅里一坐,一天的时间已经悄然逝去。直到下人吩咐着传晚膳等等,又问了问温述之的去向,他才停止了冥想。 而此时温述之正一副老渔翁的样子坐在汐霞阁,耳朵竖了老高地听着云卿的忏悔。其实这事本也没有什么,他是替自己宝贝孙女委屈。 “小丫头,雍亲王这个人你心里面觉得他是良人吗?和溪小子相呢?外公不想你是在这样被设计的情况下出嫁。” 云卿垂着头,沉默不语。听着温述之打心底里的关切,她所有准备好的要和他辩论的话语措辞,此时此刻都被抛之脑后。 更何况她从没有想过要和外公针锋相对。她也明白,家里人都是怕她受委屈,只要她说一个“不”字,外公会拼尽一切去阻止这场婚姻。 “外公。” 温述之说得越多,云卿感触越深,能够表达她千言万语的感恩的恐怕只有拥抱。 “我明白外公一切都为我着想,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把溪南哥哥看作兄长,他放荡不羁惯了,爷爷难道要把卿儿作为负累嫁去林家么?” 林溪南和四哥是好朋友,如果没有感情地在一起,成为羁绊他的那条线,她是罪过了。因为鸟儿,是属于天空的。 “那雍亲王是最好的选择吗?对于皇家人,外公心里不安。而且你即将要面对的,也许外公再也保护不了你。” 温述之安慰地拍着云卿的手,感慨良多。 云卿没有立即回答,之前她是在想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嫁的话,她选择不沾朝政的雍亲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结婚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从曹府搬去雍亲王,也不是从福嘉县主到王妃那么简单。 说了那么多,她心里现在有些抗拒成亲,她不想束缚林溪南。正如现在,不想被一纸婚姻牵绊住自己的心情。 至于雍亲王,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说这么多,皇帝已经金口应允,怎么收回成命? “老爷,大小姐。四少爷回来了,在院子外说要见老爷。”丫鬟的传话打破了二人沉默的寂静,知道温清冠回来了,忙让着请进来。 没等云卿问着温清冠种种事由,温述之拿起手边的斗笠朝走进来的身形扔了过去。 温清冠哎呦一声,笑呵呵地接住了斗笠,一跃跳了过来,“爷爷,我才到家气儿都没喘地,您要试探我的武艺有增减呀?” “你个臭小子,没让人把你赶出家门你该偷着乐了,还油腔滑调地。”温述之冷着脸骂个不停,云卿旁观着他分明是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外公,先去用膳吧。四哥这么稀罕地知道回头是岸,咱们家里又难得团聚一次,等用过膳再来狠狠惩治他。” 三天没有好好吃饭,她可是早嘴馋心馋了。云卿说罢挑衅似地白了温清冠一眼,挽着温述之的臂弯往正厅去。 一大家子,一人不少地坐在一起。老爷子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往日多吃了一碗米饭。云卿晓得,她外公心里谁都高兴是嘴硬。这一点也当然完美地遗传给了二舅舅。 用晚膳,说好要批斗温清冠,温述之却把温明庭和温明简都叫开了。让云卿兄妹六人待在一块儿。 这是云卿三天以来第一次见到温清苑,没有以前儒雅的春风拂面,只是淡定地云卿有些陌生。 温清冠回来了,好像整个人也变了。没有以前那样的孩子气,多了些豪放之气。难得没有逃避地认真向温清墨和温清苑致歉。温清彦也从军营回来团聚。 真是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和哥哥们坐一起说说话了。从长大以后,真是少有了。 “大哥小妹,你们成亲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问起这个问题,温清冠脸的笑意淡了些。 温清彦也是一脸好地凑过来,他一回家听得这两个重磅消息,苦于长辈在,他一直按捺在心里没敢问。 “婶娘已经定好日子,下月初三。对方是李将军家的嫡次女,闺名一个‘秋’字。婶娘说过她品性端庄会是个好妻子,小妹也有见过。挺好的。” 温清苑云淡风轻地说,平静得好像不是他娶妻一样。 只是在说去未婚妻的闺名时,温清冠分明看不到他眼里的波动,甚至有些苦涩得古怪。温清卓却对此,莞尔一笑。 “说到李将军,我倒想起当年李将军为了不与江湖有牵扯,把自己嫁到江左的大女儿除族的事。那会儿真是轰动一时呢。” 温清墨瞥向温清彦意有所指。 云卿一头雾水,好好地说着李秋,怎都含义不明地盯着喝茶喝得尽兴的三哥。 “看我作甚,又不是嫁给我。”温清彦切了一声,继续淡定的品着茶。 温清冠恍然大悟地哦了起来,看向一脸懵圈地云卿,温润一笑:“三哥铁定是忘记,怎么被李大小姐的小姑子追着满京城地跑,说将来要娶他的事了。” “噗——”猝不及防的大揭秘,温清彦好好地一口茶一口喷了出来。几人都纷纷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少。 云卿越听越有些犯糊涂,“这是怎样一遭,怎的还有女子叫嚷要娶三哥的?” “都是些玩笑,小妹你可别当真哈。”温清彦侥幸地想要蒙混过关,温清冠怎么肯放呢? “你还记得咱们在广陵春游时,青云山下遇到的一个叫‘江一心’的女子?” 云卿迅速地转动着脑袋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忙点了点头。对了那女子临走的时候真有说过要来找三哥的。 “那会儿,你三哥只是要去太学寻我和大哥。在经过李府的时候,正巧碰到江一心帮着李大小姐和李将军理论。一气之下,李将军动了粗,险些误伤了江一心,不过——” 温清墨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地望向温清冠。 温清冠好笑地接口道:“不过,素来正义的三哥英雄救美了一次,惹得人小姑娘一见倾心,一直追着口口声声说要娶了三哥去。” “所以,从那以后三哥躲到了军营里?”云卿连猜带蒙地不自觉说出心里所想。 众人一怔,温清冠长笑着直呼了好几个‘妙哉’,“小妹真是聪慧灵动,事实的确是这样。” 温清彦有些臊脸,对对对,他不仅是因为赢了温清冠才可以去军营,还因为的确是被纠缠得不轻,不得不去军营。 话都说到这个份了,除了苦笑认栽,他还能做什么?一息的时间又道: “那小妹,你的事呢?” 云卿还停留在因缘际会的巧妙之,转眼兜头要回答这样的问题。 “三言两语好像也说不清楚,对了,老师还给我留了家庭作业,要赶紧回去练琴。明天老师考到我又错了弦儿,可是要被罚的。” 妙语连珠地炮轰完,云卿满脸窃喜地绕过席子要从侧门逃走。 “快说,老实交代,和雍亲王怎么回事?”看穿她要逃,温清冠车侧身便挡住了她的去路,云卿石化。 “老四,天也不早了,让小妹回去休息吧,大家也赶紧散了,明天还有公事。” 温清苑侧目发话,云卿得了好儿赶紧头也不回地溜走。 温清冠明显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温清彦等人见温清苑冷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搅了会儿稀泥便准备撤。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温清冠伸手拉住了温清苑,语气一扫方才的轻松,甚至有些冷漠。 温清苑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门外无尽的夜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男婚女嫁,双喜临门——这便是我的答案。” “大哥,你甘心吗?”温清冠放开手,紧追不舍地问,那言语里分明有些压抑的怒火。 背着他的视线,温清苑的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忧伤,他的嘴唇染了清冷:“她好,我好。她开心,我开心。” 没有什么甘不甘心,只要她过得好,他的心底里已经满足。只是余生所有不开心,他也可能完美地为她舒眉。 但是,只要远远地看着她的幸福,看着她的笑容,即使依偎在另一个人怀里,即使所有的都和他无关。 他也满足了。 而这是他的答案。 温清冠呆呆地立在原地,感受着穿廊而过的夜风,心里五味杂陈。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六章 还珠返璧,得意频频 温清彦和几位兄弟别了后,在房间里留了书信,偷偷摸摸地从侧门离开打马回到军营。 昨天他接受了诏令,这两天便要前往西北任职。不管是温清苑还是云卿的亲事,他有可能都不在场。 因为他是总兵。 “温总兵,大伙儿都在作乐,几位将军和孟总兵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好好干。”小兵过来把马牵走,温清彦有些感叹地拍了拍守卫军的肩膀,提步往人声处走。 这个地方他从无名小卒待到了总兵,从日夜训练到战场抛头颅撒热血,绝处缝生。转眼要离开,他竟然生出婆婆妈妈的不舍情绪。 来来往往巡逻的卫兵见着温清彦站着发呆都过来打招呼。 “没看到‘闲人不得入内’么,快走开,这里是军营重地。” 大门外的吵闹拉回了他的游走的思绪。温清彦不经心地回头扫了一眼,径直往里面走。 等等,这声音—— “住手。”温清彦走过去叫停了和‘闲人’撕扯在一起的守卫军,这一看才发现正如自己所料。 二人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温清彦冷着脸让守卫军继续站岗,这里他处理行,又回头开口吼道:“曹绍均,现在已经亥时二刻,你来这里作什么?难道梦游了不成?” “你——我懒得和你计较,我是来找人的。”曹绍均越过温清彦,要去寻刚才那个守卫军,去让传话。 “等等。”温清彦毫不客气地抵住了他的肩膀,挑了眉有些不悦地说:“求我。只要求我,找谁都没问题。” 曹绍均怒目而视,早知道这家伙在他死都不会选择今天来,真是倒霉至极。万万没想到他和孟总兵是同袍。 罢了,此处是他的地盘。若不讲理起来,自己都不占风的。曹绍均思虑了一会儿准备要走人。 温清彦轻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一览无余的张扬和睥睨。 “清彦,你怎么还杵在这儿,看什么呢?” 里面孟世年远远看见温清彦,声音大了一个调地唤着,听巡逻兵说温清彦在这里发呆,他还半信半疑的。 这熟悉的一声,不仅吸引了温清彦,是走到不远处的宝蓝色身形也停顿了一会儿回转过来。 二人寒暄了几句,说着彼此的生活,勾肩搭背地谈论着自己将去任职的地方。 他们二人站在军营大门前的谈话,一丝不落地进了曹绍均的耳朵。摩挲着袖里的关公玩偶,犹虑再三。 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这样婆婆妈妈,不还个东西吗?温清彦那个讨厌的家伙在那里又如何?曹绍均吐槽的同时不断提醒自己。 “孟总兵。” “孟总兵留步。”曹绍均忽视守卫军探究的眼神和温清彦莫名其妙的脸色,直接寻了孟世年。 孟世年回头见是他,问着有何事。曹绍均剜了温清彦一眼,“我和孟总兵有旧事要提,温总兵礼当回避。” “曹公子有什么事直说吧。”孟世年面无表情地问。 曹绍均巡视了一圈,把袖里的玩偶递到他面前,“这是孟总兵遗失的,曹某特来归还。” 手掌大小,颜色掉了一些。孟世年一眼认出来,这是他的那个玩偶,他母亲去世前亲自为她做的玩偶。 “谢谢,告辞。” “孟总兵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听说前段时间杜家小公子一直在搜寻出现在露华台的嫌疑人。不知道孟大人,算不算?” 曹绍均面色无波地盯着他发光的铠甲,他所料不差的话,杜家要找的人是他,孟世年。 孟世年嘴角向扬起笑意,侧目而见时清晰可见,那样凌厉像是在嘲讽一切。 “曹公子喜欢好。”话罢,孟世年已转过头不去看他,“当然,如果曹公子觉得需要什么补偿之类的也无不可。” 曹绍均面如土色。他不提还好,一提觉得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一个大男人被一丝不挂,实在是耻辱。想起来,他实在后悔交了顾西河这个朋友,不自觉低吼了一句‘混蛋’。 孟世年哑然失笑,没有立即去寻温清彦,而是转脚去了它处。不管在京城还是在边关,他隐隐约约觉得所有的都在和记忆里的不谋而合。 想尽办法要避开的劫,却总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可是心里的感觉,分明没有了恨意。 他要改变命运的,可是冥冥之所有的都已经埋好伏笔,甚至始料未及。 边关,他的余生在边关。这样一来,该是不会再碰到。 转眼风波过去已是小半月,曹定远来接云卿回去的理由是老太太要过寿辰。 温述之虽然不满,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还是让着接了回去。 才回到吟岫居,庄子辛若送来了新提取的精油,几家铺子的掌柜也已经纷纷过来给云卿回话。 曹府里平静得异常诡异,不过手要处理的事太多,云卿也没有时间去顾及。是老太太寿辰的礼物,她都交给了芍药去置办。 “主子,这段时间订单越来越少。进货和下单账本都在此,您请过目。”扈三娘端着恭恭谨谨的态度,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忧心了几日。 云卿颔首,浏览了一遍她递过来的账单,不管盈利情况,原料、人员月例、下单信的数据都很正常。 这说明没有偷工减料,不是衣店铺子的问题。联想起前几日关于雍亲王和她的传言,想必是有些黑粉故意为之。 “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从今日开始,不论绣娘还是伙计,一律工作五天休息两天,如果订单繁多的时候会有赏银。” 在她手下做事,她希望每个人在工作阶段,都尽可能地抱着极大的热忱。劳逸结合,合理安排才不会抑制创造的可能。 扈三娘惊讶不已,这样的规则她闻所未闻,这样实施下去订单没问题吗?不过,多了两天的休息时间,想必足够能邀买人心。 “主子,属下还要多嘴提的是,离花朝节还有一个多月,那露华台的订单——” “我记着呢,原本我想自己设计几种款式,不过现在我想到另一个极好的点子。这事等老太太寿辰结束,我再与你细谈。” “是,属下知道了。”扈三娘禀告完,便领着伙计出府去,只是瞧着惨淡经营的红袖招,她不像云卿那么淡定,一直在想着法子改变。 等扈三娘走了以后,采苓凝视着端坐了一早的云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后面,替她按摩着。 “好舒服。小苓儿的手法越来越熟稔了。”云卿满足地享受着,想着之前辛若送来的精油,问着统共有多少。 采蘩数了数匣子里,有三十个小瓷瓶,每个小瓷瓶外面都贴了标签。 云卿让着倒了一些出来,让采苓着按摩试试效果。把玩着手里精心提取的精油,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个念头。 “对了采苓,这如果要学习按摩。需要具备什么天赋条件之类的吗?” 采苓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手动作不停地笑着说:“姑姑说过学什么东西,年纪越小学得越快。奴婢想按摩应该也不例外吧。” 云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对了采蘩,你把唐山总管和花字辈儿的丫鬟们都叫来,我有事说。” 萝字辈儿的丫鬟调了大半去梁府伺候,剩下的不过干些杂货。花字辈儿的都是二等丫鬟,对于正厅的事耳濡目染是有的。 既然红袖招遇到了低潮期,那么她也不应该把鸡蛋全部放进一个篮子里。赚钱的门路这么许多,红袖招先已露华台的订单为先,旁的她自然有办法。 等人都叫来了,云卿先吩咐着唐山去买四个背景清白,年纪十二岁至十六岁的少年少女各两名。 接着把精油的用法捡了简单便易的写了下来,让人誊抄了十几份。随后让这些丫鬟拿着精油和说明书送到各府。 焦飞鸿、徐沉漪、洛梨郡主、老师府等各两瓶,另外也加送了两瓶送去李将军府。旁的,如曹若芙也只送了一瓶。 至于雍亲王府,云卿开始纠结了。 他那么挑剔,要是他一脸嫌弃那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可她还希望雍亲王给清河郡王等人做做宣传,这样她的牌子也亮了。 可是,总有些迈出去,说不出口…… “采蘩,你把这个交给元南,让他送去雍亲王府,速去速回。” 若是挨了打,男子要女子受得住,云卿不得不感叹一番自己的机智。 “主子,奴婢有话不知道当不当说。”采蘩垂着头,支支吾吾。 云卿百无聊赖地在白纸写写画画,难得见她一脸纠结模样,让着有话直说。 “主子,王爷他虽然待您极好。可是听说皇室子弟都是喜新厌旧,院子里养一堆娇妾。如果主子真成了王妃,肯定会受委屈的。” 从听到传言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装满了这些疑问。好不容易逃过了选秀,结果又要嫁给王爷,采蘩心里着急了。 想着杂货铺扩展业务,要更名儿的事,云卿原是一脑袋繁杂的思绪。采蘩冷不丁来这一番话,她的心里慰藉了不少。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七章 随意芳歇,王孙可留 “在我看来嫁谁都是嫁,不过是选择自己排斥的还是嫁个自己不讨厌的罢了。你说的我都清楚,虽然落俗,还是谢谢我的采蘩。去忙吧” 双瞳剪水,莞尔一笑。 采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笑颜,一时看得痴了。 云卿摇了摇头,她要是生个男儿身也罢了,怎的一个无名小女子都能让侍女犯花痴来着?罪孽。 至于婚姻像樊笼而已,不过是从一个四方的院子换到另一个四方的院子。还不见得她在吟岫居这么风光。 我怎么没想到呢?云卿灵光一闪,忽而想到以前看过的苏轼词,立即想到“人间有味是清欢”之句。 云卿果断地在纸写下‘人间有味’。原本的杂货铺卖着水果和果脯,现在只是增添了精油售卖和vip按摩项目。 至于怎样设计和聚集两种功能于一体,云卿这次打算撒开手来,让扈三娘和练鹊去发挥她们的才干。 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后,让采薇把信送到红袖招,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离老太太的寿宴只有两天时间,大哥的婚礼也在如火如荼地筹备。云卿躺在床翻来覆去,这午休要白瞎。 “县主。” “进来吧。”云卿卧在床,抱着嫩绿色的抱枕,兴味索然地注视着推门要进来的人。 芍药进来,随后跟了两个丫鬟,拂帘进来一眼瞧见了云卿,“怎么这会儿还躺着,仔细头疼。” 云卿撇撇嘴,嘟囔着没有说话。芍药示意了两个丫鬟跟过来,把匣子一一都打开呈现在云卿面前。 “这是奴婢准备的寿礼,请县主过目,再拿个主意。” “姑姑作主是了,让我偷个懒罢。”云卿随意扫视了一圈,一匣内是彩锦百福衣,另一匣是一尊玉枕。 彩锦千金难逑,统共她也只有两匹;至于福禄寿玉枕,釉玉质地温润细腻,虽不是绝品,但常人看来已经稀了。 “这彩锦百福衣颜色好,不如它好了。釉玉玉枕先存着好了。”芍药笑着让两个丫鬟拿下去好好放着。 云卿愣愣地一会儿,许久才道:“姑姑,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参加他们的聚会。可不可以不去?” 芍药语重心长地坐在床边,笑容可掬地替她揽了揽松散的头发。 “县主自个儿心里自有答案,又问奴婢作什么?” 云卿抱着抱枕,蠕动地蹭到芍药膝,垂着眉眼低声道:“姑姑,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如雍亲王什么的?” 芍药淡然一笑,“县主在哪里,奴婢在哪里。即使是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那么还问了做什么。” “云卿何其有幸,能有姑姑在旁。”云卿小声地说,心里的焦灼无聊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睛开始不听使唤地垂下来。 芍药摩挲着她的脸,指法轻柔地替她松了发髻,由她枕着,等熟睡了再转移到枕头。 阳光的影子在地换了一个位置又一个位置,从东边移到西边。 瞧云卿睡得安稳,芍药便要托着她的头给她换枕头,却有一双宽大修长的手掌止住了她的动作。 芍药抬头一看,动作停滞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泠然地望着来人:“王爷不该来。” 容澈被这句话堵得有些语塞,眼里含笑,可是却毫不犹豫动作迅速地伸手抱起了云卿。这一举动惊得芍药都叫不出非攻等人的名字。 或许是晓得芍药的言辞,容澈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回头笑言:“这是成亲前最后见她一面,本王自有分寸。你不说,旁人听不了去。” “若王爷真心为县主着想,奴婢自然不敢多问。”芍药丝毫不惧地回应着。 注视着他抱着云卿腾步而去,芍药一怒之下叫着非攻等人,却是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沉吟了一会儿,芍药爬到揽月阁,拿着千里眼去看,吟岫居内外的丫鬟小厮都已经倒在一地。至于四个护卫,她立即想到‘声东击西’。 这个雍亲王虽然没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从前待六皇子也是平和,想来不会对县主如何。况且,他也不敢乱来吧。 虽然忐忑不安,可是芍药还是决定先去瞧瞧那些了药的下人。 雍亲王府。 残阳铺进湖,映红了半边天,王府里里外外的仆人都忙前忙后。却是丝毫也不敢影响临湖的院子。 “采蘩。” 云卿嘟着嘴想唤采蘩更衣来着,一睁开眼是一张放大的老妖孽脸,看来迷迷糊糊的视线,吓得她又重新闭了眼缓冲一下。 做梦都能梦到妖孽,她曹云卿越来越出息了。云卿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一个身,一双手不安分地这里摸摸那里扯扯的。 咦,她的小冬瓜去哪里了? 容澈凝视着她忽而慵懒忽而眉头紧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睡得久开始犯迷糊了?你要找什么东西,本王替你找,你先起来吃点子东——” “啊!” 咚咚,“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容澈到吸了一口凉气,重新酝酿了情绪朝外面低吼:“退下,三尺外。” 云卿蒙在被子里,听得外面齐齐应声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做梦,刚刚那一口咬下去也不像假的,很有肉感呢。 再低头,自己还穿着午睡前的衣服。心里的大石头安心地放下了。 糟了!云卿焕然大悟。 不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可是该死的,她裹住被子分明没有动。 “再不出来,为夫要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咯。”容澈狞笑地盯着咬了自己手掌一口紧紧裹住被子的某人。 “我才不要,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会这样胡来地吗?”云卿先发制人,藏在被子里严严实实地质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什么?你想见本王?刚好我也是。” 云卿有些听不下去,她那里说过这样露骨的话,“我说,你不是答应过我……” 气得只剩干瞪眼,后面的质问猝不及防地被两片温润的唇瓣淹没。暖意融融的舌滑入口,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熟稔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你说,我答应过什么?”他的嘴角扬起魅惑的笑意,看向云卿的眸子温柔似水,似波光潋滟。 云卿只觉脸火热,逃也似地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瞥向旁边,“你起开些,我饿了,我要起来。” 容澈很明显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身形却一丝不动地继续凝视着她。 “混蛋,你再不走开,我叫人了。”云卿习惯性地要伸手拿小冬瓜冲他的妖孽脸砸去,摩挲半会儿无果。 “好啊,那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大声叫,使劲叫,绝不阻止。” 云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开始叫着几个丫鬟,叫着芍药,可是所有丫鬟都叫了一遍根本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有鸟叫声。 她的第一反应是雍亲王肯定做了什么,不然自己在房间午休,怎会没人听到? 这一想她觉得自己好憋屈,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纵使如此,他还这样欺负她和她的侍女,在她的吟岫居来去自如。 那以后去到雍亲王府,那自己还不如一个小蚂蚁一样,被他摆弄在股掌间?非攻他们也是,难道打不过那些侍卫? 容澈盯着她满脸风云变幻,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索性二话不说地抽了她的被子,打横抱了起来,几步走到窗前。 “你仔细看看这里是哪里。” 云卿委屈地嘟着嘴,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委屈地朝外望去,她的吟岫居她还能没见过不成? “这是——” 入眼的铺满了红霞的湖水,湖心还有一个亭子。没等仔细想个明白,容澈已经把这间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让她看遍了。 见她依旧不可置信的样子,容澈抱着她推开了房门,门外两边是蔷薇架子,此时都是些欲放未放的花苞。 一切好像都和吟岫居不一样,可是卧室分明是她的卧室啊! “奴才等参见王妃。” “王妃要用膳了,吩咐厨房把膳食送到小吟岫。”容澈背过一众下人,生怕他们把云卿看了一丝一毫去一样。 云卿低着头不敢去看,鼻尖蹭到他惯穿的石青色衣裳,一股清新的味儿扑鼻而来,让人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怎么,害羞了?”容澈温柔地笑着打趣,不等怀里的人儿回答,他低头俯视着她:“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你说它叫‘小吟岫’?”云卿试探地问。 容澈轻蒽了一声,颔首道:“我已经尽量把你的卧室描摹过来了,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改动。” “你怎么知道我的卧室这个样子?” 云卿问出口有些觉得不对劲,反观容澈似笑非笑的样子,丢脸得说不出话。 她竟然不知道老妖孽何时在雍亲王府建的‘小吟岫居’,睡得迷糊到不知道何时来的王府。别人是喝酒误事,她是睡觉误人生。 “你快放我下来,你这样抱着我不累吗?”云卿语气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可是在此情此景,容澈只觉得媚眼如丝不外如是。 “我愿意这么一直累着。小东西,你喜欢这里吗?” 突如其来的撩妹甜言蜜语,很明显云卿有些受不住糖衣炮弹。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八章 婉伸郎膝,秀踢毽子 “说不字的话,下一秒我会不会和水里的鱼一样?” 云卿歪着头挑衅地瞅了他一眼。 “这本王也不晓得,要不你试试?” 容澈一脸无可奈何地样子,嘴说着要往湖边走,还大有深意地望着云卿。 额,云卿嘴角抽搐,心里自揣测,他会不会来真的。心里一横,不觉双臂把他环得更紧,要被扔湖里也要拖他下水。 “你……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去啊。” 云卿侧目瞟了一眼触手可及的湖水,一点儿动静都不敢有,生怕坐不稳从窗棂掉下去。 容澈两手放在云卿身旁,任着她怎么叫喊都无动于衷,微风拂面扬起了挽在她脑后的如瀑青丝。 趁着云卿欣赏挂在山顶的红彤彤的夕阳,容澈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好像从湖面过往的风能把云卿吹跑一样。 云卿毫不客气地掰开了他的手指,两只鼻孔泄愤似地轻哼着。 “小东西,你唤声夫君,本王放你下来。不然的话,本王丝毫不介意提前洞房花烛。” “我不要。”云卿想都不想地回绝,抬眸望向他身后唤了声‘习伏’。 很好,云卿找准机会从窗棂一跃而下,眼看着胜利在即,很快可以脱离魔掌。 “小东西,你还敢骗本王。”容澈反手一抓,抓到得意洋洋准备跑路的某只,那眼神里写满了侥幸。 “王爷、王妃,请用膳。” 老管家率先进来,身后陆陆续续地跟了一群传菜下人,只是在看到眼前一幕时,他明显有些窘迫了。 这王爷王妃感情这么好,如胶似漆地,看来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快可以见到小世子了。老管家凝视着眼前的场景,脑子里飞快地描绘着画面。 一句话不提,在他的示意下传菜的过程不过十秒,然后个个像脚底抹油似地逃了出去,顺便还带了门。 云卿眨了眨眼,她有这么可怕么?这动作也太雷厉风行了些。 “还发呆?难不成要本王抱着你吃?”容澈从后面把头凑在云卿的耳边小声反问。 云卿一个激灵,本能地觉着危险逃离开来直往美食的地方迈步,丝毫不带回头的。 容澈俯视着下面,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过去和云卿一同用膳,余光瞥见她裙摆下的玉足,才反应过来。 “别吃那么急,又没谁和你抢,慢慢吃。” “你吃相美。”云卿吃了一口荷叶烧鸡,不爽地白了他一眼。竟敢还嫌她吃相丑,要不是她饿这么久,她一定非和他理论不可。 算了,桌都是她素日里喜欢吃的,辜负美食美酒那可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她饿好久了,先吃它了两头牛再说。 容澈摇了摇头,起身向旁边的厢房走去。 “伸脚过来。” “干嘛。”云卿瞥了他一眼,缩了缩脚,继续吃得津津有味。谁知道他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 容澈无语了,这丫头对她既亲近又反抗地算什么?他这么让她警惕,没有安全感吗? 他没有再接话,而是十分敏捷地趁云卿不备拉过她的纤细的玉足,盈盈一握,帮她穿很久以前准备好的鞋子。 履足如雪,不着鸦头袜。蜀锦玉鞋,配她的玉足,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只是……容澈的动作一滞,呆怔的样子惊着羞色满面的云卿。 “王爷?”云卿轻声唤着,眉头轻皱。 容澈眼色一暗,撇过脸去。起身背对着云卿道:“赶紧用膳,我让习伏送你回去。” “哦,知道了。”云卿又瞟见他神思恍惚地急急离去又问了问:“王爷不吃么?” 可是没有人回答,云卿有些纳闷他情绪的转变,盯着脚做工精致的绣鞋,又极欣喜地吃起了饭。 另一边院子,容澈行色匆忙地回了自个儿的卧室,吩咐了习伏几句话去沐浴了,此时只有冷水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听见外面有动静,他估摸着是习伏送人回来了,便问着屏风外的人,“送回去了,没什么事吧?” “王爷,县主刚用完膳,现在还在小吟岫观赏,让属下传话说等会儿过来和您道别。”习伏面不改色地道。 这丫头!容澈有些怒火攻心,“然后你由着她四处看,四处翻?” 习伏默不作声,算是回答。容澈的双眼眯得狭长,一丝冰冷的气息泄露出来,甚至浴汤还要冰凉。 他生气了。 不过,怪他自己没个防备。小吟岫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为新婚准备的,给她的惊喜。这小东西果然不负他的期望,看了个一干二净。 “罢了,随她去。等会儿你亲自把她送回去,毫发无损。” 习伏迟疑了一会儿,瞥了眼安然坐在自己身后的某人,顿了顿道:“王爷,这事恐怕属下办不好,因为——” “因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云卿语气淡定地把下人送来的饭菜布到几,随口回了容澈一句:“因为我给王爷送吃食来呀。话说王爷,您不饿吗?” 容澈瞬间冰冻。心里早已经把习伏杀个千百遍了。妈的,分明已经降下去的火苗,此时死灰复燃般蹭蹭往蹿。 习伏识趣地撤退了侯着的下人,大有深意地瞟了眼他二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吃食我放外面。等会儿王爷还是多少吃些罢,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免得姑姑担心。”云卿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左右打量了一会儿便要准备打道回府。 里面容澈留意着云卿终于走了,长长叹了一口气。随意披了件衣服准备狼吞虎咽。 马车里,云卿回想起容澈今晚的种种怪行径,迷雾重重,有些放心不下。 “习伏,你常年跟在王爷身边,你有没有觉得他今晚有些怪,好像一直在避着我似的?”云卿挑起帷裳好地问着习伏。 习伏不苟言笑,“王妃多虑。”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面前是一个倾城美人,明摆着吃不着,还要经受若有似无的撩拨,论哪个正常男人能无动于衷。 若王爷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地和王妃用膳聊天,那么他倒要请教请教义父,怎么好好寻些补药好好补补了。 云卿撇撇嘴,明明脸挂着笑意,却是惜字如金,这个习伏是个好角色。 才这么想着,习伏已然开口说:“王妃,王爷吩咐属下把三公主的事知会您。” “三公主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云卿不悦地反问,听着他没动静又道:“你说吧,我听着。” 习伏哦了一声,“王爷说,陛下私底下已经有了旨意,让三公主以庶人的身份嫁到五原侯府。如此,也不枉王妃受的委屈。” 云卿没反应过来,好端端地怎么告诉她这些事?缓了一会儿才乍然想起,便仔细问着是什么情况。 习伏言简意赅,言语间云卿大概能揣测到。在这个社会,寻常女子未婚先孕都是动辄要丢命的事,更何况是皇帝的女儿。 没有被赐死,只是被贬为庶人以侧室的身份嫁到五原侯府。 没有其他公主光鲜亮丽的成亲大礼,也没有坦坦荡荡的身份,这应该是洛月和任连生都没有想到的结局吧。 听习伏说如此,想来这里面大有章,而且还有雍亲王的手脚。虽然云卿没想到会如此,不过同为女子她还是有些惋惜。 回到吟岫居,芍药没有多问,云卿也依旧练了琴习了字便歇下了,一宿无话。 次日刚过午时,外边有小厮递了扈三娘和练鹊的话进来,说是定下了方案,问着何时开张。 云卿没说具体日子,也没说怎么壮大声势,由着他们决定是。心里面想着,有些事情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老师去江南游玩,没有课的日子,一切学习都要考自律。没有布置任务,等老师回来还要被掏空心思地考察。 云卿是又焦灼又无聊地,正没个乐趣,回头便瞧见亭外海棠花下几个丫鬟在踢着毽子,还数着数。 “有趣,竟然有这么一个古今外都流行的玩意儿。” “县主也会吗?”花落花雨等四人纷纷围了过来,喜出望外地盯着云卿踢得毽子一起一落。又有人提议要数数云卿能踢几个。 云卿笑容满面,索性坐在海棠架下的石椅,百无聊赖、毫无技术压力地踢了起来,一个都不间断地。 “哇,主子好厉害。都已经三十个了。” “对哦,真的好厉害。” 由着她四人闹腾,周围闲暇的丫鬟都不约而同地过来驻足观瞻,云卿玩性一起,变着花样儿地秀着自己踢毽子的技能。 芍药远在廊桥那头见着也只是笑而不语,她可难得见着,云卿地视线从本琴弦转移出来。能有个这么轻松的时候,也挺好。 云卿正玩得不亦乐乎,听见当一个小丫鬟传话说曹若姝和少奶奶来了。 “咱们可以传着玩,来,都散成一个大圈儿,由我开始把毽子传给下一人,接到毽子后又踢回给我,再传给下一个。以此类推,谁要是没接住,可是要受罚的哦。” 一堆女孩子听云卿这么一解释,都情绪高涨跃跃欲试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摩拳擦掌散开圈儿来。 采蘩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瞧着云卿笑逐颜开的模样,只能自个儿去应付二小姐和朝云夫人。 本来自/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三十九章 口蜜腹剑,其人之道 “二小姐、少奶奶。”守门的小厮行了常礼才道:“县主已经歇下,恐招待不周,二位请回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明明听见你家主子玩乐的笑声了,还敢睁眼说瞎话。嫂子你瞧瞧,这是你要来拜访的人物了。” 曹若姝趾高气扬地拉住守门小厮是一顿好批。朝云在旁面子也有些过不去,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气急。 “小木子,什么事值得你气的面红脖子粗,着心你姐姐姐夫拿你。” 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守门小厮回头去看,见是采蘩,忙羞愧地尾随在后。 采蘩示意他退一旁去,自己走过来朝她二人见礼,“这会儿热气正打头,二小姐还这么着急火。县主说了,请少奶奶亭里说话。” “你!” 曹若姝气急败坏,采蘩真想说个痛快。 “里面请。” 朝云拉着曹若姝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一面笑容和煦地问着采蘩:“县主可还好?” “除了今天,其他日子都挺好的。”采蘩皮笑肉不笑地说罢,唤了廊的小丫鬟去花园给云卿传话。 朝云知晓内里,惨淡笑了笑不再说话。采蘩引着往东边的亭子里去,她也难得有幸来吟岫居,这会儿心思也在观赏。 人人都说三小姐在家里不受宠,可是光瞧着着吟岫居的规模,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虽然离府各处都十分远,胜在安静,若不知的只当是另外的别苑罢。游廊曲折,假山池沼设计别致,尤其是远远可见的花园。 “听闻县主喜爱海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采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花窗看到那边的一树树海棠。 “少奶奶慧眼如炬。”二小姐要聪明一些,采蘩笑言。抬眸见着云卿携了花雨过来,连忙前行礼。 云卿颔首知晓,小声朝花雨道:“你同她们去玩,这里有采蘩尽够了。” 花雨一听高兴还来不及,脸笑得乐开了花,不忘规矩地行礼退下。 “怎么,二姐和大嫂特地来瞧我这不了台面的院子的?”云卿莞尔笑着,示意采蘩茶。 欣赏着园景致,流连忘返的曹若姝这会儿才心虚地收了视线,大气也不敢出地乖坐在椅子。 朝云意会,心想着曹若姝难得没有一心鲁莽行事,倒是初见要乖巧许多。 “算是了,早听下人们说妹妹这吟岫居宛若仙境。今日倒是开眼了,果然与别处不同。” 云卿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茶,此处是没人要的鬼屋,自然特别些。 “大嫂要喜欢可以晚来,我让人带你逛逛。不过近期有些忙,我院子里人手少,没这个闲儿。” 曹若姝暗暗地瞟了朝云好几次,云卿假装没看见,但依她对曹若姝的了解,不是有事是来找茬儿的了。 但见着她既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和自己吵架斗嘴,十有八九是有求于她了。 “二姐,你闷了半天肯定怪累的。尝尝我这里的糕点,看看有毒没有,尤其是有没有藤黄之类的。” “县主说笑了,二妹她是被这院子迷了眼了呢。”朝云满面春风地打着圆场,自己率先拿了一块栗子糕吃了,“明儿是祖母生日,不知道三妹送什么稀罕物件儿?” “大嫂,三妹送的都是稀罕物件儿,八成咱们可都没见过呢。”曹若姝的视线略过点心落在云卿身,带有挑衅意味地应和。 云卿面色平静地把玩着茶杯一点儿也不闪躲地回望了过去,曹若姝的眼神很快躲开了。 想知道自己要送什么,还用这么笨拙的激将法。面前的二重奏,朝云是个聪明人,不过这搭档曹若姝有些拖后腿地意思。 不过,每次曹若姝对她都是剑拔弩张,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斗心智,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连她自己都有些差异。 她现在算是后知后觉知晓,梁令为什么每天都要逼她练琴练字绘画了。没有要她出人头地,求的不过是心平气和。 “县主这里点心不错,我以前吃过的倒不了。” 朝云瞧见云卿在出神,有意地提醒着,也是在警告曹若姝不要随便说话。 “大嫂都没事儿,想来我是没有下毒的。”云卿淡然处之,又问着朝云二人分别都要送些什么作寿礼。 朝云粲然,“不过寻常寿礼,想来不三妹你的心意。” “心意又不是看礼物贵重,祖母最疼我和大哥,自然送什么都是很开心的。我觉得母亲是多此一举。” 虽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云卿还是听出她话里的不悦,听着像是小叶氏让来的。有意思,有意思。 “二姐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冲着这句人话,云卿很好小叶氏要耍什么把戏,侧目瞥向采蘩道:“书房临窗第二层格子,去取姑姑准备的寿礼来。让少奶奶和二小姐帮着参详参详。” 采蘩迟疑了一会儿,波澜不惊地去取。 “喝茶。”云卿打着罗扇,笑意盈盈客气有礼。 这一处看在曹若姝眼里反而不安起来,秀眉一挑立即恢复到本来面貌。美目圆睁地瞪着云卿:“你怎会如此爽快?曹云卿,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留意到云卿的动作停顿,朝云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话都已经说了出来。 云卿轻哼了一声,讽刺地凝视着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曹若姝,随即莞尔一笑地起身看向院子。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二小姐搞清楚,这里是吟岫居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大呼小叫,本县主不爽看到你,看完赶紧走人。” “你!”曹若姝死死地瞪了云卿一眼。 朝云瞧着情势不对,也陪笑地起身走向云卿,“三妹消消火都是自家姐妹。这暑气大着,二妹许是热着,所以说话急了些。别和她计较。” 云卿假装愠怒地撇开脸,朝云笑了笑又要劝曹若姝去给云卿赔个不是,哪晓得也没落个好脸色。 采蘩走了拿着流云红木匣子过来,虽然朝云左右逢源的画面委实可笑,但面却是诧异不绝,恭谨不断。 “少奶奶请看,这是彩锦百福衣。这彩锦有价无市,寻常人一般是没见过的,您二位看看好不好?” 朝云和曹若姝立即被吸引了目光,云卿余光瞧着采蘩的机灵劲儿有些好笑起来。故而假装有些欲怒未消的样子剜了她一眼。 “非攻非渚,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关起来。送客。” 云卿话音落根本不去看她二人一眼,话里火气十足,是突然被叫来的非攻二人也是不明所以。 “主子,这个匣子?”非渚侧目问 “好好地送去书房放好,明儿个还需要的。”云卿头也不回地往廊桥走。 采蘩有些委屈地朝云卿求情,一边又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朝云和曹若姝对视了一眼,又望向面若冰霜的非攻二人,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彩锦百福衣后疾步向吟岫居外走去。 觉着她二人离开,采蘩腾地从地蹿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抱着匣子要去寻云卿。看得立在假山的非然一阵子感慨。 他最近在看书,原本还不理解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深层意思,今儿一见,他是茅塞顿开啊。 “喂,非然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给本姑娘把毽子扔下来。发什么呆呐。”采蘋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唤着。 “知道啦知道啦。”非然伸手把落进缝隙的毽子顺势扔在采蘋面前。 注视着那笑起来没心没肺,像多张开的荷花似地笑脸,非然有那么一瞬间愣着。心想,或许孔夫子的话不一定都对吧。 从窗外看向一院子的海棠,云卿心情舒畅了不少,这手边的笔,开始画了起来。用梁令教的笔法,不是现代画法。 ‘独树一枝秀,妖娆尽风流’,果然还是不能描摹花神仙的万一。 “主子,元南已经按您的吩咐把秋千搭在了海棠林子里,您去瞧瞧吧。” 云卿轻蒽了一声,临出书房还随意瞟了一眼安放在格子的老太太寿礼,在想太阳落了山后会不会有什么趣事儿发生呢。 “可惜了海棠无香,不然早引得蜂蝶蹁跹了。此情此景,该得一壶醉花间,一张琴绝妙了。” “若不是海棠无香,主子应该也不会偏爱它如斯罢。”采蘩在云卿身后小心地推着秋千,笑着回她。 云卿笑而不语,的确是如此。若不是记着姑姑不准晚膳前饮酒的话儿,她早有些按捺不住。而且前几天姑姑可是又重新酿了的。 虽是随意想着,云卿却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雍亲王赠绿绮的寓意来。 “你用力推,推高些。我才不怕的。” 采蘩摩拳擦掌地坏笑着:“主子你说的哦,那奴婢可用力咯。” 秋千荡得极高,像坐海盗船一样,每次到制高点都可以看到花枝的方。 被彩霞映红的脸纯净无邪的笑意恣肆,海棠花海里扬起一阵阵银铃儿似的笑声,那萧声还要绵延悠长。 晚间,吟岫居失窃的事在府闹得不可开交,是长久不来吟岫居的曹定远也是合衣匆匆赶来。 听说丢了一件珍品,又象征性地发动了下人们去各个院子问话,结果没个消息,倒是扰了不少人的好梦。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章 摆迷魂阵,若姝得脸 云卿还没起床听得绿沈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眯着眼隐约看见它在小几蹦蹦跳跳。 习惯性地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挣扎着起身换了短打,头发往脑后一绑,推门在园里打起了太极。 晨光熹微,阳光明媚的一天,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样该早起锻炼的好时机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云卿小跑到东厢廊下的房间,清了清嗓子,朝着里面狮吼,“快起床了,有人追杀县主啦。” “县主县主,非攻不是在值班吗?” 里面一阵骚动,不到十秒安静下来齐齐站在云卿面前,动作确是很快。 “很好,看看你们自从转暗为明以后,肌肉完美转换成赘肉,连警惕性都要忘个干净了。” 难怪老妖孽来吟岫居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云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主子,属下……”四人犹如当头棒喝,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各自近段时间的堕落来,不约而同地面露羞愧。 罢了,云卿也晓得大概这里面还包含了自己几分错呢,索性不再浪费时间,让他们先围着吟岫居跑一炷香,每天早六点晚六点都要跑步。 说起跑步,云卿回想着健身教练从前教她的正确方法,一点儿一点儿地教着四人。接着下来云卿准备拟一套锻炼体能的方案。 “主子擦擦汗吧。” 采苓一旁侯着,瞧时间差不多又传话说伺候洗漱。 云卿轻蒽着接过帕子随意擦了,问着采苓,这几日芍药挑选人学习按摩的情况如何。听说已经在循序渐进,便没有继续提。 “采薇姐姐,少奶奶身边的桂儿过来传话,说老太太的意思,去鹤锦堂用膳。” “知道了,你去忙吧。” 采薇转身从衣厢拿了衣裙过来便把话原样告诉了云卿。 云卿明白,这是有人要急着收了,她自不急不慌地吃着荷叶粥。现在才隅,离老太太寿宴还有好一会儿,竟然这么急不可耐。 心里一门心思想着昨夜的入室盗窃案,云卿倒突然想起另一桩事,旁问着清扫的丫鬟采蘋去哪儿,让唤来。 “主子,恕采薇多嘴,这连夜赶出来的衣裙您确定要穿着去参加寿宴?而且昨夜寿礼也被偷了,要怎么办您也不想个法子。” 对着穿衣镜,采薇动作利索地帮云卿整理着那对襟不像对襟,襦裙没有襦裙样子的衣裳。洋红褙子,腰束罗带,长袖六尺长袖。 云卿瞧着如此在古代人眼不伦不类的衣裳,心疼五秒自己绞尽脑汁,才描摹出来的花旦扮相。 “山人自有妙计。你去问问唐山事情办得如何了,他去温家找四哥也该回来了。” 采薇不情不愿地应了,恰逢采蘋眉开眼笑地进来,幽怨地瞥了眼云卿,自个儿出去了。 “主子,采薇那什么眼神哦,像我怎么了她似地呢,我可没有吃她的点心呢。” 采蘋嘟着嘴不满地抱怨。 云卿笑了笑,“等会儿她回来把你说哭可别求我。对了,说说你这两天在外面玩得如何,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采蘋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采薇没有杀个回马枪,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坐在席子兴高采烈地和云卿说起来。 其实她许多信息都是从悦来香听说书先生那儿听来,什么哪个大臣又纳了小妾,哪家闺秀所嫁非人。当然啦这些所谓的八卦,也不过茶余饭后取个乐子。 至于云卿之前作宣传给各府送去的精油,这样的事想来不会流传到坊间。寻常人家要晓得这个,也是消费不起的。 “还有哦,大家都在议论京十大才子的婚恋情况,说得不亦乐乎呢。还有奴婢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可以不用大老远跑去听书,在家里可以知道外面的事那该多好啊。” 不出门而知天下事,那不是信息时代的特点吗?云卿对于采蘋这个拥有现代头脑的古代人不觉感慨起来。 不过,这里要络她是创造不了了,可是却有另一个金点子呼之欲出。 人类开始交流之始,彼此间传递信息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远些的鱼传尺素、鸿雁传书、烽火狼烟,她知道的可不止,除了手机、络、电视、可是还有报纸。 近代收集信息的最佳渠道,是报纸。 “采蘋,你真是个宝。为了奖励你,今天的寿宴你和采苓陪我去,包管你吃个够。” “真的吗?好啊好啊。”采蘋脑子里纠结的那堆关于十大才子的排名次序,统统被一堆的点心吃食代替。 云卿瞧着她那立即垂涎三尺的吃货样儿,宠溺地给了她一个栗子。心想,你哪里知道你家主子我的心思。 “难为你这么喜欢吃,小心身的赘肉让你撑不起漂亮衣服来。不过这么久还是珠圆玉润的样子,难得难得。” 采蘋被调笑地羞涩起来,不过细细看来,她还的确没有多少变化。依旧保持着小圆脸苹果肌,不容易不容易呀。 鹤锦堂里,在寿宴开始前的午膳,大家子都围绕老太太身边,一些姐儿也对给老太太的寿礼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 等听得传话的丫鬟说云卿有些不适不过来用膳,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芍药说县主只是早起起急了,这会儿用了一点子粥已经歇下。午时开宴会准时过来,让老夫人不要挂念。” 桂儿传了话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朝云的身后,不动声色地立着。 “我看三妹八成是给祖母的礼物拿不出手,不愿意和咱们分享罢了。你说是吧,琦妹。” 曹若姝笑看着曹若琦,眼里的笑意探究有之,讽刺有之。曹若琦笑而不答,盯着面前的茶杯出神。 “好了,我想母亲也饿了。香君,吩咐传膳吧。”曹定远一锤定音,虽有一丝疑虑但大局面前还是按下未提。 曹若姝和小叶氏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没有继续纠缠不休,朝云看在眼里,仿若未见。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作为曹家的少奶奶,她要帮着小叶氏处理寿宴的事,连和曹绍均说话也顾不。 房正厅,张灯结彩,来往贵客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喜庆的气氛不亚于逢年过节。 曹家虽大不如从前,但受邀与宴的大多是京名流,有的为曹家声望,有的为曹侧妃,有的为未来的雍亲王王妃云卿。 大堂里,济济一堂的贵宾都来给老太太献寿礼,常年礼佛的老太太见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又回到原本的那个慈祥的老寿星。 子孙环伺,个个口里都称着老寿星,笑得老太太直合不拢嘴。 “老夫人、大夫人,东宫来人了。”小厮笑呵呵地传话,老太太一听忙让着请进来,周围的宾客都纷纷拉长了额脖子往外看。 等了好半会儿却是两个锦衣宫女前来。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侧妃娘娘有孕在身不便亲自给老夫人贺寿,命奴婢送来了这兴国寺开过光的弥勒菩萨,恭祝老夫人福寿延绵。” 宫女话音落亲启了匣子让老太太过目,金光闪闪夺人眼球惊得旁边的人赞不绝口,更是让柳姨娘添了不少面子。 老太太含笑着问了许多话,才让人引下去领赏吃酒去。 “老寿星有福气,这些孙子孙女儿都个顶个地孝心嘞。” 叶家的亲戚说话,老太太客气了一回。 曹若玉开了头,接下来大房、二房、三房当然孙子女儿都纷纷过来献寿礼。此时的名门贵妇和千金都在此,各自都攒足了劲头要一朝扬眉,博个头彩。 “姝儿女红拙略,为祖母缝制了这件百福衣,希望祖母福星高照,洪福齐天寿南山。” 匣子一打开,是老太太也吃惊了不少,看得目瞪口呆。曹若姝示意丫鬟把衣服取出来,当众展示。 “这是千金难求的彩锦啊!” “这么多成千万的‘福’字也不晓得要花多少功夫,当真是用心哟。” “这曹二小姐果然不失其母的才名,了不起,了不起呐。” 躲在帷幄下暗处的采蘋,见着那么多人欢欣鼓舞地,着眼一瞧立即火冒三丈起来。她当是什么稀世之宝,却是她家主子准备的寿礼。 一气之下,东西也不想吃了,转身出去。 不一而足的评论和夸赞,老太太和小叶氏都长够了脸面,曹若姝特意看了眼沈夫人的方向,感觉到她眼里的夸奖不由得会心一笑。 “姝儿这份寿礼很贵重,但心意祖母很喜欢。快起来罢。”老太太示意罗妈妈亲自扶了她起来。 曹若姝端庄行礼,举动温婉取得了不少人的满意,紧接下来的曹若琦等人的礼物没有那么出彩,而曹若芙的双面绣屏也博得了老太太的欢心。 大房获得满堂喝彩,莫氏自然不爽,对小叶氏挑衅的笑意,倒是忍住了暴跳如雷的设定,不去管她如何出风头。 “诶,老寿星的孙子孙女儿都到齐了,怎么独独不见这曹三小姐?” 话音落,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往老太太身边的孙女儿里头仔细寻着,愣是没有见着云卿的身影。 众人众说纷纭,老太太也着了罗妈妈去瞧瞧,正不知如何下台时。却听得外面敲锣打鼓地一片喧哗之声。 “老夫人,县主为您准备了寿礼,请您移步到外厅一观。”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一章 麻姑献寿,酒遇知己 大堂前的空地已经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宾客驻足,小叶氏搀扶着老太太,见着眼前的画面也说不出话来阻止一切的发生。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阵阵锣鼓,一头活灵活现的狮子神气十足地跃到人们面前。眨巴着铜铃儿还大的眼睛,摇头摆尾。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围观的小孩子又惊又喜。 “老夫人您先坐会儿,县主吩咐等会儿还有惊喜,让您不要累着自个儿。”小木子笑着抬了椅子让老太太坐下了。 “这是什么戏法,为何从前未见过这样有趣的表演?” 老太太欣喜地问着小木子,也问出了旁观者的心声。 之前常规送礼的惊艳早抛之脑后,众人一面目不转睛看着,一面侧耳听着青衣小厮的回答。 “回老夫人话,这是舞狮。因北国某朝君王甚是喜欢流传下来,不过咱们大梁少见得很,县主说老夫人您喜欢热闹,花重金请了这些师傅来。希望博得老太太一笑。” 小木子解释完,旁人都点头应是,他们之只有少数人以前听过。听着下人一解释,都像开了眼界一样,叹为观止。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身边的老姐妹笑着议论起来。 盯着那场锣鼓喧天的舞狮,一会儿抢着顶大的绣球,一会儿跳到事先用木桌子搭好的大约有一层楼高的戏台前,狮子向众人鞠了个躬,后脚一蹬,前脚一提,轻松地跳了仅有两三个平方的桌面,竟然威风凛凛地站了起来。 待往下看时,狮子嘴里竟然吐出几尺长的红幅出来,‘西望瑶池降王母,南极老人应寿昌’。 老太太喜不自胜地赏了舞狮人,回头又问着小木子,“三丫头在哪里,如何不见?” 小木子不语,老太太话音刚落。便听得又是一阵锣鼓之声。 皮黄锣鼓,一纤细身影跃然眼前。 一双眸子在油墨重彩的妖灼桃花面清冽如溪,嫣红的眼妆和腮红。见所未见的扮相,步步生莲,水袖一甩惊起一阵欢呼。 但见得台步步莲花的走位,听得行云流水的独特唱腔,起承转合间引人瞩目,众人都敛声屏气,目不斜视。 ‘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一段表演落,台的身形已走到老太太眼前行了大礼,妙语连珠地说着祝寿之语。 “精妙绝伦,美极!妙极!” 人群后,一声潇洒的悦耳声音拉回众人飘忽的思绪,旁边的人纷纷让开道儿来。有眼尖的都行礼称‘王爷’。 身边七嘴八舌地唤着雍亲王,还有些闺秀面红眼热起来。 容澈走到云卿身边,悄声说:“想不到我的王妃还有这等才艺,王妃厚此薄彼,本王表示不服。” 云卿低咒了一声‘唱个鬼’,乐得容澈哈哈大笑起来,旁人却是不知所云。 “不知王爷驾到,老身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老太太等人纷纷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只有云卿白了他一眼,心道他是有多么不要脸,喜欢托大。 “起吧。”容澈看了眼一处,吸引得人不得不去看她的云卿,话音婉转:“您是福嘉的祖母,与长辈宴,礼当如此。只是今日福嘉所唱之曲宛若,连本王也未曾听过呢。” 言外之意,她是看着云卿的面子才来的。各人心知肚明,看向云卿方向的眼神也多了些其他意思。 “王爷谬赞,不仅是三丫头的福气,更是我曹家的福气。” “老夫人客气,习伏。”容澈侧目唤来白衣胜雪的习伏,命着呈寿礼,“区区薄礼,望老夫人笑纳。” “谢过王爷,王爷里面请。” 云卿在人后,瞥见她便宜爹一脸谄媚样儿,兢兢业业地随在雍亲王身边,有些嗤之以鼻。 真是浪费功夫。 云卿伸手一抹自己脸重重的胭脂,心里止不住地吐槽。亏她还一门心思,想着要给老太太一个难忘的寿宴呢。原来在趋炎附势的嘴脸前,一切都是白搭。 重要的是,容澈被一堆人簇拥进去时,还不忘回眸一笑,不仅抛媚眼,还包含着挑衅。 云卿想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心里憋屈。 “主子,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去更衣吧。”采蘋在云卿身后,为着自家主子的委屈也生出一丝憋闷的情绪。 没有他法,云卿颔首应了。事情都发生了,老太太不稀罕她的表演,反正她已经尽力把礼送到了是。 只是,若今时今日换了外公,外公一定会非常高兴,还要忍不住到处炫耀呢。 “县主留步。” 听见有人说话,云卿止步去看,却是一身绿沈锦袍的沈君琢。 “沈公子,我二姐在里面陪祖母说话。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告辞。” 沈君琢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幕,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刻在脑海一样,莲花步步,妙曼声线都挥之不去。 他想忍不住去表明心迹,忍不住地想要多看面前的人一眼,多说一句话,多待一会儿。可是他也明白,礼。 “县主的表演,翩若惊鸿让人过目难忘。” 饱含深情的一句话,只换来一句‘谢谢’。沈君琢驻足没有继续追前去。槛内,一鸭黄裙摆往里面缩了缩消失不见。 “主子,你您很讨厌沈公子吗?”采蘋忍不住问。 云卿顿了的顿:“有这么明显?” 采蘋颔首,云卿不答,越是加快了回吟岫居的步子,不想多留一刻。 是,她之前觉得沈君琢挺好,而且通过四哥的胡乱引见,她还觉得他有才气,是温尔雅的儒雅生。 而且沈君琢不仅出色,还长得好看,又年少有才,温润有礼简直像缩小版的温清苑。 对于次,在长公主府见到他和曹若姝纠缠不清的那一幕,其实她是知道那是曹若姝故意做给她看的。 可偏偏自己虽不是神女,但也无心于他。后来,每遇到他一次,云卿觉得她更讨厌了沈君琢一分。 沈君琢看她的眼神每次都是饱含深情,那样近乎痴呆的,柔情万般的视线,让她觉得不安乃至厌恶。 此时此刻她也希望没有人记得她刚才的表演。云卿一面对镜卸妆,一面心情不爽地祈祷起来。 离开宴还有一会儿,更了衣正好在花园里散散心,免得自己气着自己。 “主子,采蘋给你讲个笑话罢。”采蘋眼珠子一转满心欢喜地凑到云卿面前。 “你讲的笑话,能笑?”采苓摩挲着腰的软鞭,眼也不抬,淡淡地回了一句。 云卿倚在美人靠,笑看着她二人横眉冷对,让采蘋说来听听。 “这是一个两姐妹的故事。”云卿煞有介事,格外捧场地点了点头。 “有一天妹妹问姐姐什么叫‘沉鱼落雁’。姐姐说,‘沉鱼落雁的故事是讲西施长得太美了,连鱼都自觉不,羞得沉到水下。’妹妹听后说‘难怪我每一次都钓不到鱼’。” 采蘋说完自个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云卿和采苓对视一眼,无药可解。 扑通—— “谁在那里!”采苓一步跨过美人靠,寻声往树后而去。 “云卿,你这侍女的笑话也太别出心裁了些,我可是开眼了。” 树后,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笑着走了出来。采苓生生扑了个空。 眉目如画,面若璞玉却隐约地散发出一股子英气。笑容不羁,动作洒脱和四哥一般无二,不正是林溪南是谁? “二哥你怎么来了?吓我一大跳呢。怎么不见四哥?” 林溪南毫不客气地在美人靠坐下,从身后拿出两壶封好的酒出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云卿。 “谁知道你四哥现在又伤了哪个多情佳人的心,不说他了,今天的舞狮可还满意?对了,你唱的那是什么?” 云卿坐在他旁边,自然而然地开了酒壶便和林溪南对饮起来。 听他的意思,云卿对于派唐山找温清冠,寻舞狮的事算了明白了。她晓得她四哥整天忙着撩妹,越来越靠不住了。 “你都看到的,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云卿满满地喝了一口:“我唱那个呀是京剧,我唯一会的曲子,好听不?” 云卿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会儿口的酒,虽然没有醉花间好喝,但还不错。 “京剧?闻所未闻但看出来你很用心。话说回来,我可没见着有那么多桃花的宝宝。”林溪南扬嘴一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本姑娘今天有酒喝很开心,你尽情取笑好了,既往不咎。”云卿开怀一笑地和林溪南碰了壶,说完又看向林溪南:“距离次一起喝酒已经好久好久了。” 酒如愁肠三分醉,分明大午又凉风习习,云卿一点儿酒意也无。却是不自觉安静下来。 林溪南轻蒽了一声,眉头轻皱地沉吟了一会儿:“距离暮荷宴,你用什么硫酸对付刺客,是有好久了。” 云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思绪在酒意翻滚,和林溪南相熟是从温家暮荷宴开始。她正和凤家派来的暗卫对质,她用绿矾也是硫酸亚铁对付刺客的那幕被她他见着了。 当面寻着这厮时,林溪南一点儿做贼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对视五秒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只影邀月,要喝酒吗? 本来自/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二章 无中生有,自作自受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难得的意趣相投,脾性相近,一句二哥足矣。 “今天来给你送舞狮是一样;另一桩是你的亲事,爷爷他们的意思你放一边是。其他的,我也不过问。” 林溪南把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知她风平浪静的心情下,有着向往江湖河川的热情。 纵使两边的长辈如何,他二人不会因此尴尬,只是在想着如何不让对方为难。 喝了半晌还如此清醒,采蘋心里感叹之余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 云卿沉吟了一会儿,同意地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林溪南起身要走,又回头语重心长地朝云卿道:“今儿个我进府时,不小心瞧见曹若姝和曹夫人在争吵,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儿。” “我晓得了。”云卿冲他的背影莞尔,凌空摇了摇手里的空酒壶。 林溪南侧目,嘴角一扬付之一笑。 采蘋采苓小声争吵着谁前去给云卿进忠言,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冷若冰霜,竟然还可以冷战。 “走吧,轮到宝宝出场去看他们唱大戏了。”云卿随手掷下了酒壶,整理了一下层层叠叠的宽袖便率先往宴会走。 二人吵到一半后知后觉地跟来,采蘋狠厉地白了采苓一眼,委屈地朝云卿道:“主子,你喝这么多酒,浑身酒气呢。” 云卿犹疑地扯起袖子嗅了嗅,她没有闻到啊。 “随它去吧,反正也没可能再回去更衣了,你瞧——” 采蘋拿眼瞧去,门洞那边如意正行色匆匆地往这边过来呢。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忽然跑到采苓身一阵搜刮,弄得采苓十分不悦。 云卿也只干看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突然打了嗝,自己都觉得好浓的酒味。 “主子你吃个这个好了。出门前姑姑特意吩咐带出来的避暑冷香丸,用它的香气暂时遮掩一下酒味好了。” 冷香丸?姑姑什么时候弄这样的东西来解暑的,她好像一直没听提起过。云卿狐疑地皱了眉,还是打算试试。 目睹云卿这么吃了下去,采苓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采蘋露出奸诈笑意,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眼神威胁着。 大厅前院,团花刺绣红毯已然铺,来往宾客都分席列次坐。央这会儿已经有乐师位,估摸着歌舞将要开始了。 如意引着云卿往宴会外的曲折游廊走,又眼熟地看过来与云卿打个照面,云卿都点头回应了。 只是除了曹绍均等人在外招呼外,老太太和小叶氏等人都没有在着,云卿心道不应该。 突然想到林溪南临走前说得的话,背过如意的视线,暗地里看了采蘋一眼。用唇语说了四个字‘小心为’。 采蘋斟酌一会儿会意悄悄退到后面,转身出去。采苓下意识地摸索着放在腰间的软鞭,神情严肃地紧随云卿身后。 “老夫人,县主到了。” 云卿扫了眼堂里各人,才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云卿,刚刚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老太太冷着脸,语气格外生硬地质问着云卿。 这会儿,云卿抬头才仔细瞧见众人的神色。严肃,不,是郑重其事得诡异。是一向置身事外的三房,也是一语不发。 察觉到云卿的视线,容澈好笑地和她对视着:“二小姐和沈家的事是家事,本王不该过问。宫里还有事,这告辞了。” “王爷,这——”老太太听到雍亲王要离开,神色间惶恐起来。 “王爷,您不能这么走了。”小叶氏突然大声吼住了容澈,若不是习伏在后拦着,估计要扑过来了。 容澈站在云卿左方,眉头未皱,眼神稍有愠怒地凝视着云卿的面容。 “怎么,见着二小姐和沈公子的丑闻,还要本王留下来负责?还是说大夫人觉得本王可以同时把他二人纷纷列为侧室?” 语气之森冷,冰冷到无人敢置喙、反驳,仿佛每人胸口都插了一把冰刃,降到零点的温度使人窒息。 沈夫人十分气愤地剜了一小叶氏母女二人,面色难看得发紫。她儿子堂堂七尺男儿,要如女子一样嫁到王府,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之当机立断地向大堂央行礼道:“恭送王爷。” 其余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人说一句话,寂静得可怕。 容澈对云卿探究的目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避过去,朝身后的习伏罢了罢手,“你留在这里保护王妃。” “是。”习伏作揖退后。 云卿从容澈的话里话外约摸也猜得个七八分,却隐约觉得刚刚容澈是在生气,那幽怨傲娇的小眼神她可印象深刻着。 “回祖母,方才侍女陪着云卿去更衣去了,不知发生何事。不过话说回来,因小失大却让咱们曹家如此失了礼数。平白让外人看笑话。” 罗妈妈搀扶着老太太,顾忌着雍亲王那句话,老太太看向云卿的目光明显收敛了一些。 “大房和沈家人留下,其他人去侍宴。” “是。”众人引退,曹若姝被搀扶进厢房,沈君琢面色如纸地沉默不语。 “云卿,祖母问你。”老太太拄着手杖,深褶子里眸眼流露慈祥,望着云卿一动不动地说:“祖母知道你二姐向来胡闹,可你也不能拿她的名声来出气。如今事已至此,你说如何才能不让人失了脸面?” 习伏察言观色,在云卿身后压低了声音,把雍亲王目睹,曹若姝和沈君琢在更衣室行苟且之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云卿。 这样明摆着的事实老太太问她的意见,是要个什么答案呢? 有了。 “祖母这话抬举,且不说云卿何德何能可以促进如此一桩美事;说此事沈大人官拜吏部尚,沈公子才名在外,如何论说都是曹家高攀。” 顿了顿,云卿忽而嫣然一笑地俯视着众人,嘴角挂着清冽的笑意。 “更何况,我是正室嫡出堂堂县主。她一介庶女也配我大动干戈?祖母,您素来明察秋毫,难道是要王爷平白担了这丑事?” 一番妙语连珠把扣在头即将掀下来的一盆脏水完美扔到别人头。四两拨千斤地把别人推到自己挖好的坑前。 习伏不得不感叹,面前这位未来王妃,暗黑程度和自家王爷不相下。瞧着,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云卿,休要咄咄逼人。你这是在和你祖母,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源于云卿更衣离席。 容澈被诱离众人便知事情有异,在房间里假装了药瞒天过海。随后他心生一法子,这才叫小叶氏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是沈君琢?”云卿用着扇随口一问。 “你心疼?”容澈停来人筷箸,心里一紧,面无表情地反问。 云卿白了他一眼,“与我何干?只是觉得他可怜,摊曹若姝这么个主儿罢了。” “曹若姝琴棋画,女红舞蹈哪一个不会?照本王说,配得很。” 容澈冷哼了一声,倒有些庆幸他自个儿想到的这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不仅解燃眉之急,还能一举除了情敌,妙哉! 本来自/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三章 良辰美景,抱影无眠 云卿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她敢打赌习伏定是把她和沈君琢的对话回了他。分明是吃醋生气,还不愿意承认。 碰腹黑的容澈,曹若姝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之前听说她一直倾心沈君琢,这番阴差阳错倒也圆了她的心思。 小叶氏吃力不讨好,相信她们间原本的关系定会出现裂缝。只是容澈如此罢手,反而有些不像他笑面虎的作风了。 “你不是说宫里有事么,还不去?宴会快结束,我也去看看她们要如何收拾残局,说不定还能捡个乐子呢。” 云卿罢罢手整理了袿衣衣襟,清月如霜,仿若一叶扁舟的月牙儿在繁星点点散发着清晖。雪白的脖颈,那瑾瑜璎珞圈亮晶晶地反射着荧光。 “以后不可以穿得这么好看,妆容也是。”容澈坐在石椅伸手拉住一步外的云卿,语气少有地柔情似水。 只觉心里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温柔击,云卿莞尔。 “许你有一堆死心塌地跟随的迷妹,不让我好看一些。王爷可真是好计较呢。” “迷妹、什么是迷妹?” 云卿撇撇嘴,偏偏不告诉他,要下石阶去。 绣鞋还未沾到灰尘,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被拉扯着往后倒去,未尖叫出声倒是先察觉背后一片柔软。 “本王说一句,你要回十句。是一点儿亏也吃不得。” 云卿睁开眼,巧不巧被某人抱个满怀,有些气急地直捶着她的胸口,让他放开手来。今日那么多人,若有人撞见,她实在不想再有什么无妄之灾了。 “你再胡乱动,本王亲了。” 容澈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一脸坏笑地下打量着云卿。 云卿下意识地捂住嘴,死不松手。这么尴尬地侧坐在他的腿。 “听说清苑的亲事,日子已经定下了,皇兄的意思是在端午前后。不过,我让钦天监在同月找了一个好日子,你觉得如何?” 容澈说起这番话时,视线是望着远方的,感受到云卿双手的温度,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欣悦的光芒。 亭子里除了他二人没有旁人,碧色帷幄迎风扬起,映出两人的亲密影子。 云卿微微一笑,“王爷决定好。我先走了。” 容澈轻蒽了一声,注视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向着那灯火阑珊的地方而去。 “王爷,义父要见你。”习伏从柱后隐身进来。 下了假山凉亭,云卿再回望亭,已是一片漆黑,只隐约听得帘幕簌簌,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采苓采蘋留意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儿,也不敢多有造次,安安静静地陪着云卿回去侍宴。 右边的空席突然坐了人,老太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示意罗妈妈,便有丫鬟依次传膳进来。 云卿也没有借着前由纠缠不休,但见着老太太和小叶氏的神采,想必曹若姝的事已经得到解决。 采苓在身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试了试面前的膳食,检查着没有异常才提箸为云卿布菜。 “主子刚刚在凉亭也没怎么吃,多少用点儿再喝酒,不然伤胃。” 手里准备举起的酒杯,在听到采苓的低声细语时,云卿犹豫了一会儿放下了,没来由地提不起兴致,不想多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眼前繁华当真长久得了,还是以后得繁华吗?不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主子,你说什么?”采蘋偏着头好地问着云卿的自言自语。 云卿莞尔道了句没什么,随手把面前的珍珠圆子递到她面前,“想必你也饿了,拿去吧。” 采蘋欣喜得摇头晃脑,采苓汗颜,她估摸着时间该差不多的,采蘋这丫头这会儿离开,一定早忘了。 桃花云锦袿衣,十字髻简单一只朝阳五凤挂珠步摇。明媚颜色此时染了些许伤感,犹如遥在广寒的清冷佳人。 “那对饮自酌的,莫不是赫赫有名的福嘉县主?” 男宾客席有人出声询问,声音不大却刚好吸引了一众女子的眼球。 “你怎知那是福嘉县主?”旁人问。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且不看那飘逸若仙的姿态大有澜清子先生的气韵,单看这里谁最标致,知晓。” “听闻福嘉县主不仅舞艺绝伦,而且画技可引蜂蝶蹁跹,百鸟朝凤,不知真否?” 一人疑问。 旁人纷纷颔首赞同,一时许许多多含义不明的视线落到云卿身,云卿仿若未察,自个儿饮着酒。 红毯歌舞这要罢,曹若绮抱着琵琶要为老太太助兴,云卿突然觉得有些乏了,连若绮若云都分不清了。 “主子?”采苓凑到,托着头闭眼小憩的云卿耳边小声唤着。 采苓瞧这光景,分明是冷香丸的副作用起来了,忙把手旁的银雪羽团花披风给她系好,去向老太太回话。 辞了老太太的好意,采苓吹了哨子唤来绿沈,一来一返地,才把云卿扶回了吟岫居。 芍药闻着浑身酒气和香味杂糅的味道,再仔细问着采苓,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让着去寻了采蘋,一起找白妈妈领罚。 又是伺候着洗漱,又是更衣沐浴。冷香丸的副作用是昏迷,加之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功夫云卿已经陷入沉睡。 “哪里见着这么嗜酒的大家闺秀,也不知道像谁了?性子里的那股洒脱不羁说来倒像极了北国。” 芍药自言自语,凝视着她清清爽爽的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心里那些不悦和气愤也消失不见。深深叹了口气,替她盖了锦被。 “小冬瓜,我的小冬瓜。” 正要走,却听见床急切而又小心翼翼地呼叫,芍药立即转身去帮她寻她的小冬瓜,让她抱在怀里。 真是孩子心性。芍药心道,吹灭了灯火,低声嘱咐了廊的守夜丫鬟几句。 月色凝晖清冷,夜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吵闹,时有打更的锣声。 梦里。 苍苍茫茫的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不远处闻得琴声幽幽,如泣如诉。走近看时,却是一袭白衣,裙带飘飘。 迷迷糊糊地,云卿见着没来由地向她靠近,一步一步地靠近。 那女子回眸一笑,淡然若仙地唤着‘卿儿’,她眉眼和云卿一般无二,尤其是那双眸子,水灵灵地如一汪碧泉。 “娘。”陌生却熟悉的母亲的光辉,云卿已泪流满面,那女子越是微笑,她越是满心委屈止不住眼泪。 刚想和才女娘拥抱,她却越走越远,转眼消失。一瞬间天地变幻,又是暗无天日的鬼泣,锁链和野狗撕咬的声音交织。 见着仙境变地狱,云卿心有余悸的地捂着耳朵逃似地拼命抛开。 耳边的声音慢慢消失,脚下的路却像没有尽头似地延伸向远处,再睁开眼时,却已站在壁炉旁。 壁炉旁的摇篮里一个小婴儿咬着手指咯咯笑了起来,而对面的房间却只听见物体的撞击和嘶吼、责骂声。 注视着被摔碎在地的全家福,那眉眼如画的女人和俊逸的男人,不是她在华公馆阁楼里见着的吗? 那摇篮里的婴儿,不正是自己? 夜深人静的黑暗里,床的身影抱着绿色的玩偶蜷缩在一角,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流过耳垂,滴落在玩偶。 第二天直到晌午都没见着云卿起身,原先想着自家主子难得醉酒睡得沉也没什么。直到芍药问起,几个丫鬟才觉事情严重性。 到内室时,几人轮流唤着云卿也不见着有反应,脸色也不佳。芍药忙命着去赶紧去请余太医来。 脉虚而浮,心虚生寒,寒致阴气盛,阴盛而血脉虚少,多恐畏,情绪不乐,好忘多惊,梦寐飞飏。 余太医断下‘心病’,芍药有些大吃一惊,昨儿个还好好的,还让人在小花园里扎了秋千架,怎么会得心病? 此时她唯一想到的是昨儿个老太太的宴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府里的风言风语又是怎么回事。 余品侍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我已经为县主施针,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会醒过来。至于饮食,想必你在下在行,荷叶粥等都是可以。过几日再来复诊。” “劳烦余太医。采蘩,随太医去拿药方,莫要怠慢。” 几个丫鬟都在旁等着云卿醒来,如果她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最快时间内提供。不一会儿云卿便悠悠转醒。 芍药把采苓二人叫到内室外,仔细问着昨晚发生的事。 从表演到回院子,一丝不漏地讲述了,只是隐瞒了雍亲王和云卿在凉亭用膳的事。云卿特意吩咐过不能多嘴。 云卿病着的这几日,京的层社会的名流都纷纷议论起‘人间有味’的香料来,继彩锦等之后又一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在经过许多提前使用过的人介绍,此香料可美颜润肤、驱蚊、缓解疲劳、舒缓情绪令人心旷神怡,又可随身携带,使用方法简易。 名噪一时的精油除了价格昂贵外还量少,而‘人间有味’这家店每天每种品类只卖两瓶,这样的情况下热度不减反增。 因着人间有味和红袖招都是云卿的财产,携礼门拜访的人一律被拒之门外。 此事京里传得沸沸扬扬,芍药不许下面人多嘴,云卿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李秋进温家门的日子也悉数忘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四章 心病难医,庄周梦蝶 吟岫居闭门谢客,无论是扈三娘和练鹊来汇报工作也好,还是李秋登门探望一律拒之门外。焦、徐二人知晓后,也只得留了书信。 注视着信纸秀气的安慰之语,虽然是些无厘头的字,可云卿心里的皱皱巴巴好似平复了不少。 天空飘着丝丝缕缕的雨,帘外的海棠开得甚好,此时却也在风雨飘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直逼得人非要仰天长叹,悠悠苍天。 云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一切都该好好的。只是雍亲王说和皇订下成亲日子的时候,她好像开始紧张甚至恐慌起来。 她也记得那个梦,包括梦里所有的场景和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听着雨打芭蕉,风落海棠,云卿正兀自出神,侧耳听得有人敲门。思量了一会儿,让着进来。 “姑姑来了。” “天气转凉,县主怎么穿得这样单薄。采蘩这几个丫鬟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芍药推门进来,瞧见云卿穿着衣,枕膝独坐,忙把手里的托盘放小几去取斗篷来。转身过来,又见她沉默不语。 “奴婢做了翠玉豆糕,县主素来喜欢吃,尝一尝罢。” 云卿颔首算是应了,莲瓣高脚碟里呈着晶莹剔透的豆糕,在芍药殷切的目光下吃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 芍药欣慰地露出笑颜,伸手拉过她纤细的手指,格外温柔地道:“从小到大,你有心事都不肯说出来自己放在心里。才会酿成如今这心病,若娘娘和南湘夫人在世,指不定多心疼。” 日日吃着药,面色还是如此苍白,整个人单薄得像张纸,哪里像是十多岁的鲜活生命?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承担,却还笑逐颜开地安慰别人没事。 芍药这一生,从没有见过这样傻的人,傻到让人心疼。 “姑姑,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想要静静而已。哪里值得姑姑如临大敌一般。”云卿费力地扬起嘴角的笑,话锋一转道:“姑姑,我的琴还在揽月阁吗?” 心里困惑万般,如果有老师在,说不定还能指点迷津,如今指路明灯出去玩了。 “没取下来,应该还在。县主要过去吗?” 芍药说着要准备替她更衣,云卿罢了罢手,说这样很好了。 云卿赤足踏在毯子,芍药见着又拾了绣鞋过来,无奈又淡笑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织,县主觉得呢?” 她记得,这双玉鞋是雍亲王府他亲自帮自己穿的。 眼看着面前的迷局,却也只能依靠自己走出去。如今这么沉沦下去,又萎靡不振的样子,可不是她。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云卿瞟了眼帘外的垂丝海棠,风流于枝头,于是稍有怔然地莞尔。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可沧海桑田。”云卿拉着斗篷把自己裹得严实,朝芍药道:“姑姑箴言,一语惊醒梦人。” 芍药笑而不语,凝视她瘦弱却坚强秀颀的身影,步履分外轻盈地往揽月阁里去,心里的石头终于是放下了。 她想,这心病这么些天也该愈合。不然再这么下去,吟岫居估计得出大事。 雨滴打在木栏,溅起水珠儿落在地,哪里的皇色小花儿倒是欣喜得很,开得甚好。 揽月阁是吟岫居最高的建筑,宛若钟楼一般的小阁楼,微雨生风,三面窗子的青纱帷幄都被扬了起来。 听着雨落,坐在长几前,手指一触碰到那久违的琴弦,云卿觉得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拨动,心绪不觉平静下来。 脑海里随性跳出的音符,指尖不自觉地抹挑勾剔,吟揉绰注;一指空灵,一指清远。 绿绮啊绿绮,你一曲凤求凰,求得了相如君的美好姻缘,却始终不能得偿所愿,白头偕老。 如今了,你怎的懂我心思?水葱似的手指轻拨慢挑,思绪完全沉浸在曲调。 “我有一片心,无人共我说,愿风吹散云,诉于天边月.携琴高楼……” 云卿自然而然地吟唱出曲辞,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直到一曲吟毕,才惊觉自己在弹的分明是。 这什么相思曲,脑子里怎的飘出这样的曲子来?云卿立即转换了指法,想到澜清子反复提到的。 老师经常提起音乐的教化功能,也只是随意听着,这番下来倒觉得这琴声里别有哲学,不知不觉她的心思都被全部搜刮出来。 琴弦时缓时促,厚重而深远,听得阁楼外屋檐下的人一时入了迷,雨花飞溅打湿衣摆都不自知。 恍恍惚惚间,云卿仿佛嗅到空气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琴声隔断了雨幕。 他来了,他终究是来了。 曲罢。容澈的身影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偏生挡住大半的光,在云卿的眼里落下一片黑影。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外边雨声沥沥四目相对。水珠沿着湿了的衣摆,啪嗒一声滴落在凉席,缠绕着缝隙消失。 “你的衣襟湿了。” 容澈依旧不动,水珠氤氲着滑过他坚毅的鬓角,连高挺的鼻梁也沾可水汽。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双以前闪亮如星,此刻却稍有黯淡的眸子。好像偏要从那里看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云卿转过头不去看他,在外面站这么久都不知道避雨的吗?三番两次闯他她的吟岫居,这会儿下着雨倒反而想起避嫌啦? 连锦服都不换,这么行色匆匆冒雨而来。 真是笨蛋。 云卿暗骂着,心脏的一个角落却隐约抽搐,悄悄心疼起来。 她低着头小步走到容澈面前,小心翼翼地拿了帕子帮他拭着脸的雨水。都湿成如此,若是感染风寒该如何? “你干嘛。”云卿挣扎着让他放开手来,抓得手腕生疼。 容澈哪里肯听的,手的力气极大。他的眼神散发着危险,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右手捏住云卿纤巧的下巴,霸道而强硬地强迫云卿与他直视。 面色苍白如雪,丹唇外朗现瞧着也没有一点儿血色,眼角泛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原本纤弱,这会儿更是纤瘦得不像话。 天哪,容澈心里此时有忍不住的咆哮,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小东西到底遭受了什么,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 “混蛋,你弄疼我了。” 问着话也不答,云卿被逼得急了,蒽,狗急了还跳墙呢,这么着反手一耳刮子招呼到了容澈脸。 云卿也被自己这一举动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容澈,一动也不敢动。 她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会生气得燎原;说不定把她扔到雨里去;然后再是一番毒舌明朝暗讽;又或者以他的腹黑指数来说,可能是直接杀人灭口…… 这短暂的几秒时间,许许多多的可能性都在云卿的脑海里成立又否决。思绪如潮涌,却被一个温柔而冰凉的温覆盖。 所有正在拼命工作的脑细胞,全军覆没。 这个吻浅尝辄止。柔和得像是雨水滑过荷叶落进池子里,又如微风拂起青纱。 紧接的是一个深情的拥抱,瑟缩在他颀长而宽阔的胸膛里,好像拼命想要把对方拥进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方休。 向来风流腹黑的容澈,此时却是被古怪、沉默、伤感、落寞包围,云卿感受到他身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漾起一股子心疼,双手也不自觉地环了他的腰。 “习伏说你还没有痊愈,原本答应过你不来寻你。可是今天是母妃生日,我无处可去。只想着听听琴声,看看你走的,却……” 却情不自禁地,贪心地想要多一点点,哪怕静静地在你面前仔细看一眼,知道你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我知道。” 云卿从他的怀里仰着头伸手制止他要往后说的话,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宛如雕塑家精心雕琢的面孔。 我知道,因为我也刚好想要见见你,哪怕听听你的声音,是毒舌也罢。 一句‘我知道’胜过千言万语,胜过几个昼夜的思念,是这雨季拟不过的暖流。 容澈没来由地用下巴抵住云卿的额头,不打算让她继续看下去,“让我好好抱抱我的小东西,生病这么久都这般骨瘦如柴,手感越发不好了。” 云卿石化得无法动弹,一句轻松的调笑之语刚落,下一秒却突然一本正经地道:“小东西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 “君命所授,王爷理该如此。还疼吗?” 云卿靠在坚实的怀抱里,突然心安得想着如此好,想来岁月静好大概也不外如是。只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一时头脑发热。 “不疼,像风吹似地。”容澈拥着纤瘦的身体,明显次还瘦了很多,眼里流露着满满的心疼,一会儿又说:“小东西,叫我容澈。” 云卿没有接话,这两个字她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默念,她习过他的字,只是这会儿却忽然难以启齿。 “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去寻件衣服来给你换。” “不用了,皇兄今晚约了我下棋很快走。况且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用别人的东西。你哪儿也不用去,让我好好看看你。” 容澈趁她不备,顺势俯首在云卿耳边,轻咬了她的耳垂后,不等她反应迅速躲开。 侧身离了云卿几步远,开始手脚并用地要把湿袍子脱了,转眼功夫只剩衣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五章 凤凰于飞,柳暗花明 云卿瞠目结舌。这家伙的身材,还真不是盖的,难怪他的怀抱这么有安全感。 呸呸,在想什么呢曹云卿?云卿不悦地吐槽着自个儿,正走着神儿,却听得琴声传来。 “司马相如的绿绮,一曲凤求凰获得卓君芳心,不晓得今时今日我的凤凰于飞能不能博佳人一笑?” 云卿忍俊不禁,外边的雨也不见停,这会儿她倒有些觉得冷了,浑身寒意。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风流王爷的名声她不是没听过,这会儿亲耳听见他琴音实属难得。什么是恐慌和焦灼,此刻云卿已尽忘。 依偎在他肩,闭眼可以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和拨动的琴弦弹奏出的。 这些时日来堆积在心里的尘埃,在慢慢被风吹散,一缕阳光照进来,开始得见天日。云卿能够体会到他的关切和安慰,融于琴声。 “我该走了。” 容澈揽过她的肩头拥在怀里,轻盈的吻悉数落在瀑布似地青丝。 “蒽。”云卿乖巧地点点头。 “听说女子出嫁前总会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我们的亲事你不要着急火,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想法和需要,我去按你的意思办是。” 说到这里,容澈很严肃地板着脸,正着身子和云卿对视。 “至于你,乖乖养好身子,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杞人忧天。要开开心心地成为雍亲王妃,而且是一个香王妃,不是一个浑身药味的王妃,知道么?” 云卿被他的样子逗得笑逐颜开。容澈也随之一松,凝视她的笑颜,情难自禁地被她浅浅的嘴角弧度吸引。 “不要,我还在生病。”云卿的脸乍然如红透的柿子,眉头轻皱着要伸手拦着他越发靠近的脸庞。 “你敢逃试试。”不容反驳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整个人被他禁锢得无法动弹。 片片雪花似的吻一点点落下来,轻柔得忘记言语、拒绝,心甘情愿沉醉在这样的深情里不可自拔。 她开始有些眷恋他的眉眼,他的柔情,他的吻。发现自己脑海里稍纵即逝的念头,云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耻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太走心,容澈托着她的脸颊,忽然间察觉到有些发烫的热。额头触碰着她,才发现的确有些热。 “小东西,你发烧了。”容澈紧皱着眉,焦急而惊慌失措起来。 云卿撇了撇嘴,疑惑得微微一笑起来:“肯定是错觉,不过我好像的确觉得这里冷了些,冷得我脑袋好沉好重,都好想睡觉呢。” 蒽,在这个怀抱里,她觉得舒服极了。虽然脑袋像要炸裂,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但她觉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小声嘀咕完,云卿已经昏睡在容澈怀里。 容澈这会儿脑子里混乱一片,什么形象礼节也顾不,抱起云卿往揽月阁外走。 廊的丫鬟正在玩着雨水打闹,见着一个男子突然从阁楼里下来,大惊失色之余石化在原地。 容澈一面轻车熟路地往内室走,一面唤着芍药采蘩等人,那样子活脱脱像极了吟岫居的男主人一般。 芍药闻讯赶来,只见着穿着衣的容澈焦急万分地跪在床前,又低吼着让去请太医来。 此情此景,芍药也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走至门外,让小木子赶紧驾了车去请余府。 又让采蘩几个丫鬟去冰库取冰,去衣阁取云卿的衣物,又是熬姜汤的,有条不紊地忙里忙外。 “王爷,您在这里多有不便,奴婢让人伺候您更衣。若着了凉县主会过意不去。” 芍药衡量了一番,她虽不知道雍亲王如何在的揽月阁;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云卿才会突然发烧。 只是在面对只穿了一件衣的雍亲王,她担心此事传出去,不管有无,云卿的名声都会受累。 容澈愁眉不展地凝视着,床小脸儿通红的云卿,舍不得松手地点了点头。 “才女娘,别走;外公,别丢下卿卿,卿卿会好好听话,不和表妹们吵闹的。外公……” 云卿的双手紧紧抱住了容澈的手臂,满嘴胡话,委屈的语气像要哭出来一般。 容澈有些不忍地重又跪在床边,心疼地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吻着,努力不让心里疼痛得抽搐的感觉流露出来。 “姑姑,冰块拿来了。已经碾碎了——”采薇话说一半,抬头见着形容狼狈的雍亲王也是一惊,手里装好的兵冰险些倒了出来 。 芍药眼尖,双手接住装满冰块的瓷缸,使了一个眼色,“去看看姜汤煮好了没有,好了端来给王爷,快去。” “冰呢,还愣着做什么,快拿冰过来。”容澈不由分说地暴躁,这样干看着她一语不发地躺在床一动不动,他快要疯了。 瞧着采薇惊慌失措地连忙应着,芍药手脚利索地装了囊袋的冰块递到容澈手里,战战兢兢地敷在云卿额头。 “小东西,你说什么?”容澈留意着云卿的嘴唇蠕动,想着她要说什么,忙贴近她的嘴唇仔细听着。 芍药伸出去阻拦的手停在半空,容澈突然着急地回头来道:“芍药,他她说她冷,快去拿被子来,快去。” “王爷王爷,被子拿来了。”采蘋拿了云卿更换的衣服和棉被过来,听着容澈的话,赶紧把被子给云卿盖。 外面的雨大,小木子去请的太医迟迟不来。胡乱喝了一碗姜汤,容澈小心翼翼地拿着帕子,沾着酒不断帮她擦着手心。 额头的冰用了,又换冷帕子。将近两盏茶的时间,小木子才连滚带爬回来,引进来的却不是余品侍,却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卓少爷。” 内室里的丫鬟纷纷向着进来的人问安,各人语气里除了震惊便是欢喜。若温清卓在,自家主子必然无虞。 疾步拂帘过来,匆匆瞥了眼容澈,虽然心里满是疑窦,温清卓还是把视线转到云卿身,静下心来诊脉。 “脉浮小数,先是气血不足,又寒气侵体来势汹汹。怎么突然这么严重起来?” 温清卓面无表情地侧目问着芍药,根本不去看容澈一眼。 芍药把这两天余太医的请脉情况和云卿的整体状况,从饮食到情绪事无巨细地说了。温清卓听着也明白了一二。 这期间,容澈没有插口一句话,一心换着云卿额头地帕子,热了又换凉的,不厌其烦。 川桂枝和生甘草一钱,炒白芍和茯苓各两钱,鲜藿佩,白豆蔻,鲜荷梗等用水煎了,又让沉香从随身携带的药匣里取药丸兑水喂云卿喝了。 “这里劳烦姑姑先照看着,我与王爷有话要说。”温清卓神情严肃地转身去了外室,又朝贴身小厮沉香道:“你先回府知会老爷和二夫人,说大小姐一切安好。” 沉香诶了一声,转身出去。 容澈守在云卿身边一步不离,芍药见着这光景,走过来道:“王爷,采苓已经备下吃食和更换衣物。这里奴婢侯着,你先休息一会儿罢。” 盯着这大半会儿,是人都会有体力不竭的时候。芍药虽然忌惮,但暂时搁置了和容澈说大道理地想法。 她只希望,云卿赶紧好起来。 兴许是这些功夫都起了作业,云卿已经不再说胡话,也没有叫着难受。 容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很烫,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只是见着芍药肯定地点了点头,才颔首离开。 芍药心思一心扑在云卿身,一回想起诊脉的是温清卓而不是余太医,唤了小木子进来问着缘由。 却是说宫里惠妃病重,余太医被急诏进宫会诊,情急之下才赶去温家请了温清卓来。考虑到云卿不愿让温家人担心的心情,在这种形势下,芍药也由得去了。 外间采苓备了粥和小菜,温清卓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榻,目光不善地注视着垂头丧气的容澈。 “王爷作何解释?” 毫不客气的质问。 “如你所见。”冷漠到寒气刺骨的回答。 “小妹这里草民在行,王爷可以放心回府了。”温清卓冷着脸,一点儿也不顾及什么地位身份。 容澈冷哼了一声,反身一拳捶在了温清卓背后的墙。 “本王心情不好,最好别惹本王。若不用心诊治,别说你是小东西的哥哥,是天王老子本王都弄死你。” 温清卓面不改色地冰着脸,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这一点儿不劳王爷操心。小妹的病,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倒是雍亲王你,家妹尚未出阁,依旧待字闺。王爷此举实在有伤皇家颜面。” 不仅他,家里人从没有过要将云卿嫁入皇家的念头。很明显,他们看来雍亲王并非云卿良配,只是纵然如今大势不可逆转,他们也绝对不会摧眉折腰。 莫名其妙出现在吟岫居,如今他的种种深情看在温清卓眼里简直是厚颜无耻。 从小到大,温清卓是几个兄弟,和云卿接触最少的一个。只是再如何,他也从未忘记过这个妹妹。 容澈冷眸以对,丝毫不察手的疼痛。 “王爷卓少爷,清苑少爷过来了。”外边,采薇觉察着二人暧昧的姿势,有些尴尬地叩了叩们,佯装镇定。 #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六章 情敌相见,举杯邀醉 温清卓冷笑了一声,伸手推开他,“脉象浮紧,微有发汗。时候也不早,王爷还是先回府更衣要紧。” 留在这里实在不便。作甚么这般情深似海的样子给谁看? “习伏,你都听到了。衣服、最好的药材、补品统统送到吟岫居来。温家这么抵触本王,本王越要大张旗鼓。” 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习伏,只晓得听候差,容澈吩咐完消失得不知所踪。 容澈的眸子凝寒冰,俊逸的脸庞此时透着不可描述的笑意。 他是要让温家众人都知道,是把他们的掌明珠占为己有了,是欺负他们了,那又如何? 至于他答应义父的,他相信习伏会说清楚。说什么宫里有事,不过是借口罢了。 内室。 温清苑只身风尘仆仆而来,正好见着芍药在喂云卿喝药,自然而然接过药碗。 见她虽然面色不佳,好歹药是可以喝进去的,能喝药说明没事。 大概是药苦了些,喝下去的时候,温清苑明显看到她眉间紧皱,随之释然一笑道:“都如此情形了,竟还知道药苦。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众人松了一口气,主子一向不喜欢喝药,她们都是知道的,不过现在喝了药不会高烧不退。 “主子若知道大少爷和卓少爷来看她,一定高兴得不成样子。”采蘋有些激动,想起从前大少爷带自家主子出府玩,她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采蘩学着白妈妈的样子,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看向芍药道:“姑姑,我和采苓先在这里守着等会儿再换你们来。若不然等主子醒了,咱们一个个都体力不支。” “我在这里成,夜深了,你们四个都先去休息。”芍药道。 瞧着她们争执不休的样子,温清苑把云卿安置妥当后,让着五人都下去休息,这里他来守着。 五人更是犹疑不定,恰温清卓进来,同意了温清苑的法子,催促着几人下去休息。 “大哥怎么来了?我不是让沉香回去报信儿了吗?那嫂子呢?” 温清卓狐疑地反问着一脸关切的温清苑,他这个时候来曹家,想必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是这嫂子该怎么想。 温清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把云卿的手放进被子里。那样子如临大敌,生怕一不小心弄疼她似的。 “不过来看看,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前两日躲着不见我们,这会儿病成这样。婶娘要见着,怎么伤心都不晓得。” 温清卓慎重地重新审视着自家大哥,若不是他才和雍亲王吵了架,他一定会以为看到的温清苑是假的。 在家里惜字如金,表情冷若冰山。这会儿却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神情柔和。 到底是小妹的力量,他何曾见着自家大哥,对新过门的大嫂这样含情脉脉。 温清卓问过云卿喝药的情况,又诊了一次脉,查看了眼睛,探过额头的热度。紧绷的弦儿算是松开来。 “大哥我有些困了。在外面躺一会儿,有事叫我。”温清卓瞥了一眼沙漏,打了一个呵欠。 温清苑颔首,顺势坐在窗下的坑床。凝视着床触手可及的人儿,喝着新沏的茶水,由着放空。 容澈悄无声息地进来,手里拿了一壶酒。 “你不是说你放手了吗,屋里藏了美娇娥,怎的又舍得冒雨过来?小东西私藏的酒,要喝点吗?” 温清苑淡然一瞥,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落在云卿身的视线。 两个男人没有言语以对,各怀心事地喝着闷酒,时不时听见清脆的酒杯碰撞。 床的人隐隐约约模糊地眯开了眼,却只是惊鸿一瞥后又沉沉睡去。 “清苑恭喜王爷,如愿以偿获得这个世最好的珍宝。”杯酒入喉,已是起了醉意,温清苑话音刚落又接口道:“从今往后,希望王爷以你最大的善意来待家妹,不遗余力。” 若雍亲王有负于云卿,他定会同样不遗余力为她求个公道。 说来怪,这是他从年前以来第一次喝酒,分明决定再不沾酒,眼下却一心想要求醉。温清苑也开始不懂自己了。 容澈半信半疑,轻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确定只是妹妹?” “我是她敬重的兄长。”温清苑斩钉截铁地道。 她眼里,我是她哥哥。我心里,纵使为她定制了千万个身份,却也只能是她的兄长。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大抵不外如是。 “我的王妃,本王不喜欢旁人指手画脚。”酒后吐真言,容澈瞧着温清苑不像说的假话,故而也交了心底的话。 从前他知晓,温清苑对其口口声声叫着的小妹心思不一样。 次三家求娶的事,他记忆犹新。今夜这席话,对于温清苑对自己未来王妃的感情,他有些出乎意料。 而云卿总是在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时候,问自己为何喜欢她。 联想起往日种种,容澈的心底里油然而生了一丝歉疚和不忍。纵使脑海里另外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地劝着,他还是生出些许怜悯。 若人无七情六欲该多好,哪里会有这么多烦恼可言,当若绿沈一般也是逍遥自在,可叹,悲哉! 夔凤玉卮里艳若鲜血的酒宛然只剩一个底儿,芍药夜进来,兜头兜脑闻着一股子花香酒味,暗道不得了。 三步并两步,急匆匆从屏风后转进来,见着两个大男人喝得不省人事,醉倒在暖床。 芍药先查看了云卿有无不妥。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云卿额头,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放下心来,拿银匙沾了一点点水到她的唇边。 回头瞧着温清苑二人,又看看床躺着的那个。想着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最后只剩下意味深长的叹息。 转身去衣阁寻了两床毯子胡乱给他二人盖了,自己挪绣墩守在云卿床边。 云卿一病,不仅闹得吟岫居人仰马翻,是曹府其他处也是人尽皆知。为着攀关系凑热闹的人,都快把曹家的门槛踩烂了。 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的曹家众人,在听说雍亲王连夜送了许多珍贵药材往吟岫居去,纷纷门要探视云卿。 不为其他,只求博雍亲王一个侧目是,偏偏此时他正宿酒未醒。 风声不知怎的传到皇帝耳朵里,私底下他已经找过钦天监的监正,瞧了二人的生辰八字,除了多些磨难外倒也是对佳偶。 皇帝本想着让皇后为容澈二人挑个黄道吉日,怎奈皇后头风发作,太医们才从惠妃宫里出来被请去凤栖宫了。 思来想去,又查了一下云卿及笄的日子,皇帝当机立断定下了确切日期,让太监传旨去了。 这日云卿已然大好,这会子才送走了焦飞鸿和徐沉漪二人,便听见守门小厮传话说洛梨郡主来了。 云卿倚靠这着秋千架,手里的小楷笔在画架画画停停,眸也不抬地让着丫鬟把人请到对面凉亭里。 “采薇,你仔细数一数,可有三十六种花卉?” 采薇点头,扒拉着手里的一沓画稿一张一张地数。 “加主子笔下画的,刚好三十六种了。不过主子你还未好全,这会儿又画了这么久,还是改日再见少奶奶,也不迟。” 云卿莞尔,“画画也是运动,多运动才能好得快。但你再唠叨我可又头疼了。等好了,你把这些交给扈三娘,这几日忙着赶制是。”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今年的花朝节只担了一个虚名。 因着皇帝对这日病逝的大公主心生惭愧,所以四月份的大型庆典一律要推迟一个月。 加原先的七十二色,总共也有一百零八色,形式各样的花卉设计要支撑起一个主题,绰绰有余。 “奴婢瞧着主子的画技越发好了,若先生回来估摸着又要百般炫耀他的学生如何如何才华出众呢。” 采薇盯着云卿笔下栩栩如生的茉莉,眼里都快迸出火花来了。 “福嘉,你病好生悠闲。作的什么画让我也好好瞧瞧。” 宛若百灵鸟的声音充满了生机,光听着让人眼前一亮。 旁侧侍候的丫鬟见着游廊的来人,纷纷行礼问安。 “眼看夏天要结束,亏得你还这般灵动。花词,还不快去给郡主沏奶茶来。”云卿一笔作罢,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你惦着我喜欢的奶茶,我也记着舅舅说你喜欢徐福记的豌豆黄呢。” 几个丫鬟接过宫女带来的补品,按着采薇的示意往桥廊去。 洛梨像只蹁跹的花蝴蝶飞到云卿身边,定睛扫了眼画架,伸手指了指身后道:“你且抬头看看,我是和谁一同来的。” “妹妹。”李秋侧身走出来,云卿抬眸。 身为人妇的她已然束起青丝,是额前的髦发也没见着。丁香色的褙子罗裙,衬得她温婉端庄了不少。 云卿心称忙不得思虑,连忙起身过来一手拉过李秋问:“大嫂怎么来了,还和洛梨凑一起,快过来坐下说话。” 采薇让几个丫鬟收拾着东西,唤了采蘩等人过来伺候,自己出门去了。 “在曹府门口遇温家的马车,我猜测着是要来看你,便约着温夫人来了。哪想你一门心思想着嫂子,忘了我。” 洛梨喟然长叹地摇着头,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七章 稀客来访,临江之麋 李秋暗观察着云卿二人之间地互动,有些插不进话去,只能淡淡笑着。 “你如今还没好全,我反而觉得我该迟些日子来,这样每隔一两天有人陪你说说话,这样挺好。” 洛梨歪着头煞有介事地道,云卿微笑着不知道要怎么填补她的脑洞,她可不喜欢每天都有那么多应酬呢。 和洛梨谈笑风生,云卿几乎忘记李秋,才侧目看向她,“之前病着,连你和大哥的大喜日子也浑忘了。大嫂可别气恼。” “哪里,妹妹病不宜外出,作为兄嫂该早些来看你才是。婶娘也多次提起要过来,只不过手有事耽搁。” 李秋笑容得体,真心实意地来探望云卿。只是她的眼神,再也不像云卿在曹家阁楼见着的少女明眸。 洛梨笑着打断道:“既这么愧疚,福嘉你该表示表示呀,毕竟你大嫂现在可是许多闺阁女子如意郎君的夫人,这点你差了不止一截呢。” “此话从何说起?”云卿望着李秋,又回头看着洛梨不解地问。 李秋也只是笑笑不说,她的确嫁了一个值得所有女子羡慕的如意郎君。这其,却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不过有洛梨郡主在,她并不打算和云卿说起。她只是想尽快在温家立足,而唯一的切入点在吟岫居。 曹云卿是什么人物,在闺阁如雷贯耳。而且又是温家最宠爱的,和她交好,是和婆家所有人搭了一座桥。 洛梨没察觉着李秋出神,见她笑而不语想来是不介意,心只道温柔内敛。 “你不晓得,自从皇帝舅舅给你和容澈舅舅赐婚后,各府的闺秀都要眼红死了。私下里都说要见见你,和你较量呢。” 云卿忍俊不禁,“还好我不喜欢那些聚会,要不然岂不是得体无完肤了?” 洛梨连连颔首,笑逐颜开地接口道:“可不正因为此,却又听得清苑公子成亲,温家门口瓜果堆积成山。可是一件趣事呢。” 可惜掷果能盈车,却是万万挽回不了这样的事实,好白菜都被宠物猪给拱了,较什么劲儿呢? “主子,该喝药了。”采蘩垂首进来瞧着有说有笑的三人,轻声朝云卿道。 想起苦涩的药味,洛梨一脸嫌弃而又怜悯地凝视着云卿,“你快去喝药吧,赶紧痊愈了咱们去‘人间有味’按摩去,可舒服了。” 洛梨的眉头说完情不自禁地挑,喜眉梢,侧脸不自觉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那感觉让云卿莫名得有些熟悉。 “郡主说的是红袖招旁的‘人间有味’?” 李秋半信半疑地反问,见洛梨颔首称是,又接着道:“听几个手帕之交提到,听说等贵宾可以享受到店按摩和门按摩。手法极好加那里独特的精油,当真有效。” 洛梨十分赞同。而且这家店和其他家不同,一个按摩师一天只接两单,她和母亲也是预约好久才到的。 她二人讨论得深,云卿没有插话,让采蘩去库房挑一件贺礼来给李秋,另外还让取了两瓶精油。 只是侧耳听着李秋之语,想来舅母他们好像没有提过这‘人间有味’也是她的。 想到这些,云卿突然想起‘人间有味’的vip制度漏洞,心里存了一桩事,按下稍后再仔细斟酌。 少顷,采蘩取了两个匣子出来,里面是一盒首饰,另外一个是一颗夜明珠,虽然不大,却是光圆玉润。 “卓哥哥叮嘱要按时喝药,我不敢耽搁的。大嫂和郡主若不嫌弃可以先逛逛园子。”云卿笑言。 李秋满心欢喜地想要说什么,不想洛梨已经满口辞了云卿,说要家去。 云卿留意着她无非也是说些客套话,便假装着无意,也不去追问,沿着廊往正厅去。 “主子,我瞧着大少奶奶眉间有郁色,临走也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 采蘩搀扶着云卿一边走一边小声说。 云卿顿了顿,站在抱厦外的平地,凝视着正走至九曲回廊的身影,一点儿也不意外地说问采蘩:“你也看出来?” 采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家主子明明瞧出来了怎么还这般淡定。 “她是大哥的夫人,乍然多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来,是个寻常人也要有段时间缓冲,更何况我与她只有数面之缘,她要说自然会说。” 既然不说,表明她还在犹豫,那么要谈什么都不可能由表及里。 “只是我很怪的事是,按理说,舅母菩萨心肠也不会苛待她,大哥儒雅有礼也不会冷落她,新婚燕尔怎的面色如此难看?” 云卿想着这里面地小九九,往深里想她开始怀疑人生,这李秋难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采蘩有些怨怼地吼着大嗓门儿害怕叫着出神到极致的云卿。 “主子,五少爷说了病不宜多思。大少奶奶如何,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算想清楚了,难道你还能帮什么忙不成?” 云卿乍听着还没觉得不妥,等瞥见她采蘩脸的无奈笑意,她立即明白了臊脸来:“好你个采蘩,在哪里学得胡话,竟敢调侃起我来,看我好好整治你。” “主子饶命,再不敢了。”采蘩惊叫着告绕,一面两脚生风地往里屋去。 这丫头平日惯着,却越发没大没小。不过还好在自己院子里,和她们闹闹,也不至于生活那么无聊。 她想来不喜拘束,自然不会拘着四个丫鬟一辈子。等哪天几个丫鬟嫁了人,自己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话虽如此,采蘋这丫头怎么好几日没见着来跟前晃悠了。云卿倚靠着柱子,累得气喘吁吁。索性不管她,让打扫的丫鬟沏了新茶。 等喝了药,云卿把之前想到的,分发给‘人间有味’已经办理了贵宾的顾客,每人一张实名制的卡都从头 理了一遍。 按消费情况,一级贵宾消费满一千两及以持玉牌;二级满五百两不及一千两持瓷牌;三级持铜牌。 这些个名牌除了玉牌享受打折活动,其他只有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精油和按摩次数。 不过以只是云卿的个人设想,一切还需要知道‘人间有味’的销量和贵宾人数等多方面才能决定可不可以实行。 “主子主子,不好了,府里出大事了。” 云卿若有所思,听见小丫鬟门都不敲闯进来,着实被吓得不轻。扫了眼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问着是不是后院失火了?。 小丫鬟欲言又止,脸色却甚是苍白,手脚不停打着哆嗦。 “你是哪里的丫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到底发生什么了,支支吾吾地?” 云卿好似瞧出来丫鬟的情况不对劲,忙放了手的笔,把写好的笺子绑进了绿沈脚的竹筒,摸了摸它圆润的头。 “主子、主子你要不要喝茶,采蘩姐姐新教了奴婢烹茶呢。”花拾忽而笑了笑,背过云卿的视线殷勤地倒起茶来。 可是分明不单单她自己,是花拾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借口很别扭,连倒茶的手都是颤抖的。 云卿凝视着她一颤一颤的身影,惊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扭过她的肩膀一看,她正忍着哭声,眼泪汪汪。 花拾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一面哭得伤心一面把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告诉了云卿。 “你胡乱传的什么话,采蘋怎么可能出事?仔细白妈妈知道剥你的皮。” 云卿冷笑着推开了她,嘴说着不相信,脚下却大步流星,恨不能赶紧去看个明白。 等反应过来云卿行色匆匆地出去,花拾忙扑腾着从地爬起来,惊恐万状地追了去。 湖边湖边——云卿的脑子里只记得花拾说的地点,只是湖在吟岫居外,她怎的会没有听到声响? 绕着曲折廊桥,云卿开始小跑着留意湖岸线人多的地方。 采蘋性子活泼,想来一定是要和她们恶作剧呢。云卿坚信不疑,而且她虽在病,却没有糊涂太过,采蘋和非忽的事,她心里是明白的。 临水轩,许多帮忙的下人把间团团围住,朝云搀扶了小叶氏站在一边,对着人群指手画脚。 “丫鬟投湖自尽这样的事,可是晦气得很。芍药,本夫人敬你是宫里出来的到底识大体,眼瞧着是非火化不可的,你别阻拦了。” 小叶氏面有戚戚,嘴角却衔了张狂的笑意。一个眼神示意,一些下人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芍药和采蘩几人站在间怒目而视,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眼看着那些下人的拳头要落了下来。 “住手,我看谁敢!” 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一心瞧个仔细。 这不看还好,一看众人都吓傻了眼。都被那冰冷彻骨的气场冻得不敢言语,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小叶氏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睁大了眼睛盯着云卿接下来的动作。 朝云隔得远,却可以感受到云卿强压下来带我气势,这是她嫁到曹家以来,第一次见着传说的福嘉县主如此大发雷霆。 和平常见的高贵有礼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像书说的,猛兽的气场。连她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芍药动容地朝她摇了摇,用自己的身体拦住身后的白布。采蘩也挪动着步子,意图把云卿拦在前面。 “让我看看她。”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八章 南涧之滨,于以奠之 “姑姑,让我看看她。” 采蘩的脚步突然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从来没有看过自家主子这个样子,仿佛下一刻是一触即发的暴走,她的语气里不容任何人反抗。 “来人呐,把三小姐拉开,赶紧把人给我拖到乱葬岗去火化,平白在这里晦气得很。” 小叶氏斜眼一瞄,挑了眉,掩不住的心灾乐祸浮在眼里。 那些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前。朝云侧目留意着小叶氏,她总觉得这样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衡量再三,她也没想着去阻止,毕竟她在曹府还没有站稳脚跟。 “大夫人,采蘋是县主的贴身侍女,你当真要如此心狠手辣吗?”芍药斜睨着她,丝毫不避忌地四目相对。 眼瞧着她们可是只有几个小丫鬟,又难得拿到云卿的软处,小叶氏哪里肯的。 “正因为三姐儿贵为县主,作为当家主母怎的可以容忍玷污县主名声的事发生?还愣着做什么,把三小姐拉开来!” “是。” 下人们一鼓作气把芍药和采蘩推搡着摔倒在地,地原是花岗岩,本坚硬无。这一推芍药被撞得头昏眼花。 云卿一语不发,从始至终都只在采蘋身边,一步也不动,眼神出其地冷静。 被湖水泡过的身体,白得渗人,朝云越看下去心里隐隐作呕。 “母亲,你瞧那边的乌云过来怕是要下雨,咱们回去吧,瞧着一个死人怪渗得慌。” 小叶氏冷笑了一声,“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呢吗,急什么?” “我……”朝云的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最后还是撇开脸,看向别处。 “本夫人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一个丫鬟都拦不住,芍药等人教导县主不善,非哄得一个堂堂小姐为了一个卑贱的下人失了分寸,丢了体面。还不给我好好教训教训。” 小叶氏的话音刚落,四五个下人的鞭子已经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芍药和采蘩身,有的下了狠手的直接抽到云卿背。 芍药一惊,连忙磕磕绊绊地跑过来要护住云卿,却被拦了下来。 “叶香君,你再说一遍。” 云卿突然站起身,忍着鞭子的倒刺扎进雪色手心,揪住了快要落下的鞭子。一脚踹在小厮的腿。 小叶氏直直地盯着她,要一字一字地说出来,这时忽然雷声大作,黑云密布。 “非攻。” 云卿低声几近怒吼地唤着很久没有唤到的名字。小叶氏不知她要做什么,朝云却暗觉事情不妙。 只是眨眼间,着了妃色交襟短打的四人,已经把所有下人打得横七竖八地躺在地,呜呼哀嚎。 芍药采蘩见着非攻等人,眼泪恣肆地走过来查看云卿的伤势。 “雷雨交加的前夕气温都是极高的,想必看了许久的戏,这会儿三娘已经汗流浃背了。非攻,送大夫人去湖水里透透凉。” 那声音空灵得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柔和得像是冬天凝在叶的小冰晶。分明这么好听,听在朝云耳朵里,却是好冷刺骨的暴戾和无情。 小叶氏惊慌失措地要逃,云卿伸出沾了血迹的柔荑,让着不要说话。 那些下人眼见着大夫人和朝云都被穿了妃色衣服的人,强按进水里。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浑身战栗地爬在地。 “你们看到了什么?”云卿嫣然一笑地问。 “奴、奴才什么也没看到。”惊恐万状得结巴。 “滚。” 要下雨了呢。云卿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泪水,非忽抱着采蘋离开,也没有多说过一句。 “主子,今天的事有蹊跷。” 非攻望向云卿,要接着分析,云卿罢了罢手阻止了,“你们先送芍药和采蘩回去,其他不用管了。” 真不真相的又有什么,知道了事实也改变不了什么,采蘋也不可能活过来,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 云卿突然很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被欲望支配到如此地步。从前的叶香玉是,曹若玉是,眼下的叶香君也是,整天争来抢去的到底在图些什么? 算计、奉承、尔虞我诈、两面三刀,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每天要重复演着争权夺利的戏码。 可结果呢? 非攻犹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还是命令二人罢了手。 湖边,采蘋躺过的地方。小叶氏和朝云奄奄一息地瘫在淤泥,也许尝过什么是濒临死亡,她们才会看重生命。 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些圣儒哲学怎么能够教化一个内心已经腐败的人?可纵然她们利欲熏心,做不到推己及人。云卿还是想给她们一点儿教训。 “曹云卿,你要杀我?” 小叶氏的气息只进不出,有气无力地瞪着云卿。眼下是她为鱼肉,云卿为刀俎,她内心是害怕的。 “杀你?” 云卿冷哼了一声,从她凌乱不堪的发髻拿了一支簪子,顺手在她脸划着,又滑到脖颈处。 “像你的姐姐叶香玉对待我一样,把我浸个七荤八素一瓶毒药入喉吗?若如此你早死了不止一次了,可是谁叫我这么善良,要死个痛快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她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折磨她们的信仰,人格和精神,一点点地煮熟煮透。 涌浅堤的湖水浸湿了她们华丽的襦裙,云卿眺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眼睛骨碌碌转着的小叶氏。 “你要如何算计我曹云卿,尽管施展拳脚。不过,别对我身边的人动心思,无论朋友还是丫鬟。 ”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脸,云卿手里的金簪抵在她的下颌,一不小心会刺进去的触感哪里容得她狡辩。 朝云惨白着脸凝视着云卿,那眼神里都要迸出火星来,她从不知道有人敢这么对待继母和长嫂的。 云卿回眸对她的眸子,像看一只发怒的宠物一样,笑了笑。 “叶曹联姻又如何,我曹云卿何时放在眼里过?最后一轮殿选秀女,记得叶紫和大嫂你的胞妹应该都要参加吧。” 两家都费尽心机培养出一个秀女,无非是希望一朝扬眉,鸡犬升天。对待这样把荣辱兴衰寄托在一个女子身的家族,从一开始已落了下乘。 若根基稳固自然欣欣向荣,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那无疑于自寻死路。 “大雨将至。” 朝云注视着,那道艾绿素纱的女子飘然远去,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眼。雨水打湿了她的襦裙,也润湿了她的眸子。 “婆婆,朝云扶您起来。” “我一定要把那小贱人加诸在我身的耻辱,加倍奉还给她。我发誓,一定要和她都到底。” 小叶氏气狠狠地咬牙切齿吼着,朝云没有接话,眼神暗淡得脸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到了梨香院,让婆子伺候小叶氏更衣,又让请了大夫。朝云才踉踉跄跄地回了饮绿轩。 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一切,给她的震惊已经不仅仅是濒临死亡的绝望。她发现自己和一个傻子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嫁进曹家,可她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这里,是枕旁人她也从没有了解过。 原以为自己很幸运,避过了所有后院的算计,却不想都是掩耳盗铃,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分不清虚实。 而今天,在云卿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朝云分明感觉到了落寞和无奈。 “少奶奶,怎么好端端哭起来了,可是这药太苦了?我让她们拿些蜜饯进来。”桂儿小声安慰,拿起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 朝云摇了摇头,“桂儿,我是不是活得太糊涂了。竟然被自己信任的人骗得团团转,以后这个家,我要相信谁呢?” 桂儿哪里晓得她的言论的内在含义,只是左右瞧着她的情绪很低落。不觉由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着。 “少奶奶,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家里你是夫人老爷的掌明珠,他们亲你爱你;可如今嫁入曹家,除了依靠姑爷和子嗣,已经没法儿了。可明白?” “好桂儿,除了你没人会和我说这些。如今夫君远游,我像随风的芦苇一样。”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朝云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回娘家哭诉。 桂儿同样有疑虑,为着自家少奶奶的处境而担忧起来。 “少奶奶,我们可以和三小姐交好啊。听着三小姐对待吟岫居的下人格外好,又是未来的雍亲王妃,正炙手可热呢。” 朝云瞄了瞄外面,没见着其他丫鬟才连忙呵斥了桂儿的言语,“那是在和婆婆为敌,我可做不到。而且今日之事,县主不放在心阿弥陀佛了。” 她的眼睛一闭下是湖水的异味,而呼吸不畅的绝望感。无论如何,在云卿眼里,她本是大房的人。 主仆二人没商量出个主意来,喝了安神的药入睡了。倒是梨香院,深更半夜地动静不小,又是闹着梦魇,又是让人请大夫。 而吟岫居,晚间到次日都灯火通明,原以为云卿会大肆声张,却是什么也没做,安安静静地送了采蘋离开。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雨后初晴的第一天,一院子的海棠花摇落在地,沾了泥土。 明媚刺眼的阳光妄图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却是白云悠悠。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四十九章 拨云见日,绝处逢生 “主子,听说采蘋最后去的地方是饮绿轩。属下打听过,最近府里只有一件事,是大少爷离家出走。想来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非忽低头站在云卿面前,见她面无表情逗弄着绿沈,头也不敢抬。 云卿不想表态,她虽在病,却是记得曾经说过不要查下去的。 “绿沈最近好像在掉毛,估计着是怕影响美貌才不出去浪,去撩妹儿去。是吧,绿沈?” “属下记得,从前采蘋宠绿沈宠得不行,如今才把它养得这么肥。”非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神空泛地落在蔫了的绿沈身。 到绿沈嘴边地道松子停在了半空,非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嘴。 云卿望向天边地云彩,“我知道你心里懊悔,我又何尝不是?只是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留下来承担一切。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非忽不情不愿,只是斜睨间云卿面地波澜不惊,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云卿以为像非忽这样从小心理不健康的人绝不是良配,所以他们之间的情意她也只当不见。 她不是不想替采蘋出气,只是眼下局势未明,而她已经厌倦了费尽心机、一心算计的日子。 若非忽非要怨的话,怨吧,起码怨恨可以让他更清楚自己的定位,再变得强大。 松子?云卿盯着手心里剥好的松子出神。 采蘋那丫头以前,最喜欢抱着绿沈枕在石椅剥松子。大概所有的点心吃食她都喜欢,最讨厌的是绿色的虫子。 她喜欢聊天说话,天生的自来熟,珠圆玉润又亲切可爱,大约谁都会被她的笑意感染。 那天采蘋离开的时候,许多小丫鬟,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给她送东西,希望可以烧给她足见着丫头,心性坦率真诚。 没了她一天哭闹,叽叽喳喳地,耳根子很清静,却清静得无意添了许多伤感和惋惜。 云卿摇了摇头,不再深想。劝着别人,自己也应该那样做才是。 “诶,你过来。” 云卿唤了一个正收拾着落花的丫鬟,让着先寻花拾等人过来抱厦,她有话吩咐。话罢转身进书房去。 正在蘼芜园里围观芍药介绍草药地众人,听着云卿有话,即刻散了来寻云卿。 云卿正准备临字,见花拾几人都进来倒有些一头雾水,她没说唤那么多人来啊?想着应该是那小丫鬟会错了意。 “罢了,你们把这个送到‘人间有味’,顺便问问三娘和练鹊,花朝节露华台的订单如何。” 云卿把之前写好的vip改动办法交给了花拾,她记得百花盛宴在后天。 花拾听着话有些莫名其妙地瞅瞅旁人,好地问:“县主,前日您病着的时候,练鹊先生已经过来向您告辞,您也同意的啊?” 怎么这会儿又说去寻练鹊先生了?花拾不晓得,跟着的丫鬟更是不知所云。 云卿诧异了一会儿,她好像浑忘了这事。也没有继续纠结,让着先给扈三娘传话。静下心来描摹字帖。 芍药烹了茶进来,一旁留意着云卿的神态举动,心里想着这乌云密布的天空,终究是拨开黑云见天日,连气氛都不一样了。 “县主的字越发好了,笔力遒劲,宛若行云流水,不急不躁,奴婢瞧着,甚好。” 云卿笑而不语,终究是做不到逃离争斗的漩涡,也做不到安于沉沦。 “采蘩几个丫鬟因为采蘋的事,情绪难免低落。主子不要放在心,等过几天好了。”芍药研着墨云淡风轻地道。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摩诘好诗不胜枚举,唯此两句甚得我心。”云卿像是自言自语,观摩了一会儿又道:“谁都会为故人伤心,人之常情。若是长期沉湎其,是不该了。” “县主说的是。至于四大丫鬟,要从下面提来吗?奴婢和白妈妈瞧着花袖挺好。”芍药欣然颔首,十分赞赏。逝者已矣,生者总要活下去。 云卿提笔未下,眼里稍有黯淡,“不必了,既然做得好,给她大丫鬟的例银是。府里的眼线靠姑姑在旁留意。” 芍药答应着,只要她不为海棠凋落而感伤,不在雨天而暗自神伤,说什么都是应的。哪怕烧香拜佛如素都成。 “对了,曹绍均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云卿端起莲花盏,走到炕床一边饮一边问。 “老太太寿宴后听说大少爷失踪,还是他身边的随从说大少爷去了边关,至于寻什么人却是模棱两可。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要她说朝云夫人出身不差,容貌秀丽。不至于为了什么女子而奋不顾身才对。 “寻人?这了怪了,随他去吧。姑姑,你让元南准备一下,我要回趟温家。哥哥舅母不来看我,我只得自己去看他们。” 也不晓得舅母是不是有了大嫂陪伴,会忘记自己。云卿觉得有些羡慕嫉妒李秋了。 这些日子天气该是不会差,花儿开得正盛,若不出去走走实在辜负了。 云卿转念写了拜帖给焦飞鸿、徐沉漪、洛梨,想约着她们出去郊游。 更关道虎啸岭。 此时的曹绍均尾随着去边关的商队,马不停蹄地数日才到更关道地界。 前后没有补给点,只有过了这岭进了更关道才有人家。眼下树木丛生,荆棘遍是,不时还能听到各种鸟叫声。 烈日当空,曹绍均和商队头头坐在一块稍显平坦的石喝着水,下面的人来汇报着队伍休整情况和干粮剩余。 “头儿,这条道儿咱们头一次走。听人说,这里玄得很,这会儿干粮还剩余,咱们应该赶紧在天黑前过去。” 商队头儿闷着不吭气,良久才道:“清点货物人员,车。” 曹绍均抬手擦了擦汗,好地问着什么意思,才停下突然要走。 “这地儿名虎啸岭,听说天一擦黑会有山野鬼怪出来作祟,算是有进无退。实话说,若不是公子你重金相求,我也不愿意冒险抄近道。折在这里可不值。快马吧。” 商队头儿是个玲珑身材的瘦小老头子,两撇八字胡卷曲地随着他的发音,一一下地颤抖,一颗大金牙张口暴露出来。 话语俗不可耐,言谈举止粗鄙不堪。是那微黄的眼里流露出丝丝算计,足已让曹绍均厌恶。 可是若不跟随他们,自己也到不了更关道。考量再三,曹绍均默不吭声地了马,左右瞧着眼前这骇人听闻的虎啸岭。 他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既然有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还是谨慎小心为。 鬼斧神工的峡谷,道路两边是高耸入云的险峰,屈指可数的怪石嶙峋,树木茂密得看不到一点儿阳光渗到林。 炎炎烈日,除了马蹄的声音,好似听不到任何能够表明有人在的声音。越往里走,越是静得可怕,连鸟叫也没有了。 太阳逐渐西斜,东西狭长的峡谷,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吁——三儿,前面探路去再决定往里走还是在此处安营扎寨。”金牙老头儿嘶哑着声线,打马往后去寻。 三儿,曹绍均知道。是一个天生神力的汉子,浑身肌肉力大无穷,从前是一个镖局的镖师,曾经凭一己之力举起一架马车。 “快走快走,不要停,不要回头。”达达的马蹄声,伴着沉着严肃的声音在而后响起。 曹绍均回头望去,正是金牙老头。他神情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 。队伍继续往前走,甚至加快了节奏。 “发生什么事了?” “三儿失踪了,他马却跟着队伍。这里面肯定有章,公子休要多言,赶紧走。”金牙老头儿如临大敌。 悬崖峭壁,当看向前面的视线越发不清晰时,众人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发毛,谅是常年行走的人也做不到坐怀不乱。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声音,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林一阵骚动,众人惊慌失措,听着这样的声音,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面走。 马蹄才踏出几步,无数木枪从前面射了过来,惊得马儿嘶叫,这时才看清楚那声音的始作俑者。 浑圆浑圆的失球笨重而利索地从两边的陡壁滚下来,腹背受敌,进退为难。 曹绍均的马被当头的几支木枪射个正着,发了疯似地把他甩在一边,咋在石头。 惊慌失措的恐惧叫声,哈哈大笑的得逞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原奔波一天,这会儿一口血吐出来。 曹绍均再也听不到声音,满口血腥味。 “清除寇最多者,以人头作数,赏银五十。” 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夹杂着道的惊叫声,不断传来厮杀声,商队遗留的众人如获大赦。 只因他们都听见了那句‘总兵大人有令’。得知获救后忙清点人员财物。 山的火把汇集到石头横陈的路,下面的人纷纷过来回话,许多流寇的人头被扔在地,鲜血淋漓眼珠圆瞪。 孟世年听着下属热血沸腾的消息,悄不作声地从马背下来,四处寻找。 终于看到那狼狈的青色,紧皱着眉头探了探气息,紧接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们留下处理干净这里。” “属下领命。”身边的随从盯着自家大人抱了一个男人马,然后绝尘而去。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章 以身相许,弋渊海阁 虎啸岭一役,除了几个罪魁祸首,那些为虎作伥的虾兵蟹将则统统拘捕入狱。次日一早城门口已经贴满了通告。 百姓在欢呼雀跃的同时,不忘对这位总兵大人大加赞赏,甚至为了聊表心意,各家都送了新收来的粮食。 总兵府,守卫的士兵见着孟世年回来了,往日里的冷漠脸也有些喜眉梢。 老管家迎面走出来,孟世年没留意府众人神情言语的喜悦,而是先问道:“曹公子现在如何,醒了没有。” “已经醒了,正在用早膳呢。”老管家满脸堆笑,大人的朋友,他们如何敢懈怠的。 “对了大人,早百姓们把总兵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会儿子才疏散了呢,您瞧瞧,都是大家送来的。” 总兵府的管家老者一手帮孟世年扛着银枪,跟在后面兴高采烈地汇报着早的事。 孟世年疾步走到大厅抱厦时,听他如此说立即停了脚步,回头很严肃地盯着他欢喜的的神情。 “你让收下的?” 管家点头称是,一脸期盼的样子,大概以为自家大人要夸自个儿办事得力。 “罚俸一月,至于送进来的东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去看看曹公子,不用跟来了。” “啊?大人,这都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啊,真要还回去——”老管家不可置信,可孟世年已经脚下生风,消失在转角。 这次剿除流寇,满城下谁不赞赏有加,为百姓除了大患,接受大家的感谢心意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的吧。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旁边负责卫生的下人见着他一脸困惑的样子忍不住前道:“大人清明廉洁,从我跟着大人开始数年如此,你又何苦做这些?” “去去去,你懂什么。诺,快去把大人的银枪放好,救你话多。” 老管家嗤之以鼻地打断他的说教,心里的郁闷悉数都写在了脸,佝偻着腰杆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孟世年在门外犹豫不决地来回徘徊,纠结的情绪一一体现在他的深皱的眉头。 送膳食的下人在一旁干看着都着急,端着饭菜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盯着饭菜都要看出朵花儿来了。 没等主仆二人犹豫个清楚,门已然打开,四目相对,曹绍均只着了白色单衫,莫名其妙地看向孟世年。 “我来给曹公子送些膳食,你,好些了吗?”孟世年微怔,迅速接过下人手里的托盘,掩饰着尴尬。 曹绍均似懂非懂地颔首,扫了眼他手里的吃食,干咳了咳让着孟世年进去。 下人送来的是两副碗筷,打量着孟世年是要和他一起用膳的样子,曹绍均也没有多说,却又是一番沉默。 两个大男人一起吃个饭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紧张得窃喜。 “不知曹公子怎么会和商队一起来边关这种苦寒之地,是有公务?”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怎么来了。可能是心向往之吧,不过孟总兵救命之恩曹某没齿难忘,若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曹绍均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道。 孟世年眉头轻挑,严肃地凝视着他的双眼,“什么要求都可以?” 曹绍均点头称是,不过又加了一句说:“除了杀人放火,违背仁孝道义的事。只要我能帮到,一定愿意出力。” “哦?是吗?眼下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孟世年好笑地似是不相信地回了一句。 许是孟世年言语里的怀疑,引起曹绍均的书生意气,眼见着有些恼怒地道:“君子一言九鼎,大人直说是。” “我要你以身相许。” “什么?”曹绍均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孟世年不疾不徐地夹着菜,又重复了一遍原话。 良久没有听到声响,孟世年漱了漱口,起身往外走,“罢了,当我从没说过这话。这些日子你先在府里养伤,等痊愈了我自会让下属送你出关。” 半晌没听到回应,孟世年扬长而去。在去军营前,他已经吩咐把折子送到军营,还让人准备了换洗衣物,打算着这些日子都不回来府里。 虽然以前自家大人也会如此,可那是入冬前为了加固城门守卫才会如此。 如今大人有朋友受伤在这里,怎么也不叙叙旧什么的,要说不相熟,可曹公子受伤时明明很着急;要说关系好,怎么反而去军营呢?老管家心底诧异至极。 一连半月,曹绍均都没有再见到孟世年,这些日子待在总兵府虽是养伤,却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说是怕他想不开。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一个举人,七尺男儿,作甚么要想不开?曹绍均盯着光秃秃的树干心里跑过一群奔腾的野马。 “曹公子,你今日晚膳要吃什么,奴才让厨房去做?” 一直尾随的小厮出声询问。 曹绍均不悦地剜了他一眼,“告诉你家大人,今日我告辞回京了。既然他忙着,不面辞了,等会儿我写了手信劳你交给他。” 说完曹绍均转身便大步流星离开,感觉到他又要跟来,曹绍均立即回头斥责地道:“总兵大人让你留意我不要想不开,可没说不让我离开。再跟来,我跟你急。” “曹公子这……”小厮急得像热锅的蚂蚁,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回想起自家大人临行前嘱咐的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大人的确没说过曹公子不可以离开啊,那问起来不干我的事了,真是两全其美。 这边曹绍均一想定如此,立即回到内室收拾自己的包袱,看了看里面的银钱还在,放心地光明正大地出总兵府去。 曹绍均沿路打听着有商队歇脚的客栈,时至巳时,天色尚早,向想来今日还是可以路的。 心里盘算了一番,曹绍均定了心思摸了摸包袱,往客栈里走向跑堂要了一壶茶。 客栈店面不大,来往的人倒是形形**,一壶茶还没喝完,曹绍均却突然觉得自己头脑发昏,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随后邻桌的四个女子立即拿了黑布袋把他一套,扛着庞然大物离开,转眼不知所踪。 跑堂一脸懵圈,店里却沸腾起来,议论纷纷得不可开交。若不是茶还冒着热气,只当没这个人来过。 “这光天化日的,哪里来得娘们怎么这股子劲儿,瞧一个小白脸儿这么扛走了?” 一个络腮大胡子的彪形大汉满口烤羊肉喷得恣肆,声如洪钟。 跑堂的了菜,煞有介事地四周瞧了瞧走到他身边,阿谀地给他满了酒,“客官你权当笑笑是了,弋渊阁的人办事,咱们平头小百姓惹不起。您又从外边进来,还是小心为妙。” 况且他们小本生意更惹不起这些江湖组织,小心为才能细水长流。虽处于私心,但能两全其美也不差。 跑堂话音落忙又去别桌去了,大汉咀嚼着羊肉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店里倒也平静得很,只是到了夜半打烊,正清点账目的时候,门外冷不丁响起了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 “总兵大人有请,请周掌柜跟我走一趟吧。” 门外星儿似地火把立在店门口,若不是跑堂的在后面挡着,周掌柜瞧着那阵势怕要瘫软得爬不起来。 孟世年银甲未脱,端坐在府里大厅的太师椅,手里拿着曹绍均的留信,心里忐忑不安,愁眉紧锁。 一盏茶的时间后,周掌柜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语不发的孟世年面前,腿脚直打哆嗦,脸色都吓得变了。 “大人,曹公子下午去的客栈是他开的,要让知府去查查是否正当经营吗?”带了周掌柜的士兵低声道。 孟世年颔首示意了老管家,自己并不作声,只是身散发出来的怒火完全没掩住啊。 老管家会意,前问着周掌柜道:“下午有个俊逸公子在你店里失踪,可有此事?你可知情?若知晓最好如实招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店里一天的人那么多,哪里记得这么清楚?而且来往的人形形**,小人也只是偶尔查查帐的。小人当真不知晓啊。” “当真如此?没有发生什么怪的事吗?”老管家怀疑地反问。 周掌柜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怪的事,希望可以想到些什么,可是怎么也没个印象。 斜眼瞥见瑟瑟发抖的跑堂,他用手撞了撞跑堂,小声询问着。 旁边的跑堂低着头,从进府里来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回、回大人,午时的时候的确有为年轻公子被弋渊阁的人带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小人知道这么多,请、请大人明察。” 两人连连叩头,老管家听着这话不像有假,转头看了看孟世年。 “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报官,视若无睹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是是,小人知道了,小人告退。” 老管家留意着自家大人的神情,事情严肃到扯弋渊阁不好办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朝孟世年说:“大人,您看眼下要如何做?” 清晰了事情的脉络,孟世年揉着太阳穴闭着眼道:“不必大张旗鼓,我亲自带人去高家庄。”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一章 百花盛宴,放假散心 江洋大盗在边关被孟世年擒获并处死的折子,快马加鞭送到了皇帝手里已是数日之后。 在早朝时,皇帝也多次提到了他的年轻有为,又提及温清彦来,对二人大加赞赏。 这日天朗气清,而秦淮河岸,多的是花红柳绿纸醉金迷,这是每年一次的花朝节百花盛会,私下里大概许多人也会关注。 换言之,是在这天圈子里算得名号的青楼,都会来这里选举出今年的花魁。 选举方法,用云卿的话说,是争斗艳的走秀。谁家最出彩在谁家牌子面前投一枝花,再择出当之无愧的花魁来。 当然啦,参与其的大多是眠花卧柳之辈,也有些洒脱不羁的人士子。为的是赏心悦目,为的是填词赋曲。 按云卿提出的要求,露华台的服装一一都绣了红袖招的标识,在盛宴这天还拉了赞助的横幅。 明面青楼女子是最让人嗤之以鼻,不受待见的,对于这百花盛宴却是吸引了不少女子妇人的热谈。 为什么? 不过是每年的盛会都标志了今年的流行走向,而选出的花魁的妆容、举止、发饰、发髻、服饰等,在私底下都会被争相效仿。 听着白妈妈在耳旁说着这里面的道道,云卿越发无聊,飞鸿要陪焦伯母香,沉漪要进宫作公主伴读。 云卿低头瞧着采薇她们绣着仔细,伸手摸了摸。采薇道:“主子若无聊,让她们取枝花儿进来,击鼓传花如何?” “算了吧,没兴趣。”云卿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炕床发起了呆。 采薇二人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继续绣着花,谁叫她家主子又嫌弃身的香囊是去年的,有些旧了。 “给主子道喜,听说表小姐殿选选,陛下已经封了才人呢。”小丫鬟急急忙跑进来,脸笑得和花儿似得。 “表小姐,哪里来的表小姐?”云卿托着腮,摆弄着霁红釉玉壶春瓶的插花反问。 采薇采蘩侧耳聆听着,抬头问着:“莫不是广陵的表小姐,闺名莳萝的?” “正是呢,今儿个才出的结果。听明桥说这会儿旨意已经送去国公府了,择了八月十九的进宫。主子可要去瞧瞧去?” 花露顺势坐在绣墩儿留神着采薇的刺绣,一面不忘回云卿的话。 “说来说去,你们是想着法子要让我出去。罢了,你去传话给扈三娘,说今日露华台的事了让她进院子里来。再者吩咐准备好马车,咱们明日出去郊游。” 云卿挑了眉如此吩咐,采薇咂咂嘴,满眼羡慕的眼神看向采蘩,叹了口气。 “咱们在这里劝了半日也没见主子动心思,人花露三言两语给劝和了,果然见异思迁是人之常情呢。” 采蘩被她那吃醋妒妇的样子惹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怪我们笨嘴拙舌,哪里有花露姑娘能说会道巧舌如簧。” “姐姐们惯会拿我取笑,我去寻扈掌柜去,懒得理你们。”花露扭头跑出去,引得清凉阁里一阵欢笑。 云卿没有接话,她在想的却是温莳萝被封才人的是,想起来初次见她也是在广陵,第一眼觉得她和族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容貌妍丽,身姿娉婷,诗词歌赋刺绣样样手到擒来,却又隐隐约约藏着七窍玲珑心思。这么细心培养,难道温家也需要这样的权利? 不,外公不是这样的人。大舅舅身居高职,大哥在翰林院,二舅和三哥在军营,已经不需要再锦添花。 脑子里百般考量了一会儿,云卿只想到,一方面是皇帝的诏令让世家女子选秀,另一方面大概族长那一支需要一种由自己控制的权力。 不过不管怎么想,她也不想去向温莳萝道喜什么的,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百花盛宴持续到未时二刻才完美结束,虽然没有听说花落谁家,但一结束红袖招里展示的衣服抢购一空。 很明显露华台分明在盛宴里出尽了风头,不过来店里的还想要下订单什么的。扈三娘已经再三申明,小店要放假几日,不介意的下单;介意的等开店请早。 见着顾客们兴致缺缺,扈三娘很机智地为众人推荐了‘人间有味’的精油体验,以及新的贵宾制度。 为了吸引消费,扈三娘还举了许多已经有了玉卡、瓷卡的例子,鼓动得纷纷跃跃欲试。 处理完手里的事,又关了铺子放了假,扈三娘才拿了账本和露华台的另一半订金进院子里来。 云卿要郊游的话吩咐出去,白妈妈和唐山便忙着准备起来。 蘼芜园新砌了酒窖,云卿得了空去瞧过,不算很大,但要装些时鲜水果和酒那绰绰有余。 “县主,前儿个大夫人房里的小丫鬟传话过来说,老太太夜里着了凉,三房夫人都去侍疾了。县主可要去?”芍药耐心地切着药材又记录在薄,随意和云卿搭着话儿。 云卿一把抓起竹筛里切好的药材,好地闻了闻又放下。 “去免了,不然气得她老人家病情加重我罪过了。倒是姑姑,从王爷送来的补药里挑些送过去好了。” “这也便罢了。听老爷身边的随从说,大少爷来信,大概是说现在人在更关道暂时不回来。当时藤大夫给老太太诊着脉,听如此气的不轻。” 云卿听后不禁叹息起来,“我倒羡慕曹绍均的洒脱,说走走。” 不像我,在这些条条框框里被圈养起来,有时候没有牵挂,能叛逆一些也挺好的。 “大少爷成亲才一年,让朝云夫人幽居空闺,县主不觉得怪吗?” 芍药笑着反问。 “那朝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夫妻是不是琴瑟和鸣我也管不着,只一样,那藤黄的行迹倒是可疑,好端端不仔细给老太太瞧病,去曹若姝屋里做什么?” 云卿坐在秋千架好不悠闲,抬头看看白云悠悠的天空,是该出去散散心,放放风筝呢。 芍药对云卿晓得藤黄去曹若姝院子的事,感到略微吃惊,转念一想大概也明白了。 “县主是说,二小姐很可能已经——” 云卿颔首,“这些日子没见着她,要知道她是不是真有了,看看她的饮食可以确认。” 芍药欲言又止地接着道:“估计着婚事要近了。” “沈夫人和小叶氏那是互相看不眼,曹若姝未婚先孕说出去两家都没面子。你说沈家会顺理成章地吃这个亏?我瞧着倒是不一定。” 说曹若姝这个情况,按小叶氏的性子估计早告诉了沈家,可是沈家至今动静也没有。可见沈家的态度。 云卿突然同情起曹若姝来,被小叶氏作伐也罢了已经嫁到婆家还不受待见。 凡事有利有弊,若她没有答应小叶氏算计老妖孽,老妖孽哪里会将计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发生关系,曹若姝应该觉得窃喜。 “府里几位小姐都出嫁了,县主的婚事也有了定数。娘娘若在天有灵,该是多么高兴呢。”芍药不觉感慨。 云卿没有答话,说起来她好像从没有真正见过晋王,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人物。不过凡事自有定数,此刻她只希望她的生活多些风平浪静,少些惊涛骇浪是。 因为云卿明日出发,元南这边已经派了一个小厮提前过去庄子打点。 次日一早准备了好几辆马车,载着红袖招的绣娘,并着银红色护卫队早早地便出了府,院子里只留了白妈妈和芍药等人处理事务。 每到秋天主家都会来庄子游玩,庄里的人也深谙此事。今年花卉的种植较成功,又有精油、香包、香料这些系列产品,庄子的人已经慢慢富裕起来。 通向外面的路也得到了休整,以至于云卿在马车小憩也没有感觉到颠簸。 “外面真好,连空气都是这么地新鲜。整个人都是浑身舒服,傍晚若有风还能放纸鸢,想不到的畅快。” “每次县主出来都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去年还带着采蘋下河摸鱼,山采毒蘑菇去,真是把姑姑吓个半死呢。” 采薇给云卿打着罗扇,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往事来,只是话音落车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接话。 云卿笑了笑,“采蘋性子活泼,你们几个又和她相熟,你们过得好她也会很开心。对了采蘩,绿绮带了吗?” 采蘩怔了怔才道:“奴婢放里面的柜子里了,县主吩咐的哪里敢忘。” 走了近一个多时才到云水庄,采蘩扶着云卿下马车,见着云水庄的牌匾新漆了漆,入口也修葺过,眼前焕然一新。 “县主万福。” 云卿侧目便看到花词和金萧在一旁侯着,视线沿着她光彩亮丽的面容滑到了肚子,笑着把她搀起来。 “这快有四五个月了吧,怎么没见人进府回话呢?要知道我多带些补品来给你补身子,做娘的身体好,生出来的宝宝才健康。” …… 主子,你确定这话没毛病?众人有些面目抽搐,对云卿的惊人之语吓得瞠目结舌。 “回县主,不满五月,这样的琐碎小事哪里敢入县主的耳,扰了清静是妾身的不是了。”花词笑了笑打着圆场。 云卿白了她们一眼,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好了,外面日头慢慢毒起来,都站了好一会儿也不嫌累着自个儿。去吃饭吧,我饿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二章 开设计班,重塑影士 “姐姐,我怎么觉得又对姑娘有了新认识?”采薇环抱着手,歪着头注视走在前头的云卿,作思考状。 虽然与王爷成亲在即,可毕竟还是待字闺,怎么姑娘每次说话都这么直言不讳,也不忌着些。 “姑娘从前这样,你难道忘了不成?”采蘩笑着不与她置辩,走到花词身边叙起旧来。 采苓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去她的不开窍,从后边给她一个栗子,飘然而去。 云卿这边正计划着如何游山玩水,温家、雍亲王府却正愁着如何把云卿从庄子弄回去,是曹定远也派人去吟岫居问话。 许氏知道后扼腕叹息,要知道成亲是大事,不提绣嫁衣的事,可哪里有女儿家像自个儿外甥女这么不着心的? 眼看是成亲的日子,事情早该置办起来的,幸好容澈清楚云卿素来地衣饰尺寸,倒还不至于乱了分寸。 容澈原打算着来云水庄,却临时接到皇帝的命令让他去晋地。听说晋王得了时疾,晋地又苦寒让容澈去也是代表了皇帝的爱子心切。 这几日通过绿沈,云卿虽在庄子倒是知晓人间有味的盈利情况,几个按摩师也是日进斗金,销路挺好。 连续玩了几日,该放松也放松了,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采蘩采薇,把这个发给大家,人手一张。”云卿把一沓厚厚的纸交到她二人手,又数了数坐在竹席的众人,看有没有没来的。 注视着手密密麻麻的条条框框,十二位绣娘开始低头议论纷纷起来,非攻四人虽有异色却并没有多言。 “当初你们进红袖招想必三娘把规矩都和你们说了,眼下铺子在稳定运行,而它也需要源源不断的血液注进来。” 云卿话还未完,听到有一个绣娘反问了一句‘要出血’,她有些无言以对,怪自己不规范使用新词好了。 “意思是说你们现在是红袖招不可或缺的支柱,既然你们签了卖身契那么久一直是我的人。从今天开始我要栽培你们,至于你们手里拿到的是课程表。” 蒽,与其每次产品的更新都依靠自己一个脑袋,还不如集思广益。她的目的是把绣娘们培养成设计师。 成了设计师,她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才思枯竭,没衣服可卖了。 钱嘛她暂时不缺的,所以红袖招关门的事云卿也没怎么着急。 绣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言论,莫不是嫌弃她们绣功欠缺?众人好像达成一致,脸顿时严肃起来。 “县主,莫不是我们哪里出错了,遭到顾客们投诉了?”其一个绣娘被其他人眼神唆使着,壮着胆子问。 云卿不解,转念一想她们可能回错了意,也许她的观念对这些绣娘来说都太生僻,甚至闻所未闻。 “你们喜欢刺绣吗?你们在面对绣架时或者看到待绣的图案,会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从而静下心来完成它吗?” 众人有些犯迷糊,沉吟半会儿不约而同认可地点了点头,纷纷答着“是”。 “虽然你们现在不理解,但时间久了会明白。绣娘是生搬硬套,设计师是给一身衣裳注入生命。我想要的最好的衣裙,不仅仅是绣功精湛,更重要的穿衣者能感受到做衣服的人心思和想法。明白吗?” 云卿说得起劲儿,回头看向众人,毫无疑问地引来一阵摇头晃脑。 这尴尬了。云卿心里暗想着如何给她们灌输‘自由’的理念。却有一个绣娘忽然站了起来,声如洪钟。 “县主是说要我们绣出裁剪出自己的东西,不是照葫芦画瓢,而是可以做自己想到的衣裙款式和图案。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有些绕口,但大意差不离,云卿漾着鼓励的眼神笑了笑,看向她。 “果然孺子可教,差不多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希望你们可以裁剪出自己的东西,回到初心。这是我要你们做的。” “初心,什么是初心?”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绣娘,云卿留意她半天了,她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和周围的姐妹讨论。这会儿冷不丁丢来这个问题。 云卿微笑着巡视了众人,缓缓道:“你们回想一下,最开始拿起绣绷,在平滑的布料,第一次穿针引线,绣第一个图案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不是既觉得很困难又不愿意放弃,即使点着灯也要绣?” 采蘩听着云卿的宏篇大论悄悄凑在采薇的耳旁小声嘀咕,“这个其实姑娘自个儿最有经验,刚拿针那会儿手都戳破几次还要尝试,终究还是没有学会呢。” 采薇听着不觉掩嘴轻笑起来,云卿撇了撇嘴,要揭她的底好歹一旁说去,何故让她听见?她从来没有否认自己的确没有女工天赋。 不管有没有和别人提起或者做过绣活,一切都是采薇的暗箱操作。 “县主如此说,咱们听着是。只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畅所欲言,快活的日子了。” “好了,那既然这样,我想着大家的名字要不以十二个月来命名?这个大家庭该向每年都有十二月一样,从一而终完完整整。你们觉着呢?” 云卿话落,众人都议论起来,一旁的非攻四人目睹衣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聒噪个不停,也只能恍若未闻。 趁她们讨论得激烈,云卿走到四人身边,趾高气扬地莞尔一笑:“你们也别眼红,自然有你们的好。自个儿细瞧。” “早起环庄跑一个时辰、练武一个时辰,用完早膳蹲梅花桩一个时辰,午时后后山攀岩、野外训练?” 非然似懂非懂地用眼神询问着云卿,云卿肯定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主子,这个会不会太那啥了?我们四个可是专门杀人的?”浅在意思是说云卿这些条条框框看着像玩笑。 云卿才不觉面子,反问道:“觉得这些太折辱你们智商了?好歹你们也在影部受过训是吧?” “主子,非然不晓得主子的良苦用心,主子见谅。”非攻侧目指责了非然,又道:“主子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做。” 云卿罢了罢手,她要的是臣服而不是服从。 “来的时候我瞧见庄子东面是深山老林,除了打柴很少有人去。不如我们两个明日在那里赛,若你赢了我承认我的方法有误,如何?” “非然,你是要以下犯吗?还不给主子请罪,在这里胡作非为?”非攻低声呵斥着一边跃跃欲试的非然。 另外的两人也赶紧劝着非然,云卿叹了口气,“男子汉大丈夫都不怕输,我一个小女子也是如此。愿赌自然服输。君子一言九鼎。” “好,非然和县主。” 非然拍定桌子,一跃而起。立即吸引了众人眼球,大家都停了讨论,看向云卿几人这边,气氛有些胶着。 “好了,这样决定。既然是赛,公证人请周老伯过来是,明日寅时在那里见。至于赛规则嘛——” 云卿顿了顿,“为了公平起见,也把此事交给周老伯。目的是考量在规定时间里谁最先完成任务回到原点。非然,你觉得如何?” “属下没有异议。” 云卿颔首,随手指了一个围观的绣娘,让她把话传给周老伯,并加了句务必请他尽快拿出方案来。 周老伯作为一个庄子的资深老人,云卿早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底细。这会儿借着和非然带我赛,他定然是找不到理由推脱的。 一个年逾五十的男人,无长辈尽孝膝下无儿孙承欢。既知农时地理,又懂种植耕作和医理星象。 从芍药提及之时,云卿也早晓得了他的不同寻常,又岂非一般的庄头? 她虽然是猜测却有七成把握,无论如何等明天结束后会真相大白的。 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儿,云卿换了襦裙带着十二位绣女出门采风去。今天给她们她们的任务是‘画’。 “从田间过去,对面的小路是去果园。那里建了凉棚,我已经让人在哪里备好东西。你们想画什么画什么。” 云卿话音落,众人若有所思地往目标前进。走在休整过的田埂,放眼望去是青黄相接的颜色,瑟瑟微风拂过吹起波浪。 田埂是一些叫不出名儿的野花,五颜六色甚是养眼。几个垂髫孩童拿着风车在互相追,笑声如银铃。 “美人,美人。” 听着不成人声的叫声,不用想也知道是绿沈,云卿叹了口气,随着某鸟任意妄为地落在自己肩头。 很怪的,以往绿沈见着人多都是聒噪得很,今儿却是不吵不闹地整理自己的羽毛,连去采薇袖口找坚果也是没有。 云卿留意着大伙儿玩得开心自个儿寻思了,采苓在后边一把抓住了绿沈。 “主子,这家伙与采蘋待久了大概是有了感情。听说鸟儿灵觉,想来它也感觉到采蘋不会再回来,才如此消极。” “一只鸟儿哪懂这些,左不过都是人自个儿的心思罢了。”云卿弯下腰拨着溪水淡然地道。 采苓或许懂,或许不懂,只是望向不远处:“人死不能复生,时间一直在消逝,我们也会消逝。过去的也终将过去吧。” 云卿莞尔,留意到澄澈的溪水里采苓思考人生的模样,悄无声息地掬了一捧溪水,向后直泼在她脸。 等采苓反应过来,云卿早跑远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三章 野外比赛,生死存亡 结合了十二月她们的第一次画稿,云卿也找到了针对她们的教学方案。dt关于设计什么的,其实她好像也似懂非懂。 要培养一个有创造力的设计师,从理论入手是不够的,还有她们对美的独特感受,把这些元素放到裁剪才会更胜一筹。 可这个问题有些难住她了,这样子她不算一个专业的老师。毕竟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做过一件衣服。 不过据她所知,从古至今,国的资源大多是往层聚集的。 皇宫里司制房的绣娘有百,里面的人才有不少吧?可是那都是皇的人,算了,云卿越往深里想越不靠谱。 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较有把握,每个人的创造性都是不稳定,十二月也不是木偶,又有精湛绣功在手。 而且现在的问题是,教她们如何把想到的画出来,这个她在行。教以前学过的素描、色彩和速写吧。 蒽,可以的。云卿浏览了一遍十二月的画稿,心里默默给自己打着气。 “主子,已经亥时一刻。您歇下了吗?”外面采薇探着头轻声问着云卿。 云卿赶紧放下手边的画稿,瑟缩进被子里,捏着鼻子佯装睡意朦胧地嘶哑着嗓子说:“已经睡了。” 听着外面没有了声音,云卿才起身吹灭了蜡烛,舒展了一下胳膊腿,哼唧着钻进被子里。 从前有段日子总是做梦,云卿不敢睡觉,通宵着看书、练琴。因为这个免疫力低下,气血不足,芍药知道后严令禁止她熬夜了。 外面守夜的三人瞧着准时间云卿已经寝,不用熬安神汤,便互相道了好梦也纷纷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打点好一切,让采薇带着十二月她们先去写生,自己则和采蘩等人来到了东边的树林。 周老伯和金萧以及庄子的很多男子都已经到了,再有一些围观的妇女和孩子。 非攻几人见了云卿作揖行礼,云卿微微颔首,这阵势自己输了的话不仅仅是丢面子的问题了。 “小姐,我已经都布置妥当了,作晚接到你的传话,我设计了能够体现个人生存能力的方案。不过小姐你已经确定了吗?” 周老伯将信将疑地注视着云卿,一个体量纤弱的女子要参与这样的赛,是不是有些胡闹了些? 云卿紧了紧腰间系着交襟短打的青色罗带,丝毫无所畏惧地道:“我意已决,而且你已妥当布置,存在的隐患应该也不足为惧,你宣布赛规则吧。” 沉吟片刻,周老伯下定决心似地命人在长桌摆起了香案和时漏。 “赛要求在三炷香的时间内,在树林找到七种治疗外伤的药材,以及三件猎人常用的工具。另外为公平起见,禁用武功。” 金萧按着周老伯的授意,把七种药材的图分两份给了云卿和非然。 “虽然这个林子我已经让大伙儿检查过,也在边界的地方设置了路障,但为安全起见,特意给每人准备了一把短刀。” 等砍竹子的短刀发放到二人手里,周老伯才继续道:“赛结果以谁在规定时间里,最先出来为准。” “小姐,小心为。”采苓把水囊递给了云卿,却有些担忧。 云卿颔首,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周老伯示意可以开始了。 香案三柱清香开始冉冉升着轻烟,太阳在慢慢升高。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透进来一缕一缕的阳光,看去仿若仙境一般。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万籁俱寂的大自然真是让人很放松。云卿站在入口处暗暗给自己打了气。 七种草药有不同的生长环境,血茜草,生于溪边、山谷荫湿处,丛林边、林缘灌木丛。云卿没有横冲直撞地往林走,而是从东面的树林边开始找起。 东面向阳,说不定还会有斑种草。 “果然不出所料。”云卿拎着短刀埋头留意,荆棘之内有一朵浅蓝色的小花,不正是斑种草么? 开头不错,云卿一面留意着有没有什么猎人的物品,一面按着草药的生长习性去规划行走路线,没走一处,用刀做标记。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太阳逐渐升高,云卿明显感到热,树林里也开始明朗起来。 坐在空地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水,无意瞥见爬鞋的蚂蚁,云卿一个惊觉跳了起来,自己脚边分明一个蚂蚁窝啊。 要不是采苓早给她涂了一些防虫叮咬的精油,光想想许多蚂蚁的啮咬足够让云卿后怕,简直细思极恐。 得抓紧时间不能耽搁了,云卿思量了一会儿,又满血复活地整装待发。 忽听得溪水潺湲,云卿掉转头,一路披荆斩棘地寻着水声靠近。周围都是高大的松树,有溪水的地方大概多攀援类植物吧。 这么一想,云卿兴趣高涨,拿出图册看看有没有在这样环境生长的草药。 点地梅也可能长在这里,云卿睁大了眼睛埋头寻找,希望能看到点地梅的花儿或者茜草的紫红色。 溪水声渐渐大了起来,一片藤蔓植物下一条宛若玉带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边是看似平整的大石块,幽静得有些渗人。 和外面的烈日想必,这里足够和她的清凉居相媲美,实在是凉爽至极。环视了一圈,一眼见着长在对岸土垛的零零碎碎的花瓣。 估计是点地梅无疑了,可是—— 算了,云卿横下心迈进溪水里,涉水过去。脚刚踏在水里,浑身凉气冰得实在可怕。正感叹着,云卿却对眼前的一切,顿觉毛骨悚然。 一条黑色的藤蔓似的蛇,明目张胆地攀着树根从眼前爬过。 哪里还顾得溪水的冰凉,云卿想都不想地转身返回。虽然它没有恶意地走了,可是云卿回想着觉得背脊发凉。 大步流星地出了溪水边,云卿深深呼了一口气出来。 她一直没想起来有蛇这种东西存在没有脚、瘫软无骨、又光溜溜的。亏她之前怎么那么英勇无惧? 云卿逃似地要离开那片地方,只是没多远又胆战心惊地灰溜溜地回去了。 好不容看到一种草药,如果这么放弃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不是蛇吗,不是出太阳出来晒晒太阳吗?怕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用秒速摘完草跑,值! 而且她还有刀,别怂,! 一脑袋全是水分的没有底气的自我激励,都在一只鸟雀从林飞出时幻化成泡影。云卿大叫着三步并两步跳进水里,连土拔完跑。 头昏脑涨地一股脑儿跑出来,流星赶月地一头撞在松树才停下来。 “天啊,天怎么黑了,好多星星哦。”云卿浑身湿漉漉地瘫坐在地,自言自语起来。 若旁人见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估计得吓一跳,不是脑震荡这么简单,估计脑子在刚刚那一撞已经甩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云卿才感觉自己没在外太空。死死盯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多想把它地正法,说不定还有松子可吃。 这一抬头,云卿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隐约间树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云卿揉了揉眼睛,确定视线清晰才定睛往再看,却是好长的一团绳索。 脑子里突然想到打猎三件套,正是歪打正着,得来全不费功夫,也不枉她被松树撞个天昏地暗了。 云卿二话不说爬起来在周围找了一根足够长的树枝,用刀小心翼翼地剃成长棍,站稳后举着竿子跳起来一挑,一堆的绳索落地。 扒拉着篓子里的草药,掂量着剩下的任务量,云卿突然觉得腹空空,肚子在叫嚣和声讨。 现在是六月份,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杨梅什么的可以吃,要是只有一小株,是算得掉牙也是好的啊。 离开了溪边,云卿开始防备着出来散步的蛇。神经紧绷,注意力集下,肚子好像饿得更快了。 陆陆续续地云卿又找到了陆英和徐长卿,只是这猎人三件套除了绳索她没有再看到其他的。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做的标记也不见倒是眼前有一片很开阔的视野,刚走过去看到前面拉起的路障。 下面却是一个悬崖,想来这是尽头了,云卿准备打道回府。猎人三件套她找了一件,药草的话只差最后一味,返回去可以找到。 正在此时,云卿却恍惚犹似山石滑落的声音,再一听却是没有了。她将信将疑地走到悬崖边没见到什么怪的。 可是树林里只有她和非然,难不成是非然?可是他掉下去的话不是有轻功吗? “非然,非然,是你在下面吗?” 云卿拉长了语调往悬崖下面吼着,整个山林都好像听到了回音似地。 正准备转身走,却听见下面声音微弱地回了一句,“属下不小心被蛇咬了,主子先出去寻人来吧。” 啊哦,真是非然,云卿觉得有些不妙。 非然听见云卿的声音好像看到曙光一样,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他虽不晓得咬自己的蛇是什么蛇,可是却是有毒无疑。 虽然费力将蛇斩杀,可是伤口却在冒着黑血。估计等主子叫人来,他已经毒发身亡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四章 先声夺人,无心插柳 非然正想着起身用轻功试试能不能攀去,姿势刚好,却冷不丁发现脚的痛感,他有十分不好色预感。 很好,他翻船了。不仅被蛇咬还骨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得好巧。 正这会儿,云卿已经吊了绳索下来,安然无恙地站在非然面前。他来不及惊,只是觉得有些羞愧。 “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哪里了?”云卿走过来急切地问,再一看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想也知道他是掉下来的。 她刚刚撞树都晕得七荤八素地,别说从面摔下来,还晓得东南西北,说明病还有的治。 非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满心的羞赧都只换来了一句淡淡地‘主子’。 云卿叹了口气,“从面摔下来有没有伤到腿?看你脸色不好也不好。” “只是被蛇咬伤,无碍。”非然偏过头道。 “被蛇咬了?”云卿的声音陡得大了起来,惊起憩在林子里的鸟,她哪里还管得着,是男女授受不亲也管不了。 非然既然被蛇咬了,他却没有用轻功去求救。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来确定是毒,二则咬到了脚或者伤了脚。 心里一番较量,云卿仔细检查着他的脚,虽然他极力隐藏,还是发现伤口在右脚。 云卿深深剜了他一眼,在伤口四指的地方用发带紧紧箍住;接着从袖口掏出,随意买来玩儿的银叶刀,在两个黢黑的牙齿印处画了一个十字,开始不断挤压毒血。 非然目睹着这一切,只字未语。他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一个养在深闺的大户千金竟然懂岐黄之术。 虽然卓少爷自小通医术,但这样的技能一般都不是闺阁女子会学的。 而且对他一个影士,不,或者说是下人。丝毫没有嫌弃,费心地下来救他。 他都已经放弃希望,等着毒发身亡算了。 “不要紧张,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你要放轻松,神经紧绷会让血液加快,到时候毒发身亡可不是我的事咯。” 云卿语气格外轻松地调侃,在非然听来却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什么?” 非然盯着云卿正从篓子里掏捡出开着花儿的草药,二话不说地在短刀开始倒弄起来,心底存疑。 云卿后知后觉地指着手里的东西,见非然点头才道:“这是我刚刚在边踩的第七种药材,叫半边莲。清热解毒,捣烂了放在伤口说不定能缓解蛇毒。” 非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云卿手地动作一滞,回看向他。 “周老伯不是给了我们一人一个求救弹吗,你赶紧翻出来。我已经查看过这周围都是陡壁,只能借助绳索下。我一个人没问题,带你是不能的了。” “主子。”非然一本正经地叫着云卿,顿了顿声线有些飘忽地说:“属下鼠目寸光才会和主子赛,今日还救了非然一命,非然有愧于相爷的嘱托。” 云卿白了他一眼表情冷冷的,手地动作,却格外温柔地把半边莲敷在伤口处。 “堂堂七尺男儿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和采蘩似地?我肚子饿了,赶紧求救回家吃饭去。诺,先喝口水,我看看这悬崖底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果。” “哦,好。属下知道了。” 瞧着他呆头呆脑,一副诚心忏悔的样子,云卿撇了撇嘴,觉得倒是有些不忍心说教这样的老实孩子。 要说这个季节水果都不成熟,除了杨梅她还真不晓得有,什么长在山里的果子这会儿成熟的。 云卿拿着一根修得光滑的荆条,百无聊赖地在悬崖下到处晃悠,尤其留心有小灌木丛的地方。 这会儿艳阳高照,说不定蛇类都醒了,正出来觅食、散步晒太阳。又在悬崖底枝繁叶茂,杂草丛生,一看是蛇类聚集的地方。 越联想越是觉得骨软如酥,云卿嫌恶地准备无功而返,别吃的没找到,自己的体力却那么快耗光。 不过她以前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没有这样冒险的经历,教练教的急救好像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次非然还算头一例。 正暗自纳罕,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头栽个嘴啃泥,在不远外的非然听见声响,赶紧一蹦一跳地过来一探究竟。 “主子你没事吧?”非然担忧地注视着四脚朝天的云卿问。 云卿纳闷地抬起头,嫌弃地把嘴里的草吐出去,“我没事,只是这土真的好难吃。” 早被一棵树撞得七荤八素,现在被树根绊个鼻青脸肿,她今天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云卿趴在地思考人生。 若不是非然忍俊不禁地偷笑出声来,云卿还要继续这个姿势。毕竟在哪里摔倒,在哪里趴着,她可是坚持贯彻的。 “主子,属下不得不说你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哈哈哈。” 非然一得意,另一只骨折的脚落在地,那样子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又被扯痛得唏嘘不已。 云卿毫不在乎形象地皱着眉把嘴里的草吐了干净。看他笑得乱七八糟,随手抓起一把地的杂物冲非然扔去。 “死非然,臭非然。” 非然哎呦一声也一屁股坐在了地,还是停不下地大笑,他可是第一次见着自家高冷的主子如此样子,怎能不乐? “主子,停停停——”非然忽然指着云卿脚边地荆棘丛,激动得语无伦次。 云卿白了他一眼,回头去看,自己脚边竟然是一枝枝的红果果。而细看之下,绊倒自己的是杨梅树的根。 植株虽然矮小,杨梅也不算大,但是各个鲜艳欲滴,红彤彤地坠在细细的枝桠间。 云卿满心欢喜地摘了许多过来,正吃得不亦乐乎,却听得头顶传来呼叫声。 忙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回应。 “我们在这儿,在悬崖这儿。” 方议论纷纷的声音很快越来越近,以周老伯为首的大家都焦急地站在边。非攻几人踏着悬崖突现的怪石,一跃而下。 其他人还好,采蘩几个一见着浑身脏兮兮的泥土,那狼狈不堪的样子看得她们一阵心疼,一遍遍地问着云卿有没有受伤。 云卿摇了摇头说只是好饿而已,回头看向一盘镇定自若的周老伯道:“周老伯,非然被蛇咬伤了我只用半边莲做了紧急处理,你先看看要不要紧?” 周老伯颔首,二话不说地让非然给他察看伤口,主动攻击人的蛇不多,庄子周围也的确是有毒蛇出没。 “还好还好,虽然是毒蛇,毒性却没有蔓延。想来小姐的处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来几个人把他抬回去。” 不时从人群里出来两个汉子抬着简单的支架把非然先抬出去了,周老伯很好地回头看向云卿。 “小姐,我看他的伤口好像蛇口大,而且毒性都没有蔓延到膝盖以,想来除了半边莲的药效还有其他的手段?” 周老伯笑呵呵地两眼眯成一条缝儿,有意无意地看向云卿。 云卿摸了摸鼻子,干咳了咳,“如果没有及时找到解毒的草药那怎么办?首先不要让毒性蔓延,再从伤口处划一个‘十字’,不断挤压可以排出毒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受教了。”周老伯恍然大悟,显然对云卿的理论深信不疑。 云卿怔了怔,把身后的篓子放到他面前说:“这里面有六种草药,至于半边莲我给非然解毒了,猎人三件套也只找到绳索。这次的赛说来当我胡作非为好了,倒是白白耽搁你们的时间。” 周老伯汗颜,客气坦率如此他还能怎么说呢?安排着众人原路返回。 回到小竹屋,待沐浴更衣后已是下午,云卿满足地吃了一碗枸杞鸡丝粥,又喝了一盅银耳汤,一些庄子的小菜才罢了。 大午的天气炎热,采蘩便把软榻摆在了竹林前的绿荫里,乘着凉吃着冰镇的杨梅汤,又有美人在旁打扇。 这小日子根本和在林子里没法儿,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下,野营是有趣儿,冒险精神也难能可贵,但不带干粮是她的错。 来庄子已经一周了,她的十二月还没有什么进步,这会儿也该头疼四个影士的训练方案了。 做为她的护身符,武功自然不可耽搁,而且他们在影部已经学得差不多。可是基础的急救措施,味道辨别,自力更生的技能,强健的体魄和坚持不懈的毅力,他们都太缺乏了。 她可是把生命安全都交给了他们四个,一个只有武力的影士和保镖有什么不一样呢?其实她想要一个万能的哆啦a梦而已。 云卿绞尽脑汁,最后还是决定让采蘩把非攻叫来,问问他们的意思。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拂过吹得主竹叶沙沙作响,悦耳得如同四哥的萧声。 “主子,绿沈昨天都没有回来,你说它会不会被哪个熊孩子捉住了?”采苓端了一盘绿豆糕出来,随口问着云卿。 “它还能去哪儿,肯定又去有雌鸟儿的地方浪去了。等它饿了自然会回来,它机灵着呢不会被人轻易捉住。” “有什么样儿的主儿有什么样儿的鹦鹉,小姐总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不乱地随性而为。”几步外采蘩笑着打趣。 云卿撇撇嘴,没好气儿地白了她一眼,“我可没教着伶牙俐齿。”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五章 落红不扫,得失君王 “好了,我和非攻有事要说,你们先去帮我看看十二月她们的素描怎么样了。” 云卿对采蘩欲说还休的样子笑了笑,这样活力满满才是她的后宫呀。 等她二人离开,云卿收回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想法大概和非攻说了。大体意思是要他们全面发展,素质教育。 非攻自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他四人人都是云卿的,别说安排他们学习了;更何况经过今晨的赛,一向忿忿不平的非然也收起了自己的棱角。 早的赛虽然周老伯没有公布赛结果,可他们都明白胜者是谁。 眼前的事实也不容他们怀疑。 在荒郊野外,云卿一个千金小姐的生存能力,的确非然强;至于药材辨别和毒急救,他们以前在影部的确没有学过。 所以这方面,对他们四人今后在云卿身边行走,有益无害。 不过…… 非然顿了顿,脸色沉重地望向云卿,“不过主子,属下可以提个要求吗?” 云卿没觉得有什么毛病,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这身交襟可不可以不用红色?总觉得……总觉得娘气了许多。” 云卿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直揉着肚子哭笑不得,“我还说何事值得你这么不苟言笑地说出来却是为这事啊。” “这么说,县主同意换回原来的衣服了?”非攻面露急色地确定再三。 “当然不行。”云卿话锋一转,笑意立刻消失在眼角眉梢,端坐在长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那眼角精光一闪,非攻知道没戏,心里忍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连眼神都是幽怨起来。 眼前的表情配身的一抹银红,像极了深闺少妇。云卿忍住不要脑洞大开,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你们的组合叫‘红不扫’,自然得穿红衣。至于兵器你们已经用了顺手,再换反而麻烦。不如先将好了。” 云卿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的打算,瞥见他沉默不语,话语轻转地又道:“你们是我隐形的利剑。但大隐隐于市,越是特殊的越是要划归平常。这才是王道的生存,你可明白?” “属下遵命。”非攻深深地给云卿作揖,心悦诚服的样子险些让云卿以为,他真的懂自己的现代语言。 “对了还有一事早怎么没见着非忽,他去哪儿了?”云卿忽然想起来。 非攻有些为难地怔了怔,“回主子,非忽说去看看采蘋,想来也该回了。” “随他去吧。”话音落,云卿又想到什么似地莞尔一笑起来,“从没想过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会如此长情。” “属下会好好教训他的。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了。” 云卿颔首,闭着眼躺在软榻,拿了帕子遮住脸挡着光线,轻摇着罗扇。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缓缓的一句话这么顺着风飘进非攻耳朵里,在竹门外,他的脚步停了停,朝来时路的相反方向而去。 一路蜉蝣戏水,穿林涉水才找到了正坐在采蘋墓前的非忽,新鲜的土壤栽植了许多浅黄色的小花朵,零零碎碎。 “咱们很久没有试了,来吧。”非攻拔出佩剑,一言不合架了非忽的脖颈。 非忽靠在采蘋的墓碑喃喃自语,对猝不及防的剑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若赢了,我告诉你谁是凶手。” 非攻话音刚落,剑下非忽的身影已经消失,耳边短暂的风拂过,却见着一团黑影,身手敏捷地落在树。 夕阳西下唯有落霞满天,嗜血的颜色衬在半空诗情画意有之,但在刀光剑影里却是异常诡异。 树木浓郁的绿悉数都被黑色覆盖,若有旁人,大概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冷硬撞击,目光所能捕捉到的也不过残留的一丝黑影罢了。 “我赢了,告诉我是谁害的采蘋。”非忽冷着脸,收起软鞭质问着非攻。 “告诉你,你去报仇吗?”看着他气急败坏,急火攻心的样子,非攻有些好笑地反问了一句。 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长剑从背后飞出,凌空一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非忽的脖颈,丝毫不带犹豫。 “非忽,不管是长情还是沉沦过去不可自拔,你当知道都是影士的大忌。别以为自己是颗痴情种,也永远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可他们是刺客,是主人手的利剑。再如何也不应该沉湎其,耽误修行。 更何况,他们是影部出来的人。 非攻说完迅速地收回了剑,越过非忽面无表情地离去。 从头至尾非忽没有再接过一句话,忽地瘫跪在地,魁梧的身躯蜷缩着发出嘤嘤的抽泣声,紧接着却是嚎啕大哭。 哭声振林樾,一片寒鸦起。 百米外的非攻有些动容,作为老大,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非忽对采蘋的这种感情,何时竟然如此至深。 他心里歉疚得像做了什么错事,亲手扎破非忽的泡影,这感觉很残忍?可是,他是影士,残忍不是应该的吗? 非攻自嘲一笑。 动容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他不明白非忽的感情,不明白爱有何用,不明白非忽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低落有什么值当? 若是男人,定要变得更强,才能在仇人面前面不改色地置其死地,方一雪前耻。 只是他非攻这一生,注定了只会为一个女子牺牲,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而这也将是他的命。 这世界原本是黑白的,杂乱而没有声音的。却总有一个人在前面小步小步地坚持不地掌着灯,带着一丝光亮。 光线微弱得随时会熄灭,可他黑暗的生命,却愿意为那遥不可及的微光而肝脑涂地。 或许是从湛卢首领点名了他们四个跟随云卿的那一刻开始,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除夕的氛围,或许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面对刺客毫不畏惧的时候。 他不再是冷冰冰的凶器,是一个人。 无关风月,只是信仰。像所有的和尚崇尚佛教,道士一心问道。 世界的事总是这么地不可预测,各有注定,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 云卿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出现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可同样她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这一夜后,云卿身边短时间内都没有见到非然三人的身影,只知道福嘉县主身边有一个红衣保镖是。 听说江左弋渊海阁的暗器最出名,镜湖药王谷以毒闻名,而墨家机关术从未消失。 转眼月余,庄子的一切从青黄到金黄,到了丰收之际总是最忙的的时候。一批批水果运到‘人间有味’开张售卖,云卿也满载而归打道回府。 虽然可能各府都有备着解暑的瓜果,还是让下人挑了好些时鲜水果送到各府,和云卿交好的几家自然不在话下,又有雍亲王府和老太太院里,这样盘算下来量有了质的飞跃。 红袖招开业酬宾,人间有味冰镇瓜果新鲜市,噱头才出吸引了为数不少的宾客门,可谓万人空巷。 要晓得在烈日炎炎下,能得一片绿荫,一道冰凉的甜点,那简直是无与伦的享受了。 分明不想赚那么多钱,可是看到赚钱的机遇还是忍不住要下手。云卿终于有些理解那句形容商人的话了。 无利不起早,原来是如此。 “主子,宫里面来人了,姑姑让赶紧大厅去。” 云卿在清凉阁里正检查着十二月的素描作品,听着外面的传话一骨碌从芙蓉榻爬了起来,赶紧饮了一盏酸梅汤压压惊。 正厅里,蓝衣内监不苟言笑地引着后面的绿衣内监严整地站着,都好一会儿才见着人不急不慌地出来。 红衣内监面虽没有愠色,眼里却是闪过趾高气扬的光芒。巧不巧了刚好被云卿察觉,芍药明白云卿的意思,颔首退下了。 “皇有旨,赐福嘉县主:庐山云雾;真丝香云纱两匹;软烟罗秋香色、银红、雨过天青色、松绿色各一匹;羊脂玉如意和珐琅如意各一柄;和田白玉珊瑚珠头面一套;锦绣插屏一面;赐梧县作为封地。” “福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县主请起,给县主道喜,宫里的县主不少,但有封地的你可是头一位。”红衣内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云卿有些按捺不住。 “公公说笑,左右不过皇垂怜罢了。这大热天地,请公公们喝盏酸梅汤去去暑气。”云卿含笑着应和。 正巧芍药带着一众丫鬟来,给每人都呈了酸梅汤,又悄悄给了宣旨内监一荷包银锭子。 红衣内监识趣地婉转一笑收了下,兰花指一翘又向云卿说了好些好话。芍药自一一应承,又吩咐下人把所赐之物都登记入库才罢。 “那内监虽然口若悬河地说了许多,倒有一点是没错的。这有封地和没封地的县主,是不一样的。” 芍药翻看着库房记录,心情也甚是愉悦。 云卿坐在一旁,随口插道:“得失君王。我明白的,姑姑和我说这些作甚?” “县主心里明白,皇的赏赐不过是因为和王爷的亲事。但奴婢瞧着,县主看去并没有那么意外和惊喜。”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六章 婚前焦虑,封地风波 不惊喜?有吗?有封地可以坐享其成,每年的银子她的小铺子赚得还多。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再说了皇帝还赏了这么许多好东西,她的库房都要放不下了。不是惊喜,是震惊过头的平静。 “姑姑,你说我会不会得了婚前焦虑症啊?”云卿托着腮帮子,一脸无可奈何望向芍药,希望得她一解困惑。 “婚前焦虑?那是什么?嫁给雍亲王是很多女子可望而不可求的事,县主说说为什么焦虑?”芍药偏过头不解地问。 听着她连环炮似的发问,云卿连连罢手说着不是,双手一摊,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焦虑,感觉有些害怕,有些忐忑不安。感觉这一切好像来得太快了。” 害怕,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对自己十五岁结婚而觉得害怕;或许从雍亲王接近到皇赐婚,都发生得太快。 而她一直被手琐碎的事情耽搁,这么任其发展下去。 “过了秋,等县主你完成及笄礼要嫁为人妇。以前见着是一个明媚的小女孩,转眼倾城,转眼又是凤冠霞帔加身。的确,时间是过得快乐些。” 芍药眼神温柔地不觉感慨起来,云卿却是郁闷不得。 “姑姑,我才十四。”才一个学生真的要嫁人了吗? 芍药微怔,转而笑了起来,“马及笄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好些姑娘家人早有了孩子,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县主怎的说这些傻话,莫不是糊涂了?” 见云卿没有接话,神色似有压抑之态,思量着她或许真是过度紧张什么的,芍药话锋一转安慰着。 “成亲这件事谁不是头一遭?放宽心是,平白想这些有的没得。听说焦姬也要出阁了,县主可以下个帖子,去看看她。” 云卿颔首但并没有说话,把皇赐的珊瑚手链随意地套在手往小花园里去了。 白妈妈和芍药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安慰和欢喜。 坐在秋千架,盯着头的一片绿荫,花盆里有新植的秋菊,院墙攀援的蔷薇此时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海棠树前一抬头可以仰视吟岫居,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一转眼她竟在这里住了十多年。 时间真是一把大师傅手里的菜刀,想把你剁成什么馅儿剁成什么馅儿。这时间真是过得贼快,弹指十年间,她依旧一事无成。 这边传旨内监刚走,各房的人都蜂拥而至要给云卿道喜,曹定远听闻之后还半信半疑,亲自来了吟岫居。 旁人也算了,一律拒之门外也便罢了,倒是这便宜爹,云卿再如何讨厌和不耐烦也要以礼相见。 “父亲的意思是说梧县给祖母养老用?”云卿注视着荷叶琉璃盏里的茶叶,似笑非笑地望向曹定远如此反问。 曹定远用心地品着茶,一脸的享受模样,冷不防听见云卿的这句话,险些没坐稳,喷个满地。 “云卿你怎么能如此说?难道给你祖母尽这点儿孝心也不愿意?亏得你祖母如此疼你,旁人也夸耀你识大体。换成你大姐二姐,哪里用为父亲自说的。” “哈哈。” 云卿玩转着手指的珊瑚戒指,像听到什么极度滑稽的事一样笑得花枝乱颤。采苓在一边伺候着,只是满眼困惑。 曹定远明显被云卿的这一举动惹怒了,荷叶盏粗暴地放在桌,拍案而道:“云卿,在为父面前你也太放肆了。那些姑姑教养的礼节都抛之脑后了吗?” “曹大人,这套荷叶琉璃盏是统共四只,一只二十两银子。我吟岫居眼下捉襟见肘,您可轻点放,碎了可买不到的。” 云卿瞥了眼洒出来溅在撒花杯垫的茶水,除了感叹浪费了好茶,她实在对什么孝道没有一点儿感悟。 曹定远脸色气的发青,正又要发作,云卿已经站起来,“封地的圣旨在里面奉着,曹大人若想以一时利益换曹家覆灭,我无话可说。甚至,在你决定娶小叶氏的时候,我已经无话可说。” 先是眼红她的红袖招,后是封地。老太太礼佛心切,再如何不济,也不会染指她一个孙女儿的封地。 与其说给老太太尽孝,不如说小叶氏想在她出嫁前吞了她的财产才是。更何况,老太太膝下三子,再怎么尽孝也轮不到她呀。 说什么父女情分,或许从前有,但如今早在她的心里死了。 “我从来没有欠曹家什么,也从没有奢望过什么。所以识相的话,请曹大人管好叶香君。在出嫁前若相安无事,自然有她的好。若不然请曹大人各自斟酌。” 云卿目不转睛地直视曹定远深邃的目光,丝毫不想顾及他的脸面,她的话已经说绝了。 今日倒让她大开眼界,一个混迹官场的臣子何时耳根子变得这么软,随便一阵枕旁风给吹得没了脑子。 还给她玩套路设诱敌之计,若她吃激将法,她不是曹云卿了。 曹定远心虚地转动着眼珠,撇开脸去,“说这么多,是不想给?” 云卿无可奈何地淡然一笑,“今天是最后一次和曹大人以父女相称。今日之后,我是君你是臣。君臣之礼如何想必不用我教。” 采苓明白了云卿的眼神,望向她逆光而去的身影,从腰间抽出软鞭拦住了要追出去的曹定远。 “放肆,你一个婢女是想以下犯吗?”曹定远几近恶狠狠地低吼着采苓。 采苓面无表情,“说起以下犯,老爷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老爷请回。” “你!不可理喻。”曹定远看看近在咫尺的软鞭,两袖一甩气急败坏地仓皇离去。 采薇端了点心和茶进来,在廊的阶梯见着曹定远老脸下不来台地出来,忙迎去,故意把茶泼了他一身。 曹定远敢怒不敢言,大声呵斥了一顿走了。 采薇看在眼里偷偷笑了起来,人虽然走远了,还是冲他撇撇嘴,自己拿了盘子里的点心吃起来,可叹白白浪费了好的茶叶。 “你这一撞,仔细白妈妈等会处置你。”采苓站在廊,环着手兴灾乐祸。 “才不会嘞,县主都要出嫁了。大夫人竟然还撺掇着老爷要占便宜。我只是替主子不值,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采薇端着托盘,咽了咽点心,无奈地怅然一叹。 采苓低下眼睑,“我们看在眼里尚且如此,更别提主子心里怎么难过了。” 采薇同意地点了点头,老爷待自家主子和大小姐二小姐分明是天差地别。 “采苓,为什么都是亲生女儿却疼庶出多些,简直偏心到不可理喻。老爷是不是瞎?”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主子太过出众。更或许是主子是温家的女儿。” 采薇对她说得话有些拎不清楚,愣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要询问仔细时,早不见采苓人影。 吟岫居的下人嘴严是在府里出了名的,当时云卿和曹定远的谈话也只只有几人知道,却不晓得怎么传出去的。 才过一日云卿不尽孝道,对自己的父亲摆架子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还绘声绘色地编排了那日的场景,听得人人口诛笔伐。 那些听闻皇帝赐了云卿封地,要赶来送礼贺喜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缩起了头,夹起了尾巴不敢声张。 从始至终曹家的人都没有澄清过,人云亦云,事情传得更玄乎,传着传着大家都信以为真。 为这事还惊动了许氏和宫里,尤其是皇帝简直龙颜大怒,幸而当时和皇帝下棋的是纪太傅,换做旁人定是首当其冲。 “朕看这个福嘉是不识抬举,才赏赐了她恃宠而骄,这不是明摆着打朕的脸吗?”皇帝眉头紧皱得能夹死苍蝇。 想想明天那几个讨厌的御史要大肆表,他心烦不得,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要逼他收回自己命令。 他一个皇帝,金口玉言,怎么能出尔反尔。 纪老头置身事外地一个劲儿催着皇帝下棋,见他郁闷不解,捋了捋胡须,笑着道:“不急不急,等下完这旁棋,事情自然会有转机。” 元宝在一旁看时间差不多,赶紧一招手让御前侍奉的宫女茶。 皇帝将信将疑,端起茶饮了一口缓了缓道:“可当真?莫不是老师又知晓了什么星辰演卦,能未卜先知?” 纪太傅笑而不语,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任着皇帝如何勾引,他总是笑笑是不说。 次日早朝皇帝冷着脸朝,从一开始一直盯着官们在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的御史王季那小子第一个启奏。 “秋将至,王爱卿确定有什么大事需要启奏的吗?”皇帝冲王季挤眉弄眼,让他下朝后再当面和他说。 王季心里颔首,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要他慎言,但丝毫没有改变他要发言的想法。 “陛下,我等虽和曹侍郎同朝为官,可是也实在不能包庇他如此逾越礼数的做法。险些毁了福嘉县主的名声。” 被点名的曹定远在后面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地不敢抬头。 啊?皇帝一头雾水地望向王季,再看看众位朝臣的脸色。没毛病啊? “坊间传言曹侍郎借者全孝道的由头,要替县主管理梧县,已经传开了。”元宝在座下小声提醒。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七章 流言止权,先生归来 “什么,岂有此理。,。” 皇帝一听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地拍着金銮座,龙颜盛怒之下,大殿的人都纷纷跪在地请罪。 “息怒?让朕如何息怒。朕的旨意明摆在那儿竟然还有人动心思。”皇帝俯视着众人,没有人敢回话,他视线落在容澈头。 “老十七,福嘉既是你的王妃。受了这般委屈你怎么无动于衷了?重情重义的雍亲王竟然这般不怜香惜‘玉’?蒽?” 容澈低着头,凝视着走过无数次的地砖,此时却有些五味杂陈。 “此事是臣弟的错。臣弟曾经告诉过福嘉要时时感念皇兄的恩宠。没想到这丫头是个不开窍的,不仅险些被人利用毁了名声,还连累皇兄。臣弟会好好教导她的。” 一句被人利用,抛开所有问题针对的对象,皇帝和云卿。跳脱处圈子,隐晦指出事件的背后有人暗箱‘操’作。 把责任推到那些始作俑者身,既维护了皇帝的颜面,又洗清了云卿的罪责。这样一来皇不仅不会责怪云卿,还会替她的委屈申白。 温明庭余光瞥向一边身着朝服的雍亲王,心里盘算着整个局,不得不佩服雍亲王的睿智。 他虽不晓得,是谁把曹定远夺云卿封地的事传到人尽皆知。可终究这次无妄之灾是这么神地化解。 自家老爷子那边有了‘交’代,那么曹家…… “都平身吧。曹定远在哪里?”皇帝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喉咙,气十足地朝下面道。 众人忐忑不安地起身,听着曹定远的名字,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后或向前,有心地留意着事态的发展。 曹定远忙不迭地出来请罪,额角豆大的汗珠子蹭蹭地往下淌。 皇帝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悦地俯视着他,像要把他吃了似地这么让他跪着,不答话。等早朝后,只留了他和温明庭、雍亲王才开骂。 总之是梧县是云卿的封地,任何人不得染指。对于那些传言皇帝没有提,只是再三警告他,云卿是要嫁入皇家的。 临走前,温明庭暗自向皇帝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得五体投地。 “陛下看来,为什么县主那么好的孩子,却是不受‘侍’郎大人待见呢?美‘玉’和顽石,曹大人素来总偏心顽石。” 元宝给皇帝整理奏章,见批了曹定远一顿之后皇帝分明龙心大悦。 皇帝怅然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家的事还这么难以料理,更别说大家了。对了元宝,把龙涎香点。” “还是陛下英明,换作旁人哪懂这个理儿。”元宝乐呵呵地亲自去焚香。 皇帝提笔要批,却是打趣地看着他,“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越发进益了。” 元宝连连告罪,收起拂子小心翼翼地研墨,低声道:“皇,明儿十五才人们要入宫,您今儿可要去凤栖宫用膳?牵夷尚宫还在外侯着,等着回话呢。”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阅着奏章,元宝在一旁也只能敛声屏气地伺候着,并不敢多言。 直到夜‘色’渐渐朦胧宫里的灯,案厚厚的一沓小山似地奏章才消失。 元宝斜眼瞥见外面进来传话的徒弟,知晓个大概又把话一丝不落地说给了皇听。 “披香殿既然做了夜宵,你传话去皇后那里,朕明日去她宫里。今天歇在披香殿了。”皇笑意盎然。 “摆驾披香殿。” 元宝拉着调子高声传话,斜睨见披香殿的尚宫,会心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顾贵妃又要恢复往日荣宠了。 今年的秋秀‘女’们要入宫,朝里多了一天的休沐,而往年的合宫夜宴也免了。 温清冠一早亲自来了‘吟’岫居,要接云卿去温家团聚,曹家众人纵有异议也无人敢阻拦。 更衣梳妆罢才准备马车,云卿听到有人唤自己,以为又是温清冠和自己的恶作剧,头也不回地踩在条杌。 “扶遥丫头,你竟然连老师都敢甩脸子了。有临字没有?画画呢?绿绮还有没有活着啊?” 采蘩搀扶着云卿马车,忽听得这番话也忍不住去看谁人在说话,定睛四下一看,有些不可置信地呆滞了。 “主子,那个黑黢黢的老头子不会是梁令先生吧?” “老师在北国爬雪山呢,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回来了,你看错了采蘩。”云卿无可奈何地随着她的目光瞧去。 那人黑乎乎地穿着短打,带着斗笠,腰间一只酒葫芦。此时正笑呵呵地朝她挤眉‘弄’眼,一排大白牙‘露’在外面。 一排南飞来的大雁成群结队从头飞过…… “哈哈哈,老师你——”云卿忍不住地捧腹大笑,哭笑不得地扶着采蘩的手,下马车来走到梁令面前道:“你确定你是我的老师吗?” 云卿笑着伸手毫不客气地揪揪梁令的小胡子,看着黑成一坨碳的梁令,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温清冠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谈笑风生,掀开帷裳伸出头要一探究竟。才惊鸿一瞥,也忍不住朗朗笑出声来。 “梁令先生,您不会是去找如何更靠近太阳的方法了吧,怎么黑成这样,也怪了小妹没认出先生来呢。” 噗——云卿不得不得佩服温清冠的脑‘洞’,抚掌感叹应和道:“对对对,难怪老师你要去爬雪山,原来是要找更接近太阳的地方。这样子的老师让那些‘迷’妹们怎么想?” 面若冠‘玉’,温尔雅的风流才子这会儿是一点儿男神姿态都没有了,平白还以为哪个无赖呢。 云卿光看他的样子,知道他遭受了什么,暗自咋舌。 梁令的面容几乎是‘抽’搐得扭曲,师生重逢不应该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刷泪点氛围吗?他的好学生竟然这么——嘲笑他! 直到恍恍惚惚地坐在马车要去温家蹭饭,梁令都神游天外,处在思考人生的冥想当。 “主子,我怎么瞧着先生回来一脸不高兴呢?是和太爷相爷说话也是不苟言笑。”采蘩在旁打着罗扇说。 云卿翻看着诗,莞尔一笑随口问着这样有什么不妥的。 “往日里先生总是谈笑风生,这次一回来板着个脸,这是何道理?估计先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采蘩双手一摊,那可是明摆着的事实。 “不可描述的事情,如说?”云卿合书,玩味儿地注视着她认真分析的模样,这脑‘洞’也难免大了些。 “这奴婢哪儿知道,估计只有先生自个儿清楚,我才没兴趣知晓呢。”采蘩脸一偏,自己扇着扇子取凉。 云卿望着几摆的‘插’‘花’,菊‘花’开得甚好,索‘性’把书一丢,让采蘩抱着绿绮跟来。 今天休沐,哥哥们都在家,难得回来一次她可不能糊涂过了。 一路拈‘花’拂柳,追蝶戏水地往梁令的厢房走,采蘩在身后抱着绿绮追得气喘吁吁。云卿见了越发玩心头。 采蘩只感叹自己的脚程追不云卿。 哪想脚步还未停,迎面却和云卿撞个满怀,采蘩正自纳闷,抬头便见着她冲自己挤眉‘弄’眼。 “主子,是没有画眉吗?” 云卿石化,下一秒背后响起了温明庭似笑非笑的声音。谁晓得大家怎么都在她老师的院子,她只想转身走人。 正向采蘩使眼‘色’让她先回去,温清冠已然走了过来笑着看采蘩的手里,又向众人道:“小妹是有备而来,怎的又要逃?” 话音落,温清冠笑逐颜开,宛若‘春’阳地低头望着云卿道:“大伯和先生下棋,既然来了过来抚琴助兴吧。” 云卿嘟囔着嘴,斜眼白了他一眼,却也只是换来他更悠然的笑意。 “四少爷的笑怎么还是这样妖娆,魅‘惑’万物。”采蘩低头怨怼地嘀咕着,尽量不让眼睛去看,耳朵去听。 温清冠伸手给了云卿一个栗子,侧身笑若‘春’风地接过绿绮,“我来吧。” 采蘩呆怔一会儿,轻哦了一声,将琴双手奉。她还以为温清冠听见她说的话了呢,‘私’心里觉得自己好羞耻。 “舅舅,老师。”云卿屈膝行着万福礼,温明庭微微含笑,略有皱眉地扫了一眼,让着起。 “听你四哥说,你带了绿绮来。抚一曲作兴让舅舅饱饱耳福。” 温清苑打着扇子坐在凉席,眼神落在高几的秋菊,神情淡淡地一眼也没有看云卿。转观温清墨,也是沉默寡言。 “别看我,我虽然不懂乐律但也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致,乐意洗耳恭听。”温清卓拉起直裰也入了座。 温清冠走过来,推着云卿的肩膀让她坐了座,连琴都给她摆好了。 “赶紧的吧,梁令先生在这儿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可丢先生的脸了。” “我的学生自然是最好的,你们可别太夸她。夸赞太多‘性’子像我,容易膨胀。鸣不得,不然得一鸣惊人。”梁令棋行险招,话音未落吃了温明庭一颗子。 “老师,等会儿丢了人你可得自己圆回来。”云卿小嘴嘟囔着,开始挑拨琴弦。 采蘩在一旁侯着,光亭子里的氛围她觉得很开心,一点儿也不像在曹家,每天只能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自家主子都少有的像这么笑得开心,和四少爷斗嘴都这么欢喜。 “听说公爹和先生在对弈,几位叔叔也都在,儿媳便亲自做了些点心送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五十八章 荣曜秋菊,别久成思 “你有心,放下吧。。。”温明庭受用地颔首。 李秋俯身把一碟子菊‘花’糕放在云卿身旁的矮几,故意看了云卿一眼。 挽的寻常发髻,没有一支鎏金玫瑰步摇簪在发,面若桃红,又穿得一身碧‘色’,看去格外清爽。 但云卿略扫了眼,觉着好像前儿见着的时候,圆润了许多,侧脸都开始有了双下巴了。 “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这样的美事,我竟也有幸了。劳烦嫂子。”云卿笑着巡视了各人的碟子,嫣然一笑。 她这个大俗人也终于仙气雅了一会儿,若再取了‘露’水烹茶那圆满了。云卿感叹了一会儿,随手拨‘弄’着琴弦试音。 李秋听云卿的话有些不明白,而且见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尝尝,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两眼。 温清苑自个儿先尝尝了,觉得还不错地看向李秋,又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会心道:“小妹的话出自屈原的,她的意思是她自己有幸风雅了一回。没有别的含义,你别多想。” 话音罢,碟子里的糕点再没有碰过,众人听着温清苑的这番话也只当寻常,并没有什么诧异吃惊。 倒是云卿心底里着实吃惊不少,却也没有要发问的意思,她怕给李秋下不来台,大家都很尴尬。 “相公,婶娘还等我去看账本,妾身不作陪了。”李秋忽然起身要离去,面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她的步伐确实凌‘乱’了些。 温清苑也只是淡淡地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听着耳旁迎风回‘荡’的悠扬琴声,李秋此时此刻五味杂陈。倚‘门’回首时,最显眼不过的是亭那抹藕荷‘色’。 “少‘奶’‘奶’,大小姐本人要传闻的还美呢。”跟在李秋身旁的的小丫鬟,寻着李秋的视线,下意识地应和着。 李秋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从前她是美的,只是如今越发飘逸如仙了很多。远看去还是这么地高高在。 “走吧,回了。” 小丫鬟轻蒽了一声,格外满足地跟在李秋的身后,见她对自己的‘插’话没有生气,以为着自个儿奉承对了。 一面在后面跟着,一面又有些感叹地劝着李秋道:“其实少‘奶’‘奶’不用这么早出来,该和大少爷们多待会儿,这样才能加深了解。奴婢们瞧着也替主子们开心——” 还没念叨完,小丫鬟险些撞了忽然停下来的李秋。有些惊慌失措地对自己的失态连连告罪。 李秋并没有出声责怪,只是让她以后别跟在自己身边伺候,若喜欢汐霞阁,只管和月如回了话调去汐霞阁伺候是。 原本还没觉得怎样,也只是对他们的圈子觉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已。经这个小丫鬟一说,她扑灭的火焰死灰复燃。 李秋从来没有嫉妒过一个‘女’子的美‘色’,甚至也不认为长得漂亮能有什么作用。纵然如此,在刚刚回眸的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的姿‘色’足够出挑。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那是她的丈夫竟然深爱着他的妹妹。没有人告诉过她,但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可以很敏感地察觉到温清苑看云卿的眼神不对劲。 难怪她在场时,相公一次正眼都没有看过云卿,不是兄妹之情,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眷恋。这种感觉,她懂,并且正切身体会。 李秋只顾得刚刚历历在目的一切,却忘了一旁的小丫鬟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顿时煞白得可怕。 偏院里一曲杏‘花’天影罢,温明庭和梁令的对弈才结束。 “棋也下了,琴也听了,点心也吃了。你们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难不成我给小丫头课,你们还要旁听的。”梁令打着哈欠伸展着‘腿’脚嘶哑着嗓子打趣着。 听着越来越有生命机箱的琴音,又赢了棋,梁令一改愁容,情绪高涨得很,竟然还下了逐客令。 “先生,今天还要课啊?” 温清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见着云卿苦笑着点头,不信也得信。 温明庭开怀一笑,难得见到师兄这么认真的样子,他如何能不成全?只是临走前把之前的谈话又提了一次让他慎重考虑。 梁令笑着颔首算是知道了。 “果然严师出高徒,难怪小妹的琴艺如此‘精’进,想不到还是这般原因。我‘药’店还有事,先撤了。” 温清卓巡视着自家的几个兄弟,开始害怕他们真的要旁听梁先生授课,急急寻了个由头遁了。 从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的温清墨忽然开口道:“美则美矣,像一个摆好的‘花’瓶,确实好看却也只是好看。” 那不是说她的琴声徒有其貌,有声无韵了呗。云卿如是想,要想还口时温清墨已经走开了。 温清苑难得一见的莞尔笑意,扫了眼碟子里的点心,对云卿道:“你二哥素来这些事眼光挑剔些,你跟着先生学是,不用放在心。” 话罢,他起身朝梁令作揖退下,小院儿里只留了师生二人和采蘩。 “老师,听说北国雪山下的梅‘花’酒最是清冽,还有淡淡的梅香,要不咱们喝一个?”云卿市侩地探着头满脸奉承。 梁令深深剜了她一眼,在云卿以为他要翻脸时,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拿出酒葫芦,献宝儿似地‘奸’笑起来。 “你这对酒的直觉,还真像我。本来还打算藏起来自己慢慢享用的,念在咱们齐力打发走他们的份,便宜你咯。” “蒽蒽。”云卿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 一旁的采蘩看着自家主子为了酒,这么无节‘操’的样子有些汗颜,又仿佛看到云卿背后长出了狗尾巴。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无所顾忌,甚至连酒杯都没用地开怀畅饮起来,时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 “狼狈为‘奸’。” 院‘门’口,温清冠四人齐齐探着头,闻着浓郁的酒香,一脸嫌弃地异口同声。 温清苑淡淡笑着,他说素来不拘俗礼的澜清子先生,竟然能循规蹈矩在秋节还要教授小妹练琴。 “小妹长大了,心思一点儿也不向着咱们。唉,好受伤,还是小时候较好嘛。”温清冠无趣地抱着头率先离开。 “小时候你带着小妹做了不少离经叛道的事吧,四哥。”温清卓紧随其后地要拆温清冠的台。 温清苑等他二人离去才收起了脸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一旁冷着脸的温清墨,随口说:“你至今还是不喜欢小妹?” 温清墨一愣,立刻明白他意有所指,但也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里面的谈笑风生还没有停下温清苑也只是怅然一叹悄然离去。 许氏见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独独缺了温清彦,心里面难免在开心之余有些失落。因着雍亲王派人送东西去曹家,晚膳后安慰了许氏一番,云卿便坐马车独自回了。 梁令饮了太多酒把自个儿都灌醉了,若要回梁府也是没个照料,便依旧歇在了温家。 云卿正要回院子看容澈送来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便遇到正散了宴的曹家众人。寻常的问安,没有冷嘲热讽,她很满意。 “县主回来了。” 了廊道,便有丫鬟打了帘儿,采苓随脚跟来解了披风,顺便把雍亲王在暖阁等了一晚的事也说了。 “那会儿来可有用膳了不曾?”云卿更了件家常的襦裙,问着身边的采苓。 采苓摇了摇头说:“王爷要吩咐要等您回来,咱们哪里劝得了。只是了些他爱吃的茶点是了。” “你怎的也糊涂了,他不吃你不敢按他喜好做了端过去?罢了,你去下碗‘鸡’丝面,顺便‘弄’几个小菜过来。我去瞧瞧他卖的什么关子?” 云卿点了点她的鼻尖,好笑又怒地说教,扫了眼穿衣镜里没什么不妥的样子,转身去书房寻容澈去了。 谁敢保证容澈待在她的书房这么久,不会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来?她可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说了她的书房里字画堆了一堆,她从来不准人收。至于那些字画,字也不过是她平日里随便写的,可画…… 算了,看看吧,反正都是现代画法他要看得懂算她输。 云卿正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转身进书房时,一眼望去还是原来的的样子,四下瞧了一圈也不见容澈的人影。 “难道已经回去了?也是,他怎么可能是那种让自己饿着的人,也只骗得采苓她们而已。”云卿撇撇嘴,有些失落地准备洗洗睡了。 刚一转身,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压过来,一双修长的手指赫然攀在了云卿腰间,吓了一大跳。 “小东西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再不回来我要饿死睡死在这里了,看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看的相公去。” 云卿偏过头,一张妖孽脸映入眼帘,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心尖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疑问。她可记得他说成亲前不会再来的,如今又这样出尔反尔。 可是好怪的,她有些欢喜,想起他还没用膳,什么斥责都没有了。 “一个堂堂王爷若饿死在我‘吟’岫居,那我怎么还可能有小命去寻更好看的来?倒是你,快离了我,叫丫鬟看见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章 行及笄礼,挽正卿丝 云卿听着许氏在自己耳旁念叨着什么正宾、赞者、有司什么的,光听听觉得伤脑筋费精力。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成年礼有这么麻烦,有协助许氏布置场地、摆放席子的;有分别托着发笄、发簪、钗冠的有司。总之,许许多多云卿闻所未闻的行当,算是凑齐了。 用许氏的话说这么大张旗鼓,一来是温家唯一的女儿,未来的雍亲王王妃;二来皇帝的旨意是要大办。是从来和温家唱对手戏的皇后,也择了份重礼送来。 若不是祖宗规矩,要温老爷子说他还不乐意云卿在曹家宗庙里成年呢。 不过话说回来,云卿很好,皇帝一天不忙着家国大事怎的管起他她一个小丫头的成年礼来了? 因着许氏在吟岫居里住着每天吟岫居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又传出皇帝的意思,小叶氏的病情不得已又加重了。 云卿听说如此也不过一笑置之,希望那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据说许多夫人都会来参加她的成年礼。 这样惴惴不安地等到了次日寅时二刻,云卿被早早地从温床里强拉带拖地拽了出来。 早已准备好的采衣,又梳了双鬟髻,正朦朦胧胧间,便听见焦飞鸿和徐沉漪的声音。一屋子侯着的丫鬟,听见云卿打了哈欠都低低笑出声来。 “我瞧着这派头,我作为赞者都要紧张得要命。你却还如此思睡昏昏,真是心宽得紧。”徐沉漪含笑地从镜打量着云卿。 焦飞鸿穿着淡紫的交襟襦裙,难得的恬静气质,接着徐沉漪的话道:“她心宽自有人为她奔波,难怪是个有福气的。” “你们两个促狭鬼知道拿我取笑,等你们的时候我可是不依的。”云卿撅着嘴,佯怒地不去理她们。 芍药笑着打帘儿进来,说让她三人出去用早膳,钦天监瞧好了时辰,不能耽搁一刻。 这番催促下,云卿三人也停了前话出来用膳,然后到曹家正厅等候礼仪开始。 在偏室里老太太等人都在着,面色平静,连婉丫头也学着正襟危坐。许氏清点了一下要用的礼服钗冠,确定再三没有问题。 “三小姐及笄,这京数得号的名流都来观礼,真是好大的脸面。”这样的排场,曹家的女儿再无一人可。 老太太端坐在方,敲了敲手杖警告莫氏不要说话,“今天是三丫头的好日子,谁要敢造次是给我老太太下脸,最好都管住自己。” 三夫人王氏轻蔑地瞥了眼莫氏微微发白的眼神,并没有不识趣地与她在嘴皮子较高低。 只是认真观察着这屋子里每个人的嘴脸。 “老夫人,温夫人,洛梨郡主来了。” “还快请进来。”许氏发话,有小丫鬟打了湘帘,雪青色轻烟白的广袖留仙裙称得她整个人灵动可人。 她从身后跟的两个宫女手里接了一个描金匣子过来,先向屋子里的长辈们问好,才打开盒子对许氏道:“这是母亲特意让内务府为福嘉笄礼打造的簪和凤冠,里面也有宛妃娘娘的心意。准备了这么久,希望今日可以派用场。” “这——”许氏顿了顿,看着匣子里晶莹剔透,光泽温润的和田玉簪冠,件件精心雕琢,造型美观,简直巧夺天工。 她事先准备的那些雍容华贵不差,但做工却万万与眼前的无法拟。可见是耗费了多少时日才雕琢如斯。 云卿闻言也起身过来看了,当真是美极,“好是好看,是奢华了一些。洛梨,替我谢谢长公主,改日登门道谢。” “母亲说你喜欢是它的福气,也不枉造出了她来。”洛梨笑着一面下打量着云卿,鲜艳地颜色,人也精神了许多。 许氏思来想去还是让李秋,把事先准备的都换成信阳长公主送来的这份。至于礼服,亏了是和田玉,若不然还是不搭配的。 为了防止出什么岔子,老太太让罗妈妈选了几个壮实的婆子守在梨香院外边,连同仲夏院也在控制范围里。 辰时一刻,洛梨和焦飞鸿在屋子里陪着云卿说话,许氏等人已经在大堂外迎宾。 “今天及笄,过两天成亲。卿儿,你这速度也太快了些,也亏了有温夫人料理,换旁人是定然不能的。” 焦飞鸿摸着云卿的头发,感慨良多。她认识的人里,及笄礼这么大的排场可是头一次见。 “这有什么,大家及笄不都是这样吗?早知道要这么麻烦,我该和舅母通个气儿,胡乱过了。”云卿话不经头脑地随口道,而洛梨听着这话却是目瞪口呆起来。 云卿话音落,焦飞鸿忽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都有及笄礼,但除了信阳长公主外,你的正宾是老成国公夫人,她可是有关系都请不到的人物。” “真是这样吗,那我的面子是挺大的嚯。”云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能有老牌儿贵族撑场面,难怪小叶氏会气病。 “不是你面子大,是雍亲王面子大。”焦飞鸿无奈地摇摇头,鄙夷地注视着云卿,对她的智商实在质疑得很。 “他是担心我给他丢脸呢,这人都还没嫁过去他管这样多了,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她若早知道这里面有那么多道道和人情往来,那可是一百个不愿意这么铺张。而且她舅母还邀请了许多闺秀观礼。 可又说实在的,在以前她的十八岁成年礼,和华家沾亲带故的也都来了,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挤破脑袋。 眼下的这一切,大概也不外如是。 “福嘉,虽然我很喜欢你。你和容澈舅舅的确很般配,但你怎么一点儿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说出这话也不害臊的。” 洛梨戳戳云卿浅笑的梨涡,撅着嘴自己替云卿害羞了,她从不知道云卿说起这样嫁娶之事,竟然可以顺手拈来。 焦飞鸿哈哈大笑起来,“郡主你习惯好,不过话说回来,以后你见着卿儿得称句舅母。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云卿凝视着瓶新摆的插花淡淡笑着,思绪飘得远。她有温家,又是县主,嫁给老妖孽虽算不门当户对,可也不差。 但皇帝又是赐封地,又是重视她的及笄礼。但与雍亲王成亲的事,虽然定了日子,两事一对总感觉有些主次不清。 成亲在两天后,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晓得及笄礼。 皇此举,意欲何为? 云卿险入了沉思,她怎样也想不出这样的繁花似锦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锦添花的事情多了,反而让她居安思危。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便听得外边芍药的声音响起。 “各宾客已经到了,笄礼要开始了,老太太让奴婢请县主做好准备。也请郡主和焦姬到大堂去吧。” 焦飞鸿顾着让洛梨不爽,揪着洛梨和云卿未来的关系,和她斗嘴。若不是芍药的出现,她早忘了时间。 洛梨笑吟吟地拉着云卿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焦飞鸿也毫不落下风地可劲儿安慰云卿。 “好了快出去吧,这里有姑姑陪我。你们再继续吵啊,我可真紧张了。” 云卿哭笑不得地把她们推了出去。 曹定远开礼致辞后,徐沉漪先在西阶站了,云卿便从偏室出来一步步走到场央,心里在感叹的确围观群众不少的同时,不紧不慢地朝南作揖行礼。 央的三足熏炉里焚着清新怡人的香料,云卿一闻便知,是辛若的功夫。 一面还未来得及寻思清楚,另一面司仪已经叫起了下一道口令。云卿安静地跪坐在竹席,没有听到周围有人小声细语。 大家的神情都严肃地像目睹什么神圣的历史一刻般,原本没当一回事儿的她,也开始一本正经起来。 沉漪拿了玉梳帮云卿梳头挽髻,虽然未言,可她看到沉漪眼角眉梢的喜悦,和隐约透露出来的谨慎。 接着云卿终于见到了传闻的老成国公夫人,只一眼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相信传言了。老成国公夫人一点儿都不老。 按飞鸿说的,该是许氏老一些,老太太年轻一些。可眼前正盥手的,分明一个慈眉善目的温和妇人。 但一举一动间都昭示着她的不寻常,每每行动处无不优雅得像是传世蓝本。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生涩的话语后,成国公夫人为云卿簪了玉笄,徐沉漪象征性地帮云卿正了正,从有司手里接过素衣襦裙入内更换。 这还没完,着了襦裙是第一次正拜,簪了钗又换了深衣礼服,是要进行二拜的。期间成国公夫人第二次说话时,云卿终于明白她在说的是祝词。 如此三加三拜后,云卿着了牡丹凤凰纹浣花交襟广袖礼服出来,十字发髻金镶玉的朝阳凤凰步摇,璀璨生辉。 只是薄施粉黛,但走到央,有不少的人暗自惊叹出声。 成国公夫人留意着云卿,从头到尾都不骄不躁,不张扬不猥琐,很是雍容大方。端庄得体的样子,她看着满意地颔首。 却在众人都惊叹之余,云卿的余光正巧瞥见曹定远眼里的冷漠。 纵然心里的失望稍纵即逝,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还是很希望得到曹定远走心的希冀。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一章 且听风吟,出闺大礼 金秋十月,蒽,她要成亲了。和大梁所有‘女’子都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成亲。 不,应该说今天她成亲了。 凤冠霞帔,手里的如意果,喜乐的鸣奏和喧闹的人声都在提醒她,这不是做梦。是真的要假作他人‘妇’。 只是这时埋在她心里的种子,却悄悄掀起了土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长成了一颗树苗,枝叶撩拨得她心情焦躁。 这两天她的及笄礼在京传得沸沸扬扬,如今余热未消她便要盖红盖头,身着大红嫁衣裳出阁。 瞬息万变的情势,如今回想起来,令她也不得不感慨万分。 昨天和外公的谈话言犹在耳,以前不知,现在心底才浮出眷恋和不安的情感,会不会有些太晚。 咚咚—— 云卿思绪万千,呆坐在大红‘色’的‘床’兀自放空,却听得‘门’被扣响,忙道了句请进。 原以为是焦徐二人要来闹她,抬眸却见着林溪南和李秋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小碟儿点心。 正好他二人如何一路,李秋已经率先开口道:“听采蘩说你没吃什么东西,好歹用些点心,今儿时间长着呢。” 话音落,朝林溪南颔首从槅子间里出去,云卿一头雾水地等着他的解释。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日子特殊,除了‘女’眷出入‘吟’岫居,谁还有胆子进她的内室里来。大哥去了外县,他定然是央求四哥给李秋说项。 林溪南微微一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说我也该来的,以茶代酒,庆祝你在樊笼里也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罢,自然而然地倒了两杯茶出来,向云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都说身在樊笼了,如何返自然?” 云卿好笑,走至窗下的炕‘床’,伸手扒开他的两杯茶,从壁橱里拿了两只翠‘玉’杯子出来。 林溪南笑而不语,看她斟了醉‘花’间出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是先干为敬。 “我知道你今天是来想我道别的,本该不醉不归,开怀畅饮给你送行的。但我今天只能喝这些,不过我已经让下人送了两壶去林府。” 云卿望着他的眸子‘波’澜不惊地道,林溪南听着再没说话,要说的她都明白。不说的,都在酒里了。 曾几何时,她也开始羡慕诗酒琴茶的行走河山的林溪南来了? 临走前林溪南说的那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得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新娘子,在今天都会变得浑浑噩噩,智商捉急,反正她是如此‘迷’‘迷’糊糊地到了今天。 大红的龙凤盖头迎头垂下,大红的地毯、绣鞋、衣襟,视线里都是是满眼的红‘色’。 福嘉县主和雍亲王结婚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围观的盛况不是万人空巷所能形容的。常言的十里红妆在今天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众人都少见得这样盛大的婚礼,蹿头蹿脑地要把迎亲队伍看个遍。 锣鼓喧天,俊郎君亲许了十里红妆,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而且素来戴面具示人的雍亲王不仅没戴面具,还不时回眸一笑。 穿着大红礼服骑在马,回望着繁华似锦的‘花’轿,容澈如愿以偿的欢喜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往事的种种。 她醉眠在海棠‘花’下,满身都落了海棠‘花’瓣,酒气熏人;又是灵动曼妙的身姿,为作画而舞的舞;再是病西施琴解相思意。 矛盾的,率‘性’灵动的,国‘色’倾城又傲娇的,腹黑睿智又心慈手软的……从她八岁,小小年纪敢亲他开始,他看到了每一面的云卿。 是啊,他们之间相差了七岁。可是他却偏偏被她一个小‘女’子收入囊,这样一个小妖‘精’,他萧建成倾其所有也不能再让她祸害别人。 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断想起那些她的呓语,她眼角未干的泪,她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画和偶尔几句惊为天人的话。 温清苑是对的,他的确得到了这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珍宝。如今到手了该开心才是,可心底里却油然而生,一丝不忍。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他并不能保证可以给她绝对的自由,甚至于义父那一关他也难以把握。 可是从前的风‘花’雪月,已经让他的心完全沉沦,这样的云卿像毒‘药’一样让他不可自拔,病入膏肓。 一眼望去都是大红的迎亲队伍,他知道她坐在那。 容澈扫了眼身后的司仪尚宫,见她一直保持在两步外的地方,才放心和云卿说话。 “人生仅有的一次成亲,虽然紧张理所当然。那害怕是为了什么?还没准备好还是担心我以后欺负你?” 容澈笑着问,这时已经过了游廊,耳边可以清晰地听到假山池水流动的声音。感觉到红绸另一方没有动静,他回头细看。 云卿站在原地,紧紧拉住手里的红绸。身后的一行人见一对新人突然停了下来,眼里心里都不觉诧异起来。 “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有什么话等会儿我们再说。皇兄还在等我们,先进大厅吧。”容澈故作镇定地低声说。 只是这样空气里的云卿,让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王爷大叔,我不紧张,只是害怕。”云卿说得极轻极细,话时,莲步轻迈跨过穿廊的‘门’。 容澈五味杂陈,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哭泣。 “你们退后,王妃的戒指掉了,四处瞧瞧能不能找到。” “快,大家快帮忙寻着。趁吉时未到,可别耽误了好时辰。”司仪尚宫是容澈熟知的,听着他的话语再看了眼新娘,立即识趣地吩咐着众人。 容澈哪里管得繁缛节,侧身掀起盖头时,便一眼见着泪光盈盈的姣好面庞。‘精’致的妆容,梅‘花’‘花’钿衬着泪光闪闪的眸子,让他心里一紧。 “你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云卿摇头又点头,又垂下眸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出来。 “王爷,都没有见着王妃的戒指。吉时快到了,稍后奴婢再吩咐人来寻也是了。”司仪尚宫欠了欠身道,假装没有看到他二人间的互动。 容澈伸手掸了她的泪珠,把盖头重新又放了下来。 她的回答和犹豫不决,让容澈感到害怕甚至动摇。他突然想起云卿常‘吟’的诗句,‘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 听采蘩提起,云卿在云水庄的时候总是格外开心。河边垂钓,入山作画,闲来无事看书抚琴。像是隐士一般的闲散日子。 这是与那个冷若冰霜的曹家三小姐不一样的的曹云卿。 等等,他在想什么,今天是他和云卿成亲的日子,等了七年,计划了七年的婚礼。 可—— “云卿,过了脚下的‘门’槛,拜了堂你是写在皇家‘玉’牒的雍亲王妃,这一生一世都是我萧建成的王妃。” 顿了顿,容澈忽然失望地对着空气微笑了起来,“如果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本王,那么现在你后悔还来的及。只是过了这影壁,板钉钉。” “容澈,我害怕。我努力地不给温家添麻烦,努力地赚钱行善,努力地学习这个社会的规则,都是为了要好好生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分明厌倦了陈规俗礼,皇金口‘玉’言,我要被关在这个金丝笼里。这个以夫为纲,晨昏定省,一妻多妾的小院子。 ” 她的诗、酒和远方都将消失,她的想看尽河流山川,想等遍‘春’‘花’秋月,她想去书里提到的人故乡。 她不甘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二章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王爷大叔,我才十五岁。我不想这么要被关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眼巴巴等着你下朝后,和后院其他女人分享你。我不甘心。” 透过红盖头,云卿忽然鼓起勇气地说了这么一堆,几近离经叛道的话来。 容澈怔然,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他的王府不小啊,吟岫居不知道大了几倍。而且谁规定他还要娶侧妃? 但这些话他还没有说出口,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而她想要的也许从来不是他的这片天空。 她不怕勾心斗角,却更怕被束缚。 这是无论如何在听到那句‘不甘心’,他还是想要一问到底,他想亲耳听到,证实。容澈注视着二人面前的影壁,一本正经。 “曹云卿,用温老爷子起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本王?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装的。” 盖头下云卿的瞳孔不由得缩小,手的红绸像是要被搅碎了一样,她的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经典万能的名句。 最后却是沉默。 容澈的脸色白了白,眸子垂下的瞬间,好像整个人的光彩也顿时消失不见,黯淡到沉寂。 “你走吧。”有气无力的一声叹息,却又是用了最大勇气下定的决心。 “从西廊一直走到尽头是马厩和通到外边的角门。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剩下的交给我,温家不会有事。” 云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要掀开盖头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一看到她的动作,容澈立即伸过手阻止了。 他怕自己看到她的脸,看到她清亮眸子里的犹豫,他也会犹豫不决。甚至宁可要一个呆若木鸡的精致躯壳,也不愿意放开他。 “本王数到五。如果你不走,以后本王是囚禁,也再不会放开你来。” 容澈几乎暴走地低吼着一个滚字,习伏看情势不对,赶紧和守卫把身后的一行人,强行逼到了外间。 云卿毫不犹豫地抽走盖头,定定地抬头凝视着他神情寂寂的面庞,伸着素手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 绣功精巧的龙凤呈祥红盖头飘然落在红地毯,容澈撇开脸去,闭着眼不去看她。 “你老是喜欢皱眉。容澈,你刚刚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云卿收回了手,自嘲地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容澈闭着眼,双手紧抓着红绸,克制自己不去追她,不去看她。她的脚步很轻,轻到他只感觉到气息的流动。 他的心里一紧,难过得有些难以呼吸。却又仿佛突然放下一块石头般,为之觉得庆幸。 只要一回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偶尔的冷若冰霜和灿若春华。 如何他都觉得值了,而且云卿临走地话,让他慰藉了不少。 也许等她玩够了她会回来。她注定是他萧建成的人,连她的心也是,那怎么可能逃脱得了他的手掌心。 “习伏,派人暗保护王妃,我要随时知道她的消息。不能让她少了一根头发,否则提头来见,她还没有走远现在去办。” 习伏面无表情,抬眸看了看自家王爷又垂下了头,“王妃如此任性,王爷纵着属下不敢过问。可皇和义父那里——” 容澈扫了眼地的红盖头,淡淡地道:“这些事你不用挂心,我自会处理。记住不能走露风声。” “是,属下遵命。”习伏不敢多言,转身一个轻跃消失在影壁前。 没有再作停留,容澈面不改色地往大厅里走,此事还是先给皇帝说清楚为妙,不然曹家和温家该是首当其冲。 大堂里,皇帝正和温述之和纪太傅等人聊得正嗨,素来不喜新鲜颜色的梁令也着了明亮的颜色,被温明庭逮个正着。 “皇,都这会儿了怎么王爷还没把新娘子接来?眼瞧着时辰已经到了。” 元宝换了寻常随从的衣物,只是乍看之下,他的脸颊还是白净得很。 话音落,皇帝也挑眉怀疑起来,看着温述之等人也是深有疑虑的样子,低声吩咐他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元宝还没走出去,迎面碰到雍亲王火急火燎地进来,他没个思绪地转身跟着回来。 “皇兄,西北战事告急。传信的人已经在西厢等着回话了。” 雍亲王面有疑虑,一本正经得没有露出一点儿痕迹,不说元宝,是前来参宴的一众大臣,都是如遭晴天霹雳一般。 要知道以前左相姚渊坐镇西北,那可完全无后顾之忧的,如今虽和北国签订了协议,说知道那是不是缓兵之计。 皇帝注视着大红喜袍的容澈,像是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一样,眉头微皱,却丝毫看不出有着急之状。 沉吟了半晌,皇帝目不转睛地道:“军情紧急,请四位左右相随朕进来议事,曹侍郎也来。” 曹定远诚惶诚恐,这样的层会议,他竟也可以参加,皇帝还亲自点名了,这是多大的荣幸。 他的脸不觉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态,趾高气扬地随着温述之等人入内。 “事出紧急,请各位大人敬请享用晚膳。”容澈向众位来宾作揖,表示歉意,顿了顿又吩咐一旁的老管家道:“务必礼遇,不可怠慢。” 徐沉漪瞧着这态势,军情紧急,可新娘子呢?该不会是云卿出什么事儿了吧?她的脑子里乍然出现这个念头,却是不敢和座的母亲说道。 此时王爷已经吩咐宴会开始,想来云卿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无论如何还是得等到温家人出来,才好问个明白。 “母亲,这大婚之夜遇到战事告急。我看她这个脸丢得大发了。” 耳边好不好偏传来这样的话语,徐沉漪侧目看去,正是从座的小叶氏母女俩嘴里传出来的。 徐沉漪有些气不过,别人维护自个儿家姐妹的面子也罢了,怎么还有这么使劲抹黑的。思量着要去理论。 却不想被谁给拉住了,低头一看却是母亲。 徐夫人了然于心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冲动,转而看向下座的焦夫人笑道:“咱们先出去用膳吧,听说王府里的厨子手艺都是亮话,徐沉漪有些无奈。 焦飞鸿一头雾水,有些愠怒地白了徐沉漪一眼,又扫了眼自己母亲和徐夫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想来事情有异,也随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是焦飞鸿的无心之语,却是被有心添乱的小叶氏侧耳听个正着,虽然没有说完,但她为这个消息感到十分痛快。 亏得她还气了这些天,她这次要看看温家和曹云卿要怎么圆这个丢脸的事情,而且还有皇帝的面子在。 说不定那丫头的县主之位大概不保,不对,违抗皇帝旨意有没有小命还不一定呢?想一想,她觉得这些天的气都白气了。 “姝儿,咱们出去用膳吧。说不定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有感叹的一句话,曹若姝侧目瞧着身边美貌妇人的神态,却是满脸的欣喜之态。虽然不解,心里却是格外开怀。 能让曹云卿丢脸下不了台面的事,她从来不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她乐意之至。甚至对这样的局面,欣然接受。 老管家和各处的管事说明了情况,婚宴照常进行,歌舞和烟花也照常。众人与宴得十分开心,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见到新娘新郎罢了。 后堂里皇帝一本正经地坐在面,冷着脸问容澈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摆着是不相信什么战事告急的屁话了。 温述之这会儿才了然,他说有什么战事紧急非得此时此刻处理不可,再说了守边关的可是他的孙子。 “臣弟让人把她送走了。” 容澈低头拱手不急面无表情地说,恰是话音刚落,皇帝已经拍案而起。 “老十七,你简直胡闹。这样的事也能由着性子吗,你把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个个神情严肃地纷纷跪了一地。 “皇兄息怒,臣弟明白这样做让皇家蒙羞。皇兄要如何惩罚,臣弟都没有怨言,但请皇兄给容澈一个解释的机会。” 皇帝气愤地望向别处,双手紧握成拳备在身后,连元宝都看出这次是起得不轻了。 容澈抬眸瞥了一眼,又很快低头轻声道:“臣弟素来没有拘束惯了,身在皇家活了二十多年也别无所求,唯独云卿。” 她入我心。他的心是这么告诉他,里面装的是谁。 “她的存在,让臣弟觉得碌碌无为的这些年也开始有意思起来,于她,相四四方方的笼子,她只是更喜欢外面的天空。请皇兄不要责怪她,要怪怪臣弟吧。” 皇帝回头注视着容澈的眼睛,好一番用情至深的说辞,他有些模糊,有点儿动容。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三章 王妃出逃,朝发兰渚 周围的人没有人敢出声,心思各异地保持沉默,这是皇帝和容澈的对话,谁说话都是错。 “为了那个小丫头,哪怕赔你的荣耀和性命,也在所不惜,非做不可?”冷酷到极限的试探。 “非做不可。”斩钉截铁一丝不苟的回答。 容澈的话令一边的温述之大吃一惊,面色却是毫无波澜,冷漠着脸。 这样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丝毫没有气息地波动,良久皇帝才叹了口气绕过容澈等人,带了元宝要回宫。 “闭门思过。直到那丫头来到朕面前说清楚为止。” “谢皇兄成全。”容澈行大礼跪送皇帝离开,话里的意思是不追究,也肯定了云卿的雍亲王妃身份无疑。 皇帝走后,温述之终于忍不住地冷脸质问着容澈,问他云卿的下落。 容澈摇了摇头,他既然不肯对皇帝透露,也保证了绝不会告诉温述之。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丫头去了哪里。 “请外公和舅舅先移步用膳,我已经派人跟着她去了,暂无性命之忧。” “跟着她?王爷不是说是王爷的人护送小丫头离开的吗?”林之敬闪烁着眸子,有些怀疑地反问:“难道是她自己——” 容澈颔首,表示的确是云卿自己要求离开,如果可以他也想要阻止的。只可惜她的要求,他做不到拒绝。 温述之紧抿着双唇一句话都没有说。温明庭莞尔,有意无意地接口道:“这样洒脱不羁,随性而为的性子,的确是她做得出来。” 话音落,向容澈作了揖礼,有些歉疚,“此事是我温家连累王爷,如果王爷有云卿的消息,请务必知晓。这告辞了。” “这是自然。”容澈恭谨回了礼,余光瞥见一直坐在一边的曹定远,有些怅然若失,由着他去了。 温家。 温述之等人一回到府里,让湛卢去把云卿的四大护卫都找来问清楚怎么回事。 一大家子都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生气,温明庭把云卿逃婚地内情都说了出来,许氏犹如当头棒喝般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温清苑几人五一不瞠目结舌,李秋也不得不为云卿如此,可以称之为荒唐的行为,大开眼界。 只是在她看来,家里人都在为云卿的安危着想,却完全不顾及着这一层。由此可见,云卿在温家人心的地位。 “小妹总是这样的任意妄为,丝毫不顾及温家的颜面不说,逃婚这种事她是自己的名声也不想要了。” 温清墨冰着一块脸,冷冷地说。 只是话音刚落,温述之的眼神飘了过来,“名声可以当饭吃吗?怪你们一个个地从小把她惯坏了,什么都由得性子。” 小的时候他一惩罚云卿,温清苑几个马不停蹄,绞尽脑汁地要替那丫头受罚。再想想今日的局面,何不是当时种下的果呢? “要说宠溺,还是爷爷最宠小妹。我可没有。”温清墨小声地嘀咕起来,冷不丁刚好入了温明简的耳朵。 温明简有些愠怒地盯着他,“长辈说话你顶嘴到快,那些礼义仁孝都是作给外人看的?” “我没有二叔,我只是——” “够了,都回房去,我自个儿孙女儿地事,劳烦不了你们操心。都别在这里碍着我的眼。”温述之斥责地要赶人 。 温明庭别无他话也沉默着出来,只留了温述之一人在房里。 差不多时候,湛卢才提溜着非攻回来。没等问清楚,非攻已经把怀里的一封信掏了出来,温述之看完后才明白。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三人呢?” “非忽他们被主子送去拜师学艺了,具体的情况只有主子一人清楚,属下也不得而知。今日之事是非攻之责,请相爷处罚。” “小丫头蓄意出逃着件事,还有谁知道?”温述之捏着信件,心里稍稍安慰了不少,连气色也缓和了许多。 “还有雍亲王。”非攻头也不抬地道。 雍亲王?温述之默声念着这三个字,又注视着信里的内容,心里五味杂陈。 “派人去江南,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丫头给我找到。是抓也得给我抓回来,但不能伤害到她。速速去办。” “是,属下领命。”湛卢瞧着着光景,示意了非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掩了门。 云卿这样离经叛道的举动,让他实在放心不下。而雍亲王像天的风筝一样飘忽不定,这样的姻缘他该不该成全? 不是他枉自揣测,而是这些年皇帝对雍亲王的态度越来越琢磨不透。如今日,参加婚宴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这些东西他看得到,那皇帝自然是了然于心。 若他百年之后,没了人护着云卿,她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有一个万全之策?那么正好可以借今日逃婚的事,作个了断。 另一边雍亲王府,收到云卿的信和派去的人的回话都是在婚宴结束的半个时辰里。 信是扈三娘送来,容澈看着信封的字迹是云卿的无疑,才打开来看了,只是越看他的心里却越寒冷。 信是云卿之前酝酿好的告别词,他好像醍醐灌顶。今天算他不放她走,她也已经随时准备好要离开。 “你们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说跟踪保护好王妃,不容有失吗?”容澈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一干人。 “之前一直是跟着的,只是王妃在红袖招里更了衣服拿了行囊之后,好像发现我们。故意甩开了我们,所以——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什么?跟丢了!你们一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却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容澈冷笑着,毫不犹豫地拔出挂在书架的长剑,直抵其一人的心口。 “住手!” 剑已经刺破了衣服再稍微用力直穿后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容澈的动作。 看到来人,容澈不悦地收敛了情绪,低声换着‘义父’。一柄长剑被扔在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习伏从年男人的身后出来,瞟了一眼跪在地的几人,挥手让他们下去领罚。 年男人一直带着黑色的兜帽,声音低沉得像是能吞噬所有光明,那姑且叫他黑衣人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他才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杀了培养起来的精英?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已经输了,因为一个女人,蒽?” “义父,我——” “不用解释。”黑衣人拜了拜手,接着道:“让皇帝下不来台,一句闭门思过解决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皇兄已经怀疑我了?”容澈惊讶于自己地大胆猜测。 黑衣人没有立刻作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最保守的办法是消除所有可能存在隐患。而闭门思过,断绝你和朝堂的关联,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义父,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习伏皱了眉有些担忧地问。 黑衣人顿了顿,看向容澈不急不慌地说:“等。等时机。” 话音一落便转身出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既然闭门思过,你好好在府里反省,扪心自问,你到底要什么?如果非要两全其美,那你更得等。” “王爷,你没事吧。”习伏望着一下子呆若木鸡,眼神空洞的容澈,担心地出声询问。 “让我一个人静静,表哥。”容澈低哑着嗓音,垂着眸子,近乎哀求地说。 习伏本来想好一堆的话要安慰或者劝解,最后都没有了,只能叹息着离开。 坐在小吟岫里已经铺好的竹席,大红的龙凤烛烧的明亮,桌是摆好的如意果,眼前是入目的红。 只是这样的夜晚,大婚之夜,他却要一个人度过。连窗的‘囍’字也觉得讽刺至极。 容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痴迷,掏心掏肺的最后,这个女人却是想方设法地要离开。 呵,容澈凄然一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矛盾,烟柳繁花他从未放在眼里,眼下却这么儿女情长起了。 曹云卿啊曹云卿,你好像那金銮宝座还诱。 皇宫。 皇帝从雍亲王府回来,一直站在窗前凝视着重重宫宇一言不发,元宝在外侯着,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才人,不是奴才不通传。皇今儿心情不好,说谁都不见。” 元宝为难地瞥了眼殿内,才小声地向外面华服来见驾的温莳萝,瞧着宫女手里的托盘,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会儿夜深了容易受寒,我亲手熬了参汤,希望可以让陛下驱驱寒气。劳驾公公再通融通融。” 温莳萝话语客气,看看殿内,又扫了眼眼前的人,思来想去,元宝也不方便拒绝只得把汤留下,客气地送人走了。 “陛下夜深了,该寝了。” 皇帝没有回答,瞥见元宝手里的汤盅只问了句谁送来的,在没有后话。 “元宝,今天听老十七的说辞,朕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你说人了年纪,是不是情绪很容易敏感?” 元宝笑着应承,“陛下是不是想起了宛贵妃娘娘?” “不,朕是想起了和皇后刚成亲的那些年,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皇帝淡淡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四章 才出金笼,又入深潭 “事情查得如何?”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空荡荡地,只有穿着紫金龙袍的皇帝的声音在回响。长案前的奏章一本本儿地堆积如山。 “回皇,秋时雍亲王只去了吟岫居。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且当时县主在温家,王爷也在里面等了一晚,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回了王府。” 凌空的声音,空灵而冷漠地毫无感**彩。 “继续说下去。”皇帝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奏章。 “王爷大婚之日,是县主自己要逃婚。属下跟着王爷的人,发现县主的行囊和装束早已经备好。可见早有预谋。至于宾客,属下调查过,的确是私下里和王爷有来往的。” “各个皇子在封地如何?”皇帝的眸子凝寒冰,朱笔继续评阅着。 “各殿下近期的消息都收集在了这里,赵王依旧隔三差五在府里设宴,吴王除了正事大多和木匠待在一起。只是晋王殿下,年后身体状况有些不佳。” “朕知道了,退下吧。” 皇帝眉头微皱,手里紧握的朱笔险些一松,顿了顿又让暗处的人等会儿,然后在旁边重新用笔写了几行字。 人影稍纵即逝,纸墨迹未干已消失在眼前。 他听说温家的五小子师承神医玄鱼,连温清墨寒食散病入膏肓也手到病除了,想来应该无碍的。 正盯着奏折御史对曹定远的口诛笔伐,一股子清新的味道直入心肺。 皇帝侧目一瞧,一杯沏好的茶放在手边,抬眸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宫女,出声问:“这是新贡的雪了什么,好一会儿柳一梅才半推半,答应三百两银子成交,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姑娘听墙角听得可还尽兴?”柳一梅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由远及近出现在耳朵旁边,看着云卿迷迷糊糊地睁眼,立即吩咐给她松绑。 话音落,立即有一个彪悍的的肌肉男,满脸横肉地出现在眼前。 手脚迅速地拿了塞在云卿嘴里的布,像解绑掉进猎人陷阱的猎物,待宰的小羊羔一般,面无表情又简单粗暴。 云卿活动活动手脚,连嘴巴都快要不是自己的。抬眸便见着柳一梅递过来的茶水,“急急忙忙牛饮了一口,随口道了声‘谢谢’。 这不起身还好,一起身云卿有些懵,威风凛凛的四个汉子在屋子里站得和标杆似的,她在想要不要继续躺着。 柳一梅柳叶眉一挑,精心修饰的面容像极了画家笔下精致的润色,精明算计都融于灼灼目光之。 “既然你听到了,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凭你这张小脸儿,安分了我倚红阁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若是心术不正,自然有的是办法治你。当然,进了我的门,要回去也是万万不能,老娘可是下了血本的。” 头一次买个姑娘花了百两银子,是她倚红阁眼下的头牌当年也只是五十两之数。要论起来,她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云卿喟然长叹,才出金丝笼,又入深潭虎穴,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青楼勾栏,但如今见着了她心里真是一万个不知所措。 强龙难压地头蛇,要她迎来送往必然不可能;要她一哭二闹三吊一命呜呼了事,那也是难以做到。 要逃,一来自己手无寸铁,二来不说面前拿着鞭子的彪形大汉,是外面肯定也是有人把手,不然逃出去的女子肯定一巴掌都数不过来。 为眼下计,只有缓兵之策。 “我没说我要逃,再说了你一个勾栏行首要防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轻而易举。我肚子饿了,可以吃饱再说吗?” 云卿坐在红木圆凳,淡定地扭动了手腕自己斟起了茶,也是这会儿她才看清楚了面前穿红戴绿的女人。 高梳的随云髻簪了牡丹,赤金玫瑰簪子最是显眼,银红的坦领半臂和披帛都是等的缎子,罗带打结之处雪白隐隐。 眼角眉梢似喜含怒,大有杨贵妃之态,确是丰润雍容。 “果然爽快。来人,给姑娘吃的,给我挑好的来。”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五章 香帷风动,有花入楼 云卿暗自咋舌于柳一梅的小心谨慎,一面唱着白脸高调给她传吃食,一面又细心留意自己的动向,连里里外外的人都不撤走。 “说吧,这么处心积虑地掳了我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是要做什么?” “噗嗤——”柳一梅眼也不眨地把茶水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要不是云卿躲闪得及时,早了头奖了。 柳一梅有些尴尬地拿了罗帕拭了拭,她记得不是才夸的聪明爽快?罢了,她想了想,干咳了咳,示意自己要端正形象。 “很简单,想必姑娘在闺阁也听说过烟柳繁花地,温柔富贵乡吧。男人到这里来找乐子寻开心,而咱们是做这迎来送往的营生。说白了,是娼妓。” 云卿没有接话,神情淡淡地托着腮问,这里是哪里?谁把自己卖给了她。 柳一梅思量着她此话的用意,顿了顿才道:“我倚红阁在江南经营多年,若你还不识相地想着回去,免不得是要受些皮肉之苦。至于卖你的人,说实在老娘也不认识。但生意送门,又是等货色,哪有不做的道理。” 她一面说着一面顺势摸了摸云卿的脸颊和手腕,又有些叹息地注视着云卿的胸前。大有美不足的感慨。 云卿翻了翻白眼,赶紧缩了手。 只是听到有人胡乱把她卖在这里,她心里有些不平衡,随随便便这么拐卖人口。也难怪会有这么的多失足少女青春葬送在这里。 恰是外面有人端了饭菜进来,云卿盯着那西湖醋鱼和赛蟹羹,眼睛都看直了。 “我这里的厨子是话算话,云卿不吵不闹,她也便好吃好喝地送来,却也没让她接客。 只是话说回来,房间的每个窗下都站了两个彪形大汉,门外是四个。当然除了之前云卿想要逃的窗口,因为后面是一片湖。 现在已经十月旬,江南的天气还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枕在苏绣软枕,闻着插瓶的桂花,云卿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像夏天的蝉鸣。 她出来这些天,外公和王爷大叔应该都看到书信,知道她来了江南了吧。 不是在西湖堤枕月而眠,邀影饮醉,而是在青楼的重重包围里,心惊胆战地反省自己,思念某人。 以前她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独立的人,如今身在异乡的第一个晚,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出现着往事。 几位哥哥,外公和容澈,是几个丫鬟的笑颜也一直闪现。也许在深夜的时候人的情感,真的足够敏感和脆弱。 尤其在面临窘境的时候,尤其想念家人,那种不可替代的归属感,真的是让人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和挂念。 云卿拉着被子,习惯性地伸手摸索着小冬瓜。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吟岫居又和衣眠了。 兴许是一天的绞尽脑汁,辗转着她便已熟睡,连左右厢房里妖娆的谈笑风生也一并没有入耳。 “睡着了?可安分?”门外,柳一梅打着罗扇,面无表情地问着守门的两个汉子,听着回了话才和颜悦色起来。 推开门见着床果然是她在睡着,柳一梅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又叮嘱了守卫一番才罢。 夜夜笙箫,血色罗裙翻酒污。枕绸缪,被恩爱这是青楼的生意,男人眠花醉柳的夜生活。 次日一早,云卿才睁开眼,一张白得跟纸张儿似的脸出现在眼前。云卿一惊,顺起枕头丢了过去。 直听得那张白脸躺在地呜呜咽咽地叫痛,云卿定睛一看,却是柳一梅。 “小姑奶奶,你那里来的力气,真真是浪费了老娘的神仙玉女粉。”柳一梅坐在地一个劲儿可惜,抬眸见云卿事不关己地样子,暴走地道:“还不赶紧梳洗。” “哦哦。” 云卿乖巧地点点头,好不犹豫地一骨碌从床翻身下来。这会儿才见着门外已站了四个女子,容貌秀丽,手里端着盥洗之物。 没想到一个青楼,竟然还讲究这些礼仪,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等云卿梳洗好,重新换了桃花交襟襦裙,又梳了新髻时,柳一梅也笑吟吟地进来,身后也引了另一些没见过的人。 “到底是美人胚子,淡妆素裹也足够倾国倾城。”柳一梅斜眼笑得张扬,手一挥几人便站了出来。 云卿正纳闷着,她已经率先开口道:“这几位是教咱们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舞的师傅,从现在开始你跟着她们学,务必一个月的样样通透。” “为什么要学?而且还是在这么短时间之内?”云卿惊叹而起,看向柳一梅的眼神,多了些质疑和不愿意。 柳一梅并没有躲开云卿的眼神,而是随手指了立在一旁的女子,让她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女为悦己者。自然为的应和客人们的喜好。” 女子站出来,言简意赅面无表情,丝毫不敢去看柳一梅的表情。 柳一梅颔首,很满意地挥扇让她退回去,步步朝云卿逼近,“学不会日夜不准饮、食、睡。除此之外,我会教你如何接客如何成为名妓。” 容不得云卿说一个不字,她已经转移话题唤来一个叫芳蕤的女子,说是让她监督云卿学习。 而且每日的课程都在湖心的阁楼里,四个护卫随身而行,还配了一个丫鬟伺候云卿。 “至于你的艺名,叫‘岭音’。” 柳一梅莞尔一笑,显然满意得不得了,转而又似笑非笑地吩咐:“请姑娘学琴。” “……”喂喂喂,能不能让她有个缓冲的时间,这什么和什么,要有一次机会,她绝对要站起来反抗。 等等,一个月的时间务必学会?那么意思是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柳一梅会赶鸭子架。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六章 红粉青楼,计从中谋 “姑娘你不知道,梅姨把什么好的都往摘星楼里送。简直当她是公主一样供着,至今都没几个人见过她,听说貌赛貂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八角宫灯的明亮照耀在石板路,一:“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叫深云挺好的呀。” 柳一梅没有立即接口,而是像看怪物一样回眸凝视着她的笑意,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道:“诗词挺通,想来念过些书。险些把我也蒙混过去了。” 额,云卿眨巴着眼睛,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喝着茶,不予理会。行,不小心露了馅儿,算她输。 芳蕤从她们的谈话里大概是明白的,原来面前的人是深藏不露。 “芳蕤你监督她练习下午的舞步。练不好都不许睡了。” 云卿欲哭无泪,不带这样的,今晚她已经足够拼命,被拉韧带算了,这一天下了,她要装得什么都懂真的很累的,好吗? 果然是老狐狸,她不过随口吟了一句,招得她疑心。这两天的装疯卖傻算是白搭了。 “梅娘说的话没有人敢反抗,我也是。不过如果你跳得累了,休息一会儿,总之我陪着你。”芳蕤安慰地,笑意浅浅地摸着云卿的头。 突如其来熟悉的触感,让云卿有些呆怔,芳蕤立即如触电般缩回了手,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小时候我四哥也喜欢摸我的头罢了。”云卿莞尔,视线这才停留在这个叫芳蕤的女子身。 两弯柳叶眉,一双剪水双瞳嵌在小小巧巧的瓜子脸,不算绝色,倒是玲珑可人。梨涡浅笑时,简直甜美系。 “深云你还有哥哥,真好。不像我从小是孤儿,若不是梅娘,我哪里能长大成人。话说回来,梅娘虽然万事以倚红阁为主,不过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 “正如你所说,我有哥哥又怎样,还不是被人算计流落烟花之地。你呢,说说你在倚红阁的这些年吧?” 她的小日子算起来不错,如今这般田地都是她作的,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怨也怨她自个儿。 再者若没有倚红阁,自然还有别的青楼勾栏,宁是其他只顾眼前利益让她做什么下流的事,她宁愿像柳一梅这样难对付的心机婊。 总而言之既来之则安之。她是来游历的,自然免不了有意外发生,权当一种冒险。她眼下要做的是徐徐图之,不能硬来。 云卿怅然若失地喝着茶,没有什么味道,凑近了对芳蕤说,“这茶不好,你去弄点儿酒来,咱们对酒当歌,好好聊聊天如何?” “你竟然还会喝酒?你不怕不练舞被梅娘罚吗?”芳蕤的声音陡然大了一个度。 “嘘。”云卿无语地表示有这么可怕么,话锋一转地望向她手边的茶杯,“要罚,你说我摔碎了茶杯以死相逼。” “……等我。” 芳蕤震惊之余还是按捺不住云卿的撒娇卖萌,离开摘星楼去拿了两壶酒来。 云卿目睹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非常好倚红阁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芳蕤这样性格的女子?唯唯诺诺,温柔有余,性子很干净。 干净得让人不得不联想起她接近的目的,纯洁率真自然不可能。在市侩的地方待久了耳濡目染,懂得演戏了倒极有可能。 她是一个人在战斗,除了依靠自己逃出去,并无他法。 云卿趴在窗棂,虽然隔着湖但她却把对面的莺歌燕舞,听了个仔细。处处洋溢着靡靡之音,纸醉金迷大抵便是如此。 只是面前赫然出现的咸猪蹄是什么鬼?云卿呆呆地看向咸猪蹄的主人,不是两个彪形大汉是谁? “我又没有要跳湖,要自寻短见。”云卿切了一声,嘲讽地对两个木头罢了罢手,回头便见着芳蕤抱着三壶酒来。 分明满脸通红,行为举止还偷偷摸摸,东张西望得有些猥琐。 “你作甚么这会儿才来,被梅大姐抓到了?”云卿打趣地问。 芳蕤余惊未休地把三壶酒啪地摆在桌,拍了拍胸脯道:“我刚刚不小心撞见都督大人和一个姐妹在调情,吓死我了。” “蒽?都督?是个老色鬼吗?” 云卿好笑,这里的姑娘除了她,难道还有人抗拒见到男人,尤其是寻欢作乐的男人?答案自然是否定。 “你不知道,这都督大人来咱们倚红阁一般只见百合。如今送百合去都督府的软轿才没走多久,这都督大人出现在这里。若百合那贱人扑个空,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我避还避不及。” 芳蕤越说,越是自我肯定地点点头。前两天她被诬陷了,现在她可不能再自找没趣,等她月事结束,她才不会受她的气了。 云卿听着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并没有打算阻止,只是悄无声息地拔了酒塞,倒了酒递给她。 听她从说起百合是怎么抢其他姑娘的客人,如何一面又攀附江南都督这棵大树;又到她自己的身世。 唠叨个不停还语无伦次,情绪激动。这才第三杯酒醉了,要撩她是有多容易,云卿发自内心地感叹。 “这壶酒赏给你们,你们去外面侯着,我和芳蕤说说话是。”云卿转身拿了一壶酒递给了其一个汉子,见他不接,立即跑到窗边道:“你们不出去,我跳咯。” 见他们要跑过来阻止,云卿立即怒目圆睁地剜了他们一眼,“再过来看你们脚速快,还是我掉下去得快。” “姑娘,你何必呢?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的。”其一个人忍不住地低声说。 云卿叹了口气,“你们日夜眼睛都不闭地守着我,不怕我逃了吗?现在我不跑,喝酒聊天。你们去外面守着也是一样啊。” 四人看着云卿的腿都已经搭在窗棂,不得已点头同意,但酒却万万不敢喝。 “深云,你知不知道梅娘重点培养你的消息都在姐妹间传开了。她们都问我你长得怎么样呢?我告诉她们,姿色甩了她们几十条街。” 芳蕤脸颊酡红地走过来攀在云卿身,自言自语说得开心起劲儿。 “是吗?你说说百合是个什么人物,她为什么和你过不去?怎么梅娘也不管着由她来呢?” 云卿莞尔一笑地套着她的话,问一个喝酒的姑娘真话,她这个千杯不醉的酒葫芦最合适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七章 萧郎陌路,掩人耳目 倚红阁在江南立足已经有十多年,按芳蕤说的,柳一梅当年也是倚红阁的头牌,在圈子里声名大噪。 后来因为当时的妈妈因为利益,不顾及阁里的姐妹,所以柳一梅揭竿而起,黄袍加身。这是云卿的想法。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理出来,云卿对倚红阁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从它的历史沿革到如今每个挂了牌子的姑娘。 “说了这么多,芳蕤,你呢?”云卿直接把壶里的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芳蕤。 两瓮酒入喉,不管之前是不是真醉,现在也是沉醉不知归路了。 芳蕤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忽然一头靠在云卿肩膀,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云卿捧着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睛。迷茫而伤心,眼泪肆无忌惮地往下掉, “你知道几年前有一场大雪吗?那时候我的父母帮人看守庄子,那场雪灾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主人家损失惨重。为此,主人家非逼得我父母承担损失。” 芳蕤哽咽地断断续续地说着,只是没有说出后半段,云卿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卖到这里,你怎么不报官?” “哼,报什么?那时候我才十二,若不是梅娘看我可怜一力阻止,妈妈要把我送去给一个富商。可是既然入了这门,哪有清白的说法?” 听到一个失足少女说自己的往事,除了不堪外云卿深感同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在过着这样的生活,分明那么可怜还要遭欺凌。 况且听到她提到的几年前的大雪,不是指那场天象所致的大雪么? 云卿以前认为不论好人坏人,做错事都是身不由己,都不过是天豢养在各式各样笼子里的鸟儿。 每天的日子是在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勾心斗角,争夺资源。她是这么经历过来的,而且已经深觉自己的悲哀,却不想还有芳蕤这样的身世。 “深云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梅娘说每个人都有天安排好的路要走,无一例外。但没有毁在妈妈手里倒也是我的运气。” 云卿抬眸注视着醉醺醺的芳蕤,此时此刻她的眸子却异常清亮。 说起这样的话,这样的事,丝毫没有求安慰的意思。波澜不惊地,像是说书先生说到别人的故事一样冷漠。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戳了你的痛处我很抱歉,好了,别喝了。”云卿缩了缩鼻子,伸手要下了芳蕤的酒杯劝着。 “别,我能喝,我还没醉呢。” 芳蕤傻笑着抬起酒壶往嘴里灌,云卿阻止不及,眼看着她自个儿灌醉自己。 “你知道吗,我遇到他的时候也是在这样微凉的夜,俊美无匹的容颜总是带着面具,带着面具……” “带着面具?他又指的是谁?”云卿忽然起了好心,摇了摇芳蕤让着继续说,却不想她已经说着呓语不省人事。 “难道又是风流才子,用花言巧语把一个无知少女撩床,一不小心有了孩子。结果借口要拯救家族听从父母之命而抛弃女子的套路?” 云卿侧目,这样的套路剧情她在话本子看得不少,艺术创造来源于生活,难不成芳蕤的人生真如此坎坷? 播芳蕤之馥馥,从青条之森森。芳蕤这个名字当真艺十足,和她的脾性倒是契合,希望命运可以对她温柔一点。 咚咚—— 完了,不会是梅大姐吧。云卿才如此想着,柳一梅便推门进来了。 见着两人都醉醺醺地趴在桌,一屋子酒味,立刻恼怒地叫骂起来。若不是云卿机智地装醉,还不知道怎样。 以为此可以蒙混过关,放一天的假什么的哪里想,柳一梅卡着照常的时间点准时来监督她开始一天的才女修行。 “从昨晚装到现在,你不累我都看得累。赶紧起床到河边吊嗓子,练琴。不然别怪我拿出整个染坊的颜色让你瞧个仔细。” 柳一梅把一堆的襦裙披帛粗暴地扔在云卿床,伸手推搡着云卿。 她第一次对一个她买来的姑娘这么客气,当小姐儿似地养着,真是操碎了心。 云卿嘟囔着伸了一个懒腰,坏笑地看着她精致的妆容:“早看穿我了,为什么昨晚不揭穿我,还给我盖被子来着?” “老娘还知道你的肚兜是赤色落雪梅花。”柳一梅不屑地剜了她一眼,话锋一转说,“芳蕤虽然身世可怜,但心地善良。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别枉费心机小蹄子。” “那你呢,对我这么宽待是什么意思?若是赚钱,打第一天开始你完全可以把我丢给一个一掷千金的臭男人,下点子药门一锁不了事了?” 还如此费心绸缪,好吃好喝地由她来?云卿心里忍不住补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柳一梅一怔,转而媚眼如丝地微笑着看着云卿的眸子,嫣红的蔻丹托起云卿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如你这样的的倾城颜色,还配这样通透的脑子,天果然最不公平。” 话音落,神情诡异地送开手来,云卿不解地揉着自己被她弄疼的下颌,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江南素来富庶,自然青楼数不胜数。从芳蕤那里想必你也清楚,倚红阁的生意大不如前。所以我想要扭转局面。” 一个能让倚红阁再回到往日青楼第一把交椅的转机,在她第一眼看见云卿的时候,她明白这个转机来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云卿撇开脸,盯着被子的花纹出神。 “不懂你大爷,赶紧起床!”柳一梅张口狮吼,云卿捂着耳朵,隐约感觉整个摘星楼都在摇晃,要不知的还当地震。 云卿当时头脑里只闪现过一个念头:柳一梅和采蘩的狮吼功到底谁最厉害? 原本她还想借机问问柳一梅,芳蕤和她的情郎如何的。后来转念一想,她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有心思顾及旁人。 再不想个辙儿出来,她要失足了。 很好,经过她的抬杠后,柳一梅明显拿出了招数来,从梳洗打扮都有人开始教导。如衣服的颜色搭配,不仅要看客人心情还和天气相关。 梳妆,除去云卿很久以前研究出来的修容粉,柳一梅把所有的化妆品都带云卿见识了一遍,包括类似面膜的神仙玉女粉。 妆粉、黛粉、胭脂、花钿、额黄等古代化妆品,今日里算是一一见识个清楚。除此之外,为了让云卿深入学习,柳一梅还叫来几个着妆老道的女子,向云卿展示。 之后用完早膳,便是练琴。 从到一遍又一遍地弹,纵使从始至终都在误拂弦,除了把教琴的老师气个火冒三丈,柳一梅还是没有说要撤消这门课。 都小半月过去,她断了弦儿的琴都可以开一家琴店了。 说来令人叹为观止,这样的琴曲,在这种烟花之地还有人精通。在行家面前假装不会,实在是很费脑子。 教云卿棋艺的是一个了年纪的女先生,兴许是才吃了一碟子点心的缘故,每当与她对弈,云卿总是忍不住犯困。 正在云卿的眼皮子纠结打架,痛苦挣扎时,却冷不丁地感受到手背传来一阵痛感。 黑棋子儿叮地落在棋盘,云卿正困惑着谁敢打她,一睁眼是柳一梅愠怒的脸。吓得话都梗咽在喉。 柳一梅瞥可眼旁边也很无奈的老师,让着先退下了,没有说教,只是随口道了一句“跟我来。” 云卿望着外面出着太阳却有些微冷地天儿,脑子里想的全是一张大床。 下了摘星楼,走过湖的曲折游廊,柳一梅在前面引着,云卿百无聊赖地在后头跟着。直到进可倚红阁大厅,她才清醒过来。 五彩缤纷的帷幄装饰着八角大厅,遍见的朱栏绮户,此时空无一人。 紧接着柳一梅凌空拍掌,从后面陆陆续续进来了四个姿色秀丽,盛装打扮的女子。走到云卿身边,都是打量的眼神,随后纷纷入了席。 未坐定时,又进来了几个女子和云卿站在了一起。 她五人并列坐在首,面前都是朱漆小几,云卿等人面前也摆了一张小几并着绣花垫子。 “从深云开始,斟酒练习。” 柳一梅话音落,便有丫鬟端了酒来,摆在央的小几。 云卿按她的话,从几人面前走出来拿起酒壶,开始自然而然地分倒了五个酒杯,正准备一一端过去时,却被阻止了。 “要你如此进酒,还不如叫一个小厮这么倒罢了,何苦来倚红阁里喝花酒?” 说话的是一个着了蝶戏水仙襦裙的女子,桃花妆夭夭灼灼,媚眼低垂时媚骨如酥,一颦一笑都是妖娆妩媚。 云卿只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感觉继续看下去自会被掰弯。 “百合,你说说该如何?”柳一梅淡淡地问。 那叫百合的女子浅笑嫣然,素手提起酒壶,开口道:“倒酒时要想象石头压在手背,稳如泰山,滴酒不漏,过犹不及。” “即使斟酒,也要让男人觉得是在欣赏一幅画一样。”另一个女子笑着应和。 柳一梅淡淡地,让再来一遍。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八章 媚入妖骨,红颜未老 要按那百合说的,要时时谨记有块石头压在自己手背,那心理压力得多重啊? 更何况有的人是来眠花醉柳,只有衣冠楚楚,貌合神离的伪君子才会在乎斟酒的姿态吧。云卿暗自吐槽。 受了训后只静静退在一旁,继续心猿意马地学习别的姑娘怎么斟酒的。 然而最后除了云卿被批评,其他人都安全通过了。 “之前你们一直吵着要见见深云,如今人在你们面前。这见完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接下来你们要面临的还有很多。” 柳一梅莫名其妙地一番话说得云卿云里雾里,除了其他人打量和含义不明的眼神,其余的还真有些不明所以。 “梅娘,我看她也只是长得咱们姐妹好些罢了,也没什么过人的。你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百合媚眼如丝看过来,轻挑而不屑。话一说完扭动着腰肢气哼哼地率先走了。 剩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悦,还是安安静静地离开,并没有口舌的争吵。 柳一梅看云卿听着发呆,反手一扇子招呼到了她头,“那是百合,是不是天生尤物,自有风流?” 云卿连连颔首,简直是一个妖精,还是能把人魂魄勾去的那种。 “你都如此看,那男人见了呢?” 柳一梅反问,瞧着云卿只有点头地份儿,又继续道:“绕是如此,在花朝节百花盛宴还是输给了露华台,与第一花魁失之交臂。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卿摇头。她只恍惚记得红袖招接过露华台的订单,以花卉为主题的高端定制,统共几十色花样,她亲手绘的。 思绪还在追忆往事,被柳一梅郑重其事的声音打断。 “论姿色,江南女子婉约柔媚自然不输。主要还是输在气质。如装扮、举止神态等,不过话说回来,露华台那天的衣裳的确惊艳。” 云卿眨巴着眼,说得和我有关系一样,只能淡笑着回应她灼灼目光,反问了一句“是吗?” “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别致的襦裙,后来我打听到,说是花玉堂花了重金,在福嘉县主的‘红袖招’订的。要不是行程匆忙,如今想来该去瞅瞅的。” “别呀,那有什么好瞧的,不过一家普通的衣店而已。”云卿拍案而起,下意识地打断柳一梅这个念头。 柳一梅有些懵圈,那眼神轻飘飘地下打量着云卿,“你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福嘉县主和你有仇?” 额,云卿嘴角抽搐了一会儿,她有激动么?脑子否定怀疑,身体却很诚实地乖乖坐在了苏绣垫子。 “没啊,有梅大姐这么英明神武的预判,成为青楼界一姐儿不是迟早的事么?” 云卿干笑了笑,这话说出来自己都鄙视自己。 果然哪里有利可图,哪里有矛盾冲突。不过青楼圈尚且如此,那商界岂不是砧板抢肉吃? “其实……”柳一梅顿了顿想告诉云卿如今倚红阁地尴尬局势的,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看向云卿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不悦地皱了眉。 “从今天起好好给我练翘袖折腰舞,记住,你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到时间,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来溜溜的。” 意思是让云卿迟早把旁的小心思打消了,安安静静按她的安排来。这一点云卿明白,可是她不想懂。 芳蕤这么睡了一天,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没有客人翻她牌子,随意梳洗过后听到有姐妹在讨论深云。 知道好多姐妹都见过深云后,有些怅然,又听说云卿这几日练翘袖折腰舞十分卖力,从下午直到晚。 “你在看什么?” 身后一道悦耳的声音乍然响起,芳蕤抬头去看,却是深云端了点心来。 “今天没有客人翻牌,我清闲得思考人生。倒是你,都喝醉了,你怎么没事儿人一样?”芳蕤垂下眸子,怨怼地道。 深云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喝很多之后才醉,你酒量没我好。你都睡了一天,先喝点子粥吧,我回摘星楼了。” 芳蕤注视着深云,不自觉地随口笑言,“深云,你知道我若有你七成的美貌。我也不甘心留在这种地方,迟早是要出人头地的。” “这话我不知从何说起了?”深云侧耳听着芳蕤的小声嘀咕,分明大有感慨和羡慕之色,不解地回过头来又问了一遍。 话音刚落,芳蕤正为自己的话语泄露了隐藏的心思,而不知所措,不得其解的时候。她二人都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话语,转眼间听到越来越多的声音聚集过来,听起来像是还动手当然样子。 芳蕤打开西窗望走廊瞧去,却是百合和另一个姐妹竟然打起来了,嘴里还叫骂不断,旁边的小姐妹虽然劝着却没见有用。 云卿缩着脑袋躲在后面,此时围观的人众多,不想抛头露面。 “不去劝劝吗,会不会出人命?我瞧那架势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一般,也不晓得为了哪般。” 芳蕤没有说话,她看清楚那个姐妹的脸,而且她二人的骂声里像是提到了都督大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不一会儿柳一梅便过来,气呼呼地散了众人,又给围观的客人赔了礼。才严厉地惩罚了百合二人。 “深云,你瞧见了。这是倚红阁的日子。没有男人看你一眼,只能等着人老珠黄,像花瓶里随时更换的枯枝败叶一样。” “那岂不是深宫大院里的女人还要悲惨?”深云质疑一问。 “做咱们这一行的,美貌是最好的武器。若落得个红颜未老恩先断,那么这一生也这么完了。而你眼前所见的这些戏码其实我早已司空见惯,没有谁对谁错,只有造化弄人。” 若不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谁会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如行尸走肉一般供人玩乐?若不是如此,她们还能做什么?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蒽?”芳蕤回眸有些困惑,转而又接着道:“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一样。所以不自觉多了几句嘴而已。你去练舞吧,我不想陪了。” 经她一番话,深云对青楼女子越发觉得可怜,可叹。虽说深宫寂寞,但和青楼里这些身份卑微的女子相较,她们是幸运的。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都是在笼子里关着,谁还计较笼子是金银的还是木头的?都抵不过身不由己,命不由天八字。 “深云,其实想你这般的国色天香,飞出这个笼子应该是迟早的事吧。”芳蕤背对着深云,心平如镜地说。 深云瞧她那意思,不知道是说自己能傍到一棵好大树,还是指她明白自己要逃离这里。 眼下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要告辞走人,转眼看到活色生香的一幕。她赶紧抬起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芳蕤,你怎么这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先走了。” 芳蕤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赤色鸳鸯肚兜,再瞥了眼满面羞红离开的深云,表示很无奈。 大家都是女子,难道她换个衣服还要藏着掖着吗?虽然她胸不大,但也没有小到令人鄙视的境地吧。 她开始怀疑人生,再说了这大小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不能抬头挺胸做人,她也很绝望。 芳蕤无趣地摸了自己胸前的雪白,只单单着了亵裤,转身进屋里沐浴去了,不再想深云种种可疑的行迹。 嘴说着要练习翘袖折腰舞,回到摘星楼深云丝毫不屑地躺倒在床。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芳蕤的话。 女人如花,有的开在野外,有的长在花盆,有的生在花园。既然有开有败,除了时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等等,像芳蕤这样的女子放眼青楼界不胜枚举,我为什么不帮帮那些被时间淘汰的女子呢?要知道她们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才二十多岁的年龄活成七老八十的样子,也难怪她们的心态会如此阴暗。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 一个人赚钱和大家一起出力赚钱,想之下,梅大姐会不会更同意后者? 如此一来,梅大姐不会把所有心力和赌注都押到她身,等数着白花花的银子票子的时候,哪里还会对她留意? 这个念头在深云脑子里这么自然而然地发了芽儿,并且以极其旺盛的态势迅速向生长起来。 次日一早,借着不早不晚的点儿,深云便到处溜达起来。纵然身后跟了四个大汉,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然而等深云去到柳一梅房里,根本没见着人影儿,问着打扫房间的丫鬟,也是一阵指手画脚。 “这午时还没到,不知道别人是要睡觉的吗?吵吵什么?” 充满慵懒而娇媚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从对面悠悠传了过来。一听深云知道是百合无疑了。 青丝如瀑地散在胸前,只搭了绣桃花的肚兜的百合,穿着若隐若现的亵裤,微微愠怒地倚在门口,瞪着深云。 冰肌玉肤,锁骨若有似无的红色痕迹,面色因为气急而绯红。没人提醒,她大概也知道房间里还有别人。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六十九章 倒打一耙,一掷千金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百合,你知道梅大姐去哪儿了吗?”云卿干笑了笑,眼神瞥向一旁,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百合微微气急头,那眼下的乌青分明已然表现她的睡眠不足,此时又被说话声吵醒,哪能不动怒。 “小心肝儿,怎的半天不回来?在说什么呢?” 才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随后云卿便见了一双大手出现在百合的纤细腰肢。 还未等及深云反应,刚刚气骄性躁的百合瞬间如瘫软似的整个儿依在那男人的身,羞展凤眼娇睐。 “大人怎么醒了,可是奴家吵醒的?”粉脸相偎,罗衫乍褪,眼睁睁目睹着那男人一个劲儿地从她的脖颈后吻着。 自然而然地露尽酥胸雪白,云鬓半斜。男人打横抱起了玉体,百合藕臂横施,香肌迎凑,绵软娇无力。 四个大汉面目表情,只深云转眸面壁不再去看面前辣眼睛的一幕。只随着‘怦’地一声把门关了,她还余惊未消。 “呕——” 深云冷不丁地胃里一阵翻腾,干呕得难受。脑子里方才香艳露骨的画风,动作书人得猥琐的双手,和刺耳的嘤咛,挥之不去。 这样的情景刺激性太大,她消化不了。除了反胃恶心,她想有块橡皮擦把她见过的涂个干净。 实在难以置信。 不得已,深云扶着门框缓了一阵儿才稍微好些。也是怪她自己,平白招惹那狐媚子做什么,去问问芳蕤不好了? 在芳蕤处,要了好几杯茶喝过后才进入正题,问她柳一梅的去向。 “梅娘隔三差五会去一次凤家大院,算起来应该是去那里无疑的。不过,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请大夫的?” 深云怔了怔,还是没有说出来。随便含糊过去,便要告辞。 后来她一想,这里是青楼,肯定这样更甚的画面顺手拈来是一堆,不说芳蕤见怪不怪。是不是百合的屋子,还有其他姑娘的屋子,谁又说得准是寂寂空闺? 从朱楼下来,云卿没有立即回摘星楼。而是借这个机会熟悉着整个倚红阁。 正门朱栏玉砌不甚华美,穿堂加了游廊设计,颜色鲜艳的青稠帷幄修饰繁复,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着。 隐约可见夜幕降临时,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楼依柱卖笑,极尽妖娆之姿。 出了穿廊,便是假山池沼,紧接着大理石的地板直延伸到正门。正门此刻禁闭,步子还没到门口,身后的四人已经排排站好,阻止了深云。 “话也不说,梅大姐说什么作甚么的木头人。”深云面无表情地吐槽,轻哼了一声,撒开腿往摘星楼里跑。 瞧着那四人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的样子,深云大觉痛快。乐呵呵地继续对着琴师装疯卖傻,毁琴弦。 两个时辰学习琴,这些日子她的手指头都疼得麻木了,作为最后一节课,她把十分之一的琴技露了一点点。 很难以想象,琴师竟然感动得痛哭流涕,拉着深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终于化腐朽为神,教会了一根呆木头。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柳一梅,深云迫不及待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说那些你曾经一手培养起来的姑娘,妙龄时正如盛开的花,可一段时间后开败了。让她们陷入命运作弄的不是旁人,正是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把她们举得很高之后,无情地任由她们从高出跌落下来。每个人都是凡人,享受了荣华要接受磨难困难了。 所以多了些勾心斗角和拜高踩低,也多了些感花伤时,时间久了表现在脸,行于动静。 “总之呢,我有八成的把握,帮你把后院里那些所谓的老姑娘、黄脸婆改造成可以一掷千金的热点。这个主意对你,百害而无益吧。” 柳一梅抚掌而笑,“看起来是个好办法,不过,你为什么帮我?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深云惨淡一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我毫无筹码,甚至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呢,那些姑娘与其浪费粮食,还不如我试试,说不定成了还能赚不少银子。若不成也只当玩笑罢了。” “除此之外没有了,那你图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柳一梅柳叶眉一挑,望向深云的眼神都是在试探。 好一个精明通透的女人,这点儿小心思瞒不过她倒也意料之,深云笑了笑,颇有闲情逸致地给她倒了茶。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我不想自己以后成为她们那样的人,解救得了别人,却不一定有人来解救我。” “成交。”柳一梅一板拍定。 “爽快。”深云同样轻描淡写地一句,“等会儿我绘出图做出计划来,劳烦你——” 深云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倒在了桌。 柳一梅奸笑着喝了口茶,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朝深云身后地彪形汉子道:“这是这些时日来给你们喝茶的钱,过了今晚,有你们的好。” “梅娘一诺千金,我等自然全力以赴。” 汉子拿着银子,恭恭谨谨地应了。 柳一梅得意地瞥了一眼深云,随后换了一干丫鬟进来。 倚红阁的梅娘重金捧了一个国色天香的花魁,都说貌赛貂蝉,人花娇。这话才一传开来,花街柳巷里无人不晓。 嫖客又是最贪新鲜的物种,无疑这样的月色,倚红阁的生意顿时水涨船高。况且梅娘花了好一番心思来吊胃口,自然更甚。 楼楼下挤满了人,大堂央摆了几面轻纱围屏的高台,在宫灯的光辉里,里面斜躺在美人榻的若隐若现的身段,格外引人注目。 “梅娘,这围屏不拿开,我们怎么晓得这花魁是西施还是东施啊?” 人群一个体型肥胖的嫖客怀抱着一个绿腰纤纤的姑娘,哈哈大笑地望着唱央大声反问。 他的话音落立即引发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哄然大笑,柳一梅没辙儿,只得让哑丫鬟撤了一面的围屏,却也只是惊鸿一瞥后又恢复原状。 这时高台央周围顿时没了声音,所有的嬉笑怒骂都被淹没在惊叹声。 “如何?能否和西施貂蝉拟?” 柳一梅好笑地巡视着每个人的脸,对于各人脸的神色都十分满意,余光也一直留意着躺在美人榻的人。 “下面,看哪位爷有幸,能给咱们深云姑娘缠头梳弄。来人,起价。” 话音一落,各色的嫖客都大喊着叫价,深云一睁眼是如洪水猛兽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人影散乱,可脖颈后疼得难以直起头来,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更换的大红广袖留仙裙。 发髻手饰无一不隆重,她抬眸往屏风外面看去,个个色迷心窍。她算是知道自己有多天真,竟然会相信一个如此黑心肝儿的青楼女人。 呵,怪她疏忽。 自己打着好算盘,却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真真儿是长见识了。 “呦,深云姑娘醒了?”嘲讽而得意的笑声,令深云倍感熟悉,瞥眼去瞧,不是柳一梅是谁? 深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她,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她很生气,很生气,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芍药说过,一个容易把情绪暴露在脸的人,才最容易被攻破。 “你听见了吗,外面的爷们谁不愿意为了你一掷千金,不,应该是万金。因为凤家的三当家老早想要你了。你该庆幸,你的身价可以这么高。” 柳一梅平静如水地道,像是在极尽词藻地夸赞自己的得意之作,那笑意和深云心里地嘲讽,简直相得益彰。 “你如此,我无话可说。”深云毫不在意地道,随即翻身坐了起来,惜字如金地不去看柳一梅的神情。 “今晚你最好识趣些,不然有的是让你乖乖接客的法子。若不然今夜,可不是只有一个客人那么简单。” 柳一梅的话完全掩盖了周围如潮汐的叫价声,此时此刻她像是在市场用来交易的货品。谁给的价高,谁是买主。 而她,不过是砧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无论是哥哥们,还是姑姑,多少次提及让她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她如今算是长意识了。孔圣人犯的错,她也犯了。 本来不该听七言自然而然地信其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出两千两,买深云姑娘一夜。” 二楼某处坐的人,带着黑色毡帽,头低得美人看的清楚,他的声音冷如千年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但隐约可见的,他的嘴角带着疤痕,此时正狰狞地笑着。 “爷出三千两,看谁敢争?”果然,柳一梅身边地年男人拍案而起,连着瘫软在自己身的女子也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周围的声音越发此起彼伏,纷纷议论着凤家三当家的大手笔,而楼的人,只是斜眼瞟着,并没有打算继续叫价。 正当凤三当家享受着旁人的奉承时,黑衣人提着大刀悄无声息地离开。 无疑,深云今晚的第一个客人,便是凤家三当家。 柳一梅说她很欣赏深云,所以把深云献给一个有地位的人,才能保她的荣华。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章 入幕之宾,以铢称镒 拍卖结束,招得凤家三当家为入幕之宾,柳一梅兴高采烈地忙着张罗去。 深云倒也没有反抗,虽有万种不愿意,到底还是跟着去了。只是从头到尾都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 柳一梅怕她出什么幺蛾子,房门一关后,照旧吩咐人守在了摘星楼外面。 哪里晓得,听着欢好之酒还没有喝完,客人从里面仓皇逃了出来,任着柳一梅怎么追大主顾都没用。 柳一梅怪地推门进去,望向坐在桌前的淡定自若的深云,“三当家跑什么?” 深云回眸一笑,晃了晃酒壶,意有所指的同时,又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准备得这么充分,要我如何?” 先是把她打晕,再赶鸭子架,外面有人守,里面一桌子酒菜全都放了媚药,不是怕她耍花样? 柳一梅目不转睛地盯着深云的眸子,直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深云忙找了一个借口,要打发柳一梅走。 “没耍花样,他能跑了?我说过不识趣的话,你的第一夜不会太好过,你该记得吧?深云姑娘。” 深云没有接话,她只是想到了凤家而已。 “柳一梅,若我告诉你我和凤家大当家凤崇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要如何?” “你?”深云点头。 “你是来自京都的大户人家没错,可凤家大当家是什么人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和凤家有关系?那不是我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吗?” 柳一梅果然哈哈大笑,这样的困兽之斗,连脑子都开始糊涂了不成。 深云不语,似笑非笑地回应着她的嘲讽,“若是如此,我真不知道那什么三当家为什么跑了。” 正要走出去的柳一梅忽然回头,下打量着深云,除了衣服领子有些细微凌乱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是深云本人也看不出怪来。 她嘴角漾起了笑意,趁着深云眼神躲闪时,眼疾手快地把襦裙的领子扒拉开来,果然如她所料,颈子处都是红色的点点。 深云仓皇地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瞥开脸去,不去看她。 “呵,你竟然敢糊弄老娘。”柳一梅一面揉搓着手指的红色,一面反观她的手腕却是洁白无暇,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说,一个女子身有红点儿说明不干净,任是国色天香也不敢沾的。可深云这可是第一次,在更衣的时候都没见着。 “来了,给我把她绑到金枝儿的房里。既然不会做姑娘,给我好好学学,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下一次不是这么轻松了,走。” 柳一梅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她还担心着凤三当家的三千两银子,只令着哑丫鬟守在一旁。 深云扭动了几次,发现绑的真是出其地结实。 也只得死了心,无奈地听着所谓的金枝和客人如何调情的。 “哑丫鬟,你有父母兄长吗?”深云淡淡地问,哑丫鬟也只是偏这头不作答。 她继续道自言自语,“我没有父母,但我有外公和五个哥哥。流落这样风月场所,他们若知道一定很伤心。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哑丫鬟伸手指了指自己,深云连连点头说是,然后让她把耳朵附过来,说着如此如此。也许是出于对深胡编乱造的虚假往事的同情,她都一一照做了。 哑丫鬟虽然一声不吭,但深云看得出她眼里的怯懦和自卑。想来定是因为脸颊左侧到眼角的黑色胎记吧。 放眼整个倚红阁,论颜值最不济的是长相清秀的,这样的环境熏陶,心里要正常才不平凡了呢。 这么注视着金枝给客人从弹琵琶进酒,到用嘴巴互相喂食,你侬我侬地相互依偎,已经有两个时辰。 哑丫鬟已经困得睡在云卿脚边,可面前的两人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丝毫无动于衷。 或者简直是无视,更贴切些。 因为在金枝侧身坐在客人腿,一手执酒壶,一手挽着他脖颈时,客人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攀到金枝背后。 手这么用力一扯,襦便被褪到了腰际,露出大面积的雪白肌肤,腹儿相偎,腿儿相傍,惊得金枝低声嘤咛了一声。 从深云被捆绑地角度,一丝不落的动作都悉数看个仔细,偏生又动弹不得,只得把眼睛闭了。 “讨厌,这样子性急咂得妾身浑身难耐。” “狐狸精。”低沉得沙哑的嗓音,勾得金枝的笑声微微颤抖起来。 耳畔尽是些淫词艳语,深云低皱的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正此时,却不知道什么庞然大物忽然向深云的腿压了过来。 这睁眼一看,却是哑丫鬟正意犹未尽地擦这口水,双手还环抱着她的腿。 这家伙,难道是把她当作枕头了不成?深云无奈一叹,这样没心没肺倒真的好。恰是沉吟此刻,一块粉红的东西直愣愣披头盖脸地落下来。 深云摇了摇脑袋,那脂粉味儿和一丝余温是什么鬼?低头一看,却是绣得精致的肚兜。 而此时此刻,正对面的拔步床,玉体横陈,交相起伏,恰似粉蝶迷花,戏水鸳鸯,柳腰款摆云鬓纩。 香汗淋漓,低吟阵阵。酥胸紧贴,玉面斜偎,朱唇津津香送。分明蜻蜓点水,寂寂抽起,双双琴瑟。 “呕——” 吱呀,门从外边被推了开来,一抹倩影从深云旁边擦肩而过,走到两边的柱旁,拉下了薄如烟雾的帷幄。 “没事吧。” 芳蕤伸手拍了拍深云的背,小声地安慰说:“你别死心眼了,到了这里怎么还出的去?倒是把梅娘惹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听她的,少吃些苦头。” 见着深云没有说话,芳蕤又拿着帕子帮她苍白的脸,擦了擦汗,继续说:“你瞧那金枝姿色不如你的十分之一,她照样如鱼得水,众星捧月。你的状况好百倍。” 深云直起头来,胃里翻腾得厉害,她实在对这样的画面觉得恶心和不堪入目。这个柳一梅一早拿定了她的软肋。 “深云,你的脸怎么了?”芳蕤指着深云脸的黑点点,不可思议地问。 深云微怔,转而想起方才吩咐哑丫鬟做的事来,“没什么,不过是用青黛随便点的雀斑而已。” 芳蕤正在疑惑深云的做法是为什么,深云已然察觉到,而且很快转了话题。 “话说回来芳蕤,咱们也算熟知。你的姿容也不是泛泛之辈,说我怎么不提起你自个儿来?如今你也不如那金枝呢不是?” 芳蕤见怪不怪地拿眼往帷幄另一边去瞧,若隐若现的人形闪现,眼里一丝波澜也无。 当年她也曾红极一时众星捧月,倚红阁的芳蕤在江南青楼界,无人不知,她的一曲高歌都能引来万人空巷。 深云如今一提,正好戳了她的痛处,若不然怎会受百合那小蹄子的气。 “落花如流水,如今我都这把年纪,哪里得那些年轻伶俐的。男人又是个贪新的,自然而然再无人问津。”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深云闭着眼感慨,却是计心头,转口道:“你和梅娘关系不一般,如果你向她担保不再让我接客,我有把握让你东山再起。你说如何?” “你真有办法?可是我都这个年纪了。能行吗?”芳蕤质疑地反问,分明觉得深云在开玩笑。 深云叹了口气,“这女人并不是越年轻越好,像你这样的半老徐娘,犹有风韵。稍微指导一下,我敢保证你可以大红大紫。” “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芳蕤一改之前的温柔,质问的语气各位激动。 深云留意着,感觉到鱼儿已经钩,她给了芳蕤一个肯定的眼神,“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试试怎么有机会?” 成便罢了,不成也不过眼下这样。芳蕤暗自里敲定主意,一口答应成交,便很快解了绳索,要带着她去见柳一梅。 正在气头的柳一梅,训导着后面来的姑娘,抬眼瞧见芳蕤后跟着深云,以为是她的劝导成了,便问:“怎么,是不是想通了?” “梅娘,你让深云接客不是为了她的美貌可以赚更多钱么?现在我给你银子,你可不可以把她借给我几天呢?” 芳蕤说着抱着柳一梅的手臂撒娇卖萌扯淡,柳一梅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注视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深云。 “你可想清楚了,你的脑子是斗不过深云的。可别被她骗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深云低头不想和柳一梅言语,只是感觉到她**裸怀疑的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像非要看出个长短来。 芳蕤知道柳一梅的意思,也明白深云从来不是等闲之辈,她看了看深云开口劝道:“即使是画饼充饥,我也想试试。不然我的青春真的要葬送了,我想梅娘你也不想的对吧。” 见依旧不肯松口,芳蕤把心一横,“况且咱们倚红阁如铜墙铁壁,深云她手无寸铁,轻易是跑不出去的。梅娘,你同意吧。” 柳一梅叹息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云卿道:“若你还敢耍什么花样,再没有这样的翻身机会了。芳蕤的事办不好,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深云不答,芳蕤却兴高采烈地拉着深云往外走。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一章 抛砖引玉,浑水摸鱼 临近年关的时候,南方终于下起了第一场雪,一如江南温婉的气质,这场雪夜下得温柔,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一夜。 到这天的时候,外面已然银装素裹。站在摘星楼高处的美人靠旁放眼望去,鳞次栉的房屋都覆盖在了白雪之下。 只有附近的高楼的点点红灯笼,让这样的世界有了生气,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精致,大抵不过如此。 这是深云到倚红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俯瞰它和周围的一切。 “哑妹,你看这飘的雪如此晶莹剔透,干净得一尘不染。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把所有的肮脏和不堪入目都藏了起来。”深云抓了一把落在美人靠的雪,随口一说。 她身后的哑丫鬟不懂,只是偏着头盯着深云的一举一动。看她动作,自己也抓了一把雪,若有所思地玩起来。 深云莞尔一笑,年纪小还是有年纪小的好处,见惯了人生百态却依旧可以一窍不通,率真得只知道自己。 “雪下了,好戏也该拉开帷幕,粉墨登场。”深云自言自语地看向远方,哑丫鬟自是不明白她的目光,也不懂她的意有所指。 也许她的眼里从来看到的只是对面楼的大红灯笼,看起来特别像糖葫芦之类的。 这些天倚红阁的大厅都在大兴土木,到了晚络绎不绝的嫖客进来时,无一不驻足围观,纷纷打听一二。 而芳蕤,自是未露面人先红。 “深云你真是好手段,芳蕤的心竟然可以在你的三言两语挑拨下死灰复燃,从那个男人离她而去的这些年,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对一件事心了。” 柳一梅俯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影,旁若无人地感慨起来。 刚要前搭话的深云,听她说完后才靠近,“没有谁会甘于平凡,甚至碌碌无为,屈居人下。” 柳一梅寻声回头,刚要辩驳什么,侧耳便听到深云朱唇轻启,缓缓道:“要来了。” 大堂原本张灯结彩的欢乐之景,霎时间一片漆黑。 “这怎么回事,快点掌灯啊。” “怎么突然熄灯了?” 众多嫖客的不满之声充耳而来,连柳一梅也开始快要按捺不住了。 此时此刻早布置好的t形台忽然浮起明亮的光亮,一盏盏的汇成一条灯的小溪,缓缓从一面巨型的水晶珠帘后淙淙流出。 除了央舞台,其他地方依旧一片漆黑,引得人的视线情不自禁往那里看去。 灯溪之后是一些妙龄少女,个个身姿曼妙地手持红梅蹁跹出来。着梅香阵阵,随即偏偏起舞。 舞罢已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完全把方才的不快掩盖,随之出人意料的,手持红梅的舞姬纷纷分列两边。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一个红衣薄纱的女子牵着一条红绸从天而降,唱着曲儿,蝶步蹁跹的落在舞台央,伴着歌声起舞。 歌声曼妙,舞姿倾城。纵然看不见众人的深情,想也知道是有多么吃惊。 “梅大姐,有银子吗?”深云笑着看向舞台,问着柳一梅道。 柳一梅微怔,视线一刻都不舍离开地注视着舞台翩翩起舞,飘逸若仙的美人儿。听深云说起银钱,忙掏了掏袖口。 “你要钱做什么?”虽然迟疑,还是把一些碎银子拿了出来,又转了视线继续看表演。 深云不做解释,随手一挥把银子了下去,“芳蕤姑娘好美,芳蕤姑娘绝色倾城。” 碎银子扔在地毯敲出沉沉一声,随之而来的银票银子纷纷扔到了台,喝彩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得不说,那些见色眼开的嫖客果然是挥金如土的主儿。 深云挑了眉地莞尔道:“还愣着做什么,银子不要啦?” “要,要,怎么不要,我这下去。”柳一梅提起襦裙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走,深云摇了摇头随脚跟。 只是在下楼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影子,虽然灯光微弱,但那,“话说回来,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已经替你想好了,现在去摘星楼。我去知会梅大姐,你早早做准备。” 深云十分自信,让芳蕤打心底里心悦诚服,为了她的梦,她已经完完全全信任了深云的法子。 注视着她急急离去的身影,深云忽然对着空气不自然地笑了起来,那笑意是久违了的得意和奸计得逞。 拉开门,柳一梅和许多姑娘在应承着众位嫖客,见深云出来,有些愤怒地质问起来。 深云不紧不慢地把银子从红毯拾起来,好笑地赛到柳一梅手里,把自己的计划考虑都和柳一梅说了。 柳一梅听着兴奋得起劲儿,这才没有闹开来,不用深云教,她也知道如何更好地吊足这群色鬼的胃口。 “深云呐,早知道你有这般才能,哪里能逼你学艺接客,我那后院里的姑娘早该交给你了。芳蕤这汪死水都能有生机,别说那些春水了。” “好说好说,只要你不让我接客。反正我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待在倚红阁。不过这银子嘛,我要五五分。” 深云一副老计深谋的样子,眼露精光地注视着柳一梅的眸子,大有势在必得的样子。 “三七分。” “五五分。” “那四六分。” “五五分。” 深云百无聊赖地讨价还价,见她死不松口只得煽风点火地说:“再犹豫不决,倚红阁会被拆了信不信。” 柳一梅瞥了眼身后,只得应了。五五分账,她的心都在滴血。转念一想,深云人都是倚红阁,那些银子算什么。 隐约听着悠扬的靡靡之音传来,柳一梅和深云眼神交流了一下,引着众人持梅寻音去了。 人群之后,一道身影以极快的步子闪现到楼,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厢房,反手一锁,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直到在床头柜里寻着一个苏绣包袱,把它全部倒出来又仔细翻找,只看见一支折断的梅花簪子才停了手。 二话不说地随意簪在头,又在外间的梳妆台拿了一盒神仙玉女粉和螺子黛,才悄无声息地猫着手脚出去。 吱呀—— 深云暗道不好,躲在帷幄后不敢出声,大粒大粒的汗珠子沁在额头。按理说,柳一梅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呀? 正自疑惑,余光便瞥见青云碎花的裙摆,却是哑妹。 深云仗着个子她高,顺势拿起了柱子旁高脚梅花几的花瓶,向她的脖颈砸去。 “哑妹儿,谢谢,对不起。”若不是她正好撞来,她还想要另想法子,如今现成的标本在这儿,她要兵行险招。 柳一梅的门被重新关了起来,打着灯笼的龟奴迎面见着哑妹活蹦乱跳地,笑着打趣问,“芳蕤姑娘出彩,难不成你也得了哪位爷青眼?” 哑妹儿一愣一愣撇开脸,一言不发气呼呼地转身下楼去。 龟奴得了乐子自己笑了起来,一个丑丫鬟竟然知道打扮,插起簪子来了。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二章 逃出生天,狭路相逢 穿廊和正门处都有打手随时待命,倚红阁的姑娘和客人们大多往摘星楼里聚了,尤听得琴声靡靡。 低着头,尽量避开和其他人的眼神交流,兜兜转转间才有惊无险地混到了正门口。 站门儿的姑娘花枝招展地互相说着话儿,一会儿攀附着来往的嫖客,见着哑妹也不过调笑一番。 见她一阵手画脚地,觉得无趣才放了她离开。 深云还觉得她们无趣,这么冷的天儿,竟然还可以穿得夏天还清凉。 若不是抬头是昏黑的天空,和落着雪的屋檐,险些怀疑是自己乱入了。哑妹的袄子丑是丑了些,但还在保暖。 这条街太多的青楼勾栏,处处灯火阑珊。低着头,石板的纹路很清晰,是融进缝隙里的雪水也能察觉。 “呦,这不是张兄吗?也听说芳蕤姑娘重出江湖去千金买她一笑么?” “哪里哪里,今儿大年夜,贱内还在家等着,不去围观了,改日咱们约喝酒哦。” 从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旁,擦身而过。听着说辞,深云一时有些微怔,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牌楼前,深云突然感觉茫然不知所措。逃开了京都,逃开了倚红阁,如今眼下,富庶的江南,她竟不知何去何从。 今天是除夕夜,身在倚红阁的这些日子,见惯了张灯结彩,听惯了日日笙箫,如今连爆竹声都显得寻常了。 若不是走出这条街,她都不知道今天是除夕。 “罢了,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开始新的生活。世界之大,焉知没有我曹云卿的容身之地?” 深云从怀里拿出帕子,胡乱把脸的青黛擦了,又从袖口里捞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眉飞色舞地放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少。 反正包袱里没有她的银票,她索性顺手牵羊拿了梅大姐的一小袋金叶子,倚红阁日进斗金,如此应该不为过吧? 今天除夕,也不晓得会不会还有酒店客栈什么的没有打烊?若不然今晚要饿肚子了。深云小声地在心里嘀咕,一面四处留意。 正在四处张望,瞧着哪里有什么小吃摊儿什么的,深云忽然瞧见前面的人影,忍不住地跟了去。 这个兜帽背影和她在倚红阁撞见的,怎会出地一致? 猫着手脚,全神贯注地把目光放在了前面魁梧的背影,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转角,绕过多少黑暗小巷。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直走到一个临墙搭建的小吃摊前,才停了脚步。毫不犹疑地把手里的配刀放在要坏不坏的木桌。 深云离得远,不知道他和那个小吃摊的老伯说了什么,远远地只瞧见白白的热气。 看他吃着碗里热腾腾的吃食,不知道是混沌还是面呢。深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好饿哦。 好想吃姑姑做的荷叶鸡,用荷叶烤的酸辣鱼,还有片皮儿乳猪、蟹肉双笋丝;再加采苓的姜汁鱼片好了…… 蒽,好香的味儿,深云此时此刻心里想着的全都是芍药的拿手好菜。画饼充饥之后还是止不住三尺垂涎。 “别再跟着我了,吃吧。” 沉闷得嘶哑的声音从头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底气十足。但是,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深云按捺不住心里的好,抬眸去瞟了一眼。只是一眼,她却立刻缩了头,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叫出声来。 开门的小厮瞪着面前满脸怒色的美貌妇人,在瞥见她身后为数不少的人群,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瞧。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统一的朱色短打。这样的衣裳放眼杭州,只有江南都督府的下人了。 “阁下是谁,这年夜里寻我们三当家有何贵干?还如此大阵仗,平白吓得我们这些老百姓了。” 话虽如此,但深云听着他一点儿受惊的意思也没有。言语里大概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还表示他的不满。 这时在柳一梅身边的一个大胡子站出来道:“我等是都督府的护卫,奉命帮倚红阁找一个走失的姑娘。所以想请三当家问个话,问完走。” 听如此,暗处的深云立即晓得那个女声的主人是谁。定是柳一梅已然察觉,才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寻她。可是和凤三当家有什么相干? “倚红阁的姑娘?”下人绕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转而接口说:“非常抱歉,三当家今日并未回府。请回吧。” 小厮说完要转身关门,柳一梅有些不依不饶地阻止。 “若非有把握,我柳一梅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凤家素来公正,不会这么一句话的事儿护短吧?” “发生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门内传出极苍老的声音,小厮闻声回头瞧去,见是管家,忙把事情来龙去脉悉数回了。 管家瞥了眼柳一梅,以及她身旁自称都督府的人,作了揖接口道:“老夫是凤府管家,三当家确实没有回府,实在帮不忙,惭愧。” 柳一梅柳叶眉不悦地挑,“实不相瞒,凤三当家当日一掷千金见我倚红阁头牌,还说我们头牌是凤大当家的故人。今日人不见了,难不成还不允许我过府一问?请管家代为传话。” 当日凤三当家不敢对深云有非分之想,又斩钉截铁地认定她是凤大当家的故人。更何况深云人生地不熟,那么她也极有可能来凤家寻求帮助。 头一次被一个丫头耍得团团转,还是她花百两银子买来的。说出去她柳一梅的颜面何存?倚红阁的姑娘那不是个个都要天了不成? 说出去,她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柳一梅忽略一旁的大胡子的表情,继续抬杠。不见三当家,是大当家也成。 柳一梅此举,势必要把自己带回去。深云藏在石狮后更是一动也不敢不动,连呼吸都几乎静止。 “大当家怎么可能会和风尘女子是故交,这话若传开来了,岂不是叫凤家颜面扫地。老夫说是没有自然没有,再胡搅蛮缠,我要报官了。” 管家冷笑着,一个青楼老鸨要见他们大当家,那简直笑话。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三章 歪打正着,私生女吗 “你说的话怎么可信深云可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大当家故交。难保不会金屋藏娇,若不交出人来,赔银钱也使得。总之,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柳一梅也不会罢休。” 柳一梅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套一套说辞的管家。他说得越多,她越疑心地觉得是人是藏在了凤府。 “放肆,快给我把这些刁民统统轰出去。别扰了大当家和公子用膳。”管家明显气的不轻,络腮胡子一颤一颤的。 他话音落,大门也随即开了,站出来许多家丁,作势要赶柳一梅等人离开,转眼剑拔弩张的态势,险些一触即发。 “若是在下说没有呢,不知道在柳老板看来是否有可信度” 低沉得磁性声线,冷不丁从嘈杂传出来。若不是人多眼杂,深云真想探头瞧瞧这声音的主人,是何许人。 只可惜,猥琐地蹲在这里好大一会儿,她的腿脚都开始酸软发麻,再这么僵持下去。她敢发誓,她可以在这里睡一晚。 深云一面仔细留意着他们的对话,一面伸手小幅度地捶着无处安放的双腿。 见着来人,管家微怔着让了路,没等他回个明白,凤崇若已然开口道:“我凤崇若说话一言九鼎,既然放了话,那么也不是谁都可以在这里撒野。柳老板若不方便,凤某可以让下人代为报官。” “这” 柳一梅迟疑不决。旁边的大胡子一个劲儿地向她使用眼神也不见回应,要知道凤家从前可是皇商,连他们都督都要给几分面子。 “大当家,那深云和你有交情是怎么回事若没有藏在凤府,你也敢保证没有帮助她逃跑吗” “你言语放尊重些” 凤府是什么地方,怎么轮到一个青楼女子在这里叫嚣,胡搅蛮缠管家暗自思忖,话音未落却已被凤崇若的手势打断。 “凤家三当家素来有呆霸王的诨名,刘老板不会不知道吧,至于什么深云更是闻所未闻。” 凤崇若似笑非笑地转身,并没有继续唇枪舌战的意思,转身那一刻又道:“管家,拿些银子当请都督府的众位大人吃酒。” “是。” 管家咽了一口火气,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的众人罢了罢手,让着关门。而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风崇若临走前示意的角落。 闹了一晚没见着个人影儿,柳一梅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哪里泄,连着管家给的一百两银票也扔给了大胡子。 好一会儿深云才隐约感觉人群的步子已然走远,靠在石狮底座,虽然寒意入骨,她却已经困得不行。 “姑娘,我们大当家要见你。” 深云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呵欠,却劈头盖脸地听见有人说话。声源太近,腿脚又麻木,吓得她瘫软在地。 目瞪口呆地直直定睛望着说话的人,明亮的宫灯照得他一张微皱的抹布似得脸,忽然诡异一笑。 只单单听见一句带走,深云已经被架着往凤家大门里进。 蜿蜒曲折的游廊,紫藤架下挂着鸟笼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假山旁是月亮门,面悬着六角飞鸟宫灯。典型的江南园林,纵然是夜晚也看得深云流连。 “姑娘在这里侯着吧。” 管家神情古怪地反复打量着深云,像看怪物一般地试探,若不是深云瞪着他狠狠怼回去,他还看不完了呢。 管家灰头土脸,一脸沮丧地退出来。一面搞不清楚状况,一面心里又诧异得慌。 他总觉得房里的姑娘,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管家,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月亮门处迎面过来的人,瞅着愁眉苦脸的管家,打了一个呵欠,有趣地问。 见他不答只顾着愣神,觉得没劲儿。刚刚一直在守岁,现在他可是困得很。 “少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管家眼前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地拉住了凤于栖的袖子。 凤于栖哪晓得他想起了什么鬼,总之他现在只想要睡觉。苦于管家一直拉着他的袖子,他只能不走心地问着想起了什么。 “那位姑娘,是大当家挂在房里的那幅画的本人,虽然皮肤黑了点儿,但眉眼间的确是十分相像。” 管家越想越觉得该是如此无疑,不然三当家也不会认错人。 提起房里的那幅画,凤于栖的睡意顿时散了不少,反而精神抖擞,因为他也知道那幅画。 从小到大他父亲隔三差五会临摹同一幅画,同一个女子。父亲收藏的字画不少,而挂在房里的永远只有那一幅人像。 可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若是现在再如何风韵犹存,也该是半老徐娘,怎还会是姑娘 凤于栖这么想,忙不让管家走,偏生要问个仔细。 子时一到,许多人家都按时燃了烟花爆竹,顿时夜空璀璨一片。凤于栖正趴在门框听着房里的对话,被爆竹声惊得跳脚。 “哎呦。谁开的门,不知道本公子” 才收回受惊的思绪,门却不知怎的开了。落了空的凤于栖直直扑在了地,瞥见靴子时,要出口的话生生咽在喉咙。 “你在外面听够了”风崇若冷着声,俯视着四仰八叉的凤于栖问。 凤于栖心虚地从地趴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风崇若,声音小得和蚊子似地说:“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有偷听。” 深云在凤崇若的身后,视线刚好被挡住。处于好,她稍微斜了斜身形,侧目便见着一个着了红深衣的少年。 青丝如墨,肤如凝雪,低垂的眼睑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般。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美娇娘。深云觉得面前此人竟似容澈一样妖孽。 她只顾看得出神,对面的少年也仿佛察觉到了,微微抬起头向凤崇若身后,急急瞧了一眼又垂下头去。 估计是念着大年初一,凤崇若也没有怎么说他,只是让他回自己屋里去。凤于栖得了好,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他是凤于栖”深云小声地问,被凤崇若方才的严肃吓住了。 “正是。”凤崇若微微颔首,面色又一如和深云说话前,十分柔和。见深云愣着,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先休息,明天再说。 &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深云不敢过多地问自己一肚子的问题,只得随了丫鬟先去休息,此时此刻,空的烟火已然消失殆尽。 战战兢兢,神经紧绷了一晚。深云一躺在床呼呼大睡起来。 然而,有的人梦里好眠,便有的人寝食难安。深云的突然出现,像朝风平浪静的凤家抛进一块巨石。 注视着面前的画像,画里那个浅笑嫣然,只簪了梅花簪的女子一点儿也没有变。而他,已经苍老了很多。 若不是手里折断的梅花簪子又出现在眼前,那些被时间掩盖起来的往事,不会再如潮水一般涌他的心头。 他想起初次在官家见到温如雪的情景,也是这样下雪的天气,她怀抱着几株梅花和宛儿要在雪地里烹茶。 寄养在官家的那十多年大概是他平生最难能可贵的日子。如今想来,只可惜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 他回到了凤家,宛儿入宫为妃,与如雪也从此断了联系。 凤崇若忽然感慨。如今如雪的女儿带着她死亡的秘密前来,他更是五味杂陈。因为他对云卿所说并不是全然不知,这才让你彷徨。 房里的灯一刻没有熄灭,外面阁楼的人一刻没有离开。 凤于栖拿着千里眼见他老爹怅然若失的样子,之前的睡意早没有了,吹着冷风,他此刻清醒得很。 “陟厘,你次说那幅画是我爹心里很重要的一个人。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天见着那个女子了,你会如何” 陟厘环着双臂,像听一个笑话一样接口道:“那不可能,她都已经走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除非真是见鬼了 凤于栖忽然挑眉,得意地看向一票否决的陟厘,绕有趣味地道:“我知道你是知情的,亏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多次问你你都不说。” 哼,没见过这样的兄弟。仗着自己大几岁,老糊弄他。嘴称兄道弟,连这样的事都不肯告诉他。 凤于栖很生气,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陟厘有些无奈,很明显他又被套路了。 为了某大少爷能消气,他只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凤家大当家和画像女子的故事,囫囵地讲了一通。 “按照你的所见所闻,那个姑娘应该是画像女子的女儿无疑。至于为什么突然出现,我不晓得了。” 听完之后,凤于栖除了替他老爹可惜,还纠结了另一桩事,不觉幽怨起来。 “陟厘,你说我该叫她姐姐还是妹妹呢她皮肤黑黑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画的女子像天仙一样,他老爹也是英俊倜傥,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会黑得像个碳球似的。难道她是假的,是要来争夺家产 不不,他一定要告诉他爹。不能让他受骗了,轻易把家产给了别人生的女儿,那不是枉作嫁衣裳吗 凤于栖越想越可怕。他算是知道不仅美人蛇蝎,丑女城府也颇深啊。 陟厘不懂他的意思,和姐姐妹妹有什么关系,倒是提醒了凤于栖,大当家的已经歇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四章 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次日一早,凤于栖早早地便在大厅等着凤崇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无论如何他也要阻止他老爹,被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骗得团团转。 早膳的丫鬟个个敛声屏气,单单凤于栖有些坐不住,左看右看都不见凤崇若来。 “呦,这不是七爷吗,怎么这么早” 门口凤三提着酒壶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浑身酒气地浪进来,脸颊红得和猴屁股似地。 还没有走进,凤于栖已经连连罢了罢手,扇动着熏人的酒味,嫌弃地不让他走到桌前来。凤三哈哈大笑地坐在地喝了起来。 “来人,快把三叔送回他房里,浑身酒气脂粉气,我光闻着刺鼻得恶心。” “是,奴婢这去叫人。”丫鬟颔首下去。 此时凤三骂骂咧咧地胡言乱语,凤崇若一进来先皱了眉,看到地的凤三,火气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蹿出来。 “父亲。”凤于栖掩着鼻子过来请安,凤崇若瞥了他一眼,叫来跟着凤三身边的随从。斥责了几句让着下去领罚。 凤于栖对于自家爹的处理已经见怪不怪。 三叔二字,他自小叫着,只不过打他记事开始这位三叔时常流连风月之地。纸醉金迷,眠花卧柳已经是家常便饭。 而同样的,他爹和他祖父一般,对此从来不管。没钱了给钱,醉了扔回他自个儿院子里。但衣食住行却是样样不差。 没有大伯二叔,偏生有个三叔。这个问题说起来也让凤于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年后继续回成均馆念去。可别再给我闹事。” 凤崇若淡淡地,并没有要在这个问题多做解释。 他的态度不是询问,是通知。凤于栖苦着脸轻哦了一声,反正他的话没用,不如继续吃着勺里的翡翠芹香虾饺皇。 “爹,那个姑娘你要怎么安排,不调查一下她的身世直接让她住府里,不合适吧。” “凤叔叔,凤公子,过年好。” 凤于栖说得小声,还是被凤崇若听到了。 正待要说什么,话题的主人公已经站在了面前,凤于栖尴尬了一脸。 “昨晚睡得还好吗云卿。”凤崇若话音落,便有丫鬟端了云卿的早膳放在几,继续道:“江南的饮食不同京都,我让厨师做的京都口味,你尝尝。” “劳叔叔费心,云卿很是习惯。至于饮食,我不挑食的。”云卿扫了一眼面前的吃食,色香味已经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二人你来我往地聊得亲热,夹在间的凤于栖突然被粥呛得慌,身边的丫鬟忙又了新准备的吃食。 云卿憋住心里的笑。 眼前这厮不是当年被人贩子拐卖,还在她的吟岫居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吗哼,如今见了,还是一个样子。 “这是云卿,是你宛姑姑妹妹的女儿。她要在江南待一段时间,这期间你负责好好照顾她。”凤崇若说。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念”凤于栖笑问。 “不可以,她跟你一起。”凤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崇若十分淡定地说。 两父子嘴炮交锋,云卿选择和她面前的美食做心理交流,不参与他们其。 而这个回答让凤于栖有些不淡定了,可是想起他爹的冰块脸,他又怯了。今天他可是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他爹对一个外人嘘寒问暖。 这样的事,皇帝来他家做客还少见。 等等,云卿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不是那个什么福嘉县主她什么时候来的,没听下人说凤于栖余光瞥着安安静静用膳的云卿,心里止不住地惊涛骇浪。 他是不是该怀疑自己才是别人家的小孩他爹是偏心。 凤崇若用完膳外出了,让凤于栖陪着云卿。 “喂,你来江南做什么又为什么把自己弄得黑黑地” 云卿干咳了声,“小弟弟,跟姐姐说话要有礼貌。至于我来江南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了你能懂吗” “你,你现在住在我家,肯定和我有关系啊。而且你一个女儿家,不在绣楼里绣花,到处跑了做什么”凤于栖兴趣盎然地凑过来问着云卿。 “当年姐姐把你从人贩子那里救出来,凤大公子是不是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可是了不得了,要给凤叔叔长脸。” 云卿一面吃着,一面继续寻乐子。要耍嘴皮子,除了采薇,她还没输过。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说算了。谁稀罕。” 凤于栖撇开脸去,佯装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 他怕她旧事重提,而且除了那之外,他第一次见云卿这还早着。当然,他是永远不会告诉云卿的。 可话又说回来,他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女子当真是多年前他见着的那个,飞扬跋扈、城府颇深的福嘉县主吗 凤于栖时不时抬眸斜睨着对面的人儿,纤细的手指拿着匙,全神贯注地吃着粥,好像特别美味的样子。 他尝了尝,味道一般啊。 “为什么我从前见着的女子,吃东西都没有她这么好看哪里是食人间烟火,分明吃的都是仙露琼浆。” 凤于栖小声地嘀咕,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对面瞟,仔细瞧着的确和画里的人十分相似,只是气韵却不相同。 云卿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探她,冷不丁抬头,正好对凤于栖看过来的视线,二话不说怼了回去。 早膳后,管家便带了一个丫鬟过来伺候云卿,顺便送来了几身男装和女装。另外传了凤崇若的意思,那天晚知晓她进凤家的人都已经打点好了。 以凤崇若的意思,为了云卿的安全着想,势必要掩人耳目。所以凤家没有曹云卿,只有凤云深,是凤于栖的族兄。 对于从小到大都是排行最小的云卿,忽然间多一个弟弟出来这件事。云卿欣然接受,乐意之至。 至于旁的事,凤崇若会安排好。云卿只需要在江南好好散心是。 在江南的这段时间,云卿先是深云,后为隐藏身份唤凤云深。此名另有玄机,所涉及之处也用云深二字。 所以,在衙门的人把深云的尸体从江水里打捞起来,让柳一梅等人去辨认时,云卿听说了也没觉得多意外。 &n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bsp;这是在寻找深云失踪的第四天,柳一梅从衙门回来,脑子里装满了那具被水泡得发胖的尸体,不觉干呕不止。 “梅娘,真的确定是深云吗为什么会在江边找到”芳蕤回想起来,还是难以置信。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自尽 柳一梅猛地灌了一口茶水,十分生气地道:“怎么不是连她身穿的衣服首饰都是哑妹的。面容虽然发肿,却不难认。” 芳蕤还要再追问下去,柳一梅连连罢手阻止了,大过节的官府的人让去看尸体,她已经足够心塞。得到消息,她的好几百两银子真是打水漂了。 当真是晦气得很,还让倚红阁的人从今往后都不许再提深云二字。谁提她跟谁急。 柳一梅素来精打细算,却在深云这里栽了大跟头。芳蕤自然知道这些,只能私下里打发人去官府问个仔细。 她始终不相信深云费尽心思逃出去了,怎么可能自尽。 却不想因此,反而引来后面更大的篓子。柳一梅该去寺里算一卦,这即将迎来的这一年,对倚红阁到底是不是顺风顺水。 很快年节要过去,要去成均馆的日子也越发近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凤于栖慢慢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族兄有了改观。 不过虽然他们言谈投机,但他总觉得云深身好多条条框框,太多的束缚和原则。但他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和云深说。 “七弟,我有个好地方想去。不知道你识不识得路。”云深凑到逗鱼逗得正开心的凤于栖面前,不经心地随口一提。 凤于栖被云深这么一激,立刻一跃三尺,十分不爽地道:“我可是杭州人,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敢看不起我,定让你见识见识。走,咱们现在走。” 云深会心一笑,这厮怎么软硬不吃,偏偏最吃激将法为了防止他后知后觉,她要趁热打铁。 “等等,你兄长我得先去更衣。你让人准备着,这走。” 凤于栖下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地妥协了,“这女人是麻烦。” 末了看云深带着侍女离开,还不忘冲她的背影大声吼道:“你可快点儿呀,否则爹回来,不好办了。” 云深老远听见,罢了罢手说知道了。凤于栖这才转身让小厮准备两匹好马去。 这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这么好看的兄长,凤于栖转念开始头疼,天知道他的那帮朋友要怎么嘲笑他。 一家子都是小白脸算了吧,长得好看才像一家人嘛。不过,对于叫云深哥哥这件事,他心底里是拒绝的。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云深已经换了碧色长衫出来,侍女要为她带幅巾,云深嫌累赘,只让随意拢了发丝在脑后便罢。 “七弟,马车呢不是让你早准备了吗”云深瞥瞥他身后,除了两匹枣红马儿,她没见着有马车。 凤于栖一时看得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随手指了指身后。 “你说骑马啊”云深目瞪口呆,牵马的陟厘目不斜视地在心里嫌弃着凤于栖,似是无意地干咳了咳。 凤于栖回过神来,看着两匹马,再看看大吃一惊的云深,“不骑马难道你要步行啊马车是女人才坐的。爷可是汉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五章 日常嘴炮,沧海桑田 云深干看着面前的红鬃烈马,嘴角抽搐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凤于栖已经毫不犹豫地了马,注视着云深半天不动,才隐约察觉着不对劲,低下身子,摇荡着马鞭看过来。 “你该不会是不会骑马吧” 云深剜了他一眼,“谁说一定要会骑的我不会骑了如何” 是呀,怎么偏偏她没学会骑马来着她也好气啊。 凤于栖被梗得不知道怎么接话,眨了眨眼睛,“不会,不会换马车呗。陟厘,还不赶马车来。” 陟厘望了望墙头草似地凤于栖,笑而不语,转身去办。他可难得见着这个混世魔王有这么被人下脸的时候。 “我给你带路,顺便商量个事儿呗”凤于栖朝云深一阵挤眉弄眼。 云深余光瞥见,怎么觉得有些猥琐,颔首让他赶紧说。她正郁闷着当年怎么没有跟着几位哥哥学骑马。 “虽然我爹对外说你是族兄,但你也我大不了许多。而且我还你高,所以你要我带路的话儿,在外面你不准再叫我七弟。算不称哥哥,叫名字也成。” “为什么” 云深狐疑了一下子,这么莫名其妙地提起来,不过这厮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头一回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想来他在学堂的朋友不少,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要脸面一些,沉思了一会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不过话说回来,学堂外面你可要记得叔叔的话。”云深莞尔一笑地挑眉看着他,补了一句道:“来乖弟弟,叫声姐姐来听听。哦不,是哥哥。” “你”凤于栖有些语塞,他怎么没见过这样一点儿亏都吃不得的人呢不过想起那帮狐朋狗友的嘴脸,他只得认了。 恰时陟厘过来,瞧见某人眉眼低垂,乖巧得像只猫儿似地跟在云深身后,不情不愿地叫着姐姐。 天儿明媚晴朗,坐在马车里,云深挑起帷裳可以看到街道旁来往的人,和一些放爆竹开张的铺子。 依旧是垂柳绕堤岸,黄绿色嫩芽的柳枝和碧波荡漾的湖面,倒是好一幅春之图。没有白堤,只有刻了明圣湖三字的石碑。 湖间的桥还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残雪,没有白娘子和许仙。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去这里做什么,那里既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没有什么有趣的精致。只有一些老作坊罢了。” 凤于栖伸手戳了戳看得入神的云深,好地问。 “我正想问你呢,在江南,扈氏是不是大族,是商贾人家不是有没有什么详细的资料可查之类的” “扈姓”凤于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答话,而是打开车帘,叫唤着陟厘。把问题抛给了他。 “扈家嫡系在钱塘,是数一数二的行商大族,各行都有涉及,主要是古玩和布料。不过听说好像也有做私盐生意。不过近几年,扈家内部争夺厉害。” 陟厘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音未落,转而绕有深意地回望着云深,“公子怎么问起扈家来” &nbs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p;“倒也没有,曾经听人提起过江南扈家罢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对了,都走了这半会儿,还有多久到” 陟厘怔了怔,连忙借口道:“前面是。” 云深颔首,心里却寻思着:这个陟厘明面是凤于栖的护卫跟班,当眼界和见识都非寻常下人可。 而凤于栖整天吊儿郎当地,她在凤家的这些日子除了凤崇若和凤三,几乎再没有见过其他凤家人。作为继承人,他的身边有这样的能人也不足为了。 她甚至想起多年前,丁老板是怎么带着咄咄逼人的陟厘她吟岫居来要人的。那样子护主得要命,胆子大破天。 “两位公子,到了。要进去吗”陟厘问。 “不用,我也不晓得具体位置在哪里。只平白碰碰运气而已,不过劳烦你先去问问有没有一家作坊老板叫练鹊的” 凤于栖越发对云深的所作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瞧着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跟了去。 站在高大的白玉牌坊前,见着纵横交错的道路,和间来来往往穿着黑褐色短打的,背负肩挑重担的人。 近的可以看到青石墙里面,染布的高架支起各色的布料,而角门出则出入着许多马车,装的便是已然成色的布料。 往里面走,视野也逐渐开阔。 有卖灯笼的,门口是等的精致宫灯;有专门制作纸鸢木偶等小玩意儿的,门口还有一群孩童玩闹,见着云深和凤于栖倒一点儿也不怕生的。 卖花鸟的,供茶叶茶具的,烧制瓷陶的,古玩鉴赏的诸多行业都一应有了,像一颗心脏,为外界提供血液的存在。 “喂,你带我来这里看别人怎么劳作的而且这里好乱好吵,到处都是些粗野的人,再看下去,衣摆都好脏的” 凤于栖话还没说完,收到云深看过来的大半嫌弃,和探究的眼光。 “本来是如此,你好歹也是一个县主,怎么偏偏往这样的地方跑呢这里大多是庶民,难道你结识什么人” “而且你让陟厘去打听什么练鹊的,听着不像什么好人家”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干嘛走这么快。” “凤姑娘你这么唠叨,凤叔叔知道吗怎么不管管”云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回头见着陟厘迎面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洁癖、话多到聒噪、挑三拣四又爱美,云深在想,凤于栖简直生投错了胎,不然那里来的天生矫情少年 云深不搭理他还好,一搭了话,凤于栖开始没完没了一肚子反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最后逼得她只得捂了耳朵。 “公子,没有练鹊这个人,问起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不知道公子要找的人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 云深一头雾水,她只看到陟厘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很好,云深了然一笑,一巴掌招呼到凤于栖嘀咕个不停地嘴巴。 “陟厘,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有没有找到有叫练鹊的人” 陟厘眉头一皱,嘴角抽搐地瞥了眼此时此刻目瞪口呆,乖乖闭嘴的凤于栖,摇了摇头。 “这了怪了。”云深陷入沉思,她分明记得练鹊是这么和唐山提起来的呀,“那这里有赌坊吗”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 “有,从主街东转,东北角那一片,光赌坊有好几家。不过那里蛇龙混杂,如果可以陟厘可以效劳。” 不行啊,赌坊那种地方他都不轻易去,更加不能让云深去。凤于栖被云深的手心儿堵住嘴,支支吾吾半天。 “没关系,有你和栖弟在,怕什么。”云深轻松一笑,却深感自己的手心儿酥麻得厉害。 “我反对。”凤于栖伸手紧紧抓住云深的手,不让她故技重施。一面还撺掇陟厘,一起反对。 陟厘明白,正待开口朝云深说时。云深已然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栖弟不敢去,是对你自己的能力没信心,还是怀疑陟厘的武功呀” “怎么可能,谁胆小了去去,谁怕谁是小狗。”凤于栖撇撇嘴,拉着云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陟厘石化在二人身后,听着他二人吵过来吵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云深公子真是个能的,知道打蛇打七寸。 偏偏自家的少当家这么被拿捏得死死的。以后若娶个像县主这样的少夫人,那可怎么成为一家之主啊 这是要让他操碎一整颗小小心心的节奏哇 唉。陟厘忍不住扼腕叹息,又赶紧追了去。 “凤于栖,你能不能别这么唠叨呀。再这么下去我该改口叫你妹妹了。”云深停下步子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凤于栖。 “不行。”凤于栖大声否决。 云深有些生气了,暂时不想理他,不注意间才发现,这厮一直拉着自己,“放手。” “哦。”凤于栖轻轻放开手来,委屈得像和小媳妇儿似地尾随云深身后。 这左拐右拐地,果然到了一地时,便见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匾额高挂,深绿色的帷幕大写了一个赌字。 练鹊是一个赌坊行家,那么厉害的老千,赌坊一定有它不一样的地方,而且生意巨好。不然他的女儿和女婿也不会为了钱财,赶他出门。 凤于栖一边干看着,见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丝毫不避嫌,那里人多往哪里钻。 他开始好,要找的是什么人。 若不是有他和陟厘跟着,那些赌鬼见着这么白净地少年,都不知道如何。 等三人好不容易从一个人潮涌动赌坊里面出来的时候,云深再没有继续找下去,而是让着回家了。 “这么多家都找过来了,还找不过剩下的两家别这么快放弃嘛。”凤于栖小声道,余光留意着她的神情。 云深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他已经去世了,回家吧栖弟。我累了。” “啊” 凤于栖和陟厘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怎么找了半天是这一个结果。刚刚他们也只见一云深和一个妇人说了几句话而已。 “以前在京都,他曾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之前来江南,是想着有什么能够帮到忙的。却不想只一年不到,已再无见面的可能。” 若不是练鹊,她都不知道怎么引杜安钩,设计独家。眼下,沧海桑田的感觉真是不要太伤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六章 空山鸟语,凤家公子 “姐姐,我教你骑马吧,或者去放纸鸢” 凤于栖学着云深的样子,托着腮帮子愁眉紧锁。 从作坊那边回来,云深好像一直闷闷不乐,凤于栖想不清楚,只是希望她还是依旧和自己斗嘴。 云深被他那一句姐姐唤得终于回了神。这家伙平日里巴不得她逮着她的痛点发作,现在竟然肯叫她姐姐。 “现在这么晚了,学骑马哪里一时学得会了。如果你让陟厘去买鞋些江南独特的小吃,姐姐保证心情美美哒。” “真的假的吃吃东西好了吗”凤于栖狐疑地死盯着云深,像要看出个好歹来。 云深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用美食来缓解糟糕的情绪,这好像是从采蘋那丫头身学会的。权当安他的心啦。 陟厘守在他二人身边,听着谈话,不用凤于栖提,他也晓得这件苦差事得他去做。他开始怀疑,这两人,辈子是他的冤家。 凤于栖余光瞧着陟厘怅然若失地飞檐走壁出府去,偷笑了半天。 “云弟,你呀你为什么来江南的不是散心吗可是你看你,有一点点游玩的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遭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磋磨。” “而且你这人吧,要说大家闺秀,逃婚出走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做起来面不红气不喘的;可要说乡野丫头,偏偏能引经据典地和我吵架。你真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 云深似懂非懂地继续托着腮帮子,听他的口若悬河,配合地时不时颔首应是,对凤于栖说得,她的词藻一点儿都没有酝酿出来。 “你在京都里过得不开心吗你怎么和雍亲王成亲的如果皇帝在场的话,估计脸都可以气成大红脸。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的。” 这样任意妄为的女子,云深是他见过的头一个,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倒是出他意料,初见时还是长发齐肩的小女孩,再见已是妙龄。出落得他都难以分辨,除了造化弄人他是想不到别的词。 “佩服也没用,毕竟我已经成功出逃,而且现在还绕有兴致地听你的慷慨陈词。不是吗”云深扒拉着桌他寻来的一堆小玩意儿,拿起一个机关鸟琢磨起来。 “既然如此,那你还闷闷不乐地,陟厘常说人生在世应该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这样离经叛道的事都做了,还怕什么” “我几时怕过了,不过是觉得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之间罢了。哪里有怕什么”云深撇撇嘴纠正。 “我看得出来你是有,分明骨子里装的是侠客心肠,却又像儒生一般循规蹈矩,亦步亦趋。简单来说是表里不一,你可别狡辩了,我看相很准的。” 云深愣了愣,有些着慌地伸手推开他,侧身佯装生气地朗声道:“易经你看了几遍,能演推五行八卦还看相嘞,瞎扯吧你。倒那我取笑来了。” 凤于栖没有急着解释,他感受到的云深是如此。大礼节没有差错,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 “好姐姐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我几时取笑你了你爱信不信,我也只是把你当朋友平白这么一说,既然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是。” 凤于栖坐在圆凳,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云深,见她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开口。 “陟厘说京都里的女儿像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美则美矣却失了灵气。我不希望你也是这样的鸟,你应该和我一样属于天空。” 你听陟厘讲过宛姑姑的事,姑姑是贵为皇帝妃嫔,却一样遭人杀害。笼子里的鸟儿再珍贵,在死亡面前也如草芥。 云深不可能会知道,凤于栖从小到大见惯了风花雪月,也见多了当时凤家的姐姐们是如何被关进笼子的。 在他眼里,起男子来,他更喜欢和女子待在一起。女子如花,干净美丽又纯粹,而他哪些叔叔伯伯们却是辣手摧花。 “怎么突然哑巴了”云深看他愣着出神,一语不发地放空,不觉出声问。 “没什么,我回屋了。”凤于栖面无表情地背过云深,绕过月亮门便走了。 云深坐在原地一头雾水,开始怀疑起她刚刚是不是耍小性子耍得过分了他来安慰我,我倒给他下脸子,所以才不爽的 这郁闷得要死,在江南这些日子,她还要靠凤于栖那厮当导游呢,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没毛病。 额头一下一下地轻轻撞着桌子,正百思不得其解,却突然闻得一股子香味兜头兜脑地飘了过来。 云深半信半疑地偏了偏头,目之所及的都是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香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再抬头,对了陟厘面无表情的脸,忙一骨碌做了起来,津津有味地盯着面前的吃食。 陟厘四处巡视着不见凤于栖,思量着他肯定又是和云深斗嘴斗不过,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把买的这些小吃介绍给了云深。 盐水鸭,各色糕团小点,桃酥饼,明圣湖里的荷叶烧的乳鸽大大小小的该有六七样,云深惊讶地半会儿只憋出一个哇字。 她伸手摸了摸,都是热乎乎的,同时让这些东西都保持热度不冷掉,那得多费劲 云深望了望亭外不远处的丫鬟打了水来,净了手迫不及待地冲盐水鸭下手,掰下一只鸭腿递给了陟厘。 “不用了县主慢用。我去看看小栖。”陟厘放下手的剑,作势便要走。 “先别呀,我还有事问你呢。”云深偷偷塞了一个煎过的饺子进嘴里,一面掩着一面含含糊糊地留人。 陟厘听如此只得作罢,倒也不顾及地于云深同坐一席,问着什么事,是不是扈家的事。 云深摇了摇头,道:“不是扈家,是凤于栖和凤叔叔。” 至于扈家的事,她既然已经从陟厘嘴里知道了一个大概情况,那么顺藤摸瓜也能知道扈三娘的底细。 陟厘这会儿有些捉摸不透了。 “刚刚凤于栖和我玩了一出看面相的戏现在我也来试试。陟厘你应该呆在凤家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陟厘狐疑了一会儿,这好像和前话不一致,看到云深直直看过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来地格外平静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有两类人,一类是写故事的,一类是听故事的。说实话,我知道凤家,也只是从我娘的遗里看到。所以,我很好凤家的故事。”云深淡淡笑了笑。 “县主如此问,恕陟厘唐突。陟厘是不是可以怀疑县主,这么想方设法地进凤家另有所图呢”陟厘一本正经,眉头都见皱一下。 若不是心态好,云深估计会被那点心给噎得半死。缓了缓,倒了口茶压压惊才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一来江南,想来凤家的。” 陟厘的神色在云深话音落时略变了变,云深很及时地捕捉到了,并接着说起。 “准确地说我来江南是来游历,但我人生地不熟,所以需要一个向导和避风港,而且我又这个。”云深拿下束发的梅花簪,道:“所以,我才会来凤家,到你了。” 正如凤于栖不着边际地揣测,她的确是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了,所以才迫切地想要逃出来,看看外面的天空,呼吸一下新空气。 云深语罢,把方才的鸭腿递到陟厘面前,用眼神威胁他接下来,自己也吃着另一只鸭腿,津津有味。 陟厘面部抽搐,看云深吃起来毫不见外,一丁点儿也不像那些畏首畏尾的大家闺秀。这么豪放地,该是一条汉子。 “对了,有酒吗我好久没喝酒了,有酒有肉更像梁山好汉了。” 云深小声地怨怼起来,不等陟厘反应,她已经起身朝亭外走去,和一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便回来了。 “小栖出生没多久,夫人便走了。大当家从接手凤家的产业,里里外外都等他去平定处理。所以他从小都挺孤独的。尤其是老当家去世之后,更是如此” 两人说着说着,也没谁顾及着主仆尊卑的层面,一边吃着江南的名小吃,一面聊着往事。从凤于栖小时候的各种糗事说起,到他如何休学在家等等。 经陟厘这么一点拨,云深好像通透了不少,对方才凤于栖的神情也有了新的想法,且不提。 正说得高兴,月亮门外的青石板石径处便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又十万火急地朝这边走过来。 陟厘回头一看,不是凤于栖又是谁正自纳闷,回眸便瞥见云深似笑非笑地得意眼神,立即知晓是怎么回事。 定是她刚才扯了什么谎才让丫鬟骗了凤于栖来的,可这个笨蛋竟然真提了许多酒壶来,正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该死的东西,这人好好地在这儿。哪里掉水里了真真该打几板子撵出去才使得”凤于栖气急败坏地回头把那丫鬟吓得懵了。 云深见势头不对,赶紧过去阻止他伸脚要踹的动作,“是我的主意,怕你不来才扯个慌打发她把你请来。你别动怒。” “你还好意思说,说什么不好,这样的事能开玩笑吗还有你”凤于栖指着陟厘,低吼道:“你是谁的人怎么联合她一起骗我来着” 陟厘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说躺枪躺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七章 一杯千愁,入成均馆 吧啦吧啦,这家伙怎么连教育人也能有这么多词儿照这样唠叨下去,她毕生所有的错误到该莫须有了。.vdt.c “好丫鬟,苦了你在这儿当值。你先退下吧没你事了。” 云深下意识地一手把自己拿着的鸭腿塞进了凤于栖的嘴巴,堵个正着。 顺势笑眯眯地安慰了惊慌失措的小白兔,不客气地从凤于栖的手里夺过酒壶,深深剜了他一眼。 陟厘摇了摇头,坐在原地揖揖手,玩笑道:“这家伙从来只有气人的份儿,头一次折在县主这里。陟厘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这酒味道不错呢快尝尝。”云深毫不客气地倒了些出来,一口不尽兴便直接把其一壶推至陟厘面前。 凤于栖觉得十分没趣,甚至恼火起来,自己说了大半天,他二人依旧无动于衷,还有说有笑地喝起酒来。 他不觉想得入神,吃着嘴里的鸭腿,自个儿生起闷气来。云深余光扫了一眼,嘴角笑意浅浅地看了过来。 “同你玩笑,是我的错。但请你过来喝酒却是实打实的,凤公子可否赏在下一个脸,同饮一杯否” “酒是我拿的,自然不能便宜了你们去。”凤于栖撇撇嘴轻哼一声,撩开直裰下摆坐了下来。 云深觉得凤于栖这性子的确是不能做兄长的料,分明凤叔叔那样谨严的人,怎的儿子却是与他大相径庭。 但话说回来,凤于栖的性子倒是很适合做朋友。有一说一直来直去,对她这个突然掉下来的小姐姐也是诚心诚意。 可是这酒量嘛,她实在不敢恭维。 两个堂堂男儿喝起酒来她先倒下,若不是在凤家在别处,旁人单看两人醉醺醺趴到,她正神采奕奕地喝在兴头,那尴尬了。 让人妥善安置了凤于栖二人,又听说凤崇若还没有回府,云深只能意犹未尽地回了自个儿院子里。 说起喝酒,以前还是林溪南和大哥最对她口味,相同磁场的人在一起连喝酒都变成一种值得回忆的美事。 云深静静地躺在红木拔步床,明明今天那么乏了,此刻她的头脑却清醒得很。 不一会儿一道亮光划过珠帐,稍纵即逝之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接连两三次后,终于听得仿佛豆儿大的雨点落下来。 越是这样雨疏风骤的夜,云深的思绪越发随着那落下来的雨点,渐渐清醒得兴奋起来。 若不是手边下意识地摸不到小冬瓜,她大概还要叫唤出芍药和采蘩来。在吟岫居,雷雨夜都会有人陪着她聊天。 如今身在江南,平日里没想起的人和事倒悉数涌了心头。 她开始想念吟岫居的下下,不知道自己这么突然离开,纵然留了非攻,也不晓得小叶氏会不会趁机欺负她们 还有外公和二舅舅,早年征战沙场,这样湿冷的天气腿疾肯定不好受。舅母有没有忘记督促外公他们用热砂浸脚呢 当然,她现在也在想容澈。 想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起好多个雨夜,他曾闯进内室来陪她到雨停,想起大病初愈他在雨听琴的情景莫名其妙的各种回忆纷至沓来。 从到江南的这段日子,云深从没有发现有另一个时候如今夜一般思念老妖孽。他的一言一行,她的脑子里竟然装得这样清楚。 十年之约。不过儿时戏言他竟铭记至今。强行进入她的生活,占了她大半回忆。曹云卿啊曹云卿,你大概这点儿出息了罢。 第一场如酥春雨过后,杭州每年的这一天都会看到诸多白色深衣少年。若是俯瞰,便能见着陆陆续续的白衣是朝着同一个地方前往的。 成均馆。 作为江南屈指可数的名声在外的学堂之一,成均馆坐落在明圣湖边,远离闹市的僻静园林内。 学堂里的钟声敲了两声,成均馆门口已聚了很多人。家世显赫的,只马车仆从的配备形形;其余的也不过抱着籍仓皇地往里面赶。 和大多数的儒家学堂一般,正门进去便是孔子的石像。儒生们说说笑笑地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朝先圣孔子行揖礼。 学堂里第二次敲起钟声时,便是入学仪式。 儒子们纷纷在教室外面列站,眼见着是质彬彬的四个先生出来,开始为众人象征性地整理衣冠。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众人,此时此刻也敛声屏气地一一循着礼。 礼、乐、射、御、、数为儒家六艺。第一堂课的是大学,是一个头发须子都苍白的老先生,开场白便是随口点了人起来温习旧功课。 云深坐在桌前,盯着晕开的砚台看着先生的银须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梁令单独授课还有意思,虽然四五经她素来少有接触。 可是这样女扮男装藏在一群少年郎间,一起课的感觉挺像祝英台的。 “云弟,云弟。” 昂云深正浏览着面前的籍,侧耳却像听到凤于栖叫自己。偷瞄着老先生没摇头晃脑地讲解,她才敢回头去寻。 凤于栖指了指云深后面,便把头缩进了别人的后脑勺后面。 云深一头雾水地转了视线,正好对后面同窗递过来的纸团。 “劳烦。”云深丢下一句,迅速地回头一本正经地端坐。她是挺害怕老先生逮住她,让她起来吟诵或者解释课,这遭了。 凤于栖在后面注视着云深的一举一动,见她看完小纸条竟然没什么反应,着急得如坐针毡,心里猫抓似地。 “七爷,你表弟不去咱们去吧。我可听说松先生又购置了许多良驹,反正下堂课是练习马术。咱们先去瞅瞅。” 侧边的少年伸手戳了戳凤于栖,一面小声地说,还不忘拿眼去留意面老先生的视线。 “走吧走吧,你将来又不考状元探花,要晓得这些个做什么。你表弟瞧着也是个胆儿小的,咱们先去逛逛。没事儿的。” 在左一个右一个朋友的好言相劝下,凤于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心底一横,和几个好友偷偷摸摸地翻窗出去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凤云深何在” 梅老先生摸了摸须子,眯着眼巡视了一遍坐在下方,神采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奕奕的学生。 凤于栖那团纸还捏在手心里,云深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听着先生叫她,忙不迭地起身。 这会儿周围的同窗却纷纷看了过来,他们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名号。不过因那一凤字,众人却又仿佛不点自通一般。 “你来说说,你来念的目的是什么,你得道是什么”梅老先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深,像是丝毫也没见着她身后空出来的位子。 先生长案旁里熏着清香,青烟冉冉。着投进来的日光,一身象牙白长衫的先生在云深看来与老神仙无异。 只是这个问题她现在坐在成均馆里当然不可能是求科举榜,但却也万不能说她是来江南游玩的吧。 见她一问三不知的,旁边有看戏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还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学生虽是青萍之末,但愿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学生的道。” 云深语罢,周围的声音立即小了下去。梅先生既没有让她坐下,也没有批评指正她的话,倒像陷入了沉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梅先生喃喃自语着这句话,仿佛念叨着,直到从众目睽睽之下若有所思地离开。 这有些尴尬了,难道是她把老师气走了云深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她这话没什么什么意思啊,儒家不都是如此想的吗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凤兄见解独到壮志凌云,在下陆返景,受教了。” 说话的正是坐在云深后面的同学,白玉束发,貌若潘安,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温尔雅的气质。 好一个质彬彬的少年郎。 “初来乍到,才如此大言不惭。不仅气了先生,也让大家看了笑话。实在不值一提,陆兄见笑。” 陆返景下打量着云深的言行,却是丝毫也不像凤于栖那般。胸自有丘壑,言谈不俗,反而十分合他的眼缘。 方才云深那番话,现下他还在心底仔细琢磨。也自然晓得他的回答只是出于谦虚,心里自然对旁人,更加高看云深些。 “凤兄初来学堂,离御马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若不嫌弃不如由在下引路,带凤兄熟悉熟悉成均馆,如何” “啊”云深下意识地怪惊疑了一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抬头不经意地扫过了少年凸起的喉结,忙低下了头。 “也不晓得于栖去了哪里,那如此劳烦陆兄了。”云深淡淡一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一面揖揖手算是答谢,一面整理了衣襟,祈祷没人注意到她没有喉结这种事。 二人先后出了门,由陆返景引着云深走遍了成均馆的许多大型建筑,顺便给她科普了一番学堂的许多知识。 如教习六艺的老师分别是荷、兰、竹、松、梅、柳六位先生。同诸多的江南园林一般,这里云深见过的建筑设计还要别致,但又与家居不一样。 多的是往来先圣的题字和训诫,亭台里都置有架方便学生取阅。所植的不过岁寒三友等气节高尚的植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八章 大学之道,似曾相识 每至一处,陆返景都会很热情地和云深讲解。.vdt.c名人轶事,题字由来,以及从哪个角度能看到最美的院等等。 云深不得不感慨他懂的东西真是多的,她的导游凤于栖口水话似地一语带过,陆返景完全是资深的。 也许是这样的主动靠近,不客套不谄媚的交流,让云深心里地防备也开始松懈。借着亭子里掉了页的庄子,两人很快聊到了一起。 以至于到达骑射练习场,二人都聊得津津有味。 “喂,陆返景你靠云深这么近做什么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欺负他了” 凤于栖老远远小跑过来,捂着脸一把拉过云深藏在自己身后,气势汹汹地瞪着陆返景。 陆返景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云深瞧着不妥,挣脱开他的手道:“陆公子没有欺负我,只是带我熟悉了路罢了。” 云深被凤于栖的动作闹得哭笑不得,敢情这家伙和陆公子是有宿怨的 “你脸怎么了” “没什么。”凤于栖撇过脸不让云深看见,只是再三确认陆返景真的没有欺负他。 云深肯定地点头说没有,并且让他和陆返景道歉。 陆返景目睹着二人格外亲昵的样子,知晓他二人关系好。自然没有理由因为一件小事,而失去他刚刚才认识的朋友,含笑化解了。 “让我瞧瞧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逃课出来弄成这副德行了” 云深拉开他的手,瞥见脸青紫的一块儿,开始不悦地道:“凤于栖你都多大了,这么出息疼得厉害吗” “不疼,一点儿不疼。不擦破点皮吗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会觉得疼那岂不是丢死人”凤于栖摊开手来,一脸毫不畏惧。 额,云深这下子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不想他话音刚落,他的朋友便簇拥着过来,云深这下才晓得他是同人赛马才弄成如此。却又忽然想起自己都不会骑马 “顾西河那小子根本是侥幸赢的,看我下次非让他五体投地不可。看他嘚瑟那轻狂样儿,真想去揍他一顿。” 凤于栖看向人群,两眼冒着怒火。他朋友叫子明的瞥了瞥旁边,摸摸鼻子干咳了咳,云深不知何意。 “西河性子顽劣,我虽是他表兄,若是他的过错我断然没有包庇的理由。凤公子和他的事,在下从未想过插手。” 陆返景说得坦坦荡荡,却一直把视线留在云深头,倒像对她的解释一般。 凤于栖冷哼了一声,那意思像是说:你那表弟若有你一半识趣,他也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 不时,松先生便一身墨绿短打出现在人群央,云深在人群后心思却是飘得远了,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凤于栖口的顾西河。 那个嘴角淤青,依旧笑得放荡的少年。 提此,云深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只是大概由于堂课云深的表现,总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瞟过来。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不仅云深,是凤于栖都察觉到什么。陆返景立在他二人身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学不学骑马”凤于栖低头和云深咬耳朵,照松先生的一如既往的风格,一般都是由学生练习他再从旁指导。 云深刚想回答,便听见面声如洪钟的松先圣生唤着凤于栖和顾西河的名字。 “你们两个这堂课站在一旁观摩其他同学,不准碰马。其他同学按之前教过的内容练习,可以开始了。” 松先生话音落,站在一处的同学纷纷欢呼雀跃地作鸟兽散了。云深眼睁睁地看着凤于栖被提溜在一旁,自个儿尴尬地留在原地。 而松先生拉到方才因为赛马发生口角的当事人,开始漫长的谆谆教导。 云深撇撇嘴,坐在阶梯百无聊赖地数着过往的蚂蚁。顺便偶尔抬头瞅瞅那些骑马撒欢的同学,心里好不是滋味儿。 今天是个好天儿,可惜先生是个傻的。凤于栖听着先生唾沫横飞的训诫,耳边全都是达达的马蹄声和狂呼声,心里越发躁动不安起来。 忽然心精光一闪,凤于栖侧目看了眼顾西河,又示意他朝松先生看去,二人不谋而合。 “先生,你说了半天肯定口渴了。你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可别气坏了身子。” “对呀先生,没有友爱朋友,失了先师的教导是我们的不是,我和顾西河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凤于栖和顾西河两人笑眯眯,满脸悔不当初。一个端茶杯,一个提茶壶,毫无违和感地给松先生斟茶赔罪。 云深枕着膝拿眼瞧着,这二人方才还桀骜不驯,把对方视若仇敌的样子,这会儿兄友弟恭,相亲相爱起来。 可见,果然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三杯赔罪茶下肚,二人又都承诺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决议从自家挑几匹好的马儿给学堂。这样的条件,松先生怎能不接受 蚂蚁群有条不紊地搬运着食物碎屑,即使云深用小木棍故意扒拉着,它们依旧往既定目标前进。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不去遛马” 两个黑影投到地,云深才把视线转移开来。逆光之下,抬头对了一双笑意达底的眸子,他的嘴角带着淤青。 “你什么意思啊,我都和凤于栖何解了,你作为他弟弟不应该对我和气些么怎么趾高气扬的,我又没得罪你。” 顾西河目视着她随意地扫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蚂蚁,一头雾水,只暗道怪哉。什么话也没有,学着她,低头看着蚂蚁,寻寻有什么好看之处。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过来啊云深,咱们去骑马。” 凤于栖大声唤着云深,面部表情过于丰富以至于牵动了红肿的地方,疼得他龇牙咧嘴起来。 “怎么,这好了”不远处,陆返景下马走了过来,视线扫过凤于栖和顾西河二人,忍不住打趣道。 顾西河白了他表哥一眼,只顾和凤于栖搭话,“没想到你们凤家还有你更像女子的,今儿个我算开眼了。” “可不是若云深为女儿身,不是西施貂蝉之流能的,定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叫天下的女子自惭形秽。”陆返景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顾西河也是连连点头。 凤于栖朝顾西河使了使眼色,让他注意措辞。 “美这种东西天生的,不得二位。”云深冷笑了一声,“空有一副皮囊,装的全是糟糠。是通些墨,却只晓得用酸儒词藻取笑旁人。这一点,云深望尘莫及。” 一番看不到任何粗浅用词的话语,妙语连珠之下三人哑口无言。只是看着地被云深丢下的狗尾巴草,知道她怒了。 “都怪你,平白无故地说什么像女孩儿换你,你能忍吗”顾西河眼神不屑地落在陆返景身,一下子推的干干净净。 “这”陆返景百口莫辩,这茬儿是他接的吧 “她不是在意这个,你们拿她玩笑似地。她怎能忍惹出这祸来,你们好好反省吧,我去寻她。” 凤于栖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要去找云深。意识里云深是生气了,不过为这些小事儿怒了明显不至于。 这陆返景也是怪,平日里很少和顾西河以外的人接触。今儿怎么还拿云深调侃起来怪哉,怪哉。 再者现在回想起来,云深今天的表现也一直挺怪的。算了,他是兄长,他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职责。不能让他老爹借题发挥。 凤于栖思量再三,头也不回地往马厩里去。 留在原地的陆返景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下打量着,忽然异口同声地道:“你才是空有皮囊,内是糟糠吧。” “你怎么会和凤于栖和解的” “你怎么认识风云深的”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同时问了对方问题,最后得出结果,打算去给云深赔罪,另外表示他们愿意结交的诚意。 天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将会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避过叽叽喳喳的三人,云深看着马厩里面无表情瞪着马眼的马儿,咬了咬下唇,走到一旁立着。并没有要挑马的意思。 凤于栖走过来,瞧见她纠结着下不定决心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少有的一本正经。 “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顾西河这人心不坏的,陆返景一向得先生青眼,很少跟我们说话。你别气着自个儿。” 云深没想到凤于栖会追来,反吓了一跳,转而接口道:“我是那起子小心眼儿的人只是觉得那叫顾西河的有些耳熟,追问起来怕露了馅儿罢了。” “你不恼好。怕你恼了我都不晓得怎么办。”凤于栖淡笑着挠了挠头,有些释怀地笑逐颜开。 云深平静地扫了他一眼,为他这样的说辞感觉到了一股暖流划过,莞尔一笑地提醒说:“别忘了,我可是你族弟。” “是,为兄为方才的莽撞给云弟赔罪。”凤于栖有模有样地朝云深作揖行礼,乐得云深一下子抛开胆战心惊来。 “诶,你还没说顾西河是什么来历”云深想起这个问题。四顾无人,扯着凤于栖的袖子一边说话。 “他他好像两年前才来的学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七十九章 狐朋狗友,阳春白雪 两年前那厮开始和陆返景一同下学。dt 起初还不晓得他二人之间的关系,陆冰块突然肯和旁人说话,这一闻才引出顾西河的身份来。 “听说他家是京都的名门望族,姑姑是宫里的贵妃。但没人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到江南来,不过那小子已经被我收服,你若想知道再问是。” 凤于栖眉飞色舞地朝云深嘚瑟,不等云深吐槽,早听到顾西河的大嗓门儿。 “我可没有窥私欲,你别多嘴哦。”云深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 若问下去,不说顾西河,是陆返景都会起疑心。好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打听这些家私背景做什么,平白冠攀龙附凤的名头不美了。 只是经过凤于栖这么大致叙述,云深已经确定了此顾西河是她很久以前听到的那位。恭定将军府的小公子,顾贵妃的侄子,也是当初带曹绍均逛青楼的顾西河。 原本还担心他会认出她是曹云卿来,但眼下明摆着不可能。 可凤于栖和谁来往不好,怎么和这样的纨绔子弟一见如故了?不,应该说怎么因为一个罚站,罚出革命友谊来? 切,天知道他们怎么灵魂共鸣了? 虽然不愿意,但陆返景和顾西河执意要给她赔礼道歉,还要请她吃饭。饭是其次,有酒再好不过了。 “山珍海味是其次,好酒才是首要的。”凤于栖挑着眉,嘴角带笑地对陆返景如此说。 顾西河歉意地笑了笑,把视线落在陆返景身,“这得看表哥的手段了。” “这是小事,我想我父亲珍藏的那些酒应该还有许多。不过话说回来,云深兄算是答应了?”陆返景偏过头反问云深。 云深立在一边,盘算着其他事情,冷不丁听着话题又转移到自己身,微怔了怔连忙补充说她没意见。 蒽,天字班的两大学渣在御马课拐带了学霸陆返景,以至于松先生无心教学,给当天课的学生放了一天的野马。 回想起这天,连陆返景自己都难以相信,他竟然会逃学。 四人在凤家最大的酒楼里喝了一整晌的酒。一个率性洒脱,一个纨绔真实,一个书呆子,还有一个看戏的。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四个人可以把酒言欢,说说笑笑个不停。云深扫了眼醉醺醺地胡言乱语的三人,有些无奈地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得,酒罐子不良少女又成功把三个黄花少年灌醉了。 “这点儿酒量,还敢随随便便说喝酒。真是年少任性。要是二哥在好了,保准今天可以喝个不醉不归呢。” 说起林溪南,此情此景云深许是酒入愁肠了,忽而感慨起来。不过她又在心里反复警告着自己,自己是云深不是曹云卿。 好在是在凤家的地盘,云深让跑堂给陆返景二人准备了房间,自己和凤于栖坐了马车回凤家。 衡量着,她在成均馆这些日子一定要学会骑马。而且她很久以前学一直都是规矩,认真完成学业,现下她有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凤崇若去钱塘还没有回来,管家已经在门口训起陟厘来。余光瞟见若无其事下马车的云深,心里无数只火眼金睛打开来。 灼灼目光盯得云深一愣,随即双手一摊作无奈状,“于栖酒量太浅,不怪我。” “回来好,回来好。云深少爷第一天课得了先生的青眼,实在是给大当家的长脸。公子用膳没有?” 管家迎着来,亲自接了云深和凤于栖的书篓,又吩咐人背凤于栖进去。 云深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已经用过,管家不用费心,不过下午的课老师家里有事不。这会子我也开始困乏了。” “是,我这让丫鬟们过来伺候。”管家满脸堆笑,喜得跟得了什么宝贝似地。 看他下去,云深才瞟了眼陟厘,露出惊恐的表情道:“这什么情况,天的馅饼儿砸到管家头了?” 陟厘无奈地耸耸肩。没见到两位公子回来,管家险些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似地,一见着云深公子,顿时满面春风。 对此,他也很无奈。话说回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背的黑锅? 云深撇撇嘴,随了丫鬟下去沐浴,准备睡个美美的午觉。 陟厘只是感叹,一个出身世家的闺阁小姐,哪里来这样爱酒的性子。别人都好些胭脂水粉,金玉珠钗,咱们这位倒好一样儿也瞧不眼。 再说起女扮男装混迹书院这事儿,旁人哪里来的胆子?更别说这般大大方方,不畏手畏脚的。普天之下,云深该是他见过的头一号人物。 老爷爷老奶奶摔倒不扶,服云深。真真是可可叹。 晌午艳阳如烈,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是倾盆大雨。才初春下这么大的雨,云卿侧耳听着连睡意也没有了。 每天重复学习着六艺这一晃是阳春三月。在凤于栖的撺掇下,云深不再拘着自个儿在学堂的一亩三分地。 梅先生学富五车,可是讲起课来一板一眼让人听得困乏。要说他老古板呢,每次云深打盹儿地时候他总是喜欢问她问题;说他亲切呢,说起话总是不离孔孟。 和先生们混了眼熟,也和周围的同学混了个眼熟。约着课后骑马、谈诗结社、打猎、喝酒,凤云深三字几乎已经融入了这个少年天团。 这日兰先生的古琴课,凤于栖再次把先生逼到要暴走的境界。 正和陆返景讨论琴谱的云深,听到先生的怒吼才抬眸瞧了。原是凤于栖在先生的琴匣里,关了一只鸟,一打开便被鸟扑个惊心动魄。 “都这么久了,他这玩闹的性子怎么不见改呢?”云深撇撇嘴,这厮隔三差五要闹出些事儿来才罢。 陆返景笑了笑,扫了眼众人道:“我怎么隐约觉得这次和凤于栖没关系。” “哦,不是他?那还有谁有这个胆子。他是欠抽,明明知道兰先生嗜琴如命他还敢如此。活该被骂个狗血淋头。” 若她的绿绮被谁这么糟蹋,别说有鸟屎,是一根头发丝儿她都要暴走。 “说起琴,我以前倒听闻司马相如的绿绮在咱们大梁。之前有些风言风语,说这绿绮是雍亲王的珍藏,也是和雍亲王妃的定情物。若能亲眼目睹这样的珍宝,倒也是幸事。” 陆返景放下手里的琴谱,一脸的遗憾失落之感。云深余光瞄着他好像没有意有所指才放下心来。 “是吗?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倒是晓得兰先生挺喜欢收藏琴谱的。”云深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一边说着一边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嘴说着不管到底心横不下来。”陆返景摇了摇头感叹着凤家两兄弟的天差地别,起身去看看云深要如何为凤于栖开脱。 正抱着这样看戏的心情去凑热闹,侧目却见着旁边的子明等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陆返景正眼去看时,很快不说了。还礼貌性地同他打了招呼。 人群里兰先生喋喋不休,气的脸都紫了。云深瞧了瞧那琴,几次三番地示意凤于栖不要和先生抬杠,服个软。 凤于栖满肚子憋屈,幽幽怨怨地看了过来,云深汗颜。不是让他装个样子罢了,难不成真如陆返景所说,不是他干的。 本来酝酿了一肚子开解的话,这会儿云深却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留意着周遭的同学。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位子,指尖开始调拨。 清新流畅的旋律,犹如绵绵流水的琴声缓缓流出。万物回春,和风淡荡,大有春意酣畅之感。 分两曲,分八段,选曲难度五星,技能操作五星,熟练度五星。云深对选的这一段还是很有自信。 微风不燥,湖面轻粥皱,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静心聆听。不晓得何时,湖边已经零零散散地站了许多人。 这般指法娴熟的操持,兰先生听着忘我,却在一处时突然皱了眉。十分不悦地朝云深的方向看了过来,一手压住了琴弦。 云深抬头见着是怒不可遏的先生,面不露,心里却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老夫可不曾记得有教过的这一段,你怎么会?”而且这一段他也只听过,都没有琴谱的。兰先生心下诧异。 “曲有误,周郎顾。这段琴谱学生机缘巧合下得了,不过引先生指点迷津,是学生之幸罢了。” 云深起身站在兰先生对面,宛若春风拂面般看了眼凤于栖道:“表哥,你之前说为先生寻了一张好琴,怎么转眼胡闹起来。算不好意思开口也不至于如此,还不给先生赔罪。” 兰先生冷哼了一声,一脸不爽快。只是因着云深的话,倒是没有之前的疾言厉色。 “先生,是学生的方法不可取。请先生消消气,给您赔罪了。”凤于栖冷着脸作揖赔罪,陆返景一边瞧着这出戏没有出声。 “臭小子下不为例。可怜了老夫的珍爱。”兰先生挑挑眉不去计较,回眸惊觉一亭子的学生都在围观,又不悦地驱散了众人。 云深正低头好笑,却听见兰先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琴谱你看得懂么?需不需要先生我指点,而且方才你得指法可是明显错了,说明你缺少正确的指导。你觉得呢?” 额,云深嘴角抽搐了一会儿,连连点头,“这一段学生记得清楚,这写下来请先生指点迷津。” “孺子可教甚好。”兰先生满面春风,云深却被萌到了。想要琴谱想要琴谱还这么委婉,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八十章 参加围猎,再见百合 一场不算风‘波’的风‘波’,在先生和某人热切讨论琴谱的声音这么烟消云散。手机端m. 等乐课结束,从陆返景哪里才得知凤于栖悄然走了。云深别了要和自己讨论琴技的同窗,收了琴往凤邸里回。 周遭对云深的琴声地赞叹不绝于耳,陆返景也回味着那吸引先生的,他少见男儿有那般修长秀气的手指,宛若削葱根,实在是太像‘女’儿家。 一张琴,一份琴谱摆平脾气古怪爱琴如命的老顽童,有趣有趣。 站在书院‘门’口,陆返景远远地见着有几个人畏畏缩缩,连眼神都不敢喝自己对。本想跟过去瞧个清楚,却听到书童说顾西河的消息。 陆返景放了心思不去追查,猜想也不过是有人对凤于栖不爽,借故恶作剧罢了。便一面走一面问着书童具体情况。 等听说顾西河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学院的人动手,陆返景立刻停了脚步,吩咐回府去。 “少爷,表少爷不管了?”书童屁颠屁颠跟在陆返景身后穷追不舍。 “那小子该让他吃些苦头,在京都学不好,到了江南还改不了那‘性’子。一个世家子,怎么一心沉醉‘女’‘色’去了。”陆返景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回赶。 原本今天顾西河逃了一天地课,他也不过想着又是去打猎赛马什么的,却不想去了青楼。他倒是有个好表弟。 书童‘摸’不着头脑,一会儿走一会儿不走地搞得他一头雾水。细细啄磨半天没有结果,只能抱着琴赶紧追陆返景去。 其实我想说,表少爷已经去凤家找两位公子寻找帮助去了。 然而,陆返景并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正一‘门’心思回去看书,增长自己的学识呢。 凤家。 云深回到府里,听着下人所说在马厩里找到了凤于栖,此时闷声不吭地给他的坐骑捋着鬃‘毛’。 “你还在生气啊?七爷?”云深‘摸’‘摸’小红马光滑的‘毛’发,随口一问。 见他无‘精’打采一点都不想理人的样子,干脆退到一边道:“我去给兰先生取琴拿琴谱,你自个儿闷着吧。下午可听说要去围猎呢。” 云深背对着凤于栖幸灾乐祸地道,想想都明白一个‘混’世魔王被人恶作剧,心里吃瘪该多不爽。她不去撞枪口了。 不等成均馆众学生到达官家围场围猎,早已传出新晋才子凤云深的名号。 也不过是有几个先生表现出对云深的格外偏爱而已,素来自诩爱才的都督大人便带着一众下属,说要举行围猎。 顾西河从酒楼跑堂那里听得这个消息,立即打马到凤家,要和云深一同去围场。 稍倾,三人在围场入口下了马,便有‘侍’卫过来牵马。云深第一次来到这样专‘门’打猎的围场,心里的新不止。 “有钱人真会玩儿,不过打个猎罢了还设立这样专‘门’的场所。当真是了不得了。”云深忍不住嘀咕起来,达官显贵是白丁要高人一等似地,连特权都这样与众不同。 “见识短。”顾西河皱皱眉嫌弃了一把云深,“别说这样一个围场,是陛下的林苑我都去过好几次,瞧你那样儿。” “顾大公子学富五车,博闻广见。我等望尘莫及不与您为伍,省的降低您的身份。”云深‘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叫顾西河立刻哑口无言。 “于栖,咱们进去吧。这样明媚的天气,都督大人果然兴致盎然。” “正有此意。”凤于栖假装没见顾西河的脸‘色’,挑衅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顾西河嘴角‘抽’搐了一会儿,转身跟在云深二人身后一口一个凤爷地叫得欢快。 “以前我不知道一言九鼎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是太明白了,云深言简意赅的几句果真如九个鼎一般能把人砸个半死。” “一言九鼎还有这种说法?梅先生的是在梦都能被你吓死。”凤于栖冷笑着嘲讽。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明儿给二位斟酒道歉总行了吧?”云深二人面带笑意并不言语,顾西河又紧跟着道,“明儿‘花’朝节,据说许多闺秀都会出‘门’拜‘花’神,两位凤兄要不要一起。” 顾西河挤眉‘弄’眼地在前面一晃一晃地,云深和凤于栖只当没听见,继续有说有笑。还不忘介绍这个围场的布置、建立以及其他轶闻怪谈。 言谈提及,难免论起今儿的主角都督大人。顾西河一听立即凑了过来,把都督身家悉数抖落了出来。 云深只叹男生要‘女’生八卦起来的话,还真是大巫见小巫了,没‘女’的什么事儿呢。 只是这都督府三字,在她听来并不陌生。扒拉起来,她听过的次数已经足够一个巴掌了。但好像碰到这个名词,没她好事。 算了算了,估计她和那什么都督的风水磁场不合,避着些是。 这么一想,三人已和书院众人汇合,熙熙攘攘的,看样子却不指成均馆的学子。毕竟她还没觉得成均馆的人会分帮派到严重对峙,几乎眼睛里要迸出火星子。 可她分明留意到凤于栖也瞧见了,却似未见。难不成眼下这态势已司空见惯? “云深,于栖,你们瞧见没,都督旁边的黄衫‘女’子是倚红阁的头牌,是不是寻常‘女’子要美三分?” 顾西河眉飞‘色’舞地示意两人去看,那眼神贼亮贼亮的。凤于栖无‘精’打采地和子明等人说着话,云深正随意瞟着整个围场。 听他的话,云深也好着倚红阁新的头牌是何等人物,便拿眼去瞧。只一眼,便很快偏了头不继续看下去。 “如何如何?是不是凤于栖还好看?关键是她那眼神真是秋‘波’一送,怪会勾魂的……” 能有凤于栖好看的‘女’子,不可多得,不可多得。顾西河一边暗自咋舌,一边寻思着如何亲近眼前美人。 “顾西河你的眼光也这样了吧。”云深低下头,打断顾西河准备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顾西河不服气,又去寻旁人理论。云深站在人群里尽量把头压低了。刚刚那一眼,她看过去的时候,美人正好回眸看了这边。 这美人不是别人,恰是旧识,百合。 而这一点她早该想到才对。又是倚红阁的头牌又是都督的红颜知己,她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呢?知晓如此,该推辞不来凑着热闹。 凤于栖蓦然回首,见着云深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发愣。而旁边穿着银甲的卫兵已经有了愠‘色’,忙过去提醒她。 云深五味杂陈,抬头听人说大人要见她。她心一凉,更是魂不守舍起来。 “有我在,你怕什么?大人也不过随便问几句不会为难你的,不一个都督吗,怯成这样?”顾西河扬了扬嘴角,附在云深耳边小声道。 凤于栖不悦地罢罢手,把他推开,“别听他那个纨绔瞎说,陆返景和院长都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 到时候有问题晚了。云深小声地嘀咕,却没让凤于栖听到,只是乖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的。” “凤云深到。” 卫兵朗声传话,直到都督颔首,云深才走近见礼。 “成均馆有一个叫凤云深的学子声名鹊起,博学多识,可是你?”古板而听不出一丝涟漪。 “回都督,学生正是凤云深。但‘博学多识’四字却实不敢当。” 别说荷、兰、竹、松、梅、柳六位先生,是同窗也有许多佼佼者。云深不敢多言,倒是一旁的院长等人都颔首肯定。 “的确谦逊,倒有几分潘岳风姿,是不晓得其才如何,和学院的翘楚能否一较高低呢?” 都督含义不明地道,待众人正绞尽脑汁想着接茬儿时,他话锋一转,示意云深退下,转而对身旁的两位老者道:“学院和成均馆的试定在什么日子了?” 后面的话云深没有听得清楚,都督让抬头那一刹那,百合的眼神毫无‘波’澜地和她对视。背对着高台,她似未闻般从容镇静。 还没有缓过神来,见着凤于栖和顾西河走了过来,询问了一番知晓没事,便又聊起了狩猎的话题。 许是见云深有些魂不守舍,顾西河哈哈大笑地一把揽过云深的肩膀,拍拍‘胸’脯子大声道:“云深兄你放心,等会儿狩猎开始你跟着我和七爷是,决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我……云深的脸黑得滴出墨来。 没等她动手,陆返景早丢开顾西河的手去,微笑而不失礼貌道:“你别给我丢人现眼已经谢天谢了,云深自有我和凤兄。” 蒽?凤于栖淡淡地笑着,自然而然拽过云深到自己身后,“都督大人还等着看陆兄的狩猎成果呢,我自己的人自己管。不劳二位费心费力。” “你们……”云深一时语塞,却卡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气得她只能看着三人你来我往地干瞪眼。 “云深公子?请问云深公子何在?” 狩猎队伍突然传来一声柔媚‘女’声,恰时马狩猎的锣已然敲响,云深以为自己自个儿听错了,刚要马,被扯了下来。 回头一瞧,却是一个满脸神秘的小丫头,云深看她余光所及的地方,颔首应下了,“于栖,你们先走,我稍后再来。” “怎么了?”凤于栖怀疑地看向那低首、眼神闪躲的‘女’子,迟疑地点头,目送着云深尾随‘女’子离开人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八十一章 迷雾重重,深陷其中 然而…… 事实引着自己来见百合的丫鬟,从进帐开始一言不发,又是茶点心。.。!云深一提及百合,立马装聋作哑。 云深开始觉得这里面蹊跷大着,脸十分不悦地拒绝了第三杯茶。 在小丫鬟奋不顾身想要拦住正大摇大摆地往帐外走的云深,一记黑脸大白眼扫了过来。小丫鬟‘欲’哭无泪。 云深有些纳闷,百合难道认出她来,故意要整蛊她?士别三日,的确得刮目相看,这个百合真是越发能耐了。 “你这气冲冲的,谁得罪你了?” 越想越觉得百合是有多无聊,这个幼稚鬼。这是她第一次游猎,竟然连一点点体验感都没有了。 真郁闷着,当头一句戏谑拉回了她的思绪,抬头对凤于栖的双眸,反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反正人那么多,没人注意到会有两个人掉队的。”凤于栖一脸轻松地,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直直看向云深问:“谁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无聊之人荒唐之事罢了。咱们走吧。” 云深话音落,率先走了。凤于栖见她不说,撇撇嘴,把看向她过来地方的视线收了回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丝毫没注意到背后一道娇小的黑影离开。 “快!快!快!” “让开,让开,别挡道。” “咦,怎么回事啊这些人?”云深二人侧身让着一队行‘色’匆忙的卫兵。 若没看错,人群里架着一个提着匣子的老头? 二人正‘摸’不着头脑,不远处的林子里打马过来一人,拉长了嗓子道:“大人有令,参加围猎的没有许可不能擅自离开,违者论处。” 话音落,云深立即觉察到围场内巡逻‘侍’卫一个个严阵以待,敛声屏气。 “我猜围猎肯定出事了。八成还和提督大人有关。”凤于栖低头朝云深小声地说着。 云深赞同地点点头,几位师长的表情也格外凝重,眼珠一转看向凤于栖道:“于栖,要不咱们去瞧瞧去。” 凤于栖惊疑不定,“乖,听话。这热闹咱们别看了。等会儿听顾西河吹嘘成。” 这出了事,别人忙着避嫌不说,她还偏要去‘插’一脚?而且照眼前这阵势,想来事情不会简单。若后面问起来,又一麻烦。 “那我可去了。”云深丝毫没有询问商量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要往林走。 给凤于栖气的抓耳挠腮,疾步追去。 “大哥大哥你等等啊,怎么以前是我想起来干你要犹豫不定。现在倒好,你胆儿‘肥’了想来来,怎么我倒瞻前顾后起来?” 云深正思虑着,听着凤于栖此话打了一个‘激’灵,步子也不觉慢下来了。 她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在到江南之前,她总是习惯‘性’地一步三算,瞻前顾后。最近却发现凤于栖越来越唠叨,一件事要考虑千万遍…… “你不是不要来吗?又跟来做什么?” 云深意味深长地侧目看着凤于栖,“其实你自个儿也想晓得发生什么的,是不是?” “谁说的,小爷我是怕你找不到路,不仅看不到热闹还把自己给丢了,我回去怎么和父亲‘交’待。”凤于栖轻哼,高倨着脸庞不和云深对视。 “啧啧,小孩子是小孩子,借口都这么冠冕堂皇。”云深摇摇头,脚步不停地沿着拉了红绳的地方走。 拉红绳是既定路线,鉴于打猎赛的公平‘性’。 然而,走了一会儿,丝毫没有见着有什么人影,除了地一堆杂‘乱’无章的马蹄印之外,都没有任何一点儿表明有人来过。 凤于栖好像也发现了不对劲,照‘侍’卫说的不可能在打猎范围内出事没有人不知道。那么,眼前为何如此空旷,连人影儿都没有。 现下,连闷热的空气和忽然飘来的乌云都透‘露’着诡异。 “你不是说你是万能的吗?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转圈?” 云深环着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闪躲的眼神。 “那还不都是你……”让你别来,非得来。凤于栖小声嘀咕,一面眼观六路。他都不知道怎么走着这会儿功夫,身边什么时候安静下来都不知道地。 见云深一反往常地没有和他‘礼尚往来’,他倒有些不自在,继续朝着一个方向探路,随手用捡来的石块在树干作了记号。 但云深虽然想怼回去,可仔细琢磨着,估计等天黑下雨都不晓得能否找到路,她还是省点儿力气好了。 毕竟她这一路走过完全是没走心的,记得路才怪呐。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斗嘴,并排走着,空气安静得出。 另一边,所有的人在为都督大人遇刺一事心有戚戚。大概只见着一堆人马簇拥着都督离开围场,留下如丧考妣的知府扫尾。 先是例行提问了巡查官兵,找寻可疑目标。随便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做点心的大师父开始打道回府。 余兴未尽的顾西河等人,听闻如此犹如一盆凉水灌下来。 他还在打猎的兴头不可自拔,这会儿气得脸都变了。 俨然一个随时要爆炸的朝天椒,旁人看着不对劲都纷纷散开了。 陆返景也意兴阑珊,却没他那样没状。只是才惊觉起来没见着凤于栖二人,心有困‘惑’。许是先走了? “赶紧走吧,瞧这天,等会儿该有大雨了。” 陆返景拍拍顾西河的肩膀,算是安慰。便自个儿了马,等他。 顾西河暗啐了一口,一脸怨‘妇’样儿,“这凤于栖也忒不讲义气了,也不吱一声走了。等见着他,非得好好清算清算。” 话音刚落,雨点儿便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倾盆大雨随即而至,不一会儿水汽笼罩了山林。 经过云深浅薄的地理知识和野营常识,判定南北后,二人原本继续往里走的,却被这暴雨打个措手不及。 树木参天却每个躲藏的地方,指不定等会儿一道闪电下来,那可悲剧了…… “我们只能继续走吧,说不定等会儿到围场了。”凤于栖撑起自己的袖子帮云深挡雨,雨水成股地从他脸流下来。 云深点点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法子。 二人刚走没几步,突然脚下一滑,应声掉了下去。等重重着陆了才惊觉,这分明是一个打猎陷阱。 一口沙子吃得云深猝不及防,忙一脸嫌弃得用袖子抹开了,大声道:“凤于栖!凤于栖你没事吧?” “咳咳,尊贵的县主再躺会儿,我真的有事了。”凤于栖有气无力地接口。 云深后知后觉地爬了起来,凤于栖躺在泥里,浑身脏兮兮地,怎么她刚刚还震惊着掉下来不疼的。想了想,再瞧着凤于栖此刻形状,不觉笑出声来。 凤于栖咦了咦了一下,低头打量着自个儿,衣衫湿透了不说,还伴着泥土,脏得他自己都嫌弃。 随即眼神一瞟落到云深身,冷笑道:“你自个儿还不是一样,没好到什么地方去。” “是是是,谢七爷救命之恩。”云深忍不住贫嘴,一边环视起这个陷阱来。 外面的雨下进来已经积起水洼,若不是头顶还有一半儿的假地皮没掉下来,这会儿早没兴致耍嘴皮子。 这难道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思量了一会儿,云深还是觉得,这应该叫祸不单行,出‘门’没打卦。 “外面电闪雷鸣地,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看来,除非老天开眼来个菩萨什么的,不然等雨水把这儿积满水吧。” 凤于栖扫了一眼这个坑,以蛙之形观天地,语气里除了无奈便是悔意。 “你不觉得很怪吗?围场是官家的地儿,怎么会有人在此设这么大的陷阱,瞧着土都是新的。” 云深靠着后面已然在渐渐湿润的坑壁,顺手抓了一撮土轻飘飘地道,话音落还不忘大声叫唤着‘救命’。 “谁设的已经不重要了,可偏咱们碰着了。还现在这落魄样儿,回去非得被爹训死不可。” “得了吧,脏些才好呢。”云深趁凤于栖整理衣冠之时,往水洼里沾些水直接怼他脸去了。 “君子正其衣冠,你……曹云卿,你知道这水有多脏吗?”凤于栖气急败坏地作势要与云深理论起来。 云深恶作剧地吐吐舌,站起来身子一歪仰起头喝起雨水来,一脸满足样儿。 “这天的无根之水才最是干净。” “我以后绝对不要相信你是什么大家闺秀了。都如今这情景了还笑得出来。” 凤于栖担忧地摇了摇头,又无奈的一笑置之,“不过你放心吧,陟厘现在一定已经找过来了,很快可以回去了。” 云深抬起袖子拭去嘴角的雨水,只是默不作声,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她总是觉得忽略了哪里,‘迷’雾后面好像隐藏了秘密。 两人沉默以对,陷阱外面夜‘色’渐浓,原本豆大的雨点慢慢开始停了。 凤府的人寻到二人已近二更天,注视着背靠树相依偎入眠的两人,陟厘真是哭笑不得,但索‘性’一切安好。 尾随着声势浩大的凤府一行人,直至各处安置妥当平静下来,立在夜下的黑影才飘然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第八十二章 江南闻讯,打道回府 转眼间,次围猎已是月前之事,凤云深这个名字也已经成为成均馆众多孺子名讳的一个。! 这日便是一年一次的聚贤大会,学院的和成均馆的诸多儒生都已到场。摆的是笔墨纸砚和各名家手笔的屏风,列座的都是江南名士。 双方以六艺作为拼,几轮试下来云深不得不感慨,人才真的像天的星星一样,数不胜数。 她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仿佛黔驴技穷,马江郎才尽了。一山更一山高,如今成均馆明显占下风…… “云深,云深?” “蒽?”云深回头看向场外张牙舞爪的顾西河,一脸疑窦。 “我表哥之后到你了,你怎么还发呆呢?” 顾西河那叫一个气啊,他表哥陆返景可是成均馆数一数二的才子,对对面也只能势均力敌。云深作为压台之人,还有空发呆? “你怎么这么话多。”凤于栖警告地瞥了顾西河一眼,温和地朝云深道:“尽力好,反正丢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云深似不经意地轻哦了一声,继续看着那绘得‘精’致的屏风,发呆…… 陆返景是屈指可数的才子,对学院的学子,也只是勉强依了司马长卿,尚且只是势均力敌。 而最后一题是以古题为诗。云深对战学院有名的辞赋痴人,可想而知的结果。 更何况先前院长是提出过田忌赛马的战略的,偏偏没有料想到对方会把底牌放到最后,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成均馆的诸位师长都眼看着‘花’落旁人,不免感慨行于‘色’。 宣读题目的师长话音落罢,学院那方已然提笔写。云深目瞪口呆于他的才思敏捷,抬眼望去,那斯长发遮目,与她四目相对时明显‘胸’有成竹。 琴音,熏香,议论纷纷的人声在闭目之时都渐渐消失在脑海,浮现的是老师梁令的声音,常语:泠泠七弦,静听松风寒。 不消半刻,一首便行云流水地落在纸,全场哗然。 经由评委打分,观众票选,胜出者的作品被公开朗诵。出人意料,云深意高一筹,借的汉乐府旧题,说的青梅煮酒壮志凌云的男儿意志,可谓出制胜。 “好一个以天为盖地为庐,扶遥公子的诗当真是一绝啊。” 成均馆众人都沉浸在夺魁的喜悦,云深站在一旁迎面见着人走了过来,笑声爽朗。 “公子过誉,碰巧侥幸而已。” “碰巧?那本……我且告诉你另一件巧事,定叫你听了目瞪口呆。”男子依旧满面‘春’风,丝毫也不觉得拘泥。 云深淡淡一笑,“洗耳恭听。” “公子名讳‘云深‘二字,在下也叫云深可不巧了?说不定我们是本家呢,蒽?”男子仰天大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深一眼,只道:“我有事在身,不然该和扶遥公子你痛饮几杯,以梅煮酒且论英雄。后会有期,告辞。” “哦,告辞。”云深打量着那人不过和大哥一般的年纪,也是一个俊俏人物,言谈举止倒也洒脱有礼,同名也还真是巧呢。 正发着愣,顾西河一个栗子甩到她额头,痛得让云深险些暴走,“大家都说去喝点儿‘花’酒,你俩倒是表个态啊。” “我们还有事,下次再约,先告辞了。”凤于栖突然面‘色’沉重地拉过云深往会场外走。 顾西河一头雾水也没有追去问个究竟。反正云深已经一战成名了,他顾西河作为云深的朋友理所应当该代替应酬,而且……听说又来了几个扬州小妞呢。 光这么一想也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马车凤于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襟危坐。 云深只当他在作戏什么的,掩口笑言:“险些我也信了你,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别端着了,特别好笑你知不知道。” “你想笑笑吧,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被你取笑了。”凤于栖面不改‘色’地道。 “蒽?什么意思?”云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希望能从看出他恶作剧的破绽,可惜没有。 “到家了。爹爹在大厅等你,你去问他吧。”凤于栖掀开帷幕,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往里走。 云深越听越云里雾里,她可是最讨厌别人卖关子的了,正懵着,凤于栖已停了脚步,侧目道:“你……自己保重。” “喂!你什么意思啊,在说什么呢。” 任她张牙舞爪,游廊的身影也没有停下来。 “县主,老爷和温大人已在大厅等候多时。”官家步履匆匆地过来如此传话道。 云深疑眉头,不知和解,听了一句‘温大人’,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大步地往大厅里去。 在凤家这么久,下口风都统一称她作表少爷,管家怎会突然改口?而且她刚刚也留意到大‘门’口的下人明显增多,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 穿过影壁,进茶的丫鬟也只是一声不响地行礼便罢了,当她一只脚踏进大厅,见着座的玄衣身形,才缓缓吐出“三哥”二字。 千言万语都没有道出,云深甚至不晓得自己怎么离开的凤府,怎么的马车。只是在听见温清彦说温述之病重的消息时,她以为在梦里。 外公还是那个偷酒喝的硬朗老头,还会因为一步棋和林爷爷吹眉‘毛’瞪眼睛的老顽童。 她才离开多久,怎么会这样? “三哥,是不是外公想我了,故意让你这么说来诓我回去的?一定是这样。外公还好好地对不对?你一定在撒谎是不是?” 云卿肯定地用力抓住温清彦的手,满脸希望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容他有撒谎的余地。 温清彦望着那分明秋水盈盈的双眼,残忍的字眼似乎都说不出口,他多希望他在边关接到的帝令也是假的。 “小妹,卓弟和太医院的人都尽力了。你离开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你在骗我三哥,你演得错漏百出,我才不要信你。快停车!我要回书院了!快停车……” “小妹对不起,如果可以三哥也想这是爷爷他的一个恶作剧。”温清彦抱着晕过去的云卿,带着哭腔地喃喃自语。 或许他根本不该去边关镇守,一心只想着保家卫国,他真的的确该死。眼下他也只希望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而已。 温清彦伸手拭去挂在云卿眼角的泪珠,长满茧子的手有些微颤。马车在连夜颠簸,外面的星河流转。 从江南到京都,几日的路程马不停蹄地硬生生缩到了三天。 当二人风尘仆仆地迈进熟悉的庭院,心脏的跳动都把话语都埋藏了,只是化作更急促的步伐。 “外公。” “外公,卿儿……回来了。” ‘门’一推开,话音刚落,围在温述之‘床’榻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散开,让出道来。 “外公,我是卿儿,是卿儿。” 云卿扑通一声跪在了病榻旁,泪水盈盈哽咽着紧紧抓住温述之枯树枝的手掌不放。 只是许久都不见温述之睁开眼来,压抑好几天的温清彦也泣不成声,跪倒在病榻前。 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云卿的声音几近嘶哑,每叫一声啜泣的外公,也只是越发触到伤心处,揪心得不可自拔。 老爷子最宠溺的便是云卿,这般光景下,叫谁忍心去劝解开慰? “外公?外公你醒了对不对?”云卿感受到了温述之手指的颤动,‘激’动到不能自已地使劲在温述之耳边呼唤。 周围一干人也忙定睛瞧去,原本双目紧闭的老爷子,此时半颌着目光仿佛在游离,直到看清了‘床’榻边的人才停下来。 老爷子眼角湿润着,干裂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合开着,微颤的手费力地要举起,云卿忙半哭半喜地紧握着他的手。 “卿儿,爷爷一直在等你。他一定是有话要跟你说。”温清苑在旁提醒,温明庭等人也颔首。 云卿才静下心来,把耳朵凑到温述之嘴边,艰难地想要听仔细。 “去北——国。” “外公,什么北国南国的?”云卿听着待要问着,温述之的眼睛已经闭,呼吸停止。 “大哥,你看外公怎么又睡着了呀。”云卿苦笑着看向温清苑寻求答案,泪水盈眶还用力忍着。 温清苑不语,侧脸看向他处。 “外公一定是生气了,生气我没有乖乖听话在家陪他,还自己出去玩让他担心。对,一定是这样。” “卿儿错了,卿儿不孝,外公你快醒醒,卿儿再不任‘性’,任凭你处罚好不好。” 云卿紧紧握着那双干枯的手,明明知道温度正在褪去也不肯撒手。这样的举动看在旁人眼里,更是如刀子剜心一般,痛彻心扉。 “卿儿乖,你外公已经走了。” 温明庭‘摸’着云卿的头,揽她进自己怀里。眼下这一切让他想起当年自己夫人去世,两个孩子也是如云卿这般不断询问。 哭声隐隐约约,人影模模糊糊,她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卓弟你把卿儿送回她屋子里,让她休息一会儿,这几天她滴水未进。”温清彦看着温清卓收起银针,加了一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一章 卿已归来,风起云涌 待云卿醒时已然日又东升,望着立在‘床’边的熟悉面孔,未开口时泪水便早早落下。。。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瞧着云卿哭肿的双眼,芍‘药’此刻五味杂陈,只得忙把‘欲’出的泪水忍回去。一边又接过丫鬟拧好的手巾为她净面。“姑姑如何会在这里?”云卿伸着素手推开了白‘玉’碗的碧粳粥,摇摇头皱着眉问着芍‘药’。 “王爷政务繁忙,又晓得王妃暂时不回王府,故遣了奴婢过来伺候。” 芍‘药’留意着云卿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遣词,一面指派着丫鬟更衣。 云卿也不甚在意,只是听着芍‘药’的口‘吻’,眼神略有一滞,对呀,王妃呐。 “你们先退下。” 芍‘药’遣了丫鬟,走到云卿身后,看向镜憔悴的人儿,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王妃,斯人已逝,您尚且悲恸如此,那两位老爷和几位公子要如何自处?您该顾全自个儿身子才是。” 见着云卿没有言语,芍‘药’继续慰荐抚循,“如今二爷行动不便,四爷入了佛‘门’,倘或您再有了差池……” 云卿别过头去,凝视着美人觚里新‘插’的海棠,眼眶微润。芍‘药’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生离死别,迟早都要面对,与其给她一个温柔的谎言,不如真相更能叫人清醒。 至于焦家的事,她思虑再三还是缓缓再说。 其实云卿心里清楚得很,她也明白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性’躺在外公怀里撒娇的小‘女’孩,长大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后,她的心里早已明晰,什么随舟而逝,一琴一茶,江海寄余生的计划大概很难实现。 可是,她还是不能自已地难过。 这几天,老相爷病逝的消息不胫而走而走,往日热闹的淮国公府那日一片素白。 那天素白的颜‘色’,云卿记忆犹新。陪着许氏几天,便由雍亲王接到了王府。一年了,王府里什么都没变。 小‘吟’岫居临着湖面,起风了凉意甚浓,却冷得人一下子清醒异常。 “小笨蛋,你有没有思念本王”容澈趁她放空,从身后强行报了个满怀,俯身把头搭在云卿的肩膀,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粉嫩的耳垂。 猝不及防,云卿浑身突然像触电一样。眼神不自觉停留在放在自己腰间的修长手指,只觉双颊微热。 “如果可以一直和你这样待着,该多好。”容澈十分享受地拿脸蹭着云卿,却把听得云里雾里。 “咦,什么意思?”云卿侧过头一脸茫然,却正好对容澈温热的嘴‘唇’,双颊立刻浮红云。 容澈邪魅一笑,轻声道:“这个问题错综复杂,说来话长咱们得换个地方彻夜长谈。” 话音未落已把云卿打横抱起,穿幔拂帘,径直往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那方靠近。 柔软如云的榻,鼻下嗅得蛾梨帐香,丝丝幽幽,清新渺远。这是云卿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容澈,从前看他都是仰视,这次却不一样。 星眸合处,枕桃‘花’歌两瓣。多方‘欲’闭口脂溢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他的‘吻’才是温柔如晚风轻抚,一会儿又是一阵疾风骤雨。偏偏那双该死的手紧紧锁住云卿的柔荑,不听动弹。 温热的气息几乎占满了云卿整个脑海,她的清醒和睿智一片空白,耳朵不知不觉染得绯红,我见犹怜。下一刻,仿佛有怪的东西攀进了她空白的思绪,容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她的衣襟。云卿有点恼地咬了他灵活异常的舌。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满口腥味拉回了某人沉醉不知归路的思绪,看向榻的人儿,小脸儿绯红却皱着眉头瞪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静止了。云卿白着眼盯着他不安分的手。 容澈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不过一秒又止了笑意温柔地凝视着她,随即轻啄了那鲜‘艳’‘欲’滴的嫣红道:“别怕。” “不行,你要吃掉我。”云卿把脸撇向一旁,嘟囔着小嘴,怨怼地盯着‘床’头柜正散发光亮的夜明。 容澈轻笑了一声,邪魅地看着她的如水双木,凑在她耳边说:“为夫是要吃掉你。你要知道你可逃了一年,今天偏要和你好好清算清算。” “你……”云卿羞红了脸,正‘欲’争辩恰又撞他此刻妖孽又怨‘妇’的脸,憋了半天还是底气不足。 “咚咚咚——” “王爷,不好了。宫里急诏,请您马进宫。”容澈解衣带的手停了,托着脸侧卧在云卿身旁,玩‘弄’着她的长发冷声道:“告诉传旨的人,本王不得空,明儿个一早再去给皇兄请罪。” ‘门’外老管家顿了顿,用着迟疑的口气小心翼翼又不确定地答到:“王爷,是元公公亲自来传的旨。” “可说什么事?”容澈无动于衷地问。 “元公公三缄其口,只是面‘露’急‘色’,现下还在大厅候着呢。” 云卿眉头微皱,倚在容澈的怀里听着其,“元宝素来在御前‘侍’奉轻易不离的皇宫,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能有什么事,人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三灾五病。好了,咱们寝随他去吧。”容澈语罢,便又想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动作。 “都说是急诏了,快更衣进宫。别吵着我睡觉了,可困着呢。”云卿伸了懒腰,趁他不备,迅速钻进锦被得意洋洋地如此吩咐容澈。 容澈哭笑不得,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望着云卿说:“哪里有妻子在新婚夜把夫君打发走的?即是如此,你可得补偿补偿为夫,蒽?” 一边说着一边已得意洋洋地把脸压低了偏向云卿一侧,意有所指。两人隔着团绣锦被这么僵持着,外面管家的声音已经又一遍犹犹豫豫地提醒着。云卿自个儿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人厚起脸皮来简直无法无天得寸进尺,仍旧窝进被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小冬瓜在这一夜也甚是好睡,云卿深以为是。打量着足够几人同寝的偌大拔步‘床’,脑海里竟不觉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现下才惊觉容澈根本未在身旁,而此时的夜明珠亦如昨夜明亮。 正兀自出神,侧耳便听到采薇传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了徐沉漪的名字,只道:“我起身了,进来说话。” 踩着‘玉’鞋,略扫了一眼进来的两列丫鬟,从前几个大丫鬟如今还跟在她身边。只是外公如今已去,许多‘乱’七八糟的繁琐的事犹如一团‘乱’麻等着她去处理,果真是采蘩所说的疏懒成‘性’? 一时净面梳妆已罢,采蘩已传了早膳才去‘花’厅让人唤了徐沉漪的丫鬟进来,问着何事。 “回王妃话,奴婢奉我家小姐的命带了书信,请王妃过目。”话音落,采蘩已呈了信件给云卿,一面笑意盈盈地道:“王妃昨日回府还念叨着两位闺秀,可巧来了。” “可不是呢。”云卿淡扫着送信的人儿,倒是有些面熟,却立时半刻想不起来,只顾浏览着信的簪‘花’小楷写的寥寥数语,看完有些忍俊不禁,“这几日忙着,跟你家小姐说等忙得差不多了我亲自给她道喜去。” “王妃,管家在外求见。”小丫鬟传话道。云卿颔首示意采蘩好生送了徐府的人回去,才见了老管家。 “管家可是有王爷的话儿?”云卿端着茶盏,风轻云淡地问。 老管家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着连连称是,心底自说如今王妃果真异常聪慧,竟与王爷所料不差,面也多了几许敬意,恭恭敬敬地说:“回王妃,王爷昨夜进宫前留话说,如果今天早晨他没有回来,请王妃在这三天后再出府,另外府里还有诸多景致您还没有熟悉呢,此是其一;再者王爷还吩咐,若王妃您问起来,只消告诉王妃三日后王爷会给您答案。” “你家王爷倒是料事如神,处处周全。”云卿冷笑了一声,倒也理解他只是听命行事,没有为难与他。只是在他走后,才吩咐采薇把芍‘药’寻来,这几日既然不能出‘门’反而多了时间料理料理历史遗留问题,这些事她事先已在脑子里有了大概的章程。 首先是曹家。回想当日她在‘迷’‘迷’糊糊间听到若云说起小叶氏身子不大好,当然叶家视她从来未眼钉‘肉’刺,借此推托也未可知,不管如何也是时候去拜见老太太,无论如何总有些情分在里头,也免了那些蜚短流长。 其次是她名下的那些财产,虽然临走前‘交’给三娘和温和,庄子的事也安排给了‘花’词。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 最后是外公和雍亲王。不过此项要等她处理完琐事之后才有力气考虑,她隐约感觉到心里的疑团和容澈所说的三日之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总之她现在消息滞后,京风云变幻,离开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哪些事,她需要进一步掌握才能有所决定。话说回来,既然回到这个是非地,想逃避的还是逃不了,大概只有迎难而,努力以出世之心做好她的红尘人。 “王妃?”采蘋探着头朝云卿挥了挥手,见她眼神闪烁才道:“王妃,姑姑和三娘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二章 穿花寻路,日异月殊 “采蘩去取我的琴到小湖心亭,其他人不用跟来。请看最全!的小说!”云卿把手的茶盏放下,如是说到。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宫多的是和云卿一样千头万绪的人。 皇帝突然病重,近臣血亲昨晚连夜回宫侍疾,是远在各封地的皇子也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赶来。 千百年来权利更替的血雨腥风好像一触即发。而这一点左右两位丞相知道,杜家人明白,但凡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体大概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皇城还是金碧辉煌的,仅一墙之隔,城内城外已是不同景象。一边是利益纠纷权欲富贵,另一边是平头百姓的柴米油盐。 话说回来,云卿让扈三娘把自己名下的财产都统计了出来,算下来好几头出纳呢。可偏偏她不是做生意料,点子倒是有些,要运营还得靠别人。 不过…… “三娘,你看啊庄子和红袖招、杂货店是最赚钱的,如果把他们承包给下面的人来经营。七三分成,我占小头,那七成又按人头入股分成。这样算下来,彼此轻松,合作共赢,你觉得如何?” 云卿扒拉着账本说得头头是道。 “王妃,合作共赢是什么意思?”扈三娘看看芍药,一头雾水地望着云卿。 云卿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解释说:“是大家共同努力赚钱,按劳动分配利益,各取所需。那,依你所见……” 三娘听着这么新的说法,顿了顿接口道:“这样算来,王妃您不是亏本了吗?” 这等于把这些原本属于王妃自个儿的产业划分出去,这可是吃的大亏呐。 “不是说好的各取所需吗?我如此自然有我的想法,而且大家也都能分到大点心的一块。何乐而不为?” 云卿见她满脸不解,又要提问的样子连连罢手。 “这事儿你和几位管事商议行,并且大家都是从在曹家那会儿跟着我的,劳你吩咐下去打今儿起让他们自个儿过活,不用跟着伺候了。” “王妃,包括那几个嬷嬷和花字辈儿丫鬟们?”好一会儿不言语的芍药终于按捺不住地小心翼翼询问。 云卿莞尔,“留下采蘩她们三个行,其他丫鬟也不小了,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人生苦短哪里禁得住耽搁呐?况且她素来省事,那些繁琐的礼仪该丢丢了。她实在是腻了处理这些人事,产业,不得偷个懒?芍药微笑着算是支持她的意思。 听云卿如此说,扈三娘又看了看芍药的眼色,知道她家主子八成是铁了心的,也不再执着,只得领了。 “对了三娘,等处理好手的事儿你可以回江南一趟。”说罢,云卿便不再看她,而是仔细摆弄着手下的琴。 言下之意,王妃已然知晓她家族之事?三娘略有迟疑,但看云卿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又少了些许。 只是她早该预料得到,王妃睿智,此去江南若她想知道,又怎么会难的? “那王妃,我先去办了,弄出个章程来再教您过目。” 见云卿颔首,三娘才跟着岸的小丫鬟出园子去。 湖面的风拂起了亭子外的青色帷幄,天凉好个秋,温热的茶氤氲着水汽,映衬着少女无愠无怒的脸庞,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听着缕缕琴音,芍药望向远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心底不觉浮起另外一个名字。 牵夷。 这是芍药的另一个名字,只是鲜有人知罢了,有的事不可避免,这一点她大概也晓得。目光瞥到弹琴的少女时,忽而温柔起来,嘴角的笑意淡然而洒脱。这么些年这么过去了,她眼看着云卿从孤高清冷的小孩儿长成如斯,竟感慨良多。 “王妃,您看这天儿,估计要下暴雨呢,咱们回吧。” “正是呢,这会子突然觉得有些凉了。可别是下雪天儿呢,倒是特别想吃火锅呢。”云卿抬头望着芍药笑意嫣然,深沉的面色对那双眸子时温和起来了。 在王府的这三日,说好听了是雍亲王妃闭门谢客侍弄琴棋,内里大概对云卿而云不过是用金丝笼幽禁罢了。像与世隔绝一般,她打听不到一点儿风声。各个下人尤其尊敬她,除了请安问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而这毛毛细雨终究是停了,这夜静极了,透过软烟罗,迷迷蒙蒙地能感觉到雪落的声音。辗转反侧,云卿觉得今夜甚是难眠。外面的雪似乎和她较劲儿一样,簌簌地下个不停,吵得她有些烦躁。 这一想索性套着睡衣爬了起来,随手拿了容澈的大氅裹在身去门外瞧一瞧。 “这雪还真是说下下了,怎的去年早好多。”云卿如是心想,看着地渐渐泛白,心里又不免有些许激动和愉悦。只是这一会子,她好像看见月洞处人影晃动。 “王妃,您怎么起来了。”身后采蘋的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云卿的思绪,“今晚怎么格外冷,您也不仔细着,回头着凉,姑姑可得把我一顿好骂呢。”话音了,艰难小步往外挪,靠在云卿肩头眯着眼打着哈欠。 云卿笑而不语,她此时此刻算是晓得易安居士那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意思了,关注点不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感同身受呢,“你要困回榻继续躺着去,对了,怎么不见芍药?” “姑姑让奴婢来守着,也不晓得为什么,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呢。”采蘋眯着眼,声音小的像苍蝇叫似的。 云卿皱了皱眉眉,拢着大氅反问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说来听听。”这几天她睡得不大安稳,芍药也一直都陪着她的。 “也没什么,是反复唠叨说您的点心要少放糖,让奴婢盯着您不要经常喝酒,还说什么酒喝多了又伤人又伤心,而且姑姑还说您从小到大都特别怕苦怕疼什么的,总之说了很多,我记不太清了。” 从她跟着王妃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姑姑说这么多话呢,而且她觉得姑姑根本多此一举,让自家主子戒酒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好吧,连老国公爷都说不住,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说的有用。 “夜深了,进去睡觉吧。” 云卿眸子一暗,云淡风轻地吐着这几个字。说到底,一直以来她都是心存希冀的,她也以为不会这么快。瞧这雪花,一落在手心里化成水珠子,落在地树叶堆积成真正的雪,人心凉薄,连雪的冰冷都及不了。 新皇登基的消息,是皇榜张贴时云卿才晓得的。只是这些时日过了,她依旧没有见到她的夫君雍亲王。 听下面的人说几日前沉漪递了拜帖过来...... “王妃打算去哪里?”带着采蘩几人正要踏出后院,被管家带着的一干下人拦了个措手不及。 不待采蘋争论,已经从人群走出一个带着兜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出来,苍老的声音道:“成王败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小丫头没有一点诚意表示表示?” “此话怎讲?”云卿冷着脸和他对峙,看向一面的管家转而问道:“还没请教阁下是?”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现在不能离开,你是这盘棋的最后一步,你走了,好戏怎么结尾?管家,请王妃到正厅。” 驴头不对马嘴,云卿只觉兜帽下他的冷笑让人浑身不舒服,而他此举显然目的不纯,反观之王府下竟然对他如斯恭敬,想来此人出现在王府已经不是头一次,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她罢了。 再者他的言语提到了成王败寇,难道说容澈也参与了皇位之争?想到这里,云卿瞳孔一缩,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麻线的线头原来是落在这里,他早该猜到才是,竟是愚了。如此,云雾后面的真相可以拨开来了。 “来人,包围雍亲王府,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府门外,众人皆已听得行军盔甲叮咣碰撞的声音。大厅内,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此情此景倒像极了在等待最后的审判。很快,脚步声已经进了正门,越来越近。 “县主安否?”眉清目秀的内监,言语恭敬。云卿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见此,他又板着脸说:“成国公,奴才这里有一封雍亲王的亲笔书信,还请您过目。” 在他的后方,云卿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那一瞬间‘成国公’三字像鞭炮的导火线一样在她的脑被点燃,噼里啪啦炸个不停。紧接着成国公瘫坐在地,一语不发,眼见着侍卫把王府里的所有下人都押走。 “王妃,借一步说话。”小内监走过来低声说。 云卿面无表情地罢手让采蘩等人退出,冷笑着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王府,道;“陛下还有什么旨意劳烦公公传达的的,流放还是怎么?” 小内监有些局促,惨笑着说:“王妃,陛下有吩咐雍亲王的事与您无关。另外温淑妃害喜厉害请您进宫陪伴,即可进宫。”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的小说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三章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或许是见着云卿眉间的不解,小内监又接着解释说:“说来淑妃娘娘是广陵温家的......”话音未落,云卿罢了罢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有许多问题充斥着,不得其解。手机端m. 小内监像是格外懂得揣测,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鬟们知云卿有话说,识趣地走出去。按照旨意把老成国公送回了国公府邸,并且这一回是直到行将木都不得踏出国公府半步。 皇城脚下,新帝登基的消息仿佛并不能打扰市井老百姓的生活,只不过是多了街头巷尾好几天的谈资罢了。 皇宫大内,一个是面容惆怅又不失威严气质的素衣帝王,一个是收敛锋芒高冷王爷;一个是坐拥大梁江山的胜利者,一个是夺权失败的输家。这么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对峙着。 “棋局既已定,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你面前的手下败将。”容澈淡淡地盯着面前这个俊采风流,和自己亲近的侄儿。 “今日边关的折子送到,敌国得知先帝薨逝的消息,误以为军人心涣散竟大举来侵,结果兵败孟将军乘胜追击,大挫敌方士气,不日孟将军会班师回朝,这是其一;其二,王叔可知先帝驾崩的消息是如何快速地传到边关”萧祁钰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容澈忽然冷笑出声,“如何走漏的,是谁走漏的风声自然是由陛下决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当他瞥见萧祁钰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有些恍然大悟地冷下了眼色:“陛下是要借刀杀人。” “小时候皇爷爷说十七叔颖悟绝伦,皇叔心系大梁江山,想必一定会为皇室鞠躬尽瘁。另外,朕也会厚赏王妃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皇帝把玩着手里的玉璧,语调却是不容拒绝,“当然,朕也知道皇叔手里有的是底牌,至于美人,想必也不会放在眼里。” “哈哈哈,没想到我萧建成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到头来却遗算了最重要的棋子。”容澈忽而仰天大笑起来,不顾形象宛若疯癫,惊得殿外的羽林军严整以待。只是那丝笑意很快戛然而止,“陛下,若臣用大梁江山换王妃厮守一生,当如何?” 皇帝没有立即接话,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心里越发愤恨而面依旧一如既往地清冷,只见他笔走龙蛇,在细腻的纸写下了“巫蛊”二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 此时金碧辉煌的宫殿已经被白雪覆盖,宫内宫外的寺庙都在按时鸣钟,容澈这么在雪里站了一炷香。 听到宫人来报,萧祁钰只是充耳不闻,过了许久才抬头问:“县主如何?” 小内监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回话说:“回陛下,王妃已在淑妃娘娘宫,只是说要面见皇。您看这.......” 萧祁钰抬眉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黍离低着头,想起局势未定他家主子当然是按兵不动的呀,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吃吃,忙说了句“奴才明白”慌忙退下了,走到帷幔处瞥了一眼方端坐的少年郎,吩咐下面的人仔细伺候着才去办事儿。 人类是一种在夜晚脆弱,感情也最易泛滥的生物。他曾听闻某个小丫头说过,说这话时那依旧稚嫩的脸庞却是黯然神伤的模样;他也记得那如雪肌肤灼灼的海棠,还有在江南才试时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偏偏....... 想此,萧祁钰把手里绣了海棠的竹青色冰丝帕子紧紧握在手里。眼里冰雪乍起,寒冷入骨的气息只怕殿外的雪花都逊三分。 次日,杜家勾结敌国大行巫蛊的折子递了皇帝的案头。这是新皇登基第一天早朝,群臣都一副闲暇看戏的样子,却不想这位新帝,昔日的六皇子晋王丝毫不打算买账。是参与夺位的雍亲王也站在群臣,这着实让人费解了。 如今搜集杜家罪证的是雍亲王,此事涉及先帝和温老相爷的死因,皇帝开天辟地的在朝堂对阵杜太傅。承载杜家荣耀的先太子已经幽禁,巫蛊一案牵连甚广加之勾结敌国的铁证,*再无翻身余地。 仅这几个时辰,朝堂内已大换血,晋升的晋升,被贬的被贬,大理寺内除了犯下滔天重罪的其他都已赦免出狱。 温家。 “陛下没有处置雍亲王。”这是温明庭回到家说的第一句话,“所以卿儿无恙。”这是第二句话,原本站立不安的许氏复又坐了下去,李秋安抚似的端了茶水给她。 “听卓弟说陛下抄了杜家还削了爵,还是雍亲王的折子?”温清苑半信半疑。 “巫蛊案和通敌叛国两项大罪足以将杜家连根拔起,这些年来为了巩固先太子的势力他杜家可是费尽心力。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的这位陛下不一般。你们随行伺候,可要谨言慎行。”温明庭觉得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与先帝有同门之谊更有知遇之恩,如今伯乐不在,千里之途他也不想跑了。 “难道伯父想像当年爷爷一般辞退?”温清卓有些惊讶和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险些带翻了几的茶盏。 见温明庭不语,兴许如梁令所说传业授道解惑才是他这样人的出路。说起来梁令回来以后他还未来得及与之相见,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找他喝酒下棋去。这一想,温明庭午饭也不用,出府去了。 咳--咳--,听见温清苑又咳嗽起来,许氏有些感伤,“自打卿儿去了王府,老爷子也走了之后,这个家也不像家了。我的冠儿好好的人却出了家,老三呢又偏偏学得他爹战场,至于墨儿--终究是我这个婶娘对不住你们,叫我有何颜面去见老爷子和你们的娘亲呢。” 越说许氏越是内疚,家主母她一人,偏偏还让这个家支离破碎,说着不免涕泪沾襟。 “婶娘——”李秋心里动容,小心翼翼地拿着帕子帮她拭泪。许氏欣慰颔首,看着温清苑道:“秋丫头是个好的,几个弟弟性子野,苑儿你是兄长可得做好榜样。我呀等着含饴弄孙,也好向温家的祖先交代。” 温清苑没接收到李秋投过来的柔情似水,只是在想着新帝对雍亲王的处置,自家小妹境地尴尬。她,要怎么办呢? 温清卓瞥了眼自家大哥温和的神情,淡淡地望着许氏身后的丫鬟说:“星如传膳吧,一早饿死我了,等会儿还要进宫当值。” 大雪覆盖的京都,街道依旧可以看到沿街叫卖的摊贩前白白的热气升腾,又是富贵人家的马车在石板哒哒地行过。 转眼间,云卿已在深宫数日,她只是听说江南一带有人闹事,雍亲王奉命去巡视,她也知道温淑妃是当年在广陵见过的温莳萝。淑妃家人进宫那天,她打听到温家人一切都好。 这间偏殿里总共有五十盆矮子松,铺的鹅卵石是蜀地所特有的;还有这墙的字画,其实没有一副是真迹;伺候的宫女是一个喑哑之人;站在月洞口的侍卫今儿已经换了三拨了。 是啊,这样看不到前路浑浑噩噩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其实,算雍亲王有夺帝之心,皇帝想要掣肘于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关到大理寺?呵,当然不能落人话柄,担了心狠手辣的骂名。可是皇帝真是如此打算吗?又可知她在那人眼里不过是棋子罢了。 从钦天监说的命定福星开始,从她和温家的关系开始,从枕三书开始,从他总是适时出现在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开始,从芍药说小叶氏被他处置了开始,从知晓绿沈是他杀的开始。 她曹云卿已经忘记了当初送她绿绮琴,拥着她说起很多年前的十年之约,那时候神情而温柔的,另她感动得不能自已的大叔。忘记了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 “蒽?怎么了?”云卿眨了眨眼睛,把可能溢出的可笑的眼泪弄回去,才问着在拉扯自己斗篷的哑宫女,这一抬头,即是一袭明黄眼入眼帘,适才忙跪下向皇帝见礼。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是皇帝定定地凝视着面前,被雪白斗篷包裹住的女子,许久才道了这一句话,罢了罢手让身边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云卿不语,只是抬头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却是不知怎的,开始泛红了眼眶。 “外面冷,你做这台阶做什么,快起来。”皇帝伸手欲扶她起来,不曾想,云卿躲过了。他也不甚在意,淡然一笑地跨进正殿,很自然地褪了斗篷,站在取暖炭炉旁烤起火来。 见着云卿跟了进来,大手一拉,不容拒绝地把云卿拉到暖炉前,一面言:“听黍离说你要见朕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几日事儿多没得空。今儿来,难道是想让朕看你欲擒故纵的样子” 云卿默默白了她一眼,挣扎开手来,地下眼睑毫无气势地答:“我想回家。”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的小说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四章 死生不见,怀璧其罪 “回哪里?温家还是曹家,还是空空如也的雍亲王府?” 祁钰不动声色地问着,没有立即反驳也没有应承下来。手机端m.却叫云卿哑口无言,一时没了想法,是呀如今她竟然连回哪里都不知道了,可笑至极。 见她不答,又接着道:“快到年下了,淑妃这里人来人往,明儿我让黍离过来接你去吟岫殿。” 直到随驾的浩浩荡荡的人群消失在月洞,云卿才醒悟过来。定定地看着明晃晃的烛光,竟也不觉得刺眼。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手足无措起来,抱膝坐在暖炕,思绪不由得飘远。 她隐约觉得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所有发生在自己身的事都像极了冥冥之的安排,她被迫接受,被迫作出应对。难道,这是她余生的模样循规蹈矩行尸走肉一般? 不,不是这样的,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既然注定的命格,那也是她曹云卿的命,不跟任何人相关,也不应该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既然一退再退还是如今的境地,那么她要变被动为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自由。 刚刚萧祁钰凑在她耳边提到的事,她有些吃惊。此事除了她和外公,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怪哉。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枕三书她看来只不过是一部儒家经世致用的典籍罢了。 另一边,出了偏殿,萧祁钰只是在正殿陪着淑妃小坐了一会儿,便往另一宫室走去,身边只留了黍离一人。 “陛下,傍晚那会儿,不晓得哪个不知分寸的宫女说漏了嘴,皇后娘娘知晓了太子和杜家的事儿大发雷霆,赶走了所有宫人,宫里的东西也砸了好些。要不让羽林军守在殿外?” 若皇后娘娘情绪失控误伤了陛下,那可是他的罪过了。黍离跟在萧祁钰身后,走到凤栖宫前有些焦虑和担忧。 萧祁钰不语。 在宫门推开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踏进这凤栖宫还是母妃在的时候,这些年过去了这凤栖宫依旧是原来的样子。虽是冷清,却任何一处宫殿都奢靡。 母妃,你看到了吗,这是杜家自作自受的后果。父皇他,从未负你。这些年和父皇置气,是儿子不孝。而这些他也是在皇帝弥留之际才清楚的,也将让他十分内疚。 “晋王殿下?”一女声响起。 “大胆,在你面前的是皇帝陛下。”黍离毫无惧色地蹿到了萧祁钰前面,宫灯走进才看清来人,却是皇后身边的牵夷。 “杜皇后呢?”萧祁钰冷声问。 牵夷刚要开口,听到内殿传来声音询问在外的是何人,听着犹犹豫豫地让着皇帝进去。她侧身要跟了进去,却被黍离拦下了,只得愤愤地站在殿外。 水火不相容的两方此时此刻对峙,牵夷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会发生什么。 出乎意料的,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皇帝面无表情地出来了,和进去一样的神情,而殿内好似更安静了。牵夷感觉不妙,难道说....... “芍药死了。” 再不过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忙着进去的牵夷愣了一秒。望着夜空又飘起的雪,萧祁钰这次没有停住脚步,径直绕去了吟岫殿。 凤栖宫内,端坐在皇后宝座的杜杏贞紧紧拿着明黄的圣旨,垂头丧气,眼神空无一物。 “哈哈哈,牵夷你看,他说死生不复相见,死生不相见啊。” 杜杏贞拉着牵夷的手开始狂笑不止,看着圣旨的字迹,她从未见过皇后这样子。从这位江南大族的美人成为皇后开始,她开始跟着了,高高在的样子此时已经无落寞。 “我可是皇后啊,皇你终究是怨我的是不是?怨我依靠家族力量,让你心爱的人成为妾室是不是?我杜杏贞有哪一点不她凤宛若,她和她哥哥不过是商贾之家的,要不是她救过我,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你。她的爱是爱,那贞儿的心算什么啊章哥哥。”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是怨的。只是她以为他怨的是自己当年私底下和十爷相见,想不到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宛若! 章哥哥,你把贞儿害得好苦呀。 “娘娘......”牵夷不知如何劝慰。 “牵夷,伺候本宫更衣,要凤求凰的翟衣。那是大婚当日的礼服,他说我穿着甚是好看,我要去见他牵夷。”杜杏贞莞尔一笑地祈求牵夷,直到牵夷点头才静下来。 看着镜安安静静的人,牵夷觉得时间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帝后大婚,还是那个端庄明艳的出阁女子,一颦一笑都是出嫁的喜悦和小女儿家的娇羞。 一颗无声的泪从牵夷的眼角滑落,她的姐姐走了,她也没有意义继续存活,她们从一开始是别人手的棋子,终是由不得自己。 外面的雪下了起来,凤栖宫里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 雪白的世界里,几处宫殿的梅花却渐渐开了起来。宫墙内扫雪的太监见了轿辇都转身回避了。此时坐在轿辇的云卿抱着暖手炉,掀开白色帷幔还看得清那探到朱墙外的含苞待放的白梅,看着喜欢极了。 “王妃您既然喜欢,回头奴才让人折几枝御花园里头的红梅,那才叫一漂亮呢。”黍离瞧着云卿的眼神留恋之处如此说着。 “不必劳烦了,它开在那里足够好了。”云卿低眉摆弄着披风,却听得迎头一女声说唤了一句“福嘉县主”,便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 “我们见过?”云卿迟疑地开口。 “未曾,只是听闻县主有前朝的琴谱孤本,不知是否有幸能一观?”女子的眼不见波澜,却也没有一丝不友好的情态,倒是像极了方外之人,通透又没有让人觉得孤高自许。 她的身后只跟了一个宫女,穿着素雅,气质不凡,加之皇宫大内是不会有寻常身份的人如她这般。云卿不知何意,只是颔首。 吟岫殿外黍离命着落轿,哑宫女过来拂开帷幔,和女子四目相对。殿一切都已齐全,又有人帮着褪了披风,接过手炉下去。 “你是杜家的人,不知道有何指教。”云卿道。 “指教?我只是偶遇县主想借着这天儿给你讲一个故事罢了。”杜若雪淡淡地说着,一面给云卿和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采雪烹茶确是一件美事儿,从小听闻福嘉县主小小年纪已是倾城容貌还喜饮酒,今日这茶勉强抵得过醉花间了吧。” 没有否认,说明她猜对了。 云卿嗅着杯的茶,用雪水烹煮的雪顶含翠确实好细致的心思,“众口铄金的事儿,杜小姐听听便罢了,何故取笑?现下宫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不知道该称呼你县主还是王妃,还是娘娘?不过倒也不打紧。”杜若雪仿若自说自话地道:“以前有个小女孩,长在毓秀名门,从她十岁开始她的姑姑告诉她父母亲,她将来是皇后的命。从吃穿用度到礼仪教养都是请的大梁最好的老师,直到多年前,一个福嘉县主的名词出现。” 杜若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卿面不改色的神情说到:“我很抱歉,从你得了封号回到京都那日,落在你身的算计都是我谋划的,包括想要杀你也是。杜家谋划了这么多年,是不可能因为一个什么批命而有任何变数。” 听到这里云卿已如醍醐灌顶一般,这些年来所有的小心翼翼却是真的有人故意安排。令她觉得气愤之余更是觉得可笑的是所有的都是因为命。 “杜家输了,但不会一直输下去。今天能见到我一直以来的对手,已是足够。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个故事,此生恐怕也没有下一个机会了,不打扰你安置了。”杜若雪起身行礼要出宫。 云卿愣了愣,“慢走。” “师父说过你的命格是天意更改,你很特别。”特别得没有一丝嫉妒,而是喜欢。 杜若雪走至宫门口回首如此说。突然觉得和这位从未谋面的县主说完话如释重负一般,既是敌人又是知己的心情该是如何?回望着朱墙琉璃瓦,所有的都已经过去,只可惜余生都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 云卿看着她的背影恍然若失。 早起便听到淑妃宫里的宫女碎嘴说起杜皇后殁了的事儿,身穿素衣出现在她去吟岫殿的路,哪里是偶遇不过是有心而已。不过杜若雪不知的是,云卿也早知晓了她这位杜家女诸葛的名讳。 温如雪、杜若雪。她此时希望所有浮在她头顶的阴霾能此散去,可是总是有看不清的线纵横穿越在她周围,行走差池一步,可能又会有新的麻烦。 刚刚杜若雪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儿,她在宫地位着实尴尬。说是照顾皇婶,还是参与夺位的皇叔的妻子,却又另辟了宫殿。云卿想想觉得头疼,不知道这个皇帝在想什么。 而在这深宫,连一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的小说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五章 后宫是非,来日无期 “王妃,这是陛下给您挑的宫女。品書網”黍离笑着引了一个和采薇一般大的宫女前,一面说:“从今天起她负责您的饮食起居,若有其他您不满意的让之绣只会尚宫局行。” “可知雍亲王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云卿气定神闲地瞧着黍离,也着眼打量着旁边的之绣。 黍离有些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只以一句“给皇帝回话”敷衍了过去,慌慌忙忙地跑出了吟岫殿。 “之绣?”云卿淡淡地仿佛自问自答,“听着耳熟得很,我们是否见过?” 之绣低着头,却是笑意盈盈地道:“奴婢身份卑微,只有奴婢们仰望过王妃盛世美颜,何来荣幸得王妃召见。这会子,王妃可要用膳了” 云卿颔首不再说话。若她没有记错,当年祭天筹神时是一个叫之绣的宫女解围的,还在佛音禅寺里也听过这个名字,那可巧了,又一片玲珑心。怎的偏偏是他的人。 说到曾经,曾经她还想着赚够了钱,去游历山川遍赏古迹。如今什么都是黄粱美梦,能在名利争斗保住她的小命不错了。话说回来,以前她也是进过皇宫的,却不知宫里也有一处吟岫。 到底是大丧期间,没有富丽堂皇却布置得足够玲珑雅致又不失气度。用完膳,着了素色撒花袄,又披了斗篷,在侍卫的跟随下云卿得以在近处的御花园小逛。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在这深宫之内又不认路,难道还能飞出去不成?云卿心里非常之不爽,总之她现在的想法是想当咸鱼,翻身是不想翻的。 不过很快云卿这个念头被打消了。 皇家园林和云卿在江南所见的私家园林相更显大气,将园林的三大境界呈现得淋漓尽致。此时处处白雪堆积,与朱墙琉璃瓦互为映衬不正是历代人雅客落在笔下的,口所吟的古都冬景吗? “瞧瞧,那不是曾经誉满京都,三家求娶的福嘉县主吗?” “什么县主,妹妹你怎的如斯糊涂了,这位是雍亲王妃,以舞作画的王妃。” “可不是么,可是姐姐提醒,方才记起若不是陛下宽宏大量,王爷早该沦为阶下囚了。” 不远处的亭子旁边,几株红梅开得甚是好看,旁边在有说有笑夹枪带棒的是两位满头珠翠的女子,身后跟了好些宫女。 云卿似若未闻般不露声色地听着之绣讲解着荷花池里夏天的盛景,时而点头,像极了到此一游的路人。甚至走到她二人身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带着宫女侍卫往前走。 此举好像惹怒了原本聊得津津有味的,其一人忍不住明显压住怒火地喊了一句“站住”。 “曹云卿,你不过是罪臣之妻见到芳妃娘娘如何不行礼?还敢视而不见?是不是活得太腻了” 不错,此时云卿才瞧得仔细脂粉下面目可憎的精致脸庞,只是在她停驻的这片刻,后面那人也走前来了。之绣在后小声说了句:这是顾美人,从前太子妃的堂妹;那是陆尚书之女,前日才进宫被封的芳淑媛。 太子妃是谁她曾经略有耳闻,她只想起了曹若玉罢了。陆尚书,芳淑媛?她大概知晓是谁了。 “王妃好久不见。相逢不如偶遇本宫还想给你道声谢的,若非当年元宵宫宴你抢尽风头,我也不会锁得深闺,而盼得今时今日的地位。既然王妃初到宫不识礼仪,不如让宫里的嬷嬷再教导教导?” 陆移芳抱着手炉,指的蔻丹鲜艳如血,和她的妆容互为衬托,整个人明丽妩媚异常,不过—— 许是以为云卿被芳淑媛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了才不言语,之绣忙侧身恭谨地道:“王妃病体缠绵,才嘱咐奴才等人绕开,免得冲撞了娘娘玉体。望娘娘看在陛下的份,宽宏大量。” 啪—— 一记掌掴清脆利落应声落在之绣脸,即可显现出了手指印。云卿有些吃惊,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淑媛姐姐不过是让嬷嬷教习王妃宫礼仪,若下次失礼于淑妃娘娘,你吃罪得起吗?”顾美人字字针锋相对,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之绣显然云卿看到的还要淡定,“回美人的话,那您可知您说的淑妃娘娘正是王妃的表姐?” “你——”眼看顾美人又十分不爽地想要立威,云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推了回去,顾美人只得愤愤不平地狠狠瞪了云卿一眼。 “打扰淑媛娘娘游园雅兴是福嘉之错,今日受教了,回去定会闭门思过。这红梅白雪现在看来有些煞风景了,先告辞了。” 云卿淡淡含笑,带着一行人要走,见着顾美人欲语还休的样子,忽而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早前她听说皇待这雍亲王妃不一样,瞧瞧这阵势又是宫女太监又是侍卫的,生怕谁怎么着了一样。顾美人越想越心有不甘气得直跺脚,竟赏了来劝慰的贴身宫女一耳刮子。 陆移芳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女,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道:“你也不消在这儿撒泼,虽说御花园冬来人少,可毕竟多得是口舌。你可知,你方才已然闯下大祸,自求多福吧,咱们回宫。” 顾美人反应过来后才问着贴身宫女怎么回事,这宫女倒是机灵,说从前在御前见过之绣,也不知该如何,顾美人只得叫着“淑媛娘娘”在御花园了久久没有离开。 “娘娘,这顾美人自找麻烦还想拉咱们宫下水,以后咱们可还是少和她来往才是。”一宫女朝陆移芳如此说。 陆移芳笑了笑,“前太子妃可是她姐姐,而她又是当初杜皇后赏赐给陛下的,这里里外外的关系,你知我知,本宫自然不去趟这浑水。只不过初来乍到,拉拢人心处处树敌好太多了。” 至于这雍亲王妃,先按下不提吧,爹爹说皇帝是位明君,她也不觉得皇会夺叔父之妻。即便如此,这流言蜚语已经任何手段算计都还具攻击力,再者该着急的也不应该是她一人而已。 宫女搀着陆移芳,恭谨地道:“娘娘蕙质兰心,奴婢受教了。这梅花开得好,想必淑妃娘娘看了也会舒心些。” 此意和陆移芳不谋而合,主仆二人达成共识,一路有说有笑地往淑妃宫里去了。 另一边,云卿对御花园一游可谓相当不舒心,回到吟岫殿面对着宫墙影壁云卿又着实觉得这过的算什么日子啊。 “娘娘,淑妃娘娘遣人送来了许多点心。如今露华台炙手可热,宫里的点心也是一等一的好呢,王妃可得尝尝才是。” “娘娘,尚食局传的饭食已经冷了,奴婢让小厨房热热。” “娘娘,手炉冷了没,要不要换水?” “......” 云卿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一干宫女,有些头大,“之绣哪儿去了?现在有些饿了。倒是想起从前在曹家和姑姑丫鬟们在大雪天一起吃暖锅的情景呢。” 下面的一干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知道。 “露华台这点心不错,你们拿去吃罢,现在有些乏了,我躺一会子再用膳你们都退下。”云卿顺势拿了一个玫瑰金丝软枕斜歪在炕,闭目游思不在说话。 一众宫女正打算安安静静地出殿去,却不想被一句尖锐的“大胆”吓得四仰八叉,众人抬头,一袭黑金华服出现在眼前。黍离小心地往殿里面探着头,见着香烟缭绕,里头的人也并没有被惊动忙打发了下跪的一干人等出去。 皇帝低声吩咐了黍离几句后罢了罢手让着退了出去,驾轻熟地抽开了云卿手里的书卷,喝着茶水慢慢看了起来。 未料想,云卿这一靠躺到了次日午,醒来发现自己在海棠拔步床,屋子里满是梅花的香气,倒有些让人心旷神怡。一时兴致,不管不顾地赤着脚往屋子里去寻那梅花。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吱呀——之绣一开门见着白玉美人觚前的云卿,忙道:“王妃怎么起身也不知会,好歹披件衣服,这大早得仔细受寒,一会儿病了又不肯吃药的。”话还未落又让下面的人伺候云卿洗漱更衣。 “你这唠唠叨叨的样子倒有些像我的蘋儿,只是在这吃药她倒是和我很像。”云卿自己都为察觉,在提起往事时候,她的眉眼有多温柔。之绣看在眼里笑而不答,又吩咐传早膳。 五绺鸡丝、燕窝粥、水晶冬瓜饺、竹韵露。这是今日云卿的早膳,若不是之绣拦着,估计又得加点心。 饭后饮一盏玫瑰牛乳,对云卿来说实在是惬意至极,当然这是在之绣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前。 听到是昨晚皇帝抱的自己回的寝殿,云卿心五味杂陈。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六章 她在这里,他回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顾美人被陛下禁足了,连” 云卿用着茶,听得廊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朗声问着是何人。 之绣会意,掀了帘子出去瞧瞧,见是三两个小宫女在斗梅顽笑便当即沉了脸,冷声道:“王妃还在里面呢,怎么容得你们在这里嚼舌根?还不快进来回王妃话。” 小宫女一个个的都噤了声,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斜睨着彼此尾随之绣进去。她们被分派到这儿伺候的时候,听得其他姑姑说过她们的主儿是篡权夺位的雍亲王的正妃,只是不晓得她们会被怎么处置…… 一股淡淡的香味,清新渺远又暖融融的感觉让人格外舒心,是这地板跪去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冷,只是任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儿敢抬头仔细瞧那悦耳声音的来源。 “你们议论纷纷地说些什么呢,也说来给我解解闷,起来回话罢。”云卿含笑吃了一口茶,低头瞧着她们三个的样子像极了采蘩几个,也是这样的天气着暖炉在小几玩花绳、剪纸其乐融融。 “回王妃的话,奴婢等没说什么,请王妃恕罪。” 话音才落,几人又跪了下去。云卿莞尔一笑没再说什么,想来她们在宫里久了自然而然小心翼翼起来,也没有再为难她们,让着退下了。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云卿饶有趣味地托着腮看着之绣,缓缓道:“是你告诉他的” 之绣自然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再继续打哑谜没意思了,“主子受了委屈,做奴婢的当然要护着。也是顾着您的面子,不然陛下是要严惩的。” 云卿对她的理直气壮不作置喙,只是问着她有没有雍亲王的消息。 “主子,您安心在这吟岫殿住下罢,陛下重情义不会薄待您的。再说前朝有温家人,您在后宫的地位可极是---” “我乏了,你先退下。”云卿不动声色地罢了罢手,半倚着芙蓉金丝软枕闭着眼不再说话。 见此,之绣也只得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向另一座位于央的宫殿走去。 而云卿哪里有心思休息,在这深宫里越久她越是惴惴不安。身边都是生面孔,之前托黍离带给大哥的信应该已经送到,那么采蘩她们应该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不想她曹云卿小心翼翼了这些年,原以为嫁入雍亲王府能获得一丝自由,却忽略了皇家从无自由。终究是她的命格让她步步受限,枕三书可改命她也是不信了。 从前她躲在外公背后,即使有曹家人算计,那几年也算过得很快乐;之后萧容澈说能保全她一生一世,百里红妆后落得被软禁深宫的地步。 实在是可笑至极,当真绝对的权力才意味着自由,可是执念过深却又是自己束缚了自由,要是大哥在该多好。 云卿看着屋外的雪景这么想着不觉入了神。 而此时的养心殿内,皇帝看着下面呈来的折子也是若有所思,斜眼瞧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让着赐座。 “自朕登基以来,爱卿一直循规蹈矩,不知今日有何事要奏?” “回陛下,家妹自小任性惯了,家父担心她在宫里扰了皇裔有负圣恩,再者雍亲王虽是王爷但始终是陛下王叔。”温清苑没有继续说下去,言尽于此只看圣意。 皇帝喝着茶盏里的雪顶含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她敬重的兄长,今日你所说的朕不会追究。至于她,那是朕的家事,爱卿没有理由过问。” 照如此要见卿儿一面恐怕也是难加难,不过此刻他发现了另外的玄机,但此事还是需要回府和父亲重新商量才是。温清苑一时冷得可怕,长袖的拳头攥得指关节发白,但很快又松开了,回禀了皇帝便退下了。 “事情处理得如何了?”皇帝问着暗处。 落地无声,一团黑影出现在龙案前,用着低哑的声线俯首道:“余孽已清除完毕,只是杜侯爷买通了狱卒将杜家一个女儿偷天换日送出去了。” 皇帝面不改色,让杜老爷子费尽心机筹谋的只有那个鲜有人知的天定后命的女儿,“送到什么地方?” “接头的人是杜家原来的管家,刚接出来把人送到了露华台,那里是都城最大的青楼,背后是凤家,卑职不知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 “不用了,独木难支。现在老成国公夫人去世,王叔势必悲痛欲绝,朕要全了他的孝心,也会让他和自己的孩子相聚的,你知道怎么做。” 皇帝淡淡地说罢,那丝冷意却是这寒冬还刺骨。等隐士走后,立即下旨让人传令召回巡视河道的雍亲王,随后提笔写了“尔雅宫”三字让着送去了内务府。 温家。 温清苑盯着书案空白的纸张,久久没有落笔,笔尖的墨汁从半空滴下格外醒目。 “爷?”站在书案开外的温清苑夫人李秋试探地唤着,见他抬头才道:“早起听你咳嗽了几声,我炖了秋梨膏给你润润,你尝尝?” “嗯,这些事儿你吩咐给下人去做,何必亲自动手。”温清苑表情忽而一松,罢了笔。 反而是李秋有些猝不及防的样子,见他应了自己忙含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温清苑说着家长里短,又嘱咐好些二人才各自忙开,若不是丫鬟提醒,她这会儿还没醒过神来呢。 “夫人,我听跟在爷身边的随从说爷今日打宫里回来和老爷说了好一会子话呢,而且说的是跟大小姐相关的呢,您说这大小姐如今在宫里该是怎样的光景。”丫鬟小声地和李秋如此说。 李秋顿了顿有些怅惘道:“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位小妹,你看她如今尴尬的处境,即使她没有开口向任何人求助,却总有人为她费心奔走。” “大小姐有人帮忙奔走,可是咱们的小少爷不用奔走呀,只要在夫人肚子里乖乖地不要闹腾您,奴婢可乐开花了呢。” “数你嘴贫,可别让爷知道,等胎象稳定了咱们再给爷一个惊喜,若走漏风声可有你好看的。”李秋不自觉伸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微笑着嘱咐着。 自打那次和温清苑的云雨之欢有了孩子以后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即使那是自己求来的,即使他的梦里唤着别人的名字,即使她不是完全占据他的心,但她总觉得余生还长,来日可期。 而云卿,无论家里人如何重视,说到底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正如母亲所说,只要我生下嫡子所有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眼看年节将至,她还是去娘那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吧。 庆历元年大寒,前朝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都攒足了劲儿地想把自家女儿往皇帝龙床送。虽然当今皇帝还在孝期,可后妃寥寥,又听闻温淑妃小产,朝臣们势头更足了。 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之绣在云卿耳边念叨的,按理一个宫女提这些是大罪,但说起来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云卿晓得了前些日子温清苑进宫一事,却也更明白皇帝不达目的应该是不会放她走的,即使是把她舅舅搬出来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个人本来冷血至极。 之绣瞧着自家主子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终究没把皇帝召雍亲王回宫的事儿知会云卿。 是日傍晚,雍亲王萧建成抵达京都。 不知是落了雪的城冷清了,还是昔日掷果盈车的第一公子已然不再,马背的男人只是凝着凤眸看着不远处的城楼一言不发,神情眼前的景象还冷几分。 “我来带她走。”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王妃已经回府,另外给这位新添的弟弟的礼物也已经送到府。”皇帝淡淡地看着折子,朱笔顿了顿接着道:“黍离,你亲自护送王叔回府。” “喏。”黍离垂手在侧候着,只是殿内站得笔直的人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 “陛下此话何意?”雍亲王如此问。 此时的他双眉紧锁,脸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却更像极了杀意渐起。黍离斜睨着端坐在方无动于衷的皇帝,心有戚戚。 “字面的意思。”皇帝不动声色地说。 “王爷,小世子是今岁初雪出生的。让奴才护送您出宫吧,想必王妃也该等急了。”黍离恭谨地道。 雍亲王忽然仰天大笑了一声朝殿外要走去,“在她那里,陛下以为自己是胜者吗?她,是我的。” 砰——砰—— 黍离站立在两个人之间,好像空气都凝住了,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脚步声都变得非常响亮,大殿空旷得能听到回音。 “你不配,终此一生都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她身边。” 一字一句,清楚透彻地在大殿里回应。每个字都变成一支支能百步穿杨的利箭,不偏不倚地射向容澈的心脏。 她,都知道了吗?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七章 破镜难圆,今妃昔比 噗嗤。请 “丫头,你这琴是谁教的,是想气死长卿吗?” “喏,手指都出血了。”曹府临水亭子处的少年郎从袖口拿出帕子递给满脸冰冷的小姑娘,原以为她会可怜巴巴满怀感恩地收下,毕竟这京城的女子在他面前都是如此。 是的原以为。 面前这个小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吃力地抱着琴走了,走了!难道丝毫不为他的潘安之貌所动?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让她走,那根本不可能。 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少年迅速蹿到小姑娘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十年之后,做我的王妃。” 猖狂自大的语气丝毫没有引起某人的情绪波动,凝视着面前这张波澜不惊冷得要命的脸,少年竟然觉得可爱极了,于是鬼使神差地俯身在面前的小姑娘额头轻啄了一下。 “这是印记,十年后我会找到你。” “登徒子。” 少年听到此话先是一愣,而后竟然打心眼儿里开心得笑了起来。 那时少年未及弱冠,十多岁的年纪,那时的那个小姑娘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当时他也是气不过被人这么忽视,没想到十年后这个小丫头成长得太快,快得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么光明正大走进他的心里。想到这里容澈突然心头一紧。 “黍离,本王的王妃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王妃她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王爷,恕奴才多嘴,放开执念也是放过您自己。小主子在府里呢您去见见吧,奴才等回宫复命了。”黍离行了礼,眼看他推开朱门才退了。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罢,等到冰消雪融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另一边的容澈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踏进朱门的,只知身后是黑夜,眼前是绣了龙凤曳地红绸。仿佛置身婚礼礼乐,一声“王爷”把红色都褪下了,连手里的红绸也消失了,容澈怔了怔才回过神来。 “百合?”容澈有些迟疑。 “对不起王爷,我……”百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头看着他的靴子一步步走了进来,怀里的襁褓恰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容澈眉眼温和地接过襁褓道:“让我看看孩子,他,有名字了吗?” “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等到王爷回来呢。” “余生,叫余生吧。” “谢王爷赐名。” “王爷夫人进屋吧,雪大了。” “百合,你带孩子进屋我有话要跟敕勒说。” “是,妾身去准备点心。” 百合注视着他脸突然的凝重,一语不发地抱着孩子下去了。 她原以为王爷会痛恨、厌恶她甚至怀疑这个孩子,原以为他只会对那个女子笑,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人,即使没名没分她都甘之如饴。 主仆间的谈话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才结束,也是从那夜开始,百合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保护自己和儿子的冷面女杀手。 雍亲王回京除了去成国公府奔丧一直待在王府里,朝廷的事也早早呈了折子,闭门谢客,闲散王爷到如今看去名副其实。外界也在言传雍亲王王妃有了孩子。 之绣告诉云卿雍亲王回京的事已是元宵这日。 吟岫殿在后宫属于完全封闭隔绝的状态,这事儿当然也多亏了喜欢在御花园聊天的嫔妃们,云卿可听得一手好墙根,至于雍亲王王妃有孩子的传闻她却是不信的。 “也不晓得这些流言怎么传出来的,我一直在后宫怎么生小孩,属实过分了些,是吧之绣。”云卿越想越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听说大叔得了不治之症她又充满了不安。 之绣呵呵地陪笑,异常肯定又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据奴婢所知这件事是真的,王爷的病温太医也束手无策,不过有‘余生’小公子陪着想来心情会好些。” 云卿淡淡地嗯了一声,笑了笑看着之绣说:“突然有点想吃次小厨房做的藕粉桂花糕了,你去拿一点过来好吗?拜托了。” “喏,奴婢这去。”之绣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云卿的面庞,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下去。 是夜,云卿睡得极不安稳,反反复复地全是梦境。前尘往事悉数一股脑地出现,白天越是藏得深的东西,这个时候越是无情地从每个角落窜出来。 轰隆,一道惊雷闪过。 “呜呜,走开,走开。” 站在窗前的黑影一下子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箭步向着拔步床迈去,用力拥着裹在被子里无助得近乎窒息的人儿,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听着被子里幽咽的抽泣声,指尖触碰到的发丝和衾衣都是湿的。此时此刻,萧祁钰的心仿佛在接受着凌迟一般。 “小狐狸小狐狸,我在,我在呢。”按着以前母妃的方法,萧祁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之绣,之绣,掌灯。”近乎暴走地怒吼。 屋外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灯亮了,怀里的人似乎才平静下来。借着亮,萧祁钰像害怕破坏一件珍宝似地抚开她浸湿的发丝,小心地拭掉挂在睫毛的泪珠。 睁开疲累到极点的眼睛,云卿渐渐看清了面前这张放大的担心的面孔,下一秒的反应是推开他,却不想被萧祁钰顺势一揽,“刚哭过还有力气推人?不乖的话,我可说不定会不会趁虚而入做些怪的事。” 话音落萧祁钰要欺身压下来,云卿一脸惊恐之际突然听得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端进来罢。”皇帝适才放开了云卿,一本正经地坐在床边。 “陛下,安神药好了,微臣已经降温了。”温清卓如是说,一面把药碗呈到皇帝面前。 云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清卓,一语不发,眼泪又十分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床边的人把安神药送到了她嘴边,这么啪嗒啪嗒地掉了好些眼泪在碗里。 “好苦啊,五哥你想毒死我吗?”云卿生气地皱着眉远远推开了碗瑟缩在床边,一脸不可置信。 温清卓疑惑了一下,“怎么可能苦,我挑的药没有一味是苦的。” 云卿摇摇头,皇帝看了眼她又扫了一眼温清卓,这么端着碗喝了满满一口药。 话说那会儿温清卓刚想阻止来着,因为这是某人惯用的小把戏,只是字还没吐出口,皇帝已经淡定地注视着云卿语气无奈地道:“朕试过了不苦,赶紧喝不然等会儿凉了。” “哦。”云卿尴尬地要接过药碗自己喝,却不想萧祁钰根本没想给的意思,只是不断示意她张嘴。 “夜深了清卓你先回府休息,明日一早再过来。这里有朕在行了。” “是,微臣告退。”温清卓看着自家小妹在皇帝面前乖乖吃药的样子,心里反而放心了不少。 人都走了,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眼看最后一滴药喝完,云卿松了一口气,“那个,药喝完了,陛下早些回养和殿安置吧。” 萧祁钰面不改色地起身放下碗,吩咐之绣等人伺候云卿更换衣物被褥,一时才熄了槅子外所有的灯。 不知安神的是那碗药还是煎药的人,总之漱口之后云卿已经觉得她的床格外地有魅力,深深吸引她呢。 等等,这是什么?云卿不确定地摸了摸右手边某大体积不可名状物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又不想起身查看。很快,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了开来,某物体大有躺下来的趋势…… “朕很累了,外面雨刚停,路滑得很借你的地方躺一宿好了。” 这么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枕边传来,云卿立刻睡意全无如芒刺在背一下子坐了起来,努力镇定地道:“我去偏殿,不打扰陛下休息。” “刚刚我陪你了,现在换你陪我,很公平。小狐狸你哪里都不准去这是圣旨。”萧祁钰闭着眼伸手拉住了云卿手臂。 云卿挣扎了几次后困意来袭,实在没心力了。 枕另一个人累得近乎不省人事,但在云卿妥协地睡下后,嘴角却不自觉扬起,做贼似地把身边人一点点揽进自己怀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他的身还有龙涎香的味道,刚才的噩梦好像不会再来。在睡兽的统治下,云卿终究是屈服了,蜷在某人的怀里,安静地入睡。 第二天温清卓来看云卿时,云卿还未睡醒,之绣想去唤醒自家主子被温清卓制止了。 太医院没什么事,百无聊赖之际不由得坐在了云卿的书案前,摆在那里的是被翻开的《楚辞》,瞧着正抄写到“朝饮木兰之坠露,西餐秋菊之落英”之句。 他瞧着自家小妹的字是有些退步了,梁令先生若晓得自己的关门弟子如此懈怠说不定会急眼,摇了摇头提笔接着云卿原有的字迹写了起来。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寝殿另一边才慢慢悠悠地起身。 之绣告诉云卿说温清卓在候着的时候她马来了精神,说着要同哥哥一起用膳便自己先寻温清卓去了。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八章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卓哥哥。”云卿眉眼具笑地看着书案前着了朝服的仪表堂堂的温清卓,一面唤着人一面快步走了进来。 温清卓抬眼见她,不慌不忙地放下笔起身笑言:“你的字懈怠了。” 云卿探着头看了看道:“五哥的字素来严谨是我疏于练习了,我好饿了,咱们去用膳罢。” “你在陛下面前也是这么没规没矩地?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温清卓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她高兴的劲儿又轻笑出声,“小时候你骗四哥背你也是这样笑的。” 云卿吐了吐舌,“没关系,在这里没人非议。我还巴不得皇一气之下解了我的软禁赶我出宫呢。” “你当真觉得陛下是软禁你?”温清卓面不改色地试探。 前面的一抹紫罗兰颜色听着声音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的那一刻脸的笑容也随即消失了。 “哥哥从潜邸时候跟着皇,你来这里肯定也是他的意思,刚好我有疑惑希望哥哥能已解一二。” 温清卓一转原先轻松的神态,嘴唇紧抿成线,双目注视着院不知名树木的树冠,开口道:“问吧。” “对外面而言,我的身份是不是已经被抹掉了?” “你还是曹云卿。” “所以雍亲王王妃另有其人是真的了,容澈怎么样了,他的病。” “他的毒来自北国,是传说一种长在冰崖的草本果实炼制的,至于是如何炼制的无从得知,我束手无策。” “还剩多少时间?” 这次温清卓没有回答,眼神落在树冠,摇了摇头。 “你不是玄鱼的徒弟吗?当初我也了至毒不是还活着吗?你再用当初的法子救他?你为什么不肯救他?还是说那个人这么心胸狭窄容不下身为王叔的手下败将?” 云卿紧紧扶住朱栏,语气冰冷刺骨,近乎咬牙切齿。 “曹云卿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吗?你不想活了吗?你知道你口的那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你知道那个人为了你做了多少为难的事吗?你知道……” 温清卓明显有些愠怒地抓住云卿的肩膀,只是嘴巴道出的慷慨陈词说到一半完全消失了,在他看清楚云卿的脸庞后。 “哥哥,我想见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哥哥拜托。” 那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面庞此时此刻完全被泪水淹没,哀求的声音里全是绝望,让闻者不得不心疼。 “我……”温清卓不忍拒绝又无法应答,心里焦灼得紧正不知所措时抬头见了来人,支支吾吾一会儿道了一句“陛下”。 “朕,带你去。” 云卿没有说话,半信半疑地望着皇帝漆黑如夜的眸子,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才点点头。 也许是云卿的悲伤情绪让她无暇顾及旁的,但温清卓却把皇帝脸的落寞和忧伤一一看在眼里,再扫一眼梨花带雨的妹妹,他只能沉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这一个个的都了痴情的毒,偏偏他此生所学对此没半点儿用,只能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不过话说回来,皇给温家的承诺还在,他家小妹无虞,这样一来他回家也可以给婶娘回话了。 命运好像在开玩笑,神又很残酷。在昨儿夜里温清卓到王府问诊时已无力回天,至此不过数月的光景。停灵在宗庙内,丧礼由吴王以亲王仪式操持,收到旨意知道皇帝出宫已经处理好杂务。 人已经入殓,目之所及都是黑白颜色,这一天和外公走的时候的场景真是像极了,云卿心里想,当然她也见到了那个外界传言的王妃,以及襁褓呜呜大哭的雍亲王的孩子。 “你,你是凤云深?”着了丧服的百合率先认出跟在皇帝身后的内监,红肿的双眼露出了惊愕。云卿瞥了一眼之后并不言语,径直步入了内堂。 容澈死了?怎么会?不可能。 她总觉得这里面是阴谋,这个想法在下一秒看到那镌刻好的牌位时被无情地撕碎了。 次见他还是去年先帝病重,在小吟岫居里他还说要和她清算逃跑一年的账,往事历历在目。不曾想再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阴阳相隔。 “你说十年之约,承诺的是你失信的也是你;你也答应此生护我周全,结果又食言了。”盯着摆在那里冰冷的棺椁云卿忽然笑出声来,泪水却放肆地往下流。 萧祁钰眼睁睁地看她向棺木走近,担心地跟在她后面,他好害怕那个万一的出现,云卿越靠近他越是忐忑不安。 空气凝重得可怕。 “陛下,吴王有事回禀您。”黍离从外面走进来如此传话,萧祁钰黑着脸罢了罢手,走近云卿沉声道:“朕很快回来,不要做傻事,不然朕会生气还可能会殃及池鱼。” 见她不答,萧祁钰忧心忡忡地嘱咐了黍离盯着云卿。 “凤公子。” 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云卿的思绪,回头却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身材高挑剑眉入鬓,不仔细看她的脖颈还以为是侍卫。视线落她手里的剑时,云卿怔了怔。 “娘娘——” “若你跟来,让皇收我的尸体好了。”云卿话音落,黍离止步了,连要出口的话也全部咽了回去,这么看着她跟另外一个人走了。 云卿扫了一眼她手的剑,眼神冷冽起来,“你是容澈的人。” 敕勒没有说话,到了一个密闭的槅间才停下来,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这是王爷让属下转交的,他说此生只负了你,走之前他也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你爱他,那杀了我。”云卿看着她的眼睛云淡风轻地道。 敕勒冷着脸道:“是,原本今天你不来我会进宫杀了你。如今你来了说明你心里有王爷,那敕勒便不会违背王爷遗愿,你好自为之告辞。” “你在这里做什么?春寒料峭这风可冷得很。” 云卿盯着围墙已经消失的人影半天没回过神来,听得身后响起的说话声,刚一转身见着来人突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雍亲王病殁,王妃殉情的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还有的人把他二人的凄美爱情故事写了剧本,而那个传说雍亲王王妃的福星命格也在不经意间受到了非议。 “回陛下,安抚曹家、温家的圣旨已经传达,雍亲王殁了的告示也张贴全国各处,只是,奴才听说今儿一早曹老太太被曹家大公子给活活气死了。” 瞥见皇帝冷若冰山的神情,黍离估摸着自家陛下的烦心事儿肯定还没捋顺而且在凤主子那里铁定又碰了钉子,小心些总是没错。 “人呢?”奏折堆积如山的后面萧祁钰头也不抬地问。 “孟将军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黍离走到龙案前战战兢兢地说,一面整理批好的奏折,不敢有差池,只是不小心扫了一眼边关温将军的折子的时候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和其他折子放在了一起。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才把手的折子扔到案,揉了揉太阳穴道:“宣孟世年进来吧,另外把新贡的金瓜茶给沏来。” “喏。”黍离应着退下。 这殿里的龙涎香似乎浓了些,萧祁钰觉得倦怠了些,远远地竟把进来的紫衣看成了吟岫殿的某人。 更关道与西部大漠相连,外族人多次来犯也亏得孟世年镇守才安定了几年,年纪轻轻有这样作为的人才,皇帝还是很重视的,所以此次回京述职意义重大。 一个刚及弱冠壮志凌云的帝王,一个年轻气盛一腔热血的将军,两人说起国家大事来似乎格外投机,不像君臣倒像两个相逢恨晚的知己。 西边关的发展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约摸一个时辰后才罢随后赏赐了众多金银财宝到孟世年府。 “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不然着凉陛下又该责怪奴婢们了。” “你们走开啊,不能让我静静吗?” “娘娘。” 在甬道的假山处孟世年听得格外刺耳的声音不由得驻足侧目,池子的朱栏倚着一个十分倨傲的倩影,不自觉轻笑了一声问:“公公,这是哪位娘娘这么大胆?想必又是哪位重臣的掌明珠吧。” 内监定睛瞧着,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小声道:“将军有所不知,咱们陛下都快把后宫当收容所了,只有这位娘娘独揽圣心而且一直居住在吟岫殿少于别人来往,即使如这般散心也跟着诸多伺候的人。怎么,将军认识这位娘娘?” “大概是认错了,瞧着面熟罢了。”孟世年不置可否,只是特意又回头看了看。 “据奴才所知——”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九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内监四处眺望了一下没见着什么人又思量着面前这人常年在边关才大着胆子凑近孟世年说:“这位娘娘是曾经的福嘉县主,不过陛下下旨有谁提到咔嚓。手机端” “公公放心,此话我当没有听过,送到这里吧,公公请回。”小内监听此也住了口朝孟世年行了礼退下了。 回府的路,孟世年一直对小内监口里的“娘娘”念兹在兹。 在他的印象福嘉县主早应该在嫁给雍亲王后香消玉殒的,而策划这一切的是杜家,如今身为皇后的也应该是杜家长女杜若雪。 这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一切如今都发生了,那么他呢?他的出现还有什么意义?他要做的事又会有怎样的结果?所有的发生超出预想时他该何去何从? 他现在完全不晓得是他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还是福嘉县主的命格被更改从而影响历史,亦或是有另外一个跟他有一样遭遇的人出现了并改变了一切。 吁—— 马车停在镇西将军府门口时,听小厮说曹绍均已在偏厅等候,孟世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府里走,直到眼前出现着了白色兜帽的挺拔身影。 “老夫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还好吗?”孟世年坐到曹绍均下方,顿了顿接着道:“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面对,我能做些什么?” “呼,明天出发回边关吧。其实我也没希望得到家里人的理解你也不用内疚,而且那个家已经面目全非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 曹绍均放松似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看着梁繁复的花纹陷入沉思。 那个家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理由了,母亲走了后父亲也不是父亲了,是他一母同胞的姝儿也变得让人憎恶,此时他只想逃走,和那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好像静心很多。 孟世年仔细听着,好一会儿才说:“我记得福嘉县主也是你的妹妹。你觉得她怎么样,有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异于常人?”曹绍均歪着头认真回想,随后摇了摇头,“虽然在同一座府邸,但我们说话的次数寥若晨星。不过家里的人都十分忌惮她,大概是因为她背后的温家吧,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没什么,还疼吗?”孟世年突然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曹绍均。 曹绍均收回自己的目光,下意识地刮了刮自己的鼻尖有点语塞地答道:“嗯,还好,是不是该用晚膳了?我有点饿了。” 瞥了一眼孟世年没有要问其他,曹绍均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或许是曹家唯一一个不允许参加长辈丧礼还被赶出家门的不肖子孙吧。 算了,有人背负的、承受的、抛弃的都他多,已然值得。 吟岫殿。 面对着各式涮锅蔬菜和肉类的云卿面无波澜,对面的萧祁钰却是满脸春色,笑意从眼睛里毫无遮掩地溢出来,那神情温柔得让云卿略微无所适从。 “这个牛肉丸子是尚膳独门秘制,朕尝了味道极好,你试试。”炊锅里的汤煮得沸腾,热气氤氲。屏退了左右,萧祁钰亲手夹了丸子及其他菜往云卿碗里送。 云卿瞧着自个儿白玉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问题是那炊锅锅底闻起来真的不要太诱人,她心里其实都已经暗暗垂涎三尺了。 萧祁钰好像能看透云卿的心里一般,不等云卿答话幼稚地抱起芙蓉櫈坐到云卿身边,用着极温柔的语调注视着面前一脸淡然的女子道:“这样,如果你肯好好吃饭,朕告诉你一个关于温清彦的好消息,如何?” 三哥?云卿思虑了一会儿,铁定是一些她三哥怎么又剿匪又平乱又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之类的,这没有什么新的她才不想知道呢,这种激将法当她小孩子? “你吃一口这个用安息茴香烤的羊肉,朕告诉你一个很新的八卦决不食言。”说着夹了烤肉喂到云卿唇边,见她撇开脸去又把肉夹到碟子里,微笑着说:“镇远将军说温清彦剿匪受伤你三嫂不远千里送药。” 趁他说着话没有继续给她堆小山,云卿吧唧一大口把那放了‘孜然’的羊肉塞进了嘴里,经过味蕾后齿颊留香的滋味真的是妙不可言。 萧祁钰瞥见她开始吃东西,心里高兴得和什么似地,嘴不说眼睛里却把所有的高兴都表现出来了。 殿内两人看似其乐融融地用膳,守在殿外的两人相视一笑。 黍离瞅了瞅里头低声道:“之绣,话说咱俩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你有见过主子这么温柔耐心地对一个人吗要我说这世界没有人能陛下对凤主子这般好了。” “话虽如此,但凤主子要是和宫里其他娘娘一样领情好了。别的娘娘绞尽脑汁要请皇过去,可偏偏这位主儿却千方百计冷落陛下,有时候觉得陛下挺可怜的。”之绣随之怅然。 “人非草木,我敢打赌总有一天凤主子会倾心陛下的。”前朝繁忙还为了凤主子费尽心思,大抵用情至深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之绣深以为是,点点头应着:“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主子们的事哪里轮到咱们置喙,各司其职用心侍奉,主子好咱们才好。” 黍离无奈笑了笑,是他懈怠了差点儿失了分寸。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云卿才用完膳,又喝了点儿温过的酒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地。只是这酒寡淡了些,如果有醉花间好了是竹叶青也不错。 云卿小口小口地嘬着酒又浮想联翩,但萧祁钰的剧本好像不是这么写着,因为她觉着面前这个男人已经醉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不清字句不是说胡话是什么?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要是现在有四哥的紫玉萧,沉漪的琵琶加飞鸿那半吊子舞剑有趣了。”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入了佛门再好的紫玉萧已是红尘之音;弹琵琶的也嫁作他人妇她还连礼物都没有准备;还有飞鸿,只顾自己散心都没能帮她,派出去的人也没音信。 想到这里云卿忽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要钱没有钱,遇事儿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护不住,连手帕之交都帮不了她算什么朋友,好笑好笑真是好笑,到头来难道都是一场空么? 灯罩里夜明珠有些明亮得晃眼,玉竹筒形杯里的酒怎的才喝一口没了?云卿索性弃了酒杯拿起玉壶满饮,嘴角一滴酒不小心溢出来。 不及清酒入喉,一个身影已然出现在云卿眼前,云卿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下一秒发觉自己的嘴唇被两片湿湿软软的东西给覆了。 “你——”不是醉了吗?云卿后半截的话被生生吃了。他的舌在吻着她唇边的残酒,随后灵动地撬开贝齿,淡淡的酒味弥漫在嘴间。 云卿整个人晕晕乎乎地,不知是浑身燥热还是酒意来了,她的脸颊添了两抹红霞,感觉要向下仰倒似的。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不等她反应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不得已双手环了萧祁钰的颈。 对萧祁钰深情的眸子,云卿怔怔地看着,他的眼里像放着妖异的光又像漫天的星辰碎片,她似乎有点明白那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心头’的意思了。 绕过屏风,殿外的宫灯高挂在檐角,走廊伺候的宫人都晓得发生什么却没有任何人敢去看。 跨进里屋时,扫了一眼琉璃屏风模模糊糊的海棠花影,云卿意识到自己酒意来了,格外乖巧地窝在萧祁钰的颈窝,温润的气息正好喷在喉咙处,某人觉得浑身难受得紧。 轻纱帷幕慢慢落下,身后的床异常柔软,他的双手锁着云卿,细细密密的吻这么落了下来,蜻蜓点水地吻过鼻尖,滑过通红的耳垂…… “小狐狸,你的心里还有他吗?” 充满磁性的低沉的声音在云卿耳畔响起,酒意疲倦了云卿整个大脑,她的嘴角只剩笑意,这在萧祁钰看来却是无致命的毒药。 “原来说的千杯不醉也是骗人的,果然传言不可信。”萧祁钰伸手刮了刮云卿小巧的鼻尖,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笑着自言自语道:“此时此刻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坏蛋好了,趁你睡着可以悄悄把你吃干抹净。” 萧祁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走插在云卿发间的簪子,小声唤着她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回应,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到门外吩咐黍离一些事,待之绣拿来了衾衣后又重回屋内。 沉睡的云卿和一只猫咪一般无二,但萧祁钰还是用着极轻极轻的力道帮她更换衾衣,一系列动作结束他的手腕已经酸软得不行,难道要让之绣准备少点儿系结的衣服? 嗯,装酒醉的最后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抱着他的小狐狸哪里都是好眠。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十章 孟冬之月,此意徘徊 唔,天亮了呢。请 云卿费力睁开眼看到的并不是熟悉的绣着花纹的帐:“萧祁钰你这个混蛋。” 原本只是想调戏调戏云卿,萧祁钰却听出了一丝哭腔忙止住动作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好了好了,乖,不哭了。” “我生气了,不想理你了。”云卿噘着嘴委屈地别过头去不要看萧祁钰,猝不及防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流。殷红的薄唇一一下地扇动,哭腔变成了呜咽。 云卿委屈巴巴地咬着字道:“莫名其妙地把人当玩物一样囚禁在宫里,还让人家改名换姓,去哪儿都有一堆人跟着,吃饭睡觉还要被你盯着,占了我的床还强吻我,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无疑,他被吓住了。 “小狐狸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萧祁钰焦急又心慌意乱地拭掉她睫毛的泪水,心疼地翻身把云卿抱在怀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把头埋在云卿的发间。 “我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让想要欺负你呢,但你刚刚抱怨了那么多,我心里此时欢喜雀跃,谢谢你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狐狸谢谢你没有像多年前那样逃走。”萧祁钰凝视着云卿的眸子,格外深情地说。 “好吧,”云卿瘪了瘪嘴巴顿了顿道:“如果你给我咬一口,像当初在佛音寺的后山那样我原谅你了。 “嗯。”萧祁钰二话不说把自己手臂伸到云卿嘴边,一本正经地让云卿咬。 云卿被他这样的模样逗笑了,推开他的手臂道:“我又没有骗你,才不咬你呢。” 本来她还憋屈得很,仔细又想想她进宫一年多萧祁钰对她无微不至,是那些妃子门找茬儿都二话不说地站在自己这边,这一来二去好像账不仅清了,自己还欠人家。 萧祁钰也随之笑了起来,趁机在她的唇一啄,“我让尚宫局制了你喜欢的广袖留仙裙,要不我帮你换?” “之绣,更衣。”云卿丝毫不犹豫地推开萧祁钰往殿外唤人,课不会再给他可乘之机。 正要爬出被窝下床,一眼扫见萧祁钰竟然在把玩自己的衣襟带子,又想想昨晚他帮自己换衾衣的场景,越想云卿越觉得自己怎么莫名其妙了某人的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手一拳直呼某人胸膛。 拔步床随即传来一声闷哼,含糊不清地说着类似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样的话。 “陛下娘娘,奴婢们进来了。”云卿应声坐到梳妆台前,大概是因为饿总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地。 隔着床的轻纱,萧祁钰饶有趣味地托着腮看着云卿迷迷糊糊地任由宫人梳洗更衣。 “梳一个简单的发髻行不用过于繁复。”云卿按揉着太阳穴慵懒地说。 “主子如今是娘娘了怎么还跟从前一般随性,发髻首饰都不喜欢繁杂的。” 听着这样的话语,云卿透过铜镜仔细端详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宫女,回头叫出了“采蘩”的名字,主仆二人四目相对时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若不是萧祁钰一声冷哼打断,她二人还沉浸在相逢的喜悦。 “头转过去,不许偷看。”云卿冷着脸扫向拔步床,见着床的人明显向里侧蠕动了一下,这才命之绣拿了衣裳进来。 入小阳春以来,这一天大概算是天气最明媚的一天,云卿第一次觉得宫里的早膳这么香御花园这么美,若不是站在温府门口解开蒙在眼睛的绸子,她也没有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熟悉的府邸门口,温清苑和温清卓像是事先知道一样候着,难得的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用完了午膳。 “舅舅要含饴弄孙了呢,卿儿给舅舅道喜。”云卿笑着瞥向李秋,“五哥也不晓得告诉我,好歹带些礼物来。不然小孩子出生会觉得他的姑姑小气呢。” 温清卓疑惑,怎么又成了他的不是了?正欲分辨时萧祁钰干咳了一声,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立即变成连连道不是。 也许正因为萧祁钰在场,除了云卿其他人可能并不觉得这样的家常便饭让人轻松,只是客套十足亲切有余。 “你说,是我变了吗?以前家里面外公在,三哥四哥还有二舅舅都在的时候吃饭都其乐融融地,转眼三哥哥有了嫂子,四哥出了家,大有一股子时过境迁的错觉。” 坐在马车内,望着外面人声鼎沸的街道再想想如今的温家,云卿越发惆怅了。 萧祁钰沉吟了一会儿,亲昵地伸手整理着云卿额头的发丝低声道:“因为我的小狐狸已经长大了,哥哥们成家立业之后有了新的重心,聚散离合像月的盈缺一样常见。但是你放心萧祁钰一直会在曹云卿身边。” 云卿回头看了看他,这个人简直怪物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煽情的话还面不红心不跳,只是甜言蜜语听得多了会腻耳朵,“容澈为了权位靠近我,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看看你肩有没有一朵梅,考究一下有没有冒名顶替我的小狐狸。”萧祁钰的嘴角随即扬起好看的弧度,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卿眸子,由着她质疑。 云卿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了暗暗骂了一句‘流氓’,“对了,接下来去哪里?” “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萧祁钰凑过脸嬉皮笑脸地说,云卿以一记白眼回应了他。 红袖招门口人来人往,月如在柜台前像是查账的样子;凤家酒楼在对面,依旧人满为患;也在路过清河王府门口见到了徐沉漪和清河王妃有说有笑;曹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采蘩说前一久老夫人已经去世;也去了佛音寺看到了从前的清冠现在的一端。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她才十九岁,却感觉自己已经步入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之后所剩无几。 一想到余生注定要一个人承受遗世的孤独她又气恼命运的不公,别的孩子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跑到母亲怀里哭诉,她却从来没有过,偏偏她活了好几人份的人生却依旧这样。 这一整天萧祁钰留心着,从温家出来云卿一直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他忽略了这丫头心思纤细敏感,今天所见所闻想来不仅没有解开她的心结反而让她胡思乱想了。 “主子,有灯市您要不要下去逛逛?”帷裳外的采蘩问着。 外面东风夜放花千树,吹得烟火纷纷,乱落如雨,一夜鱼龙舞。云卿掀开帘子瞟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说回去,采蘩有些意外地应着。 “手怎么这样凉?”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十一章 日月争光,君恩未许 萧祁钰的手紧紧包裹着云卿的手走在皇宫的朱墙之间。 后边跟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后宫各处的女人到了此时都未寝,心思各异地站在自己的宫门口侧耳听着皇帝经过。 多的是怨声载道骂声不断,多的是眼红嫉妒,任后宫里谁都瞧得出皇帝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凤主子不一般,话说从前常有不知情的人造谣说吟岫殿里的是皇帝的表妹之类的。 尔雅宫的阁楼,这个身着华丽交襟襦裙,了精致妆容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长街手牵手的两人,殷红的蔻丹在夜色异常显眼,那样好看的手指却几乎要嵌到自己的肉里。 “娘娘,这会儿夜凉了回宫歇着吧。”尚宫白露走到温莳萝身边关切地道。 “再等等吧,本宫已经有三个月零四天没有见过陛下了,你瞧陛下眉眼里都是笑意,本宫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神情。”温莳萝定定地注视着萧祁钰,显得有些激动。 白露抬眼瞧去,皇帝抱着那个穿着凤穿红牡丹斗篷的女子满脸笑意,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其乐融融,跟在温莳萝身边这么久她也从未见过皇帝对谁这般温柔。 收回目光,白露温和地劝道:“娘娘,终究陛下不曾给她名分,不管怎样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何也越不过您去,如今这宫里权力和子嗣才能长久。” “名分那是迟早的事,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温莳萝自嘲一笑,“白露你跟着本宫多年,可想过那个女子曾经是本宫竭尽心力也想要超越的人?你不知。” 未出闺前她在广陵见过云卿,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子可以长得那样好看,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驻足观望,可是心怀嫉妒也无法讨厌。所以她更加勤勉地学习各种技艺,成为闺秀典范成为让族长爷爷骄傲的孙女。 谁会明白当她知道自己要选秀成为先帝妃子时心里有多绝望,更没有谁会明白她被赐给晋王时她有多幸福。 在晋王的封地月余她才看到了自己的夫君,一个俊美无匹的偏偏少年郎。那天若不是她失足落水被王爷所救,她一定料想不到自己会不可救药地爱一个人。 白露意识到自家主子再这么灰心丧气,这后宫真的一人独大一枝独秀了,甭提旁人自家主子年纪轻轻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堕落,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劝慰。 “这后宫之,论家世背景样貌品性您哪一样被人下去了?您还年轻这以后的路还长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输赢,您现在要紧的是把自个儿身子养好,将来为陛下生育几个皇子公主便无人动摇您的地位了。” “但愿如此。”温莳萝淡淡地应了。 “娘娘,这日子好不好过在于您自己,所谓事在人为,只要有心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奴婢扶您下去歇着吧。”白露说着等温莳萝点头便吩咐下面候着的人去煮了姜汤拿来,一时不提。 吟岫殿偏殿内,暖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云卿沐浴后吃着炒年糕听着采蘩讲述那些她不知道的人事心情好了很多,这时萧祁钰推门进来了,身后的黍离抱着一堆折子。 “大半夜的你过来干嘛?”云卿沉着脸没好气地说。 萧祁钰吩咐着黍离把折子放到炕的梅花几,一面把身的披风递给之绣,自顾自地坐到云卿对面,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扫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人让着都退下。 “小狐狸咱商量商量,朕好歹是皇帝,外人面前不能给朕留点面子呐。”萧祁钰像委屈巴巴的小奶狗似地望着云卿,可那性感的声线却听得云卿丝毫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有点内疚。 云卿嚼着嘴巴里的年糕瞠目结舌,瞥了一眼他好一会儿才道:“那这会儿了你搬来这些劳什子做甚?” “今日没早朝堆积了很多折子,索性时辰还早干脆批完。” 萧祁钰一面说着一面润了润朱笔,目光落在云卿吃年糕的嘴唇,随即嘴角微微一扬趁其不备探着身子吻了过去,又像偷了蜜枣的老鼠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全过程发生得猝不及防,云卿目瞪口呆,心想自己这是又被人占便宜了?啧,那个人是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揩她的油啊!果然,对面那个人正沾沾自喜。 “陛下,张嘴,啊——”云卿满脸堆笑地夹了一块年糕温柔地对萧祁钰说。 “你要喂朕吗?”萧祁钰眉眼具笑十分配合。 云卿微笑颔首把一块年糕送到萧祁钰嘴边,在他快要咬到的时候手腕灵活一转喂到自己嘴里,愤愤地轻哼了一声朝萧祁钰吐了吐舌道:“想得美。” 看着她戏弄自己后,头也不回地唤了采蘩伺候沐浴,萧祁钰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看起折子来。 黍离在屏风处斜眼瞟着这一幕,他主子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心里想着想着竟有些忍俊不禁,忘我地走神连萧祁钰叫着倒茶也没有听到。 萧祁钰回头盯着屏风处偷乐的黍离若有所思,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过去给了黍离一个重重的栗子吃,他竟然被揶揄了! “奴才知道错了,陛下饶命。”黍离连连告罪。 “错了?错哪儿了?”萧祁钰佯装生气,头也不抬地质问。 陛下这么要面子,如果自己实话实说陛下肯定会记仇,黍离忽然茅塞顿开灵光一闪地说:“错在,错在不应该站在殿内走神,没有眼力见儿。” 萧祁钰淡淡地扫了一眼,继续看折子,任黍离站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错了还不过来侍墨,难道想去外面站着。” “喏。”黍离赶紧抱好大腿不撒手,生怕萧祁钰反悔。 另一边泡着熟悉配方的药浴,云卿觉得整个人轻松极了,采蘩瞧在眼里欣慰地笑着也不多说其他,之绣留意着也越来越看得她的懂事知分寸。 温热的水汽氤氲着过于舒服,云卿都快要睡着了,这一天下来她真的格外想念她的床。 “之绣你告诉陛下我累了先去睡觉了,让他也早点歇着。”云换好衾衣,打了一个哈欠朝采蘩可怜巴巴地道:“好姐姐快带我去西暖阁睡觉吧,困死了。” 之绣听着云卿这一声‘好姐姐’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往日她面前的主子可是一本正经而且处处完美得无可挑剔,像现在的撒娇模样实在是头一次见。 采蘩也掩嘴一笑,和之绣咬耳朵道:“别看咱们主子在外人面前如何如何,回到家还是和小孩子一样的心性。” 之绣心领神会,心里也晓得云卿是多信任面前这个采蘩了,心里的疑虑也打消很多。 “姐姐们明天聊好不好,你们的小可爱站着都要睡着了。”云卿幽怨地看向两人。 “主子,怎么不在东暖阁寝?是不是不暖和?”之绣跟在云卿身后问。 云卿气若游丝地道:“咱们亲爱的皇帝陛下不是还在批折子么?看他辛苦的份让他了。好了你去传话吧,我要去和我的床同生共死了,谁也不要阻拦我。” 宫女掀开门帘,不等身后二人回应,云卿已经换了小跑不顾形象地奔向自己的西暖阁,要她说沐浴的耳房应该东西都备好,像东暖阁一样过了穿堂是床该多好。 算了,还好有暖呼呼软绵绵的被窝,清甜的鹅梨帐香,她已经别无他求了,让她沉浸在幸福的舒适不可自拔好了。 后来一步的采蘩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云卿的绣鞋和披,剪了烛火,放下帷幄才关门退了出去。 萧祁钰听着之绣传的话不动声色地继续看折子,入冬的夜非常安静,空少有地坠着星星,偶尔有北风呼啸而过,整齐有序的羽林军夜从宫门口经过。 黍离忘记剪了几次灯花,只晓得自个儿还在廊打了好几回瞌睡后皇帝才唤他进去伺候更衣。 蹑手蹑脚的动作,萧祁钰悄无声息地蹿进被子,凭着帐外轻微的夜明珠亮光,轻车熟路地俯身吻了吻熟睡的人儿之后心满意足地怀抱着入眠。 五更天的时候,听到黍离的声音萧祁钰悠悠转醒,窸窸窣窣地准备去早朝,被子里的人儿蠕动了一会儿继续陷入睡眠。 云卿醒来时已日出三竿,满鼻子的桂花香味,若不是那张写了‘朕去早朝’的纸条,看见枕边空荡荡地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钻进了某人的怀里。 “主子,主子?”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又小小心翼翼的声音,云卿辗转让着进来说话。 “主子,刚刚黍离传话过来说二公主失手打死了驸马的妾室,结果人不知道怎么地告到陛下面前来,之后还有大臣借题发挥提到选妃立后的事,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请您快过去看看。” 本书来自 本书来自https: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十二章 天子一怒,一吻定罪 “怎么回事?两位相爷怎么说可皇算大发雷霆我过去也于事无补吧?” 云卿满脑子疑窦,由着采蘩之绣二人梳洗更衣。进宫之后她只去过养和殿一次,如今事涉政治要她去劝一个发火的人那无疑是往枪口撞嘛。 可是这么一分心的时候她已经被强行架辇轿了,事到如今逃避是不能了,她还是想想怎么灭火好了。云卿扶额,这大早的怎么非得出这个难题,万一天子一怒把她推出去斩了呢…… “主子,那是温淑妃陆两位淑媛娘娘呢。”之绣扫了一眼不远处一面扶着云卿下轿。 听到如此说,云卿险些摔个跟头,悻悻地拉住之绣的手道:“我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要不咱们晚些再来” “主子,来都来了气势不能输,不然咱们吟岫殿以后怎么立足后宫啊,而且听说群臣劝陛下选妃立后这事儿右相大人是立态度。”之绣观察着云卿的神色,低声劝着。 “那万一劝不好,陛下把对舅舅不表态的气撒在我身怎么办,那会儿我喊救命都来不及了。我觉得太危险了,我不想干。”云卿抱着之绣的手臂撒起了娇,满脸不情不愿。 正在之绣想辙儿时,温莳萝二人却走了过来,随即不露声色地撇了云卿的手朝两人行礼。 “妹妹怎么来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呢,奉劝妹妹还是不要来趟这浑水。毕竟算你出面,陛下也会顾及皇家体面不会把二公主怎么样的,你还是回去吧。” 陆移芳施施然站在云卿面前一脸倨傲,那眼里的嘲讽一览无遗。之前陛下为了面前这个女人罚她禁足,她可憋屈了好一阵子呢,果然天道好轮回。 云卿瞥了一眼她得意洋洋地神情,望着她身后的温莳萝笑着说:“打扰表姐遛狗了,我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先告辞了。” 瞧她说完转身要走的样子,温莳萝锁着眉头没有言语。陆移芳反应慢了半会儿,正要伸手抓住云卿不让她走时被身后黍离的声音打断了。 “奴才见过二位娘娘,不知二位娘娘来此?”黍离对陆移芳的怒气深感莫名其妙。 温莳萝担忧地说:“听说陛下大发雷霆,本宫来看看,顺便带了莲子羹来。不知陛下现在?” 黍离颔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歉意地笑了笑看向坐在轿辇的云卿恭谨地道:“凤主子,陛下听说您来了让您进去呢。” 好吧,云卿认怂,早知道温莳萝在此她是不会来的,她不愿意那个同为温家的女子丢了颜面,结果还是在黍离恳切的语气和陆移芳近乎杀人的目光朝大殿走去。 算了,都是萧祁钰惹的,她可是记着了等会儿可要一并讨回。 啪—— 定睛看去,一只好的官窑白定茶杯不偏不倚地砸到云卿鞋边,茶水浸透了那朵出尘的莲,云卿立在原地,殿内的其他人已经跪了一地。 “你先带人退下。”云卿低声吩咐。黍离不敢多言,罢手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后把门掩了起来,殿里突然安静下来。 云卿深吸了一口气朝立在窗棂前的萧祁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他流血的手指温和地问:“还好吗?手的伤要不要让五哥来看看?” 萧祁钰背对着云卿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着云卿笑着说:“朕,很好啊,倒是你怎么会过来这里?想必还没有用早膳吧,饿吗?” “二公主自小在皇宫长大,不知轻重出了人命,陛下一定很为难吧。”云卿轻而易举看出了他的故作轻松,他笑意的背后都是隐忍和不甘的怒火。 果然,云卿话音刚落萧祁钰脸的笑容渐渐散去,冷厉地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卿的眸子,有些,“你认为是因为洛雁失了皇家颜面,而且那个妾室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朕才如此的吗?” 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云卿隐约觉得她好像在他的怒火添了好几捆柴,然后顺手还浇了油。 “不是这个吗?那你为了什么而生气,甚至于这么急火攻心?”云卿不知所措地咬着手指想了想,之绣说的两件事呀,至于那选秀立后不是帝王都喜欢的吗? “朕哪里急火攻心了?朕看去那么地沉迷女色吗?还是你觉得朕不萧建成?”萧祁钰越说越生气,面前这个女人难道没点儿眼色,古意来气他的? 云卿瞧着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有点儿没醒过神来,他刚刚是在冲她发火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她的错了?再说她哪句话在表示他不如萧建成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承认了吗?在你心里朕是不是是不朕那死去的王叔?”萧祁钰愠怒地盯着云卿,步步紧逼。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也不管二公主打死的是谁,也不想讨论你要如何充盈后宫,更没有拿你跟谁较,但是我希望陛下您尊重已故之人。” 云卿冷着脸费力挣脱开他禁锢的双手,看着他被无明业火燃烧的神情向后拉远了二人的距离,随即垂眸道:“今天当我来错了,是我逾越了。” 话未说完,云卿已经向殿外走去。 哐当——一方好的徽墨砚台砸向大殿屏门,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在云卿眼前,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曹云卿你敢出这个门试试?你看朕会不会对你怎么样?”萧祁钰在背后冷声道。 云卿听着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惊吓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要拉开门踏出养和殿的门槛。门外的黍离一脸不妙地看着云淡风轻的云卿咽了咽口水。 说时迟那时快,萧祁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云卿面前,二话不说一个横抱把人整个抱了回去。 门外的黍离等人只听得刺耳的关门声和女子的“救命”,一个个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了,巧不巧这一幕也刚好被温清卓撞。问清楚来龙去脉后,温清卓十分清闲地留在偏殿喝起茶来。 殿内,萧祁钰满眼怒火地把云卿扔到了一旁的罗汉床,冷着脸地盯着面前受惊的小白兔,不发一言地压向背靠墙壁的云卿将唇凑了去。 “唔。” 云卿被他用力地吻着,头撞到窗棂的隐隐作痛,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痛感在萧祁钰近乎惩罚的吻里面消失了,她感觉所有的空气都被眼前这个人给抽走了,仿佛下一秒她会窒息。 纤纤玉手情不自禁地拉扯着萧祁钰玄紫的龙袍,因为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罗带一松衣襟里的帕子悄无声息掉了出来,落在云卿的裙摆。 兴许是萧祁钰的动作开始如初雪下在梅花花瓣一样温柔,原本紧紧抓住他衣襟的双手不知不觉环了他的脖颈。云卿闭着眼由着他灵动的舌肆意,在朦胧一点点地回应着他。 那小巧的舌头好像浸润了极具吸引的毒药,突如其来的回应刺激着萧祁钰脑子里的某处神经,眼睛忽地睁开,震惊的眸子里装满了染绯色云霞的无瑕脸庞。 云卿被他吻得浑身酥软,身子不由得往他的怀里越靠越近,然后整个人随之沦陷。 萧祁钰眼里的怒火被那一丝性感而魅惑完全吞噬,从内心咆哮而出的欢喜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眸子,闪烁的光芒像极了一曲星河流淌而过,罗汉床的如意浮雕小几被萧祁钰用手推开了。 两人越吻越深,沉醉不知归路,如胶似漆。 “啧。” 云卿突然感受到到脖颈传来的痛感,睁开眼睛便对了萧祁钰的妖孽的坏笑,“让你走你走,这么听话的吗?这当作你激怒朕的惩罚,瞧着应该不会太快散去,算散了也没关系,朕每天会加固一次。” 萧祁钰话未说完,便低头咬了咬云卿的耳垂。一阵电流从她的身体流过,云卿白皙的脸立即像泡在热水里的玫瑰茶一样,红得格外妩媚,萧祁钰一时看呆了。 “混蛋,你又占我便宜,你是不是故意的?”云卿气鼓鼓地一拳打在萧祁钰胸口,不料不仅被躲开了自己还重重跌到萧祁钰身,不大的罗汉床两人姿势暧昧。 云卿躺在萧祁钰胸膛,皱着眉头一脸幽怨地伸手指摸了摸刚刚被咬的脖颈,又往扯了扯襦裙,露出头疼的神情来。 萧祁钰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眉眼染笑意,“遥儿,朕褫夺了洛雁的封号也收了她的封地,也以你的名义厚赐了曹家,你觉得如何?”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公主失去了名利曹若姝失去的却是性命,只是众所周知我与曹家格格不入,你也不用顾及我的体面罢了。”云卿淡淡地说。 萧祁钰低头吻着云卿的如瀑青丝,温和地道:“那是你的想法,我却不允许任何人说你的不是,他们只需记住今天的恩赐都是因为一个曹云卿。”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都不晓得我刚才多害怕你说把我拖出去斩了呢。”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卷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第十三章 欲拒还迎?众矢之的 “大臣们纷纷折子建议明年的花朝节春选提前,说温氏女可为后。” 萧祁钰翻身把云卿禁锢在自己和罗汉床的间,从往下扫了一眼云卿,邪魅一笑:“坊间都在流传说朕那方面有问题,要不拿你这只小狐狸试试?” 云卿秀目圆睁,双手迅速捂着嘴巴疯狂摇头,萧祁钰被她这样认真的举动逗得噗嗤一笑,轻轻拨开她的柔荑握在手里道:“从始至终那个位置都是给你的。” “虽然我与淑妃没有什么交际,但之前住在她宫里的那段日子我看得出她很重视你的。”云卿松开手面无涟漪地说。 萧祁钰挑着云卿的下巴,不苟言笑地对着她的眸子:“你看得出旁人的心意,那我的心意你有没有看到?还一个劲儿把我推向别人,你会不会太偏心了些?” “你什么心意?”云卿眨着眼瞥向他处不去看萧祁钰的眼睛。咕咕——此时云卿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 萧祁钰哑口无言,长长叹了一口气朝殿外道:“黍离,传膳。” 门外应了一声,而后又传话,说温清卓已经在偏殿等了好一会儿了。 云卿听着这个名字立即从萧祁钰怀里挣脱出来,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看向萧祁钰道:“哥哥来找你想必有事,我回吟岫殿用膳罢,顺便让他给你看一下你的手。” 说着要起身往外走,萧祁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言:“你不会是心虚,或者害羞吧?” “怎么可能,我,我只是觉得——” 云卿被质问得语塞,闪躲着萧祁钰那试探的目光,不知所措地环伺着周围,希望可以想到什么可以糊弄过去的借口,却是此时她看到了掉在地,隐约有字样的帕子。 拾起那方旧旧的帕子,云卿斜睨了萧祁钰一眼打开一仔细看,只见面绣着‘严妆汉宫晓,一笑出破睡。定知夜宴欢,酒入妖骨醉。’针脚有些粗糙,面的花纹也脱落得差不多。 不等云卿反应,萧祁钰已经一把夺走帕子,一脸可怜样儿地收到自己的怀里,防备地看着云卿道:“这是定情信物,你可不能打它的主意。” 云卿无语望天,白了他一眼说:“谁稀罕,我回去了。” “最近天气冷着,没什么事儿的话待在吟岫殿,朕有空过去看你。另外你身体虚,要出门的话记得让之绣给你备着手炉。”萧祁钰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帕子,轻声说。 一改方才的轻松诙谐,语气突然煞有介事地认真起来,有一瞬间云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虽然略有迟疑但她还是应着下去了。 出了养和殿,迎面看到了温清卓,云卿转身刚想从另一边走却被温清卓叫住了。 温清卓锁着眉头站在云卿面前,十分不悦地问:“敢问我哪里得罪你了,见我你跑什么?婶娘还说你瘦了,我瞧着跟从前一样狡猾得跟狐狸似地。” “我的确瘦了呢,果然还是婶娘惦记我。”云卿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指地瞥向温清卓。 “得了吧,我可不是三哥四哥由得你糊弄,我问你你答应皇了吗” 温清卓的目光落在云卿雪白的脖颈,那深红的痕迹虽然被披风遮住了一点点,但还是逃不掉他的眼睛。 云卿追随他视线所及之处,忙故作镇定地拉了拉披风的衣襟,底气不足地看向他处,“答应他什么?他是个无赖。倒是我听他说曹若姝死了,真的吗?” 温清卓点点头,“是她身边的丫鬟到曹家报的信,是曹家二公子到叶家把尸身接回去的。” “知道了,替我向舅舅舅母问好,我饿了先去用膳了。”说完云卿逃似地快步往台阶下走。 温清卓来不及阻拦,只是自言自语。姑娘家怎么着也应该为自己考虑才是,不过他看着这丫头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只要她平安喜乐足够了罢,也不枉这几年的筹谋。 “走吧。” 温清卓温和的目光直到看不见云卿才消散,看着尚食局的传了膳食,又想起方才云卿躲避的神色,温清卓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竟然有些想笑。 吟岫殿内,吃着小厨房准备的海鲜粥云卿觉得十分可口,不禁想起往事来。 “以前采蘋那丫头跟着姑姑学做菜那会儿我还嘲笑她来着,现在想想那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时光。”云卿吃了爽口的小菜之后,心满意足地如此像身旁的两人提起。 看着一扫而光的食具,两人相视一笑。之绣吩咐人收拾着,采蘩便陪着云卿在小花园消食,一边道:“奴婢也没有想到采蘋大大咧咧,采芣冷冰冰又好武,却是几个人里面最先嫁做人妇的,而且还是兄弟俩。” “的确,让人轻而易举看透的不是人生了,你瞧这桂花开得极好。”云卿站在挂花树下,散落了好些花瓣落在衣襟。 采蘩不语,听着云卿那句云淡风轻却令人深思的话一时走了神。总之,在那之前她还是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待在宫里,一如既往。 “难不成你怕主子不给你指一个好人家吗,采蘩?”采蘩呆呆出神的样子,让之绣和云卿着实忍俊不禁。 之绣实在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采蘩,问她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家,采蘩这才回过神来忙回:“主子心善自然不会亏待奴婢,主子不如奴婢収些桂花给你做藕粉桂花糕可好?” “那自然好,我也正想着呢,你多做些等好了送些到尔雅宫去。”云卿把玩着手里的桂花吗,轻嗅着花香,含笑对采蘩说。 目送她走开,心细如尘的之绣才道:“这丫头好端端说着话儿竟然走神起来,她来这段时间也没这样过。” “初来乍到她也是战战兢兢的,想必有些累了。对了这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树桂花?不对,每次来小花园好像都可以看到有花盛开。这么多宫殿都如此,花匠倒是好巧的心思。” 云卿环伺花园周遭,她记得之前这里还开了好一片的西府海棠,倒是解了不少她的心事。 之绣含笑,“主子怎的糊涂了?这小花园别说一年四季春日的桃花、海棠、蔷薇;夏天的荷花、栀子花、茉莉;秋天的菊花、木芙蓉、兰花;冬天的晚桂、梅花,是细化出来二十四个节气里开的花也能在园子里看到呢。” “那这花匠真是越发了不起,他还在花圃吗?可惜我没什么可赏的不然一定好好慰劳一下他。”云卿听着乍然觉得叹为观止,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当真令人敬佩。 “陛下若听到您这样夸他还要赏赐他东西,奴婢真不晓得陛下的神情会有多难看呢。”之绣掩嘴看着云卿那感慨和敬佩的表情笑了起来。 “等等。”云卿怔了怔,不确定地问道:“我刚刚没听错吧,你说这是萧祁钰干的?闲得无聊哦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偏偏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竟然打心眼里觉着很喜欢,是甭管这花几时开几时落,是能见到花好像心情也好很多。 “主子您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以后您会发现陛下是真的对你好,这天下间独一份儿的好。” “这话从我进宫那日起你一直在说,再听下去你的皇帝陛下都要被你捧天了。咱们回去吧,这天儿明明太阳高照却冷得很。” 云卿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这事儿是真是假全凭之绣一人说了,虽然这两年来她说的也都是真的。算了,她已经有数日不曾习过字了,琴谱应该也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余生,难不成她要在这深宫禁内,朱墙琉璃瓦下做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妃子苟且偷生吗?她不知。 当然云卿也不知道的是,她已然成为后宫众矢之的。尤其在养和殿这一出之后,云卿的威胁性各人心知肚明,明里暗里吟岫殿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天几近黑的时候,黍离来了,带着皇帝的圣旨和成堆的赏赐往吟岫殿来了。 尔雅宫内,宫女送过来的藕粉桂花糕刚放到温莳萝面前,皇帝晓谕六宫的旨意随后便传达下来了。 “陛下国事繁忙少来后宫这一来也是往那边去,这日子真是过得没滋没味的,倒是姐姐格外受陛下看些,妹妹我可眼红得很呢。”陆移芳端视着那碟子里的点心,酸溜溜地说。 “两位姐姐貌美倾城又家世显赫,家族也在前朝得脸,说到底还有斗一斗的底气,哪儿像我家世没落不说这位份还是看在姐姐的份才给的。” 二人正说着话,未见其人已闻其身。殿外,一身浅紫宫衣的顾美人走了进来,一面行礼说:“问两位姐姐安,听说吟岫殿那位封了贵妃,妹妹特来向二位姐姐道喜。” https:/html/book/40/40187/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