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美又毒》 1.第 1 章 引言:玉筱宫中,黄花梨雕花罗汉床上,小小娇郎,正在酣睡,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着鱼戏莲叶的红底肚兜,圆鼓鼓的小肚腩上,盖着一条轻薄的锦丝被。 红扑扑的小脸蛋,莲藕般的小手小脚,煞是可爱,让你恨不能咬上一口。他不知梦到何事,吧唧起粉嫩的小嘴,伸手挠了挠肉嘟嘟的下巴,锦丝被因着他的动作,微微有些滑落。 一旁静守打扇的老妇人,连忙停了动作,又给他盖好肚皮,动作轻柔至极,眉眼之中,都是满满的柔情和爱怜。 待一切妥帖,她又躺回原位,继续悠悠地晃着檀香扇,不知怎的,随着这规律的晃动,那些斑斓的记忆,逐渐浮现到她脑海之中 * 宝树国香 章武十六年的初夏,天气已格外炎热,连轰轰隆隆的蝉鸣都比往年更烦人些。 各宫各殿的大小主子们,都打发着小太监们背着杆子粘蝉去,也纷纷用起了冰盆,只有皇后所在的延福宫例外。 成宗皇帝几乎夜夜都到延福宫来,他上了岁数,今年已是五十有七,可不比青春少艾的皇后,根本受不得热。 过了段日子,发现昭定还没添上冰盆,便软言问道:“虽是六月,却俨然酷暑,湄儿不嫌热吗,怎么还不用冰,可是有人故意为难你?” 昭定皇后祁湄答道:“有您在,谁敢为难臣妾呢。臣妾自然是怕热的,可这冰毕竟不是什么好物,用的久了,冰寒之气入骨,肯定要伤身子。臣妾的身子不打紧,就怕您跟着受了寒气,龙体受亏,这是臣妾如何都不愿见的。才六月天,还不是最炎热的时候,臣妾觉得,还是再缓缓吧。” 成宗皇帝听了,大为感动,心道皇后虽是年少,却如此乖巧懂事,还处处为他的健康考虑,可见对他是一片真心,怎能辜负了她呢。 于是,他派人把玄清宫外的宝树国香,挪了整整六株,栽植到延福宫的主殿外头。 枝繁叶茂的国香包绕着昭定皇后平时生活的寝殿,阻挡了炎炎烈日的烧灼,即使殿中不用冰也十分凉快。而树干之间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馨香,不仅能缓解暑躁和疲乏,甚至还能驱赶周遭的蚊虫和夏蝉,令人清净舒爽。 真不愧是国之瑰宝,在整个永国,连石室王朝也不过拥有十八株,全都载在成宗皇帝处理政事的玄清宫外,是轻易动不得的宝树。 而今他居然给了延福宫六株,可见这位刚嫁进宫来的新后,有多受宠,宠冠六宫,也不过如此了。 宫里的娘娘们,心里可不好受。 也是,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挨到今天,谁心中能不憧憬那个位子,却顷刻被一个黄毛丫头夺了去,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位,搁谁谁都不能服气! 反正后宫妃嫔们,全抱起了团,一起排斥着祁湄。她入住延福宫已满三月,至今都没一位妃嫔来给她请过安,更别提交出管辖六宫之权。 奇怪的是,成宗皇帝也默认了这事,并不多掺和进去。 是以,昭定此时所拥有的,有且只有老皇帝的宠爱,而她似乎也非常安于现状,别人不来找她麻烦,她也不多扰,只尽心伺候好成宗皇帝。 本来风起云涌的后宫,竟难得宁和了三月。 可这微妙的平衡,终是被挪动宝树国香一事给打破了。 不久后,宫里便传出了一些话,说是昭定皇后从小就至孝,酷暑之时,还不忘劝说年老贪凉的祖父,少喝凉茶,少用冰盆,多保养身体。 本来是好话,可越传越变了味儿,到后头竟演变成,昭定皇后不用冰盆,是怕成宗皇帝年纪大了,寒气侵袭入体,减了体内阳气,影响她受孕。 谣言最后总归是传到了成宗爷的耳中,他大动肝火,当即把两个嚼舌根的宫人赐死,甚至还派人去通传祁皇贵妃,道今晚要去衍庆宫看望她。 延福宫里的首席大宫女笑春得了消息,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去了内室禀报。 祁湄才沐浴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宽松的寝衣,正坐在窗塌上晒发,她半侧着头,墨玉般的长发湿润又柔软,闪着动人的光彩,晶莹剔透的耳垂之上,是小巧玲珑的耳廓,耳力灵敏之极,一听见传来的动静,就立刻转过头来,绝美的容颜一览无余。 简直是天人之姿。 冰肌玉肤,五官如鬼斧神工般精雕细琢,虽未完全长成,气息之中却带了几分妖娆,尤其是一双杏眼,明媚非常,可见日后会是怎样一副惑人之景。 她见了笑春脸色,便猜到了来事,还不等笑春开口,便说道:“看来那些谣言已传到了皇上耳中,也是,她们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可不就是为的这刻。” 笑春从紫檀木镶玉屏风上取下她的衣物,走到塌前伺候她更衣,同时回道:“主子料的不错,这次皇上不仅处死了宫人,甚至还道,今夜要去衍庆宫呢。” 祁湄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来,脸上瞬时就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神采。 “去姑姑那儿总比去别人那儿好。皇上本来就年长我许多,四十四岁,正好是姑姑的年纪呢,差距就在这儿,这事迟早会来,避不了的。” 祁湄并不喜欢繁琐的衣衫和首饰,尤其是在炎热的夏日,今个只穿了一件紫色流彩暗花纱绣裙,配一对紫珍珠耳铛,便不肯多带了。 笑春无奈,只得拿着玉梳给她理顺半湿的头发,又听她提道:“今日是十五,也该是时候让闵太医来给本宫请平安脉了。” 笑春一愣,随即脸上便松缓下来,忙答道:“是,等您午休过后,奴婢便去安排。” 这时,外头守着的半夏来报,“皇后娘娘,九皇子求见,奴婢推脱说您在休憩,可他仍是不依不饶,竟直接跪在了延福宫门口,说是见不到您,绝不回去。” “知道了,你去把他请到外室候着,本宫过会儿就去。” “是,奴婢遵旨。” 待她走后,祁湄才问笑春,“这九皇子叫什么名来着,本宫竟给忘了。” 笑春笑着提醒道:“回娘娘,九皇子名明泓,行四,是废后曹氏在玉筱宫产下的孩子。” “哦,原来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顶着热风,半夏领着九皇子穿过曲折的游廊,往主殿方向走去,期间她不免偷偷打量起这位冷宫中长大的皇子。 她虽来宫中不久,却也知道,皇上对造反的曹氏一族深恶痛绝,不仅灭了曹氏全族,废了曹皇后,甚至还厌恶上了九皇子。所以在宫里,废后曹氏及九皇子石明泓是众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如果她记的不错,九皇子的名讳该是明泓,他今年七岁,在五位皇子中行四。 他身量不高不矮,背脊挺的笔直,稍显僵硬,透着几分单薄,称上他那暗黄的肤色,竟是一副面黄肌瘦,不甚康健的模样。 半夏心想,那些传闻果然都是真的,九皇子所过的日子,恐怕不大如意。 她又多瞄了几眼九皇子身上的衣着打扮,他穿的不是丝绸,也不是锦衣,只是一身浅兰色的罗衣,九成新,略偏小些。鞋也只是一般的布鞋,鞋面上虽绣了龙草琼花,却是褪色的。头发以竹簪束起,连根玉簪也没用。通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便是他脖子上佩戴的金璎珞圈,以及上头挂着的长生锁。 半夏能猜到,这该是他最体面的一身行头了。 平心而论,实在是过于寒酸了。九皇子过的日子,别说与其他皇子相比,恐怕连体面的宫人太监都比不上。 就说她吧,是皇后娘娘从祁家带进来的人,虽不如笑春姐姐得意,却也是不愁吃喝穿戴的。 想到这里,半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记起方才在延福宫外,自己对他的冷言冷语,就更难受了几分,总觉得没尽到自己的本份。 而此时,低着头紧跟着半夏的石明泓,突然顿了顿身,原是一股极好闻的清香夹杂着冰爽的凉气,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叫他浑身舒服地抖了个机灵,瞬时神清气爽,连头上的愁云都散了不少。 半夏察觉到了他的动静,特地停了下来,指着主殿四周那六株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说道:“殿下您瞧瞧,这些便是国香了,六月刚挪过到延福宫来的。” 石明泓抬头看她,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眸黑而亮,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耀眼,他咧开嘴,甜甜一笑,两边嘴角漾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回道:“我还是头一次闻到这样的味儿呢,不仅是香,还让人身心舒畅,真是难得的好物。” 半夏抓住机会,仔细观察起他的五官,长得真是好,轮廓分明,刀刻似的俊挺,跟成宗爷和其他几位皇子,都是一路长的,天生就带着别样的气势。这大概就是龙气了,自与他们这些奴才不同。 她恭敬地伏下身回道:“殿下,还不止如此,闵太医都说这国香的味儿闻多了,还能延年益寿,可是养生的好物,不然哪能称为宝树。自从挪了它们过来,这主殿就马上凉快起来,奴婢觉着,整个夏天,咱们延福宫都用不上冰了。” 石明泓流露出赞叹的表情,又多瞅了国香几眼,只是在半夏看不到的背后,他却紧握着自己衣裳。 “听说闵太医行医三十载,从没断错过脉,是太医院里医术最拔尖的,他都这么说,定是没错的。” “可不是呢,闵太医本来只伺候圣体,多亏皇上怜惜皇后娘娘,这才拨给了咱们娘娘,现在专门负责调养娘娘的身子。” 石明泓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又急又盼,冰盆和太医,若是能让他请回去,该有多好! 剩下没多少路,两人很快便进了延福宫主殿的厅室。 半夏寻思着皇后娘娘的头发还半湿着,估计还有些功夫才能过来,便先请九皇子安坐,叫人添了些点心茶水过来。 “殿下,皇后娘娘现下有事耽误,还要委屈您多等些时候,这日头快到晌午,将要进午食,您的肚子恐怕也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咱们宫里的金丝枣泥饼和山药糕做的最好,也最得皇后娘娘青睐,您尝尝看味道。” 绵软爽口的山药糕一入口,石明泓就爱上了这味道,这一刻,他是真对这位名叫半夏的宫人产生了些许好感,他确实是饿了,更是头一次吃上这样的好物。 冷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负责监守的宫人太监,见没什么油水可贪,就连拨给他们的食物和衣物都不放过。 她娘只能带着曹嬷嬷和阿柔做些针线,换些银两来贿赂这些蝇蚊,好能有顿饭吃,这样换来的吃食并不多,他们经常都吃不饱、饿肚子。 说来也好笑,他明明也是成宗皇帝的儿子,也是上了宗谱的皇四子,却时常要饿肚子,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他那个父皇,真不是个东西,虎毒尚且怜子,他竟就这样放任他这个儿子在冷宫里,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破落日子,让那些小人奴才们踩在头上折辱他们。 皇子过的还不如奴才,传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可笑的是,近六十岁的人,竟还娶了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做皇后。十三岁,只不过比他大上六岁。真是不讲究,封了祁皇贵妃,还把她侄女弄进来做皇后。这算什么,后宫不乱才怪。 又拿起一块金丝枣泥饼塞入口中,软糯甜滑的口感,简直让他欲罢不能,石明泓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美味,为了掩饰自己的喜爱,他转起那双灵活的大眼,打量起厅堂内的摆设,虽然都不认识,但并影响他感叹一番。 啧啧,瞧瞧这满厅室的奇珍异宝,恨不得连心都要掏出来了吧,也是,连宝树国香都动了,还有什么不能动的。 这份心思,哪怕愿分出千分之一,放到他这个儿子身上,那他们也不会过的那般艰辛。 想到这里,他停止了进食,从怀里掏出他娘做的手帕,抹净手上及嘴边的碎屑,又珍惜地叠好,再放回怀里。 他娘的病都是活生生累出来的,大热天也要一刻不停地赶活,维持生计,最后终于熬不住酷暑,倒了下来,而今还卧病在床,他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东西呢。 宫里的那群女人,心都是浸在毒液里养的,早就坏透了,没一个好东西,今日他先后去过延庆宫、华阳宫、宣德宫,各个都派人把他轰走,把他当成祸害一般,生怕他污了她们的地儿。 新后哪能是她们的对手,年纪那样小,又没宫权在手,除了父皇的宠爱,她还有什么。想去争回宫权,她那个大权在握的姑母,祁皇贵妃,恐怕会头一个跳出来灭了她,还有孟淑妃、殷德妃、宁贤妃,哪个是省油的灯。 最近的这些风言风语,可不就是她们捣的鬼,要是传到父皇耳里,那可大大不妙了,新后此时应该甚为苦恼吧,她竟然还有心情见自己?这多事之秋,难道不应该少管闲事,少趟浑水嘛。 难道是怕留下什么话柄,给父皇再添上不慈的印象,接下来怕是会拿一顿好话,打发了他。 哼,他可不是好唬弄的,实在逼急了,他就去玄清宫门口大闹,豁出这条命去,这憋屈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思于此,石明泓又焦躁起来,他干脆抓起一旁的点心,使劲往嘴里塞,心道进来一趟不容易,不能白来,不吃白不吃,能吃多少是多少,现在吃了,晚饭就可以省下一顿,娘和阿柔就能多吃些。 半夏不知九皇子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开始撸起袖子,狼吞虎咽起来,吃相尤其可怕,眼里还多了股狠劲。 她小心翼翼递了杯茶水过去,轻声说道:“殿下,这杯水热度刚好,您喝着缓口劲吧。” 石明泓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一口气干了半碗,还没放下茶碗,就听见外头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他一惊一急,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结果被茶水呛了个正着,顿时难受地咳了起来,喷了满地的点心和茶水。 一不小心蘸上了刚进门的皇后娘娘,简直不能更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当九皇子满嘴的碎沫星子,喷上刚沐浴完的祁湄,以及她那身刚换好的行头,所有人的内心都在崩溃。 半夏:这可怎么好,皇后娘娘最爱干净了,九皇子真真可伶。 笑春:唉,娘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大好,九皇子保重。 石明泓好不容易从呛咳中住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冒犯了皇后娘娘,忙急切地朝门口瞅去,然后就干脆愣在了原位,直直盯着祁湄,目光有些呆滞,神情有些恍惚,嘴角还留着碎沫,显得有些蠢。 可能是从小在冷宫里长大,见识比较少,所以那一瞬间,这个只有七岁大的皇子,被这位他不大看好的新后的绝色容颜所震慑住了。 她长得真是好美,怎么会这样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怪不得父皇那般宠爱 此时祁湄的长发已被交叠盘起,梳了个惊鸿单髻,带了一对紫鸯簪花,横插一枚碧玉瓒凤钗,简简单单,却足以让任何人惊艳,只是修长如画的眉毛紧紧一皱,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抿,又立又挺的小鼻,轻轻一哼。 她心里果然是不大舒爽,狠狠收了一把紫色裙摆,原本流光溢彩的杏眸,拉地格外斜长,深深睨了明泓一眼之后,她迈着莲步,迅速走到厅堂正中的长塌,坐稳,继续看他,丝毫不掩饰嫌弃之情,厉声道:“吃没个吃相,站也没个站相,浑身邋里邋遢,哪是什么皇子,倒像个没规矩的小太监,半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宫。” 半夏心里咯噔一声,扑通一跪,慌忙回道:“皇后娘娘,奴婢万不敢如此,确实是九皇子,千真万确!” 祁湄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半夏聪明的时候特别聪明,愣的时候,也格外愣,要不是瞧她有一身好武艺,自己也不会把她带入宫。 笑春忙扶半夏起来,脸上笑意连连,手里却格外用力,“你这丫头,真是耿直,娘娘在说笑呢,你却当了真。”待松了手,她又立即转身,朝石明泓轻轻一伏,“奴婢笑春给九皇子殿下请安,祝您吉祥安乐。” 明泓可顾不上这些了,事实上,祁湄的那番数落,就如同一整盆的碎冰,迅猛地灌进他单薄的身子骨里,叫他浑身上下都凉透了,顷刻,他就清醒到现实中来,心中的那股子逆劲,抑制不住地翻腾上涌,他锋锐的黑眸,闪着愤懑和不甘,如利刃般射向祁湄。 祁湄也冷冷地逼回,更嘲讽道:“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难道你娘没教过你,什么叫礼数吗?”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恶的人,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石明泓非要叫你加倍奉还。 可祁湄的话,同时也点醒了明泓,他来是为了娘,他是来求人的,他得忍。一想到这里,他心头的怒火,就瞬间歇了去,只余留几点星火,最终也挣扎着湮灭,他勉强挤出个笑脸,跪倒在祁湄面前,又涩又干地回道:“明泓拜见皇后娘娘,给您请安,祝您万事如意。” 祁湄忽而笑出声来,灿如夏花,使整间厅室都亮堂起来。 她心道这孩子虽养于冷宫,却也没废,胆子够大,关键时候不会误事,而且不忘本,是个知道孝顺的孩子,脾性着实合她心意。 不错,来的正是时候! 她徐徐走到他身边,亲自扶起他,带他坐上堂中塌,还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娟,轻轻擦去他身上的碎屑,整理起他的衣襟,柔声道:“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就是脾气比较急,与你父皇一摸一样。还有你这长相,真是像的很。你们两个也别愣在原地,快来瞧瞧九皇子,与皇上多像。” 半夏还没缓过神来,笑春已道:“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明泓:谁来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还有靠的太近了,她身上的味道真香,真好闻 当祁湄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时,他浑身都僵住了,气都不敢喘,硬生生给憋回了鼻腔,上蹿到脑门,整个人都懵圈了。 “怪不得你父皇说,所有儿子当中,除了老大,就属你最像他,本宫听了,就盼着何时能见上你一回,今日瞧了,果真如此。” 石明泓没想到,他父皇竟还记得他这个儿子,他喃喃回道:“父皇他怎么会” 祁湄抓着他的双肩,看着他的双眼,打断他道:“你与皇上血脉相连,你是他的亲骨肉,在你父皇心中的位置,从来都与别人不同,无论何时,你都得相信并铭记于心。” 尽管他可能并不喜欢你,无视你的存在,可他心里总有个地方,在惦记着你。在这深宫之中,皇帝的轻视与忽略,何尝不算是另一种保护呢。 明泓心头不由涌上一股热潮,虽不想承认,可她这句话,却着实让他欢欣鼓舞,他不免又产生了些许希望和憧憬。 终归是个孩子,什么事儿都放在脸上,可白纸一张,才好上最有趣的颜色。 祁湄略微思考,转而又换了个语气,说道:“可当你想从别人那里获得些什么,想做成一件事,不论怎样,你都得笑脸迎人,首先态度得好,下次知道该怎么办了吗,明泓?” 明泓惊愕,她这是在教导自己做事,他莫名受用,不过片刻,就收了炸开的刺,被捋顺了身上的皮毛,伏身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明泓感激不尽。” 祁湄的笑意更深了些,“大热的天,你出来定是有什么急事,不必拘泥,来跟本宫说说。” 明泓抬起头来,急切求道:“回皇后娘娘,我娘身子不好,玉筱宫里也用不上冰盆,今年酷暑难当,她没受住,病倒在塌上,本以为休息几日会好转,可天越来越热,我娘的病也愈发重了,现下连半点东西都进不了,玉筱冷宫哪请得了太医,我心头急,只得出来寻人求助。” 祁湄这才收了笑,纤纤玉手,开始整理起身上的紫纱裙,不甚在意地提道:“听说你还去过祁皇贵妃那里?” “因祁皇贵妃、孟淑妃、殷德妃、宁贤妃四人共掌宫权,管理后宫琐事,所以先去的这四宫,可都没见到。”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把事情交待一遍,也不提要求,只等她来吩咐,全看她的真心,呵,她既然提了要帮,自然是要帮到底的。 “你今日来的倒巧,等会儿过了晌午,闵太医便会来给本宫请平安脉,结束后,本宫派他去玉筱宫中给你娘看看,想必多是积劳成疾又染上了暑热,不会是多大的事,你无需担忧太多。” 明泓立刻下塌,跪倒在她脚下,感激地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恩赐,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明泓无以回报,只能给您磕头了。” 祁湄只得再下塌,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又拉扯起他,回道:“行了,不必多礼,你的心意本宫领了。你年纪虽小,本宫也不好多留你,省的惹一些人的眼,给你和你娘添麻烦,快起身回了吧。” “是,明泓明白,这就回了。” “唉,等等。”祁湄瞥一眼,桌上被动过的点心,接着说:“这时辰也该进午食了,半夏,去收拾几道好菜,再准备几分点心,让九皇子带回去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本宫小厨房里做的,味道不敢说有多好,却也干净的很,你放心去用。” 明泓胸口涌过丝丝热气,碰上原本冰凉的眼眸,竟泛起了阵阵湿意,鼻腔内也起了酸意。 “本宫虽不用冰,却也是有份额的,放着也是放着,你带先两盆回去用,等用完了再来问本宫讨,不要嫌麻烦,你若是热出毛病来,谁能来帮你娘呢。” 这一刻,明泓心中只剩下感动,全然忘了一开始发生的事。 祁湄却没忘,笑着目送九皇子和半夏离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她马上收了笑,吩咐笑春道:“快去备水,本宫还要再洗一次,真是脏死了,还有本宫的脸都快笑僵了,过来给本宫揉一揉。” “是,娘娘真要派闵太医过去?” “当然,本宫说话向来算数。对了,晚上的事,安排妥了吗?” “您放心,衍庆宫今晚,可留不得皇上了。” * 是夜,盛装打扮的祁皇贵妃,带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笑容满面地把成宗皇帝迎进了衍庆宫的寝殿,屋里自然早就添了冰,凉爽舒适。 祁皇贵妃喜滋滋地端着一杯番荔酒送到成宗爷嘴边,说道:“皇上尝尝臣妾亲手酿的番荔酒,酸甜可口,香气浓郁,不仅能清热解燥、生津止渴,更能健脾养气,是开胃的好酒。” 成宗虽接过来喝了干净,赞了几句,眉宇之间却总没松缓,有些心不在焉。 祁皇贵妃明白,皇上心里还念着祁湄那个丫头,哼,不就是长了一张好脸,有什么了不得,迟早要被收拾了。 她太懂得要在最适合的时候,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皇上眉头不见松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臣妾陪在您身边已有二十八年,就算您不说,臣妾也明白,其实还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 “有些话臣妾说了,您别生臣妾的气。臣妾是皇后娘娘的近亲,有时候,比您更了解她。” “她呀,今年才十三岁,毕竟小,有些孩子气也难免,性子急也正常,她贵为皇后,当然想尽快替您诞下嫡皇子,这可是关系国之根本的大事” “好了,不要再提她了,吃饭!”成宗皇帝一声令下,厉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脸色可不大好看。 祁皇贵妃心里更得意了几分,可惜却没持续多久。 她刚给皇上布上第一道菜,门外就传来了大太监裘公公的声音,“皇上,方才延福宫的宫人来报,说皇后娘娘吐的厉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成宗皇帝马上着急起来,立刻下了桌子,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祁皇贵妃一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敢截我的胡,很好,祁湄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当真?” 祁湄娇羞地嗔了他一眼,努着嘴回道:“您日日都来臣妾这里,就没发现臣妾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吗?况且臣妾最近嗜睡、嗜酸,也没什么胃口,还呕了干水,可不就是妇人有孕的反应。今日闵太医过来给臣妾把脉,虽还不能确诊,可他也道九成是有了,只是月份尚小,还得等个半月。” 成宗欣喜如狂,即刻起身抱起祁湄,打起转来,他有多久没有如此激动过了。祁湄有孕,对他而言,真是不能再好的消息。 他今年五十七了,眼瞅再过两月,就满五十八,再不是当年带兵四处讨伐、战无不克的恭王爷,就算心中再不退让,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老了,心还未老,身子骨却再也不行了。多年领军征伐的日子,给他带来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也不可避免地重创了他的身子,前些年还不觉得有什么,近几年真是一年如一年,而娶了祁湄以后,更是明显。 他的皇后年轻又美貌,他却力不从心,这是何等的挫败。他难免要去猜忌,群臣和百姓们,还有那群不消停的妃嫔们,会在背后怎样地笑话他,他的皇后呢,是否也对他不满,对他可全是虚与委蛇。 现在可好,皇后嫁过来半年就有了身孕,谁还敢在背后质疑他不行,等这孩子出生,他定要大赦天下、昭告四海,就如他父皇当年得了幼子那般! “皇上,皇上,您快放下臣妾吧,臣妾不大舒服,似又要吐了。” 望着祁湄抱着盂盆难受地吐着酸水,成宗不忧反喜,他毫不嫌弃地拍着她的肩背,竟突然说道:“若这胎是个儿子,那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嫡子,朕要封他做太子!” 祁湄从笑春手里接过巾帕,低头擦着嘴角,回道:“臣妾甚是惶恐”话中满是鲜明的欢喜。 成宗大手一挥,把她搂入怀中,笃然道:“朕说当的就当的,皇后不必惶恐!”声音震的人耳膜直疼。 原本,所有人都等着盼着看皇后娘娘跌入泥淖的好戏,却都没想到,祁湄不仅成功从衍庆宫劫了人,还不知使了何种手段,成功消了皇上的怒气,盛宠更胜往日,皇上甚至开了私库,把各种珍奇异宝都送进延福宫,只为搏红颜一笑。 祁皇贵妃这下可坐不住了,倒不是因为祁湄更受宠了几分,而是老惦记着一件事。裘公公当时说的是皇后娘娘吐的厉害,连胆汁都出来了,皇上因为祁湄身子不适才过去探望,可怎么没听见延福宫召见太医的信儿,而且自那夜过后,皇上心情大悦,藏都不藏,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开怀,难道,祁湄她竟然怀上了? “祁湄上个月的小日子来了吗?” 衍庆宫的掌事嬷嬷落梅回道:“娘娘,咱们埋在延福宫里的探子查到的是,皇后娘娘的经事如常,连所用月经带的数量,也与以往无差。” “这么说,她压根没怀上孩子?” 落梅做事向来细致周道,她补充回道:“可奴婢还问到一件奇怪的事,说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丫头笑春,上个月的经事不仅提前,还整整来了半月,而巧的是,皇后娘娘的小日子,就在这半月之中。而且上回内务司的人也说,皇上最近赏给了皇后娘娘好些贵重药材,大多都是养胎的。所以奴婢斗胆猜测,皇后娘娘的月信不一定是真的,怀上的可能大。” 祁皇贵妃不停地敲打着面前的桌案,眉头深皱,表情凝重,祁湄若是平安诞下麟儿,对她而言,绝算不得什么好事。祁家在宫里的势力总共是那些,她因着入宫多年,手上把占着大多,就如同这后宫的宫权一般,她并不打算分给祁湄一丝一毫。 皇上固然宠爱祁湄,却也不想轻易改变后宫难得达成的平衡,他不动,她就仍是手握重权、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祁家自然也不会乱动。 可要是祁湄生下了男孩,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理所应当的皇太子,为了他,祁家怕是愿意赌上全家性命去搏,成宗得了年幼的嫡子,肯定是要费尽心力为他铺路。宫里有一位祁家的姑娘就够了,祁湄大可代替了她,到那时,她可就岌岌可危。 落梅伺候了她多年,早就学会读懂她脸上的表情,还有她的心,此时压低声音,试着提道:“想必各宫的娘娘们,都不愿见到皇后娘娘平安生下龙子,娘娘,咱们不如早些张罗出去,好让她们早做准备,多出些力。” 敲击声乍然而至,祁皇贵妃忽而抬起来,回道:“不可,这事咱们得帮她瞒着,瞒的越久越好。” 落梅没明白,不解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撇开祁湄不说,你以为宫里这么多女人,皇上为何独独封本宫为皇贵妃,其他那几个,最多是个四妃?” 落梅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您跟皇上的时间最久,而您做事又最妥当,雷厉风行,压得住那些不安分的人。” “宫里的女人,留到最后,谁又没些手段呢,跟本宫能有多大差别,本宫能坐到这个位子,强压淑妃、德妃、贤妃一头,不为别的,只因本宫手里没个皇子,哪一日皇上想换了本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以为本宫容不得祁湄这个侄女,是因为她那个空壳子后位吗?她年轻美貌,若是放任着不管,终有一日会将本宫取而代之。” 孟淑妃生有四皇子,殷德妃生有七皇子,宁贤妃虽没生育过,却养着皇上唯一的女儿乐阳公主,手里还有康嫔诞下的十皇子,就连丧了皇长子的严庄妃,她的翠微宫里,还养着皇长孙,只有祁皇贵妃,未曾有孕,也未曾生养过一儿一女,看似最风光,实际风口浪尖的日子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若是祁湄当真有了,本宫不仅要帮她瞒着,更要帮她支撑到生产之日,她肚子的孩子,本宫更会帮她养好!不过,在那之前,本宫先得验个清楚,明日你亲自去延福宫,邀皇后娘娘过来品茗下棋,咱们姑侄两个可许久未话过家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宫中人才辈出,不乏各种能人,其中有一位,就尤其擅长调香,这位为了讨好祁皇贵妃,曾把一种蝉蚕香进献给她,倒也不是什么脏东西,温和养神,降火去燥,最适合在夏季使用,它还有个奇妙的作用——验孕。孕妇闻了超过一个时辰,不论是何体质,都能诱发出明显的妊娠反应。虽不能打十成的包票,却也有成的准头。 祁皇贵妃不是头一回请人到衍庆宫品茗,当然也不是第一次用这蝉蚕香。 衍庆宫内殿的廊风阁,素来是祁皇贵妃用来招待宾客的地儿,南边是成排的竹窗,挂着紫色薄纱,为防蚊虫叨扰,关的密密实实。 午后焦灼的日光,穿过紫色窗纱,便卸下了所有火气,柔柔晕染到竹窗边的桌椅上,留下舒适宜人的气息。桌上放着一整套由黄花梨木制成的围棋,后面有一座檀木细致雕成的双层木架,上一层安放着一座凤耳活环寿纹玉香炉,下层放着一个琉璃冰桶,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冰块。 祁湄又简单地穿了件水藕色的丝裙,头上也只配了一枚玉珊瑚持芝婴步摇,瞧上去不大显身段,却格外俏美娇嫩,她只带了笑春和半夏两人随行,一下凤撵,就迎上了延庆宫一行人,好家伙,那阵势,真是好大的派头。 领首的祁皇贵妃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戴一顶点翠嵌珠宝五凤钿,雍容华贵的仪态,通身的气派,差点让人误会,她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是这天下最贵重的女人。 只可惜万事不由己,点翠今日再美,也得向步摇低头。 “臣妾携衍庆宫诸人,恭迎皇后娘娘凤驾,恭祝皇后娘娘圣安。”头是低了,气势却不肯让,似乎还想较量一番。 祁湄可没那个心情,她脾气本就不好,酷暑之中来一趟,本就热的烦躁,瞧见眼前这一片打扮浓艳的老人们,再被她们头上金银首饰的折光闪了眼,就更加不耐,她径直走到祁皇贵妃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悬在空中,直接丢一句,“皇贵妃不必多礼,快扶本宫进去是正经。” 被小自己三十岁的侄女这样使唤,谁都不会好受,可宫里不同其他,位份两个字可以压死人,祁皇贵妃心中再恨,再不满,也只得咽着这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端扶着祁湄走进廊风阁,并把人送到竹窗边靠近香炉的位置上。 透心的凉气夹杂着蝉蚕香的味道,铺满整间屋子,给人沁人心脾的爽感。 祁湄这下舒服了,扫一眼余人,吩咐道:“你们都撤了吧,笑春、半夏和落梅留下,其余人都到外面候着。” 待众人退下,她又完全换了副面孔,温和柔顺地对祁皇贵妃赔礼,“姑母莫怪我,这群奴才们全见碟下菜,我若不装些,以后还怎么服众,您可别放心上,咱们是嫡亲的一家人,自不是别人能比的,私下里还是如家人般相处才是。” 饶是祁皇贵妃也不得不叹服一句,真是善变,这丫头,她以前虽没见过,却也有所耳闻,长的虽好,却天生一副硬骨头,脾气臭的不得了,还总爱阴晴不定。 她才信不过这丫头的话,不过既然你愿自降身份,演上一番,她又怎能不配合呢。 “你说的是,在这宫里,就属你我最亲,当然得互相扶持,只要咱们齐心合力,谁又能及得上咱们。其实我早就想要把你请来,好把我手上的宫权分给你,只是后宫之事,毕竟繁琐,你年岁小,又初来乍到,我还得花些功夫理顺,才好交到你手里,这才耽误到今日,你也莫怪姑母。” 祁湄这下可乐开了怀,脸上顿时绽放出绚丽的笑容,鲜明动人,令人赏心悦目,她情不自禁抓过祁皇贵妃的手,真切赞道:“还是姑母思虑周详,湄儿是拍马也不及的,只是湄儿还小呢,懂的也少,若是争宠,还能去争一争,要是让我管理六宫,那还不得全乱套了,况且皇上说了” “皇上说什么?” 到这里,祁湄又收了笑,哭丧起脸,噎着嗓门委屈地回道:“皇上说了不让我管,他说宫里的事太过复杂,一般人管不来的,这么多年,也只有您最合他心意,我怕是没那个本事的。” 这话却让祁皇贵妃格外受用,她不免笑出了声,反握住祁湄娇嫩的小手,安抚道:“我早听家里人提过,你天资过人,凡事一学就会,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以后我来教你,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能上手了。” 祁湄更激动了几分,起身要给姑母行大礼,以表谢意,当然被祁皇贵妃及时阻止,“快别折腾了,来,咱们一边品茗,一边下棋,一边也唠唠这宫里的琐事。” “湄儿求之不得。”祁湄说罢就端起手边的茶盅,先是呷了一小口,觉得好喝极了,干脆一饮而尽,问道:“这是什么茶,酸甜爽口,倒怪好喝的,还是姑母这儿的东西好!” “不是多精贵的物什,只是把腌制的酸梅和桑葚磨成粉,配些甘草泡制而成,夏天喝,不仅清热解毒,还能开胃消食,我想你该是刚进了午食,便添了让你尝尝。”其实过酸了,不过对有孕之人,倒是刚刚好。 祁湄果真很喜欢,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她自己还全然不知,此时正手执黑子,认真与自己的姑母对弈。 祁皇贵妃心道,近瞧这张脸,跟那个狐媚子真是像,尤其是一副无辜又无防备的模样,真让人厌恶之极。 幸好你遇到了本宫,若是在淑妃、贤妃等人的手里,你此时就已然中了暗箭。本宫可是个宽容大度的,到你生产前,本宫都会保你,你想学什么,本宫也不吝啬教你,只是,你怎么也得教些学费不是,就拿你腹中孩儿来还! 然而一个时辰过后,祁湄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丝毫不适,蝉蚕香竟然没起效。 祁湄要走,却被祁皇贵妃制止,她以为是祁湄体质特殊,对这香不甚敏感,所以又留了一个时辰。 这回祁湄却不想再忍了,她放下最后一枚黑子,抬起头,自得地说道:“姑母的心思看来不在棋盘上,我又赢了呢,这次该结束了。” 祁皇贵妃心中纳闷,怎么一点反应也没,难道她就是那一成的例外,还是她并没怀上? 这时,半夏突然失声大喝了一句,“皇后娘娘,您的裙摆污了!” 祁皇贵妃连忙推开隔着两人的棋桌,眼前一目,让她大吃一惊,只见祁湄两股之间,不知何时,已染上了铁锈色的污渍,在水藕色的丝裙上,格外显眼。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转过各种可能,是谁暗害了她和祁湄,淑妃、贤妃,德妃,还是庄妃?不成,这事不能张扬出去。 可怎么可能瞒得住,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笑春已开了廊风阁的大门,对外吼道:“快来人啊,去传闵太医过来,皇后娘娘小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同一个时辰,玉筱宫里的小太监班白白,刚从御膳房里取来玉筱宫里的晚食,他人如其名,长的真是又白又胖,不过十来岁,就快能抵得上三个九皇子了。 明泓每次见到班白白都没啥好脸色,愣谁也无法对贪图自己食物的奴才产生好感。 这肥头大耳的猪,今天又来拱食了,统共七道菜,就跟平时一样,这猪竟然次次都要先尝一遍,最后再挑走最合他胃口的菜。今个又要带走三道,真是可恶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泓终于发起了飚,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追着班白白,就是一顿好打,“混账东西,平时拿走两道,我就忍你了,今个竟要挑走三道,敢情你一人吃三道,我们四人各吃一道,到底谁是主子,现在我可好好教教你!” 班白白身子重,移动有些笨拙,反正跑不过灵活机敏的九皇子,屁股上可挨了好几下,他捂着臀,扯着嗓门,哭吼道:“殿下饶了小的吧,奴才怕疼呢。” 哎哟,你还喊这么大声,疼是嘛,疼死你活该! “皇后娘娘每天赏下两盆冰,我娘用一盆,还有一盆,也给你贪了,你倒是会享受,敢情命比我这个皇子还精贵。” 班白白鬼哭狼嚎,“冤枉呀,殿下冤枉奴才,奴才也只是个小的,奴才也要孝顺上头,这菜和冰,奴才都孝敬给李公公和黄嬷嬷了,不是自己吃了啊。奴才喝口水都长肉,这都是虚胖,奴才可委屈了......” 明泓可不吃他这套,抓住人按在地上,使劲捏着他脸颊上的那团肉,“你当我年纪小,好糊弄是不是,李公公和黄嬷嬷每顿都有三道好菜,怎么会看上我们的,分明就是给你贪了去,你还敢油嘴滑舌,看不我撕烂你的嘴。” 杀猪般的吼声连绵不绝。 “叫你以后还贪吃,叫你让我们吃口水,每道菜都沾了你的口水,恶心不死别人。” “奴才那是帮您验毒呢!” “哟,怎么没毒死你呢。” “那是奴才天赋异禀。” “还嘴硬,抽不死你丫的。” “明泓,快住手,天这般热,你也不嫌身上汗多。”阻止九皇子的是个女孩,约莫八九岁,身上没有几两肉,又黑又瘦,穿着不大合身且老旧的宫衣,连色都看不大出,领口袖角处还有补丁,那破落样子,恐怕连苦巷里伺候的宫人都比不上。她长的倒精神,跟明泓有几分像,尤其是那眉那眼,简直就是从他脸上照搬下来,不过却更为柔美,正应了她的名字——阿柔。 明泓瞅了她一眼,见她双手捧着竹笼,听到里头传来热闹的蝉鸣,他眉头就自然拧成一团,像个小老头似的,啰嗦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叫我明泓,要叫我殿下。还有,别再去粘蝉了,瞧你黑炭似的,晚上要是不点灯,谁能认出你来。出去一下午,热死不说,也粘不了多少蝉,根本不够吃的,以后别瞎折腾。娘说了,姑娘得在闺房娇养,才能生出一身好肌肤,皇后娘娘肯定就是不出门子的,那肌肤跟剥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滑,你见了就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 阿柔把装满蝉的竹笼往明泓怀里一塞,伸手抓住班白白的领口,往上这么一拽,胖乎乎的小班公公,竟就这样被拎了起来,谁能料到,她这干瘦的身子,竟蕴藏着如此大的力气。 “皇后娘娘哪是别人可以比的,哪是咱们好挂在嘴边的,你以后还是别提了。还有啊,白白跟我一样,上头不发饭的,他只能从咱们这儿捞点,他也没说谎,我瞧见过,他自己只留一道,剩下的都交上去了,真正可恶的是李公公和黄嬷嬷,收了别人好处,来折磨咱们,宁愿扔掉也不给咱们留。” 班白白闻言,缝一样的小眼睛,竟挤出了几粒泪珠来,嗫嚅着说:“阿柔姑娘真好,还是您明白奴才呀。”而后小眼绽现贼光,扫一眼明泓手里的竹笼,吸了吸口水,回道:“奴才那里备着盐呢,奴才给您拿来。” 刚一转身,就被明泓踹了个正着,还得了一声呸,“那他也是他们的走狗,什么玩意儿,阿柔也是你能叫的,还想吃她辛苦粘的蝉,美不死你。” 班白白爬起来就跑,跑远了,胆也就肥了,“奴才才不是白吃,奴才有油、有盐,还有辣子,您有什么,您才白吃呢!” 明泓被气的面红耳赤,差点没追上去把他撕了,还好被阿柔抱住,半点也不能动。 “行了,再闹大,你娘就得知道了,她可得训你。” “哼!” ...... 两刻后,阿柔和明泓,抱着食盒去陪曹氏吃饭,一大碗糙米粥,一盘豆面饽饽,一盘酱黑菜,一盘油焖茄子,一盘晾肉,还有一盆爆炒金蝉,便是他二人、曹氏及曹嬷嬷四人,今日的晚饭了。 曹氏自被闵太医瞧过,吃起他开的药,身子就一日好过一日,精神劲儿起来了,连胃口也开了不少。 她一眼瞧见那一盆金蝉,无奈又怜惜地看了阿柔一眼,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只幽幽叹了口长气。她明白这孩子是个外柔内刚的,与她娘完全不同,她觉得自己没份额,是个白吃户,所以总要想法子给补回来,吃永远吃最少的,活却要干做多的,如此好强的性子,还是像了他啊。 再瞅瞅自己同样面黄肌瘦的儿子,她心里简直如针扎样难受,他的儿子,堂堂皇子,竟连饭都吃不饱。若曹家还没倒,若自己还贵为皇后,那这孩子,就是最贵重的皇子啊,都怪自己把他生的太晚,让他受尽了苦楚! 皇帝啊皇帝,何时你能纡尊降贵,来这玉筱宫里看看,睁大你那已瞎的双眼,瞅瞅你的孩子,跟你血脉相连的亲骨肉,在过什么样的日子,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最无辜的啊。 可曹氏又明白,成宗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玉筱宫一步,他早没这个脸了。 “今日的菜又好又多,还有一盘茄子,你们都放开吃吧!” 跃跃欲试的明泓和阿柔可就等她这句话呢,默契地对视一眼,拿起筷子就要开动。谁知这时,玉筱宫里却来了一些不速之客,还不是一般人,为首的竟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裘公公。 曹氏这人容易心软,以前在裘公公落难时,曾救过他一命,裘公公至今都记得这份恩德,因而只带了两位徒弟进门来,把一小队禁军都留在了外头,态度也很和蔼。 他对着曹氏行了拜礼,嘴上却道:“奴才裘大敛见过九皇子殿下。” 曹氏朝他微微颔首,柔笑着问道:“裘公公不必多礼,可发生了何事,让您来这玉筱宫里走一趟?” 裘公公尽可能解释道:“您不知道,宫里出大事了,皇后娘娘在祁皇贵妃的衍庆宫里小产了,现在还血流不止,瞧着像是不大好,皇上震怒,特命奴才带人严查。” 明泓心头一惊,脑中挤着的,都是皇后娘娘那日的音容笑貌,那样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肯定是那群可恶的老女人做了妖。他此时也被愤怒冲昏了头,直接吼道:“皇后娘娘怎么不好了?” 曹氏一把捂住他的嘴,无言地朝裘公公低头致歉。 裘公公示意无碍,走近她们,压低声,接着说下去:“皇后娘娘血崩不止,闵太医绞尽脑汁,各种法子都用上了,还是不大奏效,这次恐怕是大大的不妙,祁皇贵妃已被压入宗正大院受审。” “这和咱们玉筱宫有何关系?” 裘公公指了指曹氏床边的冰盆,回道:“衍庆宫里的冰出了问题,而奇怪的是,内务司里皇后娘娘的那份冰,今日下午因化了水,全被处置了,等奴才去的时候,连化的水都没留。奴才听说,皇后娘娘心善,近些日子,每日都会给九皇子送两盆冰,这才过来,取些回去验验,还请您见谅。” “无碍,公公尽管拿去用,只是我得了热病,一盆给我养病用,一盆却在黄嬷嬷屋里,您若不是嫌够,就去她屋子里拿。” 裘公公达成目的,并不多扰,又去了黄嬷嬷屋里一趟,很快便带人离开,留下的人却久久不能平静,事实上,整个后宫也无法平静。 皇后娘娘的血崩,流了足足七日,才终于止了,命是保住了,可闵太医也道出个噩耗,皇后娘娘伤到了底子,此生都无法再育了。 与此同时,对于罪魁祸首祁皇贵妃的处置也落了下来,三日后,赐鸩酒死。 那一夜,祁皇贵妃得赦回宫,穿上她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朝服,带上那一顶点翠五凤钿,添上浓厚的妆容,幽幽盯着门栓,像是候着谁进来。可衍庆宫里伺候的宫人全没了,连落梅也成了泥,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静悄悄,孤零零,凄楚又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那厚重的房门终于被一双玉手推开,咯吱咯吱的开门声,还有砰砰的关门声,是那样明显,任谁也不能忽视进来的两人。 “没想到,本宫最后竟是折在你这里” 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动听之极,“姑母说笑了,您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是小瞧侄女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何时起你便想除了本宫?” “自然是从皇上相中我,要把我娶进宫的那日起。” “人家是柿子捡软的捏,你倒好,反其道而行,先要扳倒本宫这位皇贵妃。” 祁湄身子尚未康复,气色还不大好,脸色尤显苍白,不过杏眸仍是乌灵闪亮,此时正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的祁皇贵妃,轻笑着回道:“姑母真真是老朽了,怎会接二连三地提出这种问题?” “你手里握有宫权,还有祁家在宫里的势力,却没有儿子,我们又都是祁家的女儿,除了你、替了你,对皇上、对祁家,能有多大影响?你对我而言,难道不就是最软和、最合适的那块柿子,先拿你开刀,再合理不过。” 祁皇贵妃深吸一口气,满腔的凉意,使她的音色都沧桑了几分,“咱们都是祁家女儿,本宫是你的嫡亲姑母,你就不曾顾虑到这层吗?” 祁湄收了笑,嘟起小巧的嘴唇,理直气壮地回道:“若利益一致,是一条道上走的,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可若成了拌脚拦路的顽石,骨肉亲情又如何,宫里谁人不是如此。” 她才站了片刻,就有些虚,忙让笑春扶着坐到就近的方塌上,接着道:“自我入宫以来,先后就有两拨人到处散播我的谣言,想让皇上厌恶了我。我徒有皇后之名,却无宫权,又无皇子傍身,若再失了皇上的宠爱,迟早是死路一条。” “更有甚者,竟早就在我那份御冰之中加了脏东西,想直接要了我的命。姑母想想看,这冰是何时存的,此人恐怕在我入宫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姑母嘴上倒是念叨骨肉亲情,可当你怀疑我有了身孕,不也开始计划要怎么去母夺子了吗?咱们其实都一个样。” 昏暗的烛火,映到祁皇贵妃的眼里,照出一股子幽怨、慑怒之气。 “谁和你一样,本宫过了近三十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逼不得已,才成了这样的人。你呢?天生就是阴狠歹毒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先是故意从本宫这里夺人,制造你我之间的矛盾,再用假孕来破谣言,平息皇上的怒火,同时盘算着本宫的下一步计划,并开始布置设计。所以本宫请你来时,你是那样干脆利落。本宫把注意全放在蝉蚕香还有你身上,却忽视了房内的冰,你在衍庆宫里有人,早就动了手脚,只为栽赃嫁祸于我。” “有三处不对!” “什么?” “第一,冰不是我布置的,我说过,早有人在冰里动了手脚,要加害于我,只是我得了宝树国香,并不用冰,那人便换了法子,改为借刀杀人。” “那日下午我去你宫里之时,内务司里,属于我份额的冰,就被处置干净了,还好我在玉筱宫里留了些,来让人查证。这一验,果然就与你宫里搜出的冰一致,都加了同一种害人东西。只是你宫里的冰中,加的量要大的多。” “其二,正如你在我延福宫安排了探子,我也在你的衍庆宫有人,不过我只让她盯着你宫里的动静,可并没让她布置冰盆。其实就是上述同一人所为。” “其三,那人以为我有孕,想除了我腹中孩子,嫁祸于你,与我的目的正好一致,于是我便配合着演了一出戏。那日,就着你的茶盅,我便服下了足以引起血崩的药引,这才显得触目惊心。” 祁皇贵妃深深皱起眉头,闷声问:“真不是你布置的?” 祁湄答道:“我手里没权没势,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好这些,我只是用假孕来引蛇出洞,而后顺势而为罢了。恐怕那人如今正在宫里偷笑呢,既让我再不能生育,又除了你这个老对手,一石二鸟,可不得得意一番。” 祁皇贵妃此时已有五成相信,又听祁湄说道:“况且我不相信,皇上能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恐怕是包庇了那人,让姑母你来做替罪羔羊。” 祁皇贵妃耳里哄了一声,此时衍庆宫的内殿里格外燥热,她却如落进了冰窖,全身的血液瞬时凝固,又顷刻化为滔滔怒水,她愤懑又绝望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他其实知道不是我所为,却还是把事情全推到了我头上?” 祁湄垂下眼帘,摆弄起手指,不置可否。 下一刻,祁皇贵妃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吼道:“我嫁给他整整二十八年,替他办了这么多事,他却这样对我,他怎能这样对我!淑妃,孟昕芙,一定是她,她长子已殁,一直把账算到我头上,总想除了我,次子又是四皇子霁泽,最得皇上器重,如若不是逆反、巫蛊等大罪,皇上哪舍得动她!” 听到熟悉的名字,祁湄愣了愣神,但很快又冷哼道:“这么说,孟淑妃确实是最可能做下此事的人,毕竟我若得子,她儿子再受宠,也得退居一堂。” 急怒退去,祁皇贵妃这才领悟过来,“原来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只为从我口中套出,谁才是做下此事的元凶。” “姑母放心,祁家女儿不会在这后宫没落,我会代你好好走下去,更会替你报仇血恨。” 祁皇贵妃仰天大笑,笑声格外尖锐刺耳,“祁湄,你以为你赢了吗?别忘了,你自己做的戏,你以后可是不能生养的,再过几年,你照样步我的后程。” “姑母此言差矣,好处怎么能都让我都占了,有宠还有子,那还不是活生生的靶子,我羽翼未丰,哪受得住。” “更何况有舍才有得,现下皇上宠爱我,我失去的越多,他补偿的也就越多。他又不缺儿子,我能生最好,不能生育,他心里恐怕也松了口气。后宫也是如此,有子的对我减少了敌意,轻视我几分,我才能以相对弱势的姿态,为自己筹谋不是。” “你难道就不想要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皇上年纪大了,我年纪还小,能不能怀,还是个问题呢,就算真怀上了,想保也不易,就算保住生了下来,也未必是男孩,就算运气好,一举夺男,养大更不易,这得耗费多少心血,既然生下来就要受罪,何必要生,有这功夫和精力,不如另辟蹊径,只要我坐稳皇后的位子,以后不论谁继位,东宫太后的位子,肯定少不了我的。” 祁湄今日已说了许多,浑身都觉得乏累,反正目的已达到,她便撑着笑春的手,准备回了。 祁皇贵妃却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她急忙叫住祁湄,“不论如何,有个人,你是怎么也赢不了的。” 祁湄不由顿住,立在原地,背对着她,反问道:“谁?” “贞妃。” 祁湄诧异地转过头来,再问:“谁?” 祁皇贵妃脸上布满阴森的笑容,显得狰狞可怖,“难为你不知道,这位可是宫里绝不能提的人,她来头可不小,可是前朝元贞公主和名将丰罡的女儿,是先帝爷最珍爱的贞贵妃,也是咱们皇上最爱的女人,贞妃娘娘。九年前,她犯了丑事,被打入冷宫,没过几年就郁郁而亡。” “已死之人,与我何干?” “她出了丑事,皇上为此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形貌皆似贞妃的康嫔出现,才又振作起来。你日后有机会,定要见一见康嫔,瞧一瞧,你们是多么相似!” “当然,她出身低微,行为卑怯,自不能与你相比,生了十皇子以后,也就失了宠。你不同,你更像贞妃,又是祁国公府的嫡女,正值花一般的年纪,皇上想必能多宠你几年,只是千万小心,别又让人替了去。” 祁湄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后之人,目光如月晕般清冷,不带半点波澜,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寒劲,令人顿觉凛然不可冒犯。 可祁皇贵妃还是说道:“你不过也只是贞妃的替身罢了,这一辈子都是,赢了又能如何,哈哈哈” 这一夜,祁湄亲手送走了她的姑母,她生平第一次杀人,却丝毫不觉恐惧,也没有一丝悔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祁皇贵妃提前在衍庆宫里自缢,赐死并未赐成。 不知怎的,成宗皇帝最后并未昭告她的罪行,贬低她的份位,而是对外宣称病故,仍就以皇贵妃的尊仪下葬。 多数人以为皇帝这是为了遮丑,毕竟姑侄相残的丑事传出去,会有损圣上威严。 也有人明白,皇上心里丑了、愧了,好歹给了祁皇贵妃最后的尊严。 可皇后娘娘却因此跟皇上较上了劲,以畏惧过病为由,把皇帝拦在寝宫外,不肯见他。 到这第三日,成宗皇帝的忍耐到达了极限,最后他一脚踹开了祁湄养病的房门。 这一瞧可不得了,皇后娘娘竟在床梁上上吊! 阿弥陀佛,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成宗皇帝总算成功把祁湄救了下来,他自然责备万分,“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要去寻死!” 祁湄今日只穿了一件白色襦裙,梳着分肖髻,半垂着青丝,未施粉黛,脸上惨白惨白,显得那般脆弱无助,闻言,一行清泪便从她凄美的杏眼中渗出、滑落,是那样楚楚可怜,动人心弦。 成宗皇帝痴痴地望着她,他的眼,不知何时已湿润了起来,不知是悲伤,还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和窃喜,他紧紧搂住祁湄的身子,心疼又怜惜地说道:“让朕仔细瞧瞧,可有哪里受了伤?” 祁湄奋力撇开了他,幽怨地回道:“皇上不必瞒着臣妾,也不必哄臣妾,臣妾都知道了。” 成宗狠狠扫视一眼房内伺候的人,怒斥道:“这群不听话的奴才,朕看他们是活腻了,竟敢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臣妾以后都不能生了,迟早有一日会知道,皇上以为瞒得住吗?”祁湄再次流泪,凄凄惨惨戚戚,让人不由揪紧了心。 成宗倒松了口气,也清醒了几分,温柔小意地对她道:“不能生便不能生,朕向你保证,以后会更加爱惜你,绝不会嫌弃你。” “臣妾贵为皇后,却无能耐帮皇上管理后宫,分忧解难,本来就愧疚万分。现在,臣妾连替您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的职责都办不到,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说罢,又想挣脱了去撞床柱子。 成宗又一番折腾,胸口都被捶疼了,才又收服了她,搂在怀中,诉说衷情:“你出了事,朕的心跟你一般难受,你这样自伤,是在刮朕的心,是要朕的命啊......” 祁湄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哭声中夹杂着愤怒和悲伤,“那个女人害死了臣妾的孩子,让臣妾此生都无法做母亲了,您却仍给她皇贵妃的尊位,臣妾心里怎能甘心呐!” 成宗拍着她的脊背,软言劝道:“朕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湄儿,你难道希望满天下都知道她做的丑事,让所有人都来看你祁家女儿的笑话吗?” 祁湄一边抽泣,一边滞涩地摇了摇头。 “朕也不能,毕竟祁家是你母家,朕怎么都得替你们多考虑一些。” 祁湄慢慢停止了呜咽,却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以后她手里的宫权就由你来管,待你熟练后,朕便把六宫管辖之权,全交到你手里,你可是朕的皇后。” 祁湄仍旧怏怏不乐,没什么劲头,有气无力地回道:“臣妾何德何能,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成宗无奈叹气,又提道:“只要你愿意,朕会把一子记到你名下,成全你为母之心。” 祁湄这才动了动眉毛,带着几分怀疑看向他,问道:“当真如此,皇上莫不是在唬臣妾吧?” 成宗见她来了精神,立刻眉欢眼笑,信誓旦旦回道:“君无戏言,湄儿这下可满意?” “那选哪位皇子,可得臣妾说的算!” “唉,这可不是小事,自然是朕与你一起说的算。” 成宗还有政事要处置,又嘱咐她好生休养,便起身离开,他一走,祁湄马上收回所有表情,满是厌恶地脱了白色儒裙,急忙叫来笑春:“快扶本宫去沐浴。” 笑春忙给她更换浴衣,笑着答道:“奴婢要恭喜娘娘了,一切都如您所愿。” “哼,本宫忍气吞声,特意打扮成这副鬼样子,演这一场好戏,不就为了让他想起那最心爱的女人嘛。好在没白费一番功夫,总算让他松口,不但得到了宫权,还能在名下记个皇子。” “想必这消息传了出去,不止家里会把宫中的势力全交到您手里。就连后宫,那些有子的妃嫔们,在您定下皇子之前,也得处处巴结着您,好日子这才开始呢。” 祁湄没回话,只是不由扬起了嘴角,她内心的某处,已开始蠢蠢欲动。 这厢刚换好浴衣,正准备去洗房,半夏又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九皇子求见,可是要宣?” 祁湄纳闷,“消息传的竟有这般快,换件衣裳的功夫,连冷宫的皇子都听闻了?” 半夏连忙解释道:“娘娘,九皇子哪里知道这些,自您身子抱恙以来,九皇子日日都到咱们延福宫门前,询问您的情况,前些日子,您还不大好,可把他着急坏了。奴婢觉着,他是真心实意关心您的身子,才来禀报。” “也罢,迎他进来,笑春来帮本宫添件衣裳。” 与上次一般,明泓又随着半夏进入延福宫,只是这次,他却没任何兴致再打量什么,也不肯多说话,心里一直忐忑不安,难得安宁。 祁湄虽然气色仍不大好,可精神气却起来了,见了他后,柔柔一笑,玉葱般的手指,朝他微微一招,引他不顾一切跑到她跟前。 他跪地磕头,急切道:“明泓给皇后娘娘拜安,您的身子可好了?” “多谢九皇子关心,本宫今日感觉好受多了,你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让本宫瞧瞧。” 明泓听她这么一说,又近身瞧了她,心中的那块大石,才肯落下。 只是他真真切切的关怀,却让祁湄心里极不自在,她撇开他的眼,吩咐道:“给九皇子赐座。” 待他坐定后,她已恢复常态,理了理话,又对他道:“本宫近些日子身子不好,心情也不好,把许多事都抛之脑后了。今日你来,本宫才想起,赏给你的冰里,竟被奸人加了东西。本宫虽是无意,却真是害了你和你娘,待会儿就让闵太医跟你回去,给你和你娘好生看看,不然本宫心中难以安宁。” 她都这样了,却还记得为他考虑,真是个大好人,明泓又不免感动了一回,回道:“多谢娘娘恩典,其实两盆冰,一盆给我娘用,一盆却被那些奴才贪了去,我没用过,身子不打紧。我娘虽用了几天,可那日查出问题后,裘公公特地请了太医来给我娘诊脉,他说冰中加的毒少,用几日并不打紧。我娘因为一直吃着闵太医的药,身子已大好了,再用些时间,就能康复了。” “没事儿就好,这样本宫就放心了,那就下回再派闵太医过去。瞧瞧本宫这身子,才一会儿功夫,便觉乏累,就不多留你了。半夏,去本宫的小库房里,挑上两匹云绫锦、两匹软烟罗,给九皇子带回去,对了,再添两对佩玉,一起送去。” 明泓连忙摆手推辞,“不,皇后娘娘,这实在太贵重了,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祁湄却道:“你与本宫有缘,本宫看不得你受苦,此乃真意,你不必推辞,反倒生分了。” 如此,明泓再也不能拒绝。 半夏是个利索的,很快便把布匹和玉佩都准备妥当,热心肠的她,还又备了两包点心、两包茶叶,因为九皇子身子瘦弱,她便叫了两个洒扫的小太监,一道给明泓送回去。 明泓这次回来,又领回一堆好东西,刚进玉筱宫的门,就迎上了等候的李公公和黄嬷嬷,真是越怕什么,就要来什么。 却不料,以往不敬又贪婪的两人,像是换了里子似的,低头哈腰,满面笑容,恭敬地说道:“奴才(婢)恭迎九殿下回宫。” 可把明泓吓了一跳。 “哟,两位可是延福宫里伺候的公公吧,大热的天,可劳烦两位了。瞧瞧这云锦和白玉,真是贵重,皇后娘娘对咱们殿下真是仁爱,两位公公交给奴才便成,黄嬷嬷会带您们去喝些凉茶解暑。” “你想干什么?”明泓满是防备。 “哎哟,我的好殿下,您去了一趟延福宫,难道都没听说吗?” “什么事儿?” 这时,黄嬷嬷开口说道:“皇上怜惜皇后娘娘,今日答应下来,要给皇后娘娘名下记上一位皇子呢。九殿下如此得皇后娘娘喜爱,奴婢们可要恭喜您呐!以前多有疏忽,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奴婢们必定会尽心尽力,誓死效忠于您。” 明泓脑门轰轰响,此时此刻,其他声音对他而言,就与蚊蝇发出的嗡嗡声无异,完全进不去脑子里。 与此同时,前朝后宫也都被这消息炸开了锅。 皇后不能生,皇帝要在她名下留子,这也合乎常理,只要皇帝愿意,谁也不能置喙什么。 只是,皇后名下的儿子,那不成了嫡子,以后继承大统的太子! 这下,昭定皇后和祁家,可就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章武十六年春,骠骑将军孟轲和申铮各率骑兵五万,深入西漠,歼灭胡蛮主力七万余人,俘虏胡蛮王、将军、相国、都尉等九十三人,并乘胜追杀残部至氓国境内,大败昔日强敌,终止了两块土地之间长达百年的斗争。 八月二十九这天,两位将军领兵凯旋归来,百姓夹道庆贺,成宗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自迎接,永朝上下都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论功行赏时,成宗特封孟轲为建威大将军,申铮为昭武大将军,这两位本就是勋贵出身,且以后都要继承国公府,是以,皇上并未对其加封爵位。 与申家不同,孟家既是四皇子外家,也是先帝爷唯一的嫡女纯悫大长公主的夫家,自然会被成宗多偏袒些。 只是孟家已然显贵之极,过犹不及,皇上便惠及后宫之中的淑妃娘娘,册封她为淑贵妃,同时还封了四皇子为瑞王,并在宫中设宴款待功臣,庆贺大战得胜。 祁湄因病并未参加那晚的宴会,可她完全能想象出那夜的热闹和喜庆,也能猜测到淑贵妃当时的得意和风光。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这些热闹事儿,也少不了有过来人禀报给她,康嫔自是其中最热心肠的一位,谁让她生了成宗最小的儿子呢。 “皇后娘娘,臣妾真为您不平,自您养病以来,宫里的娘娘,不敢冒昧打扰您休息,多是派人前来慰问,德妃娘娘、贤妃娘娘还有庄妃娘娘都是如此,就只有淑贵妃,一个信儿都没有送来。” 她天生是个自来熟,进门寒暄过后,便迫不及待搬个小墩子,紧挨着祁湄休憩的软塌坐下,正好让斜靠在上头的祁湄打量个正着。 年纪偏大,像是多十来岁,皮肤不够细腻,眼睛倒更大些,鼻梁有些塌,下巴又短又尖,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嘴,显出几分小家子气,这便是先于自己的替身,真是让人抑制不住心头的厌恶! 半夏端着药进来,一瞧这情形,并未直接把药交给笑春,而是走到方氏和祁湄之间,朗声道:“皇后娘娘该吃药了,还请康嫔娘娘避个身,好让奴婢服侍娘娘用药。” 康嫔就是康嫔,关键时候,脸皮够厚,竟起身要接过半夏手里的药,殷切笑道:“半夏姑娘辛苦,不若交给本宫,本宫来伺候皇后娘娘。” 好在半夏反应也快,马上蹲下身子,喂起了祁湄,“康嫔娘娘不知,咱们娘娘嘴可挑,只喝奴婢喂的药,奴婢也没法子,白费了您的好心。” 这自得的小模样,让一旁的笑春忍俊不禁,她赶紧捂嘴转头,偷偷咽下笑意。 祁湄横眉一扫,瞪了半夏一眼,只是眸中却没有半丝责怪,还乖乖张开了嘴,慢慢吃起药来。 康嫔抱着小墩子,失望地往后挪了挪。 祁湄这才问她:“本宫听说,昨夜宫宴之上,淑贵妃娘娘很是得意。” 康嫔蹭的一下起了劲,兴奋地回道:“可不是,她竟胆敢坐在您的凤座上,虽说是皇上提议的,可皇上那是看在孟大将军的面上,说的场面话。” “毕竟宫里有皇后娘娘您在,妃嫔怎能去坐凤座,怎么也得恭敬地推辞一番,她倒好,没犹豫一丝一毫,一屁股就坐上去了,其他娘娘们,也被她这副张狂的做派给惊住了。” “康嫔,谨言慎语,她也是得了皇上的应允才行事的,既如此,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 康嫔连忙低头致歉,“都是臣妾嘴欠,污了您的耳朵,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自己掌嘴。” 祁湄看着这张脸被慢慢打红,心里厌烦的不行,不耐地打断了她,“行了,本宫精力有限,可还有什么紧要事情?” 康嫔绞尽脑汁回想,把她认为的,祁湄可能感兴趣的事儿,一股脑全倒腾了出来。 “一开宴,两位将军就向皇上奉上此次征伐所得的黄金、粮草,还有牛羊,引得龙颜大悦。孟大将军竟然还献上两位绝色胡姬,给众人跳舞,皇上中意的很,当时就收下了。”语气之中满含酸意。 “淑贵妃还把人留在了华阳殿附近的偏室,叫什么密香阁,真叫人生气,什么玩意儿都收,也不怕藏了地方。”酸意变质成恨意。 “皇后娘娘可得当心,淑贵妃在您不能侍寝的时候,特意安排两位绝色美人进来,不就是为了分去皇上对您的宠爱嘛!”故作愤慨的同时,还不忘打量着祁湄的反应。 祁湄就跟没事人一样,这时吃好了药,又被半夏喂了颗蜜饯,正在低头品尝,可没功夫搭话。 康嫔忙换了个话题,接着说:“还有另外一件扫兴的事,跟随孟大将军一起行军的游击将军薛廷宣,因指挥不当,导致他手下五千兵士几乎全军覆没,孟大将军看不过去,回来时参了他一本,本来就引得皇上不满。” “结果今日宴会之上,又有将领举报他在战场上贪污了整车的珠宝,皇上当时就下令,把他关进了宗正大院,准备择日审判呢。” 祁湄吃完了蜜饯,不由打了一声哈欠,显然对这种军中内斗的失败者,没有多少兴趣。 康嫔又提道:“其实这薛廷宣可是咱们宫里舒嫔的哥哥,以前被吹的可了不得,什么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栋梁之才,好像能上天遁地似得,臣妾瞧着,也不过如此,都是浪得虚名。” 她还幸灾乐祸地补充道:“听说那薛廷宣受了重伤,被关起来时,双脚都烂的发臭了,这人啊,怕是真废了!” 舒嫔,薛冉,阴山伯府嫡女,章武十一年选秀入宫,并不多受成宗宠爱。 她的哥哥落难了,阴山伯家又是弱势,她又没宠,这下该怎么办呢? 祁湄微微敲打着桌面,半夏以为她还想吃,又开始给她喂点心。 “哦,对了,宴会之上,申大将军竟然求皇上收回他手上的兵权,说要解甲归田去陪老婆孩子。皇上百般挽留,申铮竟然道” 祁湄嘴里都是食物,只能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方氏干脆模仿起申铮的口吻,道:“微臣曾有幸拜到聂大将军手下,深受将军照拂。当年胡蛮卑鄙,残害聂氏满门,微臣发誓必要歼灭胡蛮,为聂氏一族报仇雪恨。皇上英明神武,胡蛮得以灭除,而今微臣心愿已成,此生无憾,再无心于战事,还请皇上成全。” “皇后娘娘您说,哪有这般耿直的人,皇上还真拿他没法子,最后只得应了。” 好一个再无心于战事! 当年德义大将军聂远风先后平了张掖、延泽等地的战乱,灭了犬戎、乞石等外族,可谓是功高震主,军中威望,一度能与成宗比肩。 聂家身为皇长子外家,却不知避退,竟还与当时曹皇后的母家曹国公府结党。没过几年,满门皆被灭口,连皇长子也牵涉进去,难逃一死。 而今国力昌盛,天下太平,连唯一的敌手胡蛮也被完全歼灭,手上留有兵权,能有多大好处,有聂远风这前车之鉴,聪明人就该早日放手,另做打算。 申铮回答皇上的暗话便是,臣没有野心,也不贪心,不敢学聂远风,您放心吧。 祁湄饶有兴致地问道:“孟大将军是个什么反应?” “孟大将军酒喝多了,正趴在桌上呜呜大睡呢,恐怕是没有听见。” 孟氏果然是贪些,贪好,就怕不贪! 可能被半夏喂饱了,祁湄精神气全起了,兴致勃勃地问下去:“还有什么事儿?” “皇上给四皇子赐了一座瑞王府,离宫里可近,只隔一条通明街和封原大道,说是等四皇子成婚之后,就从潜邸搬到那儿去住。” 皇帝竟然没有给瑞王封地,而是让他留守盛京,这是什么打算?难道是怕瑞王和孟家,仿效皇长子和聂家,生出事端。 “奈何今年的选秀停了,只得另寻其他法子,给四皇子挑选妻子,因为本宫,倒委屈那孩子了。” 自成宗登基以来,每隔五年,便会进行一次选秀,今年正好要进行第四次选秀。 原本八月开始,宗正大院就要到各高门大户统计人数,推选出秀女的名单,奈何这时候祁湄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育,成宗皇帝便以不忍再伤皇后之心为由,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娘娘无需愧疚,皇上已想好对策,昨夜定下将于半月后,在宫中再设一次迎秋宴,到时请名门夫人和贵女们至宫中赏月迎秋。” 而后康嫔又眉欢眼笑地补充道:“说来也解气,淑贵妃娘娘当时与皇上请命,要主持这迎秋宴,皇上却道,半月后,皇后身子也大好了,自有皇后操持宫事,贵妃不必费心。皇后娘娘,依臣妾来看,皇上的心,始终是向着您的。” 祁湄但笑不语。 康嫔又道:“听说德妃娘娘也想帮七皇子相看呢,娘娘可有什么姐妹,正好接进宫来热闹热闹。” “本宫倒有一位堂姐,是本宫大伯的独女,虚长本宫一岁,想必是要来一趟的。” 笑春和半夏对视一眼,那位啊,还敢有脸凑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孟家进献的两位绝色胡姬,一个名叫仙芝,一个叫灵茶,两人无论是在美貌、歌技和舞艺方面,都很拔尖,还与永朝女子大不相同,那份新鲜感,让成宗皇帝都迷上了,连宠三日之后,各封了她俩为仙答应和灵答应。 两位答应固然出生低贱,上不得台面,可宫里人全明白,她俩可是淑贵妃用来对付皇后娘娘的工具,可动不得。于是众人皆屏气凝神,等着祁湄的反应。 祁湄如何?她真是格外享受见不到老皇帝的日子。 本来即使年纪差距大,她也把成宗当丈夫看,妻子伺候丈夫,天经地义,她责无旁贷,绝不会嫌弃什么。 可自从知道了替身这回事,她便怎么都觉得煎熬,气味、身形、言语,种种都让她发自内心的厌恶,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多待,更不想给他侍寝。 可她明白,只要她身子康复过来,成宗还是要来,所以这病势必要养长,她也琢磨着,要是能让成宗失去行事能力,那该多好。 法子是有的,人也是有的,连栽赃到谁头上,她都想好了,可想要拿到合适的药,却成了最难的事。 这厢正想着,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来者正是舒嫔薛冉。 祁湄收拢了祁皇贵妃以前的势力和人脉,所以她知道,薛冉是个极会调香的能人,而今她哥哥有难,若是自己出手相救,想必也能用上她。 薛冉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只是在成宗后宫里,却丝毫不显眼,没有足够的美貌,也没有足够的动力,她受到的恩宠自然有限。 她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云雁细锦长裙,梳着婉约的倾云髻,戴了四枚小巧的白玉镂空花鸟掩鬓,一对白玉耳坠,一对白玉镯,再无他物。 整个人清爽雅致,让人瞧了就舒服。 只是脸上却掩不住忧愁,见了祁湄,竟直接跪了下来,道明来意,“皇后娘娘千岁,舒嫔薛氏给您拜安。臣妾汗颜,从未来您这儿,尽过该尽的本份。而今臣妾遇上难事,走投无路了,才想起过来,实在是惭愧之极。” “只是臣妾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皇后娘娘愿帮助臣妾哥哥,叫臣妾拿命来还,也绝无二话。” 人有时候还真是要看眼缘,祁湄就觉得舒嫔这个舒字没用错,瞧着、听着都叫人觉得舒服。本来就有意要用她,现下更势必要帮她。 “好,本宫答应了。” 薛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竟就这样同意,连问都不问一句,如此简单? “皇后娘娘不多问一些吗?” “你若真想保住你哥哥的命,自会同本宫细说,本宫竖着耳朵等呢。” 薛冉也不再废话,遂将事情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不是臣妾吹嘘,臣妾的哥哥,确实是个能人,文武皆精通,不仅擅长排兵布阵,更是骁勇善战之人。” “孟舸也因看重臣妾哥哥的本事,坚持要把他带去对付狡猾的胡蛮。可等哥哥帮他立下足够的功绩,他又怕被哥哥抢去头功,便让哥哥所带领的部队,去执行最艰险的任务。” “军令大于天,哥哥的队伍只得去送死,到最后只剩下三百名士兵,哥哥自己也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宗正院里苦苦熬着,再得不到医治,他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那些留下的士兵,身上大多负伤,还有几人伤势严重,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每日只能靠喝些粟米熬的汤水过活,一车车粟米,却叫小人诬陷成贪污的珍珠!” “哥哥拿命去为国尽忠,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最后怎能因为小人诬陷,冤死在天子脚下!” 说着说着,薛冉已是泪流满面,根本不能自已。 巧的是,祁湄年幼时丧父丧母,由有年长许多的兄嫂抚养长大,在她心中,长兄如父,永远是她最敬爱最依赖的臂膀。 薛冉对长兄的情谊,引起了她心中的共鸣,在那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而问道:“你恨孟家吗?” 薛冉也不掩藏,咬牙切齿地回道:“孟家言而无信,用你时虚与委蛇,利用完,便弃之如敝屣,臣妾的哥哥,就生生被他们给毁了,臣妾岂能不恨!” 祁湄倏地一下,跨步到她跟前,托起她的下巴,道:“那要不要同我一起,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她容貌如画,双目如炬,闪着莹莹之火,笑容自信且张扬,浑身似隐有光泽流动,这一瞬间着实惊艳了薛冉,她心中莫名激动起来,根本无法拒绝和犹豫,“妾愿为您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先让本宫瞧瞧你的本事” * 与此同时,玉筱宫中,也不平静。 明泓局促地凑到阿柔身边,偷偷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被皇后娘娘记在名下,是不是就得搬到皇后娘娘宫里,跟她一起过日子,那岂不是得离了你们?” 阿柔放下手里的绣活,凝视片刻后,不由拍拍他的肩膀,学着曹氏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回道:“明泓,你怎么就对皇后娘娘如此执著,最近见你时常发呆,原来都是在白日做梦。” 明泓有些恼羞成怒,辩解道:“怎么就是做白日梦了?皇后娘娘那般好,人美,心也好,待我也很好,我再努力一些,多讨人喜欢一些,说不定就能” 迈出这牢笼,走出这困局,改变自己的命! “皇后娘娘确实照顾咱们,可也许只是同情咱们,也许只是为了给皇上留个贤惠的好印象,毕竟咱们没啥给人图的,在她那儿,能算得什么,你不要太当真。” 明泓当即要翻脸,“没她,咱们能吃的饱吗?你倒好,不感恩,还在背后编排她,她哪得罪你了!” 阿柔大多时候温柔和气,但其实也是个暴脾气,一但发作,轻易不能了结。 “怎么,李公公和黄嬷嬷瞎说几句,你就当了真。你瞧瞧你,七岁多的人了,你会写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会几套拳法,你怎么跟其他皇子比,更别提那些皇子的外家了,谁不能捏死咱们,我还是劝你消停些吧,咱们这样的人,能安生活着,就挺好了。” 这下可好,明泓彻底被激怒了,马上甩口反击,“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教,我好歹也是正经的九皇子殿下,你呢,你血统本来就不好,而且当年你娘” 阿柔目眦眼裂,咬紧牙关,直直迫视着他,就等他说出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其实此刻,明泓已然后悔了,可他的自尊亦无法使他低头。 外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用多猜,这种哭法,也只有班白白才能做到了。 明泓头一次觉得班白白是这样亲切可爱,他如释重负,逃也似地飞奔到外头,不过还要傲娇地推人一把,撒个火,“你哭什么哭,我娘在睡午觉,吵醒了她,有你好果子吃。” 班白白岿然不动,特别有底气地反驳道:“您的声音可不比奴才的小,奴才才嚎了一嗓子,您吵了多久,要吵也是你吵。” 明泓顺手就捏起他的嘴,“嘴怎能这样欠呢!说,你偷听了多久?” 班白白又开始装委屈,抽泣道:“您说什么呢,奴才心里难受,哪有心情偷听。” “你哭个什么劲?” “奴才哭的是家中的兄长,就是那跟着游击将军薛廷宣去打胡蛮的哥哥,刚开始的时候,上头的孟将军可看重薛将军,那真是风光!” “谁承想,快打到胡蛮的老底了,孟将军突然变了脸,尽让薛将军带的队伍去做那顶顶险要的事儿,还克扣粮草,五千多人啊,最后被逼的只剩下三百来人了。” “奴才兄长虽然活了下来,却深受重伤,就剩那么几口气,他就求薛将军丢下他得了,可薛将军是个好人,他仗义呀,别的将军把分配的马车用来运各种珍宝,他却用来运重伤的手下,剩下的就运一袋袋粟米,只因重伤的部下能喝得进粟米熬的汤水,就靠这米吊命呢。” “结果好人没好报,薛将军遭人诬陷贪污,还被皇上下令关起来审问,身上的伤都没法治,眼瞅着要不成了,我兄长和那群弟兄们听说了,也不愿看病,说要跟薛将军共生死,薛将军死了,他们便跟着一起去,死后还要跟着他。” 明泓愤慨不已,“难道就如此了,没人肯帮薛将军洗刷冤屈,薛家是死人吗?” “孟国公府多厉害,建威大将军何等威风,他们还有淑贵妃娘娘和四皇子在背后撑腰,谁敢去得罪他们,薛家不过是个落魄的伯府,他们算得什么。” “奴才家里除了这个哥哥,再没人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若不在了,您说,奴才就算以后再风光,又有什么意思?” 明泓红着眼低下头,不知是为这仗义的薛将军,为了班白白和他哥哥,还是为了方才房里发生的事儿。 班白白又轻声劝道:“主子,阿柔姑娘跟您的母亲一样,都是拿命来疼您的,您可不能伤了她的心,她才是真心为您好的人,怎能为别人伤了情分呢。” 明泓敲了他脑袋一记,“滚,阿柔也是你能叫的,给我放尊重些!” 随后,他又踱回到屋子里,小心翼翼走到阿柔面前,试探着回道:“我错了。” 阿柔还是低头不语。 明泓敏锐地发现了她脸上的泪痕,他心里马上难受的不行,急忙抱紧了她,哑着嗓子说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阿柔轻轻哼了一声,低头咬掉手里的线头,把刚做成的新衣递给他,“试试,上回皇后娘娘赏赐的云凌锦,先给你做了件秋衫,穿着这件去求见皇上,让他准你读书。” 明泓心中的感动难以言喻,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我还是安分守己吧,等熬到了岁数,想必父皇会给我留条出路的,怎么说,我也是他儿子。” 阿柔却道:“本该是这个理,可你那样的性子,不去试一试,怎肯甘心。也罢,哪怕你撞的头破血流,又能比现在差到哪儿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底的。” 明泓竭力抑制住眼泪,在心底立下重誓,我必不会让你们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翌日,祁湄特意派人给裘公公递了消息,请皇上得空到延福宫来一趟。 成宗连宠了别人三日,都没去瞧皇后,心里总有些虚,一得了消息,便放下手头的事,赶去延福宫,一进门就阻止要起身行礼的祁湄,脸上堆满了笑,讨好着说:“唉,不必起了,你身子不好,还行什么礼,早日养好,朕心里才安生。” “皇上总算来了,臣妾等的好苦,还以为您把臣妾忘了呢。” 成宗眉眼都软和起来,把着祁湄一双柔荑,爱不释手,“朕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你此次要朕过来,是为了何事?” 祁湄故作不满,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撇头嘟哝:“臣妾三日都没见到圣颜,心里万分想念,忍不住了,便派人给裘公公传了话,难道没事就不能见您了吗?” 她把痴怨和委屈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和了成宗心意,他连忙坐到床上,娇哄道:“都是朕的不是,你莫要气,这不来赔罪了,你想怎么办,朕都依你。” 祁湄这才转身,开始说正事,“臣妾想给皇上讲个笑话,解解趣,皇上可愿受扰?” “朕愿洗耳恭听。” “话说这军中有位白将军,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谁知风头太盛,招惹了小人黑将军的妒忌,黑将军有一日发现白将军车上藏了满袋的珍珠,以为抓住了白将军的把柄,心里可得意,急忙去大将军那里打报告,举报白将军贪污。” “于是大将军便把白将军叫来质问,白将军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破脑袋,才想起来,最近行军至太廪,他买了一袋当地特产粟米,哪是什么珍珠。他干脆把那一袋粟米抱来,证明了自己清白。” “您猜怎么着,原来那黑将军是个短视的,把粟米看成了珍珠,还以此来诬陷别人,您说可笑不可笑!” 成宗皇帝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笑话的意思,他倒是没变脸,仍笑着问祁湄,“你怎么关心起薛家的事了,定是舒嫔来求你的,她胆子倒不小,难道不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吗?” 祁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满,明白方才所为,还是招了他的忌讳,紧要关头,她先板起了脸,用饱含怨怒的语气,扯乱了话题,“皇上这是何意,难道就这样看待臣妾吗?果然,您就是偏心淑贵妃,臣妾算得什么,怎能跟她比呢!您还留在臣妾这里做什么,快去华阳宫,却那密香阁得了。” 成宗皇帝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桑到远处,他脾气暴,马上气急败坏地指责道:“朕瞧你是被宠坏了,竟敢赶朕走,怎么,你以为朕离了你就不成了,行,朕马上就走,日后你求朕,朕都不来。” 一口气出完,竟像个愣头青一般,转身就要出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祁湄在后头放声大哭,悲痛欲绝的哭声狠狠揪着他的心,他叹了口气,哪里还能再行一步,又疾步回到她身边,吼了一句,“行了,别哭了,再哭嗓子都得哑了。” 祁湄立即上前,抱紧他的双腿,悲叹道:“皇上,臣妾为您而生,您若是不要臣妾了,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成宗偏偏就吃这一套,连忙抱紧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朕哪也不去,就在这儿,你给朕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说些疯言疯语,叫人摸不着头脑。刚说着薛廷宣的事儿,怎么就扯到孟氏那里去了,关她何事?” 祁湄回想起康嫔所言,顺势就把事情扯到孟昕芙身上,“宫宴之上,您怎能赐她凤座,那是臣妾的位置,只有臣妾能跟您平坐,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妾罢了!” 成宗心道,得,原来刺卡在这儿呢,都怪自己当时嘴欠,提这个做什么,孟氏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推辞。 他颇为尴尬地解释道:“孟舸立下大功,他和老四都在,朕这才抬一抬孟氏,小事一桩,你何必放在心上。” 该是时候提醒他,谁才是导致自己小产且不能再育的罪魁祸首。 “臣妾被奸人暗害小产,伤到了底子,一直将养着,别的妃嫔都敬重臣妾,不来打扰,却时常派人来慰问。就只有她孟昕芙一人,从没问过一回,这次竟都不推辞一下,就坐上了凤座,她哪里把臣妾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成宗果然一顿,他心里俨然怪起了孟氏。 “臣妾心里难受,一听到薛将军被人诬陷之事,就联想到淑贵妃对臣妾的不敬,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斗胆跟您提了这事。” 祁湄摸到了成宗的底线,便始终不提到孟家,只牵怒于淑贵妃一人,成宗自然也不会延伸此事。 “敢情朕给淑妃赐了个座,你个小醋坛子吃味儿,就要帮薛家一把,好出了心里的气。那朕这几天去了密香阁留夜,你可不得把那两个胡姬给生吃活剥了。” 祁湄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时候还不忘来试探一番。 “臣妾哪是那样不容人的,您顾惜臣妾的心情,特意取消了今年的选秀,臣妾已然满足,怎能有那拈酸吃醋的做派。本来,臣妾身子不好,不能侍寝,就应该给您准备好妥帖的人,而今两位答应伺候的好,臣妾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满。” “要臣妾说呀,过些日子的迎秋宴上,还得挑几个温柔可亲的姐妹进来侍奉您。您可是天子,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能进来陪侍左右,那才是福气呢。” 成宗心下满意,称赞道,“朕甚是欣慰,湄儿这点极好,不妒,女人若是善妒,便会成天折腾的不得安宁。后宫不宁,朕怎能安心处理政事?” “臣妾可是您的妻子,身为一国之母,当然有要这份胸襟去容纳妾室,臣妾只是希望她们能尽到本份,尊重臣妾这位皇后。” 成宗赞成地点点头,“朕会替你出了这口气,你也不必再与孟氏计较,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正经,朕等的好苦。” 祁湄故意勾他一眼,“皇上” * 等成宗的御驾一消失,祁湄就迫不及待撕扯身上的衣物,满脸嫌弃地往内室走去,身后的笑春和半夏赶紧跟着关上了门。 “演这么一出,本宫自己都被恶心到了,快拿蜜饯过来,本宫要压一压。”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本宫再也受不得这种戏码了,好好说话听不进,偏偏就吃这一套戏。” “贞妃什么人呀,她以前折腾什么,连累本宫也得学成这样!” 笑春忙把收集到的消息道来。 “贞妃娘娘以前是先帝的宠妃,与先帝爷恩爱非常,后来先帝爷去了,她被皇上强行纳入后宫,刚开始怎么都不肯屈服,折腾了几年,才终于从了。” “可就算从了,也时常要跟皇上闹变扭,皇上只要去别人哪里,她便要闹到皇上败了兴,才肯罢休。” 半夏目瞪口呆,“这样作,皇上还不把她打入冷宫?” “她就是有那个本事,哭一场,再寻个死,皇上就会回心转意去哄她,如此反复折腾,皇上不腻,宫里的娘娘们却都恨极了她,所以一起合谋收拾了她。” 祁湄了然于心,她在心底嗤笑成宗,又想要女人爱他到死心塌地,又想要女人安分不妒忌,哪个女人不妒,不妒只是因为她不爱罢了,皇帝又如何,不过是个护不住心爱之人,只能从替身身上寻找慰藉的可怜虫罢了。 可你找错了人,就得付出代价! * 那日下午,薛廷宣的事,便有了着落,皇上不仅放了人,还命太医给他医治,同时诬告之人也得了惩处,薛廷宣还成了保卫皇城安全的三大禁军之一——神武军的副统领。 宫里都是人精,从薛冉去了延福宫,皇后请皇上去了延福宫,再到薛廷宣得救,马上就猜到了其中关窍,看来皇后娘娘也不是好惹的,敢明着跟淑贵妃娘娘,还有她背后的孟家叫板呢。 一时间,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明争暗斗,成了九月最令人期待的风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自那日祁湄求见以后,成宗皇帝每天中午都会抽空至延福宫,探望皇后娘娘并一道进午食,以表明他对皇后的敬爱。 可为了安抚淑贵妃娘娘,到了晚上,皇上也会去华阳宫探望,最后总会在密香阁的两位胡姬那里留宿。 皇后和淑贵妃暗自较劲,互不相让,倒让夹在其中的皇帝受罪,不过十天,他老人家就虚了下来,精神萎靡,还清减了许多。 僵局终归会被打破。 第十一日,皇后的娘家人进宫拜见,她提前跟皇上通了气,定下时辰,希望皇帝也能过来一趟,到时好让她名正言顺地与兄长相见。 不巧的是,淑贵妃却突然在同个时间于华阳宫设宴,提前庆祝四皇子十六岁寿辰。 四皇子的生日明明是在十月,可淑贵妃就偏偏以得封瑞王,又近生辰,双喜临门,理应共贺的缘由,也去请了成宗。 谁都知道,这就是要截皇后的胡,打皇后的脸,当然,能不能成,还得看皇上,大伙儿全都默契地等着皇上的选择。 儿子毕竟是儿子。 最终,成宗皇帝还是去了淑贵妃那里。不过,他也不忘派裘公公去祁湄那里解释一番,陪个罪,并带话今晚一定去延福宫补偿。 他这里前脚刚踏进华阳宫的大门,后脚贤妃就带了乐阳公主沁茹和十皇子兆涵前来恭贺。紧接着,德妃娘娘和七皇子秀澄就到了,随后,连一向深入简出的庄妃也带着皇长孙轶淳抵达。 只除了皇后娘娘未至,宫里最有头脸的人,可是聚齐了,难得热闹一番,也算是其乐融融。 而门外,有个孩子却在竭力争搏。 “九皇子,不是奴才要拦您,只是咱们华阳宫现在,可真进不得。皇上、皇子公主,还有娘娘们正齐聚一堂,给四皇子祝寿呢,这怎能被打扰了,您就算有再大的事儿,也得等着。” 明泓上回来过一趟,也是被这同一个小太监拦了路,但他这回可不会被打发走了,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对付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下贱奴才,必须得凶得狠,让他怕了你,才会为你办事。 所以这次他没有软言示弱,先是脸色骤变,做出勃然大怒的模样,而后再气势汹汹地呵道:“我可是九皇子,那里头坐着的是我父皇和兄弟们,今日是我四哥的寿宴,我身为弟弟,去给哥哥祝寿,难道还能有错,你个狗奴才,竟敢拦我,若是日后我父皇和四哥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这么来一下,守门房的小太监马上就开始心虚,心道不成,九皇子就算再不受皇上待见,他也是皇上儿子,四皇子的弟弟,若是今日自己不进去禀告,以后传出四皇子不容兄弟的丑话,那还了得,他几条命都担不起,不行,这事必得传到掌事嬷嬷那儿去。 他立刻怂了下来,点头哈腰地回道:“殿下教训的是,奴才脑子不好用,给想岔了,这就去禀报,这就进去,劳烦您稍等片刻。” 见他走远,明泓终于松了口气,颇有些自得地看向身后的班白白,乐呵道:“看,只要你主子愿意,就没有我办不了的事,你还愁个什么脸,瞧你那点出息!” 班白白还是放不下心,鼓囊道:“主子,咱们何必要来华阳宫里呢,大可等皇上去皇后娘娘那儿时,再去求见,皇后娘娘心善,连薛将军都帮,定会替您说话的,到时候,那还不是事半功倍,比今日不知轻松多少倍呢。” 一提到祁湄,明泓澄净的双眼,不由荡漾出亮晶晶的光彩,自从得知是祁湄救了薛廷宣,他彻底服气,崇拜上了她,自然也更想得到她的认可和赞扬。 所以他这次不想求她,异常坚定地拒绝道:“不行,怎能何事都给她添麻烦,那我也未免太没用了,皇子要读书,竟要去求人,多下脸的事,我自己就能办成,不信父皇真能拒绝此事!” 班白白却在心底叹气,就怕不能如愿见到皇上唉,华阳宫的人,哪是好相与的 果然,小太监回来时,领回两位孔武有力的粗使嬷嬷,还有一位姑姑,她是贴身伺候淑贵妃的宫人,虽不是掌事嬷嬷,却也在华阳宫里有头有脸,说话办事可比小太监强硬许多,“九皇子殿下快回了吧,有何事明日再来求见,今日娘娘早就吩咐过,寿宴已开,万不能被打扰,恐有不利。” 不利这两个字,挑起了明泓的怒火,那股火气,蹭蹭蹭,一下就蹿上了他的天灵盖,伴随而来的,还有铺天而来的愤懑,一瞬间就湮没了他,他想干脆豁出去得了,大闹一通,什么都不要了! 还好,就在这当口,裘公公回来了,他脸色也不大好,可见了脸色更不好的明泓,不用多问,就明白了情况。 他心里始终念着曹氏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年帮不了她什么,总归愧疚,但凡能拉上一把,他必是要做的。 “九皇子也来了,奴才见过殿下,可是要去给四皇子道贺,奴才扶着您过去。”说罢,冷冷瞪视了想要阻止的那几人,当着她们的面,恭恭敬敬把明泓带走。 谁也不敢真去阻止裘公公,他毕竟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万不能得罪的。 裘公公带着明泓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些许距离,用只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嘱咐道:“奴才接下来说的事,您千万得记得,待会儿您一进去,立刻就给皇上下跪请安,而后赶紧给四皇子说句寿词,有什么事儿,赶紧提了,成不成,都得走,不要耽误一刻,明白吗?” 明泓这时候脑瓜子转的贼机灵,马上追问道:“您是从哪儿来,可是皇后娘娘那里,到底怎么了?” 裘公公不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却回道:“这不是您该管的事儿,您就按奴才刚才说的办。” 明泓深吸了口气,一脚踏进华阳宫正殿厅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明泓进了门,不等所有人反应,立刻跪了下来,朗声道:“九子明泓拜见父皇,父皇千秋万岁,拜见各位娘娘,见过霁泽哥哥,秀澄哥哥,沁茹姐姐,兆涵弟弟,轶淳侄儿。” 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房内霎时就安静下来。 有人不认识他,有人认不得他,有人不想认他。 所有人又默契地等着成宗的反应。 儿子总归是儿子。 成宗无论心里、眼里怎么复杂,他还是回了话,“明泓来了,可是为你四哥庆寿?” 这一刻,明泓心里竟一点都不怕了,他隐约明白了其中一些玄妙,于是昂首挺胸,笑着回道:“儿臣平日身子不好,错过了许多与兄弟们相聚的机会,都是儿臣的不是,近日身子终于康复,又听闻四哥得封瑞王,本就想来恭贺,正巧今日是四哥的寿宴,便来给四哥送个礼,以表兄弟情谊。” 瑞王石霁泽马上起身,举起一杯酒,回道:“多谢九弟心意,四哥敬你一杯。” 乐阳公主跟着赞道:“父皇,仔细一瞧,九弟长的真像您呢。” 七皇子秀澄则用狭长的桃花眼,瞥了明泓一下,并未起身,也未说话,只拿起酒杯意思意思。 皇长孙轶淳是个胆小的,这种时候,只低着头吃菜,并不多事。 而坐在成宗怀里的幼子兆涵,丝毫未见行动,他直直盯着明泓的膝盖,眼里是掩不住的蔑视。 成宗倒是露出了笑意,“什么礼儿,呈上来先给朕瞧瞧。” 裘公公应声从明泓手里接过了礼盒,打开后发现是条丝绢,便直接递到上头,向众位主子展示。 丝娟上绣了一句简单的贺词:岁岁年年,共欢同乐,佳庆与时新。 每个字都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认出,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十皇子干脆笑出了声,“九哥,你写错字了,是嘉不是佳,而且这句话出自神童申锐的名作少年游,这首词讲的可是少年云游四海的志向和逸趣,用来庆寿怕是不大合适吧,而且九哥你日后可得好好练字,真叫人难认。” 明泓轻轻压低了头,不做任何回应。 成宗收了笑,放下幼子,拿起那丝娟,认真端详了一阵,才接着问明泓:“谁教你的?” 明泓把早准备好的说辞道来,“都是儿子无能,没人教儿子,是儿子听宫人在传诵少年游,觉得朗朗上口,就默默记了下来。这句话寓意好,字也简单,儿子会写,就写下来,请宫人绣了。” 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好日子,淑贵妃不想皇帝动气,便笑着劝道:“皇上,九皇子也是尽己所能了,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一番心意,毕竟是亲兄弟,血脉相连,不是谁都能比得的。” 瑞王连忙接话:“儿子也觉得着甚好。” 七皇子秀澄可不卖任何人面子,直言道:“好什么好,七岁的人,字都不会写,丢不丢人,被外人知道了,咱们几个兄弟脸上可都没光!” 场面当即就冷了下来,德妃娘娘显然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做派,镇定自若地圆场,“臣妾觉得这礼送的极好,生动鲜明,童趣盎然,叫人忍俊不禁。” 贤妃也道:“可不是,绣的也好,栩栩如生,见之忘俗。” 她俩说的虽好,却麻痹不了成宗,他到底是要些老脸的,终于重视了这个问题,道出明泓千盼万盼的话来,“行了,从明日起,老九也去国子监读书,你要勤快些,可别扯兄弟们的后腿。” 这话不大好听,可明泓还是欢欢喜喜地应了,“儿臣遵旨,多谢父皇教诲,定不让您失望。” 而后明泓却并没如裘公公劝的马上离开,他就是要留下来,听听接下来的事儿。 成宗虽没吩咐什么,淑贵妃却不好不动,很快就叫人给九皇子添了桌椅饭菜。 明泓屁股还没坐热,成宗就开始问起,“皇后那儿如何,可开始用餐了?” 裘公公欲言又止,一副为难模样。 “怎么了,朕问你话呢,皇后身子不好,不能前来共聚,朕赏了些进补的菜过去,她和娘家人用的可好?” 裘公公只得如实禀报,“皇后娘娘她失手打翻了御菜。” 皇后毕竟年轻啊,受不得半点委屈。 哪是什么失手打翻,不过是心中不满,发起了脾气,给皇上甩脸色呢。 只是皇上那样的脾气,又最爱脸面,岂能容得下她,这次有好戏看了! 果然,成宗横眉怒目,气的胡子都一颤,他猛然举起桌前的汤盅,直接往裘公公身边砸去。 裘公公不敢躲,生生溅了一身热汤,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厅堂瞬时又安静下来,周围伺候的宫人,甚至吓的连气都不敢喘。 “皇后倒底是年轻,不懂分寸,以后这宫里的事,就由淑贵妃、德妃、贤妃、庄妃四人来管,三日后的迎秋之宴,改由淑贵妃来主办,交由皇后,朕放心不下。” 孟昕芙本来是气祁湄整这么一出,搅了所有人兴致,现下心中却只剩下窃喜,此时赶紧稳住声音,低声回道:“臣妾荣幸之至,敬谢圣上垂帘信任。” 经别许久,庄妃严氏又拿回宫权,心中不免高兴起来,也紧跟着谢恩,“谢主隆恩,臣妾定不负所托。” 贤妃和德妃也跟着说道:“皇上圣明,臣妾遵旨。” 成宗皇帝还是怒火中烧,又对裘公公吩咐道:“马上把这消息传过去,朕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在娘家人面前抬起脸来!” 可怜的裘公公,身上的汤水还没干透,就得再奔波一番,他只得期望祁湄这回别再整幺蛾子,他可折腾不起了。 好在,祁湄听后,眉毛丝都没动,显然一丁点也不在意,她此时正跟自己的亲嫂子连氏讲贴心话,不耐被人多扰,赶紧要打发了人。 “裘公公辛苦,听闻公公好水烟,本宫这里恰好有那仙鹤腿水烟袋,里头装着上好的青州水烟丝,你拿去耍耍。” 裘公公哪敢无功受禄,刚想拒绝,又听祁湄道:“皇上想必还等着你回去复命,本宫就不多留你了。本宫性子强,方才做了蠢事,惹怒圣颜,心中惭愧,你等会儿多说些好话,给皇上解解气,本宫感激不尽。这些都是公公应得的,就收下来,赶紧回了吧。” 裘公公这才接过烟袋,迅速离开。 他一走,一旁的祁连氏就开了腔,“你这脾气何时能改了,连对皇上都敢甩脸,这下可好,手里的宫权没了,咱们祁家埋在宫中的势力,你也只得了一半,如此被动,只能被人左右了。” 祁湄起身,走到窗边,透着窗纱往外探去,问道:“怎么只有一半?” “明知故问,祁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姑娘!” 门外庭院之中,一位温香玉嫩、艳比花娇的少女,正朝着裘公公离开的方向,以及祁湄和连氏所待的屋子,来回张望,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她便是祁湄的大伯,现任祁国公最小的女儿——祁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上任祁国公先后娶了两位妻子,原配命薄,婚后不到五年便去了,留下一儿一女,长子便为现任祁国公祁寅,女儿及笄后嫁给恭王,即后来的祁皇贵妃。 原配去世两年后,祁国公又娶郭国公府的女儿为继室,生了次子祁宴,也就是祁湄和她哥哥祁延松的父亲。 祁汐是祁国公最小的孩子,哪怕只是个庶女,也颇得国公爷的宠爱,从小就是按嫡女的待遇养在国公夫人身边的。 她今年十五,天生丽质,虽无法与祁湄相较,却也是难得的美人了。 当年祁皇贵妃多年未孕,祁家便打算把她培养出来,送进宫来固宠。 后来,祁湄却被成宗看上了,直接被娶入宫中为后,改变了祁家的计划,他们只得改了主意。 可谁知祁湄却被祁皇贵妃暗害流产且不能再育,祁家大房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又想把祁汐送来伺候成宗皇帝,最好能诞下流有祁家血脉的皇子来。 为此,连氏对大房极为不齿,愤愤不平道:“他们大房的女儿,害的你这辈子都不能为母,竟还想再送一个进来祸害你,说的好听,以后生养了孩子,记在你名下,由你来养,总比没血缘的亲。” “可真要为你着想,怎会不把所有人脉都给你,而是直接把剩下一半给了汐丫头,以为把咱们蒙在了鼓里,就可以为所欲为,真是太小瞧人了。哼,还想要我这次说服了你,做她们的千秋大梦去!” 祁湄了然于心,“我虽不能生,可皇上答应了我,要在我名下记个皇子,这可是姑姑二十多年都没办成的事,事情逾矩了,大伯难免有些心慌,我又是那种脾气和性子,他自觉不好掌控,想把女儿送进来也实属正常。” 只是你亲妹都不是我对手,你女儿能耐我何,更何况我和她之间,还有一笔账要清算,你要把她推到我嘴边,我怎能不成全了你,到时可别怪被自己女儿拖累! “姑娘,千万别遂了她们的意,迎秋宴后,随意找个人家打发了那丫头,家中自有哥嫂帮你撑着,无需担心。” 祁湄自有计划,但她不想当面驳嫂子的意,反倒让她多操心,只亲昵地躺到她腿上,乖巧回道:“嫂嫂放心,我知道怎么办,您瞧我何时吃过亏呢。祁汐多留几日也无妨,这宫里毕竟枯燥乏味,有她在,正好给我解解闷。” 连氏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就把祁湄养在身边,早把她当亲生闺女来看,见她亲近,心都化软了,同往常在家中一般,温柔地给她顺发,嘱托道:“你呀,何必同皇上置气,这样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女人得学会去哄男人,要去说那烫心窝子的话,做那让人熨帖的事儿,而后不肖你说,男人自然会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你跟前,这才叫实惠呢,什么情啊爱的,总有淡弥的一刻,又算得什么。” 嫂嫂啊,你说的这些,哪个妃嫔不懂,哪位娘娘不擅长,这里是皇宫,那位是皇帝,普通招数是不够用的。 “嫂子知道你的能耐大,听嫂子的话,早点哄回皇上的心,早些记个皇子在名下,那才是正经。” “现在还不是时候。”祁湄不知不觉在她怀里眯起了眼 可再舒服的觉,也有醒来的一刻。 祁连氏不好多留,待了两个时辰,便告辞而去,还是把祁汐留了下来。 延福宫里没有其他妃嫔同住,祁汐被安排在后殿——承禧殿。 祁家显然是有备而来,大包小包都不落,甚至连伺候的丫头都一并送了,两人分别叫红果和冬青。 待三人收拾妥当,安定下来,已是三日后。 而这三天,祁湄一次也没召见过这位堂姐,就这样冷着她。 祁汐也根本没机会去接近这位堂妹,好在,家里给她打点好了,甚至连宫里的消息,她也能设法获知。 彼时,红果正将打听到的消息跟主子汇报。 祁汐眉目之间颇有些失望,“什么,祁湄竟然失宠了,她不是很得皇上的心吗,听说一日不见都不成,怎么说失宠就失宠?” 红果是国公夫人进宫前特意给祁汐配的,是个后来的,与祁汐之间的情分,自不能与冬青相提并论,可她却是个识相的,凡事都讨巧着说。 “咱们进宫那日,皇上本是要来这延福宫的,谁知淑贵妃给瑞王爷庆贺生辰,直接把皇上给截了去。皇上不在,咱们三爷不好多留,只与皇后见了一面就退了。” “皇后当时不就发了火,把皇上赐的几道好菜全给掀了,这可是公然对皇上不敬,皇上当即就下令,收了皇后手里的宫权呢。得,咱们姑奶奶费力攒的功,一朝就败在她手里了。” 祁汐受用的很,忍不住讥笑道:“她竟然敢给皇上甩脸色,这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以为是家里的嫡小姐呢。” “可不是,如今被冷落下来,怪得了谁呢。皇上那天夜里,就给淑贵妃手下的两位胡姬提了份位,如今可是仙美人和灵美人了,她们盛宠不断,就算皇后娘娘此时病愈,也及不上了。” 祁汐拉过红果的手,不由夸赞一番,“能打探到这些,红果你真是厉害,可比冬青这木头能干多了,还好母亲把你给了我。” “只是今晚有那迎秋之宴,还请你再为我打探一番,到底来了哪几家的小姐,都是什么打扮,我可不能被她们比下去,丢了咱们祁家的脸面。” “是,奴婢这就去办,劳烦主子多等些时候。” 她退下后,祁汐忙收了笑脸,忧心忡忡说道:“冬青,祁湄她如今是劣势,恐怕也想用我来固宠,我该怎么办?” 冬青一板一眼答道:“小姐,这又什么不好,家里也是这个意思,您手里也有祁家埋在宫里的一半人势,就与皇后联合起来行事,以后若给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这辈子也不愁了。” 祁汐却无法心甘情愿,她压低声,敛容说道:“女人一辈子图什么,还不就指望能嫁个如意郎君,谁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老朽之人,哪怕他是天子又如何!” 冬青讲话颇有些鲁直,“可之前夫人想把您嫁到厉家做当家夫人,您当时若接受了,不就没这些事了。” 提起这茬,祁汐就来气,愤愤然道:“我怎么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厉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能配得上我?母亲她竟然要把我嫁到那种小官家里,可见她从未真心替我考虑过。瞧她给的这个红果,满肚子心眼,谁知道会不会去祁湄那里卖了我呢。” 冬青不爱说人是非,闻言就低垂着眼帘,不回话了。 祁汐殷勤地握住她的手,讨好道:“冬青你就不一样,你是我姨娘安排的人,自小就跟着我,最合我心意,我也最信你,有件事,我想交给你来办。” 冬青干脆回道:“小姐尽管吩咐。” “瑞王的生日明明是在十月,没想到却被淑贵妃娘娘提前办了,我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今夜迎秋宴后,你” 冬青连忙阻止,“姑娘,快歇了这心思,这怎么能成,未免太不合规矩!” “怎么不能成,本来迎秋之宴,就是给瑞王和七皇子相人才办的,我若设法成了瑞王的人,这对家里何尝不是好事,咱们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冬青还是觉得不妥,继续劝说,“若被发现了,奴婢没命无所谓,您的声名势必也要遭殃。况且就算瞒天过海成了事,四皇子也未必肯接受,何必冒此风险。” 祁汐却下定了决心,“富贵险中求,不试一把,怎知自己不行,万一就成了呢。其实你不知道,我与瑞王曾有过一面之缘,他对我也有好感,只要他有意,就算为他的侧妃,为他的妾室,也比做皇上的妃子要强!” 她最后不容拒绝地托付道:“冬青,你必须得帮我,我一生的幸福,就在你手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那红果儿的确能干,不消个把时辰,就把贵女们的来路打听的八九不离十,衣服打扮虽探不到具体,却也得了句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祁汐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藏拙,一听了这消息,哪里还敢怠慢半分,可算拿出十二成的心思来打扮,早早就把自己准备妥协,等着援引太监来接。 她们这些待嫁贵女们得提前到达中体殿,先跟殿内专管礼教的嬷嬷,现学个规矩,万不能在龙颜前失了礼分。 一群鲜嫩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格外赏眼,哪一个不打扮的尽善尽美,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绰约多姿。祁汐自诩有张不凡的脸,也拿出了最出彩的一套行头,却也俨然湮没其中,半点浪花都打不起。 迎秋宴定在酉时三刻,姑娘们却提前两刻就站在,堂院东西两边的位置后头等待,正好有幸能观察一番宫中的大小主子们。 期间,最先到场的,还是主办这场宴会的淑贵妃娘娘,没过多久,庄妃就来了,德妃和贤妃也紧跟其后抵达,随后是康嫔、舒嫔等五品以上的妃嫔,娘娘们的位置都在西边,妃位都在前排,其中又以淑贵妃为首。 乐阳公主随贤妃一起达到,她坐到了东面前排最下方的位置,其余位子自然是留给哥哥弟弟们。 等她们安置下来,也只剩下一刻功夫,皇子们就该入场了,备受瞩目的当然是瑞王霁泽,他将近十六岁,生得风流韵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嘴角微微一勾,便能牵动女儿家的芳心。 七皇子秀澄刚满十三岁,身材却已是挺秀高颀,面容其实比他四哥精致,只是刀刻似的俊颜,却散布着孤高淡漠的气息,倒可惜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十皇子兆涵和皇长孙轶淳是结伴而来,他俩都是六岁多,一个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一个粉妆玉琢、圆润福气,叫人瞧了就欢喜。 他俩后头,还跟着个令人诧异的主,长的倒是不凡,就是肤色偏黑,身上穿的有些寒酸,瞧着约莫七岁左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个九皇子呢。 是的,明泓今日也来了,他的脸皮也算是练出来了,没人请他,也能屁颠屁颠,一路从国子监跟过来,反正在十弟和大侄子后头,也没人敢拦他,但凡进了场,往其他兄弟身边那么一站,就少不了他的座位。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明泓深以为然,他要抓住任何机会,提醒他父皇,宫里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呢。 等儿子们都安妥,老皇帝也该入场了,在众人的跪拜声中,他徐徐坐到正前方的龙座上,望着右边空荡荡的凤椅,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淑贵妃起身一伏,满含歉意地回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未与皇后娘娘确认时辰,臣妾这就派人去请,还请皇上恕罪。” 成宗收敛了表情,没回应孟氏,只问裘公公,“离吉时还有多久?” 裘公公答道:“回皇上,只剩下一炷香的功夫了。” “开始吧。”轻飘飘三个字,却没人敢不应。 裘公公的声音随即想起,“请诸位姑娘入场。” 祁汐随着队伍,徐徐步入厅堂,跟着众人行礼。她心里颇为不安,万万没想到,祁湄已狂妄到如此地步,这种场合,她也敢不来,就怕等会儿介绍到自己时,会被皇上迁怒。 “免礼,都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家赏月迎秋。” “小女遵旨。” 裘公公又道:“起身,抬头。” 正当一群女孩们垂目抬头,展现容貌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此时刚到吉时,祁湄姗姗来迟,穿过娇嫩如花的女孩们,莲花轻移至殿前,顷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是盛装出席。 一身正红牡丹凤尾裙,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风姿绰绰、袅袅娜娜。 青丝绾为惊鸿双髻,右鬓垂着凤涎流苏金步摇,左鬓横插一支九尾凤簪,映的脸庞光彩耀目,明艳不可方物。 肤如凝脂,眉似远山,眼如水杏,红唇轻点,眉间绘着牡丹花印,一举一动都牵人魂魄、撩人心弦。 本就绝色,如此精心打扮一番,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明泓竟都看痴了,脑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句,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若不是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他还陷在其中,醒了神,便往右手边探去,瞧见他七哥神色清淡,略有不耐地撇嘴,就知道是他发出的动静。又瞧瞧他四哥,人刹那恍惚,目光已身不由己,沉迷追随,一时难以自拔。 明泓心生不满,暗道,那是父皇的皇后,你们两个倒好,一个不满,一个不敬,真叫人不痛快! 成宗见了,也足足愣了片刻,哪里还记得之前的闷气,连忙走下来,要扶起盈盈一拜的祁湄,语气之中,不乏宠溺和中意,“皇后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祁湄起身时借收拢金缕纱的动作,故意避开成宗的手,独自坐到凤座,回道:“臣妾身子不好,一番打扮费时费力,这才晚了些,可臣妾心里惦记着时辰,并没迟到,怎么就先开始了。” 裘公公方才还在感叹,皇后就是皇后,稍稍一打扮,就是艳冠群芳,无人能及,别人怎能抢夺圣宠。结果,夸的太早,忘了这位祖宗的性子。 女人们都在暗地里唾弃:给皇上甩脸色,跟皇上生闷气,也得看看场合,眼下是闹别扭的时候吗?你人比皇上来的都晚,皇上宽容大度不与你计较,还给你做脸,你倒好,竟还有理怪大伙儿没等你,反了天了,作不死你。 成宗顾及大局,并没发作,可场面还是冷了下来,帝后接下来,丝毫没有交流,祁湄更是全程冷脸,只不停地饮酒,没说半句多余的话。 姑娘们介绍自己,表现才艺之时,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一丝批漏,其他妃嫔们也不敢多说话,一场迎秋之宴,办的所有人都不痛快。 撤宴之后,成宗皇帝气呼呼地去密香阁了,身后紧跟着淑贵妃娘娘,想来又要火上浇油。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祁湄是最后走的,她像是喝多了,不肯回延福宫,也不愿让笑春搀扶,摇摇晃晃往御花园的小树林走去。 撇开了笑春,她来到一处奇特的连理柏旁,却被那盘曲纠缠的根枝一绊,差点跌倒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双修长有力的玉手接住。 月色映照出他的容颜,她不由一惊,手中紧握的玉佩,就此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皇后娘娘圣安,您怎会独至于此,伺侯您的宫人呢,难道您在等什么人?” 瑞王石霁泽虽然嘴上恭敬,身上却没做任何行礼的动作,手上甚至迟迟不肯丢开,只因闻到了祁湄身上浓郁的酒气。 祁湄匆忙从他手里挣脱,急着蹲身摸地寻找掉落的玉佩,对瑞王方才的行径置之不理,像是没见到这个人一般。 只是她尚在醉酒,神志混沌,动作也不大利落,摸索了半天,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竟急的泫然欲泣。 瑞王给她指了个方向,“您看,可是那个?” 祁湄应声翘望,果真找着了,脸上瞬时绽放出难以言述的欣慰笑容,不顾一切就扑了过去。 瑞王却故意截了她的胡,先她一步,取到了玉佩,刚才没瞧的真切,到了手,可得仔细打量一番。 祁湄愕然,惊慌失措地追讨,“快还给我!” 可玉佩已到了瑞王掌心,叫他一览无余,是枚翡翠玉凤,首尾相衔团凤形,玉凤翅膀示羽翎纹,中心处镂空透雕,还刻了个字。 瑞王心头一震,且不说这玉凤形态及羽翎纹,与他腰间佩戴的青龙玉佩如何相似,那中心刻着的可是一个泽字。 皇后对他,难道? 他抬头想探个究竟,却猛然发现,祁湄不知何时已至身侧,与他之间,只隔毫厘。 她眼中水波盈盈,目光如云雾般朦胧,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时就叫他失了分寸,他加深了呼吸,幽甜的体香迎面袭来,更让他无法自持。 耳中传来软媚娇语,似鹅毛搔刮,叫人心痒难耐,“那日阳光明媚,我与堂姐出门踏秋,行至万宝楼前,刹那风起,掀开车帘,楼上锦衣佩玉,低头侧望,正撞入我眼帘,惊鸿一瞥,最难消忘,本是缘浅,奈何情深。” 说及此,勾着他的眼中,迷雾已化成脉脉深情,还夹杂着幽怨和怅恨,那纤纤玉手,慢慢伸至他手边,取走凤玉,回程时,及至他胸口衣襟处,又将凤玉塞进他怀中,转而又猛然发力,从他腰间拽下那枚青龙玉佩,收回自己怀里。 不等他反应,祁湄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转头对他嫣然一笑。 瑞王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胳膊,回道:“我亦记得那日光景,从不敢奢望,没想是两情相悦,不如......” 祁湄侧身抵挡,欲拒还迎,“这里到底不妥,下次再约。” 瑞王却舍不得这机会,迟迟不肯松手。 两人纠缠之际,笑春闻声寻来,后面竟还跟着个九皇子明泓。 瑞王连忙脱了手,躬身一伏,扬声道:“既然皇后娘娘寻到所丢之物,那霁泽也不多扰,这就退下了。”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明泓一眼。 祁湄整了整衣衫,收拢起凤尾裙,也准备离去,谁知尾摆勾住连理柏的枝杆,一时竟挣脱不得。 还不等笑春去搭手,明泓刺溜上前,帮着解开了裙摆,而后也不放手,径自抱在怀里,说道:“这地上脏,还有许多藤蔓枝杆,您的裙摆曳地,容易绊住,我个头小,帮您抱着正合适。您今日喝多了酒,笑春姐姐就负责搀扶吧。这里没什么外人,不碍事的。” 他考虑的真是周道,让祁湄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默许了此事,又与笑春交换个眼神,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泓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跟在她后头,一步一步走着,心里莫名的踏实,他回道:“今日宴会之上,瞧您喝了许多酒,有些担心,又见您来了御花园,就跟了过来,没想到四哥也在。” 说起瑞王,他有些不舒服,又难免抬头观望,没看到她有一丝动容,这才好过许多,不过也不忘叽歪瑞王的坏话,“四哥他好美人,听说在潜邸里,光近身伺候他的宫人,就有十余个,每个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这还不嫌够呢,以后还了得。” 祁湄还是没任何改变,他内心不断挣扎,最后还是挤出一句话来,“他不够敬重您,您防着他些。” 祁湄终于止步,一手收回自己裙摆,一手伸到他跟前,回道:“来,本宫牵着你走。” 明泓毫不犹豫地上前握紧,又说道:“您知道吗,我现在去国子监读书了,我虽然学的晚,可我特别努力,先生都说我学的快呢。” 祁湄毫不含糊地夸赞道:“如此甚好,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这般努力,想必你父皇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 明泓心上就跟摸了蜜似的高兴,说起成宗,他接着劝道:“父皇是皇帝,他不是寻常人家的丈夫,您别跟他置气,这不值的,反而便宜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安心,本宫不会便宜任何人。” “我跟您说呀......” 明泓还有许多话要讲,可路就那么一段,祁湄指着岔路里侧的小路,对他道:“去吧,那里通向玉筱宫,路上小心些。” 明泓恋恋不舍地离去,一步三回头,等最后看不见人,静下了心,他才意识到,皇后娘娘好像一点也没醉啊。 事实上,祁湄是属于千杯不醉的体质,喝酒对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不妨碍任何事情。 等明泓走后,笑春忙靠近祁湄耳边,歉然说:“娘娘恕罪,奴婢本跟在后头,谁知发现了九皇子,害怕他坏了您的事,就与他周旋了片刻,这才到的晚了,害您受罪了。” 祁湄把那枚青龙玉佩递到她手里,回道:“放心,没吃多少亏,且都会讨回来的,鱼已经上勾,一切就按照计划进行,本宫可等着收拾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迎秋宴后,祁湄便彻底失宠,延福宫外也一片冷清。 密香阁的两位美人,眼下却红的炙手可热。 这一月来,都是她俩伺候皇上,夜夜都没落下。 皇上原本倒还拘着些,可最近这些日子,真真是入迷了,每晚都要叫几回水,半点也离不得,像是魔怔了一般。 更有甚者,因为御花园里茶花开的旺盛,而灵美人名字里带了个茶字,皇上竟要给两位美人在御花园里摆个茶花宴,携美人赏花弄诗、寻欢作乐。 办宴之人,当然还是淑贵妃孟昕芙。 这回,名单之上可没了皇后娘娘。 皇后压根不是自己对手,孟昕芙本该高兴,可此时却火冒三丈,只因她得了心腹传来的消息,儿子霁泽不知怎的,被祁湄勾了魂,这一月来,竟暗中与她私相授受,勾结纠缠。 真是要被他活活气死,学什么不好,偏要跟皇上一样,沾惹自己老子的女人,皇上好歹还等先帝去了才霸占贞妃,他却胆敢在皇上眼前胡来,这不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找死吗! 祁湄这贱人,竟敢勾引泽儿,真是怎么弄死她都不为过!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瑞王石霁泽被叫来华阳宫时,瞧见他母妃杵着一张脸,肃颜端坐,又瞅瞅母妃放在自己身边的太监魏珠,神色畏缩,一副亏心模样,就猜到是为了何事,当即狠踹了魏珠一脚,怒斥道,“狗奴才,竟敢来母妃这儿打本王的报告,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 淑贵妃厉声呵止,“这才是忠心耿耿、懂得护主的好奴才,不然本宫也不会把他放到你身边,你拿他撒什么气,仔细你的脚。” 瑞王立马歇了火气,凑到孟氏身边,殷勤地捶腿揉肩,趋承道:“就怕他坏了您的心情,这可是儿子容不得的。” 孟昕芙真是又气又笑,招手散了旁人,才训斥儿子道:“本宫的心思全在你一人身上,你不去做那些浑事,本宫的心情就会好极。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女人身上要收敛些,一来你年岁尚小,这方面的事多了,对你身子不好,二来女人多了是祸害,对你名声还不好。你呢,偏偏不听,满屋子莺莺燕燕,都叫那群贱胚给带昏了头,连她你也敢招惹!” 硬话说完,她又苦口婆心劝道:“泽儿,你父皇剩下的儿子并不多,其中又以你最年长拔尖,你最得他看重,以后的前途,岂止是不可限量。到那时,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得,胜于她的也少不了,何必要为女人犯险,她值当吗?” 瑞王自是不蠢,当然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他并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其实早有打算,“母妃的教诲,孩儿当然铭记于心。只是因为贞妃的缘故,祁湄最得父皇的心,失意也只是一时之事,想要回转,并不会多难。儿子心想,若是她能为咱们所用,替儿子办事,岂不是事半功倍。您别忘了,父皇疼起她的时候,可夸下海口,要在她名下记个皇子。” 孟昕芙却直言断定,“那也不会是你,涉及到皇权之争,亲生骨肉也能舍弃。自你舅舅带兵打赢了胡蛮,咱们孟家就不同以往,而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皇长子和聂家呢?想想当年聂家和后族曹家勾结,惹火烧身,满门被屠,再想想你大哥的下场,皇上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薛廷宣被冤枉,他视而不见,直到皇后求情,他才肯放人。咱们送的美貌胡姬,他异常宠爱,甚至还因此冷落了皇后。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增加皇后和本宫之间的矛盾,让祁家和孟家针锋相对,最好能水火不容。你觉得,他会把你记到皇后名下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四皇子经孟氏这么一点拨,才恍然领悟过来,喃语道:“祁湄她只可能是咱们的敌人” 孟昕芙颔首,“皇上之所以允诺给皇后名下记子,一方面是为了安扶祁家和皇后,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均衡,哪一方势力弱,就让祁家去补。还别忘了一件事,祁家和你七弟的母族殷家素来交好,祁湄入宫前,祁家原本是打算把她嫁给殷家七郎为妻的。后来皇上把祁湄纳入宫中,殷家这才改与郭家定了亲。尽管如此,咱们还是不能不防,祁家和殷家联合起来,那将会是咱们最棘手的敌人。” 这件事,瑞王其实清楚的很,所以那日在万宝楼前,无意见了祁湄容颜,打听到她身份后,他想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把她肖似贞妃的消息,不经意间递到父皇那里,从而破坏祁家和殷家的姻亲。 “留着祁湄,对咱们绝对是祸害,越早除掉越好,所以自得了她要入宫的消息,本宫就开始布局要除了她,可她运气好,只流产不能再孕,命还是保住了。她因为本宫而失宠,不想着怎么去拢回皇上的心,却想方设法要勾引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你难道能猜不到?泽儿,在这种大事上,你可不能糊涂,别因小失大,在阴沟里翻了船。” 瑞王原本温文尔雅的面庞,猛然扭曲,咬牙问道:“您的意思是,她想通过我来报复您?” “本宫听魏珠说,迎春宴那日,她设法给你递了消息,在御花园有过一聚,还交换了玉佩,后面这一月,虽没再见过,却也秘密联系,她陆续给你送了鸳鸯丝帕、香囊、玉梳等信物,而你每次都回了诗词给她。” 瑞王回道:“母妃放心,儿子又怎会落下把柄,每次都是写好了,叫人仿抄一遍送去,真要查起来,有道行的,一眼就能看出真伪。那青龙玉佩,儿子自也可以说是丢了。” “如此甚好,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妄想抓住把柄来威胁咱们,她还早一百年呢,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瑞王一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已有了计划,追问道:“母妃打算怎么做?” 孟昕芙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可知贞妃当年,犯的何种忌讳?” 十年前,瑞王已经开始记事,此后也有意打探,所以他心里有数,“当年聂氏满门被除,父皇为定军心,亲自带兵征伐胡蛮,贞妃趁此机会逃出宫外,与曹国公小爷双宿双飞,等父皇回来时,她已有了身孕,这才彻底被父皇厌弃。” 孟昕芙目光棱棱,显露锐利的凶光,恶狠狠道:“一顶绿帽子,就送掉了本人,更何况是替身呢,本宫这次定叫她再也不能翻身!” “明日未时到申时之间,御花园里会举办茶花宴,皇上,还有除了祁湄以外的后宫妃嫔,都会前去饮酒赏花献艺。你给祁湄送封信去,与她约定,明日未时三刻,在密香阁西北角的偏房相聚,本宫会在那里设上媚香,她只要进了门,就如同瓮中之鳖,再也逃不得了。” 瑞王马上明了,母妃这是想来个捉奸在床,他不禁问起,“母妃打算让谁来做这个奸夫?” “宫里可不缺那年轻俊美,又高大威猛的护卫,随意找个冤大头便是。祁湄不是帮了薛廷宣吗,就那从神武军里拎个合适的出来,想必能与皇后这般绝色共渡春宵,他做鬼也不亏了。” 瑞王满口答应下来,“是,儿子这就去准备。” 可出了华阳宫,走在回程的路上,瑞王又开始不甘。 祁湄这种极品美人,就这样失之交臂,他怎么都觉得可惜。 人是要除的,可在此之前,若能享用一番,那该多好! 怎么就不能呢? 明日未时开宴,密香阁的两位胡姬,必会提前到母妃的华阳宫待命,母妃肯定要教导她们,如何把父皇引到密香阁来,她们至少得提前两刻离开,那就是未时前两刻,而母妃又让他把祁湄约在未时过三刻,中间隔足足五刻,时间上绰绰有余。待他完事以后,把人留在那里,凭母妃的人布置,又不影响什么,完全行的通,只要魏珠这狗奴才别坏他的事就成。 是以,那天夜里,瑞王身边的魏珠因为顶撞主子,被赏了三十大板,隔日,根本爬不起来伺候,别人替了他,魏珠也因此保了一条小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翌日,未时时分,延福宫内。 祁湄正盘坐在软塌之上,前方硬木小茶桌上,摆着一副围棋,她一边布着棋局,一边悉心听着笑春的低声细语。 半夏满脸笑容地进来禀报,“娘娘,舒嫔娘娘过来看望您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让她进来吧。” 薛冉的笑,总是那般自然,让人舒坦,声音也柔和婉转,甚为动人,“皇后娘娘,妾又来叨扰您了。” “你怎么来了,没去那茶花宴?”祁湄侧头瞄了她一眼,随手一指对面的位置。 薛冉利落地脱鞋上塌,收拾着棋盘,同时答道:“这天说变就变,妾没留神,一不小心受了凉,最近吹不得风,就推辞没去。” 祁湄笑出了声,“好,那就陪本宫来下盘棋。” 两人随即开始对弈,当然也免不了说些闲事。 薛冉笑道:“如今外头都传,密香阁的两位胡姬可真是狐狸精变的,专吸男人精气,祸害男人身体。还有人道,这两人其实是胡蛮残孽派来的奸细,以美色惑主,祸国殃民,绝不能留也。” 祁湄并不关心这些,她问道:“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薛冉见房内只剩下笑春,半夏出去守门了,这才道:“妾这次调的香名叫勾曳,初用时不觉有异,但在怒火冲引下,随着行房次数增多,便会渐渐入迷,直到食髓知味,再丢不得了。到那时,这香可就成了毒/药,用会伤身,戒则再也起不了兴致。皇上人瘦了一圈,印堂发黑,眼下乌青,已是外强中干了,早就用不得,也戒不掉了。” 祁湄嘴角微微上翘,绽放出两个小梨涡,溢着满足的愉悦,“你这次做的极好,本宫甚是满意。” 薛冉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劲儿,斗胆问道:“娘娘,您让妾调制出媚香,而后借两位胡姬的手,用到皇上身上,难道就只是为了不再给他侍寝吗?” 祁湄加深了笑意,执手落下黑子,意味深长地回道:“这当然只是其一,至于其他,你不用操心。” 薛冉这时凑上前去,提了个莫名的事儿,“娘娘猜猜妾的乳名叫什么。” “阿冉?” 她笑着摇摇头,“不,妾生在九月,家人都称妾为秋娘,娘娘若是不嫌弃,以后这样称呼妾吧,妾愿同您身边的笑春姑娘、半夏姑娘一般,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为您分忧解难。” 祁湄不置可否,只近身拍了拍她的肩,回道:“本宫与你约定的事,一直都记在心上,你只需静心等待,很快就能出结果了。” 薛冉遂定下心来,全心赴弈,只是她没想到,祁湄口中的很快,竟如此之快。 * 未时三刻,御花园,茶花宴上。 成宗携后宫诸人饮酒赏花,寻欢作乐,正在兴头之时,依偎在成宗左右的仙美人及灵美人,忽然贴到他身上,耳鬓私语。 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成宗原本混沌的双眼,乍现淫/光,他随后搂起两位美人,不顾余人,就要赶去密香阁。 淑贵妃故作挽留,实则暗中给两位胡姬使眼色,命她二人好生行事。 德妃、贤妃等人把一切揽在眼底,却也不吭一声。 自然,谁也没留住皇上。 成宗左拥右抱,兴致勃勃地来到密香阁内,发现院中竟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再仔细观察,瞅见西北角偏室门前倒了个小太监。他顿觉奇怪,在两位美人有意引导之下,亲自带人前去查看。 这一进门,可了不得,房内布满淫靡之气,床上还有一对男女在行苟且之事,两人何其投入,竟对外头的动静都置若罔闻,仍是奋力行事。 裘公公这就知道要不好,一瞧成宗,此时已推开了两位胡姬,正面色铁青,怒不可揭地瞪着重重帐幕下交叠的身影。 他马上叫人掀开床帐,暴露出私通的两人,没想到,上头的男人竟然是瑞王殿下,而下面的女人,居然是皇后的堂姐,祁国公的小女儿,祁汐。 裘公公当时却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敏锐察觉到,皇上的怒火也褪了一些,果然,随即就听成宗吩咐,“快分开他们,小心些行事,别伤到了瑞王的身子。” “瞧着是被下药了,裘大韧,你派人去查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之事,不可往外泄露一字,皇后那里也瞒着,祁寅怎么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醒来后直接发送到宁古寺去,皇后那里,朕来同她说。” 裘公公连连应答,心里琢磨着,瞧皇上这意思,为了瑞王的名声,还是得低调处置。 瑞王仍是混沌一片,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被人拉开时,还要痴缠回去,嘴上念着,“别走,祁湄,本王还要,祁湄” 房内瞬时一滞,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声凝气,周围静的着实可怕。 成宗反而没了表情,也收了脾气,问道:“他说什么?” 没人敢回答他。 “两位美人可听见了?” 两位胡姬见床上男人为瑞王之时,就吓的惊慌失措,此时,更是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连连摇头。 瑞王又喊了一声,“祁湄,我要你。” 那一瞬间,成宗的面目扭曲到狰狞可怖,裘公公心头一滞,还以为是当年杀伐决断的恭王回来了,打心眼里畏惧,他也不由压低了头。 “彻查密香阁,里头伺候的人包括两位胡姬,全送到宗正院,严加拷问。祁国公之女祁汐及瑞王醒来后,也一并送去。封锁淑贵妃的华阳宫,派人监视一切动静。延福宫,派羽林军过去,那里的每件东西都要弄清出处,每个人最近做的事,全得记录。朕今日就要结果,若办不好,全部活埋。” 两位胡姬才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跪地求饶,就被突然出现的暗桩拖了出去。 祁湄和薛冉连一副棋都还没完成,就被突如其来的羽林军惊扰,所有人俱是一惊。 薛冉以为是媚香一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豁出去似地说道:“娘娘,事情都是臣妾办的,臣妾一人来担,娘娘无需多忧。” 祁湄一把将人扯回了原位,她虽也惊疑,却不慌张,镇定自若地回道:“秋娘,你做什么,棋局还没结束呢。” “娘娘” 祁湄转头对笑春吩咐道:“去把冬青叫来。” 薛冉又是着急,又是诧异,“娘娘,您怎么还有这心情?这冬青姑娘是哪位,妾都没听说过,可是夜挺局给您派来的新人?” “她呀,从来都是本宫的人,只是自小伺候在本宫堂姐身边,这次堂姐进宫,她才有机会回到本宫身边。” 薛冉哑然失声,小时候就开始在堂姐身边安插自己人,这到底是怎样的心机手段,真是可怕,可此时也叫人莫名欣慰和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成宗皇帝有令,今日就要查到结果,那事情就绝不能拖到明天。 办事的人心里都有谱儿,明面上是为了调查瑞王被设计下药一事。可实际上,皇上最在乎的,还是皇后娘娘是否给他带了绿帽子,是以,延福宫的事绝不能马虎。 羽林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延福宫彻头彻尾翻了一遍,所有人都被验了身,就连薛冉和祁湄两位主子,也无例外,被专门派来的老嬷嬷验了个清楚。 最后只在祁汐住的承禧殿里,一个名叫红果的宫女身上,搜出了瑞王的青龙玉佩,还有他亲笔写的情诗艳词,别的,全无所获。 皇后娘娘那里,简直干净透了,每件东西,都与造册上记录的一致,出入都有凭据,抓不到丁点错处。 羽林军拿下了红果儿,顺藤摸瓜,接着去了潜邸瑞王的寝殿处搜查,果真搜到了与青龙玉佩配对的凤玉,还有鸳鸯丝娟、香囊、玉梳等物,细查后,确实都是祁汐的私物。 层层盘剥后,又追查到两人私通的办法,竟是通过宫围局内阍使的路子,上下口径都称是祁汐贿赂了她们,并派了一位身着红色宫衣、名叫红果的丫头,与瑞王那边联络往来。 而这时,祁汐和瑞王的药性也解了,先后清醒过来。 祁汐哭哭啼啼,承认了与瑞王暗通款曲、私相授受之事,尚且拎不清处境的她,竟还要求瑞王对她负责。 瑞王尽管也不大明白情况,可他就拎的很清,只道是被祁汐勾引、下药,才做下蠢事,其他浑然不知,竟要把事情都推到祁汐头上。 羽林军顺利查到结果,却不敢松懈半分,急忙要把事情报到上头,当然没人在意,那位名叫红果的宫女是怎样哭天喊冤,道是什么冬青栽赃嫁祸,坑害了她。 成宗皇帝听了传报,总算卸了一半怒火,好歹皇后没给他带绿帽,至于另一半怒火,当然是为了儿子, 小兔崽子,皇后不好弄,就拿人家堂姐做替代,接着来是不是就要打皇后的主意了?况且就算是祁汐,那也是祁家为朕准备的。 朕的女人,你都敢觊觎,那朕的皇位,你是不是也惦记? 成宗自己走的路就不正,先是觊觎先帝文宗皇帝的宠妃贞娘,不知不觉,就惦记上了皇位。待文宗皇帝暴毙以后,诸王为夺皇位互相残杀,最后赢到底的那位,就是成宗皇帝,而他登基以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强纳贞娘入后宫 正是因为其身不正,成宗反而最容不得这些,谁敢觊觎他的皇后,惦记他的皇位,那就别怪他容不下,亲儿子也一样。 成宗正盘算着要怎样处置四子,那厢,裘公公却面色如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禀报。 “皇上,媚药之事,已有了眉目,奴才斗胆肯求皇上派冯太医过来随诊。” “传朕的令,命冯太医过来看看,怎么了,你先给朕报上来。” 裘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答道:“在密香阁内搜到两种媚药,都是下在香炉里,其一就是用在偏室里的那种,药性强烈,吸入满一刻,就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但这种药对身体危害并不大。其二” 说到此处,他干脆跪了下来,夹紧了脖颈,颤悠悠道:“第二种媚药下在仙美人和茶美人寝室中,恐使用多日,已侵害龙体康健。此药甚是罕见,一般太医都辨不出作用和危害,奴才无能,还请冯太医一并查探。” 成宗足足愣了一刻才出声,简直是怒火冲天,“快去把冯太医传来!快说,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密香阁的所有奴才都被严刑拷问,得到一致答复,因今日未时举办茶花宴,未时前三刻,仙美人和灵美人就带了密香阁大部分人,去华阳宫帮忙准备,只留了两个小太监守门。” “可未时前两刻,瑞王带着太监春宝突然出现,并支走两位守门太监,随后瑞王一人进了偏室,只留春宝在外守着。后面的事,无从得知,就连倒下的春宝也没了气,早是死人一个。” “至于仙美人和茶美人,不是听不懂,就是说不清,奴才并不真敢对她们用重刑,所以徒劳无果。” 成宗听到此处,脸都涨紫了,猛然举起龙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砸向裘公公,怒不可揭地回道:“没查到是谁,你还有脸回来,滚去再查。那两个祸害,再不肯招,就给朕行剐刑,一刀一刀,去剐最疼的地方,什么时候肯招,什么时候才停。” “若是再查不出来,就换你来受刑!” “还有,让羽林军再去华阳宫搜查。” “是,奴才遵旨。” 裘公公也算是个运气好的,刚回到宗正院,就碰到有人要暗杀两位美人,这次不仅救了人,还诛杀了刺客,虽没留住活口逼问,可尸首留下的线索全剑指淑贵妃及华阳宫。 这下,连刮刑都没用上,两位胡姬就全老实交代了。可她俩毕竟是外族,言语表达有些困难,磕磕绊绊,比划了半天,才让裘公公明白。 两种媚药全是淑贵妃娘娘给的,给皇上用的没毒,只是助兴,目的是为了留住皇上,夺去皇后娘娘的宠爱。 另一种媚药,用来捉奸,淑贵妃娘娘要捉皇后娘娘的奸事,还让她们提前把皇上勾回密香阁来。至于为何变成了瑞王殿下和别人,她们也没闹明白。 她们姐妹俩也是身不由己,愿皇上顾念往日情分,给她们留条小命。 与此同时,冯太医也把勾曳的作用查了出来,可以想象,皇上当时是怎样的震怒和忾愤,尤其当冯太医告诉他以后都不能再行事时,整个皇宫的天都变了,地都抖了三抖。 而羽林军在彻查华阳宫时,竟在小厨房边上的牲舍里,那几头由孟大将军敬献的牛羊体内,找到了一包包油纸包裹的媚药,拿去调查,正是勾曳。 媚药祸主,罪无可恕。所有矛头,都指向淑贵妃和瑞王母子,这下他们可是大难临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那天晚上,宫里还没走露一点风声,羽林军的人守在延福宫外,薛冉也没机会离开。 那股压抑着的恐慌,既笼罩在延福宫上头,也深入每个人心底,一时间,所有人都难以入眠。 祁湄让半夏端来满满一瓶的龙脑浆,拉着薛冉的手,说道:“本宫酒量大,寻常佳酿根本醉不得,今日来试试这龙脑浆,听说馥烈异常,秋娘来陪本宫一起喝。” 薛冉不敢推辞,也不敢多喝,只微微抿上几口,偷偷瞄着祁湄灌下一杯杯龙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人也由清明转为混沌,最后倒在自己身边。彼时,双颊绯红,美眸斜睨,迷迷蒙蒙,叫人无法挪开心神。 就在薛冉以为她将要睡着的时候,祁湄忽然说道:“你今日问本宫,给皇上用药,难道就只是为了不给他侍寝?本宫告诉你,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一丁点儿都不想伺候他,想到就觉得恶心。” 薛冉问道:“娘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你入宫的晚,可能不知道贞妃的名号,那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也是此生最大的遗憾,而我与她,足足有六七成像,这也便是我为后得宠的原因,皇上想在我身上重温昔日的美好,想让我陪他拌家家呢。” “我凭什么要顺他的意,可我现在还不能啊,我得陪他玩下去,才能从他身上谋得我想要的东西。” 薛冉这时抬头,瞧见她脸上,满是委屈和不甘,还有那一份天生的狠劲,互相较量,矛盾不已,却感人至深,叫人直想把她拥入怀中。 祁湄却突然转了话题,“你这身制香的本事,真叫我惊叹,无论是那勾曳,还是那烈性媚药,都甚是好用。” “深宫幽幽,妾闲来无事,又确实喜欢这事几,便下了一番心思研究,今日能得您赏识,实属妾之幸事。” “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还想帮我去顶罪,多谢,我会记着你的好。” 薛冉推辞道:“您帮了妾的哥哥,妾为您做什么都可以,您不必介怀,这是妾自己的选择,必不会后悔,也绝不会拖累您。” 祁湄突然靠近她耳边,低声说:“傻瓜,我怎么会去做那不留后路的蠢事,其实淑贵妃也给皇上用了药” “她让两位胡姬在香炉里下的,只是助兴的元福散,是胡蛮一带产的名贵香料,历朝历代都有圣人使用,可君主们为了名声,自然是严令禁用的,其实并不妨碍什么,查到也不能真把孟氏如何,所以她便让自己哥哥把药塞进牛羊肠道之中,暗中送了进来。” “本宫一得了这消息,就知道对付孟氏的机会来了,奈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像勾曳这种香,岂是好得的,还好有你这样的本事人,给本宫解了燃眉之急。” 竟然是如此,薛冉追问道:“可另外一种?” “自然也是淑贵妃命两位胡姬准备的,所以,秋娘放心,皇上能查到的,只会是淑贵妃下的药,至于这药怎么换的,我早就抹干净了,查不到我们头上。” “所以,事情顺利的话,最后倒霉的应该就是孟氏,孟家根基深厚,轻易动不得的。” 薛冉还是觉得奇怪,“可若是如此,皇上怎会派羽林军来封宫彻查?” 这点祁湄也不大确定,“我让冬青在其中穿针引线,让瑞王和祁汐在误会中私通,应该是没有漏洞的,羽林军不也没查出什么吗?可瑞王和祁汐被捉奸在床,皇上应低调处置才是,何必要大动干戈,这点我也十分困惑。” 薛冉实在跟不上她的话,“事情怎么牵扯上了瑞王?” 祁湄笑眯眯答道:“因为我勾引了瑞王,让他误会与我私通,但实际与他有往来的,却是我堂姐。” “淑贵妃是何种人,她怎能察觉不到儿子与皇后私通的丑事,可她儿子也不干净啊,于是她便设局要给我来个捉奸在床,好直接把我除了。” “没想到瑞王色胆半天,都这个关口,他还敢惦记着我,竟提前了时间,我干脆将计就计,使堂姐赴约,你那包烈性媚药,就用在那里。两人应该是成了事,被皇上当场捉住,瑞王被下了药,这下皇上可不得彻查一番,这样勾曳之事才好暴露嘛。” 给皇上下媚药,嫁祸到淑贵妃头上,并用瑞王的丑事来挑露此事。 这一句棋盘盘紧扣,冬青、祁汐、瑞王、淑贵妃、皇上,甚至还有自己,谁都是祁湄手下的木偶,随着她手中丝线的牵引,任由摆布,而造出这一场戏来。 她明明还只是豆蔻之年的少女啊,怎会有这样的胆量、魄力,还有心机手段。 可薛冉心底却丝毫不觉畏惧,反而莫名兴奋,心中还冉冉升起一股劲来。 祁湄又陆陆续续絮叨了许久,“孟氏其实很聪明,知道我会是她的心头大患,所以在我入宫之前,就盘算着要除了我。后来还害的我小产,且不能再孕,还把事情推到我姑姑头上。皇上就算查到了她,也没追究,最后让我姑姑来背这黑锅。” “这样处心积虑要害我的人,你说我怎能不除了她呢她错就错在,太小瞧、轻视我了,我不过演了几场戏,气了皇上几回,就成功让她掉以轻心。” 薛冉默默拍了拍她肩头,“孟家与我薛家有仇,不论结果如何,妾都感谢您做的这些事。” “瑞王好女色的恶习,我在闺阁之内就有所耳闻,那日与堂姐外出拜佛,行至万宝楼附近,堂姐得知瑞王在楼上,擅作主张,掀起了车帘,叫瑞王看到了我容貌。” “我当时不知,可随后就偶然碰上了皇上,没过多久,我就被皇上娶进宫来为后,圣宠不衰,做了个替身” “若不是被皇上相中,以我的年纪,正好错过今年的选秀,家里已将我的婚事安排妥了,定的是殷家七郎。” “祁殷联姻,于瑞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先见了儿子,又见了老子。一猜便知,是谁在背后使坏。” “如若不是他二人,我也不会进宫来,也不是说我就想嫁到殷家去相夫教子,可不论如何,那是我哥哥帮我挑的人家,我自己做的选择。他们凭什么来摆布我的人生,改变我的命局,该怎么选,怎么做,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次日,祁湄起床时,羽林军撤了,薛冉也回去了。 笑春、半夏,还有冬青都守在床前,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事情出来了?” 笑春忙将打听的事情娓娓道来。 祁湄停顿了片刻,抬头时,直盯着冬青,问道:“那个春宝是你解决的?” 此时的冬青,已没了原来的鲁直和老实,活脱脱换了副面孔,精明机敏,只见她蹲下身来,平缓地答道,“奴婢平时出去递消息时,一直打扮成红果模样,低头掩面,自称为红果,鲜有人怀疑,这次也把瑞王的信物和书信悄悄放到红果身上,祸水东引,只有那春宝,见过奴婢真颜,奴婢为除后患,便趁其不备杀了他。” 祁湄却直言称赞,“干的好,该去的人,就绝不能留,不然后患无穷。起来吧,这些年委屈你了,这次回来后,就待在本宫身边,近身伺候。” “奴婢多谢主子赏识。” 冬青就是服气祁湄这点,早就看穿自己是这样阴狠歹毒的人,却能坦然接纳,安然使用,并不与他人有异,这才是她的主子。 “奴婢也要恭喜主子,此次媚药一事,主子获益良多。” “哦,怎么说?” “您不必再给皇上侍寝。” “淑贵妃被贬为答应,瑞王被撤了封号,贬至皇陵守墓三年。” “汐小姐被送至宁古寺,国公爷被皇上怒斥不德,家中族老也对他不满,下台只是迟早的事。” “宫闱局内阍使因帮了汐小姐得了个死局,祁家剩下那一半势力,不想步她后尘,全都主动投靠了过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您还收服了舒嫔娘娘,舒嫔娘娘的哥哥在神武军中做副统领,也能为您所用。” “件件都是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祁湄反问:“依你之见,都是好事喽?” 冬青答道:“奴婢愚笨,暂未看到不好的地方,还请娘娘赐教。” “瑞王,不,现在应该称为四皇子了,他送来的那些诗信,本宫暗中叫人去验过笔迹,都是仿写的。可刚刚笑春怎么禀报的,羽林军去潜邸搜查时,不仅找到了真迹,上头竟然还印了四皇子的小章,不觉得奇怪吗?” 冬青闻此也觉得蹊跷,回道:“娘娘说的是,四皇子既然能想到这关窍,当然应该早让人处置了真迹,同理,汐小姐送的丝绢、香囊等物,也该处置或是藏的隐秘,怎能轻易就搜到了,确实是奇怪了些。” 她接着推测,“难道就像奴婢提前把信物缝到了红果的衣物里,有人也把四皇子丢弃的东西,又拾掇回来,好方便羽林军搜查。” 这时,一直倾听的笑春也说道:“还不止如此,那两位胡姬在宗正院受审时,原本是不肯招的,可突然出了刺客要杀了她俩,正巧被裘公公碰上,直接斩杀了,掀开头巾一看,此人曾是淑贵妃宫中伺候的太监,后来不知怎么被提拔到宗正院当差。” “都以为是淑贵妃派来灭口的,两位胡姬见这阵仗,都不用上刑,直接就招待了。现来仔细想想,当时淑贵妃及华阳宫正被密切监视着,一举一动都难逃眼线,自身尚且难保,连那些牛羊体内的脏药都没机会清理,又怎有余力去除掉两位胡姬呢?” 祁湄扳了扳手指,伸了伸懒腰,扭扭头,打个大大的哈欠,又从半夏手里接过一杯八仙茶,灌了进去,这才算清醒过来,回道:“没错,有人暗中帮了本宫一把,恐怕还不止一个,也是,四皇子最得皇上看重,淑贵妃又素来是个强势的,多惹眼啊,能有机会,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她扶着半夏的手起身,徐徐走到窗边,看外头秋高气爽、朗风习习,遂眯着眼道:“而且,不过是去守皇陵三年,皇子还是皇子,孟家还是孟家,倒了个淑贵妃,再送个新人进来便是,这宫里,暂且还少不得一个孟氏” * 承德宫中,德妃挽起了袖口,正给七皇子秀澄做他最爱吃的点心红豆酥,伺候在一旁的,是她最得力的宫人文鸳。 等面和好,发酵的当口,她才问道:“孟家可还有适龄的姑娘?” 文鸳回道:“上回迎秋宴来了两位孟大将军的女儿,一嫡一庶,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小着呢,都不顶事。” 殷岫玉倒要问她,“年岁小就一定不顶事吗,那皇后呢,孟昕芙小觑了她,瞧她落得个什么下场?” 文鸳哑然失声,谁能想得到,最后居然是皇后收拾了淑妃! 殷岫玉又道:“瞧着吧,再小,孟家也要送进来的,那个庶女更年长些,应该就是她了。嫡女嘛,孟家恐怕还是要留给四皇子的。” 说起这个,文鸳忍不住要提起,“娘娘,奴婢瞧着,七皇子似乎不大喜欢五小姐,反而中意三小姐呢。三小姐是好,也是嫡女身份,模样性子才艺都没话说,大了七皇子三岁也中,可关键是她命硬,克死了父母兄弟不说,竟还克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哪里能要得!” 殷岫玉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开始动起了手,“本宫明白,可你也是看着秀澄长大的,他那性子,谁能左右呢,本宫也愁啊” * 翠微宫中,皇长孙轶淳十分欢喜,因为今个是他生母鱼氏入宫看望自己的日子。 鱼氏出自书香清贵之家,父兄皆在翰林院中当差,当年因生的貌美丰腴,被庄妃严溶月看中,指给皇长子为侍妾,并争气地生下了轶淳,得封为淑人。待皇长子去世以后,她便在南怀寺修行,法号华莲居士,每月有一日,能入宫见儿子一回。 鱼氏聪明玲珑,本就讨严氏喜欢,又因着她是轶淳生母,还陪着自己,一起渡过那段最煎熬的日子,所以严溶月有什么事情,也喜欢同她商量。 彼时,两人望着轶淳在小院中愉快地玩耍嬉戏,脸上都浮现出最慈爱的表情。 鱼莲心说道:“母妃瞧着比往日精神多了,可是最近有何喜事?” 严溶月抿嘴一笑,“九年了,皇上终于又把宫权交到本宫手中,本宫随意捡了捡,用了用,依旧是得手应心,到底还是老人们好用啊。” “那可恭喜母妃了。” “哦,对了,淑妃下台了,她儿子也招了皇上忌讳,如今罚去守皇陵,你可在外头听到这些?” “这种大事,谁都盯着,已然在盛京各大家族传开,正是在南怀寺听到了风声,妾马上就递帖子进了宫,外头多的是人打听呢,都好奇是哪位出的手,这般能耐,能把风头正盛的淑贵妃和瑞王殿下拉下马。” “你来猜猜,到底是谁?” 鱼莲心低头冥思片刻,才回道:“妾以为是德妃娘娘最大可能,毕竟四皇子失势,对七皇子最有利,若不是她,那便是贤妃娘娘了,她也养着十皇子呢。” 听到德妃的名字,严溶月不免嗤了一声,“殷岫玉那种光风霁月、与世无争的清高性子,她怎能做这种事,她在乎的,从来都是那个愣头青儿子,素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哼!” 鱼莲心知道,严氏这是又想起了当年之事,她可说不得,就没有答话,继续听着。 “至于贤妃,她是最谨慎不过的性子,一直养晦韬光、不露锋芒,哪里会有大动作,落井下石的小动作倒少不了她。” 鱼莲心这下可真好奇了,追问道:“总不会是年少的皇后娘娘吧,她” 严溶月直直盯着她,愣生生把她的话逼回嘴里,“怎么就不能是她,还偏偏就是她,厉害吧,可怕吧,这便是咱们这位少年皇后的本性,又狠又毒又能耐啊。” 她突然冒出一句,“要不,咱们把轶淳送给她养吧” 鱼莲心心都跳漏了半拍,连忙拒绝道:“母妃,咱们不都下定了决心,绝不让轶淳掺和到里头去吗?他做个安逸的郡王,一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严溶月幽幽叹道:“唉,本宫省得的,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多想。” * 玉和宫中,贤妃宁谧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房内那株珍爱的福禄枝,见康嫔方氏进来,就开口问道:“来的正好,快来瞧瞧本宫剪的如何?” 方氏急忙夺走她手里的剪刀,心疼不已,“娘娘,这福禄枝意寓极好,别人都恨不得养的枝繁叶茂,您倒好,没事就修剪,福禄哪能多剪呢!” 宁谧手里没了活,就开始唉声叹气,一副愁苦模样,倒让陪在身侧的康嫔心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唉,本宫一想到,以后都要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心焦啊。沁茹那丫头,晚上容易梦魇,非要本宫陪着才能安睡,她又容易惊醒,这下也得跟着早起了。” 康嫔不由感慨,贤妃娘娘还真是疼爱乐阳公主。也是,当年八皇子早殃,娘娘痛失爱子,还好抱了乐阳公主到身边,才慢慢走出丧子之痛,连兆涵都比不得。不过这样也好,娘娘对乐阳公主多一分心思,她才有机会与儿子多亲近一分。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真叫妾感动,您可与公主将午觉时间延长,以此来弥补。” “说的也是。” 宁谧又不知想到了何事,竟又掩嘴偷乐,真让方氏摸不着头脑。 “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本宫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家中有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丈夫却不能人道了,只能看不能吃,你说这男人该多难受,他心中的闷气该怎么办,总要找个地儿撒的,小娘子首当其冲啊。” 康嫔却觉得这并不是个笑话,她禁不住要往深里想去。 宁谧趁着她发愣的功夫,又夺回剪刀,继续剪那福禄枝,徐徐道:“本宫这福禄枝养了十五年,从来没蔫过一回,可不就是修剪得宜,福禄这东西,可不能太盛。那些枝繁叶茂的,长的太旺,就容易招人去剪,孟氏如此......” “皇后也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明泓发现,自四哥被发送去守皇陵后,十弟兆涵待他的态度,简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以前从来都不拿正眼瞧他,别提往来了,连话都难得说一句。现在,做什么事,都要扯上自己。所谓反常必有妖,明泓当然怀疑,事实上,他想的也比较深了。 四哥做下丑事,被父皇厌弃,剩下的皇子之中,就属七哥最年长,再不比从前,而七哥的性子又是那般清冷,叫人难以接近,兆涵和轶淳素来同他不亲,眼下对他的态度就更微妙了,表面上敬重,实则隐隐排斥疏远。 连他这个破落户,都成了被拉拢的人。 明泓不想趟这趟浑水,但他也想同兄弟们亲近,所以他从来不反感也不推拒兆涵的示好,以前是兆涵和轶淳两人组,现下是他们三个一起厮混。 如同今日,兆涵得知明泓从未见过京巴狗,就特地把自己的爱犬伴伴带到国子监来,趁下课的功夫,拿出来给明泓和轶淳玩耍。 伴伴长的漂亮匀称,浑身雪白,毛发光润柔软,眼睛湿漉漉的,性子也乖巧温顺,很招人喜欢。 明泓特别喜爱它,抱到手里就不肯撒手,陪它玩了好一会儿,直到伴伴腻了,撒起小腿,自己跑到了七皇子身边。 秀澄脸色乍变,霎时跳了开来,指着兆涵,几乎是吼着命令道:“也不看看是个什么地儿,狗你敢带进来,快把它收走!” 因嫌弃他们动作慢,七皇子一刻也没耽误,自个先离开了书房。 在他走后,兆涵噘着嘴,老大不高兴地咕哝:“什么人呀,一点不好玩!” 轶淳听了这话,也跟着皱起了小眉头,不过却回道:“七叔好像是不大喜欢狗的。” 兆涵偏要把事情放大,“哼,我看他是不喜欢别的兄弟,薄情寡义的家伙,四哥走的时候,别说去探望,连句话都没捎呢。” 轶淳小声劝道:“兆涵,不好这样说的,七叔就是这性子,况且,四叔走了,就属七叔最大,最贵重,不比从前了” 兆涵气焰更胜,恼火道:“哼,他眼里哪有咱们,现在尚且如此,以后他了不得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咱们只有抱在一起,才不会被他欺负。” “九哥,上回四哥寿宴上,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多难听,还道你丢了他的脸呢,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 明泓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却觉得,若不是七哥那席直白的话,父皇也不会准许他来国子监读书,所以他真不怪七哥。 兆涵干脆把伴伴往明泓手里一塞,说道:“九哥,我瞧你很喜爱伴伴,你拿回去玩几天,咱们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不必客气,推拒就是见外喽。” 结果这狗,明泓抱回去没过一天,就莫名丢了,他心急火燎地到处去寻,还是没找到,正想法子怎么跟兆涵解释呢,他却自己过来了,还带了几位身强力壮的太监,不顾明泓和曹氏意愿,自顾自就叫人翻起玉筱宫来。 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最后竟真在玉筱宫后院的石榴树下,找到了一副狗的尸骨。 曹氏一见那副完整的骸骨,脸色陡然变成灰黄,人瞬间失去站立的力气,颓然瘫倒在地,她怎么也忘不掉,章武八年,也是这个月份,她当时居住的昭纯宫里,翻出了十具刻着咒文的头骨,各种动物都有,甚至还有一枚人的头骨,她和曹家因此牵涉进巫诅之术,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今日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 此时此刻,延福宫中,迎来了许久未至的成宗皇帝。 自那日被冯太医诊出问题,成宗就下令招永朝上下的名医圣手入宫侍奉,可那勾曳之毒,已在他体扎了根,难以祛除。 不用,他起不得,用了,要伤寿元,哪种都叫他无法接受,原本惊疑的性子,也越发阴晴不定,不知哪一刻,就要大发雷霆。每到这时候,他心中就恨极了孟氏,留她一命,就是为了方便折磨她,好解心头之恨。 今日退朝以后,他处理政事到一半,又发作起来,先是喝了半瓶的烈酒,又命人去华阳宫羞辱了孟氏一顿,还是闷火难消。 混沌之际,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那般魂牵梦萦,叫他无法自拔,等醒来时,鬓角都已湿透,一醒神,就想到了年轻貌美的祁湄。 他再也忍不住,软绵绵起身,摸着撞着都要去见她。 祁湄正在沐浴,听到半夏来报时,她也顾不上许多,匆忙穿上浴裙,披了件罗纱,就出来迎接。 玉人浴出影蒙胧,罗裘薄纱半遮胸。 酒醉的成宗眼睛都看直了,许久未见祁湄,发现她的身段比之前更高挑丰盈了,不知眼下是何种滋味。 色心大发的他,立刻叫退了宫人,急冲冲就扑了上去。 祁湄心里又是抵触又是恶心又是困惑,她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勉强说道:“皇上乃圣君,臣妾是您的皇后,怎可白日宣淫。” 成宗忽而转怒,奋力扇了祁湄一个耳光,直把她轰的脑壳隆隆作响,差点儿没晕过去,人也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他如野兽般撕扯着她的衣衫,望着眼前一片娇嫩如花的玉体,兴奋到了极致,却也挫败到了顶点,如此美人在怀,他却半点都不能起了,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心急如焚,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伤身,只想对外吼道,快拿那香过来! 可惜没发出声来,有人从背后点住了他的百位穴。原来半夏隐蔽在暗处并未出去,及时制止了他的兽行。 祁湄这会儿才缓过神来,深恶痛绝地推开成宗,坐起了身,披上半夏给她递的新衣,良久才说道:“今夜,本宫要去华阳宫,这次,你来陪本宫。” 半夏凑到跟前,给她穿衣,不免问道:“娘娘去见她做什么?” 祁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什么,就想送人上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明泓瞧见母亲瘫软在地,急忙上前搀扶,紧张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曹悦绒一触及儿子温暖的手心,立即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明泓,跪着爬到十皇子兆涵面前,乞求道:“十皇子,这副骸骨与咱们玉筱宫上上下下都没关系,恐怕是以前哪位奴才偷吃留下的,您的狗是跑出去了,咱们一定给您个交待,还请您通融一下。” 兆涵是有备而来,当然不买账,“我的狗丢了,却在你们这里寻到了狗的骸骨,一定就是你们做的事,才没完呢,我定要告给父皇知道,让他处置你们。” 明泓气的直发抖,蹭一下揪住他的衣襟,质问道:“兆涵,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会做这种事?” “给我放开,不然一起告到父皇那儿,说你欺负幼弟,你更没好果子吃。” 曹悦绒赶忙抱住儿子的身子,用尽全身力气紧固他,大声劝阻:“明泓,你不要闹,这跟你没关系,你快进屋里去!” 转而又紧紧搂住兆涵的腿,哭着哀求道:“十皇子,都是奴婢的错,您把账算到奴婢头上,有什么气对奴婢发吧。” “娘,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不要求他,就让他去告,我不怕他这种薄情寡义、卑鄙无耻,设计自己兄弟的东西!” 明泓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兆涵,手上怎么也不肯松。 屋内原本正在干活的阿柔听到了动静,也悄然走了出来,躲在另一株石榴树下观察,表情凝重,藏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把木棍。 兆涵却被明泓散发出的气势震到,心虚不已,倒逼生出一丝退意。 可他马上就想起康母妃对自己的千叮万嘱,九皇子与你年纪接近,他人聪慧,读书又肯用功,你父皇也渐渐对他改观,这样对你不好,趁他还没人撑的时候,要让你父皇彻底厌恶了他,这般对你才没威胁。 这些日子,你多亲近他,待他放下戒心之后,再给他送只猫、狗,切记要让他带回玉筱宫,而后母妃会安排好一切,你到时就去讨要,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宁母妃和我对你都有极大的期盼,你万不能叫咱们失望。 他怎能半途而废呢?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拖开他们!” 那几位强壮的太监,应声扳开了明泓的手指,却怎么都扯不走死死抱腿的曹悦绒,“十皇子,奴婢给您磕头了,求您高抬贵手,别闹到皇上那儿去,咱们担不起的,真是担不起!” 兆涵被纠缠烦了,不禁踹了一脚回去,虽然他年纪小,也没用多少力气,却踹到了曹氏脸上,碰散了她的发髻。 明泓瞬时炸开了毛,愤怒到了极致,不等任何人反应,猛然扑了过去,上去就是重重一拳,只听砰的一声,兆涵已然倒底。 几位太监吓的冷汗俱出,连忙左右夹袭,禁锢住明泓,不让他再动半分。 见此场景,阿柔浑身的戾气都被激了出来,握紧木棒,就要冲出来。 这时,一双肥鼓鼓的软手扯住了她,班白白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告诉她,“主子毕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儿子,他打了十皇子还能活命,咱们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活人总比死人有用吧。” 阿柔渐渐放下了木棍,咬着自己的手背,眼睁睁瞅着明泓被他们几人围殴,泪眸中闪着猛兽似的光芒。 曹悦绒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奋力冲到他们中间,张开怀抱,防在明泓身上,用原本就枯瘪的身躯,牢牢护住自己儿子。 兆涵撇了撇嘴,转过头去,没过一会儿,就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我可没功夫在这儿耽误,走了。”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明泓,瘫在母亲怀中,牢牢盯着他们离开,双眼阴凄凄,满含不甘和憎恨。 * 延福宫中,成宗转醒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他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半响,只回忆起自己撕扯祁湄衣裳,并打了她一记耳光。 顿时,他幡然回神,骤然抬头找人。 祁湄就站在床边,竟穿了一身正服,头上戴着凤冠,脸色煞白煞白,正凸显出左腮处的红肿,此时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成宗,眼神淡然而疏离,说话时语气亦不见一丝波澜,“皇上酒醉后,欲于白日临幸臣妾,臣妾推拒,皇上却打了臣妾一顿,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臣妾身上。” 她紧接着就屈身下跪,继续道:“臣妾惶恐,贵为国母,虽无大功,却也未行大错,不知何处惹得皇上厌弃,竟这般折辱臣妾,既如此,请您干脆废了臣妾,赐死吧。” 皇后岂是说废就废的,况且祁湄虽然爱耍小性子,却并无大过,而他也确实酒醉败德做错了事,完全清醒过来的成宗,立刻下床扶起祁湄,可以说是低声下气地讨好道:“都怪朕酒醉之下做错了事,朕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湄儿莫气,你身子刚痊愈,不好多恼。此次过后,以往祁氏和孟氏手里的宫权,全由你来管。” 祁湄神色却愈加凄凉,哀叹道:“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宫权还是算了吧,臣妾怕身子撑不住。自那次小产血崩彻底伤了底子,臣妾身子就始终不见起色,怕是不中用了,如今就靠药吊着,一日不如一日。臣妾心中怕的很,也不知还能陪您几年,每每思及此处,便哀恸欲绝。” 成宗惊问道:“怎到了如此地步?闵太医医术虽不及冯太医,可也是难得的圣手了,他居然也束手无策,明日朕命冯太医给你瞧瞧!” “闵太医开的药是一直吃的,只是却没起到预计的效果,闵太医自己都觉得奇怪,可查了药,也没问题,若是能得冯太医探查,实乃臣妾之幸事,臣妾感激不尽。” 成宗揉着祁湄的手,扶着她坐下,还想再温存一番。 祁湄却横然问了一句,“皇上酒醉后,可是把臣妾当成什么厌恶之人?” 成宗诧异,“皇后何出此言,可是朕胡说了什么浑话?” “皇上牢牢盯着臣妾,嘴上念叨着什么贞娘、贞娘”她转过头来看他,双目幽幽,深不见底,又道:“不知这贞娘是何人,臣妾觉得,您把臣妾当成是她了。” 成宗骤然变了脸色,苍白而又憔悴,还带着几分尴尬和难堪,仿佛被人踩住了命门一般,怔在原地,半点不能动弹,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裘公公的声音,打破僵局,“皇上,十皇子派人传话,可要宣见?” “见,快让他进来!”语气中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祁湄正过头去,脸上闪过几分难以察觉的鄙夷和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成宗皇帝听着禀报,眉头渐渐皱起,冥思过后,深觉此事不好粗断,本想把两个儿子叫过来细问一番,可又思及这里是皇后的寝宫,影响到底不好,于是起身告辞,决定去潜邸把事情了解,走前还不忘叮嘱。 “皇后好生休养身体,朕隔日再来看你,还有今日之事,留记彤史。”竟是要给自己的幸事造假。 祁湄笑的格外温柔,随着人影退去,才慢慢收了笑容,只剩下一片冷冽。 半夏先从暗处出来,紧接着,笑春和冬青也进来掩了门。 “闵太医心里不是一直很不服气冯太医吗?冬青,你去告诉他,考验他能耐的时候到了,让他把准备好的药送来,若是做的好,本宫保他飞黄腾达,若办不好,小心他全家老小的脑袋!” “是,奴婢定不负命。”冬青领命而去。 半夏心里不大舒服,“娘娘,难道日后都要装病来避开此事吗?” 祁湄轻笑道:“不会如此了,他刚才走时,唤本宫为何?” 半夏才回忆起这细节,“奴婢记得,先是叫的湄儿,待您将贞妃之事托出后,说的是皇后!” “没错,说破了还有什么意思,本宫和他已是心照不宣,加上身子也不好,以后失宠,也在情理之中。” 半夏却道:“不伺候正好,跟谁稀罕似的,皇上不行了,以后谁不失宠,大家都一样,没差!” 笑春拍了拍她额头,训道:“就你懂最多,什么话都敢胡诌,有宠和没宠能一样吗?皇上曾答应过,要给娘娘名下记个皇子,若是失宠了,还怎么允现?” 而后又给祁湄取下凤冠,脱去凤袍,换上便衣,柔声问:“娘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祁湄整理着袖口,轻飘飘丟一句,“其他人都没了,不就轮到我了,本来是想等的,现在却等不及了。” 别提夏春,就连笑春听了这话,也不由咽了几声口水。 “笑春,方才十皇子来举报九皇子,你想个法子,把消息递到七皇子那里,记住,别让他发现了踪迹,凡事都小心为妙。” 笑春也马上下去办事。 半夏不解,“娘娘如何觉得七皇子会帮九皇子呢?” 祁湄道:“本宫闺阁之中,与殷家五娘私交甚好,所以听了不少七皇子与那殷家三娘的事,直觉使然。” “而且,这样也能试一试七皇子的为人处事,至于结果如何,本宫才不在乎,反正都是他的种,自相残杀才好,越早决出胜负最好,本宫还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半夏犹豫不安,“可九皇子对您十分敬重..” 祁湄狠狠瞪了她一眼,莫名气了起来,回道:“那也是他儿子,他自己尚且不疼,本宫操什么心。没用就是没用,能怨得了谁,本宫也是琼琼一人,还不是靠的自己。反正谁留到最后,对本宫来说,并没什么差别,半夏,你给本宫把这件事记牢了,可千万别给本宫掉链子,否则......你瞧什么呢?” 半夏悻悻然收了眼,她私以为,自家主子其实还是蛮在意的,不然也不会让笑春去传话了,更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居然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感,而且还是被半夏这少根筋的人,祁湄一时失态,赶紧板起脸来挽回颜面,质问道:“晚上的事,你准备妥了吗?” 半夏马上恢复过来,正经答道:“娘娘,您决意要去吗,若只是要除那孟答应,奴婢一人去便妥,要害您的人留不得,奴婢会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这事本宫要亲自来做。” * 明泓被带进潜邸的时候,他的父皇和十弟都在,兆涵几乎是斜着眼蔑他,那份得意和不屑,就如同初见那日,原来这人从没改变对他的态度。 他从曹氏嘴里得知了当年的巫诅之难,又想着今日被兆涵栽赃之事,才明白什么叫大难临头,此事大可牵扯进前事,使得他、娘,还有阿柔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小也不能善了,父皇也可能因此彻底憎恶上自己这个儿子,再不给他翻身机会。 是大是小,全凭父皇一念之间,而他最近又因华阳宫孟氏行媚一事而雷霆大怒,这心情是怎么都不会好的了。 成宗望着伤痕累累,一脸残相的九子,心里不免叹了口气,对这儿子,他确实厌恶。这张脸虽然像他,可也总会让他想起,他那个罪无可恕的胞舅。 若不是曹润生这混账东西,贞娘又怎会做下丑事,还生下了那个孽障!若不是曹家偏要跟聂家牵扯,自己又怎会清了曹氏一族,又怎么会废了曹氏? 这儿子还有那孽障,会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贞娘对自己的背叛,还有曹氏一族及聂氏一族的命债,怎能让他欢喜起来! 但他也有愧疚,明泓毕竟也是他的骨肉。 “明泓参见父皇” “谁打的你?” 明泓一刻也没停,马上起身抬头,手指兆涵,答道:“十弟身后的那几个奴才。” 兆涵立马反驳道:“那还不是你先动的手,父皇您瞧,他也打了儿子,儿子腮帮子都肿了,就是他动的手,那些奴才们,不过是为了保护儿子,才伤了他。” “全拉下去,腰斩。”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从来就没有奴才能动主子的道理。” “兆涵,这是你九哥,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让奴才动他,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你难道不觉得疼吗?” 兆涵被成宗冷森森一瞧,浑身都在打颤,连那几个奴才被捂嘴拖了下去,他都没抬头看一眼,最后跪到明泓身侧,恭恭敬敬给成宗磕了个头,答道:“父皇恕罪,儿子知错了。” 成宗对小儿子还是很宽侑的,“你起了吧,坐到一边去。” 然后,他又把目光停到明泓身上,厉声质问:“你为何要先对兆涵出手,他是你十弟,你怎能忍心伤他?” 因为他不是东西,他伤到了我娘,他故意设计加害我,打个半死都不为过,一拳头算得什么! 可这些话,都不能说,首先他不想把娘牵涉进去,同时也明白,父皇总归偏向兆涵,而兆涵早已把是非颠倒,他多说又什么用处,何必浪费力气? 所以明泓决意消极面对一切 成宗见他这副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带着怒火,又问道:“那副狗的骸骨,是怎么回事,挖出来的时候,拼连成一体,是谁做的,又是为的什么目的?” 这个可不能沉默,“儿子全然不知这些,都是十弟自唱自和。” 兆涵在一旁叫嚣起来,“我好心把伴伴送给你玩,你却狠心杀了它,还制成这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骸骨,你肯定是在背后咒我,谁不知道,你娘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章武八年,皇后曹悦绒所居住的昭纯宫里,搜出的十二副动物及人的头骨,也是这般连接成一体,上面还刻有咒符,全取自其他妃嫔宫殿里养的宠物,或是伺候的奴才。 今日玉筱宫搜出的骸骨就差了个咒文,这就是要致他玉筱宫上下于死地,明泓怎能不怒,被逼的双眼都红了起来,乍一看,像是泛着嗜血的光芒。 此时,从他背后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按下了他的头,压低了他的视线。 “秀澄给父皇请安,今日倒是热闹,九弟、十弟都在。” “快起来坐,你怎么来了?” 七皇子秀澄并未动身,而是淡然答道:“儿子听说十弟丢了只狗,正跟九弟闹变扭呢,还因此打了一架,就过来解释一下。” “其实那只狗,是儿子命人处置的,昨日走至玉筱宫附近,正巧看见那狗,便想捉了,送回九弟手里,没想到这狗表面乖巧,实则是个狠毒的,竟想反咬儿子一口,还好儿子反应快,当下便处置了它。” “我与九弟商量一番后,便叫奴才处置了它,说来都是儿子的错,还叫九弟替儿子保密,没想到这小子嘴真紧,愣是不吐露一句,兄弟之间自是如此,互相照应,就算有了矛盾,哪怕再大的事,打一顿也就消了火气,更何况是这种小事,十弟,你说对吗?” 兆涵躲开他那双桃花眼探来的视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答个下文来。 秀澄这一番话,真是说到了成宗心底,他连连点头,特意下去各扶起明泓和秀澄,“老七毕竟是哥哥,说的就是好,兄弟之间本该如此,自该这样,事情既然已经明了,也不必过多追究,秀澄,你再还只狗给老十,老十你也别闹,老九这脾气该收收” “行了,就这样罢了,三人都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兆涵一出门子,就去了玉和宫,连装模作样的套话都不肯说一句。 明泓跟秀澄道了声谢,就浑浑噩噩朝玉筱宫走去,此后像丢了魂一样,谁都不肯多理。 曹氏在门外劝他:“明泓,你不要自责,谁能不犯错,以后你学什么都藏着掖着,别露实,不要招人眼,咱们再小心些,拘着些,就不会得罪人” 明泓听的脑门嗡嗡,又想起了阿柔也劝过他的话,咱们这样的人,能安生活着就不容易了,其他不要奢求 他身上的伤口,正是发的时候,其实痛苦的很,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就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最后不知何时出了玉筱宫,四处游荡,也是他运气好,都没碰上巡逻的侍卫太监。 不知怎的,竟走到了延福宫东北角的小门附近,正巧碰上了夜出归来的祁湄和半夏,三人俱是一惊。 那一刻,祁湄是起了杀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深长幽婉。 半夏手里提着一盏小桔灯,灯火柔和昏暗,只能大致映照出明泓轮廓,只见他收着肩,缩着小脑袋,蔫蔫的、萎萎的,拘着身子,叫人瞧不大清细枝末节。 他声音格外干涩,“明泓见过皇后娘娘。”滞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奇怪,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出来做什么?难道跟自己一样,难受的不行...... 半夏冒着胆子,抢先答话:“已至子时,九皇子快回去歇了吧,外面兜悠,容易叫那巡逻的侍卫发现,那就不大妙了。” 祁湄暗中使劲儿捏了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灯,晃到明泓面前,一下便照出他满脸伤痕。 半夏惊骇,“九皇子,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明泓羞耻极了,卑怯地扭过头去,手心直冒汗,使劲往背后蹭去。 祁湄眼中的寒冽,恐怕连自己见了,都会吓一跳,她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随本宫进去,给你用点药。” 明泓脸上已经揉了药酒,他并不想麻烦皇后娘娘,才想推拒,就见祁湄朝他伸手,道:“来,本宫牵着你走。” 这句话对明泓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根本无法拒绝,一息都没耽误,就抓紧她的右手,晃悠悠进了延福宫内。 这次却直接进了祁湄寝屋,内室之中,灯火通明,照的人原形毕露,无处可躲。 明泓眼都不知搁哪儿看,手也不知往哪儿摆,他总觉得自己与此处格格不入,仿佛作践了这里似得,最后干脆站到边角处,耷拉着脑袋朝下看,双手背光遮掩住脸上的伤。 祁湄脱了身上披风,往暖房南边的塌上一坐,拍了拍近身位置,对明泓招道:“瞎愣什么,快到这边来坐。” 明泓怯生生上前,等他坐好,半夏也端上了热水和药膏。 祁湄照打量一番他的伤口,“右眼皮肿的厉害,黑紫黑紫,还好里面没伤到,眼珠子没事,鼻子也青了,好在鼻梁没歪,耳道也没出血,就是该掏掏耳屎了,嘴角划了个口子,还好嘴里没破,不然吃饭都得疼死你,嗯,这牙口倒还长的不错。” 而后,玉葱般娇嫩欲滴的双手,在水中浸泡、交绕,再拧干巾帕,一点点一寸寸擦拭着明泓的伤口,青紫交接的,蹭破皮的,亦或是大大小小已收敛的口子,动作轻柔之极。 “疼吗?”目光柔和似水,满含关怀与温暖。 明泓痴痴地摇头,大眼睛一动不动,呆呆跟着她的手走。 祁湄又亲手给他抹上药膏,这一上药,他立即疼的浑身颤栗,哪里还敢发痴,直叫道:“疼,疼死了,轻点,少点,别碰!” 当然不能。 “疼就对了,这珍玉膏抹上去虽疼,却是治疗外伤的神药,不管多深的口子,都不会留疤痕。虽说你是个小子,不拘这些,可既生了一副好相貌,就不能白白糟蹋了,咬牙也得忍住。等你长大娶妻之时,就该念着本宫的好了。”说罢,就心安理得地放开手来涂抹。 明泓疼的直哆嗦,小鹿般明亮湿润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瞅着眼前之人,却也全心全意信着她。 祁湄盯着他的眼,一边抹药,一边问道:“为何要出来?” 明泓答道:“心里难受,不知怎么就出来了。” 祁湄停了手上的事,特意等待,“说吧。” “其实头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心里不大服气,因为我母亲也曾是皇后,我嫉妒您得了父皇的重视和宠爱,可您不计较,还对我好,您是宫里唯一愿意对我伸手的人,令我自惭形秽。” “父皇从来就不喜欢我,我过的很苦,在遇见您以前的日子,我有时候还要挨饿,饿也饿不死,苟活罢了。” “再多的不甘,我都习惯了,可当我去国子监,与兄弟们一起读书的时候,我心里却怎么也忍不得了。他们过的什么日子,我过的又算什么,十弟那只狗,每天竟然要吃一顿炖牛肉,我过的还不如他的狗,您说这是什么滋味。” “我被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他看不到,兆涵被我揍了一拳,他却要找我算账。明知事情闹大,牵涉巫诅之祸,会要我的命,会让我怎样后悔害怕,却还是要提,最后因为七哥出面,就轻易揭过。” “本来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让他重视我,喜欢我,可原来,不管我怎么做,我在他眼里,都比不过十弟的一根手指头,七哥的面子。” “我再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做个废物,自生自灭!” 他眼中的泪光悲哀地、绝望地闪着,却倔强地并着不肯落下一滴泪来。 祁湄干脆利落地起身,牵着他的手走至窗边,推开窗门,抬头往外探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皎月当空,漫天星斗,交相辉映,熠熠生光,浩瀚灿烂。 祁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星月永恒,与它们相比,人算得了什么,那些烦恼愁苦,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久久凝视星月,面对它的纯净和浩瀚,明泓感受到了夜空之博大、深邃,心中的苦恼也渐渐消退。 “正因人生苦短,更要珍惜努力,不能亏了自己,白瞎了这经年岁月,谁都不能帮你活着。”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这绝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你不必为此介怀,下次做的更好便是。” 这一刻,明泓看见了自己最真实、柔软、脆弱的一面,他回道:“不论我母族犯了多大的错,那时我都还没出生,怎能迁怒到我头上,我也是他的儿子,怎能这样待我,错的是父皇!” “他们都觉得我错了,叫我认命,卑微地像条狗般乞活下去,可我做不到,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下一刻,明泓扑到祁湄怀里,紧紧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顷刻,她的腰身处就湿了一片。 祁湄摸着他的头,侧首呢喃:“是,你没有错,错的是他” 良久又道:“本宫给你寻个武艺师傅,就神武军副统领薛廷宣吧,好好跟他学,下次再被人打成这样,我可容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话说那日,祁湄服了闵太医献上来的秘药,还就在冯太医那里蒙混过关,并得了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真有人在她的药中动了手脚。 药方没问题,药材也没问题,原来是药壶里另有玄机,其内安置了个鸳鸯囊,除壶嘴外,盖上以两孔接气,瞧着与寻常药壶没什么两样,但若是抵住其中一孔,盖内自会从内缝处流出藏匿的毒/药,只要在煎药时,做一个小动作,就能杀人于无形。 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名叫相思子,用久了,可引发全身出血,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还好祁湄并未真的流产,只是自服活血药,致使经量增多,后来吃几副止血药便止了。若真是身上有病,再服上几个月毒,恐怕身子底子都要败坏干净了,按冯太医的说法,根本没几年活路。 祁湄干脆就此装起了病,并请求成宗皇帝严查此事。 折腾了一番,最后只查出,那位伺候煎药的宫人,其实是祁国公派来监视祁湄的线人,可想也知道,祁家怎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幕后真凶另有其人,并把屁股擦的很干净,手段可见一斑。 查出来是自己人,常人肯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方设法遮掩过去,最后拿宫人做替罪羔羊。 祁湄却不顾其他,牢牢揪住这事不放,并以此做文章,去皇上那儿大义灭亲,还给祁家族老施压。 同时朝中也有御史参祁国公德行亏失,宠妾灭妻,骄纵庶子女胡作非为。加上祁汐之前犯下的丑事,早引得成宗不满,也就成了鸿毳沉舟。 章武十七年元月,成宗皇帝以德行不当为由,废了祁国公祁寅,而祁家大房虽有满屋子庶子,却连一个嫡子都没有,至今都没请封世子,最后国公之位,由二房嫡长子,也就是祁湄的兄长祁延松继承。 至此,祁国公府正式落入二房手中,开始走上既定的辉煌之路。 章武十七年二月底,是祁湄入宫满一年的日子。 短短一年功夫,在别人眼里,皇后便经历了盛宠、流产、难育,至身子破败沉疴,最后失宠,如今与皇上相敬如冰。 虽然祁湄历经磨难,失去了身体的康健、皇帝的宠爱、昔日独占鳌头的风光,却也不再被妒忌,还赢得了后宫嫔妃的认可,以及表面的臣服。 当然,宫里也因她的横空出现而掀起惊涛骇浪,并发生巨变,原来的祁皇贵妃和淑贵妃娘娘,全都成了死人,四皇子也被贬去看守皇陵。 九皇子明泓异军突起,得了皇后青睐,尤其是最近三月,皇后待他宛如亲子,甚至亲自到皇上面前给他请了武艺师傅,宫里都传皇后有意要提拔九皇子,谁都不敢再怠慢他,就连玉筱宫也不再冷清。 因皇后身子不好,每月只定初、中、末三个请安日,本来祁湄百般推脱宫权,可在德妃、贤妃和庄妃再三请求之下,最后还是接过了剩下的那一份宫权,而今,还是四人打理宫事,互相监督和制衡。 今日是月底,是诸妃来延福宫请安的日子。 刚及辰时,德妃、贤妃、庄妃、康嫔、舒嫔等人全已到齐,正在低头敛目行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吉祥康泰。” 祁湄仍是一脸病容,说话声音也轻,“不必多礼,都坐下来,本宫今日有要事相告。” 各妃纷纷落座,侧耳倾听,心下都有几分好奇,因为皇后素来是个少事的,她特意提的,八成都是大事,亦或是皇帝的意思。 祁湄道:“去年没有进行选秀,后来办了迎秋之宴,宫里来了好些温婉贤淑的女孩,皇上和本宫瞧着都欢喜的很,连宫里都明艳了些。” 说几句,就要停顿下来,轻喘些气。 “去年到底发生了一些晦气事,宫里总觉得少了几分喜庆,皇上便与本宫商量,收几位女孩进来做养女,好冲一冲喜气,只可惜,本宫家中没有合适的,不然延福宫中也能热闹一下,诸位觉得如何,可有什么推荐?” 其实就是成宗皇帝后悔去年没办选秀,今年想补些新人进来,他自不能行事以后,就更心虚,更在乎脸面,更怀疑别人会在背后议论,所以就越要粉饰一切。 宁贤妃率先答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所做的决定,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妾娘家眼下只有个八岁的侄女,倒是个嫡女,人也伶俐,就怕年纪不符合。” 祁湄笑着提道:“年纪小也打紧,接进来正好给乐阳公主作伴,如此甚好,贤妃这里,本宫暂且先记下一个。” 倒正合宁谧心意,她忙应了下来,“是,臣妾这就给家里递消息,不知可定下了时间?” “就三月初吧,不拘哪天,接到你宫里便是。” 紧接着,庄妃严洙月也开了腔,“皇后娘娘,若是不计较年纪,臣妾这里,也想推荐两名女孩,一个是臣妾哥哥武安侯的嫡亲孙女,还有一个是臣妾胞姐的孙女,也就是长信伯肖家的嫡女,两个女孩今年都是七岁,正与轶淳那孩子同龄呢。” “很好,本宫记下了,舒嫔,本宫记得,你侄女今年刚好是八岁,与九皇子一般大,也接进宫来吧。” 薛冉答道:“臣妾遵命,多谢皇后娘娘提拔。” “如此,就有四人了,德妃那里呢?” 殷袖玉低声说道:“臣妾有个侄女,今年正好及笄,接进来正是合适。” 严洙月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说:“德妃娘娘说的是殷国公的嫡女五娘子吧,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臣妾怎么听闻,您还有个待嫁的侄女,怎好厚此薄彼,小心寒了人心。” 殷袖玉捏紧了绸帕,紧巴巴回道:“三娘她今年已然十七了,而且”她终归是说不出不祥这两个字来。 祁湄在心中揣摩了片刻,也道:“不拘什么年纪,十七岁,岂不是章武元年生人,好福气啊,想必皇上也一定满意的,一并接进来吧。” 殷袖玉还想争取一番,却被祁湄打断,她一锤定音道:“再加上孟家两个姑娘,郭家一个,正好凑了九个,九好,就这么定了!” 殷袖玉实在推拒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心里却盘算着,得想个法子把三娘摘出去才是。 而后,祁湄侧头探向闷声不吭的方氏,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寒光,又极快掩饰下去,说道:“二月十八是本宫生辰,各位送来的贺礼,本宫全瞧了,都非常喜欢,尤其是康嫔所送的玉石莲花,小巧精美,叫人爱不释手,本宫都惊叹,好精湛的技艺,不知出自哪位巧匠之手?” 康嫔心中颇有些自得,眉开眼笑地答道:“回皇后娘娘,那枚玉石莲花虽小,却取自一枚罕见的粉红碧玺,是臣妾父亲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谋得的珍品,后来更请了岭南一带最负盛名的巧匠苗鲁雕刻而成。莲端美贵重,又有仙缘,与您着实相称。” 祁湄得了想听的话,马上变了脸色,冷言说道:“可你明明只是个嫔,年俸不过二百两,你父亲也只是个员外郎,家中撑死几百亩地,一年能赚几个响头?而这玉石莲花虽小,至少也得十万两银子。” 接着,话锋一转,分外凌厉,“本宫倒要问你,你家到底怎么得的珍宝?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是在诓骗本宫?今日本宫定要得个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康嫔没料到皇后会给她来这么一出,摆明了要整治她,难道那件事,皇后查到了什么 她本就心虚,被祁湄这么一喝,竟扑通一声跪下,紧着心答:“启禀皇后娘娘,这粉红碧玺确实是真品,不是臣妾家中买的,而是商贾孝敬上来的” 祁湄故意晾着她,揭过半夏手里的参汤,慢悠悠喝了小半碗,才质问道:“孝敬,你娘家不过是个员外郎,没权没势,谁要巴结你们?本宫怎么听说,明明是你父兄自称为皇亲国戚,在乡中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甚至还贪得无厌、肆意敛财,惹得民怨沸腾,敢怒而不敢言啊。” 这个帽子可严重多了。 康嫔惊慌失措辩解道:“皇后娘娘明鉴,这些都是谣言,臣妾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此事!” 祁湄擦了药渍,缓缓勾起嘴角,轻笑了起来,嗤讽道:“你的命,亦或是你娘家满门的性命,与皇室的声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什么也不算,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少把自己当回事,你那项上人头,怎能与本宫打探来的消息相比?” 打狗也要看主子,宁贤妃可听不下去,终于开口帮了腔,“皇后娘娘,康嫔娘家再有不是,也不能全怪康嫔一人,她在宫中不过是个嫔,消息到底不如您灵通,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况且这些外事,本就不该咱们管,该由皇上处置不是?您瞧她对您一片真心,也看在十皇子的份上,到底给她留份薄面,这玉石莲花的事,就此揭过了吧,想必康嫔日后定不会再犯。” 薛冉浅笑道:“贤妃娘娘,话不是这样说的,自己娘家有什么能耐,难道心里能没数,康嫔姐姐有这灵通去得娘家的好处,就没灵通去询问娘家的情况吗?家中都供了碧玺上来,还道被蒙在鼓里,未免太愚昧无知了些,恐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虎作伥,只为得到更多的好处和供奉,一年二百两,怕是远远不够康嫔姐姐用吧。” “皇上日理万机,哪能分神于这种小事,可这事虽小,却也关系皇室名声,后妃德行,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管理这些,再合适不过。” “且不论康嫔对皇后娘娘真心与否,看在十皇子份上,就更不能揭过此事。贤妃娘娘,臣妾都为您打抱不平,您名下记着十皇子,平时教养十皇子也着实辛苦。康嫔虽为生母,却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纵容家里的霸行,如此不是败坏十皇子名声,拖累您和十皇子吗!” 众人不免一惊,没想到一向温墩的舒嫔,竟然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连素来能言善道的贤妃,也被她说的哑口无声,康嫔更被怼的惴惴不安、心神不定。 祁湄接着收尾,“收刮民脂民膏所得,本宫瞧了便觉得不宁,这玉石莲花,康嫔你收回去吧。既然贤妃为你开脱求情,本宫就从轻发落,罚你到主殿外头跪三个时辰,悔过自新。本宫劝你们要谨守本分,若下次再有方家凌霸乡邻的消息传来,可就别怪本宫不顾情面,严加处置。贤妃,这样你可有话说?” 宁谧莞尔一笑,“皇后娘娘圣明,臣妾怎敢有异议?” 康嫔伏身贴地,唯唯诺诺回道:“臣妾领命,多谢皇后娘娘宽宥,定会引以为戒,约束家人,绝不再犯。”尔后默默退到门外跪着。 祁湄估算了一下时辰,便吩咐道:“本宫该进药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散了吧。” “是,还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薛冉是最后走的,她又与祁湄说了些话。 “娘娘,您这次为难康嫔,可是在为九皇子出气?” 祁湄斜靠在窗边晒着阳光,舒服地眯起了眼,并没回答这问题,只时不时,透着缝隙,盯一盯院中的康嫔。 薛冉又压着声问:“娘娘,您是真打算把宝全押在九皇子身上?”语气之中颇有些担忧。 “你觉得不好?”语调波澜不惊,令人琢磨不透。 “娘娘本就贵为皇后,只要能自保坐稳皇后之位,以后太后之位,定跑不掉,何必要牵扯进夺嫡之争,而且还为的一个毫无根基又被皇上厌恶的废后之子,未免有些不值。” 祁湄倚着猩红靠枕,慵懒的像只猫,双目湛湛有神,笑吟吟直瞅着薛冉,淡淡阳光映在她脸上,旖旎如画。 “本宫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我考虑,我也曾是这样计划,可你瞧,不过一年时间,已有人设计我流产,还要毒死我,简直防不胜防,自保哪里容易。” “本宫领悟到,永远不要处于被动局面,自保最佳的方式,就是攻击!” 话及此处,祁湄已是精神奕奕,矫捷下塌,走到薛冉边上,近身轻道:“正因为我比他年轻太多,才不想等了,日后还有大好时光,怎能为他蹉跎,他不喜欢的儿子,我就偏要扶持,看他输的一败涂地,被我玩弄于掌心,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这条路并不容易,秋娘,你可得帮我!” 薛冉不由闭上眼,掩饰心神激荡,许久才倾慕回视,答道:“娘娘知道妾的心意,妾为您愿做任何事。” 祁湄却微微拉开了距离,慢慢踱回塌边。 薛冉心下有些失落,转而问道:“所以娘娘先要拿康嫔开刀,来对付贤妃娘娘?” “不,本宫要用巧劲,借力打力、借刀杀人,先要等机会,做个盛器,好引君入瓮。” “康嫔算什么,只不过闲来无事,逗逗她罢了。” 当然,自她决意要用明泓以后,就把他当成自己人,自己人受伤,她定是要讨回来的,动不了兆涵,还不能拿他生母撒气吗! 同时,她还另有用意。 祁湄亲自送走薛冉后,又回到厅堂门口,特意走到康嫔跟前,蹲下身来,抬起她的头,锐利的双眸,直盯着她,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康嫔,明人不说暗话,你可知,本宫为何要整治你?” 方氏不由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答道:“臣妾不知” “本宫一直纳闷,究竟是谁换了本宫的药壶,何时办的事,怎么没有留下丁点痕迹,而且为何要下慢性毒/药红豆思,来点砒/霜,不是更快吗?” 方氏本就被冻的瑟瑟发抖,而今就更加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煞白,不见丝毫血色。 “本宫后来又叫人反复查验那鸳鸯药壶,最后又发现,壶盖上有一枚小孔,按之可下毒的那个,在内侧抹了一周饩油,熬药受热再到最后熄火的那一瞬,会自己产生一层饩膜,相当于被按住,而后壶盖缝隙处便会流下毒液。” “所以那名熬药的宫人,根本没动手,玄机都在药壶里,从它被领来的那日起,就已经出了问题。” “本宫的药壶,是入宫时从娘家带的,本没有问题,可去年八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孟大将军和申大将军班师回朝那天夜里,伺候药壶的宫人不小心,碰碎了壶盖,八月三十,你来给本宫请安,那日司典局也送来了装着毒/药的新药壶,这么巧的事,本宫不信,能与你无关?” 康嫔全身紧张的像块石头,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祁湄最后再添一把火,“十皇子可在贤妃名下,是她的保障,又不是你的,本宫动不得她,可要折辱你、折磨你,甚至杀了你,都易如反掌,要不是除掉你,正合贤妃心意,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 “反正本宫也没几年活头了,而今只图报仇血恨,你尽管嘴硬撑着,本宫正愁没人消解心头之恨,就全算在你头上。”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康嫔猛然抱紧她的双足,狼狈哀求道:“娘娘饶了臣妾,臣妾对天发誓,真不知要用毒/药害您,是贤妃娘娘那日吩咐臣妾,头戴一枚金壶钗,腰间系着粉、黄、蓝三色荷包,再去给您请安,其他臣妾一概不知。” “你跟了她这么久,竟什么也不知道?” “贤妃娘娘小心谨慎,这种私谋绝不会对臣妾吐露半分,臣妾只是听命行事,每次在打扮上变动,其他真是不知。” “把她每次吩咐的变动,都一一道来,十皇子聪明果敢、气韵不凡,本宫也十分看好,她能给你的,本宫一样能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三月,春光明媚,御花园里百花盛开,鲜丽烂漫,勃发着一派生机,散发着阵阵诱人的清香。 德妃所住的承德宫,与皇后所住的延福宫相距甚远,中间隔着个御花园,阔路上来回走一趟,不止半个时辰,是以,两宫侍人往来,多是穿过御花园行动。 蹬道幽曲,凹凸不平,走起来并不省心,尤其是在晨清露浓时候。 此刻,有三人走在上面,前头一位领路的,竟是德妃身边的宫人文鸢,原来因着昨个殷家两位姑娘刚入宫,今日赶着去给皇后请安,德妃娘娘心里放心不下,才命文鸢陪同。 殷若华性子活泼开朗,胆子也大,走着走着,便被周遭奇异独特的景致吸引了心神,一个不慎,崴到了脚踝,受不住力,转眼就要到地,她急忙抓住身旁的堂姐。 偏巧,殷兰婷正在想心事,也没注意脚下,被突然一拽,来不及反应,跟着也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前面的文鸢即时反应,转身以自己身躯托起两位姑娘,手中的礼盒也因此摔落。 文鸢这会儿可顾不上自己,“五小姐、三小姐,可伤到哪里?” 殷兰婷先起了身,忙摸上若华的脚踝,关切地问:“五娘,疼吗,可还能走?” 殷若华试着走了几步,才道:“方才倒是崴了一下,现在走起来还成,不碍事。” 文鸢庆幸万分,“还好没事,头发没散,衣服也没脏,不然还得回去折腾一番,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 兰婷轻轻晃动礼盒,再递到文鸢面前,忧心道:“可惜礼盒中装的是桃花散,我刚试了一下,好像是摔碎了。” 文鸢叹了口气,“本想早去早回,看来是不成了,两位姑娘先在这里稍等,奴婢回去置办一下。” * 在她走后,殷若华指着前方凉亭,说道:“那儿有个玲珑别致的亭子,咱们过去坐坐。” 两人搀扶着走进凉亭,择个位置坐好,聊了会儿景致,只听若华说道:“承德宫虽说是姑母当主,可到底不是家里,耳目混杂,有些事,反而不方便提及,三姐,而今进了宫里,离他更进一步,你可得早做打算!” 这个他,便是七皇子石秀澄,也就是殷兰婷心事重重的原因。 闻言,兰婷压低了声音,回道:“小点声,莫言胡说!”须臾,脸上多了几分怅然,又道:“我有什么好打算的......” 若华靠近了几分,轻声回道:“七皇子对你的情意,能瞒得过谁?家中知道,就是姑母那里,心里也门清,可她们偏要阻拦,把我也卷进去,夹在中间,又尴尬又难做。” “好像谁有多稀罕似的,他一心一意念着你,娶了别人能快活吗,我若是嫁给他,能快活吗,这日子能过的舒心吗?咱们姐妹还怎么做!” 兰婷答道:“你不必多想,他不过是念在小时候,我替他挡了恶犬的突袭,身上留了疤痕,才觉得对我有愧,才想对我负责,他比我小了整整三岁,哪里会是男女之情,我......亦是如此。” 她侧过头去,静看远处风景,半响,哑然道:“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终归会妥协的,等你们定了,家中要送你出嫁,怎会再留个老姑娘拖累你名声,多半会把我嫁到外地。若是如此,我殷兰婷起誓,不论以后怎样,必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样最好,大家都清净!” 可你此时却看不见,你脸上有多悲伤,你就是这般倔强好强,却也心正,细腻,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考虑,连我这样的人,也不由为你着急,不免恨铁不成钢。 “那是以前,现在皇后招你入宫,你能不想想其中深意?” 兰婷诧异,“连那神算弘逸子都道我八字硬,克父克母克兄弟,全都应验了,他还道以后丈夫也得找命硬的,孩子得是命重的男孩,不然都留不住,我这样不祥的,怎能留在宫中?” 若华的声音更低了些,“有哪个男人的命能硬过皇上,出生即失了母亲,接连去了两任养母,连先帝爷也莫名走的,二十几个兄弟,竟没留下来一个,十个儿子,现在只留四个......” “你命再硬,能比得他,做了妃子,以后生个儿子出来,还怕儿子命不贵重?” “皇上让后妃招选养女,其实还不是为了充实后宫,后妃们却不大愿意配合,所以都招了年纪小的,想给皇子皇孙们用,除了孟家姐妹,肯定要留一人为妃,剩下之中,就属你年纪最大,姿色最好,你掂量掂量吧。” 殷兰婷想问,我若逃了此事,会不会要你来挡,你怎还敢劝说我,果然是敢作敢为,光明磊落的若华。 可转眼又想到,若华与自己不一样,她是德妃娘娘嫡亲的侄女,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女,胞兄是世子爷,还和七弟是龙凤双生,她就算不嫁给七皇子,也绝不会沦为德妃娘娘固宠的工具 而自己只是殷家三房仅存之人,说孤女也不为过。 * 两人沉默许久,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周围传来一阵响动,这才回了神,一见来者,心里虽有几分慌乱,却都有条不紊地行礼请安。 “殷国公之女殷若华,拜见庄妃娘娘,祝您福祥康泰。” “小女殷兰婷拜见庄妃娘娘,祝您吉祥康乐。” “平身,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嗯,不愧是殷国公嫡女,瞧这通身的气派,端庄大气,与德妃娘娘简直如出一辙。” 而后又特意走到兰婷跟前,抬起她下巴,四目相对之际,严洙月忍不住说道:“当年的殷七郎殷行舟才貌双绝,名动天下,多少女人为他痴迷,最后娶了聂大将军的女儿聂岚,谁料天妒英才,只留了你这么个女儿,好生可惜,你恐怕就是殷行舟,亦或是聂家,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 兰婷低下头,漠然不语,若华接过茬,巧笑嫣然,“娘娘说的是,小女七叔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俊才,如今只有神童申锐能与之比拟,我七哥都是沾了七叔的美名,才小有所成。” 庄妃笑的格外温柔,她问道:“天尚早,还没到花开的时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若华道:“回娘娘的话,本是趁天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怪小女不着意,竟踩空了脚,摔坏了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陪行的文鸢回去取了,我二人尚在等她。” “多大点事,本宫叫人送你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不能怠慢,晚了不好,不必推拒,婉儿,你来领路。” 一绿衣宫人出列,走到兰婷身侧,低眉顺眼,答道:“是,娘娘。” “可......” “本宫还要再待会儿,等文鸢来了,我给你们递句话。” 两人还以为庄妃留在此处,是有其他计划,寻思着不好打扰,互相交换个眼神,都顺意而为,准备离开。 兰婷刚埋了一步,就被那婉儿绊了一跤,她摔了不要紧,竟还一头栽到庄妃身上,还好庄妃身后有两个嬷嬷支撑,并不落地,不然可是大不敬了。 严洙月一站稳,就狠狠甩了兰婷一掌,瞬时变成一张阴狠毒辣的面孔,“竟对本宫如此不敬,还不跪下!” 若华想要据理力争,却被一把抓住,兰婷接着跪了下去,“小女,任凭娘娘吩咐。” 若华咽了口气,紧跟着跪下,“娘娘,咱们殷家女儿从来都是共进退,请您一并惩罚。” “很好,本宫就成全你们,就在此跪上两个时辰吧。” 文鸢及时赶到,见到这情况,马上跪地磕头,道:“奴婢给庄妃娘娘请安,奴婢方才回到承德宫,正巧碰到皇后娘娘派人传令,要召见两位姑娘,请娘娘恕罪,奴婢还要领人去延福宫呢,可不能让皇后娘娘多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自从祁湄设法说服成宗,安排薛廷宣教导明泓以后,九皇子的日子,就着实好过许多。 原来伺候他的那群大爷全被收拾了,换了一拨忠厚老实的新人。 就连十皇子和康嫔那里,祁湄也帮他出了一口气。 这可算明确态度了,明泓以后归她罩着,背后由她来撑,谁敢动他,先掂掂自己份量! 明泓不知哪里合了皇后娘娘心意,反正他很满意就是了,每每回想起那夜的情景,感动、兴奋和崇拜,汇聚成心头的热血,让他浑身充满干劲和动力,无论是读书和练武,还是待人处事,都是拼命去学。 同时,他也日日思考,怎样才能把皇后娘娘的大腿,抱的更紧些,怎样才能更加讨得她的欢喜,怎样才能让她对自己更上心? 三月六,其实是明泓生日,因着他要早起去练武,这天,寅时三刻,玉筱宫上下便起了忙活,而明泓也在曹氏、阿柔,还有班白白的陪伴下,吃了一大碗长寿面,真是心满意足。 而后,他拍着圆鼓鼓的小肚腩,脑子随着拍动,这么一转悠,马上就有了主意,于是屁颠屁颠跑去给祁湄请安。 当时刚及卯时,祁湄还在做梦,梦见自己脚踝处卷了一只小金龙,小金龙长的倒是别致精神,又大又圆的眼睛,水汪汪的,像蒙了层雾水,一条金尾灵活善动,或是盘旋扭动,或是自己抱着吃,可爱极了,连她也禁不住逗弄起来,谁知金龙越长越大,顺着她的身子,渐渐盘旋而上,最后头拱到她胸口,压的她着实喘不过气来,想要挣脱,却又百般不得 守夜的人是笑春,她感觉不妙,忙叫醒了祁湄,“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现下感觉如何?” 感觉真是糟透了! 祁湄艰难地睁开眼,从被窝里坐起,浑身都是脾气,连笑春都不敢靠近。 偏偏,半夏这时来报,“娘娘,九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见什么见,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见,通通滚开,“让他回去,烦死了,他和舒嫔有完没完,隔三差五,就要过来请安,还来的这样早,连累本宫觉都睡不安宁!” 半夏就是有这个胆量,“可是娘娘,今日是九皇子八岁生辰,奴婢瞧他满脸期待地等在门外,您若是不见,多伤他的心啊,以后再补回来,那得费多少功夫。” 祁湄静默片刻,而后猛然拉开重重床幕,满脸起床气,语气也暴躁的很,“笑春伺候本宫洗漱更衣,半夏,你去把那对羊脂白玉拿来。” 可见了明泓,一切暴躁和愤怒都变成一滩柔水。 “今日来的可早,来,到本宫身边坐。” 等明泓近了身,祁湄才发现他手上包扎了一层纱布,不免收了笑,握紧他的手,绷着脸问:“怎么回事,每次见你都带新伤,本宫让你练武,是去强身健体,不是去受伤的!” “啊,皇后娘娘,疼,您轻点”明泓两眼泪汪汪,说话都含着奶音,还带着些娇气。 祁湄望着他的眼,莫名联想起梦里的那条小金龙,急忙丢开他的手,撇过头去,冷冷道:“本宫瞧那薛廷宣真是不中用,教个武,每次都能弄伤你,不如换了吧。” 明泓哪里还敢装可怜,连连摇头,开脱道:“师傅教的极好,尽心尽力,仔细周全,明泓受益匪浅,感激不尽,是明泓自己粗笨,不会用巧劲,才伤了自己,跟师傅没关系。” 粗笨,笑话,本宫怎么挑个粗笨的人来扶持,我瞧是过于聪明吧! 她又抬起他手腕,把他拉到自己眼前,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质问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为之吧” 这敏锐精准的直觉,也是没谁了。 没错,明泓隔三差五,就故意在练武时受点小伤,而后隔日,他必要来给祁湄请安,以此来博得她的关心和爱护,他觉得,自己要是什么都好,反而不好,反而出点纰漏,才能更让人上心,更把他放在心上。 可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他做的这般好,连师傅都没发现,却还是被她看穿了! 此时此刻,只能蒙混过关了。 他直接撒起了娇,“娘娘,疼,疼的厉害!” “本宫又没碰到那里!”其实莫名有些心虚,难道挣到他伤口了? “可是伤口就是疼嘛,是不是发炎了,要不,您帮明泓看看呗。” 祁湄悉心解开包扎,瞧着是有些红肿,难免有些不忍,声音又柔和许多,“用药了吗?” “哪里的药有您这里的好,娘娘,您帮明泓涂药吧,您涂的最好了!” 有时也真是一物降一物,祁湄还真就拒绝不得来自明泓的小小要求。 于是,不一会儿,药也上好了。 祁湄随后拿起他腰间新挂上的一枚翡翠玉葫芦,问道:“这玉葫芦好生精巧,可是谁送你的礼物?” 说起这个,明泓满面春风,得意地答道:“是七哥送的,我跟您说,这可是七哥亲手雕刻制成的,一共就做了两个,一个玉葫芦给我,还有一朵兰花,七哥自己留着,他最喜欢兰花了。” “他倒是个面冷心热的” 明泓不能再同意,“可不是呢,七哥虽然面上不显,嘴上不说,可他却真真重情重义,对兄弟也全是实心的,四哥被贬去守皇陵,他每月都会送供给过去,我能读书,也是他暗中相助,还有上回骸骨之事,也是七哥帮我的,还有每次我读书,碰上不懂的,去请教七哥,他虽板着个脸,却是耐心仔细地给我讲解,若是他也不懂,也会弄明白再来教,从不会敷衍我。” “七哥是个大好人,我喜欢他,有这样的兄弟真好!” 祁湄又把玉葫芦挂回他腰间,抬起头,摸着明泓的脑袋,笑的格外温柔,说道:“明泓,你七哥这样的人,愿意亲近你,就足以证明一切,他对你也是一样的喜欢,所以,你面对他时,还可以更直白些,更加肆无忌惮,明白吗?” “嗯!”,明泓捂着脑袋,贪恋着刚才的温度,心里却在想,皇后娘娘愿意亲近自己,是不是也证明她对他的喜爱,自己是不是也能肆无忌惮些? 他再次伸出小手,到她面前,鼓起勇气说道:“娘娘,您送明泓的礼物呢?” “还能少了你不成,半夏,取来了吗?” “当年先帝爷加封我祖父为祁国公时,曾赐了一对龙凤羊脂白玉,去年我嫁到中宫为后,家中便把这对玉作为陪嫁,还了回来,今日就把这对玉佩送你。” 半夏托着玉盘而来,上头放了一对紫檀漆盒,里面装着一对龙凤佩玉。 祁湄拿过蟠龙玉佩,亲自给他系到腰间,只听她道:“蟠龙玉佩你带在身上,皇子怎能没个龙佩呢,至于凤佩,你留着送人。” “这次,后妃纳养女入宫,倒可惜我祁家已没女儿了。不过,郭国公唯一的嫡女,郭家仅剩的女儿,也会入宫,她今年十岁,比你大两岁,倒也还好。郭家日渐强盛,又不像孟家那样招摇,很是不错。” “对了,你师傅薛廷宣的女儿也进来了,她今年也是八岁,与你同龄,听说是个活泼烂漫的孩子,想必能与你合得来。” “有些事,你要好好把握,本宫的意思,明白吗?” 明泓默默点头,不知为何,心里却起不了一点劲来,最后失落离开。 他一走,祁湄就冷下了脸,对外吩咐道:“冬青,你去承德殿走一趟,把殷家三娘和五娘给本宫请来,兰花是吗,殷兰婷啊,希望你能派上用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祁湄换上了一袭青丝长裙,缀以暗墨萤光绣纹,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高椎髻,只横插一枚玉鸾步摇簪,通身便再无长物,尽管如此,还是如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 彼时,她正斜卧在塌上,手里翻着一本诗集,等瞧见殷氏姐妹进来,才放下书,露出玉面。 殷若华每次见到祁湄,都得不由感叹一番,在她们这群贵女的圈子里,也就只有她,能美过兰婷,也就只有她的才智,能胜过自己,而无论是美貌和才智,随着年纪增大,差距也就越加明显。 这不,才一年不见,便恍若两人。 “小女殷若华(兰婷)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永驻,万福延年。” “平身,不必多礼。” “为娘娘带了一份桃花散,还请娘娘笑纳。” “行了,都是旧识,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拘谨,笑春,收了吧。半夏,你去扶一把若华,本宫瞧着她脚有些崴,兰婷随意,两人都坐下吧。” 若华和兰婷都有些吃惊,若华的动作只是稍有不便,却让皇后娘娘一眼看穿,好厉害的眼力,好缜密的心思。 若华不免先开口赞道:“皇后娘娘好厉害的眼力,竟瞧出小女崴了脚,叫小女好生佩服。” 祁湄笑着答道:“本宫在闺阁之中,与你私交最好,你平时走路什么模样,本宫瞧着、听着多了,也就记下了,哪里有什么厉害。只是你怎能如此不慎,千万别小瞧了这扭伤,一个不着意,发作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若华吐吐舌头,俏皮一笑,她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光彩照人,“多谢娘娘关怀,小女记下了。” 兰婷也跟着笑道:“娘娘放心,小女会看好若华,不会让她再伤了脚。”她秀雅绝俗,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嗯,兰婷就是稳重,到底比若华大上三岁,本宫记得,你今年已满十七了,自那家之后,可有再相看人家?” “回皇后娘娘,再无相看,小女生来不祥,不敢奢求这些。”秀眉稍蹙,绝丽的脸蛋流露出淡淡忧伤,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味道。 倒让祁湄细瞧了几眼,她随后下榻走到兰婷身边,取下头上那枚玉鸾步摇簪,斜插到兰婷发鬓上,说道:“什么不祥,不过是那些方士胡说八道罢了,你自己都要轻信,还叫别人怎么不信,本宫瞧你就是极好的,天庭饱满,耳垂圆润,面色白里透红,都是福相,就是打扮太素净了,戴上这支步摇,整个人都添了贵气,更出色了。” 兰婷当然明白其中深意,她连忙婉拒,“皇后娘娘,这步摇太贵重了,小女福薄,受不起的,会白白糟蹋您的东西。”她宁死也不愿给皇上做妾,成为他的小娘。 祁湄的声音淡了下来,染上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冷意,“本宫说了,你是个福相,福气还在后头呢,快收下吧,相信你殷家也不会有二话。” 若华暗中捏了兰婷一把,后者则心若死灰地回答:“是,小女明白了。” 美则美矣,就是做派真不合她的心,祁湄把意思表明,就匆忙想送走兰婷,她意有所指地瞧了冬青一眼,接着说:“本宫与若华在闺阁中多有交好,今日有些私话想对她说,兰婷姑娘,本宫叫冬青送你回去,希望你能好生体会本宫所言。” 待她走后,祁湄又换了张热情的面孔,对若华亲切道:“你且不要吃味,本宫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半夏端来一柄沉香木镶玉如意,乐道:“若华姑娘,这是请弥元大师开光过的如意,整个永朝,也不过一对,另一枚,咱们娘娘在初见七皇子时,便赏给他了,剩下这一份,早就给您备着呢。” 若华盯着那玉如意身上泛出的幽光出神,转眼间,她便做了决定,鼓起嘴,讨巧道:“娘娘真是的,从来不爱这些玉呀钗的,却拿来送人,敢情是不心疼呐,小女也不稀罕这个,您明明有更好的,却不赏给小女!” 祁湄却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更亲近了几分,问道:“你这个泼辣子,倒是给本宫说说看,哪里有更好的没给你?” “喏,就在娘娘塌上。”若华指着祁湄方才翻看的诗集。 乐遥记,申锐,申衍之著。原来若华并不想嫁七皇子,她也心有所属,跟她七叔殷行舟一般具有惊世之才的申锐,便是她心上人。 祁湄把书丢到她手上,若华连忙收到衣襟里,像是怀揣着整个世界似的。 “不过是本诗集罢了,又不是只为你一人所作,有什么好欢喜的,瞧你那点出息。” “那也是他的笔墨,是他的心血,怎能不珍惜。” 此时此刻,两人仿佛回到闺阁之中,那惬意自在的相处时光。 若华趁氛围正好,忙跪下身,说:“娘娘,小女与您相熟数年,有些事,您也清楚,七皇子属意兰婷,兰婷其实早就心系于他,他二人本就是情投意合,奈何造化弄人,兰婷担心自己命硬,会克了七皇子命数,屡屡不应,而家中,还有德妃娘娘,也都因此不赞成,想把小女嫁给七皇子,可小女心中爱慕申衍之,并不想掺和进去。” “娘娘,小女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可否帮上兰婷和七皇子,助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祁湄不由深吸了口气,亲自扶起若华,叹道:“兰婷美貌,你以为本宫想多个女人进宫来分去皇上宠爱吗?” “可您方才的意思” “哪是本宫的意思,当然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早就听闻殷家有个容貌出众的女儿,特意吩咐这次定要召入宫来,你说说看,这还能是个什么意思?” “唉,本宫虽为皇后,却也跟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多是举步维艰、身不由己,本宫替你们出了面,不仅要惹得皇上不悦,还要得罪德妃,你姑姑的脾气,你能不知道,眼里容不得沙子,半分不讲情面,说难听些,就是器小,连庄妃那样软和的人,都能杠上,本宫哪敢招惹她。” 这话若华可不爱听,想起今日庄妃的故意刁难,她心中难免不忿,忙替自己姑母辩解道:“真正器小的是庄妃娘娘,她今晨还故意使袢子要罚兰婷,对姑母也是,抓着旧事不放,处处针对,姑母已是难得的宽容大度,甚少与她计较。” 祁湄又问:“庄妃为难你,本宫倒能理解,何必要为难兰婷呢?” “娘娘不知道,当年庄妃和姑母情同姐妹,殷家和严家一度想撮合我七叔和庄妃,可七叔却爱上了聂大将军的女儿,并不顾家族劝阻,硬是娶了聂岚,生了兰婷,庄妃后来跟了当时的恭王爷,也就是当今天子。虽是如此,庄妃和姑母关系仍旧不变,互相扶持多年,彼此照应,养大了大皇子和七皇子。” “可姑母也与七婶聂岚交好,曾把聂岚的侄女接入宫中陪伴,结果,机缘巧合之下,那小聂氏入了大皇子的眼,大皇子遂是推了庄妃给他安排的娘家表妹,娶了小聂氏,后来便惹上了祸端” “庄妃失去了儿子,便把事情全算到姑母头上,认为姑母是罪魁祸首,容不得兰婷,也是因为她身上的聂家血脉。” 再次确认庄妃和德妃之间,果真如此不容,祁湄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丝喜悦,看来事情真能如计划般进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冬青领着兰婷,行至御花园里,又路过早上那个凉亭处,兰婷不经意间往那边瞟了一眼,便瞧见他坐在那里,孤身一人,直直盯着她。 她心定在了那里,脚却加快了步伐,差点没撞上前方停顿的冬青,不由小声问道:“冬青姑娘,怎么停下来了?” “兰婷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奴婢突然觉得内急,还请您恕罪,奴婢去去就回。”说完,还不等兰婷反应,便没了踪影。 兰婷的双肩微微一缩,却又顷刻伸直,她干脆走到秀澄对面,想以这次机会,同他说个明白。 “兰婷见过七殿下,小女......” 秀澄抢先问道:“你头上怎么插了枚步摇?” “是方才小女和若华一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赏的。” 秀澄冷哼一声,“她这个人忒坏,要时时防着,你得当心些。若华没跟你一起回去,应该是被她留住了,也不知道在暗中算计什么。” 兰婷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七皇子,我......” 秀澄又打断了她,“听说你早上被庄妃罚跪了,身上有没有受伤,庄母妃其实还是心结难解,都过了七年,也难以走出大哥之殇,你莫要放在心上。” “七皇子,您就算再打断我,我也还是要说出来的,请您放过小女吧,咱们不合适!”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终于压住他。 秀澄伸手挡到她面前,竟回道:“这话我听过几回,这次请你让我说。” “在我小时候,宫中斗争更是厉害,我母妃和庄母妃,拼劲全力,才护住大哥和我的安危,但那一年,大哥殇了,我也在猎场被人暗害,恶犬张着血盆大口,猛然向我奔来,我吓的一动也不能动,是你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身上还留下了疤痕。” “所以,你觉得我是为了报恩,可你不想,报恩的法子有千千种,我何必要拿自己来报,只是在那之后,我便把你牢记在心底,再也抹不去,一辈子都是如此......” 他目光柔和坚定,闪着莹莹亮光,饱含爱意和温暖,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四处乱撞。 秀澄感觉她的变化,心中也欢喜异常,遂走到她身侧,肩并着肩,说道:“而我坚信,你也亦然,你只是嫌弃自己命硬,怕连累我,才百般推拒,可你不知,我又不傻,我也权衡过,可我觉得人活在世上,入心之人,能有几个,我器小,只能容下一人,若是放手,这辈子都会后悔。” 兰婷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眼泪夺眶而出,哑着嗓子,却也含着浓浓情思,“你傻呀,我比你大三岁,还克父克母克兄弟,甚至连未婚夫也被我克死了,我会克你的,我配不上你。” “可我还是要你,不顾其他,这便是我脾气,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他抽走她发鬓的步摇,把怀中的翡翠兰花簪掏出,横插到头上,坚定道:“死心吧,你这一生都只能带我的东西,只能做我的人,我不会让其他可能发生。” * 等祁湄派半夏送走殷若华,冬青也从外头回来了。 祁湄这时手中却拿着一本棋谱,正在布棋,见她进来,不由问起:“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冬青微微一笑,答道:“走到御花园时,碰巧遇见了七皇子,奴婢以内急为由,先行回来了,想必七皇子定会照拂好兰婷姑娘。” 祁湄丢给她一个欣赏的眼神,手中又下了一子。 冬青知道主子要布局时,总喜欢先布棋,现下见了,难掩心中激动,问道:“主子,您到底是要纳兰婷姑娘入宫,还是要促成她和七皇子。” 祁湄有意把她培养成黑手,于是反问道:“你觉得呢,是你该怎么想?” “奴婢嘛,肯定一方面要暗中撮合她和七皇子,但同时也定要把她纳入后宫,这样一来,七皇子迟早也得步入四皇子后程,惹得皇上忌讳而失宠,从此与皇位无缘。” 祁湄轻笑出来,“你未免太小瞧皇上了,而且思考的局面也太小。” “首先你得看,皇上是个什么人,说来也是奇妙,先帝文宗皇帝虽为开国皇帝,却不是草创之才,反而擅长守成,皇上还在年少时,便替先帝爷东征西伐,从戎二十余载而得天下,反而是个草创之才,不擅长守成。他自知欠缺,便以杀治国,一味加强军功,忽略了仁政,如此又过了十年,他已满五十,渐渐开始发现弊端,可想大刀阔斧变革,却也有心无力,又觉自己留下的军功已能流芳百世,于是这八年,多是庸碌治国,人也日渐昏庸荒唐。” “尽管如此,谁也不能质疑,他曾是杀伐决断的枭雄,小事昏碌,不代表大事糊涂。涉及皇权和储君,他怎么会马虎。而且他今年已是五十有八,怎能不考虑立储之事,四皇子霁泽色令智晕,十皇子兆涵年纪尚小,九皇子明泓他从小厌恶,长孙又过于怯弱,怎么来说,还是七皇子秀澄最合心意,母家不是十分强势,也不是十分弱小,七皇子本身也勤学苦练,为人正派,继位也不会残害兄弟。” 冬青接着问:“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从一开始看好的继承人,便是七皇子殿下。” 祁湄答道:“反正本宫站在他的位置,就会这么选。而且那日本宫去帮明泓求薛廷宣为师,他本来不肯答应,本宫便说了句,七皇子和明泓兄弟情深,日后定能相互照拂,他便犹豫着改了主意,想来是为了给七皇子增个左膀右臂。所以说,十皇子蠢就蠢在这里,自己兄弟得罪光了,去跟侄子瞎混,能有什么名堂,谁能不看在眼里。” 冬青心想,皇上属意七皇子殿下,怎能不知道他与兰婷姑娘的事,怎么还想要把兰婷姑娘纳为妃子,这不是重蹈覆辙吗? 祁湄不肖她问,便明白了意思,她继续说道:“皇上这个人啊,从他真爱贞妃的遭遇便知,他生性多疑、翻脸无情,还喜欢折腾,有了四皇子的前车之鉴,一方面,他想试探一下七皇子的为人,还有对他这个父皇,是否够敬重。另一面,他也不想自己儿子娶个不祥之人,赐死兰婷固然省心,可那会中伤父子之情,把兰婷接入宫中就不一样,说不定会让儿子死心。” 冬青回忆起方才在御花园所见,回道:“奴婢觉得,七皇子怕是个情痴,轻易不会死心的。” “那也不碍事,总有人容不得兰婷入宫为妃的,德妃如此,今日来看,庄妃也是如此。” 冬青灵光一现,突然道:“奴婢明白了,兰婷姑娘根本没机会入宫,德妃娘娘为了儿子前途,要么想方设法送走兰婷,要么干脆除了她,而皇上想用兰婷姑娘来离间,七皇子和德妃娘娘及殷家之间的关系,以防日后外戚权重。” “所以娘娘您才逼兰婷姑娘入宫,同时也暗地给七皇子递消息,促成两人,您身为皇后,替皇上传达消息,而您也是若华姑娘的闺中好友,又会私下帮衬她们,您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抓不住错处,猜不到背后深意。” 祁湄满意地朝冬青招一招手,搭着她的手,下了塌,补充一句,“如此局面才能乱,而乱才有机会。” 而后又道:“这才是皇上这次招养女入宫的真正用意,全为这个殷兰婷打掩护,若是本宫猜的没错,七皇子能过这关,接下来怕是要立储了。德妃和庄妃因为身在棋局,看不大清,现下除了本宫,应该也就贤妃看出来了,所以,本宫打击康嫔,给贤妃那么个没脸,她都没心思来反击。” 说起贤妃,冬青不免叹道:“贤妃娘娘确实歹毒,可手段也确实高超,若不是康嫔娘娘不禁吓,道出些线索来,顺藤摸瓜查到,谁能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设计了一套密法,专门用来传消息和办事。每个关窍都有专人负责,环环相扣,可却又都不知道细节,只有贤妃一人知道目的和关键所在,隐秘、高效,还又安全,真是高人也。” 祁湄于是嘱托道:“冬青,你脑子最活,擅长收集消息,做事也最隐秘,关于这套密法,咱们得尽快破解,而且不能打草惊蛇,事关立储,本宫不信贤妃能忍住,咱们最好能借得她的东风。” 冬青简直是求之不得,“娘娘放心,奴婢宵衣旰食,也要把这事办妥了。只是奴婢好奇,德妃娘娘真会对兰婷姑娘出手吗?” “她不一定,可本宫今日从若华那儿得知她和庄妃的旧怨,本宫瞧着,庄妃倒有很大可能先动了殷兰婷,再栽赃到德妃头上,离间他们母子感情。” 而一切也正如祁湄所料,庄妃先于德妃,动了殷兰婷,才引发了后续那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养女们陆陆续续入宫, 至三月十五,已全部到齐,为表欢迎,祁湄设百花之宴, 款待众女,并邀请皇上及众位妃嫔参加。 然而, 成宗皇帝还对上回的茶花宴心有余悸, 遂以政务繁忙为由推脱了这次。 尽管皇帝不来,可德妃、贤妃、庄妃三人, 全都应了约,后宫四位最贵重的女人都齐聚一堂,共享繁花, 剩下那群低份位的嫔妾, 又有谁敢不来。 又应着三月春光明媚, 百花齐放, 到处都是花团锦簇, 热闹非凡,尤其是未时时分,春寒消退, 暖意融融, 格外舒宜喜人。 百花宴就办在这时候,说是迎接春神百花仙子, 其实就是给后妃一个正式机会, 收贵女们为养女, 图个吉利的响头。 祁湄认的是郭国公府嫡女郭子莹,她不过十岁,却天生一副好架子,体态轻盈柔美,还有一双修长挺直的玉腿,五官单瞧不出彩,合在一起,却别样舒服。 最难得是那通身的不凡风度,言谈举止优雅大气,可见郭家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其中期待,不言而喻。 舒嫔薛冉认的,自然是侄女薛暖,她才八岁,生的娇俏玲珑,性子天真浪漫,还有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独有一份灵美气韵,十分讨喜。 贤妃宁谧的侄女,名叫宁如香,年岁尚小,只九岁,却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别的尚且不表,单是那一身冰肌玉骨,宛如凝脂雪莲,便叫人见之忘俗,行为举止,也甚是得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至于庄妃严洙月带来的严云舒和肖毓都是七岁,都还未张开,形容尚早,可瞧着也是粉装玉琢,活泼可人。 德妃殷岫玉收的自然是殷若华 、殷兰婷姐妹,等两位姑娘近身拜礼的时候,众人都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馨香,沁人肺腑,直叫人心醉。 连祁湄也不由赞道:“什么味儿这么香?本宫还是头一次闻。” 殷德妃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是皇上以前赏给臣妾的玉娇香,还剩下两盒,多年未用,放着也是放着,臣妾便赏给她俩用,正是韶华好时光,怎能轻易辜负。” 严庄妃不屑地抿了抿嘴,阴阳怪气地接茬,“皇后娘娘可能不知,这玉娇香可是樊国进贡的圣物,有生肌养发的特效,十年不过产一担,因德妃娘娘尤其喜欢这味道,皇上便只赏给她一人,咱们都没机会见一眼,果然亲侄女就是不同。” 宁贤妃的声音又清又脆,叫谁也忽视不得,“也难怪德妃姐姐偏疼,臣妾瞧着,殷氏姐妹品貌皆是不凡,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才,尤其是兰婷姑娘,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就连皇后娘娘见了,都要赐她一枚极好的步摇簪子,只可惜兰婷姑娘今日未戴,不然咱们也好见识一番。” 众女还是头一次见识宫里娘娘们的交锋,却也都能听出,庄妃和贤妃,一个明嘲,一个暗讽,指责德妃和殷兰婷对不敬皇后。 谁也不敢吱声,全都竖起耳朵,等着皇后娘娘的反应,观察时,也还要在心里赞叹一番皇后的美貌,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祁湄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完美到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殷氏姐妹自然是极好的,可孟家姐妹也不差,在此,本宫倒要与各宫姐妹们贺喜了,昨个皇上给本宫下了道旨意,要封孟家四娘,孟容羽为正三品的昭仪,文书虽还未下,可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本宫就趁这机会,把这喜事道出,给今日之宴增添些喜气。” 余人被带的,不约而同把注意力转向孟氏姐妹,一眼望去,都被庶女孟容羽的姿色一惊,十三岁,却生了一副艳丽面孔,凤眸潋滟,眉意天成,与殷兰婷相比,也是不差的,只是类型不同。 还让人联系到祁湄身上,都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却要做皇上女人,祁湄好歹还是盛宠一时的皇后,孟昭仪恐怕至死都是个昭仪了,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而再看孟家嫡女孟容安,完全不同,鹅蛋脸,芙蓉秀面,星眸如波,似能滴出水来,双颊染晕,各有一个小小酒窝,笑起来羞涩腼腆,又娇嫩欲滴。 德妃等人马上就在心中感慨,真不愧是纯悫大长公主的女儿,长的可真像,叫人不免想起长公主殿下的贵重人品,不禁心生好感,这位可不是谁都能比得的。 众人连忙交口恭贺称赞,一时之间,气氛却热闹了起来,庄妃便趁此机会提出,“皇后娘娘,臣妾瞧今日晴好,百花也开的旺盛,咱们也在御花园中,怎能不赏花呢,可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去,也不大好,因此臣妾提议,不若叫这些女孩们去采摘各类鲜花过来,回来后敬给哪位娘娘,并以花令为题出了题目,接了花的,不拘哪位,若是答不上来,都得表演个节目。” 贤妃也表示赞成,“臣妾刚才还想提呢,不想庄妃姐姐先了一步,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祁湄遂是问起德妃,“德妃,你意下如何?” “臣妾也觉得有趣,皇后娘娘,不若就这样办了。” 祁湄轻轻颔首,“既然你们三位都有意,就按你们的意思来,诸位莫要因着身份高低而拘谨,尽管放开手来,才能玩的尽兴,都去了吧,本宫和各宫娘娘们,在此等着你们。” 虽说是没有限制,可众女采花之时,还是尽量避免与别人重复。 因着德妃喜爱海棠花,殷氏姐妹便互相商议,由兰婷去采摘海棠,献给德妃,若华则去寻那早开的魏紫,去献给祁湄。 分别的时候,若华还叮嘱兰婷道:“你以前不慎被蜜蜂蛰了一回,生了一场大病,这次采花之时,可得小心避着那些蜜蜂。” 兰婷连连点头道好,而后又听随行的宫人说道,御花园北角的红海棠开的正旺,她便跟着来了此地。 海棠展露着明霞般的花瓣,一丛丛、一簇簇,争先恐后绽放开来,缀满枝头,可谓是繁花如云、欣欣向荣。 兰婷也被如此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勾住了心魂,摸索着钻进了花树之中,连那陌生宫人何时消失的都无从得知。 停到其中一株矮枝下面,她闭眼轻嗅,海棠只有淡淡馨香,静心才能闻到,等睁眼时,前方已站了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秀澄。 芳香馥郁,深情隽永。 两人在海棠花下相视一笑,渐渐靠近。 兰婷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澄纳闷,“不是你叫我来的?” 两人的表情都告诉对方,彼此都没在撒谎或是说笑,也都察觉到一丝怪异,还没来得及细说,两人上头竟传出嗡嗡蜂鸣,越靠越近,秀澄赶紧抓起兰婷的手,带她迅速逃开。 可那群蜂蜜却牢牢盯着他们不放,不论到哪里都逃不开,躲不得,周围也不见他人,最后秀澄为了保护兰婷,脱去外衣,把她包的严严实实,自己则紧紧压着她的背,不许她动弹,替她挡去这群蜜蜂的叮蛰。 蜜蜂不会散去,只会与认定的敌人,两败俱伤,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最后兰婷安全了,秀澄身上却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叮包,人昏死过去,浑身发凉,嘴唇发紫,像中了毒一般。 兰婷立刻失了理智,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喊道:“秀澄,秀澄,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七皇子出事了,快来救他!” 画面转到百花宴上,贤妃和庄妃还在讨论,谁会在接下来的较量之中,拔得头筹。祁湄听的认真,心里却极为不屑。 明明各怀鬼胎,还装什么装,除了德妃,咱们仨哪个不知道,这百花宴注定是不得善终的! 果然,祁湄心里刚念完这句话,便有宫人焦急万分地过来传报,“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兰婷姑娘和七皇子在北角海棠树群中,遭蜜蜂围蛰,七皇子中了蜂毒,现下人已昏迷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德妃手里的茶杯瞬时滑落,刚一起身就踩到自己内裙,要不是文鸳眼疾手快,她差点就跌了个大跟头。 祁湄急忙吩咐下去,“快去传太医,再去皇上那儿禀报一声,承德宫伺候的,快扶起你们主子,德妃,这时你可不能乱,七皇子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德妃勉强镇住心境,强撑着回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先去看看澄儿,来人,快去皇上那儿,请冯太医!文鸳,你去把兰婷接回承德殿,等本宫回去。” 再看庄妃,眼中闪过一道疑光,贤妃则借着丝绢,掩住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 七皇子确实是中了毒。 那群蜜蜂尾部都被人封了毒,等攻击时,尾针抽离,扎入人体,也就把毒带了进去。 成宗这会儿可来不及计较什么私相授受的丑事,他眼下只愿儿子平安无事,别说是冯太医了,整个太医院都跟着出动,蜜蜂尾部的藏毒很快就查了出来,是三虫散,即指,三种毒虫研制出的毒/药,同时也指口服毒/药后,能熬过三日,则可无恙。 秀澄虽未口服毒/药,却被蜜蜂大肆叮咬,体内积累的毒素也不少。 是以,此后三天,所有人全都一眼不错地盯着七皇子的身体。 当日,承德宫中,德妃寝殿门口,兰婷一直长跪着不肯起,只为了求德妃,等三日后,无论如何,都让她再见秀澄一回。 她都想好了,也下了决心,秀澄若是出事,她马上就去陪他,秀澄若是无事,她以后就去尼姑庵里,伺候神佛,替他祈福一辈子。 殷岫玉不肯见她,倒不是因为气愤和埋怨,而是因为责备自己导致儿子受难,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而殷兰婷却在不断提醒这一切。 等兰婷终于跪晕过去,她才被抬进殷岫玉的寝室,一醒来,就瞅见守在身旁的姑母,盯着她的目光叫人发怵。 她浑身都不自在,连忙要挣扎起来,却发现由于跪的太久,双腿又麻又痛,根本无法用力。 殷岫玉眼中忽明忽暗,最后劝道:“别折腾了,继续躺着。” 兰婷心里极不安生,想询问秀澄的情况,可又才想起,皇上因为秀澄中毒之事,迁怒到姑母头上,竟都不准姑母近身照顾秀澄,眼下最煎熬痛苦的还是姑母。 “你长的可真像聂岚,确切说,聂家女儿,都长成你这副柔美模样,特别惹人怜爱,对男人而言,更是难以抗拒,七弟、大皇子,都中了你们的毒,像是被诅咒一般,根本没有好下场,而如今我的秀澄,竟也走了他们的老路,若是世上从没有你这么个人,那该多好!” “老实讲,本宫对你动过杀念,可本宫自己养的儿子,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你在我手上出事,秀澄定会与我生分,怎能为了你,离间我们母子之情,可把你给他,又担心他出事,本宫一直犹豫不定,十分矛盾,结果还是没错怪,祸因都在你身上。” 兰婷虽有一副好脾气,可骨子里却十分倔强,不能反驳德妃,便沉默地盯着账顶发呆。 “正是本宫犹豫不决,才给了别人出手的机会” 兰婷困惑不解,“您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我来害他?” 德妃转开了头,侧目道:“本宫送你的玉娇香里,被人掺合了蜂蜜,所以那群蜜蜂才要追着你蛰,那人再暗中给你俩牵线,使你二人私聚在蜂巢底下,秀澄才会为了保护你而受伤。” 兰婷终于忍不住问起,“娘娘,七皇子他现在如何了?” “我儿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出事,待本宫查出,谁在背后设计,本宫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第一日,翠微宫中,庄妃心里也不大好过,她也是看着秀澄长的,也曾帮着殷氏一起,保护年幼的秀澄,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她也格外清楚,秀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品性当真难得,所以即使恨德妃入骨,她也从不曾想加害秀澄的身子。 从一开始,她的计划便是,害死兰婷,栽赃到德妃头上,离间德妃和秀澄母子关系,看他们反目成仇。所以,她暗中派人准备有毒的蜜蜂,在海棠花处布置好蜂巢,还安排宫人,把兰婷领到地方 七皇子的出现,并不是她所为,也并非她所愿。 现在,她颇有些胆战心惊,既担心秀澄安危,也担心自己没抹干净痕迹,被皇上查到什么把柄,毕竟死一个殷兰婷,和伤了七皇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第二日,玉和宫中,贤妃再三确认着打探来的消息,得知七皇子仍是昏迷不醒,她嘴角的笑意,也就更深了一些。 庄妃到底是多年没理宫权,未管宫事,所以不知道,她以前用的许多老人,都被自己收拢来,她手里的许多事,都在自己监控之中,这次利用蜜蜂毒害殷兰婷一事,尽管庄妃再小心翼翼,还是难逃自己的眼线。 可惜庄妃胆子小,没有魄力,只敢动殷兰婷这种小人物。 这么好的机会,怎能白白放过,好好利用,甚至能一箭双雕,既增加了德妃和庄妃之间的矛盾,让她们互相残杀,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一举废了七皇子。 别以为她看不出,皇上早动了立储之心,而最属意的,还是七皇子秀澄。 真是如此,她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年的心血,哪里能让他们轻易如愿! 第三日,延福宫中,明泓正在给祁湄请安,他心中担心七哥安危,最近几天,全没睡好,眼睛都肿了起来。 今日竟比上回还早,还没到卯时就摸着来了。 祁湄穿着一身寝衣,只批了件外袍就出来见他,脸上没有一丝愠色,一点也没怪他来的太早,反而柔情万分地捧着他的脸端详,语气之中不乏心疼和关怀,“怎么肿成这样,昨夜睡了多久?” 明泓抿着嘴,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不行,清咳了两声,才道:“今日是第三天了,我担心七哥,实在睡不着觉。” 接着,抬头望她,小眼神闪着期许和依赖,问道:“您说,七哥他会好吗?” 祁湄没有半点犹豫,直言道:“你七哥身子素来强健,而这三虫散又不是吃下去的,相信定能熬过去,你现在听话,在本宫这里睡一觉,等你醒了,你七哥估摸着也就醒了。” 她的话总能给明泓带来巨大的勇气,他听着心里着实好受许多,不过还是摇头拒绝道:“不了,实在睡不着,我就这样等吧。” “不成,你这样让本宫怎么都放心不下,本宫来带你睡吧。”祁湄给守夜的冬青使了个颜色,冬青便悄无声息地下去置办了。 这......似乎不合规矩呀,不,是逾矩了! 可这叫明泓怎么拒绝呢? 祁湄牵着明泓的手,穿过重重帷幔,走至内室床旁,亲自帮他脱了鞋子,倒没有给他脱去外衣,就这样同枕而眠。 明泓迷迷糊糊随她行动,脑子慢了半圈才缓过神来,床上昏暗,他看不大真切摆设,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与皇后娘娘身上的味道,完全不同,倒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就丢了这茬,因为睡在他身侧的,可是皇后娘娘,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娘娘,我还是睡不着,怎么办呢?” “嗯,别说话,也别想事。”正要入眠的祁湄再三说服自己要忍耐。 又过了一会儿。 “娘娘,还是不管用,不如您抱着我睡吧,以前我做噩梦时,我娘就是这样哄我的。” 正在忍耐边缘的祁湄反复在心中默念,这小子还有用,还有用,还有大用处! 她最后还是转过身,把他拥入怀里,丢了句,“你再敢说一句,动一下试试。” 明泓再不敢折腾,他的头埋在她胸口,感受着她呼出的气息,在昏暗的烛火照应下,重重床幕遮掩下,清香扑鼻之中,渐渐耷上了眼皮,跟着祁湄的节奏,睡的又香又熟。 他此时还不知道,但以后会深刻体会,这一夜,才是他十年之内达到的人生巅峰啊! 等一觉醒来,他还意犹未尽,祁湄便告诉了他一个大好消息,七皇子醒了,冯太医直断,已无大碍,悉心调养半月,即可康复。 明泓蹭一下爬了起来,鞋还没穿好,就要去探望七哥。 “小心些,记得别冲撞了你七哥” 明泓神清气爽、欢呼雀跃地奔去潜邸,却没注意到,此时他身上,全染上了那股淡淡的清香。 * 七皇子也算是有惊无险,醒来以后,便算熬过这一劫,只是身子仍然虚弱不堪,需要静养。 因此,明泓前来探望时,周边伺候的人都劝着七皇子,见了皇上和德妃娘娘便足矣,余人还是甭见了,安心养病才是。 秀澄还是要见。 明泓一进门,就瞧见他七哥卧在那里,身形憔悴,脸色惨白,嘴唇皴裂,没有一点血色,令小兄弟瞧了,心里止不住地往外冒酸泡,胀的不行,难受极了。 秀澄精神还不错,“明泓来了,到七哥身边坐,我有话要托付你,附耳过来。” 明泓连忙凑到他跟前,贴到他嘴旁,只听他道:“你去帮七哥办件事,我五表妹殷若华每日都会去给皇后请安,你在延福宫堵着,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一切都好,她不必担心,安心等我,再帮我打听一些她的情况。” 明泓理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她,应该是指七哥的另外一位表妹殷兰婷。 他点了点头,又不禁劝道:“七哥,你还是安心养病吧,现在哪是时候关系别人,况且为了她,惹得德母妃父皇不喜,值当什么?” 秀澄点点他的小脑袋,吃力地笑了出来,回他道:“明泓啊,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进到你心底,纵使万劫不复,你也不愿放弃,你便会发现,能与她携手一生,将是何其幸焉,而不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始至终,伶仃一人,琼琼独立于世间。” 明泓似懂非懂,不知为何,此时脑中竟然冒出了皇后娘娘的睡颜,叫他心都跳乱了几分,急忙摇头,甩去这些理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秀澄居然也提到了祁湄,“还有,皇后那儿,你提防些,她绝不是你想的那般好,甚至要可怕的多......” 明泓虽然喜欢七哥,但他的心可完完全全向着祁湄,更何况,他才刚从祁湄的床上爬起来,甚是得意嚣张,谁都不能说她的不是,亲哥也不成。 明泓竖起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尽量向外突出,哼唧道:“七哥您恢复的可真快,还有精力说这些事,真叫人放心,弟弟先告辞了。” “唉,别忘了我托你的事。” “知道了,您安生养病吧,别瞎操心!” 秀澄那个气呀,心道皇后到底给这小子下了什么迷魂汤,还半点说不得了。 迷魂汤没有下,毒粉到是染了,不过对明泓无害,却能毁掉秀澄的身体。 三日后,七皇子病情突然恶化,先是突然高热惊厥,而后出现昏迷,脉搏急而微弱,太医院奋力相搏,才把他救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他不仅伤了底子,甚至还丧失视力,再不能看了。 当然,在失去光明的同时,他也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 这对德妃和殷家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就是对成宗皇帝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最看好的儿子,就这样被废了,成宗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彻查严办,势所必然。 在深渊之手的推动下,庄妃作为始作俑者,渐渐浮出水面,下毒、安置蜂巢,暗害殷兰婷所留下的痕迹,足以证明是她所为,根本无从狡辩,而同时,贤妃牵涉假传消息,促成七皇子和殷兰婷私会一事,虽无铁证,却也被查出些许端倪。 庄妃是错,可她要害的是殷兰婷,贤妃有错,可她错的是私递消息,撮合一对有情人,两人不过是“碰巧”害了七皇子,更何况,是七皇子与人私相授受,硬是逞能英雄救美,才最终中招,七皇子自己也难逃其咎。 到底怎么处置,还是看皇上更归咎于谁,本来按他的脾气,被抓住尾巴的庄妃肯定在劫难逃,就连贤妃也得跌个大跟头。 可今时到底不同往日,对成宗而言,七儿子瞎了,失去继承权,四儿子母家太盛,身上还有污名,十子和大孙子只有七岁,品性资质尚且难说,九子不得他喜欢,从不在考虑之列,眼下,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贤妃毕竟没被抓到把柄,背后有建平侯府,还养着幼子兆涵,不能轻易动弹,庄妃倒是能处置,可动了她,谁来保护长孙轶淳,皇后身子不好,而且给她抚养,那岂不是等于定下了储君,给新封的孟昭仪,那更不妥,孟家总归是向着四子的,可不处置清楚,又怎么安抚七子、德妃和殷家。 成宗左思右想,想到了薛冉头上,最后没收庄妃宫权,贬其为良人,从翠微宫主殿迁至偏殿,同时提拔舒嫔薛冉为舒妃,迁至翠微宫主殿,接过庄妃手上的那一份宫权,及皇长孙的抚养权,他到底还是会留了一手,并未除掉严氏性命。 至于贤妃,只被贬了一年俸禄,禁闭三月,并未没收其宫权,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但宁谧得知这消息后,还是着实发了一顿大火,抓着剪刀,到处剪那株福禄枝,而周边伺候的人,谁也不敢近身。 康嫔过来安慰时,望着光秃秃的福禄枝,也被吓了一大跳,心中更加畏缩,试着劝道:“娘娘,快歇歇火,皇上并未严惩,您又何必生气至此,若是伤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贤妃见了她,火气烧的更盛,猛然拽过人来,揪着她衣领,剪刀直逼到她脖颈,恶狠狠瞪道:“本宫千算万算,却把你这个没用的给算漏了,说,那日在延福宫里,皇后罚你下跪时,你可是说了什么多余的话?” 康嫔双腿直哆嗦,牙齿都在打战,哪里敢说谎,颤巍巍回道:“皇后娘娘知道了药壶的毒,跟成妾有关,威胁臣妾说,如若不从实交待,日后定要叫臣妾生不如死!臣妾惊恐之下,与她说了玉壶头钗及三色荷包的事。” 贤妃心头呕出一口老血,就算把康嫔生吞活剥一顿,也难解心头之恨,她嫌弃地丢开手,冷冷质问,“你没用说漏也就罢了,可为何不把事情回报到本宫这里?” 康嫔蓦然下跪,抱着贤妃的腿,竭力辩解道:“臣妾以为,不过这点小事,皇后娘娘又能查出什么,所以才没有上报” “蠢货,就是这点小事,让皇后顺腾摸瓜,查到了本宫经营多年的暗脉,一朝破解,还监视起本宫的动静,最后在七皇子中毒之事上,渔翁得利。庄妃倒台,德妃和七皇子废了,皇后一系的薛冉起了,成了舒妃,皇后入宫才不过一年,局面却已然向她那边倾倒,本宫得想办法把局面扭转过来” * 而此时此刻,新封的舒服娘娘,正去拜访皇后,想与她分享一番,这意外之喜。 薛冉走进暖房,却发现祁湄正在收棋,不禁失落道:“娘娘下棋,竟都不喊臣妾,叫妾好生失望。” 祁湄心情不错,容光焕发,笑吟吟答道:“下回一定叫你,眼下你刚入翠微宫,定是最忙的时候,怎么还有功夫过来?” 薛冉也不客气,径自坐到祁湄对面,饶有兴致地说:“妾莫名成了妃位,心中无喜,反而慌的很,想请您来帮着参谋一二。” “你说来听听。” 薛冉笑盈盈凑近几分,眼中流露出愉悦和满足,举手投足都带了一份轻快,只见她兴奋道来。 “妾一开始就觉得奇怪,那些蜜蜂怎么都像长了眼睛似的,专门盯着兰婷姑娘追,后来德妃宫中传出,原来是庄妃在玉娇香里下了蜜,庄妃竟能把手伸到德妃宫中,倒是出乎所料。” 祁湄答道:“在玉娇香里下蜜的应该是德妃本人,不过她应该不是要害侄女,只是想让她大病一场,顺理成章出宫,好躲过皇上,只是没想到,却害了自己儿子。” 薛冉点头,接着说:“宫里为得到最新鲜的蜂蜜,专门设置了蜂阁,暗中叫人分群、染毒,可要费不少精力和功夫,就没那么容易掩饰。” “庄妃栽就栽在这上头,养蜂人一被举报,马上供出了她,这件事一被查出,接下来布置蜂巢,派宫女引路,就更好查了。” 祁湄用笃定地语气回答:“贤妃在养蜂人中有眼线,是她叫人举报的。” 薛冉又道:“真是如此,贤妃娘娘应该筹谋更远,又怎会在递消息给七皇子的这种小事上,露出破绽?” 祁湄忽然地笑了,从脸上开始波及身上,发出一股春风,使人心荡漾,她幽幽地说:“是本宫放的破绽。贤妃监视着庄妃,对她的动静了如指掌,想利用这层,害七皇子受丑,而本宫则盯着贤妃,隔岸观火,再顺势推纵一把,坐享渔翁之利。” 薛冉浑身一颤,脱口而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娘娘好厉害的手段” “就是可惜了七皇子,原本都熬过了前三日,谁能想,却躲不过迟发的反应,九死一生回来了,却也伤了身体根本,以后都得靠药吊着,还失了明。” “是啊,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中了三虫三花散,都弄不死他,何其命大! 其实祁湄还是动了手脚,蜜蜂尾部能上的有限,原本庄妃用的是另一种催敏剂,想害殷兰婷诱发严重的敏症。 祁湄借贤妃的暗脉把药换成了三虫散,等七皇子中毒三日后,又利用明泓的身体接触,加上三花散,三花散并不是毒/药,撒在寻常人身上,并无大碍,所以查不大出,只是被中了三虫散的病人吸入接触,在体内形成三虫三花毒,则会酿成重病,轻则失明,重则毙命。 她行事素来都是,该狠时绝不心慈手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谁挡在前面都不行。 利用殷兰婷和明泓,重创皇上最看好的儿子,使他失去角逐机会,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引君入瓮。 德妃,你最宝贝的儿子被庄妃和贤妃害惨,皇上顷刻放弃了你失明的儿子,对她们手下留情,你怎能不怨,再加上内心深处日益增加的愧疚,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干的越大越好,拉下越多的人越好,本宫会想方设法助你一臂之力,我早就不想做这个皇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章武十七年三月底, 成宗皇帝封七子石秀澄为安凌王,赐府于盛京,并不封地,同时还把皇城三大禁军之一的龙虎军交由他统帅。 尽管如此, 众人却知,七皇子身子败坏, 失了明, 再与那个位子无缘,可能连封地都镇不住, 皇上让他留守既是为了让他调养身体,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保护孱弱的他。 封王建府, 接着就该定下王妃人选了。 此时, 秀澄刚用完药, 德妃娘娘守在儿子身旁, 轻声细语地与他商量, “澄儿,若华不能定给你了,家中想安排她与申家联姻。” 亲口告诉儿子, 他已被殷家放弃, 真是叫她比死还难受,可她却不得不做。 秀澄原本清澈的双眼, 此刻却昏暗无神, 闻言, 惨白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只虚弱地回道:“母妃做主便是,儿无碍” 儿子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殷袖玉望在眼里,痛在心底,自责、悔恨、痛心,聚在一起,像有千刀万刃在那里宰割,却还要强撑出一张笑脸,道:“你六表妹妙仪也不错,就比你小一岁,虽是个庶女,却温柔敦厚、知书达理,从小看到大,我到底放心些。至于兰婷,你若真是喜欢,我也把她放在你府中,她命硬,不能为妻为妾,就做个侍女,陪你说说话、散散心。” 秀澄勉强转过头去,半响,才拒绝道:“我已如此,难道母亲不担心她把我最后一口气克掉吗?” 这一句话,立刻压垮了殷岫玉的脊背,无言的眼泪,瞬时从她姣好的脸颊淌下,根本止不住,她默默撇过头去擦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让床上的儿子发现。 可母子连心,秀澄马上便有所察觉,他挣力往她的方向摸索,直到抓住她伸出的,带着湿意的手,晦暗的双眼瞬时起了雾气,沙哑地回道:“母妃不必强撑着,您哭出来也比心里憋着要好,是儿子咳咳对不住您。都是儿子的错,您别自责,也别追究,失去的便是失去了,讨是如何都讨不回来的,反而要付出更多” 德妃此刻却听不进去,她吻着儿子的手,失声痛哭,似是哭诉,也似是宣誓,这个仇,她定要报的,秀澄所受的委屈,为娘的,一定要帮他讨回! 秀澄循声偎到她身边,又道:“母妃答应儿子一件事,把她送到外地去,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人生子,安渡一生,那儿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德妃在心中哀叹,我的儿啊,你这时候还要念着她,为她着想,到底是造的什么孽,若不是她,你怎会落个如此下场,她就是拿命来陪也不够! * 承德殿中,德妃阴沉着脸,望着跪在堂下的殷兰婷,冷冽道:“本宫准备向皇上请旨,送你出宫,以后会让家中做主,给你在外地择一名良婿嫁过去,你意下如何?” 兰婷憔悴极了,只是表情却异常决然,回道:“侄女哪也不去,只想伺候七皇子一生,还请娘娘成全。”说着,脑袋直直撞到地上,发出碰碰响声,没有半点犹豫。 殷岫玉的语气更冷了几分,还多了显而易见的嘲讽,“你一个不祥之身,还妄图陪在秀澄身边,还嫌把他害的不够,若不是看在与你爹娘的情分上,本宫早就除了这你祸害!” 兰婷跪着凑到德妃身边,抱紧她的脚脖,哀泣道:“求娘娘成全我们,不必给侄女名分,为奴为婢皆可,只要能陪在七皇子身边,叫侄女做任何事都可以,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守护七皇子!” “做任何事都可以,那若是本宫叫你去死呢?” 兰婷抬起头,拼命绷紧面皮,眼中满是坚定和倔强,丝毫不见畏惧,铮铮道:“我的命是他的,他若叫我去死,尽管拿去,若非如此,我便要为他活着,当然娘娘要除死我,我也无二话。” 殷袖玉狠狠一脚踹开了她,说出句句刮人的话来,“实话与你说,因着澄儿之前确实对你有意,本宫也跟他提着,要把你放到他身边,可他却严词拒绝了,不祥之身,克父克母克兄弟,连澄儿也被你害成这样,他终是厌恶了你,亲口让本宫把你送走,只为此生永不相见,再无瓜葛!” 这个打击,给兰婷带来长久的沉默,紧接着,便是悲恸的爆发,“这不可能,他不嫌弃我的,他是唯一不嫌弃我的,我亦不会嫌弃他,是你在说谎,不!让我见他,我要当面问他,说好的倾心相待,说好的此生永不相负,怎能收回,怎能不要我了?” 文鸳听到动静,急忙带人进来查看,就见德妃对她吩咐道:“打晕她,抬出去!” 等人被两个嬷嬷敲晕抬走,文鸳近身问德妃,“娘娘,您打算如何处置兰婷姑娘?” “派人把她送到外地去,远寒之地最好,随意找个男多女少、娶不到老婆的山窝窝,本宫要让她跟最低贱的男人,吃一辈子的苦,想死都死不得!对外,尤其是在涵儿那里,要做好功夫,就说把她嫁到闽南殷实之家去了。” 文鸳心中咯噔一声,瞧着眼前面目狰狞、满脸算计之人,不敢相信,这竟是曾经和蔼可亲、宅心仁厚的德妃娘娘吗? “是。”她虽是不忍,却没有去劝,而是想方设法把消息递给殷若华。 * 明泓没想到,他去看过七哥过后,没过几日,七哥的病情就恶化了。 还记得当日,七哥眼含期许地托他捎话给若华姐姐,让她带话给兰婷姑娘,谁能想到,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兄弟这种关系,不比其他,天生便是根连着根,他从小到大,都想亲近自己的兄弟们,可真得了机会,发现也没那般容易,不用别的眼色看他,真心接纳他,把他认作亲兄弟的,愿意帮他的,至始至终只有七哥一人,他确信,他的七哥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可好人却无好报,善始不能善终,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他长吁了一口气,捂着脸闷在原处,连阿柔进来都没发觉,直到被轻轻敲了敲脑袋,才回过神来,责怪道:“你进来怎么都不出声,吓我一跳,就不该教你武功,姑娘家家的,却比我和班白白学的都快、都好。”又小声补充道:“力气还大,打都打不过你。” 阿柔伸出双手,提住他的嘴角,往上这么一捏,回道:“小孩子家家的,成天唉声叹气做什么,你若担心他,便去看望,做这一番姿态算什么?” 明泓使劲挠开她,整整自己的发髻,回道:“等会儿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别弄乱了。” 阿柔颇有些吃味,又捏起他脸颊上的肉肉,“自你过了八岁生日,就不大肯让人近身,连你娘和我,都不让碰,倒与皇后娘娘亲的很呐。” “痛痛痛那不一样的,不一样快放手呀!” 阿柔这才丢开了手,她直觉特别犀利,说话也是,“就是不一样才奇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想亲近美色了,那是你能亲近的人吗?” 明泓脸色涨的通红,急忙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辩解:“瞎说什么呢,还要不要命,那是皇后娘娘,是父皇的妻子,我对她全是敬重和仰慕,这才亲近的” 阿柔甩开他的手,伸手指向他胸口,回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里,可别长歪了。” 明泓撅了撅嘴,吐了吐舌头,显然没当回事,不一会儿,又问阿柔,“今天,等给皇后娘娘请过安,我会去看望七哥,你可要跟去?” “我成吗?”阿柔竟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成,你也是他的妹妹,你早就想见他的,不是吗?” “嗯,我远远瞧一眼就成。” “那就让班白白守在这里,咱们走吧。” * 明泓和阿柔行至延福宫门口,却遇上了刚给皇后请过安的殷若华,她见到明泓,眼睛霎时亮了几分,可见并不是巧遇,就是在等明泓。 “小女若华,给九皇子请安,祝您万事大吉。” “若华姐姐,不必多礼,你起的好早,也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位是殷国公嫡女,必须得礼遇,明泓再明白不过。 若华笑着回道:“方才请过了,郭姑娘也在,娘娘总念叨您,夸您的好呢。” 明泓乌黑的双眸又亮了几分,闪着盈盈光彩,一笑起来,生动自如,叫人不由心生好感,倒要殷若华想起皇后刚才夸赞他的那一番话,龙章凤姿,和颜善笑,如琳琅珠玉,光映照人,卓尔不群也。 “如此,明泓便进去请安了,若华姐姐再会。” 若华这才想起此行目的,见明泓已侧身离去,情急之下,竟抓了他一把,又迅速丢开手去,赧然道:“殿下,轻移至旁侧,小女有事想托您转告给七皇子” 明泓顿了顿身,偏过头与阿柔对视一眼,才转过身去。 * 与殷若华分别后,明泓还在思忖方才的事,都没注意脚下章程,直晃晃往延福宫寝殿走去,至暖阁门口,竟撞上了一位刚出门子的粉衣女孩,两人一抬头,眼神一撞,俱是一惊。 明泓本是心神不宁,此时撞到了人家姑娘,又有些惊慌,遂急着要走,结果又踩到了人家姑娘的裙摆,把人结结实实绊了一跤,更乱了几分,竟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郭子莹娇羞地缩回了手,往腰间一摆,对他盈盈一拜,“郭国公嫡女郭子莹,见过九皇子殿下,祝您万福金安。” 明泓的心,立刻静了,原来她便是郭国公嫡女 接着,他摸了摸头,露出一副羞愧模样,更语无伦次回道:“快快请起,对不住了,刚才我做了蠢事,你莫要在意,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今日撞见你,怔了怔,惊慌失措之下,才” 郭子莹耳尖都染上了红晕,细声喃语道:“您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明泓望了眼手心的疤痕,“跟师傅学武时受伤留下的疤痕,不好意思,唐突了你,吓到你了吧,都是我的不是。” 郭子莹轻轻摇头,又问:“一定很痛吧?” 明泓握紧手,对她灿然一笑,洋溢着盎然活力,朗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痛楚不过是琐事,算得什么!” 郭子莹直觉心尖处,有棵东西,正慢慢钻出,搔的她烫烫的、痒痒的、软软的,浑身都要不自在了,她忙低头侧身避开他,躲过他的视线,柔声道:“九皇子快进去吧,皇后娘娘正等您请安呢,小女,子莹先走了。” 明泓目送那轻盈柔美的身姿畏畏蹑蹑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推开门帘,走进暖阁,进了门,就瞧见祁湄扫来的探究的目光,直把他瞅的无所遁形,默默压低了头。 “方才做的很好,没白费本宫特意给你制造的机会。” 明泓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不大舒爽,不过,自己也算是把握住了机会,让她更满意了吧。 怎料,祁湄的语气忽然淡了下来,“可你比往日晚了些功夫,之前在延福宫外,应该碰到了若华吧,怎么,她与你说了什么?” 明泓并不回答,只压低了头,立在原处。 祁湄无奈地翻了翻眼,放软了笔直的腰身,斜偎到软垫上头,软和了声调,说道:“明泓” 明泓一抬头,就见祁湄柔笑着对他招手,接着,脚便失了控,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坐到她身边,抿着嘴,还是不说话。 祁湄给他理了理发髻、衣襟和佩玉,而后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之中,又揉起了他的眉眼,绵言软语,“本宫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这才质问你的,瞧你,倒跟本宫闹起了便扭,什么事,叫你这样为难?” “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到,若华能与你说什么,还不是七皇子的事,明泓,你可不能乱来,到时候得罪了德妃娘娘和殷家,你是个皇子还好,大不了封王建府,搬出宫去住,但你母亲可出不去,本宫也出不去,到时候与德妃犟起来,能好过吗?” 明泓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已然松动,答道:“是德妃娘娘要把兰婷姑娘送到偏远地方吃苦,若华姐姐让我传个话给七哥” “做不得。” 明泓睁开眼,问道:“为什么呀?” “自这件事后,众人都坚信,殷兰婷确实是天煞孤星,不祥之身,沾惹上她,绝不是好事,你父皇、德妃、殷家,都容不得她,本宫甚至听闻,连你七哥也容不得她了,你可不能凭一时志气,做出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来。” 明泓不信七哥会如此转变,“七哥对她情深一往,怎会容不得她呢?” “你不信,等会儿去问问你七哥,可是他让人送走的殷兰婷?他若答是,你便不要再提,以免让他难堪,至于若华哪里,你也直言吧,倒不必隐瞒什么。” “我这就去问!” 等他一走,祁湄叫来了冬青,“你去给哥哥递消息,让他想法子在关键时候,救下殷兰婷,再把德妃对她的打算,添油加醋,细说一番,而后把人放到南怀寺去。” 冬青纳闷,“殷兰婷有什么用处,娘娘何必要费力救她?至于南怀寺,那里住着华莲居士,是先皇长子的淑人娘娘,生下了皇长孙轶淳,她可是庄妃娘娘的人呀......” “本宫不信德妃会放过庄妃,也乐于促成,可同时,本宫也要提防着德妃,殷兰婷得知德妃要糟蹋她,又到了华莲居士身边,此后,定会越发恨上德妃,乃至怨上七皇子,她会是枚重要的棋子。” “七皇子暂时废了,可别忘了,三虫三花之毒并非不可解,留一手,总是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因皇后娘娘上回嫌弃他去的迟了, 这次,明泓早早就去了延福宫请安。他到时,祁湄正在梳妆,本以为会等许久, 却不想被直接招了进去。 他逐渐靠近,只见她坐在镜前, 淡妆薄衣, 青丝如瀑。 她显然心情不错,等他近了身, 就转过身来,把他拉到镜前,说道:“明泓, 你来了, 快瞧瞧自己, 跟一年之前, 有多大差别。” “本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就跟个小太监似的,面黄肌瘦,不过一年功夫, 就养回来了, 肤如凝脂,鼻若悬梁, 唇若涂丹, 尤其是一双眼睛, 还记得本宫那次带你的夜景吗?你眼中,似有璀璨星河呢。长的真好,就是身量还未开张,也是,毕竟你还小呢” 两人头挨着头,一齐看镜中,明泓哪里看的进自己,眼里、心里、脑海中,全是她一人。 美眸顾盼,华彩流缢,红唇轻漾,浅笑连连,声音如潺潺流水,婉转动听。 较之一年前,又美貌了许多,身量也长高了,就是更显清瘦。 明泓又想起那些传言,她身子被小人暗害,底子已败坏,没有几年盼头了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悲伤冲上心头,他忍不住抱住祁湄的脖颈,眼中冒出的滚烫的热泪,瞬间滑进她衣领之中。 这可就招了祁湄忌讳,她在心中不停默念,他是重要的棋子,最重要的棋子,努力抑制住,一掌扇走他的冲动,尽量忽视他留在她身上的,不知是否混杂了鼻涕的眼泪,控制住语气,柔声问道:“明泓,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跟本宫说说,可是谁为难你了,本宫替你做主” 明泓哭的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回道:“我只是想到冯太医说您身子不好,养不回来,只能一天天衰败,一想到以后要是见不到您,我就好难受,心里闷的喘不过气来,不停泛着酸气。” “您是好人,七哥也是好人,可为何,好人反而命途多舛呢,这不公平,我不服气” 这一刻,祁湄心底也隐约生出些许感动,原本要推开他的右手,也该为轻轻抚摸他的头顶,然而...... 人出生时,若就有善恶之分,那自己绝对属于极恶的那一类,什么好人,她才不是,也不想做。 可这个好像不能说。 你七哥这个大好人就是被我亲自弄废的,不能怪我,是他和德妃没用,他们通通都没用,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物竞天择,就是如此残酷,有什么好奇怪的? 唉,也不能说。 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不过都是利用的棋子和工具罢了,一个棋子哭什么哭,而且还在我身上哭,想造反吗? 不过,还是不能说。 “你大可不必这样,其实本宫听说,民间有位孙圣通,在医术上造诣非凡,只是他好游乐,行迹飘忽不定,难以寻到本尊。若真能找到,本宫和你七哥,便有希望,皇上和德妃,早就派人去寻,相信假以时日,便能得到消息。” 话说,我到底为什么会有点愧疚,这感觉不对,也不好。唉,大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养小毛孩果然烦,还好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养,实在是明智。 明泓停了哭声,仍是埋着头,嘟囔道:“当真?” “嗯,当然。”放心,不出意外,本宫会比你活的还久。 明泓心头一松,“太好了!” 话说,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趴到我胸口了,而且他还蹭了蹭,又蹭,还蹭,是不是想找死! 祁湄正准备发飙,半夏来报:“主子,舒妃娘娘带着薛暖小姑娘来请安了,您可要见?” 明泓蹬一下退到三米开外,动作那真是相当敏捷。 祁湄望一眼自己悬在空中的手,当真好想扇他,怎么办? “让她们稍等,本宫还得穿身衣裳,绾个发髻,明泓......” 明泓浑身一颤,头恨不能压进毯子下面,他好像做了很冒犯的事,皇后娘娘会不会生气? “说到你七哥,上回你去看了他,可问了那句话?” 明泓的思绪猛然转回那日。 “七哥,可是您要送走兰婷姑娘?” “是。”俊美的侧颜格外惨败、落寞,显然不想多提此事。 他便应着皇后娘娘的话,未再多问。 回过神来,他抬头回答祁湄,“问了,确实如您所言。” “若华那里,你可回了?” “如实禀回,若华姐姐她,颇有失落,在我面前落了泪,还想到您这儿来帮兰婷姑娘求情,被我劝阻了。” 祁湄心下满意,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些许笑容,回道:“你做的对,昨个,兰婷就被德妃派人送出宫去,以后,就别在提她了,你七哥身子本就不好,老是想到不开心的事,这病怎能养好。” 其实昨夜,殷兰婷已被祁湄的哥哥,暗中派人救下,也顺利送到了南怀寺,所以今个祁湄才心情大好,毕竟解决了殷兰婷,接下来,德妃就该来找她,商讨联合一事了吧 “本宫要着衣了,你还留着干嘛,退到外面去,对了,出去的时候,记得跟薛暖打声招呼,别白费了这一身好皮囊。” 又要做这样的事,明泓心里又不爽起来,他退出后,却没直接离开,而是直接跪在暖阁门口,再使劲揉一揉眼圈,心道,今日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免得每次都盯着我做这种事。 舒妃牵着薛暖的手过来,一眼就望见了跪在地上的他。 薛暖马上挣开姑姑的手,忙跑上前来探问,“九皇子,你怎么跪在这里呀?” 她是薛廷宣唯一的女儿,又排行最小,因而被家里宠的有些天真烂漫,不过性子着实乖巧,也不娇气,特别讨人喜欢。 明泓一抬眼,红通通、湿漉漉,惹人怜爱的紧,别说薛暖这样单纯的女孩,就连舒妃都软了心,柔声问道:“九皇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明泓挺直腰杆,故作坚强,用浓浓的鼻音答道:“明泓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在此给娘娘磕头呢,舒妃娘娘别管明泓,快进去吧。” 薛暖还是不肯走,她父亲很少说话,也甚少夸人,却一直夸赞九皇子是怎样聪慧机智、勤学苦练,是难得的俊才,而母亲也与她多次提过,以后等她大了,想把她许配给九皇子,她早就在意上了,见过他几回,都是紧张又期盼,这次见他受了委屈,心弦就莫名牵动,再不能自已了 舒妃无奈,只能拉扯走薛暖,决定进去帮明泓说些好话,舒通一番。 不一会儿,郭子莹来了,她本就比明泓大两岁,瞧见他哭红了眼,还要在自己面前遮挡,不想被自己看到窘迫一面,心都揪到了一起,决意要去皇后娘娘跟前求情,怎能对九皇子这般严厉,他明明已经如此努力了。 最后,殷若华也到了,她见此情形,也不免在意,九皇子为人仗义,与自己也是有交情的,怎么也得帮忖些,也不多说,直接进去求情了。 所以,祁湄莫明奇妙就受到这四个人的求情。 娘娘,九皇子还小呢,不必如此严厉。 皇后娘娘,九皇子眼圈都红了呢。 皇后娘娘,九皇子殿下是真心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皇后娘娘,九皇子虽才八岁,可到底是男孩,心里抹不开的,您有什么,何必罚跪呢,直接与他说明,他聪慧过人,定能及时纠正。 祁湄:哈? “把九皇子叫进来,本宫倒要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明泓再回来时,直视着祁湄,眼里哪里还有泪光,一双眸子慧黠灵动,对着皇后娘娘,得意地笑着,小模样,特别欠揍。 祁湄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与他互换了眼神,遂陪着演了一出,“古来都道,慈母多败儿,本宫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是望你成才,愿你能铭记于心,不可再犯。” “明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定会牢记在心,不负所望。” 自此,便有皇后对九皇子严厉,丝毫不留情面的传言流出。 薛冉笑着上前,小心翼翼撑起祁湄的手,那份珍重,像是护着绝世之宝,她脸上堆满笑容,回道:“娘娘说的是,只是九皇子还小呢,您别着急” 明泓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望望薛冉,又望望祁湄,再望望薛冉扶着祁湄的手,勉强压下头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其后,他抓紧衣摆,眯着眼,笑说着:“多谢舒妃娘娘,师傅那儿还布置了早课,明泓便先退了。” 舒妃什么的,真是一点不叫人舒服,怎的给了这封号,真是太不称了 待请安过,三位女孩撤了,薛冉留着,没一会儿,德妃就来了。 祁湄难免要说一句,“今日本宫这里,还真是热闹,德妃怎么来了,不是昨日刚请过安吗?” 殷岫玉瞥一眼薛冉,先说道:“臣妾有要事与娘娘商议,可否退避旁人?” “舒妃与本宫是一体,德妃有话大可直言,不必忌讳。” 殷岫玉点头答道:“如此,臣妾就开门见山了,娘娘,咱们祁殷两家素来交好,七皇子也与他九弟亲密,不若,咱们联手行事吧,臣妾愿作那东风,助您和九皇子冲上云霄!” 祁湄抿下嘴角的笑,若无其事地吹着手里的茶盅,直到茶凉了,可以入嘴了,她才轻轻呷了一口,又缓缓吐了口气,答道:“德妃,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本宫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还不是为了对付严氏和宁氏,她们再怎么说,也有十皇子和皇长孙做保障,哪是容易的对手,风险这么大,本宫可怕引火烧身。” 殷岫玉心中也有谱,回道:“她们现在式微,想必已是沆瀣一气,是,庄妃已被贬为庄良人,自不必从前,可她背后站着的是武安侯府,更别提贤妃和她背后的建平侯府,舒妃虽有实权,可薛家只是伯府,娘娘家中是祁国公府,两派正是相当,臣妾一旦站到您这边,便是压倒性的优势,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正是千秋鼎盛,怎能容得后宫一派做大?” 殷岫玉不由嗤笑出来,“自曹国公府败落,聂氏一族灭族,孟、郭、祁、殷、范、申六国公,严、宁两侯,这世袭罔替的八大家便格外谨慎行事,偏不巧,八位家主都不是凡人,轻易难动,皇上早就有心无力了。” 祁湄言笑晏晏,“可本宫稳着来,也未尝不可,德妃,你若想让本宫冒险帮你,就得拿出诚意来,贤妃宁氏,一直与本宫不对盘,暗中诸多使绊,你先帮本宫挡挡,咱们再谈其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一年过后, 也就是章武十八年的五月,一个人的出现,着实在盛京, 引起一股不小的风波,他便是文章妙天下,姿容绝世间,无人能出其右,所号仙才者——申锐,申衍之也。 作为申国公的嫡次子,申锐真是要出身有出身,要相貌有相貌, 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华有才华, 要美誉有美誉, 关键他才十四岁,尚未婚配, 尚未婚配,尚未婚配! 像这样的天人, 他的婚事,别说是他爹娘申国公夫妇,就连穿街走巷的小贩都在意的很,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永朝上下, 全国人民, 可都盯着他的婚事! 五岁传出神童称号,七岁名动天下,自此以后,申国公府的门槛,差点没被踏破,每次出门,申二爷都必须得穿三套衣物,没办法,总会被狂热的粉丝围追堵截,撕拉牵扯,总有被扒光的风险,他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在十一岁时出门游历,这一走,就是三年。 回来时,他先后派出了五波人,打着他的旗号先行回京,好迷惑众人的眼线,最后自己再乔装打扮一番,低调回府,自以为做的是滴水不漏,结果他前脚刚踏进申国公府的大门,后脚宫里可就来信了,皇上宣他即刻进宫觐见,不是择日,不是明日,就是现在、马上,马车都给他准备好了,可见早就派人盯着的。 申锐刚接过旨意后,默默从身后的竹笼里,掏出了一只宣笔,而后你以为他突然来了灵感,需要吟诗一首,讴歌一番,自己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才不是呢,其实风尘仆仆,且又饥又渴又累的申二爷,对这种事,真是奇烦,这个时候,他只想认真地薅笔毛,一根一根地拔,等拔完一整支,他心气也平了,可以淡定地跟着宣旨太监进宫了。 于是,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到处都在通传,申衍之回来了,皇上宣他进宫了,他进了宣明殿,正在为皇上讲述游历之事,正在给皇上进献新写的诗集和山水画作,什么,进献完了,就得放人回去了。 这怎么成,她们都还没瞻仰过他的风采呢,听说人比三年前,更俊逸了,文采也更出众了,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留住他,这时候,可就得乐阳公主出马了。 乐阳公主石沁茹今年十岁,作为成宗皇帝唯一长成的女儿,可以说是颇受皇上宠爱,至少明面上,可比她那几个兄弟受宠的多,所以她胆子也养的大,也好出风头,敢在这时候,去宣明殿求见。 成宗皇帝心里也打着小算盘,想着能招申锐这样的人才为女婿,该是怎样的得意,于是,他也召见了女儿。 石沁茹做事真是简单粗暴,直接道:“五月有女儿节,女儿十岁整的生辰也在五月,想找人给自己画像,留个纪念,可这天下,谁人的丹青能比得上申衍之?既然他就在这里,不若请他去参加女儿设的小宴,帮女儿做几副画吧!” 申锐当然不好推拒,不用皇上开口,他自己便回道:“乐阳公主太高抬衍之了,真是愧不敢当,能为公主做画,实乃衍之幸事,不知这小宴办在何时、何地?” 乐阳公主也不害臊,明晃晃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神火热的,差点没把他衣服都烧出个洞来,热情万分地答道:“现在、马上,就在御花园中的长乐殿。” 申锐:真是要命啊谁来救救他! 皇帝觉得不妥,“唉,这怎么行,后宫岂是外男能随意进入的?” 申锐:皇上明鉴,阿弥陀佛,快放我回去! 乐阳早有对策,“父皇,您也去嘛,有您在,不就都妥了,况且女儿还想,把九弟、十弟,还有大侄子也一并叫来,正好可以与申衍之切磋切磋笔墨嘛,您不是也想瞧瞧,他们三人的造诣如何?” 成宗想想,这样好像也不错,遂捋捋胡须,答道:“嗯,如此倒也使得,既如此,衍之,等会儿便跟朕与公主同行。”他当然一点也不会顾虑,申二爷舟车劳顿,刚从外地赶回,现下疲惫的很呢。 申锐:啊,好想再薅一根宣笔 如此,一场突如起来的小宴,轰轰烈烈办开了。 由于事出突如,皇上自己也要参加,他并未让后宫妃嫔来办宴,而是命伺候自己的最高尚宫,及大太监裘公公现办,这两位都是厉害人,齐心合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一切备好。 待诸位后妃、养女们都入场后,成宗也拉着乐阳公主的手,带着申锐到达。 众人向皇帝行过礼后,便默契十足,齐刷刷看向仙才大人,想瞧一瞧,他到底是否如传闻所言,那般俊美绝伦。 传闻诚不欺人! 白衣胜雪,甚是飘逸无尘,青丝简单束起,身材高颀,瞧着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一张俊逸之极的脸,秀气的叶眉,浓翘的长睫,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不含一丝杂念和俗气,温柔如春水,似能包容万物,朱唇轻抿,微微一笑,叫人不禁浸迷,阳光照耀其身,染出淡淡光晕,好似谪仙下凡。 一群正值韶华之年的大小姑娘们,全都看痴了,更别提本就痴心于他的殷若华和孟家嫡女孟容安,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呢。 后宫妃嫔们也难免要在心中赞叹一番,当真是仙人,不愧仙才这称号,所见之人中,无论男女,能在容貌上超过他的,恐怕也只有皇后了。 于是她们又用余光瞟一瞟祁湄,都不约而同感慨,才过了一年,皇后长的越发好了,随着年纪增长,身上的艳和媚,渐渐就掩不住了,可再美又有何用,不过是个没福气的短命鬼罢了,而且还不是跟她们一样,没有半点圣宠,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接着又侧目探向孟昭仪,她还是那一副恹恹的,生无可恋的病态模样,瞧着竟比皇后更像病人,叫人哪里能看出,后宫如今可是这位的天下,日日圣宠不休呢! 祁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其实因着老皇帝那次醉酒之后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她此后便厌恶上了肌肤之亲这种事,不喜与人有直接接触,尤其对成年男子,更是抵触的很,所以,申锐长的再好,她也没什么兴趣,男人对她而言,只有有用和无用这两个区别而已,显然,申锐属于后者。 她之所以会困顿,完全是被明泓给坑害的,自从四月进入鬼节过后,他就开始出现梦魇,每晚都睡不好,起的就格外早,然后就早早来给她请安,她劝了好多次,无果,甚至直白地对他说过,有病得去治,吃药才能好,懂不懂? 谁知这臭小子竟敢死皮赖脸地表示,她身上有仙气,能镇住梦魇,去年三月带他睡过一回,此后一年他都睡的格外安稳,所以不如今年也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结果两人就此杠上了,到了五月,还是僵持不下。 祁湄一想起这个就头疼,心道,这小子到底犯的什么毛病,怎么就这样黏她,莫不是真把她当娘了,明明曹氏还活的好好的。 以后可不能让半夏和冬青值班了,明泓不知怎么收买了她两人,不管他什么时候来,两人都会帮他传告。 想起曹操,曹操就到了,因为国子监刚下课,明泓、兆涵,还有轶淳三位皇子皇孙,来的稍晚些。 明泓已不是往日的明泓,如今,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外朝,他都不再被轻视小觑,甚至可以这么说,眼下,九皇子明泓,可是最接近太子之位的皇子! 因此,他一进了长乐殿的大门,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转向了他,连申锐也正经打量起他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彼时, 明泓走在三人前头,进门而来,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华贵白袍, 腰系玉带,还挂着一枚品质不凡的蟠龙玉佩,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戴着一枚精致的白玉发冠。 与同样一袭白衣的申锐相较,竟丝毫没被比下去。 只见他爽朗一笑,自信从容又明亮,立刻让殿中几个女孩红霎了脸。 越发端庄的郭子莹,越发娇俏的薛暖, 怎么都掩不住眼中的兴奋和爱慕,她们的反应, 全让周围的女孩们收在眼里, 尤其是三个年岁尚小的,宁如香、严云舒和肖敏, 不知何时,已被带动了心思, 也莫名在意起了明泓的一举一动,他一出现,申衍之都得靠后排。 更别提十皇子兆涵和皇长孙轶淳, 全被明泓遮住风头, 盖住光芒, 他俩见众人眼里只有明泓, 心里都很不忿。 三人对成宗行过礼后,纷纷落座,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听见成宗吩咐道:“衍之才华横溢,博学多才,尔等三人,应多向他学习,今日机会实属难得,都得虚心受教才是。” 三人又连忙起身,朝下方的申锐鞠躬。 申锐躬身回敬,答道:“谢圣上赞誉,衍之愧不敢当,早就听闻九皇子、十皇子,及皇长孙三人,聪慧过人、钟灵毓秀,今日一见,更甚于此,果然是龙子龙孙,非常人能比矣,能有机会切磋,实乃衍之幸事。” 成宗轻轻摆手,脸上却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显然受用的很,他刚想叫人摆上笔墨纸砚,就见宁贵妃站了起来,说道:“皇上,何必这样着急呢,臣妾听闻仙才今晨才赶回盛京,一路舟车劳顿,身上恐怕疲惫的很,不若先让他缓缓,咱们先开宴吧。” 宁贵妃是真想把乐阳公主许配给申锐,一提到他就热情高涨,关心的很呐。 申锐在心里默默为她鼓掌,他肚子已叫了三回,当真是饥饿难耐。 乐阳公主当然要出来帮腔,”父皇,还是先开宴吧,待吃饱喝足之后,才能尽情较量。” 庄妃也跟着说道:“九皇子、十皇子,还有皇长孙,刚下完课,想必也都饿了,不若先用餐......” 成宗怎舍得饿到自己子嗣,听了庄妃所言,二话没说,就叫人端上宴席。 祁湄没说什么,暗中给笑春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悄无声息地退到明泓身边,并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藏于袖中。 尽管半夏武艺高强,冬青细致入微,可祁湄身边最得力的,始终都是笑春,不论其他,就凭她那身精通毒理的本事,鲜有人能取代。 虽然笑春动静极小,可那一瞬,祁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庄妃抬了抬眼帘,往明泓那边探去。祁湄并不表态,却多放了些心思到庄妃身上。 等宴席摆上来,祁湄定睛一看,果然有一道金丝枣泥糕,上头还撒着芝麻白糖,正是明泓爱吃的点心,他每次到自己宫中,都要吃上几块。 连一刻都没犹豫,祁湄又盯回到庄妃头上,她果然又抬眼,先是看了一次明泓的反应,第二次是看笑春验毒,第三次时,明泓终于拿起了一块,准备开吃。 祁湄及时开口制止,“九皇子,你前些日子掉的乳牙之中,可有一颗蛀了虫,甜食上面,还是收敛些吧。” 成宗也跟着说风凉话,“皇后说的是,别把新牙也蛀了,这可没的换。” 明泓尴尬又窘迫,小脸蛋马上染上了红晕,眸如点星,眼波流转,便就多了几分情赧,瞧着竟有些楚楚可怜,最后放弃时,那无奈又可惜的小模样,又叫人心疼。 乐阳公主、殷若华,还有孟容安三人,不禁笑出了声,其余女孩也都掩上了嘴,瞄着他水灵的大眼,通红的脸蛋,都跟着烧红了脸颊。 宁贵妃笑道:“皇后娘娘对九皇子真是寄予厚望,要求如此严格,怪不得九皇子越来越出色,就算生母也不比您尽心,臣妾等人真是自愧弗如。” 这话是说给成宗听的,就为了挑拨人心,暗诉祁湄野心大,扶持九皇子上位的意图昭然若揭。 换成旁人,定要急于解释,祁湄则不以为然,这些话就算不说,皇上也免不了怀疑她,说了又能如何,就好像皇上能拿她如何似的。 废话一通,本不算什么,可祁湄却有其他计划,遂抓住机会,回道:“宁贵妃对十皇子一片慈心,本宫自然比不得,可你没听过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吗?” “本宫贵为国母,是皇上的妻子,皇上的孩子,就是本宫的孩子,本宫都一视同仁,视如己出。不止九皇子,就是是兆涵,本宫也一样严格要求,可他毕竟是你名下的孩子,碍着你的面子,本宫不好多管。” “国子监的老师,可是天下最顶尖的名师了,在他们孜孜不倦的教导下,皇子本应增进本事,不是明泓越发出色,而是你太过慈爱,才连累十皇子懈怠起来。八岁,竟连下策都背不完整,且不说年长一岁的明泓已能把上策倒背如流,就连同岁的轶淳都能背出中策,都是皇上的血脉,本宫不信兆涵资质驽钝,也不信贵妃你没尽心尽力,只能归咎为,你慈爱过了头,反而娇惯了孩子。” 宁谧听着,不动声色,十皇子兆涵却气得涨红了面皮,眼里射出怒火,散布出去,众人也跟着收了欢声笑语。 成宗不免维护起幼子,“行了,朕知道你和舒妃做的不错,把明泓和轶淳教导的甚好,可朕瞧兆涵也不错,宁氏也尽了自己本分,各有各的做法,都不必争了。” 祁湄还是不肯罢休,她瞥了薛冉一眼,接着,舒妃娘娘就起身答道:“多谢皇上称赞,臣妾愧不敢当,其实皇长子从来都是由严姐姐悉心教导,臣妾不敢抢功。” 庄妃笑意盈盈,“薛妹妹功不可没”可她还是高兴的太早。 薛冉话还没完,又道:“皇上说的是,各人有各人做法,只是臣妾毕竟为翠微宫主,也帮严姐姐养着皇长孙,有些话还是得说。” “严姐姐哪里都好,只一条,她受不得皇长孙吃苦,可习武哪能不受外伤,皇长孙的武课,如今可是一塌糊涂,九皇子自然跟不上,就连十皇子也差了一大截,臣妾多次劝说皆无用,今日趁此机会,恳求皇上,多规劝庄妃娘娘!” 这下,轶淳也撑不住笑颜,面上绷绷紧。 庄妃急忙解释道:“轶淳身子单薄,臣妾未免担心他受不住......” 到底还有完没完? 成宗彻底冷下脸来,回道:“身子单薄才要多练,不然怎能强身健体,兆涵也应多在学业上用功,至于明泓,朕要赏你,来人,把朕用了二十多年的那把九龙宝剑拿来......” 本就嫉妒愤慨的兆涵,哪里还能忍得,明明两年前,他还卑微到尘埃里,什么都算不得,现在,父皇竟要把那把最珍爱的九龙宝剑送他! 轶淳咬着牙,握紧拳头,暗道,皇爷爷这么做,岂不是在告诉众人,自己和兆涵,都比不上明泓,他最看重明泓,这群贵女们会怎么想,她们背后的家族又会怎么想? 可惜,他们现在尚小,还想不到一个词,那叫捧杀。 侧目旁观的申锐,却是再清楚不过,皇后踩十皇子捧九皇子,舒妃踩皇长孙捧九皇子,皇上要送贵重过头的礼物给九皇子,三人都在捧杀九皇子。 皇上的意图尚且不好说,而皇后,不是看好九皇子吗?为何却要这样行事,真叫人琢磨不透,果然如传闻所言,年轻的皇后,绝非池中之物。 不论如何,这对明朗随和的九皇子而言,真不是好事,就希望他能看透一些...... 其实明泓这边,不会去想祁湄的意图,他明白,自己能有今日,全是皇后娘娘给的,他对她是倾心托付和信任,认为她都是为自己考虑,从不会去怀疑什么。 至于成宗那里,尽管是亲爹,他却不大相信,当九龙宝剑出现在长乐殿时,他心中可没有半点欢喜,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还有些许恐惧。然而,他却猜不透父皇的意图,只得向祁湄投出求助的目光,可她却没有半点回应。 到底该怎么办? 没想到这时候帮他竟然是,从来都不对付的兆涵,虽然兆涵肯定不是这个意思,“父皇,您要把九龙宝剑这样赐给九哥,儿子心里不服气,虽说皇后娘娘和舒妃娘娘,都觉得我和轶淳,文武皆不如九哥,可没有真正比过,怎能知晓好坏,应该三人实实在在比一场,最后赢的人得到九龙宝剑,轶淳,你说呢?” 轶淳忙接话,“皇爷爷,孙子也不服气,还请让咱们三个真正较量一番,胜者得宝剑,再公平不过!” 明泓恨不能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赶紧帮一把,“儿子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儿子受了也自觉有愧。” 最后三人齐齐跪下,“请父皇(皇爷爷)成全!” 成宗也无可耐何,最后勉强应了,“今日就比个高低,衍之,你来评判,朕信的过你。” 呵,这锅申锐可不背,这祸他也不接,“皇上,凭衍之一人之力,岂能决定这种大事,恐辜负皇上所托,况且为了公平起见,不论是出题、比较、决胜,都应该悉心准备,今日怕是不够的。” “哼,朕本来怎么都不信,申铮那大老粗能生出你这个文曲星来,今日看来,你果真是那泥鳅的儿子,遇事总是能避则避,能退则退。今日不成,行那就改日,但怎么办,你得给朕想个法子出来!” 这到不难,申锐提道:“衍之游历浙淮一带时,曾去竹溪学院观摩,甚至在那里碰见了大名鼎鼎的医仙孙圣通,不过这也是外话了......” 德妃一下站了起来,不顾体统地打断道:“孙圣通现下何方?” “回德妃娘娘的话,三月前,是在西慈竹溪一带,现下,衍之也不知了。” 成宗也激动道:“裘大韧,你速速派人去寻,派人去寻!” “衍之,你接着说。” “是,竹溪学院的学子们,素来爱玩一个游戏,相互较量文采的同时,也能增添趣味,还取了个好名字,叫连星。其实也简单,最先设置个目标,此为末星,然后所有比较者,聚在同一个地点降星,好赢得下颗星的地点,谁连的快,谁先取得末星,谁就是胜者。” “可以设置七星,也就是六关卡,三文三武,武可由三位禁军大统领来设题,文就由衍之及国子监太傅设题,皇上觉得如何?” 成宗很满意,而且还起了兴致,当即拍板,“好,为了不泄露题目,文就由你一人操办,武由朕来想办法,至于时间......” 乐阳公主也觉得这连星有趣的紧,忙跳了出来,“父皇,总要花些功夫准备,不若就定在女儿十岁生辰那日来办,至于那个什么末星,就取女儿随身携带的双鱼玉佩,谁先找到玉佩,送回长乐殿,那就是他赢了,九龙宝剑就归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连星赛尚未开始, 就已是万众瞩目,毕竟其暗示性太强,不论是明泓、兆涵、轶淳, 亦或是三人背后的势力,都不敢在此事上马虎,每一方都尽可能地打听比赛细节,也为此做了许多准备。 输赢都是双刃剑,尤其对胜者而言。 大家都明白赢了不一定就好,可却也不甘心输。 玉和宫中,宁贵妃和庄妃,正在仔细商议。 庄妃手里端着紫竹茶, 却无心品茗,先叹了口气出来。 宁贵妃难免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总是长吁短叹。。” 严洙月皱着眉头回答:“还不是为了这连星赛, 你也知道,轶淳身子薄弱, 武比是他弱项,我心里愁的很。” 宁谧轻笑道:“我道是为了什么, 若是为此,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她这松懈的态度,却更让严洙月不满, “不是谁都如你这般心宽, 也是, 毕竟十皇子不是你亲骨肉, 跟你不是血脉相连,你怎能感同身受。” 才脱口,就想起八皇子之殇,心里又后悔起来,严洙月赶忙转移话题,“皇后笼络了舒妃和德妃,让她二人钳制咱们,舒妃天天在翠微宫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被她抓住把柄。你也一样,德妃发起疯来,谁都要咬,竟动用家中势力,为难咱们两家,在宫中,也处处找茬,咱们如今,可真是被动,人家都说,擒贼先擒王,咱们却连对皇后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宁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所以,你便把利刃瞄准了九皇子?” 被点破的庄妃娘娘,这时倒开始喝起了茶,低声咕哝:“你说什么呢?” “上次小宴,你让人在九皇子那份金丝枣泥糕上,下了十金才得一两的碎粉,那东西没毒,银针都试不出来,可吃了以后,停留在胃中,假以时日,便会引起胃出血,长期以往,胃就会慢慢坏掉,人也就能废掉。本来就快要成功,可惜却被皇后看穿,被她阻止。” 严洙月颇有些心虚,不安道:“你怎会知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自觉做的漂亮,却难逃有心人的法眼,上次殷兰婷之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宁谧就是想要让庄妃明白,她们之中,谁才是段数高的那个,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严洙月果然收敛许多,低头冥思起来。 打一巴掌,还得给个枣儿,“不过,你这次确实没做错。皇后身边三个丫头,个个都是能人,半夏武艺高超,冬青诡计多端,而最厉害的,却是那个笑春,尤其擅长用毒,还有舒妃,对她忠心耿耿,再加上德妃家中的势力,皇后着实难对付,所以把目标转向九皇子,釜底抽薪,才是打破咱们被动的关键之处。” “虽不想承认,可皇后的眼光确实不错,九皇子的确资质不凡,文武双全,连星赛上,恐怕轶淳和兆涵联合起来,也比不过他” 这也是眼下庄妃最牵挂的事,“就怕他赢了,更引起皇上和朝臣们的重视,日后得到更好的支持,成长起来,就真难对付了,趁他还嫩着,应及早遏制,宁贵妃,现在可不是咱们悠哉闲哉的时候。” 宁谧闻言,莞尔一笑,从容答道:“庄妃你可知,御花园里养着好些用来观赏的鱼,越是色彩斑斓、光鲜靓丽的鱼儿,越是活不久,因为主子总喜欢多喂,它们最后都是活活撑死的,鱼儿的命运如何,不是它自己能决定的,还得看主子的意思,就如同这连星赛,谁能赢,最终还得看皇上,他想让谁赢。” “我瞧着皇上态度严格,这连星赛公平的很,为了防止作弊,他们三人只能单独行动,不准任何人陪同,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皇上在路途之中埋了暗卫,又为了防止地点泄露,关卡处只留两位出题人,而这出题人,除了皇上,谁都不知,根本找不到漏洞。” 宁谧却胸有成竹,笑眯眯回着,“刚刚提到御花园里的鱼,你也知晓,这死鱼清换一事,向来由我负责,恰巧,西南角浮碧亭,莲花池中,最近死了一批鲤鱼。” 严洙月不由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这一批鲤鱼之中,有两只红鲤,居然是被踩死的。连星赛的末星,便是找到沁茹那枚红色的双鱼玉佩,莲花池里却踩死了两只红鲤,而这种小事,只传给了本宫,其中关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严洙月捂嘴惊呼,“皇上这是告诉您,最后一个地点,就在浮碧亭,而双鱼玉佩,就藏在莲花池中,皇上的心,还是偏着您和十皇子啊。” 宁谧摇头,“未必,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打击九皇子和皇后势力,而且,他应该是想兆涵和轶淳同时胜出,毕竟就算知道了末星所在,其他五个关卡没过,那不是明晃晃的作弊吗?轶淳善文,兆涵尚武,两人联合起来,才能更快获胜。” 严洙月担心地叹道,“就怕九皇子更快,愣是皇上,也无可奈何。” 宁谧遂而道出计划,“所以,我想了个万全的法子,兆涵和轶淳直奔浮碧亭,支开旁人,守株待兔,等九皇子从池中取得玉佩,再偷袭、取走玉佩,从而获胜。” “九皇子醒来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宁谧早就算计到了,阴冷冷道:“他不会有那个机会,因为他接下来就会连发高热、脱水、抽搐,最终烧成个傻子,彻底废了。” “浮碧池中新换的一批鱼,可都是取自异域的稀有种类,叫血红龙,当然鱼是绝对没问题的,不然我可逃不了干系。可它们身上会携带一种名叫血丝绦的虫卵,在寒冷的异域,虫卵不会孵化,所以从没传出害人的传闻,可这些虫卵一旦进入暖水,不消十来天,便会长成,有人入池,贪暖的血丝绦便会一头钻进皮肤,顺着血液,聚集到脑中,引发高热和抽搐” “既然要做,那就得做的最好,斩草必须除根,不能给她们翻盘的机会。” 严洙月听到此处,生生逼出一身冷汗,不免叹服宁谧之可怕,她现下心中微妙的很,竟由衷感慨,还好宫中有旗鼓相当的皇后,两人相争,这才有她和轶淳的机会。 * 很快就到了乐阳公主生日,也就是章武十八年的五月十八,那天清晨,明泓起了个大早,先去延福宫走了一趟。 祁湄也在等他,见他进来,忙抬手招人过去,她许久未如此亲近,明泓见了,也不禁先放下心头的事,美滋滋奔到她身侧。 祁湄照例给他整理起衣物,说道:“这身墨绿的锦服倒做的精巧,可是你娘亲手做的?” 明泓得意地点了点头,其实是阿柔和娘亲一齐做的,不过一想起这布料,又不免想起兆涵和轶淳,以及今天就要进行的连星赛,他又沉了心,没精打采地回道:“听说负责监考的,都是从未见过我们三个的人,我们本就差不多身量,又都穿着一样布料的衣物,倒不会轻易被认出来。” 祁湄点点他眉心,“这样才公正,你怎么反而不满意呢?” 明泓纯净明亮的大眼,多了一丝忧愁,终于提出早就缠绕在心头的问题,“皇后娘娘,我真该赢吗?古语道,枪打出头鸟,做人不能太过显露,否则容易招来横祸,我赢了,就是好事吗?输了也未必不好。” 实际上,他母亲曹氏已跟他提了,捧杀二字的含义。 祁湄简直是他肚子的蛔虫,“是你母亲的意思吧,她觉得,本宫和皇上,把你捧的有点高了?” 明泓当即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答道:“明泓绝不会怀疑您,只是我不信父皇,现在还很迷茫!” 他的眼中,都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还有热切和期盼,让祁湄格外不适,她撇开眼,从他的小手中挣脱出来,又在他举足无措时,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口,然后抵着他的头,笑的特别柔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就是因为你发自内心地想赢,对胜利的执着,永不停歇,永远充满热情。” “兆涵和轶淳,五岁就开始读书习武,而你是七岁,比他们晚两年,为了减少差距,你硬是咬牙,比他们努力十倍,只用了一年功夫,就跟上他们,再过一年,就渐渐反超,叫你佯装输给他们,恐怕比其他任何事,都叫你难受。” “流沙之金,总会闪耀,你藏不住锋芒的,所以别犹豫,尽情去赢,至于其他,本宫会替你安排好,你不必忧心,所以流星赛,便全力以赴吧。” 明泓在被她吻到的那一瞬,全身就颤抖了起来,自觉有一股奇妙的劲儿,迅猛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流窜汇聚到头顶,听着那些动听的话,他脑里都飘飘然,像要飞起来似的,最后把每一字都铭记于心,更下定决心,流星赛,他不能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连星比赛的第一个地点, 便是德妃的承德宫,正由七皇子秀澄来出题,他的身子虽没多大进展, 可在德妃精心照料下,总算结实一些,不像之前的纸片人一般,尽管如此,屋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子浓厚的药味。 第一星当然是文试,还就是跟味道有关,要求他们三人辨识出,秀澄屋里多了哪股味道, 并以此为题,做一首诗词, 亦或是做一副画, 送给七皇子,只要他认可并收了下来, 便可通关。 其实这第一星,是德妃娘娘亲自去皇上那儿求的, 因为秀澄生辰就在六月,皇上也就答应了,当然同时, 成宗也想看看他们三人对至亲的态度, 若是经常来关心、看望秀澄, 应该能马上作答, 根本不是问题。 对于明泓而言,这简直就是送星题,马上就与兆涵和轶淳拉开了差距,他兴致勃勃拿着答案,奔向下一个地点,第二星地点在宣明殿,是文试,出自申衍之,由裘公公亲自布题评判,是一道经文解析,题目为“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瞧着稍有些难度,但只要能想到,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这些都安排好,便可称为惟修,安养民生,就是其中真髓。 这对曾经饿着长大,特别珍惜、挂念粮食的明泓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洋洋洒洒写了一长段,而后在裘公公满含赞扬的目光之中,拿到了下一考点的位置。 第三星、第四星、第五星,接连三道武试,分别从武功、兵器、兵法三面出题,考核人分别为三位身着黑衣,挂着玄字腰牌的高大男子,全是脸生的,话也不多说一句,看过通行星帖,便开始出题、比试,通过之后,直接出示下一星的位置,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拉,也没放一点水,着实让明泓费了一番功夫。 第六星,也是出自申锐,并由他亲自考核,题目为“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其实是要求三人领会这句话的意图,并写出一篇如何完善自我、精益求精的策论来,这对平时努力到极致并有诸多规划的明泓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况且这题是由申锐决定能否通过,主观性很强,经过上次小宴之上的观察,明泓已摸出这位仙才申衍之的性子,且不论才能如何,他却是深谙做人之道,行事圆滑,可谓面面俱到,所以今日文试比武试简单许多,他这种人,不会轻易得罪别人,绝不会为难他们,都到了最后一星,肯定是直接通过的。 事实也正如明泓所料,申锐见过明泓所作,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点不为难,直接给了末星的提示——指向御花园,浮碧亭旁的莲花池。 沁茹姐姐的双鱼玉佩,应该就藏在那里! 明泓心中难免激动雀跃,这是最后一关了,以兆涵和轶淳的实力,他俩想要追上自己,还需要些许功夫,他就要赢了,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不差这一会儿的高兴,关键时候,明泓却是能做到冷静,光是这点,就不是兆涵和轶淳能比得上的。 他俩听着宁贵妃和庄妃吩咐,在七皇子那里通关之后,并未去宣明殿,而是直接来到了浮碧亭周围。 这里原本候着皇上身边的最高尚宫和致密尚宫,她们听见十皇子和皇长孙故意折腾出来的动静,先是躲了起来,并不相信他们能这么快通关,还判断出,两位应该是误入了此地。 兆涵提高嗓门,存心说道:“怪了,刚才明明瞅见了人影,还似曾相识,轶淳,你可有认出是谁?” 轶淳也配合着答道:“十叔,我看着有一位像是皇爷爷身边的李嬷嬷呢,你说,这里会不会是其中一个地点呀,咱们运气不会这般好吧,倒要歪打正着了。” 兆涵又道:“是呢,轶淳,咱们在这和浮碧亭周围,仔细找找,我就跟你说了,父皇和沁茹最终在御花园里的长乐殿等人,这最后一关,很可能就在御花园其他地方,怎么着,过来还真有收获,快把她们揪出来,不信她俩敢得罪咱们,不给提示!” “没错,咱们先把双鱼玉佩拿到,再回去通关,就算九叔先到了,也是扑空,就这么办。” 最高尚宫和致密尚宫,以及守候的暗卫,听了他俩所言,可不敢被发现,急忙往外围撤了撤。 兆涵和轶淳虽没寻着人,却也达成目的,把原本布置在浮碧亭周围的人,都清远了许多,他俩便埋伏在一座怪石之后等待。 等了三刻,兆涵便有些不耐,说道:“他可真慢,现在都没来,不若就按你刚才提的,咱俩先到莲花池中取出玉佩,而后再去通关,他就算到了这里也赢不了,哼哼。” 轶淳摸了摸胃,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胃部不适,一点都不想折腾,回道:“不行呢,庄妃祖母千叮万嘱,绝不让我碰莲花池里的东西,只能从九叔身上拿,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等他取得玉佩,疏忽大意的那一瞬,偷袭打晕了他。” 兆涵也想起宁母妃所说,哼唧了两声,就不再反驳,继续等待。 又过了两刻,明泓终于出现,而在怪石背后的兆涵和轶淳,全都屏气凝神,紧张起来。 明泓到了浮碧池边,第一个感觉,便是奇怪,怎么会没人守着呢? 他随即开问向四周问道:“我已连成六星,只剩这最后一星了,出题人在何处,速速出来见我。”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枝叶的阴森声音。 他暗想,其他六题,都布置在室内,比较隐蔽,这最后一处,在御花园这种打眼的地方,难道为了防止地点暴露,末星周围,并没安排守候之人,只能根据前一题的线索,找到双鱼玉佩,再去长乐殿回复 似乎也能说的通,明泓遂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莲花池,池水不深,只及他小腿高度,且清澈见底,不见丝毫泥淖或草结,安全的很,池中只见一群色彩艳丽至极的红尾鱼儿,玉佩应该就藏在那鱼群下面,只要拨开红尾鱼儿,就应该能寻到双鱼玉佩。 明泓卷了卷裤脚和袖口,准备下池,步入之前,又环顾了一圈周围,从方才开始,他就直觉,好像有人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周围看似平静,却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又细细端凝了一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北边两块巨大的怪石后头,前面一块高瘦,后面一块宽大一些,彼时日头正盛,阳光照耀在玉石上头,留下两道黑影。 又袭来一阵暖风,高瘦石头的影子不动,宽大石头的影子居然多了些波动,风止即停。 怎么会如此呢? 要么宽大石头后面还有花草怪藤,要么就是后面躲了人,风起后,吹动衣物,引起影子波动。 他试探着说道:“兆涵、轶淳,快从怪石之后出来吧,我瞧见你们的影子了。” 兆涵和轶淳俱是一惊,却仍是按兵不动。 明泓又试着激了一番,“怎么,还要我亲自过去,捉住你们这两个作弊的败类?” “你说谁是败类呢!”兆涵猛然跳到明泓面前,怒不可遏地吼着,似要与明泓拼命,当然也把自己暴露无遗,轶淳却仍就躲着不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和十叔联手,也打不过九叔,为今之计,只能让十叔先暴露,自己则伺机偷袭。 明泓也燃起火来,如同一只被惹怒的幼虎,忽然露出尖利的牙,讥讽道:“不是我小瞧你们两个,就算你们联手,也比不得我一半,怎么可能会先到这里,其中必然有诈,肯定是你们作弊,打探到了消息,实在是卑鄙无耻,下作至极,败类无疑!” “轶淳,你以为继续躲着,我就不会提防你吗?快给我滚出来,这连星赛,我不比了,现在就去长乐殿,把你们作弊之事,揭露出来,让你们丢尽脸面,我要去跟父皇讨个公道!” 兆涵闻言,架起姿势,准备攻向明泓。 轶淳赶紧从怪石后头滚了出来,跪到明泓和兆涵中间,低声下气地求道:“九叔,千万不要,若是如此,我和十叔以后就全毁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玉佩就在莲花池中,我们还没来得及取,您拿着回去复命,皆大欢喜。” 兆涵却挑衅道:“轶淳,你快让开,今日我正好与他好好较量一回,给他点苦头吃吃,谁怕谁呀,父皇偏着咱们,不会给他做主的!” 轶淳做势要转过去劝服他,只是转到一半,却突然从发间抽出一枚锋利的小匕首,直直割向明泓的右足。 把注意力大多放在兆涵身上的明泓,就这样被刺伤,可他反应也非常灵敏,右足中招,左脚当即踹了轶淳一脚,挡到攻来的兆涵面前,自己则猛然后退到莲花池边,撕下绿色锦服的布角,包扎右足的伤口,想止住不断溢出的鲜血。 兆涵情急之下,推开倾撞上来的轶淳,想马上攻击明泓。 轶淳被两人接连攻击,直接倒地,本就单薄的他,竟从口中喷出了一大滩血来,随后见他摸着肚皮,痛苦地呻/吟,接着便是七巧流血,只三息之间,就没了声。 这可把兆涵和明泓给惊住了,兆涵哪里还顾得上打斗,畏缩着上前,试了试轶淳的鼻息,发现人已没了气,被吓的一屁股跌倒地上,以为是自己害死了轶淳,更惊慌失措地往后倒退。 明泓也想上前探望,可刚迈出一步,头便晕的难受,接着,便感觉到,眼角、鼻孔、嘴边、耳道,好似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出,他一抹,甩甩头,定睛一看,竟然是黑色的污血,想到自己右足的伤口,心想难道是轶淳的刀上有毒? 意识愈发模糊之际,兆涵却不知不觉,走到明泓跟前,眼中闪着恐惧且又嗜血的光芒,指着已经毙命的轶淳说道:“你也七窍流血了,肯定是轶淳的刀上有毒,他割舍了你,也不小心割伤了自己,你们两个都因此中毒而亡,跟我没关系,对,就是这样。” “只要你死了,我便能无事,再让我送你一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泓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在疼痛促使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把兆涵往莲花池里一推,待人落水之时,他趁机往外逃去,不忘大声呼喊,“快来人啊,十皇子发疯杀人了,救救我!” 可他身上的毒,很快又起了作用,不知走了几步路,就倒在了地上,他混沌之际望着,已从莲花池中走出,浑身湿漉漉的兆涵,手里握着轶淳的那把小匕首,正奋力向他胸口袭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 娘,阿柔,还有皇后娘娘,明泓对不住你们了。 真是好不甘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宫中, 祁湄正与舒妃对弈。 下了片刻,薛冉便发现,皇后娘娘竟然走神了, 要知道,她所熟悉的皇后,不论面对谁,不论在做什么,都会集中精力,做到最好,这样周全的人,也有走神的时候。 倒也难怪...... 今天中午, 皇上携后宫诸人,给乐阳公主庆祝十岁生辰, 并等待连星赛结果之时, 外头突然传来噩耗。 连星赛最后一个场点发生意外,十皇子兆涵莫名发起了疯, 要杀死九皇子和皇长孙,皇长孙轶淳当场殒命, 九皇子虽被薛廷宣副统领救下,却也中了毒,就连十皇子本人, 疯癫过后, 也陷入昏迷...... 皇上脸上顷刻失了血色, 再顾不得其他, 迅速离开长乐殿,应该是去亲自调查处理此事。 后宫妃嫔,除了没来的德妃娘娘,庄妃听到皇长孙殇了,当场晕厥,康妃听到十皇子为凶手,也跟着昏了过去,宁贵妃也难掩满脸的惊愕,就连孟昭仪等其他妃嫔,闻及此事,也俱是惊疑不定。 唯独皇后娘娘,云淡风轻,脸上表情一点也没变,从容解散了诸人。 皇后娘娘虽然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应该很在意,毕竟九皇子也中了毒,眼下还不知道,是否脱离了危险。九皇子是个好孩子,最难得的是对娘娘一片赤诚、倾心相待,这不是其他皇子能替代的。 真心这个东西,不是其他任何事物可以取代的。 想到这里,薛冉也失了神,她恍惚自问,若受伤中毒的是自己,娘娘会为她做到哪个地步? 唉,先动了情,就已经输了,哪里还敢奢求其他,此生若能陪守在她身侧,便已无悔矣 冬青出现的那一瞬,祁湄的眼睛都亮了几分,紧盯着问道:“九皇子如何?” 冬青嘴角上扬,微笑着回答:“娘娘放心,九皇子已无大碍了,冯太医道,他中的毒比较轻,解毒后调养月余,便能痊愈。” 此话一出,房内之人,无不轻松,不论是薛冉,亦或是笑春、半夏,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祁湄马上就来了精神,连连点头,“好,这样就好,叫他安生调养,等尘埃落定,本宫会去看他,以后定补偿一份大礼给他。” 冬青笑意更浓了一些,继续说道:“十皇子高烧不退,今晨还出现了抽搐,太医院什么法子都用了,还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烧就是不退。” 薛冉笑道:“宁贵妃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多亏娘娘神机妙算,既猜到这最后一星设在浮碧亭旁的莲花池,又猜到宁贵妃会趁此机会加害九皇子。” 祁湄回道:“其实宁谧做事隐秘,鲜有人能发现,这次还多亏有人相助。你可知她有个侄女叫宁如香,跟咱们明泓一般大,定下连星赛后没过几天,她悄悄找过明泓,莫名提到,怎么御花园里有个莲池,周围堆着一圈泥浆,还有一股子怪味。” “明泓告诉她,因为池中睡莲染病后被清了干净,堆到池周,那些参杂着残莲、死鱼尸体的泥浆,会散发出阵阵瘴气,虽不好闻,却是接种新莲时最佳的养料,等新莲旺盛,瘴气便会消失殆尽。” “可那宁如香又问,池中没养莲花,怎么还养鱼呢,最近还添了一批可好看的新鱼......” “这下真难倒明泓了,他推脱说要找人问问,结果就问到本宫这边来了,本宫一听就觉得不对,御花园里的花草池鱼,不都是宁贵妃打理的,她的侄女不去问自个姑妈,偏来问明泓,怎么会没有问题呢?一深查,便知宁氏在新鱼里动了手脚,再细纠,居然抓到皇上作弊的影子。” 薛冉不由赞道:“好厉害的丫头,好大的胆子,才九岁就如此果敢,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笑春打趣道:“要说,也是九皇子厉害,现在就能引人为他冒险,等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招人呢。” 祁湄笑的格外好看,还故意哼了一声,说道:“臭小子倒是会勾人,也不知跟谁学的,以后他后院的事,本宫可不帮他理,既然能招,就得有本事摆平。” 半夏插了句话,“九皇子招人,还能跟谁学,娘娘心里能没数吗?” “你这臭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给我过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半夏脸皮可厚,又道:“娘娘最是心口不一,嘴上说什么臭小子、臭丫头,其实您心里可喜欢了,除了九皇子,您就最喜欢奴婢吧。” 这俏皮话可把众人给逗乐了,暖房爆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祁湄笑到脱力,遂出声阻止,“行了,都收收吧,皇长孙还没下葬呢,先闷一闷,有你们笑的时候。” 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薛冉添了一句:“那德妃娘娘可不得憋死了” 祁湄柔若无骨地靠到软垫上,闻言又笑的花枝乱颤,全身的肌肤都泛着粉色,娇艳欲滴,可爱又迷人,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娘娘,真没想到德妃娘娘平时光风霁月,一旦出手,就是这般狠辣,谁能想到,皇长孙之死另有玄机呢,就是不知,到底是怎样下的套?” 正巧说到这上面,冬青遂趁这个机会多问一些,有些事她不参与,就不会有机会知道,不为其他,只因她这个级别,没资格罢了。 祁湄抬头对笑春示个意,后者便开始徐徐道来。 “庄妃娘娘在小宴上给九皇子下了碎粉,那东西形似白糖,无毒无味,可若用了,粘附在胃里,反复碾磨,假以时日,便会引起胃出血,想就此废掉九皇子。还好主子心细,察觉阻止,并把此事透露给德妃娘娘。” 薛冉接着补充:“德妃遂来求我,以扶持家族为诱,让我提前在皇长孙的食物里下了碎粉,这便种下了根。” 笑春又道:“有种草名叫花溪,无毒无害,只得担心一点,不能碰血,否则会产生鸩毒,直接殒命,当然这个消息,也势必传给了德妃娘娘。” 薛冉:“德妃以七皇子为由,请皇上把连星赛第一关设在承德宫,皇长孙认真做事时,喜欢噬咬指头,而他用的那一副笔墨纸砚,都被花溪草水泡过,皇长孙因此服下花溪,后来在莲花池旁,参与争斗时,过度紧张,引起胃部出血,与体内的花溪结合,产生剧毒,当场毙命!” 祁湄眉眼悠转,等定下时,凌厉之中透出一股狠劲,冷然道:“德妃无非就是想让庄妃的孙子,死在她自己想出的阴招之下,就是还不够,哼,没什么本事,还敢动本宫的人,整不死她,秋娘,让你给她配的香,用的如何了?” “娘娘放心,失魂香早就用了,庄妃最先的反应是多愁善感,接着是亢奋,这次皇长孙之殇刺激之后,就容易疯癫,她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相信德妃娘娘,定会帮着推一把。” 冬青由衷钦佩这三人的手段,难掩激动,“如此,庄妃娘娘算是废了,宁贵妃就算再厉害,也难以支撑下去,迟早是瓮中之鳖。” 薛冉却觉得,皇后娘娘弄疯庄妃的目的,并非仅限于此,恐怕另有深意。而且,有个问题,她也十分好奇,于是探头问向祁湄,“九皇子身上的毒,是怎么下的,怎么症状倒与皇长孙类似。” 祁湄端坐起来,收敛了表情,又瞅笑春一眼。 笑春不自在地答道:“九皇子身上中的毒,与鸩毒类似,名为鸢毒,只是要轻缓许多倍,及时解救,无大碍,可痊愈。” “九皇子身上的锦衣,熏染了山甘,山甘本无毒,可浮碧亭旁的莲花池有瘴气,山甘与瘴气作用,就会产生鸢毒,九皇子因为身上被划了口子,致使衣服上的鸢毒入体,才产生了毒性” 笑春说完,又强调着解释一遍,“皇长孙死了,十皇子发癫,若就九皇子全然无事,那九皇子肯定难逃追究,中了鸢毒,恰好能逃过嫌疑。” 听到这里,薛冉的脑子迅速活络起来,不停运转。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不断捧高九皇子,打压十皇子和皇长孙,如此必然增加九皇子和其他两人的矛盾,引得庄妃和宁贵妃对九皇子出手。 连星赛最后一环,宁贵妃做局加害九皇子,皇后娘娘明明知道,却并未阻止,甚至还在九皇子身上下了毒。 如此三人争斗,皇长孙殒命,九皇子无论是掉入莲花池,还是在反抗过程受伤中毒,事情都可嫁祸到十皇子身上,运气好的话,能把三人都给废了。 不对,不对,若是三人都废了,皇位该由谁来继承,七皇子也基本没用了,难道是......怎能把他忘了,还有正在守皇陵的四皇子! 所以,九皇子其实是皇后娘娘可舍可留的棋子,端看怎么用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他运气好,反杀了十皇子,成了损失最小的那位皇子,留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只剩四皇子这一个障碍了,到这里,薛冉灵机一现,忽而明白过来,疯癫的庄妃是为谁准备的了 等她再回过神,竟发现祁湄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见朱唇轻启,幽幽道来。 “秋娘,本宫得到消息,那个神医孙圣通,已被皇上派去的人寻到了,你去想法子,尽量拖延他回来,越晚越好。” 薛冉还未反应过来,呢喃道:“为何?” “七皇子身上的毒,其实能解,德妃经此之后,手里染上鲜血,可就不似以前那般好对付了,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连星赛后, 皇长孙殁了, 十子烧傻了脑袋, 成宗皇帝恍惚间老朽了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是何其可悲, 不见庄妃都已然疯癫了吗? 然而, 比可悲更可怕的, 却是从心底溢上来的恐慌, 堂堂一代君王,戎马半生, 什么艰难险阻他没经历过, 什么惊涛骇浪, 他没摆平过, 哪怕是命悬一刻时, 他也没曾怕过,他的人生, 本来就没有恐惧这两个字,可如今,这云诡波谲的后宫,却叫他切身体会到, 什么叫毛骨悚然! 他的子嗣一个接着一个出了问题,他却无法遏制阻止, 甚至这次连星赛上发生的惨案, 他都无法查出幕后黑手是谁, 又用了怎么样的手段,在他的眼皮底下,残害了轶淳和兆涵。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般没用?是对朝堂有心无力之时,是沉溺于安逸之时,还是当他日渐衰老之时? 关于这些,他无从追踪,却寻不到答案,可有一点,他心中十分清楚,一切脱于掌控,起自祁湄入宫,他虽不相信,年少的皇后能有本事搅出这些祸事,策划这些阴谋诡计,却深以为,皇后就是个祸水,留不得! 可娶进来容易,想废,亦或是想除了她,都没那么简单,至少在祁家和祁湄都抓不到错处之时,在皇子连番受害之时,在储君未定之时,在尘埃未落之时,朝政可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眼下,不是废后的好时候,还得等待时机。 于是,原本就厌恶明泓的成宗,因着祁湄的关系,就更加讨厌起这个儿子,在他心中,这个儿子是个不亚于皇后的祸害,占光了所有人的福气,兄弟、侄子,甚至他这个父皇,他真后悔,当初没把这对母子赐死! 因此,哪怕这个儿子品质不凡、聪慧过人、勤奋好学,也入不了他的眼,仅剩下四子和九子这两个选择时,他还是选了色令智昏的四子。 连星赛后过十天,也就是章武十八年二十八日,成宗皇帝下令,追封已逝的孟淑妃为皇贵妃,册封昭仪孟容羽为皇贵妃,并招四子霁泽回京,立储之意,溢于言表。 四皇子入宫谢恩,先至宣明殿与成宗抱头痛哭,父子俩自然冰释前嫌,相聚甚欢,随后,他本应该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可这次他倒是薛乖了,干脆跟祁湄彻底撕破脸,并未至延福宫请安,先去华阳宫跪拜已故的生母,其后,又赶去现任孟皇贵妃的逸羽宫拜贺。 谁能想到,路上碰到疯癫的庄妃,他被跪地痛哭的严洙月猛然偷袭,胯部中了一刀,虽保住了性命,可以后却不能再生了。 严洙月当场被诛,却也无法改变四皇子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实。 这件事终于成了压倒成宗的最后一根稻草,精神一垮,各种旧疾就纷忙找了上来,成宗因此大病一场,凶险万分,甚至一度危在旦夕,最后也是他命硬,生生撑了回来,险象环生。 但是这场大病,却着实引的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哪怕成宗皇帝转危为安,日渐康复,也逆转不了人心。 肱骨重臣,无一例外,接连提议立储之事,先后八次,成宗都没应,直到九月时,寻到的神医孙圣通,被证实为人假冒,真人仍不见踪迹,他这才是认命了。 章武十八年九月九日,成宗皇帝封四子霁泽为瑞王,十子兆涵为康王,也类同安凌王秀澄,暂不予封地,留守盛京。 九皇子明泓被册封为太子,同时,太子妃也定了下来,韬光养晦的郭国公府拔得头筹,郭国公府嫡女郭子莹得封太子妃,待太子年满十三岁后完婚,没多久,阴山伯嫡女薛暖也得封为太子嫔。 武安侯府严家因着庄妃刺伤四皇子一事,害怕孟国公府报复,加上皇长孙和庄妃已死,严家失去倚重,几乎是毫不犹豫,紧追薛家步伐,就投靠到太子及皇后一方,并送嫡女严云舒给太子为妾,最后谋得个良娣,长信侯府素来与严家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纠结了几天,也把嫡女肖敏送给了太子,稍晚了些,得了个良媛。 太子本就有皇后及祁国公府支持,现下又得了郭国公府、阴山伯府、武安侯府、长信伯府支持,已是大势所趋,诸如殷国公府、孟国公府、建平侯府宁家,其实已是蠢蠢欲动,可心中偏又不肯彻底死心,选择继续观望。 世事无常,命运难测,谁能预料,一介冷宫废后之子,有朝一日,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本人心中的感觉,更是难以言述。 然而,有一点,他一直铭记于心,这一切改变,都源自于皇后娘娘对他的提拔,没有她,就没有自己今日的风光,大恩难忘,叫他把心掏出来给她,他也不没有二话。 可围绕着自己,发生了这么些骇人的事,每每都与她似曾相连,尽管不愿去想,可他的警觉和敏感,却让他渐渐起了疑思——她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是否欺骗了自己? 是否利用了自己? 是否玩弄了自己的真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清晨, 天才蒙蒙亮, 阿柔来叫明泓起床, 掀开厚重的床帘,发现他已睁开眼睛, 呆呆瞧着床顶, 稀奇道:“今个居然自己就醒了, 怎么不出声呢?” 他歪过头, 枕在自己的右手上, 原本明亮的双眼,此刻却罩上阴云, 黯然失色, 幽然道:“皇后她不喜欢亲近别人,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例外, 可现下回想起来, 她每次亲近我,都似乎带着目的......” 阿柔了然于心, 知道他终于怀疑上了皇后,却说不出到底是好是坏,她答道:“宫中云诡波谲,什么事情都不好说, 可我觉得,不能被表象迷惑, 单看受益之人为谁, 乍一看, 皇后娘娘年少,刚入宫时,中了不少招数,可现在再瞧,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与她为敌的,差不多都被灭了干净,只剩下贤妃强撑着,而皇子之中,也只剩下你这个投靠她的,还算周全。” 明泓怔怔,微微放大了瞳孔,先问着,“你觉得做下这一切的背后黑手,其实是她?” 可紧接着,他便马上推翻这猜测,几乎是吼出声来,“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况且她也不过比我大六岁,怎会有如此手段?” 阿柔一字一句提醒道:“七皇子中毒后的第三天,你去看望他,回来后,身上的衣物多了股清香,我当时问你,是哪里染上的,你支支吾吾不肯说,可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皇后宫中的,只是这味道,只此一次,延福宫再没有过了吧!” “再过三日,七皇子身上的病,就莫名加重。” “还有你这次中毒,冯太医怎么说的?是你衣服上染的毒,随着身上的伤口,进入体内,才中了招,可你衣服是怎么上的毒,如何都查不出来,我们宫里彻查一通,也没个结果,今个,我就问你,皇后娘娘,有没有碰过你的衣服?” 明泓背过身去,沉默良久。 “说话呀!” 其实他心里有数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现在被阿柔点破,他除了沉默,只能是沉默...... 阿柔却不肯放过他,她天生神力,一晃胳膊,就如同拎个小鸡米似的,把他提了起来,果决道:“其他我都不管,但我忍不了,有人把手伸到你身上,你,争气些,别给任何人这种机会,太子又如何,皇帝又如何,父子俩还不是都被人攥在手心里玩弄!” 明泓一把拍开她的手,“给我适可而止,该到时候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只是这次,他眼中饱蘸的,却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门外,班白白这货又在偷听,突然发现里面没声了,他干脆扒到窗框,紧贴着窗纸倾听,结果明泓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站到他背后,紧盯着他瞧。 班白白直觉脊背一起了阵阵凉意,心里也开始发毛,他试着侧头,见到自家主子,僵直了片刻,愣是随机应变地擦了擦窗户,“哎哟,这有灰,奴才擦擦......呵呵......” 明泓眯着眼,威胁道:“再有下次,就罚你戒荤,一辈子不准吃肉。”说完就丢下他,甩甩袖子走了。 班白白死皮赖脸跟了上去,“哎呀,主子,您真是会罚人,所谓打蛇打七寸,快、准、狠,说的就是您呐,叫奴才好生佩服,奴才对您的景仰之情......” “闭嘴,鸭嗓子还喜欢叫唤,难听死了。” “唉,您等等奴才,走这么急,定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今日可迟了些呢。” 明泓闻言,特意放慢了脚速,班白白得了机会近身,嘴上是一刻也不停歇,破锣嗓子扯半天,把近日宫里一些有用的消息,仔细报到他耳里。 “奴才听说,皇上命弘易子测算神医孙圣通的位置,弘易子没测出方位,只算得,仙才申锐与孙圣通有缘,跟着他,就能碰到神医,您说这不是扯淡吗?这些术士,竟会胡扯,专门做些唬弄别人的勾当!” 随后又撇了撇嘴,小声道:“皇上居然信了,人家申锐刚回来,又得出去游历,这次不知又几年,哎哟,您说那殷家的若华姑娘,孟家的容安姑娘该怎么办呢,都要等成老姑娘了。” “你一个太监,天天瞎操这些心做什么,申锐啊,真希望他这次也回来的晚些......” 行至一抄手游廊处,明泓突然定了身体,往转角处,微微一笑,伏了伏身。 班白白定睛一瞧,才发现那里蹲了位妙龄少女,正给明泓请安,此人正是贤妃的侄女,宁如香。 “小女拜见太子殿下,祝您吉祥如意。” 明泓并不回话,微微点头示意,便准备带着班白白离开。 宁如香抓住机会唤道:“太子殿下稍等,小女有话想同您说。” 明泓顿了顿身,示意她近身相谈。 宁如香略微犹豫,明泓立刻启程,半点功夫也不想浪费到她身上。 宁如香连忙小跑过去,跪在地上,挡住他去路,低着头,红着脸,说不出的软惜娇羞,“太子殿下,自郭姐姐、薛妹妹、严妹妹、肖妹妹都相继出宫备嫁后,宫里就冷清了许多,小女,小女也想出去......可姑母却不允许,您能否做主,帮小女......” 明泓推辞道:“你姑母向来疼爱你,你家中好生劝劝,想必是会应的。” 宁如香怎会轻易放弃,“那日小女问了您浮碧亭莲花池的事,后来被姑母得知,她自此厌恶上了小女,小女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班白白算是听明白了,这宁家姑娘,携恩以报,以透露莲池一事,请自己主子,去求皇上纳她为妾,也好回家备嫁,只是,主子素来吃软不吃硬,这宁姑娘怕是要撞上石头了。 可他却没明白,自己主子已不是往日的九皇子了。 这时明泓脑中突然浮现出祁湄的影子,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抬起宁如香的下巴,模仿着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的气息,以及她说话的方式,道:“我对你期待很深,也知道,你能做的更好,你不会叫我失望的,不是吗?如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解决完宁如香, 明泓终于到达延福宫。 祁湄其实早就起了, 此时正斜靠在床上, 手里握着本齐民要术在看,她时不时打个哈欠, 也时不时往外探探头, 显然在等某个迟到的家伙。 笑春和半夏瞧此情景, 不由相视而笑, 她们都明白, 娘娘虽然在连星赛时设计、利用、坑害了太子,甚至曾把他置于废子的位子, 可娘娘明显后悔自责了, 自太子中毒以后, 娘娘虽然嘴上不说, 但其实比以前在乎、期待他, 也开始多为他考虑了...... 冬青笑着从外头进来,“娘娘, 太子殿下到了。” 祁湄忙正襟危坐,理齐身上的衣褶,先是端出一副正经模样,后又想着, 自上次中毒之后,这小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便扭起来, 倒不好太过严厉, 而且这小子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是个硬茬,素来吃软不吃硬,还是软和些好。 明泓跟着冬青,低头入门,行礼请安,开口便道,“儿臣拜见母后,给您请安,今日起的晚了,还请母后多多见谅。” 这还是明泓头一次称呼祁湄为母后,这个称呼,无形之中,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祁湄微微一愣,随即加深了笑容,问道:“太子最近如何,学业武功怎么样,可有需要本宫出力的地方?” “回母后,儿子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件事,想得您许可,自儿子得封太子以来,四哥、七哥、十弟,都先后搬去了王府,如今后宫只剩下儿子,儿子再过半年就满十岁,也定下了亲事,再待在后宫,恐怕不当......” 祁湄略微思忖,便答应道:“也是这个理,本宫自会与你父皇提的,你还有何事?” 她答应的太过干脆利落,让明泓一时说不出那些酝酿许久,冠冕堂皇的好话,只愣愣回道:“多谢母后,暂无其他事情。” 祁湄接着提道:“也是本宫疏忽,你也渐渐长大,近十岁的男孩,就算是嫡母,也不能太过亲近,免得惹人口舌,连累你名声,如此,原本五日一安,便改成一月一安,时间也不好太长,有话说话,有事提事,若无其他,就尽快撤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了,冬青,替本宫送送太子。” 明泓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冬青请了出来。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过换了称呼试探一下,便要舍弃自己? 不不,现在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周全的,父皇那么厌恶自己,不还是只能选他,皇后也没有其他选择,她绝不会舍弃自己,还会想尽办法加强两人之间的联系才对,那为何不像以前那般,软言细语地迷惑他,为何不费力来编些甜言蜜语来糊弄自己,为何不放下身段,仔细解释一番? 还是利用完了,不屑于浪费精力在自己身上,终于开始疏离自己! 他越想越激动,现在的心情,甚至可以用震怒来形容,显然比起利用暗害,他更无法忍受她的轻视和疏离,前者在掏空他的心,后者则在一刀刀刮他心尖肉。 与此同时,祁湄也在生气,事实上,自明泓出门以后,她便拿起那本齐民要术,狠狠砸向对面的屏风,泄愤似地说道:“好一个白眼狼,翅膀还没长硬,就有了过河拆迁的念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半夏劝道:“娘娘,可是太子殿子,明明只换了个称呼啊,这也合乎礼法,您不必如此动怒” 祁湄又狠狠刮她一眼,猛然收了怒火,自言自语说道:“也罢,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先是你父皇,然后便是你!” 笑春忙拉走半夏,边走边说:“你这二愣子,随口就瞎说,也不过过脑子,多想想,换成以前,娘娘那种性子,哪里会动怒?” 半夏傻乎乎答道:“所以娘娘太在乎太子殿下,这才对他生气的?” 笑春一言点醒她,“不,娘娘气的哪里是太子殿下,她气的是自己,觉得自己做了蠢事,犯了以前不会犯的错误,在乎起不该在乎的人。” 半夏叹道:“娘娘的性子唉哎,冬青怎么还不回来?” 笑春无语:“真怀疑你这脑瓜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突然就转到冬青头上?” 而此时,冬青正在劝说明泓,“太子殿下,您可千万别跟皇后娘娘置气,娘娘就是这种性子......” 明泓并不吱声,其实正气的发涨。 冬青察言观色,却回了一句:“宁让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这便是我们娘娘了。” 明泓一听不对劲,她这是何意? 他转头盯着冬青,仔细打量起她,仿佛头一回认识这个人。 冬青身身姿修长,丰盈窈窕,头发乌黑,肌肤细腻,鹅蛋脸,秀眉纤长,明眸皓齿,精致打扮一番,其实是个出色的美人,可比笑春和半夏都出挑许多。 明泓与她相识不短,以前竟都没注意过这些,倒也难怪,她伺候的主子,可是祁湄这样的天姿国色,纵然她再美貌,在祁湄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而此刻,他不仅注意到了她凸显的美貌,更体会到了,她隐藏许久的野心,以及抛出的榄枝,这做了太子就是不同,父皇身边的裘公公和最高尚宫李嬷嬷,都暗地示好,就连皇后身边的大宫人,也开始站队了,他自然跟之前一样,笑着接了下来。 “今日一瞧,冬青你这样的姿色,一辈子只做个宫人,真是太可惜了。” 冬青忙低下头,小声回道:“太子殿下谬赞,奴婢不敢有他想。” 明泓抬起她的头,做出跟之前处理宁如香时,一样的动作和神态,回道:“我知道你,你也不用装,你喜欢争斗不是吗?其实你无论是才貌、手段都不差,甚至比某些贵女要强上许多,奈何出身太差,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争斗的主角,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一直对你刮目相看的呢,若是你愿为我所用” 班白白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发现自己主子正在延福宫北角的小门处发愣,他在主子眼前晃晃手,问道:“主子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明泓恍惚间回答:“那夜,我心灰意冷,难以入眠,一人跑到这里瞎晃,凭着本心,来到此处,恰巧遇见她,她亲自领我进门,邀我看漫天星辰,与我诉人生真谛,一切如梦似幻,那般美好,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我便激动不已” 这件事班白白也知道,因为他那夜其实悄悄跟在明泓后头,暗中保护他安全。 时至今日,有些事也无需再掩饰隐瞒了,他干脆回道:“可隔日,华阳宫就传出四皇子生母孟氏的死讯。” 明泓立刻醒神,盘问道:“我知道,全部都知道了,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是哪天,而且你方才死哪儿去了,竟敢偷懒跑开,我瞧你是皮又痒了!” 班白白难得正经,回着:“主子,皇上要见您,他老人家有事情要托付给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先帝文宗皇帝, 并不是什么奇才, 甚至可以说是, 文不成武不就,但口才了得, 还擅长笼络人心, 乱世末年, 豪强云集, 不乏比他强势的枭雄, 可他愣是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赢到了最后, 成了永朝开国皇帝。 你若问成宗, 他父皇成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成宗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两个字——运气! 就是运气, 当年前朝各大豪门贵族, 在文宗领头之下, 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才停止了互斗, 共同拥护文宗皇帝上位,建立新朝——永朝。 文宗皇帝很识相,完全明白自己如何上的位,所以登基之后, 大肆封荫功臣,统共封了六公二十四侯三伯, 每个都赐丹书铁券, 世袭罔替, 与他们共治天下,因此,他在位时,一片歌功颂德,无人不夸圣上仁德有胸襟,哪怕他去了这么多年,许多家族还念念不忘他的好。 可这样必不可免地带来一个致命的弊端——功臣势力日益强大,威胁皇权。 如此,文宗在位时还好,可等他一去,继位者没有他的声望威名,该怎么做,才不会沦为傀儡,难道又要重复前朝的悲剧? 你若问成宗皇帝,他定是会回,打、杀、夺! 可他还是深深佩服他父皇的胆量和魄力。 文宗皇帝把每个家族的嫡女收入后宫,只除了皇后没有嫡子,这些功臣之女都成功生下儿子,他对这些儿子一视同仁,尽力栽培他们文功武德,他甚至纵容他们的野心,皇子满十四后,就封王赐地,擅长文功的就安排到朝廷要职,擅长武德的,就送到军队建功立业,总共二十三个儿子,竟有十二个成才,而这十二王,各个都有野心,有手段,还有强势的母族,当然谁都不服谁。 文宗皇帝暴毙而亡,没留遗诏,十二王之间立即剑拔弩张,阴谋、杀戮、腥风血雨,每一王的陨落,就代表着他背后势力的毁灭,每一次胜利,都是一场吞并新势力的盛宴,而最终胜利的,不是最擅长心计的,不是最懂人心的,不是手段最高超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虚的,或者说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能定胜负的,还是拳头,硬邦邦打的敌人毫无还击之力的拳头! 而成宗天生神力,尤善武功,年少时就在军中历练,善晓军事,又知人善任,多年带兵征伐,骁勇善战,果敢且有魄力,十二王内争之时,多有外敌侵扰百姓,他是唯一放下内斗,带着手下兵士去抵抗外敌的王爷,因此得了民心,兵权加上民心,所以他赢到了最后。 也因为十二王之争,原本近三十余个功臣豪族,最后合流、吞并、泯灭,只剩下七公二侯,其中皇后曹氏家族因牵涉造反及巫诅之事而被诛灭,后留下孟、郭、殷、祁、范、申六国公,宁、严两侯,其余伯府如薛、肖之流,多是三代而终,不提也罢。八大家世袭罔替,地位超群,连朝政也多是他们的人占着要职,所以,得到超过一半势力的家族支持,皇位就能坐稳。 所以成宗立九子明泓为太子后,首先就给他定下了郭国公的嫡女为妻,加上皇后背后的祁家,后来投靠的严家及肖家,一直保持中立的范家及申家,剩下的孟、殷、宁三家,就算再不甘,却也无可奈可,明泓的太子之位,这才算是稳了。 成宗跟豪族斗争了一辈子,也算是扭转了他父皇当年遗留的问题,虽然也有诸多弊端,可终归是功大于过,至少他继位以来,驱除外敌,扩大国土,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而且他还除了野心勃勃的聂家和曹家,手中握着绝对的兵权和政权,所以他的继位者,要比他当年幸运许多。 成宗并未在宣明殿召见明泓,而是选择了隐秘的后阁,明泓进去的时候发现,阁内除了他父皇,还有他师傅——薛廷宣,再加上跟进来的班白白,房里只有四人。 成宗自从上次大病之后,身子就大不如前,许久未见起色,他便彻底认了命,开始从各方面为太子布局铺路,豪族势力及文武重臣的支持,当然必不可少,可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得提前交托,那便是他暗中经营多年的势力——暗桩子。 他与明泓彼此之间,并无多少感情,两人骨子里又都是好强偏执又倔强的人,所以即使明泓得封太子,父子之间的相处,仍没多少改变,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不多说一句废话。 “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把手中的暗桩子托付给你,此后便由你来经营。” 明泓问:“父皇,何为暗桩子,儿臣不甚了解。” 成宗直言道:“就这么说吧,当年聂家和你母族曹家被朕成功除了,就是因为暗桩子立了大功,皇帝想做的好,就得心狠手黑,多做脏事,而暗中为你行事的,便是暗桩子了,廷宣,你跟太子细说一番。” 薛廷宣领命,“太子殿下,暗桩子共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级别,其中天字号一人,之前是皇上,以后便是您了,地字号两人,是您的心腹,日后布置任务及号令其他级别的暗卫,都由他们来做,您只需对他们二人发号施令,所以这二人必须得选好了,非忠者不可任命。” 明泓愣了一刻,不由反问:“师傅,那您是?” 成宗回答了他,“他本来就是朕暗中培养的心腹,地字号其中一人,当初朕把他派到孟舸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当时孟舸暗中陷害于他,朕不好多做,才委屈了他,好在皇后出面揽过此事,也算是解了围,她后来求朕把你交由廷宣教导,多方缘由之下,这事成了,现在想来,未尝不是命中注定......” 明泓又指着身边的班白白道:“儿臣身边的这个太监难道也是?” 薛廷宣笑道:“他是荒字辈的人,从小安插在您身边的。” 明泓心头一震,紧接着问:“为何?” 薛廷宣答道:“这个小子,有个本事,他是药缸里活下来的,百中得一,能验毒解毒,这些年暗中帮您挡了不少灾。” 明泓转头看向班白白,后者则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头。 “你娘的性子,你心里也有数,懦弱无能,以前做皇后时,虽然表面一团和气,可得罪的人也不少,你总归是朕的儿子,朕虽不喜你的出身,可还是会尽力护你周全的,漠视何尝不是另一层保护,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应该能理解朕一些。” 明泓此时脑海中,突然涌入祁湄曾对他说的话,“你与皇上血脉相连,是他的亲骨肉,在他心中的位置,从来都与别人不同” 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啊。 原本埋怨防备之人,却在暗中护着自己,而全心全意信任爱慕之人,却设计利用自己,舍弃他的性命也毫不犹豫。 何以为真,何以为假,何以为爱,何以为恨? 他又到底该怎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成宗暗叹, 唉, 这个儿子, 真是不讨人喜爱,此时难道不应该顺杆说些好话, 回笼些父子之情吗? 他也没心情再费功夫, “碎月出来。” 原来屋里还暗藏了一人, 这便是地字号另一位人物, 没想到竟是个女子。 “现在廷宣和碎月都在, 你挑两人,教由他二人训教, 日后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明泓指着班白白道:“他对儿臣忠心耿耿, 其中之一人便是他, 而另一位” 他最后选了阿柔。 等申锐再次启程, 去寻神医郭圣通时, 皇上派了碎月暗中相护,而阿柔作为碎月的徒弟, 自然也跟着同去。 * 自太子搬出后宫,至潜邸居住后,宫里倒是风平浪静了一阵,只宁贵妃某次不慎染上风寒, 此后身子日渐沉疴。 等申锐再次回来时,已是来年四月的事了, 他不仅领回神医郭圣通, 还带回来一人, 聂氏一门的遗孤,聂大将军最小的女儿——聂柔。 据说当年聂家满门被屠时,年幼的聂柔被奶娘抱出去看花灯,侥幸逃过一劫,可边城战乱不断,胡蛮接连骚扰,奶娘带着聂柔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直到近年,胡蛮被除,边城安定,才有机会赶往盛京,途中偶遇申锐一行人,正好一同回京。 据说聂柔长的很像她的长姐,也就是原皇长子嫡妻小聂氏。 据说聂柔身上有聂大将军的虎符,因这凭证,才最终得了皇上认可。 成宗皇帝对聂氏遗孤的态度很微妙,一方面,他把人当接进宫中,放在德妃娘娘那里,又把源源不断的赏赐送进承德殿,给聂柔作嫁妆,当真是不差的。 可另一面,若是真好,何不给她赐个封号,何不给她许一门好婚事,如此接到宫中,到底是什么打算,难道又要给太子做妾? 还有那神医郭圣通,当真神乎其技? 若他真能治好安凌王的毛病,那对太子而言,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 尽管半年多没见着,尽管阿柔此时易了容,明泓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轻抚着她的新脸,不由赞叹,“好奇妙的手法,当真像换了个人一样,恐怕也就我能认出你来。” 阿柔答道:“碎月师傅家传的易容术,不用的药水清洗,就不会露出破绽,一月换一次就成。” 明泓又比划着她的身量,“怎么个头也长高了,人也胖了些,难道这易容术连身量也能变?” 阿柔拍开他的手,语气中不乏责备的意思,回道:“能确实是能变,不过我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自然长高不少,师傅说正好不必动了。倒是你,半年也没长几两肉,没我看着,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吃是能吃的,就是睡不大安宁......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头一次出宫,感觉如何,碎月待你可好,可有受过委屈?” 阿柔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她拉过明泓的手,满含期待地回道:“外面真是不一样,可有意思,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不会叫你失望的!至于师傅,你也放心,她面冷心热,对我极好,是真心实意地关照和教导。” 明泓却突然问道:“仙才申锐,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这人才貌兼备,阿柔也有了身份,两人若合得来,也未免不能撮合,阿柔也长大了,总要为她的将来多准备一番。 说起这货,阿柔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唉,这个人简直一言难尽啊!” “为了行事方便,师傅同我都是乔装打扮,师傅扮成老妪,我则女扮男装,当个书童。” 明泓好奇,“女扮男装,不会被认出来吗?” 这也是最让阿柔无语的地方,“不会,跟申锐走一起,被怀疑的永远不是我,每次都是他被人调戏,我来英雄救美,这也就算了,毕竟长的好又不是他的错。” “关键是这人特别事儿,每到一处,都要住最好的酒楼,一定要品尝当地最有特色的美酒佳肴,要是有什么诗歌赛,才子大会,更要参加,还不肯装输,每次都拿出本事来比,每回都被人认出来,每趟都得费大力气把他救出来,你说这么来,得耽误多少功夫,再给他半年,他也回不来,要不是师傅盯的紧,不知道能浪到哪儿去。” “他还喜欢多管闲事,在人家地界上,碰到猫狗打架,都要上去劝一劝,每次惹了事,都躲到我身后,让我来收烂摊子,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嫌丢人。而且每次出门都要打扮半个时辰,穿过一次的衣衫基本就不穿了,吃也不好好吃,挑嘴,睡也不安生睡,尽整些幺蛾子” 明泓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等等,怎么连睡觉的事情,你也知道?” 说起这个阿柔就来气,“他写诗作画要灵感啊,就叫我陪他吟诗作对,我字都认不全,哪里能陪,没想到从此,他便揽下教我琴棋书画的事,说是要报答我对他的照顾,我哪是那块料,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日子实在太煎熬,还好回来的早。” 明泓笑的阴森森,掐着阿柔的脸说道:“你也知道回来的早,不是让你多拖延些时日吗?” 阿柔颇有些心虚,所以没有拍开他的手,只小声嘟囔,“你不用担心的,郭圣通是我的人” “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郭圣通是前朝的太医,当年似乎还爱慕我外祖母贞敬帝姬,也曾被我外祖父丰罡救过一命,因此他极为痛恨当年背叛害死外祖父的聂大将军,一直想找聂远风报仇,可是聂氏满门被除,只留了一个孤女飘零,他想方设法想找到孤女,最后发现孤女早已病死,却也阴差阳错寻到了聂远风的虎符。” 没错,阿柔其实就是贞妃当年生下的孩子,而贞妃的身份也不简单,她是前朝元贞帝姬和一代名将丰罡的遗女,阿柔也是萧氏王朝仅留的血脉。 “这次他确认我身份后,便把虎符交到我手里,因为我与那孤女年纪相近,他便与师傅商量,让我冒认那个孤女的身份,说是聂家欠我的,所以我才成了聂柔。” “他曾对我发誓,此生要为我所用,我琢磨着,早回来就早回来,你想要什么结果,便让那郭圣通给什么结果,也不耽误什么。七皇子那里,你想怎样,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明泓垂下眼帘,回道:“罢了,七哥的病毕竟是我间接所致,况且他也帮我许多,就让郭圣通尽力而为吧。” 阿柔提醒道:“可这样一来,德妃也许就能猜到,到底是谁害的七皇子,她可能会对你和皇后下手。” “嗯,就要让德妃知道,这样一来,德妃肯定会与宁贵妃联手,因着淑贵妃和四哥的事,孟家也与祁湄有嫌隙,殷、孟、严三家必会联手对付她。” “况且殷若华、孟容羽,还有沁茹不是都想嫁给申锐吗?接下来三家都会各显神通,竭力促成联姻,好把申家也拉上船,如此,她们的势力,便能和祁湄相抗了,你觉得最后谁会赢?” 阿柔皱起眉毛,“这不好说,我只知道这对你也不利吧” “一定是祁湄,这三家从未对我示过好,本就是大隐患,给他们机会一起来,最后被祁湄打压下去,他们没其他选择,便会乖乖站到我身后支持我。” “可万一皇后娘娘输了呢?” “没有万一,就算有,不还有郭圣通在吗,养病这种事变化可不少,怕什么呢。哦,对了,记得让郭圣通去延福宫帮皇后娘娘仔细诊治,一定要把她的病治好,不要留下病根” “我以为自你知道她想害你后,你便恨上了她。” “我要让她好好的,看着我如何一步步超越她,叫她再也无法轻视我、小瞧我、利用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郭圣通按照聂柔的要求, 把七皇子所中的三虫三毒解了, 七皇子秀澄复了明, 身上的毒也大解, 虽不及以前结实,可调养些时日, 就不用再用药。 成宗欣喜之余,也暗自惋惜,七子的运气到底是差了些 要是自个身子还能支撑些,恐怕也就不会那么早立下太子,可既然定下,他也不想, 也不能,折腾了。 想起身子,他自然也要请郭圣通好生诊探一番,可郭圣通本就厌恶石氏王朝,更打心眼里憎恶迫糟蹋贞妃一生的成宗皇帝, 他怎么肯帮成宗调养身体?不过以旧疾积覆, 沉痼难消,不可罔替,这三、两句话打发了成宗。 成宗皇帝刚从七子身上得到的安慰, 顷刻就烟消云散,心道什么神医, 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倒还真不能拿郭圣通如何, 毕竟这人还要给七子治病。 殷德妃的喜悦也只是一瞬,听那郭圣通提到什么三虫之毒后,过三日后,下三花毒,三花毒是以接触三花糅合的花粉中毒,她立刻变了脸色。 回想起那天,秀澄除了自己和皇上,以及伺候的下人,便只见过太子,而太子当日是从皇后宫里请安后过来的,这难道能是巧合? 本就聪慧的德妃,很快就把各路关窍打通,把各局的细节拼揍在一起,心里马上就有了数。 好一个皇后和太子,竟然把她握在手心里玩弄,让她的儿子受了这许多苦楚!郭圣通已说了,秀澄的身子到底是受了迫害,就算解了毒,也大不如前,还可能还会影响寿元,她们欠秀澄的,就拿命拿还好了。 至于皇上,她从来都不指望他,不论他心里明不明白,但她心里却是门清,皇上这次肯定是站在太子一方,维护太子利益的,毕竟他的病毫无起色,一日不如一日,当然不希望动荡折腾。 为今之计,只能与宁贵妃联手了,就算是曾经的敌人,也是能成为盟友的,谁让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祁湄。 而此时,祁湄当然也得到了这些消息,她最近迷恋上颍淼变法这本书,就算是听着冬青的汇报,也不打算放下,继续保持姿势看书,说道:“这本可比那齐民要术要有意思的多,我若是陈留王,必不会杀颍淼,还会重用他,是陈留王自己没本事。” 冬青暗自记下这两本书的名字,又提醒道:“娘娘,郭圣通有能耐解了七皇子的毒,德妃恐怕已怀疑起咱们,要是她与宁贵妃联手,这该怎么办?” 祁湄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用怀疑,她儿子眼睛能恢复,自是要搏一搏的,必定会联合宁贵妃,不论本宫是否加害过七皇子,都是如此。” “那” 祁湄打断了她,反问道:“那郭圣通应该也给皇上探过脉吧,可有说些什么?” 冬青回道:“郭圣通胆子倒也不小,竟敢说皇上的病,是经年累及所致,不能罔替。” 祁湄眉头一松,乐开了怀,把手里的书随手一丢,笑着回道:“如此,笑春过来,你去外头联络下哥哥,让他传句话,就说南怀寺那里,可以行动了。” 冬青不解,“南怀寺里修行的可是已故皇长孙的生母鱼氏,还有殷家的那个兰婷姑娘,娘娘想怎么用她们?” “本来是为了用殷兰婷的,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本宫只不过叫人把德妃设计害死皇长孙的手法,以及逼疯庄妃的事传到了南怀寺,结果前些日子,那鱼氏竟递消息进来,说是她有法子能助本宫一臂之力,只求本宫帮她入宫,好让她找德妃复仇。” “娘娘,什么法子?” 祁湄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丹药。” 冬青却是不大能信,质疑道:“鱼氏虽说有个华莲居士的名号,可真能炼丹吗?而且皇上身子本就不好,怎会瞎用丹药呢?” 祁湄轻笑一声,“本宫只负责把南怀寺有位得道居士,擅长冶炼回生丹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至于其他,就看她鱼氏自己的本事了。” 此时,半夏来报,“娘娘,皇上派郭圣通来给您诊脉了,可要召见?” “不见,你嗓门大些,就传出去说,什么郭圣通,连皇上的身子都没法调理,本宫才不稀罕,本宫身为皇后,自然要与皇上共进退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皇长子死后, 其妻子聂氏也被暗中赐死,他的姬妾都被发送至尼姑庵亦或是女观修行守洁,哪怕是他唯一子嗣的生母也不例外。 鱼莲心毕竟生了皇长孙, 她被分配到了最负盛名的女观做观首。 南怀寺一介女观,能举国闻名, 香火旺盛,全得力于其中女观们擅长冶炼丹药,多是采用名贵药材炼治,诸如养生美颜的化生丹、美颜丹, 深受盛京上流贵妇们的推捧。 鱼莲心做了观首以后,更加发展制丹的规模,添加了许多种类, 把南怀寺经营的越发欣欣向荣。 而她本人, 闲来无事,就潜心钻研炼丹, 近十年功夫, 竟也有所成,却没想到,要用来复仇,在儿子及庄妃死后, 她不顾一切, 以罂粟为主料, 冶炼了秘药回生丹。 回生丹的神效散布到宫中, 很快就传到成宗耳中, 他听说这回生丹用了能让人获得青壮年时的体力和精力,当然就动了心思。 他先是叫人试药一月,得到不错的结果后,遂挑了一日,微服私访,自己去南怀寺走了一趟。 鱼已上钩,鱼莲心怎会放过,当然是想法设法留住成宗,并亲自把回生丹献给了他! 这回生丹的效果果真了不得,尤其是第一次用时,整个人从头到顶,从里到外,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精力,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仿佛又回到最鼎盛的时候。 甚至连之前中了勾曳之香所致的萎靡,也振作起来,面对唯一陪在身侧的鱼莲心,哪怕她是长子的妾室,哪怕她已年近三十,他还是起了心思,双眼泛着绿光,直勾勾盯着丰润冶丽、美艳动人的鱼莲心。 他问道:“这回生丹能否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鱼莲心故意拿眼神勾着他,缓缓回道:“皇上,世间万物都相生相克,凡事都有利有弊,回生丹的功效固然好,却对寿命无益,甚至用的久了,还会渐渐失效,能得三五年舒爽日子,已是最大期待。” 这样的说法,倒反而让成宗放心,他一把将人拉到怀中,回道:“如此更应该好好珍惜,及时行乐才是。” 接着便是一阵颠鸾倒凤。 屋外,一个病怏怏的观姑,屈膝下蹲守在门口,她缩着脑袋,故意躲避着身旁裘公公试探的目光。 她便是乔装打扮的殷兰婷,遮掩住原本的美貌,连名字也成了兰英,现在服侍在鱼莲心身边。 她手里握着一枚兰花翡翠簪子,埋在膝前的脑袋里盘算着,听里面动静,是大致成事了,看来要回去了啊 不知他现在如何? 从皇后娘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郭圣通有法子医治他的毛病,这样真是太好了,自己也能心安些。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暗地给自己捎了些易容粉,服用后显出一副病恹模样,皮肤黯淡无光,眼睛无神,唇色加深,以此来躲避一些祸事,现在想来,皇后娘娘真是有远见,若不是自己装病变丑,现在伺候老皇帝的,恐怕就不是鱼莲心,而是自己了。 而且当初德妃狠心要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若不是皇后娘娘让兄长出手相助,自己真是死不瞑目,不论她目的如何,自己都感激不尽...... 成宗久未临幸女人,加上鱼莲心曲意相迎,此次真是颇为尽幸,心满意足之后,也为了把人留在身边冶炼丹药,于是他便把鱼氏换了身份,改名为于莲,纳入后宫为莲妃。 兰英作为伺候在侧的丫环,也一并跟着入了宫。 祁湄得知消息后,知道皇上恢复了行事能力,她便马上感染风寒,并开始服用易容粉,造出一副病秧子模样,以此来避宠。 莲妃入宫的消息,立刻在后宫炸开了锅,而且自她来了以后,成宗便又开始宠幸宫人,年轻貌美的妃嫔,都接连收招,其中又以孟容羽被招的次数最多,然而独占鳌头的,却还是莲妃,其宠爱程度,就快要赶上当年的贞妃,以及刚入宫时的皇后。 两月后,莲妃被诊出喜脉,龙颜大悦,莲妃因此连跳几级,被封为莲皇贵妃,同时孟容羽晋升为容妃。 原本宫中主要是两派势力,德妃与宁贵妃联手,拉拢了孟容羽,此为一派,而另一派,则是皇后和舒妃。 没想到,莲贵妃异军突起,凭着皇上的宠爱,以及腹中龙嗣,很快就成了不容小觑的第三派势力。 宫中局面大变,因着莲贵妃的缘故,有了更多变数和可能。 这样到了章武十八年五月,又有两件喜事要来,小事为乐阳公主生日,大事却是七皇子秀澄的婚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殷家六娘妙仪,是殷国公的庶女, 论才貌不及三娘兰婷, 论聪慧和出身, 也比不上自己的嫡姐若华, 可殷家子嗣繁茂, 这一代光是女儿便有九位, 除了兰婷和若华,还真就没谁能比得上殷妙仪,最后定给七皇子的, 也是这位, 哪怕后来七皇子解了毒, 也未解婚事。 秀澄身子大好之后,德妃便迫不及待将两人婚事提上日程, 终于在五月八日这天完婚。 洞房花烛夜,殷妙仪心中怎能不期待, 她虽生为庶女又如何, 还不是披着大红嫁衣, 坐着八抬大轿,嫁给了皇子,就算他之前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也绝不会嫌弃半分, 国公庶女和安凌王妃之间, 地位和身份的提高, 岂是一星半点儿,为此,哪怕做个寡妇也值得了。 更何况老天垂帘,七皇子得了郭圣通医治后,已然恢复不少,至少行房是可以的,等她生了儿子出来,给皇室开枝散叶之后,这一生都不用愁了,别提兰婷那个丧门星,就是若华这样的明珠,也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 什么情啊爱的,什么男人,就那样重要吗? 女人还是现实点好,谋个好出路,挣个好前途,生个争气的儿子,这才是正经,其他都是假的,半点经不起考验。 远的不提,就瞧兰婷那个丧门星,身为不祥之身,就该认命,提前谋划,竟敢昏头去勾引皇子,结果人家一出事,所有指责就到了她身上,最后被德妃娘娘和家族迁怒,沦落个低嫁远乡僻壤的下场,又怪得了谁! 等一切礼数完成,盖头掀开以后,映入妙仪眼帘的,正是俊如冠玉的檀郎——秀澄,他面上带笑,只是笑意未入眼中,他的毒虽解了,可视力完全恢复,还要些日子,因此双眸略带迷蒙,稍稍摩挲着,想坐到床边。 妙仪连忙上前搀扶他,语气之中满是关怀,“王爷,您的眼睛?” 清冷的声音回道:“无碍,现下还未清明,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全然恢复,本王怕母妃多担心,才对外宣称,已然恢复。” 妙仪讨巧说道:“那等明日去给母妃请安时,妾身来扶着您。” 秀澄微微颔首,回道:“今日新婚礼数较多,你我都累了,就此歇了吧。” “是。”妙仪上前,想伺候他更衣,却被他抬手一拒。 “你是王妃,这些事,不用你来,外头来人,更衣梳洗。” 妙仪心头一凉,暗道,这是何意,他不会在洞房火烛夜,什么都不做吧,那明日,她还有何颜面去见人。 其实秀澄一直在心中劝服自己,该是时候放下她了,妙仪才是自己妻子,以后应该跟她好好过日子,早日让母妃抱上孙子,尽全孝道才是。 等两人都换好寝衣,洗漱好,躺了一会儿,他才渐渐下定决心,刚要抬手,妙仪却说话了。 “前些日子,浙淮传来喜讯,原来是兰婷姐姐给他夫婿,平安诞下麟儿,孩子六斤八两,白白胖胖,好生俊俏,听说请了算命先生测过,是个命贵的,兰婷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总算是在夫家站住了,妙仪真替她高兴。” 所以,你赶紧死心了吧,你和她,这一生都有缘无分。 当初德妃为瞒住儿子和殷家,找了个面貌相仿的孤女,顶着兰婷的身份,嫁到了浙淮那富绅之家,浙淮之家还真以为娶到了国公府的嫡女,对那女子视若珍宝,尤其在她生下儿子以后,简直快把她宠上了天,她夫家巴结殷家,自然是多有联系和往来的,逢年过节,必献贵礼,必把兰婷的好消息传来,所以秀澄不用费力,就能得到“兰婷”的消息。 本以为自己身子败落了,娘和殷家再容不得她,便放她远嫁,避难和重新开始,她幸福,自己心里就能好过。 可真当好消息传来时,他心头却是苦涩难捱,只剩愤恨,埋怨自己当初为何要放她走,人都是自私的,原来自己也不例外,若能再选,连死都要拖累,必不会放过。 思及此,秀澄的手,就如同上了千斤重的枷锁,再也无法抬起,洞房花烛夜,最终动的也只是烛火而已。 隔日,两人起了个大早,跟无事人一样,去给德妃请安。 德妃看着眼前互相搀扶的儿子儿媳,眼中高兴地溢出了泪花,她忙在他们跪倒前阻止了人,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文鸳,快把本宫准备的礼,拿出来给新人,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本宫做的一对喜衣,各念了一百遍佛,希望佛祖能如本宫所愿。” 她从文鸳手里接过一件绣着万福万寿的锦衣,递到儿子手里,满含慈爱地说道:“愿佛祖祝我儿长命百岁,信女愿以寿命” 秀澄连忙磕头,阻止道:“母亲这是折煞儿子,衣服儿子收下了,但这话您还是收回去。” 德妃拿他无法,心中其实欣喜万分,却偏要装作一副生气模样,“你这小子真不识相,妙仪,你可万不能学他,来,接过这件榴开百子锦衣,愿你们早日开枝散叶!” 心中又接着祈祷,佛祖啊,请让我儿这一脉枝繁叶茂吧,信女愿以寿命相抵,多少都无妨。 “多谢母妃赏赐,儿媳定当竭力而为。”妙仪红着脸,娇羞万分地接过衣服,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孝字压在上头,就不信你以后都不碰我,来日方长,就算你心里还有那贱人,你总有一日还是会妥协的! 德妃又拉着新人,说了好些暖心窝子的话,言词之间,皆是满满的期待。 等实在不能再耽误了,她才道:“你父皇那里已去过了,我这里也差不多了,接着,该去皇后的延福宫拜安了,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大好,你们不要多耽搁,去去就回了吧。” “是,儿子(儿媳)明白。” 而延福宫中,明泓正在给祁湄请安,一月未见,抬头那一瞬,他还是被她的改变所震惊,往日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此时却黯淡无光,人也愈发清瘦,现在说是面黄肌瘦也不为过。 他的心就好像被栓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哑着嗓子回道:“什么能比得上您的身子重要,您还是请郭神医看看吧,这样总不是办法的” 那可不行,本宫可不想伺候你父皇那个老东西,而且病弱才好降低别人的戒心啊 其实此时祁湄心中有一瞬的犹豫,毕竟冷了太子一段日子,现在趁自己病弱时,摸一摸他的头,说些好话,应该就能把人再拢回来,日后做了太后也能更好地掌控他。 可一想到自己迟早会利用完他,迟早也要撕破脸,又何必浪费这些功夫呢?还是冷漠好了,冷漠和轻视,这种态度传出去,无论是皇上,还是外朝,都会对自己放心许多。 她遂是冷言以对,“多谢太子关心,只是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再劝,本不该多留你的,只是待会儿,你七哥和七嫂要来给本宫请安,你多留一会,好见见他们。” 明泓低声应了下来,默默退到一旁,不再说话,心中直觉冷意黯然,瞅房内所有人都不顺了几分,环顾一周,才发现屋里多了个脸生的丫头,他费了半天力气,才瞧出来,此人竟是殷兰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明泓认出兰婷后,未擅自行动, 而是执手端起一旁的茶杯, 翻盖呷饮的功夫, 侧头往上方一瞥, 想探探皇后娘娘的反应。 谁知祁湄眉眼一动, 竟给他使了个眼色。 顿时, 这小子只觉体内有一股猛劲,从头顶直灌到脚底,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无需费力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遂又把视线转向兰婷, 直瞅着人抬了头,才借此机会, 展露笑容,微微示意。 兰婷付之一笑, 受了这份好意。 此时, 外头传报, “安凌王和安凌王妃驾到。” 她连忙压低头,想往偏角不起眼处退去,只是刚抬起右脚,还没迈出半步,那颗始终提着的, 此时砰砰直跳的心, 又不免期待着什么, 驱使她收回了脚,继续待在原处。 秀澄本就防备祁湄,经过中毒一事后,更是竖起戒心,处处防着她,来到这延福宫里,丝毫不愿露出一点破绽,俨然不敢懈怠半分。 明明眼睛尚未完全恢复,却要强撑出一副周整模样,也不叫妻子妙仪搀扶,自己完成了礼数,也难为他,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与殷妙仪一道,宛如一对璧人。 “儿子(儿媳)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吉祥康泰,万事如意。请太子殿下安。” 祁湄把一切收在眼里,眼底渐渐蓄了笑意,她语带热切地回道:“安凌王和王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秀澄,你生病以来,本宫因身子不好,一直未曾探望,其实心中甚是牵挂。都说郭圣通本事大,妙手回春,医治好了你。可直到今日见着你,本宫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你全然恢复,本宫心里真是高兴呐。” 秀澄仍是不肯起身,又脆声答道:“多谢母后挂念,儿子能康复,也是托了母亲和太子殿下的福气,儿子感激不尽。” 明泓忙过去,亲自扶起安凌王夫妇,指着原来的位置,开怀示意道:“七哥、七嫂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今个是你们大婚后的头一天,本就非比寻常,我又素与七哥交心,还请哥哥和嫂嫂不要推辞,坐于尊位。” 秀澄不好也不便拒绝,只得应声答谢,坐到了明泓方才的位置。 此刻,他与兰婷,只有三米之遥,可惜已超出他的视野,他没有认出面黄肌瘦的兰婷。 只是他没认出来,有人却起了疑心。 “笑春,去叫人把本宫准备的礼送来。” 不一会儿,两位身姿丰腴、美貌且玲珑的宫人,托举一樽晶莹剔透的翡翠佛像,送到安凌王夫妇对面。 “这樽送子姑婆,是本宫的嫁妆,今日赠与安凌王妃,愿你能恪守本分、勤勉克娴,早日为你夫君开枝散叶,为皇室延绵子嗣。” 殷妙仪恭声收下,只听祁湄话锋一转,又道:“然而这开枝散叶,光靠一人也不够,王爷毕竟是王爷,就算没个侧妃,得几个妾室和通房,可是免不得的,毕竟关乎皇家颜面。你母妃漏了这茬事,本宫身为嫡母,免不得要多替你们考虑。这香茹和桂枝,可是本宫叫精奇嬷嬷特意挑的,是最宜生养的身子,更难得的是,还懂规矩,识时务和大体,今日就送着伺候你们吧,安凌王妃,你觉得可好?” 殷妙仪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果不其然,如他们和皇后处于对立位置,势必是要被为难的,可若是拒绝,那自己岂不成了不懂规矩,不识时务和大体的人,倒连宫女也不如了。若被人抓住把柄,安忒个妒字出来,那还了得。只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而已,她有什么好介怀的。 不等秀澄开口,她便笑意连连,回道:“还是母后考虑的周祥,多谢您的赏赐,媳妇感激不尽。” 秀澄默默垂下眼帘,不置一词。 她以为这下皇后该满意了,谁知这厢话音刚落,祁湄接着发话,半真半假地对安凌王道:“其实她们再好,又哪有若华和兰婷来的好,那可是你们殷家最出色的姑娘了。只可惜你母妃不愿意成全,处处阻拦,甚至还送走了兰婷,不然本宫早去你父皇那里,替你求了来。” 秀澄低头垂目,叫人看不出表情,半响,他幽然回道:“母后误会了,不是德母妃不愿意,只是儿子突临大祸,德母妃心中紧张,叫弘逸子替儿子算过命脉,说与她们不合,会互相妨碍,是儿子叫人送走殷兰婷的,不合之人,怎能留在身边呢。” 最后一句,说的尤其低沉,可在场之人,谁能听不见。 一旁的殷兰婷,就如同坠入冰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原来还是嫌弃了啊?” 妙仪趁机答道:“母后,两位姐姐,尤其是兰婷姐姐,命硬的很,尤其妨碍王爷的命数,两人不能相近,离的越远,对二人都好。您瞧她在宫中的时候,王爷那么好的身子,偏就得了病,她一离开,王爷身子就渐渐恢复,这何尝不是” “妙仪!”秀澄终于忍不住厉声喝住了她,他即刻起身一伏,说道:“母后身子不好,今日嘱托许多,已然受累,儿子不便多扰,这就带着王妃先回了,还望母后保重凤体。太子也请保重,有空可至安凌王府走走,府中后苑花团锦簇,今年海棠花开的格外好,虽比不得御花园里的美景,倒也别具一格。” 明泓笑着恭维道:“果然府中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连花都别致了,我得空便去,七哥莫嫌弟弟叨扰。” 这话总算和缓了氛围,妙仪脸色好转许多,秀澄嘴角也多了些笑意,“哪里的话,你尽管来,倒时办个诗会,给你助兴,把仙才申锐也叫来,如何?” “那敢情好!” * 待安凌王夫妇退下,祁湄竟唾了一句,“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飞上枝头,还真以为做了凤凰,不过是抢了你的福气罢了,不为难她,本宫心气都难平。” 随后又瞥一眼杵着的兰婷,叹了一声,“唉,真是可惜了,本宫今日把你叫来,其实是想让他收了你,谁能想” 兰婷应声下跪,砰地一声吭了个顶响的头,感激着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垂帘,奴婢早不是什么兰婷了,如今是兰英,兰英卑微,却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求福气,余生只愿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 经历这番,她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唯对祁湄心服口服,这话说的也是真情实意。 祁湄看一眼正在喝茶的明泓,而后笑道:“本宫哪需要你做什么,你伺候在莲皇贵妃身侧,尽好本分就是,她如今怀着龙子,被皇上当成眼珠子、心尖子看,万不能马虎了,叫人轻易谋了去。” 这话中的意味,可得好生体会。 明泓心中猜想,皇后扶持莲皇贵妃上位,就是为了对付德妃,殷兰婷此时是莲皇贵妃身边的人,皇后费心思收拢她,恐怕就是留着防范莲皇贵妃,就如同当初与德妃联手时,就备着后手,来日对付德妃一般。 怪不得她能赢到现在,这份心机,能有几人敌,真是何其可怕,是谁教的你这些呢? 他恍神的功夫,兰英已走,祁湄盯着呆愣的他,很有几分不耐,于是开口轰人,“本宫乏了,没什么事,太子就回了吧。” 他瞬间回到现实,一想到下次请安,还得等一月,就不太舍得走,可什么话能让她起兴呢,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件,“母后可知,宁贵妃身子愈发不行,恐怕难以撑过今年。” 祁湄纳闷,宁谧的身子没什么大毛病,怎么说不成就不成了? 虽是好奇,然而瞅见明泓一副邀功似的,跃跃欲试,想要凑上来的得意模样,不知怎的,她就失了追问的兴致,冷眼扫视过去,用淡然又轻蔑的语气回道:“太子应把心思多放在学业上才是,可千万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明泓心中闷的不行,憋着声、咬着牙,答:“是,儿子谨遵教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秀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答应要请明泓, 一回去就着手置办此事, 等妻子回门三天后, 一切就已办妥, 他赶忙亲自去宫中接人。 这一去, 可接回不少人, 乐阳公主沁茹听说此事,上赶着跟了来,宁贵妃不好只放她一人过来, 就命宁如香陪行。而殷家那边, 殷若华得知申锐要来, 借着殷妙仪的娘家人的身份,厚着脸皮来了。她倒是个稀奇的, 居然给最大的竞争对手孟容安递了消息,后者竟也是个敢接茬儿的, 不请自来, 甚至还带了她亲娘纯悫大长公主。 一场为太子办的庆宴, 俨然就要变成三女争夫的好戏。 申锐内心是拒绝的,可敌人战力太强大,他也是无可奈何,都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以为就是跟太子和安凌王三人小聚, 若是知道大长公主要来, 他就是自残打折了腿, 也不能过来。 纯悫大长公主可是先帝文宗皇帝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从小就是一路横着走来的,为了自己宝贝幼女的终身幸福,她也是敢豁出去的,趁着太子尚未抵达的功夫,便先声夺人。 “衍之,本宫素来与你母亲交好,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瞒你说,本宫早就相中你,想招你来做女婿,还叫那弘逸子算过一卦,说是咱们孟申两家,冥冥之中,会有一场金玉良缘,是千年修来的好缘分呢!” “今日本宫前来,不为别的,就想得你一句真心话,你觉得我家安儿怎么样?” 宴会尚未开始,申锐就已然决定要把自己灌醉了,他可不傻,什么话都好说,真心话最不能说,总不能真对大长公主和孟家姑娘来一句,对不起,你们孟家野心太大,咱们申家受不起,而且我真没有兴趣做你女婿。 他想沉默以对,沁茹倒开口了,她可是成宗唯一的女儿,虽不是嫡女,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都不怕什么,阴阳怪气地回道:“姑母,瞧您,气势汹汹,倒把锐郎给逼怕了,况且容安表姐年纪也不小了,两家若是都有意,岂不是早就定下来的,有些话,非得说的那般明白吗?” 纯悫大长公主马上斥责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插什么话,作为公主,一举一动,都该谨慎,什么郎君,岂是你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叫的?” 作为皇兄,安凌王自然是站乐阳公主的,佯装着训斥的语气,实则帮腔道:“姑母说的是,沁茹,你瞎说什么呢,等你及笄后,父皇给你赐了婚事,再叫你的檀郎吧。” 申锐又默默灌了一杯酒,乐阳公主的脾气,他不能也绝不想消受啊。 一旁作陪的安凌王妃和表姐殷若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瞧出了几分无奈,她们可不敢在这时候掺和进去。殷若华暗地关注着申锐的一举一动,见他对二人都不满意,其实内心也有几分窃喜。 纯悫大长公主当然不肯相让,不客气地反击道:“自然是由皇上定的,前些日子,莲皇贵妃肚子里有了喜讯,本宫进宫恭贺皇兄,你说可真巧,偏偏碰上了宁贵妃呢。” “这才多久未见,她那身子竟破败成那样,简直叫本宫不敢相信,当时她托着沉重的身子,竟要给沁茹求一门婚事,说是不求富贵,只求安宁自在,竟想把公主嫁到外地去,从没听过这种事的,也不知她在怕些什么,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乐阳公主的脸色瞬时煞白,还有些许惶恐和不安,难以置信地问道:“父皇没答应吧?父皇不会答应的!” 纯悫大长公主神色之间,颇有些得意,她笑着回道:“沁茹啊,你觉得本宫为何今天要过来呢,为何直接就提了这事?” 殷若华心中一沉,可她还是不信,若是真成了,纯悫大长公主又何必多费功夫走这一趟,恐怕皇上还是打了马虎眼,没给明话,也没阻止。 此时,明泓到了,他没让人传报,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竟还跟了一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量却高挑清雅,风姿特秀,竟是女扮男装的聂柔。 她与明泓站在一道,却还能显出几分不凡的气势。两人嘴角都噙着笑,瞧上去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这回子该轮到宁如香变脸色了。申锐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握着酒杯的手,更紧了三分。 众人忙起身拜见,“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泓亲自扶起了纯悫大长公主,亲切地说:“不必拘礼,都起了吧,没想到姑姑也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纯悫大长公主满脸笑意,“太子越发精神了,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也越发像你父皇了,秀澄早把一切都备妥,就等着您开宴呢。” 安凌王忙道:“可不是,就等您了,后院里,除了海棠花,还有几十余盆从南国移栽过来的大型盆景,神态万千、奇特自然,山石、怪枝、红花、继木,应有尽有,还请太子和姑母移位前去观赏。” 明泓道:“既如此,也不必耽搁了,现下就走。” 安凌王和纯悫大长公主,乐阳公主及宁如香,以及周围伺候的侍人,还有一队护卫,簇拥着明泓前去,殷若华和孟容安跟在大部队后头,其实心系第三排的申锐。 聂柔在一开始就被挤开,她现在是男装,也不好跟两女孩儿同列,就这样混到了最后,跟申锐搭伴,不过,她的心神其实全都放在明泓那里,随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连自己何时被申锐扯开了队伍也不自知。 “你干什么呢?”阿柔甩开他的桎梏,眼里还不忘往前头瞥。 “合该我问你,在干什么呢?”申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柔简直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哎,你别挡我路呀。” “以前去寻郭圣通时,你女伴男装,故意隐瞒身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与你计较了.可你还借着男人的身份,与我称兄道弟,多加亲近,占了我许多便宜,后来回来了,恢复女装,竟连声解释也没有,到底知不知羞?”说到这里,申锐原本清冷的面庞,莫名多了些羞赧和局促。 阿柔细想一番,尽管眼前之人,给自己添了许多麻烦,可自己也确实隐瞒欺骗了他,正经应该道个歉,于是她马上低头鞠了个躬,恭敬地回道:“申小爷,对不住了,隐瞒身份,虽是万般无奈,却也真是我不对,你别介意。” 见她这副真诚的模样,申锐就算有万般的气,也全消了,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继续问道:“你真是个女孩?” “千真万确,所以以后不好这般牵扯。” 申锐想到她方才与太子的亲近,嘴角遂勾起一抹嘲讽,“哼,敢情你还嫌弃我污了你名声,也是,你如今攀上了太子,若是与别人有牵扯,自会影响你前途。” 这话说的极小,几乎是在聂柔耳边说的。 阿柔完全听不懂他这话的动机是什么,她能闻到从他口鼻之中发出的酒气,只觉得这人今天肯定喝醉了发起了酒疯,眼瞅着明泓一行人要消失在眼前,她心中着急的很,要抛下申小爷,猛然冲到前面去。 申锐抓住她的胳膊,接着说:“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可没想到,还是个拎不清的,不管你接近太子,是为了攀龙附凤也好,是为了振兴家族也罢,亦或是为了报仇雪恨,看在你曾护我的份上,我还要多劝你一句,天子、太子,他们的女人,都不是好做的,为了达到那些虚无缥缈的目的,你所付出的代价,远比你得到的,要多的多。” “平凡一点,做个家宅夫人,夫妻两个相爱相守,何尝不好呢?” 阿柔轻盈一笑,犹如太阳透过云彩射出的光晕,晶莹又剔透,清新又动人,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洒脱道:“哪有那般复杂,我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能过好,为此,我做什么都不悔。不过还是多谢你,申小爷,你真是个好人呀!” 说罢,她马不停蹄地赶了上去,不知怎的,今日心中怎么都不安宁,总觉得要出事。 留下的申锐,则呆立在远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而近处悄悄探听的殷若华和孟容安,更道不出滋味,只觉得难受,连舌尖都泛着味儿,又酸又苦又涩,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安凌王府花苑中心设了处亭台, 名曰集芳亭,亭正前方设了一座花梨石大案, 案上铺着各种名人法帖锦图,以及笔墨纸砚,东西两旁及正北则设了三处宴台, 陈放着各类美食佳肴。 明泓坐在主桌尊位, 安凌王和纯悫大长公主抵不过他的盛情邀请, 分别落座于左右手边, 沁茹也自然是同一桌,她坐在安凌王下手。 安凌王妃可没上主桌,事实上她也没机会坐着, 她还得看顾整个场面,随时安排吩咐伺候的下人们,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王府招待客人, 虽是个小宴, 可整颗心还是兜着,生怕出什么篓子,丢了脸面,落人口舌。 申锐坐在离主桌最近的次桌,殷若华、孟容安、宁如香三人, 则一同坐在申锐对面的偏桌。 聂柔此时的处境其实有些尴尬, 因为没人预料到她会女伴男装过来, 也不知道明泓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敢轻易布置她的位置。 她也不多事, 径直隐到明泓身后,不想多添麻烦。 只见明泓爽朗一笑,向余人举杯示意,“诸位,开宴吧!” 附和声络绎不绝,“共敬太子。” 酒毕,明泓微微侧身,对阿柔悄声说:“别站着,你去申锐那里坐。” 阿柔摇头道:“不了,我今天心里总是不定,还是站在你身后安心些。” 明泓低语:“怕什么,谁有那么蠢”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出了事。 只见亭台四周十几座硕大的盆栽肚子突然碎裂,随后,从其中蹿出二十位黑衣刺客,手持利刃,直往明泓的位子前奔去。 “有刺客,快保护太子,抓刺客!”安凌王马上反应过来,立刻对下吩咐,人也挡到明泓前头,纯悫大长公主随即应和,“快,所有人护到太子周围!” 明泓带来的一队侍卫,都是他师傅薛廷宣亲自训练的好手,霎时就拦到黑衣人跟前,他们本事不低,奈何黑衣人也不赖,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沾了剧毒,遇血即能致人于死命,很快就占了上风,在王府护兵尚未赶来前,就有一人要杀到眼前。 秀澄见这局面,顾不上其他,竟准备起身应战。 纯悫大长公主立即拦住他,镇静地回道:“你父皇现下就只剩太子和你两个周全的儿子,你们谁都不能出事,不然谁都交待不过去,况且你身上又没武器,绝不能去!” 而后她冷眼一扫堂下,厉声道:“不许慌,所有人都挡到主子前面,以命护住太子和安凌王安危,等待援兵到来,护住了主子,保你全家腾达,否则主子出了事,别怪全家性命不保!” 一旁伺候的奴婢不敢不从,以身护主,奋力抵抗,可当然抗不住杀红眼的刺客,突围成功的黑衣人首领,眨眼间就解决了她们,就要杀到跟前。 沁茹被吓的差点没丢了魂,连忙缩到护她的殷妙仪怀里,殷若华三人则搂成一团,在偏桌下面瑟瑟发抖。 危机关头,阿柔抽出腰中软剑,跳至前方对付黑衣人首领,总算截住了他,可她毕竟年岁尚小,还未成气候,缠打片刻,便要招架不住,突然,班白白手持拂尘扫到刺客眼前,拂尘参杂了软筋散,倒让黑衣人首领顿了片刻,可他似乎是用了什么猛药,一扫头便要清醒,关键时候,申锐不知从哪儿得了一把斩刀,豁地一跃,从背后割了黑衣人首领的头。 他挡在阿柔面前,背对她说道:“聂姑娘莫要逞强,还是去太子跟前护驾,这里就交给申某和班公公吧。” 阿柔万般没料到他竟会武功,虽有些意外,却仍不肯退下去。 好在这时,王府之中的侍卫,总算赶来,从四周蜂拥而至,他们加入缠斗后,剩下的刺客立刻处于劣势,不过须臾,被杀的只剩几个强者。 一直观察着战况和局面的明泓,此时冷静地吩咐道:“至少留一个活口。” 只是剩下的刺客早有所准备,自知无赢面可言,当即咬下嘴中的毒囊,马上毙命,根本叫人来不及反应。 明泓又道:“班白白,快去察看,其他人中可有活口?” 可惜翻了一圈,二十人中,竟无一人是活口。 班白白却有其他发现,“主子,其中一位刺客身上有纹印,是个白鹭浮水的圆纹,奴才又翻了其他刺客,发现所有人身上,在胸口的位置,都纹了此图案,这说不定能作为探察的线索。” 此言一出,安凌王浑身一僵,白鹭浮水的圆纹,那不是殷家的徽印吗?且只有训练有素、忠心耿耿,在外办脏事的打手才会印,在殷家也只有几个掌权人才知道的事,怎么会? 他绝对可以肯定,殷家绝不会在此时干出这么蠢的事,那么是谁,要暗杀太子,并嫁祸到殷家头上,嫁祸到自己头上? 是皇后,还是莲皇贵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明泓遇刺一事传到延福宫后没过多久, 薛冉也得了消息,紧打紧就赶了过来。 祁湄正坐在榻上, 端视着眼前的方子,薛冉进来时,她连头也没抬, 只是指了指方桌对面的位置, 示意她坐下。 薛冉的语气较平日凝重许多, “娘娘, 太子殿下刚回了潜邸,您不去看看吗?” 祁湄眼中未见波澜,回道:“有什么好看的人不是没事么。” 薛冉不明白皇后和太子之间, 出了怎样的嫌隙,可她却晓得祁湄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凡事都没得劝, 便接着说:“太子吉人天相, 当然不会有事,只是妾听说,那些刺客个个武艺高强,且所用的刀剑上还浸了剧毒,事出突然, 若是有个万一, 想想就叫人觉得后怕。” 这时, 祁湄问道:“可查出来什么了?” 一旁静守的冬青出来答话:“奴婢只打听到, 二十个刺客躲藏在硕大的盆景之中, 突然破瓶而出,叫人防不胜防,从外貌和身子来看,应该是胡蛮之人,所有刺客或被斩杀,或自尽,反正未留下一个活口,只是胸口处都印有白鹭凫水的圆纹。至于牵涉盆栽之人,全被灭口,别无查证,抹的特别干净。” 祁湄倒好奇起来,“哦,白鹭凫水,是谁家的暗纹?皇上应该查出来了吧。” “回娘娘,是殷国公府的,德妃娘娘还跪到宣明殿前求见皇上呢。” 薛冉不免咋舌,“安凌王府出的事,涉事者全被清理干净,只留了殷家的徽印,这不摆明了栽赃嫁祸吗?” 祁湄回道:“这事要查也不难,寻几个会这门手艺的工匠,一验那纹印,便能看出其中关窍,指不定连谁干的,都能认出,只是工匠应该也被灭口了吧。” 冬青连连点头,“听说首先想到这茬儿的,还是聂大将军的女儿聂姑娘,她人也在,当场指出这纹印应该是几天之内印的,后来宗正院的人一查,果然如此,也确如娘娘所料,连工匠都被指认出来,只是寻到时却是死人了。太子殿下” 她稍稍停顿,仔细打量了一番祁湄的脸色,又接着说下去,“太子殿下一见到皇上,便替安凌王开脱道,哪有人行刺前几天还特地纹身的,此举定是为了嫁祸安凌王,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骨肉亲情,皇上听后,先是夸赞太子殿下思虑周全、心胸开阔,颇具储君之风,而后还是责怪安凌王办事不周,罚俸一年,守禁三月。至于行刺的主谋,尚在调查中,但殷家暂时该是无碍的。” 祁湄不免撇了撇嘴,说道:“远了本宫,太子倒是长进许多啊.......” 薛冉见她不愉,忙转了话道:“倒不知该怎么评价这背后设计之人,说蠢吧,倒也把收拾的干净利索,可若是真聪明,哪会这般鲁莽行事?” 祁湄也不多纠结,顺势就跟了过来,“不按常理出牌,又胆大妄为,这样的人才可怕,绝不能久留,迟早是个祸害” 薛冉应和道:“她胆敢违背您的意愿,做下这大逆不道的事来,定是生了二心的。” 祁湄嘴角微微一勾,“她有了生孕,还被郭圣通断出男胎,又盛宠不衰,难免要生出别的念头,行刺一事虽然荒唐,可若是成了呢?太子殁了,安凌王遭了秧,殷家不论如何都抹不平了,最大的收益人就是她腹中的儿子,这个险倒还真值得冒一冒。也正是如此,本宫可容不得她了。” 薛冉略带不安地回道:“娘娘费了心思提拔她,是为了对付德妃,可事还未成,此时就要舍了,会不会可惜了些?” 祁湄缓缓放大了笑容,瞬间满室生辉,直叫眼前之人心神沉醉,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连后面的话都没听真切。 “怎么就可惜了呢,殷若华这次也受了惊吓,半夏,你挑些礼品,出宫探望一番,并把殷兰婷在莲皇贵妃身边的事儿,透露给她,好叫他们殷家知道,自己的暗纹是怎么外露的,也向他们表明,本宫可没参与此事,也不会再庇护于氏。” “是,奴婢领命。” “本宫做事从来都讲究效率,既然要利用,那肯定是要榨干了用的。冬青,最近把莲皇贵妃身边的事情都盯起来,一丝一毫都要向本宫禀报。” “是,奴婢这就去办。” “来,秋娘,帮本宫看看这回生丹的丹方,笑春也过来,咱们一起瞧瞧,能否再添些好东西,让皇上更尽兴些。” 直到祁湄唤她乳名,薛冉才终于回了魂,咽了几下口水,压着快打颤儿的声音,问道:“娘娘真打算动手?” 祁湄难得低语,“怎么,你觉得本宫是胆量比不得莲妃,还是手段不如她?” 薛冉连忙不屑地回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怎能同娘娘比较,妾只是担心......” “她能到七成,本宫自然是要做十成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你且谨记,这宫中,本宫最信你和笑春二人,此事也唯有咱们三人知晓,不能再添他人,连你家人也不能提半分。事情能不能成,就看咱们三人的本事了。” “是,秋娘明白,愿以命起誓,绝不辜负娘娘信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因为证据皆被清除, 太子遇刺的逆案全然没有头绪,最后只能推到胡蛮残孽头上, 由于祁湄把殷兰婷之事透露出去,并表明自己清白的立场, 殷家及德妃, 很快就得知, 莲皇贵妃才是行刺嫁祸的幕后黑手。 尽管此番行刺是昭然若揭的栽赃嫁祸, 太子也无碍,可倘若不是德妃生了安凌王这个儿子,倘若不是太子出言相保,就算是钟鸣鼎食的殷国公府, 此时恐怕也是身陷囹圄, 毕竟其他家族可不是吃素的, 谁不想以最少的代价蚕食掉眼前的肥肉呢? 如此, 殷家战战兢兢地渡过此劫后, 便决意要把家族中最重视的嫡女殷若华, 送给太子为妾,尽管殷若华较太子虚长了五六岁,成宗还是同意了此事, 可也只给了个太子嫔位,并不怎么抬举。 事情对殷家和德妃而言,已不只是宫闱内斗, 更关乎家族存亡和兴衰, 根本无法忍耐分毫, 他们得以喘气后,便开始着手报复莲皇贵妃。 鱼莲心自怀上身孕,被成宗改成于氏,接入宫中,做了皇贵妃,日子皆是一帆风顺,可她入宫毕竟没多久,没真正体会过这里的手段,也没有多少人脉,失了祁湄庇护后,才方知什么叫艰难。 腹中胎儿受到接二连三的迫害,身子愈发沉重,胎气却渐渐不足,费力去彻查,却渺无头绪,甚至还招了成宗不满,认为她是想多了瞎折腾。 她心中直觉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蛰伏着,随时等着出手加害自己,可却寻不出任何破绽,连皇上也是靠不住的,她这才知道后宫女人的厉害,明白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既得罪了德妃和殷家,也失了皇后的扶持,如今只能如惊弓之鸟、强弩之末,紧绷心神,尽全力护住腹中孩子。 然而她却再无精力给皇上冶炼回生丹,可此时如何也不能失了圣心,她只得把炼丹之事全权交到兰英手中。 兰英虽得了实权,日子却难熬,因为殷家对她下了杀令,光是这个月,她就躲过了三次暗杀,也就到了皇后宫中,才敢稍稍松口气。 延福宫中西厢暖阁,此时只有两人。 祁湄眯着眼,歪躺在塌上,问着眼前之人,“许久未见于氏,她近来可好,腹中孩儿如何?” 兰英回道:“回皇后娘娘,于氏每日为躲避德妃暗算而焦头烂额,已把冶炼回生丹一事,交到奴婢手里。” 原本慵懒的祁湄听了这话,缓缓睁开了双眼,冷哼道:“她不是厉害的很吗?刺杀太子做的那般漂亮,本宫都要自愧弗如了。” “于氏在宫中虽无人脉,却在宫外道观、寺庙经营多年,娘娘可别小瞧这些出家人,经奴婢观察,这些出家人有名声,也有钱财,还有广大的人脉,经营得当,可成为一股不小的势力。那些刺杀太子的人,确实是胡蛮的余孽,为复仇而在所不惜,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于氏巧用了他们,也是她运气好碰到了。” 祁湄侧头,凌厉地扫视了她一遍,最终停留在她黯淡的面庞之上,朱唇隐约挂着一丝儿冷笑,“你知道的真不少,可见是出了不少力吧。” 跪在她脚下的兰英却挺直腰板,抬起头,坦然自若地回答:“是,奴婢心中有恨,希望殷家、德妃,还有安凌王全部遭殃,是奴婢提议并怂恿了此事,且把之前因缘巧合得知的殷家徽印透露出去。” 祁湄倏然下榻,捏起兰英的下巴,厉声质问:“所以本宫可以这么认为,于氏把事情做的这般干净,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喽?” 兰英虽用药遮掩住了美貌,却怎么也遮不住那双美目,如同围着云雾般朦胧婉约,此时却透出几分不解,反问道:“娘娘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此事并不会牵扯到您,无论成与不成,对您都不是坏事。” 祁湄狠狠甩手,眉峰皱蹙,目光棱棱,隐隐显出一股杀气,叫人不寒而栗,“太子是本宫一手提拔上位的,本宫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血,就凭你们也敢动他?” 兰英仍是挺直腰杆说话,“娘娘,皇上身子不行了,于氏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他可比太子要小十来岁,没了太子和安凌王,您扶持这个孩子坐上皇位,以后垂帘听政,怎么也能掌权十来年,祁家以后也会成为永朝第一强盛的家族,奴婢想劝您,保住莲妃腹中的孩子。” 祁湄忽而松开脸,开怀畅笑,笑得浑身都在颤动,直到累了、停了,嘴上还扬着一抹明媚的微笑,回道:“殷兰婷,本宫原本认为你是个死板的,远没有若华灵活聪明,如今看来,是本宫走眼了,小瞧了你!” “不过,本宫倒是不讨厌你这样,如此也不必诓你了,其实,是本宫把你在于氏身边的事透露给了殷家,致使你现在被下了杀令,而且本宫救你、安排你入宫,都是为了利用你,既然点破了,也就算了,你且回去吧,你的建议不错,本宫会考虑的。” 兰英不肯走,事已至此,干脆豁出去说道:“天下没有白食的午宴,您救了我,定是有所图,这点我从来都心知肚明,您安排我与安凌王夫妇相见,也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您把我的信儿透露出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从来不怪您,因为您是唯一出手解救我的人,唯一帮我出头的人,不论您的目的如何,我还是打心眼里对您服气。” “反正殷家容不得我,我也没多少活路,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实话跟您说,我把回生丹中的罂粟逐渐加量,皇上会日渐沉迷,难以自拔,直至瘾入骨髓,希望死前能为您尽点力。” 祁湄脸上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她娇笑着问:“要本宫救你就直说,何必转这么个大弯?”而后又顺手丢了一包东西给兰英,“你想保住命,只有获宠了,先恢复了容貌再说。” 兰英从没有觉得双臂如此沉重过,缓缓拎起那么药,还没来得及答谢,就又被丢了第二包东西,“这里是媚幻之药,把它加进回生丹里,事前奉上,皇上服了会昏睡过去,自以为临幸了你,实则是做梦,具体怎么安排,就不用本宫教你了吧。” 兰英一脸惊讶,难以置信地望着祁湄,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祁湄可瞧不得别人发愣,浪费她功夫,“当然你若是想伺候他,也就不必收起来了。” 话音刚落,兰英就手忙脚乱地把两包药塞进了胸口,生怕皇后娘娘反悔似的。 祁湄又忍不住笑了片刻,接着又给了第三包药,“此药另加进回生丹中,平时奉上,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本宫会暗中派人护你周全,也会随时吩咐你行事,给我拿出十二分的心神办好了。” “娘娘,您这是”兰英后知后觉地领悟过来,原来皇后早就有意对皇上动手了。 祁湄徐徐回道:“你说的对,于氏肚子里的龙子是好,一切都好,但就是运气不好,生的晚了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对莲皇贵妃而言, 不仅是宫内危机四伏, 连外头也是水深火热。 殷家不断制造谣言, 道莲妃于氏来路不正, 是胡蛮余孽派来的间谍,心怀不轨, 包藏祸心, 蛊惑君王沉迷丹药,人人得而诛之。 百姓们安居乐业之余,最喜爱传颂这些秘史轶事,很快, 此事就传遍了盛京,自然也到了成宗皇帝耳中,可以预见,他听闻后是怎样的雷霆大怒。 然而不久后, 某日外朝之上,钦天监副禀奏,夜观星象,章武十八年二月起,月亮似有白齿出没, 隐在斗宿方位,近期掩蚀岁星, 此乃大不吉。 成宗并不理会, 那监副竟胆大包天直谏道:“莲皇贵妃二月入宫, 所赐瀚妙宫与斗宿方向相合, 且最近出现月掩岁星的天象,于氏恐怕是个祸害,要危害圣人安危,还请皇上保重龙体,避除祸害!” 成宗从来不信这些事己,他也明白,有人买通了钦天监,故弄玄虚要对付莲妃,就跟先前的那些谣言一般,真是岂有此理,莲妃劳心劳力为自己冶炼丹药,而自己也一日好过一日,越发精神了,而且不论如何,她如今肚子里怀着龙子呢,怎能轻易被折辱! 皇上把积累的火气全撒在了这位倒霉催的钦天监副身上,当庭就叫侍卫把人拖下去斩杀,钦天监正及其他三位副官见此情况,连忙下跪求情,却全被押进了钦天监待审。 于氏得知此事后,心中惶惶,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会失了成宗的宠爱,那时,她肯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已无回头路可走,她必须想尽办法固宠,并平安诞下麟儿,才有希望可言。 正当她烦恼之时,兰英端着瓷瓶前来探问:“娘娘,这是今日的回生丹,请您查验。” 于氏转头一瞧,看见今日的兰英,竟怔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回复。 原来兰英已然恢复昔日的美貌,她身着粉色罗裙,翠色丝带一系,尽显袅娜的身段,肤如凝脂,峨眉淡扫,美目流转,掩不住的清新绝丽,只见她语笑如嫣,朱唇轻唤,“娘娘,娘娘您是怎么了,倒看的奴婢不好意思了。” “你的容貌?” 纤细的腰肢轻轻一躬,显得楚楚动人,“说来还得多谢娘娘厚爱,请了太医为奴婢医治,奴婢坚持吃了数月汤药,如今已然恢复了。” 于氏心中生出一丝庆幸和欢喜,忙拉起兰英的素手,用再亲昵不过的语气说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和本宫见外什么,瞧瞧你这脸蛋和身量,真是万里挑一,就算在宫里,也挑不出几人本宫记得,你比安凌王要大上三岁,该二十了吧?” 兰英透露出丽人的微笑,宛若清风拂面,叫人身心顺畅,“娘娘英明,奴婢将满二十。” 于氏越发满意,思虑片刻,才郑重道:“兰英,你这样的姿色,肯定不会埋没,总归是要做主子的,本宫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兰英的笑意更加深了些,“娘娘哪里的话,咱们本就是一体的,当年若不是您收留了奴婢,又哪有奴婢的今天,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 那夜,莲皇贵妃以龙胎不宁不由,硬是把皇上从容妃孟容羽处请了来,兰英精心打扮一番后,端着早已添了媚幻之药的回生丹,近前服侍。 成宗见了她,难免惊讶,却也留恋于她的美色,莲妃见状,赶紧带人撤出,留下兰英侍寝。 兰英先是服侍成宗用丹,药效极快,人紧接着就倒在了床上。她连忙脱了两人衣物,只留下寝衣,并在床单上抹上准备好的鸡血,靠着床角,睁着眼过了一整夜,直到天明之时,她才躺进被窝,依偎在成宗身边。 成宗醒来后,直觉精神百倍,兰英的侍寝,让他莫名回味到了以前贞妃在时的感觉,美妙又温情,令他迷恋不已。 给成宗更衣的时候,兰英止不住的柔情绰态,娇羞欲滴。 成宗难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答他的声音清脆又柔和,动听之极,“做了皇上的女人,才知道什么是天底下最伟岸强健的男人,皇上龙气绕体,精气十足,妾心中躁动,羞赧不已。” 成宗喜欢她这份柔情蜜意,加上昨夜侍寝的感觉,都让他回想起了贞妃身上的柔媚,倒是真对兰英上了份心,遂开怀道:“你是个好的,就封你为英贵人吧,以后就留在瀚妙宫,与皇贵妃一道伺候朕。” 兰英赶紧跪下了身子,“多谢皇上厚爱,妾感激不尽。” 此后一月,英贵人独得皇宠,后宫无人匹敌,皇上有意抬高她的位份,却被她婉拒,道是不愿辜负莲皇贵妃的提拔,愿永远以贵人身份侍奉两位主子,是以,皇上和于氏都觉得她厚道,都对十分满意。 有着英贵人做帮手,留住了圣宠,德妃等人也不敢轻易暗算,莲皇贵妃的日子终于好过许多,兰英见机行事,暗中蛊惑她报复钦天监的冒犯,两人遂是齐心合力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而那几个被关在宗正院中的监官,最终还是被处死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秋日燥闷, 宫中也不甚太平。 成宗皇帝的脾气愈发古怪, 原本就暴躁易怒的性子,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成了躁狂,进入九月后, 宫中已陆续有宫人因为丁点疏忽而被拖入暴室, 折磨致死,其死状之凄凉,真叫人心惊胆战。 一时间,宫中可谓是风声鹤唳。 原本这些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连半点浪花儿都翻不起来,直到专门为成宗医诊的冯太医再次劝谏皇上诫服丹药之时,他终于被成宗皇帝赐死。 这位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满鬓白发的老太医,就这样去了,终是给惶惶的宫廷之上,添抹了一层阴霾。 成宗又请医术更为高超的孙圣通为自己诊治,这位早就对他恨入骨髓, 又有冯太医的前车之鉴,怎会愿意出力, 把了脉, 藏住心中的窃喜之后, 不多说一句, 只开些通气活血的庸药,便悄悄退下,前去禀报给太子,好让他早做准备。 次日一早,明泓埋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延福宫,去给皇后请安,坐等的时候,脑海中还想着孙圣通说的大限将至四个字,连祁湄进来,他都没反应过来行礼。 祁湄抬手阻止别人出声,硬是从上到下紧盯了明泓片刻,直到他回了神,才冷着脸,走到软塌前端坐好。 明泓颇有些欣喜和意外,因为来给祁湄请安,已不大容易见到人,多是单坐一会儿,意思一下,便被冬青等人送走。 “儿子给母后请安,许久不见,您身子可安好?秋寒临袭,母后应多添些衣物,莫着凉咳嗽了,我娘就是入秋后不大注意,才惹了风寒” 祁湄暗中翻了个白眼,无奈打断了他啰嗦的叨语,“太子也是,上次遇刺,虽是难防,可追究起来,你自己也松懈了不是,要记得从中吸取教训,莫要再把自己置于险地,你出了事,叫你娘以后怎么办?” 她许久未这样对自己说话,今日一番关怀之言,直叫明泓受宠若惊,心里哪还装得下其他事情,眼中暖意融融,热切地回道:“母后教导的是,这次是儿子疏忽了,绝不会有下回,叫您担心了,全是儿子的不是。只是母后,依儿子的意思,您还是让孙圣通诊治吧,有什么能比得过您的康健呢?” 祁湄缓缓摇头,小声回道:“还不是时候。”心中却说,我才没有因为行刺一事而担心你呢,才没有!这次也不过是正巧要用到你,才赏了点好脸色给你。 而后,她退避了旁人,对他招招手。 明泓欣喜异常,毫不犹豫地奔了上去,却被留在一米之外。 祁湄问道:“你上回说的,宁贵妃要不行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是你动的手脚,现在给我细细道来。” 明泓干脆坐到她脚边,望着眼前一双穿戴齐整的小脚,莫名想摸一摸,他当然没这个胆子,只应声回道:“之前,儿子从宁如香那里听闻了一件旧事,原来当年宁贵妃所出的八皇兄殁了以后,她便害了同住的庆贵人,夺了沁茹养在身边,这些年虽将沁茹视如己出,却也真是她的弑母仇人。” 祁湄已猜到了接下来的事儿,继续问:“所以你让宁如香把事情透露给了乐阳公主,是乐阳暗害了宁贵妃?” 明泓小心翼翼、紧张万分地盯着她的神色和反应,慢慢回道:“沁茹自生母庆贵人死后,便留下梦魇的毛病,这么些年,一直是宁贵妃夜间陪同安抚,她趁机在寝衣上下了毒粉,自己先服了解药,而宁贵妃对她不设防,便中招了,身子渐渐受恙” 祁湄蔑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倒是学以致用啊,是你让宁如香在沁茹跟前出的主意吧” 明泓在她面前无处可遁,干脆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正是,德妃和宁贵妃联合起来,对咱们大不利,既然机会就在我眼前,何不用之?” 祁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可明泓听着却明白,她大致是满意自己所为的,遂又悄悄靠近了几分。 “原来是乐阳公主所为,怪不得宁谧那样谨慎的性子,也能遭殃,真是千防万防,没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明泓诧异,“您这是什么意思,沁茹怎会是宁贵妃的亲女?” 祁湄得意地笑了出来,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少,“既然孙圣通能把出孕胎男女,难道当年就没有太医能做到吗?宁谧的产期明明比庆贵人早一月,却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日分娩,先后诞下八皇子和乐阳公主,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明泓不解,“何必呢,庆贵人家世不显,一宫主位抱养她的儿子也使得,十弟不就是这样么?” “你现在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子嗣方能体会,这后宫的女人,除了皇后和你心尖上的某位,其他能有个什么份量?家世显赫的,替你怀过子嗣的,替你抚养子嗣的,替你生育公主的,替你生育儿子的,也就是这样排了,还能如何?” “诞下皇子可比公主的功劳大上许多,宁谧得以封妃靠的就是八皇子。至于女儿,同一个屋檐下,以她的手段,总有一日能夺回来,皇子可不是那样容易的,要知道当时宫里还有我姑母这位贵妃在呢,哪里轮得到她?而且十皇子的生母她都能留,怎么庆贵人留不得,还不就是容不下自己的女儿叫别人娘亲。” 明泓似有所悟,“所以宁贵妃才对沁茹掏心窝子的好,原是她亲生女儿,却” 祁湄明白他这是介怀了,立马说道:“难道庆贵人就不可怜吗?自己造下的孽,就得自己来还,她若是有脸,又怎会没与亲女交心,又怎会有这个下场!”说着又问:“依你的消息看,她还有多少日子?” “她前些日子去求父皇把沁茹远嫁到外地,沁茹心生不满,于是加大毒/药的剂量,恐怕过不了九月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怕自己命不久矣,护不住女儿,又不想让女儿陷入这些纷争之中,才想把沁茹嫁到盛京之外避祸,没想到” 祁湄嘴角含笑,呢喃道:“乐阳公主的婚事尚未定下,她一定很着急吧” 明泓不知何时,已凑到她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兴致勃勃地问道:“母后有何计划,也与儿子道一道!” 谁知祁湄翻脸无情,得了想得的信儿,便马上赶人,“别靠的太近,退下吧,本宫乏了,要用药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为母者,一生所系, 无非儿女。 宁贵妃自知大限将至, 而她挚爱的、愧对的女儿,此时尚未定下前途, 这叫她如何能卸下那最后一口气。她多次派人去给皇上递消息,奢望君王能前来探望一回, 好借着机会给爱女定下婚事, 可屡屡都没成功。 下面的人是这样回复的, “贵妃娘娘, 说句要掉脑袋的话,如今是奸妃当道,皇上已经好几日没出瀚妙宫的门了,甭提早朝,连朝臣想给他老人家递消息,也都得看莲皇贵妃的心情呢, 咱们递的消息, 八成是叫这贱人给拦住了” 宁贵妃虽有几分不忿, 可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直叫心腹宫人拿着大把的银票去打典, 自己熬不了多久了, 她心中最是清楚不过。 其实她们这回还真误会了莲皇贵妃, 的确有人从中做梗, 不过却不是于氏, 而是英贵人。 殷兰婷并不知晓祁湄丢给她的第三包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作用,她只知道成宗用了添加此药的回生丹后,变的越发糊涂和暴躁,也越发离不开丹药了,以前每日用一颗,如今一天十颗都嫌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回重生了 越离不得丹药,也就意味着他越离不得冶炼丹药的人,莲皇贵妃现下的精力全在腹中孩子身上,也就是说,英贵人,她殷兰婷竟然成了,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那个人,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时光,却也是确凿的事实。 她活了二十年,却背负了十五年不祥之名,从小就一直活在绝望之中,家族、亲人们忌讳她,对她避之不及,就连唯一的希望,那一道光,最终也厌恶、舍弃了她。 可她这样的人,居然也尝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原本对她下了追杀令的家族,还有她那位高傲的姑母德妃娘娘,竟然都纡尊降贵地向她示好,想收买她,求她办事 真是何其可笑,他们以为,她殷兰婷是个圣人吗对于曾经要毁了自己,致自己于死地的仇人,她能不计前嫌地去帮忙吗若不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按她自己的意思,在这短暂的得意中,她第一个要狠狠打击的就是德妃和殷家,还有他 英贵人在服侍成宗服用丹药时,看见谷雨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位正是皇后娘娘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兰婷一见她神色,就知道又有吩咐,趁成宗飘飘欲仙的功夫,找了机会就出了暖阁,抓着人到一旁细问。 “怎么了” 谷雨道“宁贵妃又派人来了。” 兰婷进而问道“可是如前几次那般敷衍了” 谷雨摇了摇头,轻轻回着“不,英主子,娘娘这次的意思是引荐,只是得劳烦您先煽风点火,让皇上先厌了她。” 只这些话就叫殷兰婷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打算,她忙点头答应,“我懂了,你下去拿了她们递的好处,好生安抚一下,就说莲皇贵妃虽不同意,我却是愿意为她们周璇的,最后皇上终于同意见了,只是圣体不便,劳烦宁贵妃亲自来这瀚妙宫走一遭。” 谷雨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忙笑着应下,办事去了。 兰婷这时松开发髻,解开衣襟,微微显露几分雪白的肌肤,又取出一枚掺了媚幻粉的丹药,嘴角勾着完美的笑容,徐徐向昏暗的暖房内室走去。 待经了一场神魂颠倒、如痴如醉的春梦后,成宗皇帝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殷兰婷察言观色,在此时提道“皇上,方才宁贵妃派人来递消息,想求见您,可要见一见” 成宗皇帝眯着眼,虚着声问“宁氏她有何事” 兰婷轻轻敲打起他的双腿,乖巧地回道“妾以为应该是为了乐阳公主的婚事,皇上真是好福气,太子殿下和乐阳公主都是顶顶孝顺的人,日日都要到这瀚妙宫来给您请安,探望您。尤其是乐阳公主,人家都说这女儿心细,是贴心的小棉袄,真是一点不假,公主殿下纯孝,不仅对您关怀备至,也对宁贵妃尽心尽力,叫妾好生羡慕和感动呢。” 成宗虽不接话,可眉头却舒展了几分,嘴角也微微上扬,显然有些满意。 见状,兰婷继续说道“外面都说宁贵妃身上的病愈发重了,乐阳公主为了照顾她,日日守候在侧,夜夜陪护,每碗药都要亲自试尝,还要亲自喂了宁贵妃喝下,方能安心。要妾说,这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有这般孝顺的闺女,怎么疼都不为过,怪不得宁贵妃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全是公主的前途和幸福呢” 成宗闻言,总算睁开了双眼,略带不愉地抬高了音调,质问道“沁茹今年也不过十二岁,这样折腾,她那身子哪能受得住,难道那些伺候贵妃的宫人都是死人吗” 兰婷语气之中马上就多了些心疼的意味,忙顺着道“可不是,妾瞧着公主似是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些,到底还是受累了,不成,下回妾见了公主,怎么也得试着劝一劝,这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到底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可您也别怪公主,殿下一片孝心,是最实诚的孩子,与宁贵妃母女情深,见贵妃身子不好,她哪里顾得上其他呢” 自己闺女受累,成宗皇帝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可已经滋生的怒火,总是要有人担的,自然而然就推到了宁贵妃头上。 兰婷随即下了床,在床边给成宗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而后抬头求道“皇上,妾想求您应允了宁贵妃的心愿,现在就给乐阳公主许配一位如意郎君,好叫她放心,不然她一直兜着心为公主的事操劳,反而延误病情,又叫公主殿下焦心,如此您也不安心。” 成宗皇帝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扶起兰婷,言语之中多了些暖意,“你是个心好的,倒难为你为沁茹考虑这么多,她的婚事,朕一直放在心上,只是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你们殷家七郎倒不错,可惜已经与郭家结亲了。” 兰婷连忙挽着他的胳膊,陪笑道“皇上,您怎么能忘了申国公府的申小爷呢,这位才貌和出身皆是最拔尖的,倒也不辱没了您的金枝玉叶,而且妾早就听说,乐阳公主心里也属意他呢,您就成全了她们吧” 提到申锐,成宗不免凝滞了片刻,才道“你们女人看男人就是看不到点上,这天下无完人,谁都些刺,申锐这小子的刺,长在骨子里,他会装,心思也深,一般人降不住他的,而惦记他的人又太多,沁茹被朕宠过了,两人以后凑不到一起,过不成的。不过那小子确实是极好的,岂能便宜别人,朕早有安排” 这番话倒让兰婷对成宗另眼相看,可转而一想,成宗看女人,何尝又不是看不到点上呢,毕竟人无完人啊。 谷雨这时候回来了,在外禀道“皇上,宁贵妃在瀚妙宫外求见,莲皇贵妃已亲自出去迎接,您可要宣见” “罢了,叫她进来吧。” 兰婷本应陪同在侧,她却在此时回避道“皇上,炼丹的时候到了,妾先下去了。” 如今什么也比不得丹药来的重要,成宗皇帝连忙点头应允。 等兰婷卸了道服,从丹房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从谷雨口中听到宁贵妃的薨讯。 “宁贵妃请求皇上把沁茹公主嫁给自己的侄儿,不过是个同进士,七品的外放小官罢了,竟然也敢肖想公主下嫁,宁家打的好算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兰婷叹道“谁叫他们宁家子嗣不争气,这一辈嫡子之中,建平侯府世子已成婚生子,余人中只有这个还算出息,其他都上不了台面,全靠祖宗余荫,建平侯和世子两人撑着,宁贵妃也是没其他更放心的选择了,自己娘家,总是知根知底的,而且也确实能提拔娘家一把皇上呢,恐怕是要不满的。” 谷雨凑到她耳边回道“何止是不满,皇上当场唾骂宁贵妃为母不仁,公主对她纯孝,她却只顾自己娘家的利益,这般折辱公主,他老人家越说越气,最后一怒之下,竟狠狠踹了宁贵妃一脚,直击胸口,宁贵妃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衣裙都染红了,当即昏了过去,抬回去后,就是孙圣通诊治,也回天乏术了,不过一刻就去了。” 兰婷突然觉得,今年的寒冬,真是来的太早了些,冻的她刺骨的疼。不过想想自己做的事,她又不免自嘲起来,一甩头,赶紧丢开这份不忍和悸动。 “此事瞒住了吗” “哪里瞒得住,宁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如今都传开了,皇上沉迷丹药后暴虐无度,亲手杀了宁贵妃,朝中要铲除奸妃于氏的呼声又响了起来,还好您没露面,避到了丹房里。” “接着呢,娘娘可有指示” “娘娘说,接下来该给英主子您出口恶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宁贵妃死后没过几日,祁湄就小病了一场, 这回不是装病, 确实是感染了风寒,连烧了几天才褪了热。 祁湄身子的真实情况, 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笑春、半夏、闵太医三人知晓, 她们都不会在别人跟前透露主子的事儿, 所以就连后来的冬青, 也不大清楚底细, 只知祁湄在宫斗中败坏了身子,不能生育,而舒妃薛冉和太子明泓,也都被蒙在鼓里。 祁湄是个什么人,但凡什么事,只要她想做, 就要做到极致, 没病都能扮病, 还没叫任何人怀疑,这真生了病, 那就更不能放过, 势必是大病一场, 正好躲过宁贵妃丧礼的操办事宜。 本来该是轮到皇贵妃来操办, 可她怀了龙嗣, 身子重, 成宗便有意交给德妃来做,然而莲皇贵妃听了英贵人的劝说,怕德妃从中作梗,设计暗害龙嗣,于是硬是从成宗那儿揽下了此事。 就如同炼丹一般,此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兰婷头上,她办事自有章法,果敢又有担当,性子又温婉和顺,是以下人们都也服气,丧事办的可圈可点,连成宗也称赞了几句,全权托付到她手里。 宫里有这么个说法,贵人重病之时尤其忌讳白事,怕牛头马面办差时多收了人,因而宁贵妃的丧事就此延搁了,直至皇后的病有了气色,才行别礼,正式发丧。 那一日,祁湄“勉强”拖着疲乏不堪的病体,亲自领着后宫妃嫔及朝廷命妇们,来送宁贵妃最后一程。成宗皇帝可能是心虚、愧疚了,竟也领着太子和安凌王到场送别,并追封宁谧为昭宁皇贵妃,太子和安凌还各自领人扶棺,给足了宁家面子,总算是压住了朝堂上的那些怨怼。 如此,几乎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地,秀澄终是再次见到了兰婷。 因之前三月都在禁闭之中,德妃和安凌王妃这对婆媳又默契地封锁了相关消息,直到此时,秀澄才知道,原来他父皇的新宠英贵人,竟然是她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远嫁到浙淮一带,过着相夫教子的安宁日子吗 如何能出现在宫中,还做了父皇的宠妃 由此,安凌王再无心思顾及其他,把全副心神都用在暗中打量英贵人身上,而兰婷则淡然自若,处之不惊。 待别礼结束,樽棺送走,众人撤散,在回程的路上,殷兰婷特地将自己落了单,等着他的到来,还有那些追究和缠问。 “你怎么会在宫中”眼神复杂,却深深瞩目。 兰婷只觉得可惜,可惜自己办的是个丧事,无法尽情打扮自己,不然定是要花团锦簇,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过的有多得意和风光 本来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她应该故意在他面前示弱,或是躲在他怀里哭诉一遍自己的委屈,顺带勾引他一番,好离间他和德妃的母子之情。 可真到了这个关头,她如何也做不到这些,只是立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如幽幽谷底的兰花,散发出骨子里的疏离和排斥,仿佛在说毫不相关的事己,“我命硬,克了你,害了你,德妃娘娘遂命人绑了我,要送到岭南苦寒地区做窑妓,好在我运气好,寻到机会逃脱出来,后被莲皇贵妃收留,在南怀寺中苟且偷生,直到与皇上相遇,才有了今天这好日子。” 秀澄其实已有所料,可真听着她熟悉又决绝的声音时,心中真是如刀绞般难受,半响才呢喃道“我并不知这些以为你嫁到了好人家,过上了安稳舒心的日子。” 兰婷嗤笑了一声,又马上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尽全力在他跟前摆出那副完美无缺的,敷衍又客套的笑容,回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你已娶了妙仪为妻,我也做了你父皇的贵人,就各自安好吧” 说罢,她从怀中娶出一枚翡翠雕刻的兰花,恭敬地放回他手中,低头又道“说来,您和妙仪堂妹成婚,妾身还没送过礼呢,这翡翠兰花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曾是妾身最珍爱的物品,它曾比妾身的命还重要,现在送给王爷和王妃,还请您不要嫌弃,妾身真心恭祝你们,白头偕老,琴瑟和鸣,子孙满堂。” 她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刮秀澄的心,他怎能接受,强装着镇定和冷静,推回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况且把所送之物再退还回来,天下就没有这样送礼的道理。” 兰婷苦苦一笑,说不尽的讽意,“正是您的东西,妾身才敢送,若是妾身自己的物件,恐会被您嫌弃,毕竟妾身是个不祥的女人,不是谁都能压住这祸事的。” “兰婷”他终是忍不住唤出她的名字,用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卑微语气,满含怜爱、眷恋和祈求。 兰婷当即喝止了他,“王爷,妾身虽是低微,可毕竟也是皇上的女人,还请您注意言誉,切莫再唤妾身的闺名,再如此折辱妾身,可别怪妾身不念旧情” 说完,浅浅一蹲,行礼之后,匆匆离去,只留秀澄呆立在原地,失魂落魄,久久未动。 两人却不知,这番交谈,全叫有心人听了去。 祁湄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对殷兰婷放了心,她悄悄隐了踪迹,踱到回延福宫的小路上,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甩都甩不掉,还唠叨个没完。 人在经历过生死攸关的大事以后,果然就大不同前,太子自遇刺一事后,脸皮之厚可谓是登峰造极,已到了无脸无皮的境界,但凡想做成的事,不拘什么手段都敢使,不拘什么鬼话都敢说。 “母后也真是的,儿子都跟您说了多少回了,今年秋寒早至,需注意防寒,您倒好,身子不好,还不肯听话,瞧瞧,这就染上风寒了吧,大病一场,受罪不说,人更瘦了,肉更少了,儿子替您心疼的厉害呢。” 祁湄难得被人戳到痛处,马上恼羞成怒,可人在外头,也不好发作,暗暗给他记着这账,日后再算 “您干嘛要勉强自己,来参加这丧礼呢,真是的,大病初愈,也不怕过了什么脏东西,病情若是反复了可怎么办,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而且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偷听别人墙角,真是叫儿子不知说您什么好了” 祁湄又开始反复劝诫自己,这货是她培养的傀儡,动不得,现在还动不得,而且他还小,她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最过分的是,您病的那般重了,还不让儿子去侍疾,您不知道,儿子心里有多担心您吗成日惶惶不得安宁,恨不能替您生这场毛病,您就不能让儿子安心些吗” 祁湄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他尚显稚嫩的肩膀,笑眯眯盯着他,杀气四溢,威胁道“明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明泓赶紧捂起嘴,眼含湿气,楚楚可怜地表示自己知错了,定不再犯。 祁湄这才丢开手,转身疾步离去,想撇开这条缠人的尾巴,可还是丢不掉。 不一会儿,明泓又壮着胆子贴了过来,这次倒是正经地低语“母后,听说宁贵妃去时,眼睛怎么都闭不拢呢。” 祁湄闻言,稍稍放缓了步调,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没想到她这样在意皇上。” 明泓大而黑亮的双眸四处转悠,盯着周围动静,又靠近了她几分,小声嘀咕道“哪里是因为父皇,不过是知道了,自己其实是被亲女谋害,死不瞑目罢了。” 祁湄的语气忽而淡了下来,问道“是你让宁如香做的” 明泓仿如没听到她的变化,波澜不惊地回着“哪里的事,将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是她自作主张罢了,竟然还到我面前邀功,真是不知所谓。” 祁湄心中松快了些,遂勾起嘴角,笑道“你能明白就好啊” 明泓初闻时不觉有异,顿了片刻,方体会过来,又赶了上去,纠缠着追问“母后这是何意,是在反讽儿子吗儿子对您掏心掏肺,您怎么能这般看待儿子呢儿子不甘,您今日势必得儿子个说法,不然儿子” “闭嘴” “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只是孟家已然显贵之极, 过犹不及,皇上便惠及后宫之中的淑妃娘娘,册封她为淑贵妃, 同时还封了四皇子为瑞王, 并在宫中设宴款待功臣, 庆贺大战得胜。 祁湄因病并未参加那晚的宴会,可她完全能想象出那夜的热闹和喜庆,也能猜测到淑贵妃当时的得意和风光。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这些热闹事儿, 也少不了有过来人禀报给她,康嫔自是其中最热心肠的一位,谁让她生了成宗最小的儿子呢。 “皇后娘娘, 臣妾真为您不平,自您养病以来, 宫里的娘娘, 不敢冒昧打扰您休息,多是派人前来慰问, 德妃娘娘、贤妃娘娘还有庄妃娘娘都是如此, 就只有淑贵妃,一个信儿都没有送来。” 她天生是个自来熟,进门寒暄过后,便迫不及待搬个小墩子, 紧挨着祁湄休憩的软塌坐下, 正好让斜靠在上头的祁湄打量个正着。 年纪偏大, 像是多十来岁,皮肤不够细腻,眼睛倒更大些,鼻梁有些塌,下巴又短又尖,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嘴,显出几分小家子气,这便是先于自己的替身,真是让人抑制不住心头的厌恶 半夏端着药进来,一瞧这情形,并未直接把药交给笑春,而是走到方氏和祁湄之间,朗声道“皇后娘娘该吃药了,还请康嫔娘娘避个身,好让奴婢服侍娘娘用药。” 康嫔就是康嫔,关键时候,脸皮够厚,竟起身要接过半夏手里的药,殷切笑道“半夏姑娘辛苦,不若交给本宫,本宫来伺候皇后娘娘。” 好在半夏反应也快,马上蹲下身子,喂起了祁湄,“康嫔娘娘不知,咱们娘娘嘴可挑,只喝奴婢喂的药,奴婢也没法子,白费了您的好心。” 这自得的小模样,让一旁的笑春忍俊不禁,她赶紧捂嘴转头,偷偷咽下笑意。 祁湄横眉一扫,瞪了半夏一眼,只是眸中却没有半丝责怪,还乖乖张开了嘴,慢慢吃起药来。 康嫔抱着小墩子,失望地往后挪了挪。 祁湄这才问她“本宫听说,昨夜宫宴之上,淑贵妃娘娘很是得意。” 康嫔蹭的一下起了劲,兴奋地回道“可不是,她竟胆敢坐在您的凤座上,虽说是皇上提议的,可皇上那是看在孟大将军的面上,说的场面话。” “毕竟宫里有皇后娘娘您在,妃嫔怎能去坐凤座,怎么也得恭敬地推辞一番,她倒好,没犹豫一丝一毫,一屁股就坐上去了,其他娘娘们,也被她这副张狂的做派给惊住了。” “康嫔,谨言慎语,她也是得了皇上的应允才行事的,既如此,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 康嫔连忙低头致歉,“都是臣妾嘴欠,污了您的耳朵,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自己掌嘴。” 祁湄看着这张脸被慢慢打红,心里厌烦的不行,不耐地打断了她,“行了,本宫精力有限,可还有什么紧要事情” 康嫔绞尽脑汁回想,把她认为的,祁湄可能感兴趣的事儿,一股脑全倒腾了出来。 “一开宴,两位将军就向皇上奉上此次征伐所得的黄金、粮草,还有牛羊,引得龙颜大悦。孟大将军竟然还献上两位绝色胡姬,给众人跳舞,皇上中意的很,当时就收下了。”语气之中满含酸意。 “淑贵妃还把人留在了华阳殿附近的偏室,叫什么密香阁,真叫人生气,什么玩意儿都收,也不怕藏了地方。”酸意变质成恨意。 “皇后娘娘可得当心,淑贵妃在您不能侍寝的时候,特意安排两位绝色美人进来,不就是为了分去皇上对您的宠爱嘛”故作愤慨的同时,还不忘打量着祁湄的反应。 祁湄就跟没事人一样,这时吃好了药,又被半夏喂了颗蜜饯,正在低头品尝,可没功夫搭话。 康嫔忙换了个话题,接着说“还有另外一件扫兴的事,跟随孟大将军一起行军的游击将军薛廷宣,因指挥不当,导致他手下五千兵士几乎全军覆没,孟大将军看不过去,回来时参了他一本,本来就引得皇上不满。” “结果今日宴会之上,又有将领举报他在战场上贪污了整车的珠宝,皇上当时就下令,把他关进了宗正大院,准备择日审判呢。” 祁湄吃完了蜜饯,不由打了一声哈欠,显然对这种军中内斗的失败者,没有多少兴趣。 康嫔又提道“其实这薛廷宣可是咱们宫里舒嫔的哥哥,以前被吹的可了不得,什么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栋梁之才,好像能上天遁地似得,臣妾瞧着,也不过如此,都是浪得虚名。” 她还幸灾乐祸地补充道“听说那薛廷宣受了重伤,被关起来时,双脚都烂的发臭了,这人啊,怕是真废了” 舒嫔,薛冉,阴山伯府嫡女,章武十一年选秀入宫,并不多受成宗宠爱。 她的哥哥落难了,阴山伯家又是弱势,她又没宠,这下该怎么办呢 祁湄微微敲打着桌面,半夏以为她还想吃,又开始给她喂点心。 “哦,对了,宴会之上,申大将军竟然求皇上收回他手上的兵权,说要解甲归田去陪老婆孩子。皇上百般挽留,申铮竟然道” 祁湄嘴里都是食物,只能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方氏干脆模仿起申铮的口吻,道“微臣曾有幸拜到聂大将军手下,深受将军照拂。当年胡蛮卑鄙,残害聂氏满门,微臣发誓必要歼灭胡蛮,为聂氏一族报仇雪恨。皇上英明神武,胡蛮得以灭除,而今微臣心愿已成,此生无憾,再无心于战事,还请皇上成全。” “皇后娘娘您说,哪有这般耿直的人,皇上还真拿他没法子,最后只得应了。” 好一个再无心于战事 当年德义大将军聂远风先后平了张掖、延泽等地的战乱,灭了犬戎、乞石等外族,可谓是功高震主,军中威望,一度能与成宗比肩。 聂家身为皇长子外家,却不知避退,竟还与当时曹皇后的母家曹国公府结党。没过几年,满门皆被灭口,连皇长子也牵涉进去,难逃一死。 而今国力昌盛,天下太平,连唯一的敌手胡蛮也被完全歼灭,手上留有兵权,能有多大好处,有聂远风这前车之鉴,聪明人就该早日放手,另做打算。 申铮回答皇上的暗话便是,臣没有野心,也不贪心,不敢学聂远风,您放心吧。 祁湄饶有兴致地问道“孟大将军是个什么反应” “孟大将军酒喝多了,正趴在桌上呜呜大睡呢,恐怕是没有听见。” 孟氏果然是贪些,贪好,就怕不贪 可能被半夏喂饱了,祁湄精神气全起了,兴致勃勃地问下去“还有什么事儿” “皇上给四皇子赐了一座瑞王府,离宫里可近,只隔一条通明街和封原大道,说是等四皇子成婚之后,就从潜邸搬到那儿去住。” 皇帝竟然没有给瑞王封地,而是让他留守盛京,这是什么打算难道是怕瑞王和孟家,仿效皇长子和聂家,生出事端。 “奈何今年的选秀停了,只得另寻其他法子,给四皇子挑选妻子,因为本宫,倒委屈那孩子了。” 自成宗登基以来,每隔五年,便会进行一次选秀,今年正好要进行第四次选秀。 原本八月开始,宗正大院就要到各高门大户统计人数,推选出秀女的名单,奈何这时候祁湄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育,成宗皇帝便以不忍再伤皇后之心为由,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娘娘无需愧疚,皇上已想好对策,昨夜定下将于半月后,在宫中再设一次迎秋宴,到时请名门夫人和贵女们至宫中赏月迎秋。” 而后康嫔又眉欢眼笑地补充道“说来也解气,淑贵妃娘娘当时与皇上请命,要主持这迎秋宴,皇上却道,半月后,皇后身子也大好了,自有皇后操持宫事,贵妃不必费心。皇后娘娘,依臣妾来看,皇上的心,始终是向着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明泓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他也想同兄弟们亲近,所以他从来不反感也不推拒兆涵的示好, 以前是兆涵和轶淳两人组, 现下是他们三个一起厮混。 如同今日,兆涵得知明泓从未见过京巴狗,就特地把自己的爱犬伴伴带到国子监来,趁下课的功夫,拿出来给明泓和轶淳玩耍。 伴伴长的漂亮匀称,浑身雪白, 毛发光润柔软,眼睛湿漉漉的,性子也乖巧温顺, 很招人喜欢。 明泓特别喜爱它, 抱到手里就不肯撒手, 陪它玩了好一会儿, 直到伴伴腻了,撒起小腿, 自己跑到了七皇子身边。 秀澄脸色乍变, 霎时跳了开来, 指着兆涵, 几乎是吼着命令道“也不看看是个什么地儿,狗你敢带进来, 快把它收走” 因嫌弃他们动作慢, 七皇子一刻也没耽误, 自个先离开了书房。 在他走后,兆涵噘着嘴,老大不高兴地咕哝“什么人呀,一点不好玩” 轶淳听了这话,也跟着皱起了小眉头,不过却回道“七叔好像是不大喜欢狗的。” 兆涵偏要把事情放大,“哼,我看他是不喜欢别的兄弟,薄情寡义的家伙,四哥走的时候,别说去探望,连句话都没捎呢。” 轶淳小声劝道“兆涵,不好这样说的,七叔就是这性子,况且,四叔走了,就属七叔最大,最贵重,不比从前了” 兆涵气焰更胜,恼火道“哼,他眼里哪有咱们,现在尚且如此,以后他了不得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咱们只有抱在一起,才不会被他欺负。” “九哥,上回四哥寿宴上,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多难听,还道你丢了他的脸呢,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 明泓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却觉得,若不是七哥那席直白的话,父皇也不会准许他来国子监读书,所以他真不怪七哥。 兆涵干脆把伴伴往明泓手里一塞,说道“九哥,我瞧你很喜爱伴伴,你拿回去玩几天,咱们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不必客气,推拒就是见外喽。” 结果这狗,明泓抱回去没过一天,就莫名丢了,他心急火燎地到处去寻,还是没找到,正想法子怎么跟兆涵解释呢,他却自己过来了,还带了几位身强力壮的太监,不顾明泓和曹氏意愿,自顾自就叫人翻起玉筱宫来。 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最后竟真在玉筱宫后院的石榴树下,找到了一副狗的尸骨。 曹氏一见那副完整的骸骨,脸色陡然变成灰黄,人瞬间失去站立的力气,颓然瘫倒在地,她怎么也忘不掉,章武八年,也是这个月份,她当时居住的昭纯宫里,翻出了十具刻着咒文的头骨,各种动物都有,甚至还有一枚人的头骨,她和曹家因此牵涉进巫诅之术,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今日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此时此刻,延福宫中,迎来了许久未至的成宗皇帝。 自那日被冯太医诊出问题,成宗就下令招永朝上下的名医圣手入宫侍奉,可那勾曳之毒,已在他体扎了根,难以祛除。 不用,他起不得,用了,要伤寿元,哪种都叫他无法接受,原本惊疑的性子,也越发阴晴不定,不知哪一刻,就要大发雷霆。每到这时候,他心中就恨极了孟氏,留她一命,就是为了方便折磨她,好解心头之恨。 今日退朝以后,他处理政事到一半,又发作起来,先是喝了半瓶的烈酒,又命人去华阳宫羞辱了孟氏一顿,还是闷火难消。 混沌之际,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那般魂牵梦萦,叫他无法自拔,等醒来时,鬓角都已湿透,一醒神,就想到了年轻貌美的祁湄。 他再也忍不住,软绵绵起身,摸着撞着都要去见她。 祁湄正在沐浴,听到半夏来报时,她也顾不上许多,匆忙穿上浴裙,披了件罗纱,就出来迎接。 玉人浴出影蒙胧,罗裘薄纱半遮胸。 酒醉的成宗眼睛都看直了,许久未见祁湄,发现她的身段比之前更高挑丰盈了,不知眼下是何种滋味。 色心大发的他,立刻叫退了宫人,急冲冲就扑了上去。 祁湄心里又是抵触又是恶心又是困惑,她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勉强说道“皇上乃圣君,臣妾是您的皇后,怎可白日宣淫。” 成宗忽而转怒,奋力扇了祁湄一个耳光,直把她轰的脑壳隆隆作响,差点儿没晕过去,人也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他如野兽般撕扯着她的衣衫,望着眼前一片娇嫩如花的玉体,兴奋到了极致,却也挫败到了,如此美人在怀,他却半点都不能起了,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心急如焚,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伤身,只想对外吼道,快拿那香过来 可惜没发出声来,有人从背后点住了他的百位穴。原来半夏隐蔽在暗处并未出去,及时制止了他的兽行。 祁湄这会儿才缓过神来,深恶痛绝地推开成宗,坐起了身,披上半夏给她递的新衣,良久才说道“今夜,本宫要去华阳宫,这次,你来陪本宫。” 半夏凑到跟前,给她穿衣,不免问道“娘娘去见她做什么” 祁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什么,就想送人上路。” 祁湄匆忙从他手里挣脱,急着蹲身摸地寻找掉落的玉佩,对瑞王方才的行径置之不理,像是没见到这个人一般。 只是她尚在醉酒,神志混沌,动作也不大利落,摸索了半天,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竟急的泫然欲泣。 瑞王给她指了个方向,“您看,可是那个” 祁湄应声翘望,果真找着了,脸上瞬时绽放出难以言述的欣慰笑容,不顾一切就扑了过去。 瑞王却故意截了她的胡,先她一步,取到了玉佩,刚才没瞧的真切,到了手,可得仔细打量一番。 祁湄愕然,惊慌失措地追讨,“快还给我” 可玉佩已到了瑞王掌心,叫他一览无余,是枚翡翠玉凤,首尾相衔团凤形,玉凤翅膀示羽翎纹,中心处镂空透雕,还刻了个字。 瑞王心头一震,且不说这玉凤形态及羽翎纹,与他腰间佩戴的青龙玉佩如何相似,那中心刻着的可是一个泽字。 皇后对他,难道 他抬头想探个究竟,却猛然发现,祁湄不知何时已至身侧,与他之间,只隔毫厘。 她眼中水波盈盈,目光如云雾般朦胧,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时就叫他失了分寸,他加深了呼吸,幽甜的体香迎面袭来,更让他无法自持。 耳中传来软媚娇语,似鹅毛搔刮,叫人心痒难耐,“那日阳光明媚,我与堂姐出门踏秋,行至万宝楼前,刹那风起,掀开车帘,楼上锦衣佩玉,低头侧望,正撞入我眼帘,惊鸿一瞥,最难消忘,本是缘浅,奈何情深。” 说及此,勾着他的眼中,迷雾已化成脉脉深情,还夹杂着幽怨和怅恨,那纤纤玉手,慢慢伸至他手边,取走凤玉,回程时,及至他胸口衣襟处,又将凤玉塞进他怀中,转而又猛然发力,从他腰间拽下那枚青龙玉佩,收回自己怀里。 不等他反应,祁湄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转头对他嫣然一笑。 瑞王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胳膊,回道“我亦记得那日光景,从不敢奢望,没想是两情相悦,不如” 祁湄侧身抵挡,欲拒还迎,“这里到底不妥,下次再约。” 瑞王却舍不得这机会,迟迟不肯松手。 两人纠缠之际,笑春闻声寻来,后面竟还跟着个九皇子明泓。 瑞王连忙脱了手,躬身一伏,扬声道“既然皇后娘娘寻到所丢之物,那霁泽也不多扰,这就退下了。”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明泓一眼。 祁湄整了整衣衫,收拢起凤尾裙,也准备离去,谁知尾摆勾住连理柏的枝杆,一时竟挣脱不得。 还不等笑春去搭手,明泓刺溜上前,帮着解开了裙摆,而后也不放手,径自抱在怀里,说道“这地上脏,还有许多藤蔓枝杆,您的裙摆曳地,容易绊住,我个头小,帮您抱着正合适。您今日喝多了酒,笑春姐姐就负责搀扶吧。这里没什么外人,不碍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可她明白, 只要她身子康复过来, 成宗还是要来, 所以这病势必要养长, 她也琢磨着, 要是能让成宗失去行事能力,那该多好。 法子是有的,人也是有的, 连栽赃到谁头上,她都想好了, 可想要拿到合适的药, 却成了最难的事。 这厢正想着,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来者正是舒嫔薛冉。 祁湄收拢了祁皇贵妃以前的势力和人脉, 所以她知道,薛冉是个极会调香的能人, 而今她哥哥有难, 若是自己出手相救,想必也能用上她。 薛冉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只是在成宗后宫里,却丝毫不显眼,没有足够的美貌,也没有足够的动力, 她受到的恩宠自然有限。 她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云雁细锦长裙, 梳着婉约的倾云髻, 戴了四枚小巧的白玉镂空花鸟掩鬓,一对白玉耳坠,一对白玉镯,再无他物。 整个人清爽雅致,让人瞧了就舒服。 只是脸上却掩不住忧愁,见了祁湄,竟直接跪了下来,道明来意,“皇后娘娘千岁,舒嫔薛氏给您拜安。臣妾汗颜,从未来您这儿,尽过该尽的本份。而今臣妾遇上难事,走投无路了,才想起过来,实在是惭愧之极。” “只是臣妾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皇后娘娘愿帮助臣妾哥哥,叫臣妾拿命来还,也绝无二话。” 人有时候还真是要看眼缘,祁湄就觉得舒嫔这个舒字没用错,瞧着、听着都叫人觉得舒服。本来就有意要用她,现下更势必要帮她。 “好,本宫答应了。” 薛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竟就这样同意,连问都不问一句,如此简单 “皇后娘娘不多问一些吗” “你若真想保住你哥哥的命,自会同本宫细说,本宫竖着耳朵等呢。” 薛冉也不再废话,遂将事情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不是臣妾吹嘘,臣妾的哥哥,确实是个能人,文武皆精通,不仅擅长排兵布阵,更是骁勇善战之人。” “孟舸也因看重臣妾哥哥的本事,坚持要把他带去对付狡猾的胡蛮。可等哥哥帮他立下足够的功绩,他又怕被哥哥抢去头功,便让哥哥所带领的部队,去执行最艰险的任务。” “军令大于天,哥哥的队伍只得去送死,到最后只剩下三百名士兵,哥哥自己也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宗正院里苦苦熬着,再得不到医治,他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那些留下的士兵,身上大多负伤,还有几人伤势严重,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每日只能靠喝些粟米熬的汤水过活,一车车粟米,却叫小人诬陷成贪污的珍珠” “哥哥拿命去为国尽忠,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最后怎能因为小人诬陷,冤死在天子脚下” 说着说着,薛冉已是泪流满面,根本不能自已。 巧的是,祁湄年幼时丧父丧母,由有年长许多的兄嫂抚养长大,在她心中,长兄如父,永远是她最敬爱最依赖的臂膀。 薛冉对长兄的情谊,引起了她心中的共鸣,在那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而问道“你恨孟家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永朝现存的世袭罔替的六公二侯, 包括太子岳家郭国公府, 皇后母家祁国公府,安凌王母家及岳家殷国公府,瑞王母家孟国公府,申国公府,范国公府,以及宁贵妃娘家建平侯府, 庄妃娘家武安侯府,这八大家。 其中郭国公府、祁国公府, 还有武安侯府已经明确站到太子一方,范国公府虽不愿冒险, 不过还是偏于支持正统的太子。 而经过宁贵妃及德妃之殇,殷国公府成功拉拢建平侯府宁家,后又暗中与孟国公府交涉, 孟家本就倾向于安凌王,于太子一方又捞不到半点好处, 遂站了进去,三家联合起来,开始竭力笼络申国公府,好与太子一派相抗衡。 申家并不表态, 家主申铮却私下叫来小儿子商量, “锐儿, 为父欲为你求娶一门贤妻, 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殷家、孟家,还有乐阳公主,各如何” 申锐心道这一日总算是来了,是他作为申家嫡子逃脱不得的宿命,也是必得扛起的重任,他占了家族带给他的好处,也愿意担负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可是面对粗犷的老爹,他就是不肯顺着说话。 “父亲糊涂了,殷家嫡女已定给太子为妾,不合适,孟家不安分,野心太大,亦不合适,乐阳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岂是咱们能做主的,况且更重要的是,儿子的婚事,就是父亲您也做不得主吧” 申铮捋一捋满脸的络腮胡,乐呵呵笑道“为父打算去求皇上,让你尚了乐阳公主。” 申锐具有惊世之才,久负盛名,深受士林学士们的追捧,他本就是个颇有成算的人,性子又圆滑,慢慢也积累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许多事他虽不多说,其实心里门儿清。 此时他一听父亲的话,再结合当下的局面,立马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论成宗现在有多荒唐,父亲还是选择坚定不移地支持他,这下殷、孟、宁三家的愿望可得落空了。 不过他还是要装不懂,继续泼父亲冷水,“您想的是好,恐怕皇上不会轻易答应,他老人家若真有这个意思,早就赐婚了,还轮得到您去求吗” 申铮虽长的五大三粗,可脾气那是真好,对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跟朵花似的,“皇上怎么答应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申家就此表明了立场” “而且不是我自夸啊,你年纪轻轻就负有仙才之名,古往今来能有几人敌,关健你还长的好,啧啧啧,这样的女婿,谁不喜欢,皇上稀罕你还来不及,怎会推辞呢,哎,锐儿你去哪儿呢,等等为父” 申锐选择性屏蔽父亲热情激动的赞语,从小到大,他不嫌腻,自己耳朵都长茧了。 从他申锐知事起,世人对他而言,就只分为两类,一类是他需要装样子敬重讨好的,另一类是装样子来讨好他的,后者远远大于前者,谁让他是投了好胎,是出身高贵的申国公嫡子呢。 若说哪里可惜,那就是占嫡非长,做不了世子,无法继承国公之位,可老天爷还是弥补了他,赐了他逸群之才,冠玉之貌,自他成名后,世人又多了一类对他仰慕、追捧,甚至迷恋不已的。 所以聂柔这个人出现时,轻而就赢得了他的注意,她真是太不一般。 女扮男装时就奇怪,得知自己身份后,竟不吹捧景仰,不阿谀奉承,不刻意讨好,说好听点,叫不卑不亢,说直白些,就是无感。 天下竟还有这号人,他惊异的同时,也稍稍有些不爽,于是接近表现,无果后又暗地使坏,捅篓子、挑刺儿,反正到处麻烦她。 她却始终不变,总能应付他的各种安排,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从没见她露出一分不满,实在忍不得了,才在背后抿抿嘴、咬咬牙,等一转过头,又是那副精神干练的面孔,从容不迫,出类拔萃,生气勃勃 所以他从没怀疑过她的性别,当时还想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堪以为用,等回了盛京,可留在身边,培养成心腹,没想到啊 竟是聂氏一族的遗孤,还是个女儿身 这又完全颠覆了他对她之前的所有认知,女子,金钗之年,未有婚约在身,女扮男装自保,与自己贴身相处了几月,竟没露出分毫破绽,竟对自己完全没有想法,这怎么可能,太不合理了 若这是她为了吸引自己注意而使出的手段,那么她成功了,他确实开始莫名地关注她,在意她,暗中打探她的消息。 结果发现这人果真是城府极深,不知不觉就接近了太子,并很快得到太子的青睐,其野心与手段可见一斑,怪不得眼中容不下自己,缘是他段数不够。 越是这样,他越在乎,从没有哪个女人像聂柔这般,吸引他的注意,激发出他的热忱、期待,还有不甘,所以在太子携她至安凌王府游玩时,他才魔怔般的,说了多余的话,做了多余的事,可惜她却回了句,申小爷,你真是个好人啊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其实对她动了情,可也顷刻打回现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是这种感觉 可后来回想,若是聂柔也对他有意,并且回应了自己,那又能如何,他能怎么办,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结果 自己的婚事,连父亲都没法做主,根本就身不由己,在那张看似完美的面具之下,从来都掩着一颗清醒、理智,又自制的头脑。 这份不该动的心,不该有的情,早在萌出之时就被他亲手湮灭,而今已是沉波坠底,风过无痕,不会再泛起任何涟漪。 可真是如此,又怎会时时想起,处处难忘 次日,申锐随父亲进宫,觐见成宗皇帝,求娶乐阳公主。 不知成宗皇帝出于何因而回绝,可当皇上婉拒的那一刻,申锐心中真是如释重负,欣喜不已。 这份愉悦的心情,在他前去潜邸拜见太子之时,也未减分毫,直到他碰到刚从潜邸出来的某人。 此人形迹可疑,不走正道,竟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拐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幽径,行至半路,突然停顿,转头试探道“谁在跟我,速速出来,不然可别怪我动手。” 申锐站了出来,回道“许久不见,聂姑娘武功渐长,已能察觉出我的动静,不过,这似乎不是回承德宫的路吧,聂姑娘要去哪里” 阿柔见是他,显然松了口气,轻笑着说“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申小爷,德妃娘娘前些日子下了葬,她出事的冷霜阁才解了禁,我想去看看,毕竟在承德宫住了几月,承蒙娘娘照顾” 申锐沉默许久,才缓缓回道“我也想看看,也带我一道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带上申锐啊, 若被人发现,那可正经麻烦。 阿柔有所顾虑的同时, 却也盘算着, 等会儿至冷霜阁调查, 倒也用的到他, 冒这个险也算值当, 所以她冥思片刻,终是答应了他, “那便一起吧,但切记要小心,不能叫别人发现。” 申锐因等待而生出的忐忑, 立刻转为窃喜和激动,可随即又跟着谴责起自己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不是已然下了决心, 要放下她么,结果一见到人, 人家刚给你点甜头, 你就摇着尾巴凑上去 阿柔走两步发现人没跟上, 赶紧回头, 小声催促,“你发什么呆呢,快呀” “哦。”申锐自觉丢了脸面, 追上去之后, 马上解释一番, “我方才在想,你这次去冷霜阁察看,可是怀疑着德妃娘娘的死” 阿柔并未转头,而是直视着前方,徐徐回道“有人曾对我说过,一个女人,无论她以前是怎么娇嗔、脆弱、感伤,一旦她有了孩子,就不会轻言放弃自己的命,哪怕是低声下气,哪怕是苟延残喘,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此时,她想起了贞娘,那个临死前还对自己耳提面命,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会有转机和希望的娘亲。 “我在承德宫住了些日子,见过德妃娘娘几回,其他不好多说,可有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德妃娘娘把安凌王殿下看的比什么都重,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步伐,回头凝视着他,说道“申小爷想想,有人重过一切,甚至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你会轻言放弃吗” 说者无意,听着有意,申锐心头如遭重重一击,曾努力建设的心防,在这一刻崩溃,他不免多想,她难道已然看穿了自己,自己的动情,自己的退却和选择 思及此,他俊俏精致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心虚,不由低下头回避道“我不甚了解她,又不知其中底细,不好断言,也许她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不是我,怎知我的无奈和苦衷,这天下有几人能活的潇洒自在、随心所欲 阿柔仔细想想,这话确实有理,遂是同他点了点头,“所以我要去看一看。” 申锐莫名较起了真,“那我便要证明你是错的。” 两人都是有功夫的人,脚程都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冷霜阁门前,虽说这地界解了禁,无人把守,可仍旧是紧锁着,两人只能翻墙而入,进去后,就直奔暖房内室察看。 冷霜阁是无人居住的偏殿,平时除了一拨看管清扫的粗使宫人和太监,甚少有人过来。 殿阁本来就不大,暖房内也是一眼到底,一件花卉翎毛的大插屏遮住了其后的软塌,原本精致贵重的塌身,此刻显得格外冰冷坚硬。而软塌之后,几乎是毫无缝隙地,紧邻着另一件两张叶的小屏风,其后放置面盆、恭桶之类的细物,以供不时之需。 若说这里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那些繁杂华美的纱幔、锦缎,布置着四周的一切,墙壁、窗口、漆柱、室顶,甚至是那扇唯一可通向外面的大门,唯一例外的便是软塌上方,那条稍显低垂的横梁。 此时,阿柔脱了鞋,踩在软塌之上,伸手试着自己的高度。一旁的申锐则局促地抬头,佯装看着横梁,其实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打量着她毡袜上绣的图案。 竟是一副鱼戏莲叶的趣画,真是栩栩如生,生动过人,可见她绣技之高超,心思之巧妙,就是差了点什么,要是自己再提个词,一道绣上去,定会更美妙些 “唉,我到底小了些,个头不够,申小爷,还是你来吧。” “嗯”一不小心走了神的申锐完全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上来啊,然后解开你的腰带。” “什么这我觉得,这不太好吧” 阿柔无语,“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德妃娘娘身量高,倒与你现在差不多,你过来试试,能把腰带挂上横梁自缢吗” “早说嘛,吓我一跳。”申锐心虚地松了口气,然后听话照做,发现的确可行,遂咳了咳身,揶揄地回道“看来是你想多了,德妃娘娘站在塌上自缢,完全没有问题。” 阿柔自不会这样放弃,她抽出他手中的腰带,与他端坐在塌中央,沉吟道“假如有人要杀德妃,咱们来扮一遍,从头到尾来一遍,你来假扮德妃,而我就是那个要刺杀你的人,也许这样能有所发现。” 对这样的角色扮演,申锐内心十分在意,为什么我来扮娘娘,而你扮成更可能为男人的凶手,忒奇怪了吧。 但这话说出来伤面子,所以他果断开脱,“不可能有凶手,你想想,德妃娘娘一行人是进来躲雨的,暖房的窗户太小,不可能进人,凶手只能从正门进来,但门外可是守着人的。” 阿柔提道“凶手可以事先就躲在暖房之内。” 申锐马上推翻,“那么请问凶手怎么就能预料德妃会到这里躲雨呢,而且还只身一人进入暖房,这得多巧,况且最重要的是,凶手可没机会出去,屋里都是人,怎么可能遮掩过去所以根本没有凶手,德妃娘娘确实是自缢的,没必要重演一遍。” 阿柔眯着眼,缓缓靠近他耳边,狡猾一瞥,指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扮作德妃娘娘” 被点破的申锐又不自主地清了清喉咙。 阿柔这下明白了,会意道“直说嘛,这有什么,那就由我来扮德妃,希望娘娘在天之灵,宽恕我的僭越和冒犯。现在我为德妃,今日我心情不愉,很不畅快,有些人可得掂量行事,千万别撞枪口上哦。”说罢,又俏皮地给申小爷耍了个威胁的眼神。 申小爷果然安分下来,妥协了。 “我是德妃,今日在瀚妙宫中,本来皇上命我跪在庭院之中受骂,还好老天垂帘,开始下雨,皇上遂命我滚回承德宫,我受此大辱,心中煎熬难受,对瀚妙宫恨之入骨,哪里肯借伞,直接带着一拨宫人离开。” 阿柔的声音柔和婉转,娓娓动听,诉事时自有一股缥缈幽远的意境,很快就把申锐带入情景之中。 “我本想就这样淋雨而归,可这雨越下越大,已有瓢泼之势,而且还电闪雷鸣,颇具几分险意,我遂带着宫人们至离瀚妙宫最近的偏殿冷霜阁躲雨。心情不愉的我,此时只想一个人静坐,便命宫人们守在暖房外,我则一个人走进暖房。” 申锐就这样看着阿柔走出门外又推门而入,缓缓走到大屏风之后,软塌之前,然后瞧着她竟脱起了外套,等等,这是做什么 阿柔接着说“外套湿了,我在塌上脱了外套,也解开了腰带,放在塌沿上,然后端坐着闭眼静想今日发生的事。” 她闭了半天,都没见申锐有反应,随即张开一只眼,对他眨巴眨巴,悄声道“该你出场了,凶手” 申锐这才回过神,先轻声试着说道“我是凶手,我接到命令,今日要暗杀德妃。” 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接下去说“上头说了,其他都会安排好,我只需事先躲在暖房内,等待德妃一人的时候动手,伪装成她自缢的景象,逃脱出去,以后就能节节高升,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失败,当场自杀,家人也能受惠。” “今日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来到了这里,来的路上,我还看见蚂蚁成群出洞,当时我就猜到今日定有暴雨,没想到德妃真躲雨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进了暖房,并吩咐宫人守在外头,没有她的吩咐,不得进来。她脱了外套,解了腰带,坐在塌上,闭目冥思,我躲在一个她瞧不见的,可以无声无息抽掉她腰带,从后面勒死她的地方。” 说到这里,申锐和阿柔同时看向软塌背后的两张叶小屏风,可这屏风紧贴软塌,根本没有间隙可以纳人,除非 申锐继续道“我事先搬动了屏风,躲在软塌后方,我臂力过人,很快就扼杀了德妃,并把人吊在悬梁之上,伪装成自缢,随后再把屏风搬回原位。” 阿柔此刻已经蹲在小屏风脚下观察,并发现了什么,急忙催促道“申锐,快来看这里,离软塌一米左右的地毯上,留下了小屏风的脚印,虽然浅淡,但确实是有的。” 申锐过来一瞧,心神一惊,回道“偏殿里没有主子,伺候的人少,打扫起来自然不尽心,久而久之,屏风脚底积累了灰尘,搬动后留下了痕迹,可问题是,这样的动静,真能躲得过外面那么多人的耳朵” 阿柔却道“我记得那日暴雨,雷声阵阵轰鸣,格外慑人,如果那凶手趁着打雷时杀人、吊人,叠了这两张叶的小屏风,并搬回原位,能掩住动静也不奇怪。” 申锐不由咽了咽口水,问道“可他要怎么逃出去” 阿柔脑海中想像了一番,若是她做下了此事,处于这样的局面,她该怎么逃脱 她起身扫视四周,一遍又一遍,最后锁定在门后的帷幔上,呢喃道“也许那人不用逃呢” 申锐随着她的目光停留在门后,“你是说,凶手一直都躲在门后的帷幔里,直到德妃娘娘的宫人察觉出异常,推门而入的时候” “没错,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德妃娘娘身上,都认为娘娘一时想不开上吊自缢,接下来头一件事,便是叫人去请太医。太医院不敢怠慢,来了两位太医,后面跟着好几个太监,娘娘自己也带了几个太监,人一多,门后之人再慢慢出来,跟在最后面,两边都以为是对方的人,谁都不会留意屋里多了个面生的个小太监吧” 阿柔说完,麻利地穿好了外套,转头侧望,一双纯黑的双眸,晶莹透澈,宛如两潭秋水,“所以,申小爷,我现在说,德妃娘娘也是有可能被人谋害的,你信吗”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闭眼嫣笑,回道“真有这号人能把所有事都算计到,包括皇上对德妃的折辱,包括天气,包括德妃的脾性与反应,这样算无遗漏、步步为营,实叫人不寒而栗,我是不大信的。” 阿柔心中却是有这么个人选的,她道“莫不要小瞧宫里的女人,不若咱们打个赌吧,德妃娘娘下葬了,风声已过,也许过不了多久,宫里的某个角落,就会有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因意外而死” 申锐再睁眼时,眼中的热切烫的吓人,他贴近她的鼻息,声音沉了下来,沙哑又有磁性,“好啊,赌什么我先说” 他心中已下了决心,轻轻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柔声道“若我赢了,你得答应我,每天想我一次。若你赢了,我任凭你处置,你想怎样都成。” 阿柔立刻推开了他,面上强装淡定,其实那被垂发遮掩的耳尖,烧的又红又烫,哪怕后来赢了赌局的是她,却还是每天悄悄做着输了的事,总算是开窍了 几日后,看守寿安宫的一名身强力壮的粗使太监小丁子,因误食藕粉诱发敏症而亡,除几人外,没引起任何其他人注意。 延福宫中,祁湄从笑春手里接过汤药,捏起鼻子,一饮而尽,又在嘴中含了枚蜜饯,问道“人除掉了” 笑春答道“娘娘放心,做的干净,不会叫人察觉。” 祁湄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起“皇上又不早朝了” “是,算上今个,满八日了,从英夫人传来的信儿看,回生丹已失去了效用,皇上的瘾劲儿大,脾气更大,每日都会发作几番,瀚妙宫里天天都有死尸抬出来,谁都不想去那里当差。” 祁湄眉梢一抬,笑意悄然上了眼角,嘴边皆是讽意,“他的命可真硬,能撑的很,当初拿我作贞妃的替身,发了癫后还想强迫本宫,以为我祁湄是贞妃那种没用的东西吗,会任人拿捏和践踏哼,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如何,如今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又如何” 笑春劝道“将死之人,娘娘何必多费心神在意” 祁湄抿嘴一笑,“也是,不过毕竟是夫妻一场,本宫总是要送送他的,去告诉薛冉,明日该行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可自从知道了替身这回事, 她便怎么都觉得煎熬,气味、身形、言语, 种种都让她发自内心的厌恶, 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多待, 更不想给他侍寝。 可她明白, 只要她身子康复过来, 成宗还是要来,所以这病势必要养长, 她也琢磨着,要是能让成宗失去行事能力,那该多好。 法子是有的, 人也是有的,连栽赃到谁头上, 她都想好了, 可想要拿到合适的药,却成了最难的事。 这厢正想着, 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来者正是舒嫔薛冉。 祁湄收拢了祁皇贵妃以前的势力和人脉, 所以她知道, 薛冉是个极会调香的能人,而今她哥哥有难,若是自己出手相救, 想必也能用上她。 薛冉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只是在成宗后宫里, 却丝毫不显眼,没有足够的美貌,也没有足够的动力,她受到的恩宠自然有限。 她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云雁细锦长裙,梳着婉约的倾云髻,戴了四枚小巧的白玉镂空花鸟掩鬓,一对白玉耳坠,一对白玉镯,再无他物。 整个人清爽雅致,让人瞧了就舒服。 只是脸上却掩不住忧愁,见了祁湄,竟直接跪了下来,道明来意,“皇后娘娘千岁,舒嫔薛氏给您拜安。臣妾汗颜,从未来您这儿,尽过该尽的本份。而今臣妾遇上难事,走投无路了,才想起过来,实在是惭愧之极。” “只是臣妾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皇后娘娘愿帮助臣妾哥哥,叫臣妾拿命来还,也绝无二话。” 人有时候还真是要看眼缘,祁湄就觉得舒嫔这个舒字没用错,瞧着、听着都叫人觉得舒服。本来就有意要用她,现下更势必要帮她。 “好,本宫答应了。” 薛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竟就这样同意,连问都不问一句,如此简单 “皇后娘娘不多问一些吗” “你若真想保住你哥哥的命,自会同本宫细说,本宫竖着耳朵等呢。” 薛冉也不再废话,遂将事情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不是臣妾吹嘘,臣妾的哥哥,确实是个能人,文武皆精通,不仅擅长排兵布阵,更是骁勇善战之人。” “孟舸也因看重臣妾哥哥的本事,坚持要把他带去对付狡猾的胡蛮。可等哥哥帮他立下足够的功绩,他又怕被哥哥抢去头功,便让哥哥所带领的部队,去执行最艰险的任务。” “军令大于天,哥哥的队伍只得去送死,到最后只剩下三百名士兵,哥哥自己也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宗正院里苦苦熬着,再得不到医治,他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那些留下的士兵,身上大多负伤,还有几人伤势严重,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每日只能靠喝些粟米熬的汤水过活,一车车粟米,却叫小人诬陷成贪污的珍珠” “哥哥拿命去为国尽忠,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最后怎能因为小人诬陷,冤死在天子脚下” 说着说着,薛冉已是泪流满面,根本不能自已。 巧的是,祁湄年幼时丧父丧母,由有年长许多的兄嫂抚养长大,在她心中,长兄如父,永远是她最敬爱最依赖的臂膀。 薛冉对长兄的情谊,引起了她心中的共鸣,在那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而问道“你恨孟家吗” 薛冉也不掩藏,咬牙切齿地回道“孟家言而无信,用你时虚与委蛇,利用完,便弃之如敝屣,臣妾的哥哥,就生生被他们给毁了,臣妾岂能不恨” 祁湄倏地一下,跨步到她跟前,托起她的下巴,道“那要不要同我一起,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她容貌如画,双目如炬,闪着莹莹之火,笑容自信且张扬,浑身似隐有光泽流动,这一瞬间着实惊艳了薛冉,她心中莫名激动起来,根本无法拒绝和犹豫,“妾愿为您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先让本宫瞧瞧你的本事” 与此同时,玉筱宫中,也不平静。 明泓局促地凑到阿柔身边,偷偷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被皇后娘娘记在名下,是不是就得搬到皇后娘娘宫里,跟她一起过日子,那岂不是得离了你们” 阿柔放下手里的绣活,凝视片刻后,不由拍拍他的肩膀,学着曹氏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回道“明泓,你怎么就对皇后娘娘如此执著,最近见你时常发呆,原来都是在白日做梦。” 明泓有些恼羞成怒,辩解道“怎么就是做白日梦了皇后娘娘那般好,人美,心也好,待我也很好,我再努力一些,多讨人喜欢一些,说不定就能” 迈出这牢笼,走出这困局,改变自己的命 “皇后娘娘确实照顾咱们,可也许只是同情咱们,也许只是为了给皇上留个贤惠的好印象,毕竟咱们没啥给人图的,在她那儿,能算得什么,你不要太当真。” 明泓当即要翻脸,“没她,咱们能吃的饱吗你倒好,不感恩,还在背后编排她,她哪得罪你了” 阿柔大多时候温柔和气,但其实也是个暴脾气,一但发作,轻易不能了结。 “怎么,李公公和黄嬷嬷瞎说几句,你就当了真。你瞧瞧你,七岁多的人了,你会写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会几套拳法,你怎么跟其他皇子比,更别提那些皇子的外家了,谁不能捏死咱们,我还是劝你消停些吧,咱们这样的人,能安生活着,就挺好了。” 这下可好,明泓彻底被激怒了,马上甩口反击,“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教,我好歹也是正经的九皇子殿下,你呢,你血统本来就不好,而且当年你娘” 阿柔目眦眼裂,咬紧牙关,直直迫视着他,就等他说出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其实此刻,明泓已然后悔了,可他的自尊亦无法使他低头。 外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用多猜,这种哭法,也只有班白白才能做到了。 明泓头一次觉得班白白是这样亲切可爱,他如释重负,逃也似地飞奔到外头,不过还要傲娇地推人一把,撒个火,“你哭什么哭,我娘在睡午觉,吵醒了她,有你好果子吃。” 班白白岿然不动,特别有底气地反驳道“您的声音可不比奴才的小,奴才才嚎了一嗓子,您吵了多久,要吵也是你吵。” 明泓顺手就捏起他的嘴,“嘴怎能这样欠呢说,你偷听了多久” 班白白又开始装委屈,抽泣道“您说什么呢,奴才心里难受,哪有心情偷听。” “你哭个什么劲” “奴才哭的是家中的兄长,就是那跟着游击将军薛廷宣去打胡蛮的哥哥,刚开始的时候,上头的孟将军可看重薛将军,那真是风光” “谁承想,快打到胡蛮的老底了,孟将军突然变了脸,尽让薛将军带的队伍去做那顶顶险要的事儿,还克扣粮草,五千多人啊,最后被逼的只剩下三百来人了。” “奴才兄长虽然活了下来,却深受重伤,就剩那么几口气,他就求薛将军丢下他得了,可薛将军是个好人,他仗义呀,别的将军把分配的马车用来运各种珍宝,他却用来运重伤的手下,剩下的就运一袋袋粟米,只因重伤的部下能喝得进粟米熬的汤水,就靠这米吊命呢。” “结果好人没好报,薛将军遭人诬陷贪污,还被皇上下令关起来审问,身上的伤都没法治,眼瞅着要不成了,我兄长和那群弟兄们听说了,也不愿看病,说要跟薛将军共生死,薛将军死了,他们便跟着一起去,死后还要跟着他。” 明泓愤慨不已,“难道就如此了,没人肯帮薛将军洗刷冤屈,薛家是死人吗” “孟国公府多厉害,建威大将军何等威风,他们还有淑贵妃娘娘和四皇子在背后撑腰,谁敢去得罪他们,薛家不过是个落魄的伯府,他们算得什么。” “奴才家里除了这个哥哥,再没人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若不在了,您说,奴才就算以后再风光,又有什么意思” 明泓红着眼低下头,不知是为这仗义的薛将军,为了班白白和他哥哥,还是为了方才房里发生的事儿。 班白白又轻声劝道“主子,阿柔姑娘跟您的母亲一样,都是拿命来疼您的,您可不能伤了她的心,她才是真心为您好的人,怎能为别人伤了情分呢。” 明泓敲了他脑袋一记,“滚,阿柔也是你能叫的,给我放尊重些” 随后,他又踱回到屋子里,小心翼翼走到阿柔面前,试探着回道“我错了。” 阿柔还是低头不语。 明泓敏锐地发现了她脸上的泪痕,他心里马上难受的不行,急忙抱紧了她,哑着嗓子说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阿柔轻轻哼了一声,低头咬掉手里的线头,把刚做成的新衣递给他,“试试,上回皇后娘娘赏赐的云凌锦,先给你做了件秋衫,穿着这件去求见皇上,让他准你读书。” 明泓心中的感动难以言喻,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我还是安分守己吧,等熬到了岁数,想必父皇会给我留条出路的,怎么说,我也是他儿子。” 阿柔却道“本该是这个理,可你那样的性子,不去试一试,怎肯甘心。也罢,哪怕你撞的头破血流,又能比现在差到哪儿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成宗一觉醒来, 还是嚷嚷着要废了皇后, 倒是再没废太子之事, 可祸已从口出, 覆水难收。 支持太子的一派该怎么想 支持安凌王的人又会怎么图谋 皇后的母家祁家岂会坐以待毙 皇后是一国之母,可不是说废就能废的,确如祁湄所言, 成宗皇帝现在是真没那个能奈废后了,他不过是逞嘴上之能, 图个痛快, 其实没有任何动静, 他这边没动,别人却先出手了。 太子一党现在极不信任成宗皇帝的理智,为防夜长梦多,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过几日,在成宗难得上朝的日子, 以祁、郭两国公为首,跟着武安侯府、阴山伯府等势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朝议,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目的很直接, 就是响应皇后的呼声, 劝诫成宗皇帝戒服丹药, 并诛杀奸妃于氏。 以殷、宁两家为首的势力虽对莲妃深恶痛绝, 恨不能凌迟而后快,然他们更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政敌的机会,与孟国公府沆瀣一气,一边叫嚣着铲除妖孽,一边痛骂祁、郭势力藐视皇权,蔑视国纲,罪无可恕。 申、范两国公府是名副其实的中立保皇派,他们虽觉得祁、郭两家侵犯皇权,可也希望皇上能戒服丹药,虽也不赞成殷、孟、三家的激进表现,却也支持处罚莲妃,但强调要在其诞下皇嗣后执行,这点正与成宗不谋而合。 成宗皇帝忍着针扎般的头疼,郑重表示,他会从此戒服丹药,也会重罚莲妃,可一切都得在皇嗣降生以后再议。 听了这话,太子和安凌王背后那两派对立的势力,也不忙着互怼了,赶紧团结起来,一同攻击成宗皇帝和保皇派,坚决表明立场,必须尽快处死奸妃。 一时间,朝堂之上热闹的炸开了锅,直叫成宗心神俱疲。 同时,瀚妙宫中,接到坏消息的莲妃正在与兰婷密语。 鱼莲心此时可谓是心乱如麻,难以平复,连声质问,“若不是你当初怂恿,本宫怎会去行刺太子,嫁祸于安凌王,经此一事,便把皇后和德妃都得罪光了。还有,若不是你当初递上那些假证据,本宫又怎会告发德妃,她又怎会自缢,我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殷兰婷低头沉默,任凭她指责发泄。 没想到莲妃突然话锋一转,不再迁怒于她,反倒是说“唉,不过说来,你也是为了本宫好,现在想来,咱们应该是中了皇后的计,那个与你交好的宫人,很可能就是皇后安排的人,那些假证据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切都是引子,是为让咱们与德妃鹬蚌相争,她好得渔翁之利,没想到,德妃这般想不开,这么容易就去了” “如今皇后又做了这么一出戏,不仅赢得贤名,更是把咱们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兰婷啊,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今日上朝了,本宫心里却怕的很,总觉得朝臣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甚至不会放过龙嗣” “本宫错了,当初就不应该因孕了皇子而自得,忘了进宫来的初衷,不该生出二心,更不该做下行刺太子的蠢事,与皇后离了心,一切都是我错了,可腹中孩儿是无辜的,本宫去了不要紧,怎能连累了他呢” 聪明如兰婷,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直接问道“娘娘想要兰婷做什么” 莲妃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只要你能替本宫担下炼丹之事,他们就会给我孩儿一条生路,只要这孩子能活下去,总有一日,能为咱们出头。” 兰婷波澜不兴地答道“娘娘,可我也想活啊。” 莲妃这才收起哀怜凄楚的表情,改为强势的威逼,“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你也牵涉进炼丹之事,若真出了事,本宫和皇嗣逃不掉,你也甭想逃,反正都是个死,为何不把机会留给我腹中孩儿,他才是最可能活下去的。” 兰婷的睛中透出一种可怕的冷酷,“娘娘得罪的人太多,您既没有得力的娘家支撑,如今恐怕连皇上也倚仗不得了,不论我替不替您背锅,您都逃不过去,而他们又怎会给您的孩子留活路,他们又不傻,当然明白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至于我,不瞒您说,我还是有法子摘脱的。” 莲妃轻蔑地回道“你能靠谁,还不是安凌王罢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与他之间的丑事,你个心狠手辣的东西,连自己姑母都不放过,你的情郎若是知晓真相,他一生都不会原谅你,会厌你、弃你,再不会多看你一眼,而你这只没人在乎的可怜虫,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有时,尽管你倾尽全力去忘记,去逃避,去伪装,可往往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你顷刻跌入,曾经最恐惧的噩梦。 等兰婷恢复理智时,她的双手已染满鲜血。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后殿,谷雨等在外头,见她出来,忙低声禀道“主子,安凌王殿下进宫来了” 兰婷木讷地问着,“多事之秋,他进来做什么” 谷雨答道“殿下进宫来探望皇上龙体,皇上还在朝会上脱不了身,殿下便递来消息,说想见您一面。” 兰婷没再说什么,埋头往寝殿走去,谷雨以为她并不想应,也就不再多说,谁知兰婷回去后先是打扮一番,接着便问“什么地方” “和欢殿,那里偏僻,又接近潜邸,想必安凌王是探望太子做掩护,在那里等您。” “知道了,对了,谷雨,你去皇后娘娘那里通传一声,就说,莲妃自刎而亡,和腹中龙子一道去了。” 谷雨心头一震,一时忘记答复,等她反应过来,兰婷已披戴上绛色斗篷,走了出去。 兰婷发现,和欢殿暖房门外守着的,竟是德妃曾经的大宫人文鸳,她显然并不瞧得上英贵人的做派,见到人后,眉目之间皆是鄙夷和不屑。 兰婷暗笑一声,你再忠心又如何,怎么也阻止不了里头将要发生的事儿。 安凌王这次邀约只为一件事,趁着除掉莲妃的机会,他想安排兰婷假死逃出宫外,就怕她不愿意,因此想拼力说服了她。 可兰婷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一进来就锁上了门梢,解开斗篷,走至他眼前,一对眸子幽光闪闪,凝结着楚楚哀怜,直勾勾盯着他,问道“你还会不要我吗” 秀澄心中悸动不已,紧握住她的葇胰,深情而又笃定地答道“绝不会。” 即便会是谎言,便也足够了,她随即解开胸衣,依偎到他怀中,对他暖暖一笑,义无反顾地送上柔软娇嫩的樱唇 而他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抑制激动,先是颤抖着附和,但很快就本能地占据了主动位置,终与她共赴合欢之乐 事毕之后,他忍不住盯着她身下的落红,心中又是惊疑,又是欢喜。 兰婷则淡定地穿着衣物,随口回道“大概是我经期来了。” 秀澄从背后搂紧她,耳鬓厮磨片刻,缓缓道出,“借莲妃之事,我会安排你假死出宫,从此相守,永不分离。” 兰婷一把推搡开他,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然问道“出宫做什么,做你的小妾还是外室” 秀澄满腔爱意顿时噎在了胸口,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妙仪并无过错,我已对不起她,不能休了她,我会给你安个其他身份,娶你为平妻,除你们外,绝不会再有他人。” 兰婷这才转身,与他碰着头,贴着鼻唇,细声说道“平妻要留面上玉碟,我已为皇上妃嫔,岂能轻易糊弄过去,而且如今家族需要我做内线,而我留在这里,才能帮得到你,所以我还不能走。” “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陪在我身侧,此生便已足矣” 兰婷又解开他的衣裳,勾着他再次缠绵,并说着叫他无法拒绝的情话,“傻瓜,就算爱你,满心都是你,我也想尊严地体面地活着,就算倾尽所有,我也要为你尽绵薄之力,你就体谅一下我吧” 终有一日,我是要下地狱遭罪的,既如此,我还要顾及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