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太凶猛》 1.第一章 裕丰国,年轻的帝王端坐在大殿之上,趁众臣不备,暗暗打了个哈欠,眼角湿濡,他有些困,众大臣垂首站直,偶尔与隔壁的同僚交换一下眼神,大概的意思是“我饿了”,同僚回以“同饿同饿”,又默默的眼观同僚后脑勺。 殿中两位年轻的官员已舌战多时,较为年长的是余督军,年二十有余,在满朝胡子拉碴的大臣里倒也不算老,说他较为年长乃是与身边的齐侍郎作参照,齐侍郎如今刚满十七,任刑部侍郎,太上皇退位时钦点,年纪轻轻,可谓是官途一片坦荡,而余家世代为将,镇守裕丰国北境,余督军为余家年轻一代的表率,战功赫赫,年前被调回都,现任允都御林军督军,职权不可小觑,这两人在初时相安无事,谁知在半年前,突然就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在朝政上,若是一方有何政见,另一方虽不会全盘否决,但鸡蛋里挑骨头总是得挑挑,同朝为官,这本也正常,最多可算政见不合,只是双方态度强硬,余督军又是个火爆性子,字里行间总是火气冲天,到最后总能跟齐侍郎呛起来,新皇与这二人都算是发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干脆由着他们去了,没想到一来二去,这两人吵到最后,总能吵出个被挑出骨头的好鸡蛋来,年轻帝王乐呵呵,竟然有些乐见其成? 余督军:“成国乃是一边境小国,此次因战败才派公主到我国和亲,断没有任其挑选的道理!” 齐侍郎:“余大人此话未免太过刻薄,即使是战败国,送了嫡亲公主来和亲也是诚意,若是裕丰不能宽容以待,难免会落下气量狭小的口实,不利国威。裕丰优秀男子何其多,任其一挑又如何?” 余督军脸色有些难看,漆黑的双眼盛着怒火,年轻侍郎的长得清秀无比,不带半分火气,自他进这个大殿以来,齐侍郎竟然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余督军心理的一把火越烧越旺,一个月前,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这人逮着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在这大殿上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嘴皮子利索的连他老子都甘拜下风,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以往两人呛归呛,倒也给彼此留了几分颜面,现在完全就是在唱反调,面子?不存在的,人根本就不搭理你,就事论事,总是有理,逼得他都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起来。 “齐侍郎说的极是,我裕丰的国威不可受损,成国虽是小国,如今也是裕丰的一份子,当以安抚为主,此举只会彰显我裕丰容人雅量,若是太过严苛,反而不美,如此,就照齐侍郎的意思办吧。”国君如是说,最近这两人不知怎的,吵也吵不出个结果,他再纵容,已无任何意义,就挑着比较有理的做吧。 君王令下,已无需再做争辩,余督军低首退下,在内侍的“退朝”声中,继续怒火中烧,烧不尽,继续烧。待国君走后,余督军一甩衣角,也走了,身后衣摆带起的袖风唰唰的吹,大臣们纷纷让道,避免扫到风尾,最近余督军的脸一日比一日黑,没人愿意去触他的霉头,能躲就躲。 齐侍郎像没瞧见似的,朝着一旁的奉茶女官讨了杯茶水,咕噜咕噜的喝完,晃晃悠悠的回府去了。 齐攸宁回府换了身轻便的官服,小坐了一会儿,就带着贴身的丫鬟上了衙。他还兼任着允都的县尉,说起来这个县尉当得着实有些无奈。允都衙门最高的官职是知县,下设县尉和县丞两个佐官,县尉下领衙役,权利会比县丞大些,齐攸宁身兼二职,职位品阶相差甚大,无他,太上皇钦点是也。 裕丰国各衙门每日巳时上衙,允都作为裕丰国都,需提早一个时辰,辰时上衙,而裕丰朝会每日卯时开朝,下朝时往往已过辰时,齐攸宁便成了衙门内最晚到的官员,知县对此只是淡然一笑,齐侍郎是何许人也?惹不起! 齐府位于允都西南方,离王宫稍远,衙门毗邻王宫,下朝后即刻上衙最为省力,齐攸宁却偏偏乐意先回府,再上衙,一段路走了个来回,乐此不疲。 “公子,时值盛夏,日头毒的很,可莫再如此绕路,当心身子。” 依依将手藏进窄袖,将袖布称平,自成一只小扇,一路上扑扇个没完,她家公子行事成迷,她时常无法理解公子的行径,索性她有嘴,不懂即问,公子虽能言善辩,对下人却是豆腐嘴,从不说一句重话,依依被养出了胆子,也不拘着,行事较一般的家奴大方许多。 齐攸宁瞧着依依嫣红的脸颊,日头确是慢慢毒了起来,之前常以行走街巷为乐趣,寒冬凌冽时,多穿些也就是了,这会儿眼看着三伏天到来,毒日头可比风雪不好对付。 “行,待到后日,爷在东城买几进院子,就挨着陈太师府邸,太师府阔绰,盛夏整日的用冰消暑,咱们蹭蹭凉气总是有的。” 依依忍不住朝天翻起白眼,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吝啬,当初将府邸选在城郊,八成因着房价低廉。 “这事爷做主就好。” **** 一路走走停停,到得衙门口,已过巳时,齐攸宁悠哉悠哉的走进衙门,守门衙差见怪不怪,也丝毫没有记录的意思。衙门秩序,辰时过后进衙的人员需由守门衙差记录在案,到发放俸禄饷银时扣除相应数额,此制度一视同仁,知县大人也曾被扣过,只这位爷,日日巳时过后才到,却无人敢记。 偏厅静室,乃是县尉平日办公之所,齐攸宁一撩长袍,稳稳坐在雕花太师椅上,依依上前,熟练的搬开案上公文,齐攸宁施施然抬起腿,架在案头,可怜这上好的黄花梨书案,就此沦为齐爷的脚架。 翻开卷宗,还没入眼,不速之客已致。 齐攸宁向门外望去,屋外天光刺眼,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那身形甚是熟悉,搔了下颈脖,这人是到他这蹲点来了? “梓观不知,樾王的庶务竟是这般悠闲。” 樾王,当今天子的小皇叔,齐攸宁就纳了闷了,樾王殿下领着西北大防之要务,何以这般有空,日日到这小小允都衙门枯坐半日? 樾王沉着脸,对他调侃的话不做任何反应,权当未听见。他步履稳健,行致窗前老地方,坐在被他磨亮许多的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上,像尊大佛般镇在屋内。那张昂贵的宝座,是他一月前搬过来的,撤了他屋子里两张湘妃竹靠背椅才放得下。衙内小斯不到片刻便上齐好茶小食,这些东西在齐攸宁还未上衙前便已备好,这两位爷不知怎的,这么耗着已有月与,樾王殿下日日报道,齐侍郎日日赶人,未果。 衙内近日效率奇高,皆因樾王殿下日日视察,众人整日不得松懈导致。齐侍郎处俨然成了衙门禁地,非紧急不可入内,嗯,错了,非紧急不敢入内...... 樾王端起青花盏,热气升腾,齐攸宁瞧着手上的卷宗,抽空投一眼便是这幅景象,“樾王殿下可是冷得慌?热茶入口,可暖和些?” 依依抹了把额头,袖口一片濡湿,这样的天气,爷说这话,找茬无疑了。 樾王一顿,轻叹口气,把茶盏放下,“你不愿见我。” 齐攸宁眉一挑,“殿下明鉴。” 樾王闻言,闭上眼,没了话语。 齐攸宁也没指望三言两语能将他打发,这人执着得很,说不动赶不走,且让他坐着吧,就不信他还能坐几日。 “依依,磨墨。” 他的定力尚佳,那尊大佛既然请不走,他也不必多费唇舌,左右公文得批,案件得审,只当他是来给自己纳凉的便可。樾王殿下骁勇善战,手头上不知染了多少血,戾气颇重,有他在屋子里,倒还真凉快不少。 动了动脚,齐攸宁嘶了一声,“脚麻了,依依,给爷揉揉脚先!” 依依乖巧应是,护着他的膝间将腿放下,素手轻柔按捏。因腿麻着,若去按捏,血液流动更快, 酸麻之感愈盛,不过只消片刻便能缓解,若是不按,还能麻上片刻。 齐攸宁最受不得麻,口中哀叫不断,“哎呦慢点,爷可快受不了了啊!” 依依见惯了他的娇气,也不惯着他,待多揉几下,便放下他自个儿挤眉弄眼,她转身磨墨去了。 樾王袖下,骨节分明的手这才轻轻松开,手掌上都是暗红的印子,他是练武之人,指间力量甚大,若不是他皮厚,恐怕早已满手鲜血。他虽闭着眼,奈何五感过人,齐攸宁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感官之下。 “为官者,办公期间,侍女随侍,成何体统!”忍无可忍,樾王憋出这句话。 樾王于军中数十载,言语向来冷硬,弱冠之年,行古稀之事,也不知他累是不累。 “臣束发两年,正直血气方钢,美婢不得离身,殿下若觉臣不成体统,大可罢了臣的官,臣好清净清净。” 看不惯,辞了他便是,何必阴阳怪气,他带着侍女上衙时日也不短,太上皇亦是准许,之前也相安无事,他今天是吃了还是怎的?也管的太宽了。 “这些年的圣贤书,你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樾王一双鹰目紧盯着他,熊熊怒火毫不掩饰,齐攸宁嘿嘿一笑,“读圣贤书必行圣贤事?裕丰国律法可有记载?哪条哪例?樾王殿下可与臣说道说道。” 比嘴皮子,他齐攸宁就没落过下风,樾王这个老古板,被逼急了最多也就一嘴脏话,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齐攸宁气不死他,齐字倒过来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二章 “你!” 樾王无言,他虽不精律法,却也知裕丰律典确无此条例,只他有一事不解,读书之人,不论文墨深浅,皆约束己身,就是贪恋美色,在人前也是一派雅正端庄,怎的眼前这个颇通文墨之人就不尊此道? “你的这个侍女,碍眼得很,名日不许她跟着。”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行军多年,兵痞的赖性学了个一等一,齐攸宁这人理是说不过的,耍个赖还勉强能行。 “呦,樾王殿下的手怕是与常人不同,略长不少啊,都能伸到臣这来了!您若看着眼疼,臣斗胆,您还是起身左转,门在那,不送!” 世人皆道樾王殿下为人严谨,治军严明,他治军如何,齐攸宁还未有幸见过,说他为人严谨,却是与事实大大不符。在齐攸宁眼里,樾王殿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赖子,说不过便要耍赖,脸皮子比宫墙还厚,难打发得很。 “别人如何,本王自当无权过问,梓观之事,就是手再短,也得管上一管。” 起笔,齐攸宁蘸了依依刚磨好的墨,“梓观的双亲已过世多年,并未给臣留下兄长或是长姐,臣自由惯了,凡事自个儿做主,忽而间被人管着,着实别扭,怎的,樾王殿下是想在臣这领个便宜爹当当?” 樾王闻言,眉一挑,齐侍郎还有何话不敢出口? “本王只长了梓观五余岁,当真是生不出梓观这般大的孩儿,只领了兄长的闲职可好?” 齐攸宁暗自呸了一声,冷笑出声,这人的脸皮是愈发厚了,这等便宜也想占? “樾王殿下,容臣冒昧,这人生在世啊,要点颜面总是好的,如樾王殿下这般没皮没脸的当真不多,莫非这领军打仗,靠的是脸皮不成?” 话说到此,齐攸宁忽觉小腹坠疼,手上动作一僵,他缓缓回头,“依依......” 依依闻言,甚是不解,茫然的看着自家公子。 齐攸宁一口气喘到一半,便猛然顿住,那酸胀到极致的闷疼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闭了眼,缓了半晌,“你上次和傅婶儿一起做的东西,现在用该是正好。” 上次和傅婶儿?依依反应过来,“公子!您确定?现在?” 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面色已然苍白,强烈的痛意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冲她点了点头。 依依慌忙向前,正要扶公子起身,却被樾王抢了先。 樾王手掌宽大,轻轻一握,仅能将齐攸宁的手臂环住,他眉头紧锁,这人怎的这样纤细? “梓观!可是身体不适?脸色好生苍白!” 齐攸宁已无力回答,只盼望着依依能把自己从樾王手中夺回,遂向依依使了个眼色。 谁知这个动作却惹怒了他。 “看她做甚!回话!” 齐攸宁的面上血色尽失,全身绵软无力,樾王握紧他的手臂,眼底焦灼一片,他的身子单薄,并不像一般男人那般结实,他料想这人的身子大约不好,却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这般虚弱。 大约是侍郎大人的言辞太过犀利,与他相处,总能让人忽略他的瘦弱。 齐攸宁轻轻喘上一口气,“还请樾王放手。” 他气若游丝的反抗,反而让他更加焦心,“齐梓观,这等时候,还在犟什么?快说!你如何了?” 齐攸宁恨不得一巴掌拍醒樾王,他在犟什么?他还能犟什么,非是他不愿说,这事他着实没法说! 齐攸宁动了动手,试着将樾王推开,谁知这人的力道这般大,平日里尚且挥不开,更何况如今身子不适! 挣脱不开,齐攸宁便放弃挣扎,转而求他。“霜礼,你先放手。” 霜礼乃是樾王表字,满朝文武也就他齐攸宁能如此唤他。 这个名字甚少从他口中听到,他一晃神,竟被齐攸宁挣脱了去。 依依眼疾手快的扶起齐攸宁,搀着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齐攸宁感受到小腹在抽搐,他强忍着不适,艰难往外挪动。内心不禁感叹,做官难,做女人更难! 齐攸宁,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她自幼被太上皇养在市井,由太上皇亲自教导,虽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能博得才高八斗的美名。先皇退位时,将她安排进了朝堂,用以辅佐当今圣上,她女扮男装混在裕丰官场,倒也不心虚,有太上皇作保,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也落不着欺君之名。 此事并不为外人所知,即使是当今圣上也不甚清楚,她与圣上算是发小,只不过她从幼时起与他见面均着男装,现如今她为女儿身倒成了秘密。 当下这般情景,乃是女儿家的月事所致。自及笄过后不久,月事初致,日子不定,有时一月两次,有时却几月不曾有,因日子不稳,每次皆是痛苦不堪。 依依是太上皇赐予她的婢女,自是知晓她的状况,据主子上次的小日子已有三月,此次疼痛之感如此强烈,来势汹汹,主子这些天该是起不来了,看她走得艰难,依依也满脸愁苦,该如何把主子带回去? 依依原想驼她回去,末了却有些犹豫,齐攸宁生得比一般的女子高挑,虽然清瘦,分量也不小,她未必驼得动,且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侍女驼街示众,明儿起这官也就别做了。 行至门口,齐攸宁做梦也未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被一个门槛难倒。偏厅门槛委实不高,平日里进进出出未觉不妥,只是现下双腿比铅还重,一举一动皆能牵动小腹,她根本动弹不得。因此立于门前,犹豫不决。 正愁苦间,她浑身一轻,天旋地转,待回过神,竟已落在樾王温热的怀中,依依一声惊呼,不知该作何反应。 “本王的车马就在门外,快快跟上!” 樾王倒也不废话,交代完,便快速往衙门口走去。 齐攸宁缩在樾王怀中,双手紧扣他的衣襟,被人横抱前行,总好过自己拖着半残的身躯挪动来的好,这般情景,她选择闭嘴。 **** 樾王的车架看似普通,没想到竟是内藏乾坤,车内铺设柔软棉垫,再用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竹片串成竹席覆于棉垫之上,这本是盛夏消暑之好物,无奈齐攸宁根本碰不得凉的东西。 夏日衣料单薄,竹席上的凉意透过衣袍,刺激得她全身紧绷,齐攸宁嘶的一声,没有言语。樾王嘴角紧抿,伸手就要将她抱起,齐攸宁身子一缩,“不必!如此甚好,无需再挪动!” 齐攸宁推开他的手,不敢再动半分,隐隐的有一股热流串出,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当着他的面漏出个一星半点,她就无颜再见他了。 “你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可是受伤了?” 他放缓气息,不让焦灼的情绪外露,眼前之人的脾气又臭又硬,油盐不进,若是平常,跟她犟犟嘴也没什么,只是她这幅虚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惹她不快。 “......闭嘴!” 他是狗吗?平常人能闻到女人小日子期间的血腥味?闻到也就罢了,他还大喇喇的问出来,缺心眼啊! 望着她紧蹙的眉头,他很识相的闭嘴了,最近梓观愈发的喜怒无常,在她面前,他似乎就没说过对的话。大约是在她这里吃瘪吃惯了,威严无比的樾王殿下渐渐没了脾气,现下倒是安心了些,她既还有气力让他闭嘴,约莫是无碍了。 她与他相识在两年前的冬至,他满身黑衣落在她的庭院,一院的白雪被他的鲜血印染,触目惊心的颜色让当时的她心头一跳,她不爱管闲事,奈何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他就晕在她的院子,此番情况,不救比救更加麻烦,她救了他,心里气不过这个找上门来的大麻烦,便在他睁眼后说了一句话,好气气他。 当时的她满眼真诚,问他:“这位壮士,连日大雪,天地间白芒一片,您出门行凶,为何还穿墨色?不知这墨色与白雪乃是最显眼的颜色?” 大雪已下了几日,她眼瞧着街上最显眼的就是黑色东西,这人倒好,出门干坏事,也不遮掩着,“你怕不是个傻的吧?” 彼时的樾王还未适应她的嘴上功夫,胸中一口气呛到,险些背过气去。 往事不堪回首,越想越后悔! “樾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她看着他,这人从她救了他之后,就赖了上来,初时,她不知他的身份,言语间从未有过半点恭敬,待她入朝为官,知晓他的身份,已改不过对他的态度,这人在她面前未曾有过王爷的体面,却并不恼火,反而还有些甘之如饴的样子,这是为何? 她从未在他面前穿过女装,他应是不知她为女儿身,那就谈不上儿女之情,难道他真的想当她的兄长不成? 樾王看她一眼,下巴微抬,示意她说下去。 “臣与殿下说话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殿下每次都被臣招恼,为何还紧紧纠缠不放?该不会是殿下口味清奇至此,一日没人羞辱两句就浑身不适?” 樾王慢慢把头转向她,就这么默默的瞧着她,面无表情,“这会儿身子可是好些了?” 她的面色已恢复大半,也有心力来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该是好了。他这才彻底放下心,心中酸胀之感未去,他其实无法承受她在他面前如此痛苦。 “梓观,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该懂,何必问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三章 齐攸宁脑壳疼的闭上眼,这货大名叫什么来的?裕丰国姓为秦,他们这辈从孜字,太上皇登基之后,所有亲王皆改了名字用以避讳,哦,对了,他叫秦子言。 秦子言这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车内被沉默淹没,齐攸宁倚着车壁,坚硬的车轮磕在青石板路面上,车身传来震动,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尤为清晰,路过桃花巷时,她还听见怡红院的妈妈送客的声音,早就听闻桃花巷春色动人,她心痒已久,却一直未有机会一探究竟。 “怡红院的香竺姐姐前日病了,也不知好了没有。” 齐攸宁悠然开口,常人都是睁眼说瞎话,她却是闭眼说瞎话。什么怡红院,她铁定是没去过的,那据说病了的香竺姐姐也是她心口胡诌,她以男人之身示于世人,秦子言却对他有意,莫不是他本就喜欢男人?日后若知晓她实为女人,只怕会失望至极。 秦子言一股气憋在心里,眼前之人有多不正经他心里有数,出入烟花之地亦在她的底线之内,他是真怕了她。 “明日,这勾栏名苑将在允都消失。” 以她的性子,定然不服管,若不想终日提心吊胆,唯有截断她作妖的后路,方能稍稍安心。锋利的双眼瞟向车帘,马车行进中,帘子摇摆不定,从缝隙中露出一块鲜艳的鹅黄衣料,他冷眼瞧着,心下泛酸,不知她与这个贴身婢女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裕丰世家子弟皆有通房侍婢,梓观今年十七,这貌美女婢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为她备着的通房侍妾,瞧那二人相处融洽,言行举止间甚为亲密,动手动脚不在话下,她对那侍女也全然没有主子的威严,这不正是宠着那侍女? 依依与护卫閔一并排坐在车前,忽觉全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她手指微动,被冻得浑身僵硬。 “閔护卫,你们家连马车上都用冰么?”这可比太师府阔绰! 閔一身子抖了三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他才不跟她说话!樾王府的人最近都哭丧着脸,尤其是李管事他们几个老将士,在发觉自家王爷的心思之后,头发都快愁白了,众人期盼已久的小世子现在是彻底没希望了,这辈子大约都不可能,他才不要跟罪魁祸首的侍女说话! 依依莫名其妙的被甩了脸子,有些怔。 车内,正耳听八方的齐攸宁睁开眼,不悦的看着秦子言,“你的人在欺负我的人!” 秦子言别过头去,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蜷曲,他喉结滚动,“本王亦是你的人。” 他怎的又提起了这一茬?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她选择沉默,有眼力见儿的大概也不会再行追问,可他又说出这样的话,就让她无法再装傻下去。 齐攸宁忍不住扶额,“殿下决意在今天要个结果?” 秦子言一顿,话到嘴边,偏又咽了回去,他心中明了,她的回答定不会是他所想,只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裕丰虽民风开放,断袖之风在世人眼里仍是异类,他并不奢望她能随他一同走上这条不归路,只是心中渴望难抑,整日思她念她,夜不能寐,他认清了自己的心,也便从了心,日日出现在她面前。 齐攸宁心思细腻,许是被她瞧出端倪,近一月间她刻意回避,他竟需厚颜守在允都衙门,才得以见她一面! “本王并非偏要求一结果,只要梓观不再避而不见即可。” 她的远离,似将他置于火中,烈日灼心不过如此,他只求她不避他,不敢有多余的奢望。 齐攸宁悠悠叹气,“殿下此言差矣,您若真不求结果,又何需日日与臣相见?世人皆道樾王殿下位高权重,丰神俊朗,乃允都世家千金良婿之首选,殿下何必选上微臣这颗歪脖子树?” 她凤目微阖,就这么定定的瞧着他,这人虽常年行军,肤色却仍比一般男人白皙,鼻若悬梁,轮廓是极好看的。薄唇紧抿,唇若涂丹,深邃如深夜的漂亮双眼正看着她,他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身份地位无一不缺,难得竟还洁身自好,身边丫鬟通房全无,干干净净,如此这般,不知招了多少姑娘的心。 秦子言喉中紧得发疼,他早就料到她的回答,只是亲耳听到,还是心下凉凉。 他忍不住探过身,握住她嫩白的手,柔滑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指间寒凉的温度却让他蹙起眉,“这般凉?还难受着?” 他微起身,坐到她身旁,很自然的把她另一只手也纳入掌心,想用自己的温度将她的手捂热。 过了半刻,感觉她的手回了暖,他抬起头,却愣住了。 齐攸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秦子言的所有动作在瞬间冻住,他默默的放开手,接着若无其事的坐回原来的位置,端坐,腰杆挺直,目视前方。 “梓观,我不是”他不是故意握她的手!他转动眼珠子,偷偷看她一眼,发现她还是那样直勾勾望着他,艰无比难的吞了口唾沫,“我只是情不自禁” 他纵使有再厚的脸皮,也抵不过她无言的一眼,含含糊糊的解释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儿。 齐攸宁眉尾抖动,她还在拒绝他,他就上手了?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清冷模样,难不成是迷惑人的? 她嘴角扯了一下,冲着他笑,若是由着他,日后还指不定怎么上纲上线。 “臣的手摸着可还嫩滑?” 秦子言目不斜视,却很诚实的点了头。 齐攸宁冷笑,她算是看出来了,敢情他是一点悔过之意也无。 “臣的手还不算什么,那桃花巷醉乐坊的绿芝姐姐才称得上肤如凝脂,殿下可否暂且留下那消金窟,要是那些姐姐们没了安身立命之处,臣就只好在后院辟出几进院子,好让姐姐们有个去处。” 秦子言闻言一抖,双手不自觉的捏紧外衫。额上青筋浮现,俊脸上铁青一片。 齐攸宁恍若未觉,继续添材烧火,“只是臣的俸禄着实少的可怜,养活微臣家里这几口人尚且勉强,委实挪不出银子养活桃花巷的姐姐们,囊中羞涩,樾王殿下大方,可否借臣一些银子周转周转?” 秦子言猛然抬头,双目赤红,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正挂着讨好的笑,她在跟他借银子养姑娘? 他闭了眼,将脸转开,“本王的银子,梓观想用便用,莫说这些话来气本王!” 齐攸宁眨巴两下眼睛,“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樾王殿下出府竟还记得带上脑子兄弟,不易啊!” 秦子言瞪她一眼,没了脾气,“那些个庸脂俗粉如何能与本王相提并论?梓观,做人需长眼!” 呦呵,还学会反唇相讥了,有长进! “臣长了眼的,奈何殿下常年不把脸带在身上,微臣只是看不清殿下模样罢了。” 说完,也不理他是何反应,动作快速的下了车,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亵裤湿了一块,黏黏腻腻的粘在腿上,让她浑身不适。 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又闯进他的鼻腔,他呆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开口说道:“閔一,府里可还有上好的止血散?” “回王爷,洛先生处还有些。” 他顿了顿,“去取些,给齐大人送来。” 閔一木着脸,送吧送吧,齐大人就是颗臭石头,他们家王爷乐意捂着就捂着,王爷认定了齐大人,他们能怎么办! 只是,齐攸宁大概是用不上这止血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四章 齐府 齐攸宁捧着红糖姜茶,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她身边的人不多,傅婶儿夫妻俩是母亲留给她的老仆,依依是她幼时傅婶儿从人牙子处买来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有个伴儿。还有一人,是太上皇派给她的暗卫,蒙着面,她至今未见过他的长相,只知他叫青云。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便去世了,当时还是皇帝的太上皇便领养了她,太上皇将她秘密养在宫外,皇室中只有当今圣上知道她的存在,其余的她在入朝为官之前并未见过,与秦子言可以说完全就是缘分了。 太上皇对她有养育之恩,这些年他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好,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她,现如今朝局不稳,她将尽己所能,辅佐陛下。 门外,依依手捧着一个黑檀鎏金盒,嘴角的笑意憋不住,不知公子若是知道了里面是何物,会有什么反应。 “公子,樾王府派了人来” 咽下口味辣味甚浓的红糖水,她嘶嘶的吸了两口气,“有何事?说。” 依依把木盒放在她手边,“来送东西的。” 齐攸宁放下汤碗,打开木盒,里面放在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三个小玉瓶。 嘴角抽了抽,她又不是真的在跟他借钱,他不是已经看出来她是在气他的吗?怎的还真送了银票来? 银票倒是好懂,可这三个小玉瓶又是什么东西? 她把它们放回木盒,重新端起汤碗,“这是什么?” 依依见她喝了一口,才忍着笑意,回道:“閔护卫说,这是樾王殿下送给公子的止血散,上好的!” 刚入口的红糖姜茶被一口喷了出来,浓浓的辣味窜进鼻腔,她止不住一阵猛咳。 依依坐在小圆凳上,已然笑倒,“公子,樾王殿下这东西送的实在是妙!止血散啊,真是贴心得紧!哎呦,笑的肚子疼!” 齐攸宁拿起娟帕,胡乱擦了一把脸,“全部给爷退回去!” 说完,她咬了咬牙,又不甘心的道:“不行,这样退回去太便宜他了,依依,笔墨伺候!” 依依抖着肩膀,转身去书房拿了纸笔,小跑着回了房,在齐攸宁身旁站定。 齐攸宁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丫头似乎兴味颇浓? 依依笑嘻嘻的,手一摆,“公子请啊,不用在意依依,站一会儿不碍事。” 齐攸宁搁下笔,“这脸皮厚的毛病是会传染的吗?你才刚见过樾王,这就染上啦?你不碍事,我倒觉得碍事得很!” 依依翻了个白眼,“不看就不看,小气鬼!” 说完,便不情不愿的走出房门,傅婶儿杀了只鸡,要给公子炖鸡汤,她还得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若是去迟了,傅婶就又要念叨了。 齐攸宁好笑的摇摇头,这个小丫头跟了她十多年,最是了解她的心思,她说话有时直白有时拐弯抹角,依依都是最快听懂她话的人,她们二人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至交。 她提起笔,犹豫了会儿,写下一个大大的滚字,笔锋苍劲有力,她甚为满意,放入盒中,让人送回樾王府。 两日后,恢复神采的齐攸宁带着依依出现在东城,前两日她曾说过,要在太师府周围买几进院子,依依权当她的说笑,谁知今日齐攸宁竟真的将院子买在了太师府的右手边。 “公子,您竟买了个二进的院子!” 瞧着这粉白的院墙,四面抄手游廊,一进院的雕花垂花门,二进院的宽阔前厅,依依看在眼里都是银子,她家爷这是下血本了! 齐攸宁苦着脸,“这东城就是个坑人的地儿!竟然找不出一座一进院,这不是坑爷的银子嘛!” 齐攸宁是咬牙买下这个宅子的,侍郎的俸禄管上几人温饱虽有盈余,却存不到几个钱,太上皇云游前留下了一千两,这笔银子她另有打算。她自个儿暂且不说,依依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嫁妆还指望着她,傅婶儿夫妻俩没有孩子,也指望着她给养老送终。裕丰的大户人家都有铺子良田以贴补家用,她本就称不上什么大户,只是比起一般的百姓,多了几个做活的人罢了,现今看来,她还是得置办些家业。 当人主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手底下满打满算也就四人需要她养活,也把她愁得嘴里发苦,“依依,你说爷辞官去开个酒馆可好?” 她穷啊! 依依捂嘴笑了起来,“公子快别说笑,这座宅子买便买了,左右也就花这一次,老爷原就对城郊的宅子颇有微词,现在可好,老爷若是回来,也有个像样的地方落脚了。” 依依嘴里这个老爷说的就是太上皇了,说起这个太上皇,齐攸宁更加苦了脸,他老人家好好的王宫不住,偏要来挤她的小破屋,住就算了,还要不住的嫌弃。 “我道是谁,原是齐大人!齐大人这是,喜迁新居?” 身后传来一阵略微熟悉的声音,齐攸宁回头,认清来人,拱手做辑,“下官见过陈大人。” 这是刑部尚书陈思文,她的顶头上司,令人闻风色变的是他的另一重身份,陈太师二子。 “齐大人免礼,你我二人皆未穿官服,不必如此多礼。” 陈思文其人,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本性自私功利,锱铢必较,身后又有陈太师撑腰,极不好对付,齐攸宁对这个上司向来谨慎,出口的话都是斟酌再三,人情世故做足全套。 “原想安定下来便到府上拜访,却不想在此碰见了大人。” 陈思文爽朗一笑,眼底似乎也染上了笑痕,“看来本官与齐大人甚是有缘。” 齐攸宁微微点头,“能与大人有缘是下官之幸,大人若不嫌弃,待下官安顿好,必上门叨扰叨扰!” “齐大人能光临寒舍,陈某自当扫榻以待!” 齐攸宁一张脸已快笑僵,“大人客气!” “家中妻儿召唤,待来日促膝长谈,齐大人自便。” 这就要走了?齐攸宁巴不得,拱手一辑,“大人慢走。” 待陈思文走后,依依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齐攸宁好笑的看着她,“如此紧张?陈大人看着并不是威严之人。” 依依一扁嘴,小声念叨起来,“那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依依可是听说这位陈大人可是个面热心冷之人,且气量极小,凡是得罪过他的人,皆没有好下场,依依的脑子不太灵光,怕是得罪了这位煞星也不自知,自然战战兢兢,唯恐失态。” 齐攸宁轻推了下依依的额头,“是谁说你脑子不灵光的?爷瞧着机灵得很,平日里那般跳脱,却知晓在那种人面前约束己身,不被其外表所迷惑,不愧是跟着爷的!” 依依嘿嘿一笑,“这还不是公子教导有方。” 齐攸宁挥挥手,“行了,别在着吹爷的牛皮,赶紧回去与傅婶一道收拾收拾,尽早搬过来的好。” 依依闻言,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半蹲礼,“奴家领命!” 齐攸宁也懒得再与她扯皮,带头往回走去。 **** 晌午,日光正烈,齐攸宁立于自家门口已有半刻,晶莹的汗珠自她额前划落,她木着脸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把屋子里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依依跟在她身后,第三次抬手抹汗。公子到底进不进去? 閔二和閔四是头次见着大名鼎鼎的齐大人,两双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瞟,这就是王爷心心念念的人?眉目也过于清秀了些,这瘦瘦弱弱的身子,风一吹准跑。 閔二偷着空隙又向她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不想被一双凌厉的凤目抓了个正着,齐攸宁发现这两个人一直在偷偷看她,一眼一眼又一眼,逼得她忍不住瞪了回去,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樾王府大约就没有正常的人。 一辆马车停在路口,高大的身影跳下马车,齐攸宁当即翻了个白眼,阴魂不散说的就是他。 “殿下何时做起了闲散王爷?” 秦子言常年混迹在她的口舌之下,领悟能力见长,她这是在说他闲得慌呢! “本王在允都尚有几处私宅,梓观想换住处,说一声便可。”何须她亲自顶着日头出门相看? 齐攸宁打了个哈欠,她的作息规律,每日中午都需小睡片刻,眼看着时候到了,她也渐渐困顿起来。 “殿下财力过人,自去与陈太师比比,微臣全身家当也就够那套院子的,殿下在臣这里可找不到什么优越感。” 她走进自己的小破屋,屋内的东西已被他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件家具孤零零的摆在那,她眯起眼,不知他是从何处知晓她购置了新宅,这是帮她搬家来的。 “梓观何必曲解本王之意?” 他追着她进了屋,“钱财乃身外之物,本王在乎那些个做什么?” 齐攸宁无奈的看向他,“臣以为那日已与殿下说清楚了,殿下这又是何苦?迁居乃臣的私事,不劳烦殿下挂心。” 她平生最恨被人限制,他倒好,她前脚刚订下宅子,他后脚就在她家打包行囊准备搬家,这不明摆着派人监视她? 秦子言敏锐的察觉到她话语间隐含的一点怒气,心下一慌,“梓观” 齐攸宁虽嘴不饶人,却甚少在人前失态,她之前就是再烦他,也不曾真的恼他。 “殿下大约是许久不曾掏过耳朵,堵得慌,这才听不懂人言。” 秦子言轻咳一声,梓观可是在说他耳朵被屎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五章 “梓观,那日本王亦是说过,不求结果,只求日后不避。” 齐攸宁手指微曲,她有点想动手,“臣何时对殿下避而不见?” 秦子言吸了口气,她躲着他的时候多了去了,既然她要听,他便好好说说。 “一月前,六月初四,本王以薄酒相邀,梓观推拖身子不爽,回绝了,六月初六,本王至梓观府前,你却以天色已晚为由,让青云关了门,六月初九,本王于王宫外迎面遇见梓观,你明明瞧见本王的,却扭头就走,六月初十” “停停停!” 她及时喊停,这哪还是裕丰的冷面王爷?若是再让他说下去,不知该说到何时。 齐攸宁有些汗颜,她自个儿都不记得做过这么多事,他竟然连几月初几的能一一说明,真不知该说是她演技不够还是他观察入微。 “樾王殿下既知微臣在躲着殿下,还请别再强人所难,能否放过微臣,臣自当感激不尽。” 既然他都这般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态度,她索性将事情摊开来,与他彻底说清楚。 秦子言走向她,颤抖的握住她的手,他紧皱着眉,眼中通红,“梓观可否告知,我是做错了何事,才惹得梓观如此弃我。” 温热的触感从手中传来,他长期练武,手上生了厚厚的茧子,与她的手不同,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之中。 一个半月前,樾王秦子言大败成国,举国欢庆,常年征战的裕丰国边境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和平,不日,樾王班师回朝,却带回了成国美艳无双的嫡亲公主。 齐攸宁握紧双手,她问,“殿下可是喜欢男人?” 她并不是男人,若他喜欢她是以男人这个性别为前提的话,当他知晓她的秘密之后,她无法预料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秦子言身子一僵,他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梓观。” 他只是喜欢梓观,梓观又刚好是男人罢了,若她是个女子,他们之间何以拖到现在? “那成国公主与你” 齐攸宁难得的在嘴上卡壳,她心之所想又何尝不是他?她说过,他是允都所有世家千金心目中的良婿,那与他接触最多的她又怎能不喜欢他呢?归根结底,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成国公主?与我有何关系?” 秦子言是真的疑惑,成国公主长得是丑是美是高是矮他都没有半点映像,为何梓观会有此一问? 忽然,他猛的看向她,她是从他这次班师回朝后才开始躲着他的,当时并无任何特别之事,唯一与他有关的便是他与那成国公主的谣言,他未将市井流言放在心上,只是没料到梓观竟会在意! “那成国公主与我无半点关系,我只护送她回允都,绝无多余的交集!” 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拉向他,她低着头,他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拖住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他。她的脸看上去沉静如水,对他的话似乎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指尖不断攀升的温度告诉他,她并不是如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平静。 “梓观,别沉默,说话。” 她这样,他很慌。 “哦。” 秦子言愣了一下,哦?就一个哦? 他苦笑,平日里一损起他来话比谁都多,关键时刻竟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是想急死他不成? 齐攸宁继续僵着脸,这是她的小毛病,越是情绪激动,表面上就越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她被他捧着脸,就这么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底深处,他的眼睛就像深夜的星空一样漂亮,看着她时,星空闪烁,她就这样沉溺在他的目光里。 “若是日后,殿下发现微臣瞒着您一件天大的事,殿下当如何?” 秦子言淡然一笑,“只要不是梓观要离开我,任何事情,我都会原谅。” 他的话让她动容,他对她的包容几乎没有底线,齐攸宁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脚尖轻轻一动,就碰到了他的,她躲开他的手,将晕乎乎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 “这可是殿下说的,待明日给臣立个字据,免得日后翻脸不认人。” 秦子言将她紧紧的搂进怀中,“梓观,你,可是愿意与我一处?” 齐攸宁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脚尖,“前几日才夸你带了脑子,今儿个又把它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秦子言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特殊的淡香充斥在鼻尖,随着他的呼吸,飘进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嗓子中喷薄而出,他颤抖着声,“梓观,我莫不是在做梦?” 齐攸宁眉一挑,这人犯傻的毛病还是没好?长开嘴,她一口咬在他的肩上,秦子言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她,就这么生生受着,她咬得不轻,肩上大概是要留疤了,想到今后身上将留下她的印记,他的体温竟快速升高。 “殿下抱够了?” 秦子言摇头,“没。” 齐攸宁直接一脚踩向他,“这种天儿你也不嫌热,快给爷放开!” 她虽不像他是个武中好手,但也会些拳脚功夫,寻常的姑娘大约只能给他骚骚痒,她却能弄疼他。 他放开她,见她额上一片光亮,心知她是真的热。 “晚些时候,我差人送些冰给你。” 听到他要差人送冰,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茬,“殿下可是也差了人监视微臣?” 齐攸宁的眼神凌厉起来,“殿下可知臣平生最讨厌的是什么?” 秦子言背部一僵,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梓观,你可听我解释。” 齐攸宁双手抱胸,从善如流的点了头,“你解释。” 他吞了口唾沫,这可如何是好,他确是派了人到她身边,只因前两日她将他送的东西退了回来,他心下不安,才命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前两日,你把我所赠之物如数退还,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又是一肚子气。 “樾王殿下,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人缺银子,有人缺脑子,而你,缺心眼!” 秦子言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会儿不该再提这事,他偷偷的将她的手抓住,眼神讨好的看着她。 齐攸宁懒得甩开他,便让他握着吧,“今后,不准再派人监视我。” 秦子言点头,“只是你身边之人总归太少” 齐攸宁瞪了他一眼,“你想都别想。” 她知他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是她将要搬到东城,那等龙潭虎穴之地,稍有差池,将万劫不复,她自己的人尚还能掌控,而他的人却并未受她控制。 被她一瞪,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乖乖闭嘴。 *** 东城,齐府新居,齐攸宁在内院西厢房规整书籍,两进院子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宽敞,还有许多闲置的厢房,内院的西厢房敞亮,用作书房再好不过。 秦子言将手中的四海异闻放置在檀香木架上,梓观从不做无用之事,这次乔迁新居的位置选得妙。 “陈太师是否有不妥之处?“ 秦子言何等敏锐之人,自然能从她的举动中察得蛛丝马迹。 “殿下手握重兵,亦是朝局中人,你那侄子的皇位稳不稳,该比谁都清楚。何必有此一问?” 秦子言拿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清淡的茶香蔓延,“梓观与我那侄儿可有私交?” 齐攸宁点头,“有,我与他相识于幼年。” 裕丰国的皇族虽人丁不旺,却绝不出庸人,不论是谁登基为帝,其余各族亲皆鼎力相助,这也是裕丰国屹立不倒的原因。 皇族清净,就能把更多的心思放于国事民生之上,各个族亲皆是可靠且有用之人,长此以往,盛世不远矣。先帝登基之初,秦子言还在牙牙学语,西北大权落于陈家,待秦子言长得成人得以接掌兵权之时,陈肃羽翼已丰,为逼迫陈肃交出兵权便费了一番功夫。 “亦弛自深宫内院中长大,如何与梓观结下幼时的缘分?” 齐攸宁停下手上的动作,太上皇曾经跟她说过,皇室之人皆可信,秦子言乃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当然在可信的范围内。 “霜礼有所不知,我自幼由太上皇抚养长大,与当今圣上算是发小,太上皇临走前嘱咐我一定尽心辅佐陛下,梓观自当尽力。陈肃狼子野心,不除何以稳定朝局?” 秦子言有些讶异,“梓观竟还有这等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六章 齐攸宁淡笑,“太上皇于我的而言,先是梓观敬重的长辈,其次才是一国之君。” 那个人培养她,训练她,自她懂事起便明确的告知她,将来必会用她,太上皇把自己的目的毫无保留的告诉她,没让她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她就已经是感激他的,更何况他也确实以真心待她,逢年过节,他亲手为她做过羹,在她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的照顾她。他是全天下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却从来不会无偿给她任何东西,他在尽自己的所能教导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人,让她即使没有他的庇护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若不是真的关心她,又怎会担心她的未来?因此,不论他一开始收养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之间的孺慕之情不会变。 “长兄如父,梓观这话说得在理。” 齐攸宁啐了一口,她和太上皇算哪门子的长兄?从他这头算的吧! 随手捞了本书丢过去,“哪儿沾上的痞气,此等便宜都不放过,也忒没出息了些,殿下若是嫁与微臣,这句话臣便认了,如何?” 秦子言接住天外飞书,嘴角勾着,“梓观这是愿意娶?” 齐攸宁呵呵一笑,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她面前却飘得很,“殿下堂堂七尺男儿,怎的也像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似的,愁嫁不成?还别说,殿下这张脸可比姑娘家好看,抹点胭脂擦点粉,臣娶进家门倒也不亏。” 秦子言摇头,想从她的嘴里听到好话怕是比登天还难。 *** 是夜,齐攸宁站在樾王殿下曾经想灭掉的桃花巷醉乐坊,心下哀嚎。她之前为了惹怒秦子言,特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嘴醉乐坊,未成想竟是一语成谶,这会儿倒真是要到此一游了。 早些时候,她依言拜访了太师府,谁知去得着实不巧,陈思文与其夫人不知为何闹了不愉快,他一气之下,拉了她直奔桃花巷而去,这可如何是好?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姑娘,身上的伪装若是被那花娘一验,保准原形毕露,还有秦子言,他们才刚刚确立关系,要怎么跟他交代? “齐大人,来,别怕,这醉乐坊的花娘啊,生的美,也较为含蓄,最适合你这样初次逛花楼的。” 齐攸宁抬头望着站在石阶上的陈思文,他的眼底都是兴味,她低下头,银牙暗咬,他只不过是拿她做个乐子罢了。 陈思文好女色她是知晓的,只是她没料到他竟会拉着她一起逛花楼,据说朝中的同僚受其坑害的不在少数,只是碍于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敢怒不敢言而已。 她正了正脸色,再抬起头时,脸上便挂上了得体的笑。 “陈大人,下官的俸禄皆用来贴补家用,所剩不多,这醉乐坊是个挥金如土的地儿,您看” 陈思文呵笑的摆摆手,“诶,齐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是陈某将齐大人硬拖了过来,哪有让齐大人自个儿掏银子的道理?走走走,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还有一事,你我乃是食俸禄之人,未免落人口实,还是别用大人这个称呼了,陈某已过而立,便托大唤梓观一句齐老弟吧。” 齐攸宁点头称是,原来这人也知会落人口实? 一进门,齐攸宁愣了一下,桃花巷是个热闹之地,没想到醉乐坊里面竟出奇的安静,丝毫没有风月场所的喧嚣,一股淡淡的梅香充斥在鼻尖,平添了一丝风雅,来往打点的都是年约十三四的清秀小童,不见半个花楼秀娘。 “如何?这醉乐坊可还合齐老弟的胃口?” 齐攸宁淡笑不语,再怎么附庸风雅,青楼还是青楼,做的都是皮肉生意,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 陈思文也不在意她回答与否,抬手招来小童,“今儿个有哪些姑娘开门接客?” 小童恭敬回道:“爷来的早,姑娘们的门牌都还挂着呢。” “这敢情好,爷今日就包下紫云姑娘的场子,给这位小哥开开浑!速去准备。” 小童得令退下,他们则在前厅雅座歇息用茶,醉乐坊的茶点做得甚是别致,茶也是上好的龙井。齐攸宁不禁有些惆怅,这区区花楼的用度都比她好啊。 “齐老弟有所不知,这紫云姑娘虽容貌不显,气质却属上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场子可是千金难求,今儿个咱们碰巧赶上了,看来齐老弟与这紫云姑娘还是有几分缘分的。” 齐攸宁眉间一跳,这陈思文竟将她这个朝廷命官与一风尘女子混作一谈,实含轻视之意,也不知他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陈大哥说笑了,老弟我是第一次到这醉乐坊来,即不是专冲着哪位姑娘来的,也就没有缘不缘分之说了,只是能让陈老哥这般夸赞的姑娘,大体是错不了,小弟我只管好好享受,才不辜负陈老哥一番美意!” “不愧是裕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侍郎,说起漂亮话来也比旁人的听着顺耳,前途无量啊!” 看来这番话他十分受用,齐攸宁心中冷笑,漂亮话谁不爱听? “陈老哥谬赞,老弟我可是在您手底下讨生活的,若是品味与老哥相差过远,只怕老哥要嫌弃我喽!” 陈思文哈哈一笑,“老弟这说的哪里话,像你这般青年才俊,陈某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齐攸宁拱手一笑,为陈思文斟了杯茶,远远的瞧见醉乐坊的小童向此处走来,她面皮一抖,希望这紫云姑娘真像陈思文所说的那般含蓄,否则要想兜住她的秘密就得费一番功夫了。 *** 他们跟着小童来到二楼的天字房,淡黄柔和的光从门内透出,照亮了回廊,小童将门边的门牌取下,放进随手提着的竹篮中,抬手在门上轻敲三声,爷不待里面的人回答,便把门推开,躬着身退到一边,“两位爷请,若是紫云姑娘允了二位留宿,便会在亥时前令人挂起花灯,亥时一过,若还未挂上花灯,便只有请二位爷于子时前离开了。” 陈思文摆摆手,“行了,醉乐坊的规矩爷还是知道的,你且退下吧。” 小童躬身一拜,缓缓退下。 “走吧齐老弟。” 说完,陈思文便向屋内走去,齐攸宁落了他两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屋内烛火摇曳,略微昏暗,却恰到好处,四周布以粉色纱帐,走动间带起的微风令纱帐微微飘动,光是布景就让人生起朦胧美感,大厅宽敞,中间设有一个台子,想必是为表演所设。窗边有两个雅座,矮几上放置一壶美酒,几盘下酒菜。 陈思文走到座旁,伸手一引,“请。” 齐攸宁在一方雅座上盘腿坐下,刚调整好坐姿,便有两位美婢自纱帐深处走来,待她们走近,她才发现这竟是一对双生子。 她们在十步之外站定,行了个半蹲礼,“婢子秋霜,秋月,拜见二位爷。奴婢二人为斟酒女婢。” 秋霜秋月样貌相近,身着鹅黄薄衫,前襟松散,露出大片雪白,肩上似无一物,小巧的锁骨清晰可见。 陈思文兴致颇高,他朝秋霜勾了勾手指,秋霜乖巧的走向前,陈思文自觉的楼上她的裸 露的肩,秋霜面露羞色,却并未闪躲,拿起矮几上的青玉酒壶,为陈思文斟上一杯酒。 秋月自发的走到齐攸宁的身边,柔软的身子紧挨着她,有意无意的用身前柔软触碰她的手臂。 齐攸宁全身毛孔大开,广袖下鸡皮疙瘩落落一地,她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悄悄往一旁躲了过去。秋月身上有股浓郁的香味,让她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尖,也不知秋月身上到底是抹了多少香粉,让她的鼻腔内瘙痒不已。 秋月眼含秋波,一双素手抬起,眼看就要碰到齐攸然的胸膛,她及时往后一躲,截住秋月的手,心下暗道好险! 齐攸宁看到了秋月眼里的疑惑,截住秋月的手顺势一转,抓住她的柔胰,“给爷倒杯酒!” 秋月娇笑一声,将矮几上的酒杯斟满,将酒凑到齐攸宁的唇边,盛情难却,她就着秋月的手喝下这杯酒,浓浓的酒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眯起眼,心下默默的算计时间。 陈思文在秋霜的身上占够了便宜,才笑着说道:“让紫云姑娘开始吧!” 秋霜在陈思文的脸上亲了一口,抬起双手,拍了三下。 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传来,接着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女从天而降,随着古琴的演奏翩然起舞,腕上和踝间皆系着银铃,每当她的动作变换,银铃便会响起,每一次的响动都能和上古琴的旋律。紫衣少女腰身极软,蜂腰盈盈一握,转动间裙摆飞扬,与周围的纱帐混为一体,美不胜收,这是一场让人赞叹的舞。 齐攸宁双眼注视着紫衣少女,心思却并未在此,她嘴角勾起,若有所思。 时候,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七章 陈思文喝着秋霜送到嘴边的美酒,双眼紧跟着紫云,眼中的欲 望毫不掩饰,一双手直往秋霜胸前的柔软里蹭。 忽的,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悠扬琴声戛然而止,紫云停了下来,眉间是淡淡的笑意,丝毫未因被打断而感到不悦,她微微欠身,婀娜的身姿风情万种。 “二位爷见谅,紫云去去便回。” “紫云姑娘自便。” 陈思文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紫云身上,对于佳人,他的心胸向来宽广,像这等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紫云俯首,便转身往后走去,浅紫裙摆在脚下荡开,步伐轻盈优雅,齐攸宁在心里暗赞一声,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 齐攸宁状似无意的转头望了一眼陈思文,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笑意,眼底欲 望横生,火热一片,她抬头饮下手中香醇的美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这好色之徒,马上将再也笑不出来。 紫云领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进来,瞧着身上的薄衫样式,似乎是太师府的人。 齐攸宁嘴角弯起,看来她今晚的花楼之行到此为止了。 “二爷!” 陈思文认出此人,这人是陈夫人身边的家丁,陈思文对他的耐性有限,他有些不耐的问:“何事?” 家丁抬头,眼神在屋内溜了一圈,为难起来,“这” 这般神情,是嫌在场的各位碍事了。 陈思文冷哼一声,“过来回话。” 家丁瞟了一眼安静品酒的齐攸宁,低着头,快步走向陈思文。附耳轻声说了什么,只见陈思文瞬间脸色大变,眼中有着慌乱,愤怒,和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 “混账!” 陈思文抬起手,随手在矮几捞了只木质骨碟,一把率向地面。 家丁似无法承受陈思文的怒气,将头埋得更下。 “还请二爷速回。” 陈思文站起身,也顾不及整理衣角,匆匆往外走去。 齐攸宁眼一眨,狠有眼力见儿的喊住了他,“陈老哥这是要走?” 陈思文似乎被这一声惊醒,愣了一下,似是才想起她的存在,回头看着她。 齐攸宁慢悠悠的掏出自己的钱袋,一股脑的将里面的碎银子倒在手上,不多不少,正好二两五钱。 “老哥就这般走了,好生为难小弟,这”她抛了抛手中的碎银,有些为难的说道。 她竟为了银子就这样喊住他?陈思文早已怒火冲天,便生面上还需带着微笑。 “齐老弟放心,时辰尚早,紫云姑娘想必还有许多才艺未曾展示,老弟可留于此处好好享乐,一应费用皆记陈某帐上。” 齐攸宁为皇上钦点的侍郎,乃皇室之人,陈家与皇族渐行渐远,齐攸宁是断不可能与陈家交好,只现如今的陈家还不敢与皇室撕破脸,遂这表面功夫自然能做就做。 太师府内发生的事不可谓不大,而陈思文还能耐着性子在这与她虚与委蛇,足可见此人的心思深沉,齐攸宁将钱袋放回袖袋里,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不用她去结账,真好! “陈老哥的美意梓观心领,只这等美事怎可独享?陈老哥即已离开,小弟我也不欲多留。” 陈思文点头,“也罢,待下次,必与齐老弟把酒言欢!” 齐攸宁点头致谢,心下却冷笑连连,下次?没有下次。 *** 陈思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中,径直往二进院行去,穿过垂花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冷笑不止,如今的内院倒是热闹。一群士族公子哥成群挤在厢房门口,探头探脑,而他的发妻正领着一众护院将庭院团团围住,神色肃穆。 庭院中都是碎瓷,残羹剩菜撒了一地,夏季炎热,已有淡淡的馊味传出,令人作呕。 他走向厢房,在一堆公子哥身后站定,轻咳了一声,最末尾的青衣小公子回头一望,脸色僵住,手快速的拉住同伴往旁边退去,被拉的同伴原先还有些气恼,在青衣小公子的示意下才注意到陈思文,面皮抖了抖,也顺手拉拉一把小伙伴,就这样一个拉着一个,快速的为陈思文让出一条道来。 陈思文挥袖进屋,房内的血腥味极重,头发花白的府医已满头大汗,手中沙布药瓶翻飞,才勉强缓下受伤之人的伤势。 躺在床上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公子,脸色灰败,额头上还有一道不小的伤口,嘴角都是鲜血,双眼紧闭,胸膛微微起伏,全凭一口气吊着。 这是余浩的侄子余城淋。 余浩乃裕丰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如今军中唯一能与樾王比肩的大将,其子余统现任御林军督军,掌管王宫调防,其弟余远镇守东北,一家男丁身有官职者不下七人,可说是裕丰一等权臣。 如今这一等权臣的堂侄,在太师府,被他们的长子嫡孙打成重伤! 陈思文两眼一黑,余浩是父亲交代要极力拉拢的重臣,如今倒好,一番计划还未实施,竟被陈茂彻底搅黄。 他深吸一口气,一番怒火不知该如何宣泄,转身走出厢房,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陈茂!你给我滚过来!” 陈茂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双腿已软,“二二叔我,我不是故意的的!我不知道他,他,他这么不禁打,我就打了他几下,他就成这样了” 陈思文上前,一把将陈茂从石凳上揪起来,“你不是故意的?现在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竟然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陈茂向来惧怕这个二叔,被他一吼,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苍白如纸,竟与躺在屋内的余城淋相差无几, “这这不能怪我啊二叔!是他,是余城淋自己要跟我动手的!谁让他要对胡姬动手动脚!那是我爹好不容易才请来的!” 陈思文一听事情还牵涉到胡姬,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胡姬来自胡族,相传胡族是古时巫族后裔,祖传巫术神秘莫测,活死人肉白骨,将天下气运控于鼓掌之间。 得胡女可得天下气运,亦可得天下!这是不知何时起就流传来开的流言,只是谁也没有见过巫族中人罢了。陈思文的父亲陈肃也是在早些年偶然间遇见胡族人,才得以结下这个善缘。 如今陈家处境微妙,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世人知晓太师府上有一巫族中人,此等根深蒂固的谣言在前,这犯上作乱的罪名就无可避免了,陈家虽势力庞大,但裕丰皇室也不是吃素的,当今圣上虽年纪尚轻,口碑却好,裕丰百姓对其评价甚高,再加上三位亲王倾力相助,实力不可小觑,若是陈家在此时露出反意,民心不在,根本无法成事,父亲筹谋许久,才令得朝局不稳,他绝不能让父亲功亏一篑! 转身看了一眼那群纨绔,见他们还是将目光集中在受伤的余城淋身上,心下松了一口气。 “闭嘴!给我回靖院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陈茂怕极了这位二叔,当真是让闭嘴就闭嘴,一言不发的往靖走去。 陈思文看着陈茂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深吸几口气,待胸中的憋闷稍缓,才转身送客,“各位公子,陈茂在府内宴请各位,不成想竟发生这般不幸之事,陈某在此赔罪,可否请各位公子先行回府,今日之事,陈某必当给各位一个交代。” 众公子皆有纨绔之称,所谓纨绔,其必要技能便是辨别什么是软柿子,什么事硬柿子,而陈思文陈尚书,就是那石头柿子,硬得很,夫妻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众纨绔自然瞄着点苗头便会作鸟兽散。 望着空门大开的厢房,陈思文目光闪烁,这余城淋救还是不救? 之前瞧府医那满头的汗,想必余城淋已然无力回天,府医医术高超,竟还无能为力,但天无绝人之路,太师府上还住着一位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巫族后人,要救他该是不难,只是,众目睽睽,余城淋伤重难以救治的景象尚在眼前,由不得他抵赖,陈茂之前又不慎透露出胡姬之事,众家公子虽表现无异,可他们都是人精,装模作样的功夫自小就会,若被有心人串联在一起,巫族之女一事便有暴露的危险,可若是不救,余家枉死一嫡系子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拉拢合作之意了。 陈思文眼底闪烁不定,纠结良久,心下一狠,救! *** 齐攸宁随着陈思文归家的脚步,在他离开后不久她便也离开了。 她于亥时归家,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儿,脑壳被熏得晕乎乎,抓起一个衣角,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实在难闻。 她虽然穷,但是丢一套衣服她还是丢的起的,这件衣裳她是再也不愿穿了。 依依站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忽的,她眼睛一亮,老远就看见自家公子提着衣角一步三晃的往家里走,她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樾王殿下就要把咱们的宅子拆啦!” 樾王?秦子言? 她差点把他给忘了!这人的爪牙遍布允都,就算没有特地派人跟着她,她之前就那样大剌剌的跟着陈思文逛花楼的事他也能知晓,如今这是堵她来了。 她脚步一顿,“走,依依,咱们回老宅去!” 她才刚搬过来不久,城郊老宅还余温尚存,夏日闷热,过去对付一晚还是能行的。 依依回头往新宅望去,仿佛能看见笼罩在齐府的黑色气压,她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 回老宅,貌似可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八章 月黑风高,齐攸宁主仆俩蹲在门前石阶上,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蟋蟀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平白生出几分孤寂感。 东城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寻常百姓无事不会在这一带逗留,小商贩在此地也是绝迹的,明明地处允都中心,却比城郊还来得冷清,真是不知住在这的趣味在何处。 齐攸宁抬起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有些惆怅,“依依,这里比不上咱们之前的小破屋呢。”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不知今日为何这般多愁善感?” 依依挪动了一下蹲麻的双腿,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她家公子正怂着不敢进门,蹲在门口伤春悲秋,所幸街道上并无来往之人,不然他家公子的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你是不知,桃花巷热闹极了,路边都是人,用的吃的应有尽有,哪像这儿,咱们蹲在门口这么久了,你可曾见到过旁人?爷我想吃口混沌都不知上哪儿找去。” 依依挑眉,她还指望公子能说出个什么深沉严肃的话,谁知竟扯到了桃花巷,这位爷怕是不知道里面那位已经快烧着了吧?桃花巷也是随便能去得的?且不说樾王殿下,她就不怕身份暴露吗? 就今天这事儿,依依心里也是不爽快,齐攸宁向来大胆,幼时上房揭瓦的事儿没少干,从来不知危险为何物,如今这般年纪,上房揭瓦倒是不会,可这玩命的事儿倒做得顺畅。 陈思文就是只狡猾的狐狸,相比之下,齐攸宁可还嫩得很,她就这样在狐狸眼皮子底下乱晃,也不怕被叼走。 依依搓搓有些僵的面皮,她们家公子纵使胆子再大,有一样东西,她却比谁都怕。 依依将眼神扫过大街,边边角角还特意逗留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疑惑的问道:“公子何出此言,这么多人在在门面前走来走去,公子看不到吗?你看街角那里,两个小孩儿多可爱,咦,他们跑过来了!” 齐攸宁听见这话,身子一抖,她僵着脑袋,慢慢的,艰难的转向依依,“你你你在说什么?有人?跑跑跑过来了?” 依依满脸温柔的微笑,也不回话,对着她蛋定的点了两下头,将她的鸡皮疙瘩点落一地。齐攸宁已经无法直视那空无一人的街道,全身的汗毛竖起,心脏砰砰直跳。 她抓着旁边的石狮爪,抖着腿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积攒全身的力气,拔腿飞奔进内院,一路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门口,依依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一阵凉风吹过,她撇撇嘴,就这么怕? 齐攸宁在正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昏黄的烛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更加深邃,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救星啊! 门外的响动引起他的注意,抬起头,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门外之人的脸色惶恐不安,看着他的眼神热烈欣喜。 望着黑沉沉的天色,他扭过头,她还记得归家? 看见他,齐攸宁便感觉不那么害怕了,过快的心跳慢慢恢复,见他生着气,这才想起自己原先是为何在门口枯坐良久不愿进门,都怪依依,被她一吓,竟就这么跑了进来。 她眨眼,只用了片刻就想到了对策,下一刻,她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把脸埋进他的腰间。 秦子言浑身一僵。 “这是做甚?起来,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 齐攸宁闭上眼睛,掩去眼中跳动的光芒。她还能做什么?为今之计,不就只剩下耍赖这一条路子了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招都被他用烂了,该轮到她用用。 她当没听见他的话,骗谁呢这是,不想见到她会在这里等她这么久?嘴上说着拒绝,不还是任她抱着,连推都没推一下嘛! “霜礼。” 她将脸贴紧他的腰,温热的呼吸透过医料传来,他觉得有一股火,烧向小腹。 她的声音就像一把刷子,在他的心上扫过,出奇的痒。秦子言满腔的不快就这样被她散了个大半,只剩下将要烧光理智的邪火,这人就是懂得怎么治他! “可是怕我知晓你今晚去了何地?” 她摇头,感受到他的软化,她直起身,放开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的眼神上下乱飘,注意到桌上空了的茶杯,注意到书架上缺了几本杂记,注意到院子里的树枝随风摇曳,却就是不敢将眼神放在他的身上。 一股子脂粉香气自她身上穿出,其间还混合着淡淡酒气,秦子言双眼一眯,冷光流泻,他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瞧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齐攸宁轻咳几声,俗话说的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准备老实交代。 “臣不敢想瞒,今晚去了醉了坊。” “玩得可好?” 齐攸宁微微点头,“还行。” “侍郎大人活得可真快活。” 秦子言冷哼一声,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去,堵得慌。 “为何要去那烟花之地?” 齐攸宁理了理前襟,道:“正事。” 秦子言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去。 她说是正事,他自然是信的。 齐攸宁见他是这般反应,止不住闷声笑了起来,“臣这不是上赶着跟顶头上司溜须拍马,谁知陈大人正与自己的夫人闹脾气呢,便拉着臣去了桃花巷,意在气一气陈夫人。” 秦子言漠然,“他是气他夫人,你是气我的!” 她哈哈一笑,“霜礼莫要介怀,我到那醉乐坊也没做什么事,不过听了首曲,赏了支舞罢了。” “赏舞听曲如何能沾上这一身的庸脂俗粉?” 齐攸宁不自然的低下头,清了清嗓,“不过是一侍候酒水的丫鬟,靠的略近些而已。” 秦子言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心下酸涩,“你的事,我本就毫无理智可言,如有下次,我会亲自带人去找你回来,到那时,咱们的关系就会人尽皆知,梓观可莫要激我。” 齐攸宁深深叹了口气,她怼人是一把好手,却最不会哄人,这人一脸的委屈样,好看的眉皱成一团,嘴里虽说着强硬的话,眼底却都是哀求,在这一瞬间,齐攸宁觉得丢弃多年的良心似乎回来了。 她拉起他的手,晃了晃,“你别气,没有下次,我保证!” 秦子言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她难得服软,能这般作出保证实属不易,剩余的郁气这才慢慢消散,“梓观可要谨记今日所言。” 齐攸宁点头,花楼她是不会再进了,这人就是个醋坛子,打翻了扶都扶不起,难哄! *** 那夜过后,太师府内有巫族中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市井谣言顿生,那些个纨绔子弟惶恐不安,深怕太师府怀疑是自己传出的谣言,几日都不敢出现门,倒也让人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齐攸宁因身子不适,告假七日,如今假期已满,天未亮,她便乖乖的穿上朝服,入宫上朝去了。 此时的东城倒是比夜晚来的热闹,各色车辆穿行,都是赶着上朝的大臣们。马车速度快,不到片刻便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齐攸宁气定神闲的徒步走着,时候尚早,不急着赶路,沿路看着街景,醒醒神。 玄武道旁,一辆马车早早的等在一边,赶车的车夫看见她,转身冲着车内说了什么。 齐攸宁停下脚步,这马车看着有些熟悉。 车帘掀起,一身常服的余统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拱手一礼,一本正经的问:“余督军?可是在这等着齐某?” 余统翻了个白眼,“此处就我们两个,没有旁人,别咬文嚼字的,齐什么某,听得我牙疼,快上来,有话问你。” 说完,便放下车帘,等着她上车。 她轻轻切了一声,依言上了车。 车内宽敞,再塞几人进来也绰绰有趣,余统还是老样子,不论何物都喜欢大的。 “有什么事,说!” 他也不饶弯子,“前几天夜里,陈思文把我四弟送回来,城淋受了伤,肚子上的口子比碗还大,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到人吗?” 对于这事,齐攸宁也无话可说,她脸色一正,“对不住,此事确是我的失职。” 要不是陈思文临时起意,将她带离太师府,余城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需牺牲自己来完成他们的计划。 余统摆了摆手,“算了,你也无奈,城淋自小练武,身子骨没那么娇弱,这次的伤看着骇人,倒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多亏了四弟机灵,咱们才能将计划进行下去。左右目的是达到了,也不枉费他挨那么一刀。” 齐攸宁叹气,“人算不如天算,我虽有备用的计划以防不测,却没算准那陈茂竟然有持刀伤人的胆子!” 余统拍了拍她的肩,“不用自责,巫族之事必须捅出去,再拖下去,于我方不利,我此次到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且问一句,你跟樾王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来往如此之密,你就住在陈家的眼皮子底下,还不方便人家日夜盯着?可别忘了,樾王是绝对不能牵扯进我们的计划里的。” 齐攸宁皱眉,朝中局势如何,秦子言有眼睛,自个儿会看,只是看得明白是一回事,有所动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自始至终都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她也无意将他牵扯进来,之前她有意疏远,但是那人一口一个喜欢,就将她的疏远化为乌有,情之一字最是难以控制,她只是不忍拒绝,竟叫他这般主动的靠近她,不知霜礼可否答应暂且离她远些 “樾王可是我爹看中的妹夫,你离他远点,别把他牵扯进来,我还指望着他带媛媛远走高飞呢!” 忽的,一股子怒火冲上脑门,齐攸宁发狠的瞪着他,这话他一年多前就说过,嫁妹妹嫁了一年都没嫁成,还不死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九章 毫无预警的,齐攸宁抬起腿,一脚踢了过去,余统虽武功高强,但齐攸宁动作奇快,再加上他并未料到她会突然出招,反应不及,被她踢了个正着。 “齐梓观!你发什么疯!” 他抱着腿,怒吼出声,齐攸宁的力道不大,踢的位置却准,专挑关节处下脚,令他一个沙场老将都忍不住哀嚎。 “爷发什么疯!秦子言是老子的人!你敢翘墙角,老子就敢发疯!” 揉腿的动作一顿,他慢慢的消化了她话里所含的信息,随即惊悚的看向她,整个人石化般一动不动,张开的嘴半晌没合上。 齐攸宁伸出手,发善心的帮他扶了一把下巴,然后坐好,自己在一旁生着闷气。 “你!你和樾王!!!” 她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我会设法让樾王暂时不要靠近我,但是,我劝你最好看着你那好妹子,别想打他的主意!爷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说完,也不管余统是何反应,她果断的下了车,大步流星的朝王宫的方向走去,再不下车,她可能还会动手。 *** 一大早在余统那里生了一肚子火,齐攸宁在朝堂上都黑着一张脸,身旁的大臣们见状,不约而同的往旁边站了站,齐大人今日心情欠佳,他们还是躲着些为好。 大殿之上,视野良好的某人坐在龙椅上,瞧着齐攸宁身边空出的一大块空地,一丝笑意从眼底闪过。 朝臣队伍的中间,站着的是年过半百的御史沈炼,太上皇委以重任的言官,出了名的耿直,此时,他迈出了队列,手中朝芴雪白,发出深冷的光。 “臣,有本要奏。” 秦玥将手伸出,隔空虚扶了一下,“沈大人不必多礼,请。” 沈炼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他那撂挑子的亲爹走之前特意交代过,对沈大人要心怀敬重之意,自他登基以来,便重用沈炼,倒也不辜负太上皇的一番叮嘱。 “坊间谣言四起,皆传太师府内有一胡姓女乃巫族之人,已有人猜测陈家将为天命所归,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有损天威,还请陛下严查此女。” 秦玥眼神一闪,“竟有此事?巫族传言朕亦有所耳闻,只从未见过巫族中人,太师府即有幸结识,莫不是真为天命?” 帝王的眼神冷冽,自高二下的盯着堂下的陈思文。 陈思文顿觉落入冰窖,惊出一身冷汗,腿一软,顺势跪了下来,“陛下明鉴!微臣府上确有一胡姓女子,此女乃微臣的远房侄女,因家中遭了难,来允都投靠微臣,传言并不属实啊陛下!” 齐攸宁站的位置偏后,瞧不见陈思文的脸色,但只闻其声,她都差点吹起口哨。 这陈思文惯会演戏的,说出的瞎话也是情真意切,那股委屈劲儿,好似真冤枉了他似的。 “陛下,恕臣直言,陈大人乃太师之子,太师为帝师,断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况且这巫族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世间有无巫族都未可知,还请陛下明查!”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李岩,齐攸宁冷眼看着,李岩是陈肃的得意门生,一路由他亲自扶持,如今这般为其说话,也在意料之中。 “可微臣却是听说,这胡姓女在太师府救了重伤的余家公子,世人皆知太师府府医乃事闻名裕丰的顾神医,连顾神医都救不了的人,她如此年轻的女子说救便救了,巫族的传言倒也应了半句,且不论余家公子的伤势从何而来,就凭此女能够救下余公子,她的身份就值得细查。” 沈炼在一旁凉凉开口,朝臣中也有人暗暗点头,民间流言虽不可信,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总归太师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谣言。 “陛下!余公子与微臣小侄起了争执,也确有受伤,但是伤势并不重,微臣侄女根本就不通医道,传言不可信啊!” 秦玥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沈大人所言在理,但陈大人也并非诡辩之人,为还陈大人以及太师府一个清白,朕会派人详查此女的身份,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思文谢恩叩拜,“陛下圣明!” 齐攸宁眉头一皱,这只老狐狸,八成会捏造胡姬的身份,陛下这般怕是查不出什么来。 所幸,他们要的也并不是胡姬的身份。 *** 下朝后,齐攸宁在归家的半道被圣上身边的张德富拦下。 “齐大人,陛下有请。” 齐攸宁露出了然的眼神,拱手一礼,便转身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 “微臣拜见陛下。” 齐攸宁恭敬的俯身一拜,她与秦玥私交甚笃,他从未要求她每次见面行礼,是她自个儿觉得礼不可废,每次见面君臣之礼总是不忘,秦玥多次反抗无果,便由着她去了。 “免礼,坐。” 秦玥批着奏章,头也未抬,齐攸宁撇嘴,“陛下如此勤勉,实乃百姓之福。” “说人话。” “把我叫来,陛下自己却在埋头批阅奏章,是让微臣来欣赏陛下是如何批奏折的?” 在奏章上写下最后一笔,秦玥放下笔,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今儿个是没吃药?” 齐攸宁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想留我在这用饭不成?” 秦玥拿起刚批阅完的奏章丢她,“我这的东西你从来不爱吃,如今倒好,要请你吃顿饭竟成了惩罚不成!” 她接住金黄的小本,随意翻了翻,正是今晨沈大人所提之事。 “陛下是找我来问这件事的吧?” 她挥了挥手中的奏折,也猜到了他的意图。 秦玥点头,“此事的发展与原定计划有偏差。” 齐攸宁抬头一叹,“你和余统就不能约好了一起找我?早些时候我跟他解释了一遍,这会儿你又来问我。” 他哈哈一笑,“他找过你啦?动作够快的,他没找你兴师问罪吧?” 齐攸宁顿时苦了脸,“问罪倒没有,只是我自己心中过意不去,便生这会儿又无法去看望那个假纨绔,愁死。” 秦玥叹了口气,这事他也无法。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由余城淋在陈茂的宴会上调戏胡姬,把动静闹大,惊动陈思文,再由胡姬在众人面前自行暴露巫族身份。 谁知陈思文将她带至醉乐坊,太师府的情况便无法掌控,没了陈思文的镇压,陈茂这个做事不过闹的蠢货竟敢在府内行凶,余城淋本就藏拙,众目睽睽之下更不敢暴露,一招不慎,便受了伤,等陈思文赶回去,已经来不及,她回去时也不知余城淋受了伤。 “梓观也不必自责,有顾伯和胡姬在,是不会让城淋出事的。如今陈家要捏着胡姬的身份,必然会下一番功夫,你和余统可要盯紧了 !” 齐攸宁点头,那顾神医和胡姬本就是他们的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揪出陈家其余党羽,且看陈思文会令何人捏造胡姬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十章(修文) 将军府侧门窄巷 清脆的打更声传来,空旷的窄巷里回荡着短短的回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齐攸宁穿着一身短打,紧束的袖口将她手腕的形状勾勒出来,异常纤细,她对自己的身形也是无奈,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尽往竖了长,身上一分膘都寻不出,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无人怀疑她的性别 她瞅着眼前的白色高墙,叹了口气,她腿部力量不行,轻功不好,如此高墙,她跃,不,上。 太师府的探子日夜蹲守,她不能明目张胆的上将军府,只能半夜三更才容易避过太师府的耳目,摸到将军府附近。 借着月光,她在路边找到一堆破瓦罐,吸了吸鼻子,也只能这么办了。 弯腰在瓦罐堆里挑挑捡捡,在最底层找到了一个掌心大小的味碟,这么小,既能摔出声音,又不闹出太大动静,她站起身,舔了舔嘴角,挑好角度,使劲一扔。 竖着耳朵,听见高墙内的一声翠响,她满意的一笑。 “是谁?” 听见有人过来,齐攸宁赶忙把手上另外准备的瓦罐扔进高墙,这回并没未听到落地破碎的声音,她嘴角浅浅一笑,身形迅速后退,果不其然,冷光过后,两把飞刀订在她刚刚所站的位置。 “余家的待客之道,齐某算是领教了。” 她将手上的碎瓦抛起,再用手接住,一双眼戏谑的看着立在墙头的黑影,余家暗卫,功夫果然了得。 “阁下是何人?” 齐攸宁想了想,回道:“你们少将军的姘头!” 暗卫愣住,随即脚下一滑,摔下墙头,一声闷响传来,接着便安静下来。 齐攸宁一手抱着肚子,坐在墙角,另一只手捂着嘴,已经笑得不能自己。 当暗卫再次爬上墙头,看到的就是快笑趴的齐攸宁,额头青筋浮动,袖中飞刀隐现,刀锋冷光闪烁。 “诶诶,兄弟冷静,在下二狗子,不知今日值夜的是余魏还是余现,烦请兄台通报一声,在下有要是相商。” 暗卫狐疑的看着她,手中的飞刀却多了一把。 “发生了何事?” 这是余现的声音! “小现现,是我啊是我啊!” 对方静默了会儿,才爬上墙头,看到是她,愣了半晌。 这个小祖宗怎么来了? 余现跳下围墙,在她身前站定,拱手施礼,“下官见过大人。” “免礼免礼,你们余家真有意思,余老将军严肃拘谨,偏生了个二愣子余统,连你们家的暗卫都养得有趣。” 余现陪着笑,“齐大人聪慧机敏,朝堂之上还望大人多多照拂少将军。” 齐攸宁和余统相熟,熟到前一天面对面的破口大骂,第二日又能相约酒馆拼酒,互相嘴上都没把门,怎么损的怎么来。 只是这层关系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明面儿上他们的关系可不好,争锋相对那是常有的事。 “这个暗卫是新来的?” 此话一出,余现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暗卫,抬眼望去,空气慢慢凝固,余现眯起眼,手中畜力待发。 一阵风吹过,街边的布旗猎猎作响,齐攸宁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这个不认得她的暗卫。 余家暗卫熟知朝中所有大臣的脸,她只是换上了身份不符的装束,并未易容,这个暗卫却没认出她,就算他是新来的,暗卫该有的能力他也都该有,余家绝不会启用一个不合格的暗卫,因此,眼前的这个暗卫绝对有问题! 暗卫僵硬了半晌,蒙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突然,他左脚轻点,朝右边巷口飞掠而去,余现早有防备,在暗卫动的那一瞬间,他早了半步挡住去路,而齐攸宁这个半吊子则很自觉的小跑跟上,堵住他的后路。 暗卫身型一顿,接着迅速出招,他很聪明的选择了向相对较弱的齐攸宁出手,只是,越是出招,就越是觉得古怪。 齐攸宁的力量不大,角度却实在刁钻,转攻人体薄弱之处,腋下颈部双眼等位置被重点照顾,两招内就有一招直逼这些部位,速度又快,出手又准,让人疲于应付,浑身不自在。 余现是第一次见齐攸宁与人交手,轻咦了一声,竟淡定的站在一旁围观起来,这两人交手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看不出来,齐大人一副豆芽菜的模样竟有这样的身手。 齐攸宁注意到在一旁没打算插手的余现,抽空翻了个白眼,手中动作加快,花样也多了起来,不再只向上三路出手,下三路也不放过,撩阴腿,千年杀一一登场,余现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齐大人这身功夫是问谁学的?恶心人的一把好手啊! “小现现,看来你是很想跟本官练练手啊,也行,你且先瞧着,熟悉熟悉路数,才晓得怎么应付。” 余现身子一抖,内心是拒绝的,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的抬手截下暗卫的攻击,把人领了过去,齐攸宁甩了甩酸麻的双手,她许久不曾动手,身子锈得差不多了,猛然间和人交手,差点没抽经。 余现是余统的左膀右臂,功夫自然了得,暗卫已被齐攸宁消耗了大半心神,现已无心应战,他躲开余现的掌风,往后飘去。 “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两个人轮流上,不公平!累死我了!” 这声音 “七少爷?” 余现停了手,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就行,之前他就疑惑,余家暗卫向来纪律严明,暗卫之间彼此熟悉,从未有外人混入的先例,能混入其中的也只有自家人。 “余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快就把我揪回来,我还没去找陈茂报仇呢!“ 暗卫将脸上的遮面布取下,露出一张干净的脸,他的眼睛清澈透明,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稚气,正是余家老七,余城泽。 齐攸宁一巴掌拍在余城泽的后脑勺,“就你这样的,连我这个半吊子都打不过,还想上门寻仇?你们余家是没有镜子还是怎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清楚自个儿什么样儿?” 余城泽哎呦一声,捂着脑瓜子蹲在地上,“你谁啊!打人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吗!” 齐攸宁嘶来一声,把脸转向另外一边,“余现,听我一句劝,明日开始,你们厨房可以多加几个菜,天麻川穹鱼头汤,火麻猪脑汤,核桃羹什么的,一天三顿,顿顿吃!你看看你们家孩子,傻成什么样儿了?” 她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乖哈,明儿个你先派人给太师府递个报仇贴,再上门寻仇!” 余城泽揉着被踢疼的腰,颇为委屈的说:“一定要递贴才成吗?” 齐攸宁喉间一梗,头一次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抬脚就要踢上去,却被余现拦着,“齐大人息怒,息怒,小的明日便吩咐厨房,鱼头汤猪脑汤换着上!” 余现苦着脸,自家的熊孩子,哭着也得护。 “哦!你就是齐侍郎!我听四哥说过你,齐豆芽!” 齐攸宁双眼一瞪,眼神锐利的仿佛会吃人,余城泽飞快的躲到余现身后,眨巴着一双琉璃猫眼,越过余现坚实的肩头,偷瞧着她。 余现扶额,“也许该加道核桃酥当点心。” 齐攸宁:“呵呵” *** 罗音院正房,在余现的帮助下成功翻墙而进的齐攸宁站在门口,浓浓的药味透过房门,她踌躇着,始终不敢敲门。 “何人?” 他竟醒着? 嘴一撇,“齐豆芽。” 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过了会儿,面前的门被打开,余城淋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走向他,搀着他的手臂,往门内走去。 “伤势可好些?” 她把他扶上雕花大床,端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伤重未愈合,为何无人守夜?” 余城淋理了理肩上的薄衫,“余家的男儿皆无人守夜,祖上定下的规矩。” 齐攸宁点头,这是余家能做得出来的事。 “我知梓观今夜为何而至,受伤一事责不在你,况且我已躲过要害,凭陈茂还取不走我的性命。” 修养了几天,他的脸色仍旧不好,她心口发堵,可面对他的伤,她也无能为力。 “放心吧,如此意外,绝没有第二次。” 余城淋见她神色认真,知她心里难受,便让她承诺吧。 “这几日大哥不在允都,可是有了线索?” 余统在离开允都前是与她碰了面的,他告了假,追上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 “陈思文的心腹陈翼已离开允都,我们的人追查到他往滁州的方向去了,余统想必是跟了去。” 余城淋轻咳了两声,道:“大哥办事向来细致,梓观大可放心。” 齐攸宁起身倒了杯水给他,“下次不许再逞强了,线索没了可以再找,别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余城淋笑着点了点头,“我晓得。你早些回去吧。” 她深夜到访,第二日还需早起上朝,白日还得上衙,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齐攸宁深吸口气,“城淋兄好生歇息,豆芽这就告退了。” 余城淋顿时哭笑不得,这老七嘴上就该栓把锁才对! 拜别了余城淋,如今回去也睡不到几个时辰,她整了整装束,也不知樾王府的守卫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十一章 樾王府位于西城,与她的新居完全是两个方向,就是将军府也离得甚远,她揉着酸麻的腿,坐在樾王府偏门的石阶上,待休息够了,才懒懒的抬起手,敲了敲背后的朱红大门。 她的手比较软,又怕疼的很,遂敲得并不重,只有轻微的响声,寂静的夜将这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却仍微不可察。 她静默,耐心等着,樾王府的影卫她可是有所耳闻,这轻微的响声足以引起他们注意,抬头望天,今晚月色不错,天空中星辰闪烁,明日又会是个艳阳高照的烤人天气。 樾王府相对将军府来说,可清净多了,以他的手段,府内府外的暗桩在他回允都之前就被肃清,估摸着只要别走正门,都不会被人发现她来过。 他的身份贵重,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但他却偏偏不过多参与朝政,只管西北战事军务,自己图了个清静,现如今成国战败,周边小国安分,圣上招其回都,待到战时再回西北封地。 一道黑影落在她的面前,只一瞬,又迅速掠走,随即,身后的厚重木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头老翁。 “齐大人深夜到访,老朽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老翁躬身一拜,齐攸宁看着他佝偻的背,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扶起老翁。 “不必多礼,是梓观唐突,深夜叨唠,还请老人家见谅。” 指尖的触感传来,齐攸宁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他手臂肌肉结实,面色红润,虽满头白发,却不显老态。 脑中明晃晃的跃出两个字,高手! 她目光一闪,精光划过,樾王府的门房都是这般高手,閔一等人的身手更加骇人,暗卫府兵也不在少数,铁桶一块不外如是。 “王爷有令,齐大人来访,不必通报,府内尽可去得,大人自便。” 说完,便错开身子,让出道路让她进门。 她眉一挑,樾王府她还从未来过,以往秦子言在允都的时候不多,但只要他在,都是他来寻她,之前居住的小破屋偏远,她都怀疑是否有人知晓他们二人时常见面,也就上个月开始,她躲着他,约莫是将他逼急了,他才开始明目张胆的堵人,这才有了那日清晨余统的警告,概因他那时才知她与樾王走得近罢了。 她眼珠一转,“尽可去得?那正房寝室也能去?” 老翁似乎呆了一呆,随即痛心疾首的回道:“能!” 齐攸宁看着老翁,嘴角慢慢扬起,越咧越大,她用手捂着嘴,闷笑着。 她和秦子言之间的关系越王府里的人该是知晓的,她如此一问,该想歪的自然想歪了,眼瞧着院内的树桠子刚才似乎抖了一下,不同的方向甚至传来几声闷咳,她兴致一来,愈发的口无遮拦。 “你们府里的影卫,定力不够啊!”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老翁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大人所言极是。” 她打了个哈欠,整夜未眠,实在困顿,她嘟嘟囔囔的往里走,继续将他们的理智赶跑,“也不知霜礼的腰是否好些了。” 正抬脚打算跟上她的门房老者脚步瞬间顿住,脸上一副被雷劈中的呆滞表情,树桠子上才刚抖过的那位仁兄这会儿直接摔了下来,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周水暖的听力比常人好,隐隐的听到什么“下面”,“完了”等字眼,她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偏院的动静不小,王府瞬间热闹起来,只见黑影翻飞,不消片刻,院子里便多了十多条人影,来得快的那一拨人立在墙上,排不下的便往树上挤,他们身着黑衣,黑布蒙面,为府中影卫无疑。来得慢的那拨人,身穿深色短褐,一眼望去同她身上的这身衣服倒是挺像。 “都在这聚着做甚?不用轮值了?” 这个声音颇为耳熟,齐攸宁双眼一亮,老熟人来了。 閔一自回廊内迈步而出,走到齐攸宁的身前站定,拱手,“齐大人。” 齐攸宁冲他一笑,“閔护卫,这般时辰还未休息?” 閔一恭声回道:“今夜是卑职守夜,閔一不敢懈怠。大人可是来寻王爷的?” 齐攸宁点头,“你们家王爷可在?” “真是不巧,王爷昨日卯时便出了城,至今未归。” 齐攸宁一愣,倒是不知他已不在允都,亏得她还巴巴的跑来见他。 “大人有何要事?” 夜半三更的,她出现在这里,倒像是有天大的事一般,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踢了踢脚下的青石板,她觉得有些提不起劲。 她第一次主动寻他,竟然没见着人。 撇撇嘴,她回道:“没什么,就是来观赏观赏樾王府的景致。” “啊?” 閔一的第一反应就是懵,消化了齐攸宁的意思之后,绞尽脑汁的附和她,“府内的景色在夜晚也颇为别致,大人请随卑职来。” 一头雾水的閔一带着齐攸宁逛起了樾王府,每到一处,还细心的讲解一番,说的什么他自个儿也不太清楚,瞎编乱造的扯了些话,就怕突然安静。 齐攸宁心不在焉,大约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随手揪了根长藤,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她能感受到周围隐隐有视线围绕着她,一道道,带着探究和审视,不时有嗡嗡的声音传来,这是看了她之后还跟身边的同伴讨论了几句,她自然知道是为何,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就没见过比他们更八卦的侍卫了。 “不知陈大人送余四公子回去时与余将军说了什么。” 齐攸宁今夜原是去探望余城淋的,顺道打听陈思文是以何种条件换取余家的不追究,她知晓余城淋伤得有多重,以余家的秉性怎会善罢甘休?但那时,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她竟什么也问不出来。 “余家三老爷余峻现任禹州刺史,任期已满,调令已下,年前就该调任回都,奈何余三老爷为人耿直,在他任期内的事务,无论大小,不处理妥当便不会回允都述职,陈思文深知余三老爷的秉性,暗中派人在禹州境内生事,余三老爷便一直不愿回允都,再加上新任禹州刺史的人选在陈家的暗中插手下也迟迟未定,余三老爷回都事遥遥无期,此次陈家答应出力将余三老爷调回允都,余家便不追究陈茂伤人之事。” 齐攸宁有些诧异,閔一竟真的知晓此中缘由,她只是随口一问,他也就顺势解了惑,什么时候樾王手中的情报这么好套了? 閔一见她脸上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他停下脚步,在院中石椅旁站定,伸手一引,“齐大人请。” 齐攸宁的腿还酸着,自然也不推辞,待她坐稳,閔一才继续开口。 “无论大人想知道什么,閔一定当知无不言。” 齐攸宁微一思索,便笑着问:“你们家王爷吩咐的?” 閔一垂首,淡定回道:“是。” 齐攸宁了然,抿了下唇,脸颊的温度满满攀升,那人对她这般毫无保留,以后还是对他好点吧。 她正了正脸色,问道:“余将军知晓此事?” 閔一点头,“是,余将军是个聪明人,对此事自然一清二楚,心中虽不忿,只此事唯有陈家松口才有转机也是事实,余将军不会意气用事的与陈思文撕破脸。” 齐攸宁冷冷一笑,眼里都是鄙夷,“陈家许是不晓得余将军早将他们的底摸透,还自以为送了余家一个天大的人情,真是可笑。” 随即,又有些无奈的抱怨一句,“怎么余家的都只长了一根筋?” 余浩尚且不论,他是余家唯一一个肠子会绕弯的人,除他之外,余统,余城淋,余城泽,包括这个余三老爷,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认死理! 感叹完这世间少有的直肠,她的注意力便飘向了樾王府。 正厅屋檐的角铃被风吹动,却没有声响,应是个没有铃舌的铃铛,齐攸宁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石桌,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流连。 “带我去你们王爷的内室瞧瞧。” 本是一句戏言,只她这会儿倒真来了兴趣,今日若是他在,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拉不下这张脸,可他偏偏就不在,累得她如今正事没个着落不说,人也没见着,去他卧房一观才算不亏! 閔一腿一抖,差点软了下去,“齐齐大人” 见他支支吾吾,齐攸宁撑着下巴,认真的道:“之前那个老伯说,我,”她指着自己,“也就是你们王爷口中的齐大人,是可以进去的。” 閔一两眼放空,他们家王爷在齐大人面前那时一点志气都没有,他也不打算挣扎了,“大人请随小的来。” 他转过身,磨磨蹭蹭的在前面带路,齐攸宁憋着笑跟在后面,也不催他,樾王府和府上下对她的误会都很深,瞧着他们看着她时,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心疼白菜,她这只猪就很愉悦,她越是侵犯樾王的私人领地,他们就越呆滞,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十二章 推开厚重的楠木雕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窗外皎洁的月光只能勉强照清屋内陈设,模模糊糊的,轮廓不明。 她后退了一步,转头看着跟在身后的閔一,“掌灯可好?” 閔一点头,“王爷不在,昨日顾嬷嬷将屋子里的残烛清除,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的,大人稍候,閔一这就命人准备。” 得到齐攸宁的准许后,閔一便命一值夜小斯去取新烛。 眼前朦胧一片,她的兴致却依旧不减,迈动酸软的腿,她摸索着的走了进去,绕过小厅内的黄梨花桌,在那张散发着檀香的大床前停下。 这张床的形状有些特殊,床沿很矮,也无雕花暗纹,用以悬挂垂缦的床柱更是没影,像是一块完整的木头从中挖开,床底圆润润的,并未见着床脚,估摸着是在底面磨了一个光滑的平面,才使得整张床能稳稳的放在地面,她抬起脚,踢了踢,闷闷的声音传来。 “咦,实心的。” 门外,閔一将齐攸宁的举动尽数收入眼中,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习武之人,夜视能力比一般人高出许多,今日的月光足以让他看清屋内的情景。 他们家王爷的床乃是罕见的紫檀木所制,寻常不得见,齐大人好奇也是应该,只是这反应倒是有趣。 晚风吹起,带着丝丝凉意,閔一好笑之余,也为自家的王爷感到欣慰,本以为王爷在情路上会吃尽苦头,甚至终身求不得,可谁知齐大人并未让王爷有过多的忐忑。 晚风间起,一股铁锈味乘风而来,閔一目光一闪,院内有人!全身的肌肉在瞬间暴起,掌心微微发热,他将内力积蓄在手中,一触即发。 还未等他发力,肩头便被人锁住,一滴冷汗滑落,他的功夫不弱,这人竟能悄无声息的行至他身后而不被发现,这是何等的高手? 他回过头,却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眼的主人放开了他,若无其事的走向房门,閔一收回掌中的劲力,看着步入房门的身影,眉头紧紧揪起。 血腥味是从王爷身上传来的。 **** “梓观对我的床很感兴趣?” 齐攸宁全身一个机灵,黑暗中如然有人说话,就算是她熟悉的嗓音,也一样吓人! 她缩着脖子,回过头,黑暗中,有个黑影坐在黄花梨圆凳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正看着她。 黑暗中,他的双眸灿若星辰,仅有的月光仿佛都被他吸了去,齐攸宁有那么一瞬间,只看得见那双眼。 “回来了?”她轻声问他,语气微微上扬。 秦子言轻笑出声,“若是回的晚些,错过了今夜的梓观,将是何等憾事。” 就算看得不甚清楚,她也能从他的语气和笑声中感受到他的愉悦,她亦是如此,今夜能见到他,心中欢喜至极。 她走向他,带着笑意,只是越接近他,脸上的笑意就越僵。 他的右手不自然的垂在身侧,有一滴液体落向地面,离得近了,她才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閔一!掌灯!” 取烛之人正好归来,閔一动作迅速的吹亮火折子,点亮烛火,昏黄的光线传来,她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衣料早已湿透。 “大半夜的偷什么去了?从哪带回来的伤?” 她的眉间早就揪成一团,蹲下 /身,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飞快,麻溜的解开他的衣襟,不到片刻,便将他上半身的衣物剥了个干净。 他的右手被鲜血染红,在不断增强的光线里愈发骇人,齐攸宁放缓呼吸,深怕自己的气息触动他的伤口。 一道极深的伤口爬在他的手臂上,血液还在不断往外冒,齐攸宁神色一凛,抓起他的衣角就要开撕,一卷纱布却突兀的出现在她手边。 她转过头,疑惑的看了过去。 閔一不知何时,已将屋内的烛火尽数点亮,还拿来个榆木盒,只见那木盒的铜扣光滑,隐隐反射着烛光,显然经常被人打开,盒内剪子纱布匕首和药品一应俱全。 心像被人一把握住般,紧得发疼,她狠狠的瞪向秦子言,“这个药盒倒是方便,霜礼也给我备一个可好?” 接过纱布,拿起剪子,她动作熟练的剪下一段,将他的上臂扎紧,待伤口的血液缓了下来,敷上止血散和金疮药。 “梓观用不着这些。” 他听着她的话,心下一紧,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捏着她的肩。 齐攸宁正在气头上,肩膀一抖,躲过了他,转头,看向閔一,“樾王府有府医?” 閔一不去看自家主子委屈焦灼的脸,齐大人恼了,可他觉得王爷活该! “有,已着人去请了,过会儿便到。” 齐攸宁点头,回过头,瞧见他的伤口已不再淌血,她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梓观” “闭嘴。” 她淡淡的开口,语气温凉,听不出半点火气,可他就是知道她的怒火,便乖乖的闭了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男子背着药箱冲了进来,衣衫不整,长发乱飘,双眼还是模糊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硬拖了起来,这会儿还没醒呢。 那人看见齐攸宁,先是一愣,接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男子的眼神虽然迷蒙,可不是为何,齐攸宁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不自在的动了动。 那人呆楞了半晌之后,走上前,迷糊的双眼渐渐清澈起来,眼中透出了然,嘴角咧开,嘿嘿的笑了起来。 “老夫最会看人了,齐大人极好,极好!” 齐攸宁用手托着腮,微微用力,借用颊边传来的触感掩饰心中的慌乱,“想必这位就是樾王府的府医,果真是与众不同,先生自称老夫,想必年岁不小,老眼昏花也是有的,小子我可称不上好,先生可别看走眼了。” 洛河哈哈一笑,“是否看走了眼,日后自会分晓,齐大人不必担心。” 齐攸宁将手放下,心下稍宽,手指规律的敲打桌沿,“还请先生先瞧瞧樾王殿下,看看他的手废了没有。” 一旁的秦子言薄唇抿紧,也不吭声,齐攸宁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心中燥火越烧越旺,今夜怕是好不了了。 洛河蹲下/身,抬起秦子言的右臂,从药箱中拿起一个葫芦,拔开木塞,浓郁的酒香散发开来,他将这酒倒在秦子言的伤口上,被血糊了一片的伤口露了出来,冲洗干净后,他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口四周,再动了动手肘,洛河眨眨眼,这伤看着可怕,实则就是皮外伤,未伤及胫骨,将养些时日也就痊愈了。 他抬起头,正要开口,便被秦子言的眼神止住,随即,他吸了口气,“王爷这伤得可不轻,若是再迟些回来,任那血再流片刻,这手可就废了。” 閔一懵然的看着洛河药箱内静静躺着的金创药,这是洛先生特制的金创药,每逢府里要是谁受了严重的外伤,洛先生第一件事就是用它,可这会儿洛先生似乎不打算用 齐攸宁斜眼看着,冷哼一声,“即是这般严重,先生还是先为王爷处理伤口吧,再这般捧着,伤口都快愈合了。” 洛河哂笑一声,回了秦子言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他眼瞧着齐大人似乎懂点医啊,这可骗不过,乖巧的“哦”了一声,为秦子言擦干手臂上残留的酒渍,重新上了药,围上几圈纱布,想了想,多围了几圈。 王爷的意思,应该还是想多挣扎挣扎,看齐大人的模样,气得不轻,装装样子,万一齐大人就心软了呢? 秦子言看着齐攸宁,见她的眼神往窗外瞟,并不理会他,他眼风一转,看向一旁迷瞪着的閔一。 閔一眨了眨眼,王爷在向他使眼色?什么意思?他不懂啊 见他懵懂,秦子言的目光锐利了起来,閔一被瞪得无法,便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那个前些日子,齐大人身子不适,可否请洛先生瞧瞧?” 由于他之前一直盯着金疮药,倒是让他想起了王爷曾赠过药给齐大人,急中生智,他还真说了句自认为像样的话。 秦子言垂下眼,眼中透着满意。 洛先生愣了一下,“齐大人身子不适?” 齐攸宁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心平气和的睁开眼,“先生开些祛寒症的药材便可,这止血散,且留着王爷自个儿用吧!”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去,行至一半,她停下脚步,又折了回来,将他床上的缎面枕头拿了起来。 “这玩意儿,臣便拿走了,殿下伤势未愈之前,就别来寻微臣了。” 秦子言目光一闪,这怎能行?这般伤势,虽无大碍,要痊愈却需费断时日,不能见她,怎能忍受? “梓观” ”王爷若是不听,尽管来寻我试试!” 秦子言面露焦虑,只憋了句,“又躲着我” 看着他紧绷的面色,她有些无奈,“又不是永不再见,何必这般委屈?” 秦子言迅速抬头,双眸如鹰般准确的寻到她的眼,直直的盯着她,“梓观慎言!” 齐攸宁抱着手中的枕头,大步走了出去,她挥挥手,“殿下伤势颇重,臣不便打扰,告退。” 三人就这样看着她离去,莫可奈何,秦子言双拳紧握,气息略微不稳。 “殿下可再使些力,将伤口崩开,痊愈得会慢些。” 洛河凉凉开口,有齐大人在,王爷可好管多了。 秦子言一顿,慢慢松开了。 洛河解下自家王爷手臂上扎紧的纱布,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笑倒在地上。 真不知他家王爷日后知晓真相后是什么反应,他已迫不及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十三章 手中的软枕散发着他特有的味道,清清淡淡,混合着他那块紫檀床的香气,倒是好闻得紧,齐攸宁不禁抱得更紧了些,枕内的空气被挤压出来,那股子清爽的味道更浓,她很可耻的深吸了几口。 她原路返回,在偏门又瞧见那个高手老翁。他立于门后,瞧见她来,便转身拔下门闩,将门打开。 “小子这就告辞了,深夜扰了老人家的清梦,梓观在这给您赔罪了。” 她抱着软枕,无法施礼,便弯下腰,鞠了一躬。 老翁站得笔直,生生受了她的离,待她直起身,才开口说道:“大人无需客气,老朽已命人备了车,大人回去后早些歇息。” “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翁摸了摸胡子,带着笑意回道:“王爷唤老朽一声陆叔。” 齐攸宁暗道一声果然,从她第一眼见陆叔,便觉此人绝不简单,既让秦子言唤得一声叔,她礼当视作长辈。 齐攸宁摸了下鼻翼,只忧郁了片刻,便轻声喊人:“陆叔。” 陆叔脸上笑意更甚,点了点头,“樾王府只有王爷一位主子,平日里冷清了些,大人若是得空,常到府上走动走动。” 齐攸宁再次鞠躬,得了陆叔点头回应,倒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门。 ***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样式在允都随处可见,走在路上毫不起眼,最能掩人耳目。 閔二穿着深色的粗布衣裳,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他的手里拿着赶车边,一副车夫的姿态坐在车前。 “齐大人。” 他跳下车,恭敬的行了一礼,“小的閔二,再次恭候,送大人回府。” 她一愣,这个人她见过,迁居那日,他就傻站在门边,还自以为很隐蔽的偷偷瞧她。 閔二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不太高兴的齐大人,不自觉的绷紧肩上的肌肉,这人可是王爷的小祖宗,惹得她不高兴,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齐攸宁淡淡嗯了一声,锤着双腿,很自觉的爬上马车。 她的腿还酸着,有个代步的工具自然是好的,她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当这辆马车行驶起来,齐攸宁才明白它的不凡之处。 寂静的街巷,马车飞驰而过,却没有半点声响,不知他们在车轮上做了什么手脚,车轮磕在石板上的声音微乎其微,马蹄上似乎也做过什么处理,马儿奔跑间也是寂静无声,用以夜间秘密出行最好不过。 她坐在车厢内,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回想起秦子言手上的伤,眉头又打起结来,那人不是据说师承昆山散人,怎的这般不堪一击?她瞧着是故意的吧!只是不知是找了哪个倒霉蛋帮着砍上这一刀的。 她挪动身子,往车门的方向靠近,抬手掀起车帘,她戳了戳閔二,“閔二护卫。” 閔二被戳的全身一抖,手中的缰绳稍稍勒紧,驾车的马儿从鼻尖喷了一口气,减缓了速度。 “大人有何吩咐?” 齐攸宁还生着气,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家那不要命的王爷前日出城做什么?” 閔二缩了缩脖子,王爷吩咐过,齐大人若是问了什么,一律如实回答,他真怕齐大人把他们家王爷的老底都给翻出来! “日前便听閔一说过,王爷大约是出城见了成国使团。” 成国使团?从未听过成国派了使团来,一月前,成国公主带着贴身婢女孤身来到裕丰,当时并无任何随行使臣,这本就不合常理,如今这使团在一月后悄无声息的进入裕丰,也透着古怪。 “成国使团可是为成国公主和亲一事?” 思来想去,成国使团到访的唯一理由也只有和亲,只是不知成国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閔二驾着车,用皮鞭扶了把头上戴着的斗笠,“大人聪慧,确有一般是为了成国公主和亲之事。此事王爷本也不愿插手,只因此次使团中有一故人,王爷大约就是去见他的。” “故人?”齐攸宁撇嘴,别是什么高门贵女,千里寻夫来了! “成国宰辅,谷秋实。” 閔二如实回道,不敢有所隐瞒,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知晓,王爷可落不着好,随意瞎编两句就能当通敌之罪的证据上折子了。 谷秋实?齐攸宁默然,那是位与秦子言齐名的人物,裕丰樾王成秋实,她竟不知这两人还是旧实。 “王爷这是上赶着给人送胳膊的?” 閔二被灌进口中的冷风呛住,咳了几声,僵硬的面皮一抽,还真是 “大人说的是。” 他身上那道伤口又浮现在眼前,齐攸宁用力将怀中的软枕扔像车壁,心中怨气难平。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身上若是敢再负伤,就别来寻老子了!否则,爷就往自个儿身上戳个洞!看他还来不来!” 閔二驾车的手抖了起来,齐大人这般狠话都放了出来,想必是气极了,可他却有些欣慰,终于有人来管管他家王爷了! 王爷是高手中的高手,能伤他的人实则并不多,只王爷身居要位,伤亦可成为武器,王爷向来不愿在权谋上多费心思,能挨一刀就解决的事情,王爷断然不会选第二条路,他们皆劝过王爷,但王爷犟得很,嘴上答应着,转头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他决定,齐大人的意思,他会添油加醋的转达给王爷! “他这么做可是与半月后的四国大比有关?” 四国大比,每三年一届,参会的都是四国年轻一代的翘楚,秦子言辈分虽高,可年纪却小,也在大比的名单内,皇家其余几位王爷皆过而立,能出战的也只有他,这伤来得甚是巧合,容不得她不多想。 閔二眨吧着眼,估摸着齐大人是吃脑花长大的,“大人聪慧。” “你家那个主子,上届四国大比也未出战,那时也伤着?” 閔二抿嘴,轻轻的嗯了一声,背后皮肉绷紧,齐大人的视线似要将他烧穿,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齐攸宁呵了一声,弯腰把躺在前方的软枕揪过来,抓着一头,不断往车板上抡。 听着身后的动静,閔二手中的小皮鞭挥动,默默的加快了速度,齐大人生气起来,好可怕!他要快些把人送回去! 齐攸宁心中怒火难平,手中的软枕早就不堪,她停了手,眼中精光闪动。 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也该给他点教训,总不能就她一人怒火中烧,她非得给他点点火不可! **** 桃花巷 依依穿着一件月白长衫,头戴玉冠,穿的精神,两眼却无神。她紧紧的跟在齐攸宁身后,整个人已经离登仙不远。 齐攸宁兴致勃勃,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大摇大摆的走进醉乐坊。 坊内还是如她上次来时一般,安静清雅,大厅内只有几名小童,看见她们进门,其中一个垂首走了过来。 “给两位公子问安。” 齐攸宁背着手,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走到一旁的八仙桌上坐下,不到片刻,供茶侍童便上了茶,夹着托盘,并未多留,躬身退下。 依依看着眼前精致的瓷杯,深吸口气,在桌下扯了扯齐攸宁的衣袖,满脸的不赞同,“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齐攸宁看了她一眼,兴致不减,抓起她的手拍了拍,“怕什么!不用你出银子,今儿个爷高兴,带你见识见识!” 依依扶额,脑瓜子疼,她就不明白了,她们两个女孩子,在醉乐坊能见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十四章(二更) 齐攸宁抿了口茶,待口中的茶味散开,便轻轻的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她抬起手,手指弯了弯,随侍的小童意会,缓步上前。 “你们这儿有没有比较温柔的姑娘?要听话的。” 她脸上带着坏笑,双眼发光,说话时还止不住的挑眉,将风流公子的派头学了个十成,齐攸宁搓了搓双手,“有漂亮些的爷更喜欢,若是没有,只要长得还过眼,爷也喜欢!” 依依默默的站起身,想往旁边的位置挪去,齐攸宁眼角的余光锁定她,伸出手,准确的将人揪了回来,嘴角的笑意不变,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依依扯了扯衣袖,挣脱不开,双眼一闭,认命的重新坐了下来,她木着脸,努力的维持面无表情。 醉乐坊的侍童经过训练,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这等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侍童的眼睛,他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抖动,待嘴角抽搐平缓,才抬起头,“公子来的可巧,雪竹姑娘柔情似水,姿色也属上乘,公子定会喜欢。” 齐攸宁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开,大手一挥,“成,就雪竹姑娘了!带路带路!” 她站起身,手上还不忘拉着想落跑的依依,步履轻盈的跟在侍童身后,依依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脚上,都不能让齐攸宁的脚步有片刻停顿。 就女人而言,公子的力道着实不小。 他们上了二楼,在楼廊右侧的玄字房门前停下,侍童张嘴正要说什么,齐攸宁抬手,截断他的话,“晓得晓得,亥时若未挂起花灯,爷便在子时前离开,且瞧着吧,今夜爷必让花灯挂起!” 侍童闻言一笑,这样的客人他见的多了,能挂起花灯的寥寥无几,只眼前的公子气度非凡,或许能成功也说不定。 拱手做礼,“小的拭目以待,公子,请。” 将门边的门牌取下,侍童躬身告退,齐攸宁满脸笑意的回头看了眼依依,“随爷进去瞧瞧这个雪竹姑娘。” 依依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说不出,公子这是逛上瘾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推开门,一阵暖香的甜蜜气息传来,猝不及防的,齐攸宁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待适应后,重新扬起笑容,往屋内走去。 与紫云的天字号房不同,这间屋子简单得多,那飘逸的纱幔未见一条,只设了一道靛蓝珠帘,厅内简单的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备两壶酒,两幅碗筷。 齐攸宁将依依拖了进来,还顺手把房门关了,转身走向桌边,择了一边坐下。 待坐稳后,她才发现珠帘后竟放着一架古琴,窗叶半开,清风徐徐而入,珠帘晃动,彼此间又不相触,寂静无声,通透的珠子映着烛光,摇曳间犹如漫天繁星。 “这道帘子甚美!” 他的眼里也藏着满天星辰呢,这道珠帘怕是不及他万分之一。 “公子谬赞,雪竹何其有幸,能得公子垂青。” 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在这满屋的甜腻气息里却显得清新透彻,那丝丝的哑声,又像柔软的棉,柔进人的心里。 齐攸宁侧过头,入眼的是一身穿淡橙色深衣的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眉眼含笑,肌肤雪白,眼底柔光缱绻,让人沉溺其中。 “好一个柔情似水的雪竹姑娘。” 雪竹淡淡一笑,双手交握在小腹,缓步而来,“公子仪表不凡,雪竹心中欢喜。”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玉壶,斟一杯酒,送到齐攸宁手边,“此酒为雪竹于寒梅时节所酿,许是今日料想会遇见公子,雪竹将它们取出,得以献于公子。” 齐攸宁接过玉盏,置于鼻尖,一阵梅香传来,“竟是梅酒?” 素白的手探了过来,在她的杯底虚虚一扶,示意她送入口中,齐攸宁从善如流,喝了一口,清冽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带着淡淡的酒味,不浓烈,却醇厚,喉间滑动,如丝绸般柔滑的触感,唇齿留香。 “好酒!” 雪竹含笑行了个半蹲礼,待齐攸宁点头后,站起身,击了两下掌,几名侍女至内室鱼贯而出,每人手中皆有一道小菜,行至桌旁,将手中的瓷盘放下后,便躬身而退。 桌上瞬间满了起来,笋尖,螺肉,掌中宝,无论菜色还是味道,皆让人食指大动。 雪竹拿起放置一旁的长块,夹了螺肉至齐攸宁的碟中,“公子尝尝,雪竹房中的厨子手艺出众,公子定会喜欢。” 齐攸宁夹起螺肉,正要入口,房门却被人大力破开,两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閔二收回脚,快速退到一边,双眼直视地面,不声不响。 閔三避之不及,就傻站在门口,在齐攸宁悠悠的目光下,已蒙生退意,身子慢慢的往后靠去,却不想被人一把推了进去,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齐攸宁眉头一挑,来得挺快啊,她料想樾王府耳目众多,却未料到他们的动作如此迅速。 推完人就缩在一旁的閔二她认识,可是屋内这个一脸哂笑的傻大个又是谁?她也不用问,大约又是一二三四五中的某位,且瞪着他自报家门吧。 閔二见閔三只会傻笑,心下焦急,轻声说了句:“三儿,别笑了,说话!” 閔三回头,眉头皱得死紧,用唇语回他,“说什么啊?我不懂!” 閔二向天翻了个白眼,心一狠,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从屋内是见不着他的身影了,就让三儿先进去卖卖蠢吧。 閔三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想了想,施了一礼,“齐公子,小的是&*#的人,在家中排行老三,您” 话说到这,他便卡住了,无辜的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外,欲哭无泪。 一句话说的含含糊糊断断续续,门外的閔二闭了眼,这不是卖蠢,这是真蠢!他已经彻底放弃里面那个人了。 齐攸宁咳了几声,用手掩住嘴,借以掩盖嘴边抑制不住的笑意,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心静气的放下手,“你们家这个辈分,是怎么排的?” 閔三突遭此问,一脸茫然,“啊?排位?以年纪排的啊” 齐攸宁将手放在桌沿,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指了指头部,“是以这儿的年纪排的吧?排行第三,那便只有三岁。” 閔二咽了下唾沫,口中发干,他不服!以齐大人的意思,那他不就得更蠢? 一旁的依依早在閔三进来时就向雪竹要了一盘炒瓜子,这会儿正嗑得起劲。 早在雪竹出现时,她便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图,雪竹呀,那可是老熟人,太上皇留下的暗桩之一,对公子的身世再熟悉不过,这窑子逛到她这儿,也就只是单纯的逛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一遭,依依瞧着门板,挠了挠耳朵,门外那人她也认识,樾王府的人,大约是樾王殿下不知怎的惹了公子,这个不肯吃亏的人心里不痛快,给人找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十五章 閔三咧着嘴,笑得有些呆,他知晓,自己与众多弟兄们相比,确实驽钝了些,王爷说的话他经常听不懂,需旁人提点,而齐大人是王爷看上的人,他本以为这位大人说的话会与王爷一般高深,没成想竟这般易懂。 齐大人是说他只有三岁吧?莫不是眼神儿不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公子,小的二十有三,您漏了前面的二十。” 齐攸宁嘴角的笑瞬间僵住,一时间倒也找不到话接上,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说实话,她最怕碰见楞的,那余城泽算一个,这閔三算第二个。 门外传来一声闷闷的笑声,閔二蹲在门边捂着嘴笑得欢实,閔三这个人愣得很,与他说话,一般人是沉不住气的,很容易就会被气得跳脚,樾王府内也就洛先生和老七能够心平气和的与閔三说上几句,其余的忍不了半刻便会动上手,齐大人怕是没见过这般的人,一时间怕是应付不来。 齐攸宁呆过之后,忽地笑得更开,“你叫閔三?” 閔三睁着眼,似有些疑惑她的问题,“排行老三,可不就叫閔三嘛。” 齐攸宁眨吧眼,“是谁与你说排行老三就叫閔三的?” 他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閔三不知为何齐大人会这么问,“平常百姓不都是这样的吗?老七说,只有像主子和公子这样有身份的,名字才取得好” 刚入口的酒被一口喷了出来,她呛得眼泪直转,看着眼前傻楞楞的高大个,忍不住感慨,“閔七真是你的亲兄弟啊!” 提起閔七,閔三便满脸自豪,双眼都在放光,“老七是兄弟中最聪明的,小的有很多东西不懂,都是问的老七。” 齐攸宁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嗯嗯!你们家老七着实聪明,教得很好,你呀,平时在王府里,若是得空,就多跟你主子说说老七的好话,才不妄老七这般教导你。” 閔三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多谢提点!” 门外蹲着的閔二身子抖了抖,齐大人这一手玩的漂亮,这坑人都不带眨眼的,看来将来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齐大人! “你们来这里干嘛来了?” “回公子,我们兄弟二人呜?呜呜!” 閔二见风头不对,赶忙跳了进来,不顾閔三的挣扎,一手捂住他的嘴,以閔三耿直的性子,大约会直言他们是来逮人的,虽说齐大人未必猜不到,可有时候,这一层纸若是不捅破,转圜的余地会更大。 身子上的动作远远快于脑子的閔二顿了顿,心下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他叹口气,将身子摆正,行了一礼。 “见过公子。” 齐攸宁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閔二,暗赞了声功夫不错,嘴上却不饶人,“哟,舍得进来啦?爷差点就着人搬床被子出去给你了。” 閔二深吸一口气,心下告诫自己要微笑,“公子说笑了,小的家规甚严,这等烟花之地本就不能沾染,更别说宿在这了,被子就算搬给小的,怕也是用不着。” 齐攸宁眉一挑,行啊这个閔二,这一番话是拐着弯的在说她的不是,她嘿嘿一笑,用起了閔三的绝招,“你们家的家规确实严厉,既然如此,你俩还是快些回去吧,坏了家规可不好。” 她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閔二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来,他就不信齐大人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装傻充愣呢! 閔二僵在原地,无话可说,却也不敢真的就走了,齐攸宁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人,“怎么,不怕家规了?” 站在一旁的閔三虽不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老七交代过,听不懂便不要吭声,被人拦着就不许说话,刚刚閔二拦他了,所以他没有说话,但是现在閔二又不回人家齐大人的话,也没拦他,那他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齐大人貌似要赶他们走?这可不行啊,王爷交代了要把齐大人带回东城,这会儿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拽着,不能就这么走了! “閔二说,他想来这里看看。” 閔三脑子一梗,这句话便脱口而出,说完还挺得意的,自觉找了个好借口。 閔二闻言,看向閔三,再三确认这是亲兄弟后,再面无表情的看向齐攸宁,咬了咬牙,“对,家规太严,小的长这么大,还不曾逛过花楼,特来见识见识。” 齐攸宁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那还真是巧了。” 閔二尴尬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巧,很巧。” “早说啊,雪竹姑娘这地方虽不大,多加两个位置还是能的。来人啊,再上两副碗筷,今儿个,咱们不醉不归!” 閔二深吸口气,认命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能留下来就还有希望,若实在不行,他便只能用强了,到时不管是王爷责罚还是齐大人怪罪,他也认了。 雪竹命人将门重新关上,温声开口,“雪竹承蒙诸位抬爱,无以为报,若四位公子不嫌弃,雪竹愿献上一曲,为公子助兴。” 齐攸宁双眼含笑,伸手握住雪竹的手,还不规矩的摸了摸,“肤如凝脂,骨若青葱白玉,弹奏的曲子必然绕梁三尺。” 閔二见鬼般看着齐攸宁与雪竹交握的双手,瞧着雪竹脸上的娇羞,齐攸宁眼底的道道金光,閔二直觉的喊了一声糟,暗卫必会将此情此景原封不动的禀告给王爷,王爷该气死了! 这齐大人平日里虽不着调,看着却是个有分寸的人,怎的也有这样糊涂的时候?他心疼自家王爷啊! “齐公子!” 满腔的话只开了个头,便被齐攸宁给截断。 她卡着气息断开閔二的将要出口的长篇大论,示意他安静。閔二一愣,便看见齐攸宁将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并将下巴往珠帘的方向伸了伸。 閔二看了过去,只见那璀璨珠帘后,雪竹席地而坐,身前放着一架古琴,她抬起手,指尖微动,拨动琴弦,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乐曲和缓,有静心之效,带着奇异的力量,将人心中的焦虑抚平。 一曲终了,屋内有片刻的安静,片刻后,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喝彩。 齐攸宁回头一看,那是一位极其年轻的青衣公子,瞧着像个文弱书生,面容清俊,个子不高,气质却佳。 齐攸宁抽空看了眼一旁双眼冒光的閔三,眯起眼,随即嘴角的笑容扩大,对此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她转着手中的玉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閔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十六章 閔七瞳孔一缩,他尚未自报家门,齐大人便已如此笃定他的身份?他转动目光,在看到閔三那双明亮的双眼时,不禁轻笑一声,心下了然。 他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做礼,“见过齐公子。” 齐攸宁将手中的酒饮尽,倒也没有为难他。 “无需多礼。” 看着眼前的閔七,齐攸宁有些感慨,樾王府能者众多,只她见过的这几人,便无一庸人。 閔大沉稳睿智,秦子言长期带在身边,众多事物皆由他打理,杂中有序,面面俱到;閔二功夫了得,之前掠进房门露的那一手惊艳至极,轻功一门怕是难逢敌手;閔三憨厚,虽不够灵活变通,但观他体型,腿部粗壮,走动间衣物绷紧,隐隐间窥见结实的肌肉,肩部斜方肌发达,手背青筋纵横,指节宽大,明显是个外功强手,徒手百斤不在话下。 而眼前的閔七,乍看之下只是一文弱书生,但其步伐稳健,也是练武之人,且双眼精光内敛,高人一等的洞察力,眼神转动间便知晓自己的身份从何暴露,可见智力非同一般。 樾王府,水深不见底,就是与她关系不一般的秦子言,她也从未看懂过,若不是太上皇明令禁止将樾王卷入,她就是,也得将这个强有力的盟友拉下水不可! 閔七问完安,便很自觉的走向一旁的空位,一撩袍,坐了下来。 齐攸宁眉一挑,有些无奈,得,这又是个面皮厚的,正要移开视线,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一个黑白的物件,她顿了顿,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划过閔七的腰间,这是,八卦佩? 她斟了杯酒,放在閔七面前,“裕丰承昭三年,西北大旱,粮草短缺,成国联合玮澍,二十万大军压境,樾王以十万大军迎敌,大胜,自此得了战号。如此战局,以少胜多,且粮草不济,将士更是良莠不齐,若无阵法相辅,实难取胜,观先生年岁尚轻,不知可否参与当年的恶战?” 裕丰男子素有佩戴玉饰的习惯,只是一般人不会以阴阳八卦玉为随身饰物,若她猜得不错,閔七必是玄门遁甲的个中好手,此等人物,若是用于排兵布阵,将是一把利剑,秦子言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离不开身边之人相辅,若真是閔七在其背后出谋划策,那此人也未免太惊悚了些。 閔七深深的看着齐攸宁,半晌,拿起手中的玉盏,一饮而尽,齐大人当真可怕,短短几句言语间,便将他的底细掏了个七七八八,“齐公子配我家主子,閔七服气。”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玉杯,“先生二字閔七怕是当不起,主子手下另有谋士,小的尚在修习之中,当年战事激烈,閔七虽身在其中,却做学艺之事,昔日战果,于小的并无关系,待他日独挑大梁之时,閔七再来向公子讨句先生过过瘾。” 齐攸宁恍然,閔三今年二十又三,他们兄弟以岁数排行,閔七既是最末,年纪该最轻,承昭三年,也只是个半大小子罢了。 她耸耸肩,拿起竹筷,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好说好说,如此才智,必成大器,只是有些话齐某不得不提,这人生在世啊,只短短数十年,及时行乐才不辜负到这世上走一遭,你也是来这寻乐子的?” 閔七皱起眉,“齐公子,今日这一行,你我都知是为何,目的即已达到,该回去了。” 话刚说完,齐攸宁正要回话,他接下来的举动成功的堵住了她的嘴。 她有些呆愣的看着閔七拿过桌上刚上都瓜子,一口一个嗑得还挺快,一副打算看戏的模样。 听他的语气倒是情真意切,只是,他是真心在劝她回去的? 齐攸宁甩了甩头,樾王府的人她就没几个是看得懂的,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明月,也不知他如何了。 “他经常如昨日那般犯蠢?” 閔七嘴巴动来动去,醉乐坊的瓜子还挺香的,“不多不多,在西北时约莫三次,自束发以来,逢三年一次四国大比,主子不想出战,都会来上这么一刀,包括今年这次,也是三次。” 齐攸宁冷笑,“你们也不拦着?” 閔七无奈,“无人会料到爷也有犯傻的时候。” 瓜子嗑多了,有些口干,閔七为自己倒了杯酒,在嘴里前后晃荡了几下才吞下肚,“四哥五哥和六哥已在路上。” 哈?她扶额,“他是把閔家兄弟给我聚齐了。” 閔七嘴里叼着一块螺肉,口齿不清的说道:“爷只派了二哥和三哥过来,我是自个儿跟过来的,其余三个估摸着也是来瞧个热闹。” 一旁的閔二已两眼呆滞,难怪閔七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敢情齐大人回不回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合着焦心上火的只有他一个不成? 齐攸宁也有些呆,“你们主子平时会打你们吗?” 这群人貌似不怎么听话啊 閔七点头,“兄弟们都打不过爷,每回都得挂点彩。” 齐攸宁扯了下嘴角,“皮厚果然是有缘由的,蠢病也能传染,长见识了” 閔七只当没听见,他拿起筷子敲了敲桌面,“齐公子,菜不够了。” *** 樾王府 前院,洛河抱着一坛酒,仰头便往嘴里灌,一道黑影闪过,洛河只眨了眨眼,未有其他反应。 片刻后,秦子言穿戴整齐,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洛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吞下口中的美酒,闪身挡在门前,“王爷这是要去哪?” 秦子言抬起头,双眼尽是隐忍,“让开。” 他的声音冷硬,那是喉间紧到极致所憋出来的声线,洛河眼底笑意更浓,“閔家那几个小子会看好她。” 秦子言闭上眼,暗卫的回报已将他的耐心耗尽,她竟敢摸别人的手? “本王告诫过他,不可再去那等烟花之地!” 洛河身子摇晃了下,靠在一旁的雕花柱上,“王爷可想好了,齐大人向来言出必行。” 闻言,秦子言双拳紧握,她的威胁对他来说再管用不过,忍了又忍,心中酸气难平,他还是没忍住,抬手一挥,转身而去。 洛河眼中精光一闪,极速向旁掠去,酒坛碎裂的声音响彻云霄,原本站的位置上一片狼籍,他嘴里啧啧有声,还好躲得快。 “王爷自个儿打翻了醋坛子,也不允小的酒坛安好,委实霸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洛河蹲在草丛里,止不住笑了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修+捉虫) 月黑风高,齐攸宁牵着依依的小手悠闲的晃荡在路边,嘴里嗯嗯啊啊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上去心情不错。 依依却没她这般心境,一脸不安的被拉着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迟缓,拖两步才走一步,齐攸宁费劲的拖着,没有不耐,反而有些乐此不疲。 依依摸了摸胸|口,久违的感受到良心这东西的存在。 在醉乐坊走一遭可不便宜,她哆哆嗦嗦的开口,“公子,咱们似乎没有结账” 齐攸宁淡淡的嗯了一声,一脸的无所谓,樾王府家底丰厚,以閔七的性子,没带个几百两,他是不会出门的。 修习奇门遁甲,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材料,有些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为方便随时购买,閔七身上备着的银子铁定不少。 “不是还有人在吗?” 依依忍不住吞了下分泌过多的唾液,她就知道,公子怎么可能如此慷慨的请人喝花酒,弄了半天,原来是慷他人之慨,难怪点菜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咱们还多点了好多菜” “閔七一副没吃饭的样子,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依依又呆了呆,坑人就坑人嘛,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忍不住轻轻的踢了她一脚,“说得真有道理。” *** 几日后 辰时刚过不久,齐攸宁捧着瓣大西瓜,翘着脚,舒适的坐在游廊的石阶上,一口一口的啃着西瓜。 瓜是秦子言派人送来的,用冰冻过,丝丝凉气透过果肉传来,最是消暑。 一阵风吹过,齐攸宁吃瓜的动作顿了顿,斜眼看向身旁忽然出现的某人,面露嫌弃。 来人是多日不见的余统,在通州蹲了几天,待查清线索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谁知一翻墙进来,正巧赶上齐攸宁对月吃瓜,他胡乱的擦了擦手,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瓜,也学着她的姿势,挨着她,在石阶上坐了下来,排排坐,吃瓜。 吞下口中的果肉,齐攸宁用衣袖将嘴边的果汁擦干,手中的果皮随手便放在地上,整个人向后躺倒,挺着肚皮,晒晒月光,“回来的倒是快。” 余统咔嗤一声咬在西瓜上,口齿不清的回道:“陈思文命陈习在通州打点胡姬身世之事,如你所料,通州刺史早已与陈家狼狈为奸,此次更是与那陈习合力糊弄圣上亲信,将胡姬之事圆了过去。” 齐攸宁冷笑一声,陈家做事向来如此,“本就不指望能用此事翻出什么花来,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那通州刺史。” 余统也学着她用袖子抹嘴,手上果皮一丢,挪了挪位置,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通州刺史柳瑛,他的背景我查过,两榜进士出身,地道的裕丰人,怕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齐攸宁沉默,半晌没回话,余统等了一会儿,没忍住,轻轻踢了她一脚,“你别不说话。” 她将双手垫在脑后,看着满天繁星,不知该如何回他,双腿慢慢抖了起来,想了想,回道:“算了,不找了。” 余统一楞,坐起身子,有些诧异,“梓观可是放弃了?” 齐攸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粘上的灰,“当年之事,陈肃早已将证据毁了个干净,咱们花费诸多时间寻找漏网之鱼,却连只虾都没捞着,又何必再浪费功夫?” 余统眉头皱得死紧,深怕她甩手不干,“自梓观入朝以来,已拔除陈氏党羽数十名,在我看来,这并不是白费功夫,梓观何必说此丧气话?” 她回头,背着月光,双眼明亮,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我何曾说过要放弃?只不过此路不通,咱们不能等撞了墙才知回头,不过是换条路子罢了。” 将脚边的西瓜皮用力踢向他,见他顺利避开,不满的撇了撇嘴,“你且看着吧,半月后的四国大比,陈肃定不会安分。” 余统挠了把脸,一脸懵然的看着她,“你是说,陈家会动手?” 动手?还为时过早,她摇了摇头,问道: “陈肃为人谨慎,若无万全之策,他不会出手,你就不曾想过,为何其余亲王皆已就番,唯独剩了个樾王在允都?” 余统摇头,有齐攸宁在,他向来懒得费脑子。 叹口气,她实在不明白,余将军怎会生出余统这样的呆子? “樾王手握重兵,实力深不可测,留他在允都,实为圣上的最后一道屏障,陈肃若想成事,必先除去樾王。” 余统冷笑出声,“就凭他?” “也不必置樾王于死地,只需用计使其就番即可,樾王封地远在西北,若是允都生变,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够他成事了。” 余统有些佩服的看着齐攸宁,这些弯弯绕绕,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未必能理清,也亏得是她,才能如此透彻。 “不知陈肃有何阴谋?” 齐攸宁哼了一声,银牙紧咬,说出口的话带着股狠意,“能有什么阴谋,四国大比牵涉多方势力,他只需将水搅浑,随意塞个豪门贵女入王府,无论正妃侧妃皆可,到时樾王已成家,再留在允都于理不合,就番便势在必行。” 余统看着眼前森冷无比的齐攸宁,忍不住抖了抖,“你与樾王” 齐攸宁瞪他一眼,“小爷我已把樾王收服,他现在是我的人,余督军有何异议?” 余统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虽然他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并不认可,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齐攸宁和樾王甚是相配,他摇着头,很识相的说道:“没有,没有。” 齐攸宁冷哼一声,握紧拳头,“樾王是何许人也,想逼他娶亲,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有本公子在,此事绝不能成,若陈家识相,不动樾王,尚还得一喘息的机会,若他真不开眼,那就别怪爷手黑,给他们家长子嫡孙塞个烫手山芋玩玩!” 余统僵着脖子,齐攸宁切开了看就是个黑的,敢打她的人的主意,还得掂量掂量,况且樾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两人凑一起,能坑死个人! 他深吸口气,不忘为自个儿这几天的努力讨个结果, “那通州刺史” 齐攸宁目光一闪,“留其罪证,必要时顺手帮他一把,爬得越高,经他手的事便越多,待他大权在握,便一锅端了,省事儿!” 余统乖巧的哦了一声,忍了又忍,还是弱弱试着挣扎一句,“太上皇说过,不能将樾王卷进来” 齐攸宁舔了下唇,“非是小爷我拉他下水,实在是他那人树大招风,我也无法” 余统眨巴着眼,这话,没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 巳时三刻,日头已开始毒了起来,齐攸宁身着深色朝服,仿佛置身蒸笼,这等颜色能把所有的热量都往身上引,她木着脸,生无可恋,身后的衣料湿哒哒的贴在背上,一阵热风吹过,传来丝丝凉意。 今日是四国使臣入宫之日,圣上命樾王携众臣于王宫午门迎接四国来使,很不幸的,齐攸宁恰巧是众臣的一员。 她瞄了眼站在她隔壁的余统,他的颈部光亮一片,额头上汗水如注,身上的铠甲估计都快被晒化了,齐攸宁有些心下平衡了些,有人比她凄惨,那身盔甲,就是光看着都觉得热。 脚下偷偷挪了挪,让自己踩进余统的影子里,他的体格高大,照出的影子能将她从头盖到尾,她松了口气,脸上的热度总算降了下来,虽还是热,但至少没那么晒。 余统注意到她的动作,眨了下眼,前后看了眼,也学着她往后挪了半步,走进旁边那位同僚的影子里,心下忍不住暗赞齐攸宁一声,这乌泱泱一片的人里,就数她脑子好使,胆子也大,敢这般动来动去的躲日头。 眼睁睁的看着他有样学样,重新暴露在阳光下的齐攸宁愤恨的咬着牙,怒瞪过去,“站回去!” 余统双眼看向地面,当作没听到,大庭广众的,她总不能打他,私底下被她欺压惯了,他现在是逮着机会就想翻个身。 玄武大道的转角处传来一阵高亢的号角声,脚下的石板都在震动,他们晒了半个时辰的太阳,终于把四国使臣给等来了! 齐攸宁感激涕零,将余统抛在脑后,双眼充满希冀的看了过去,入眼的是一行声势浩大的车队,为首的是一辆红黄相间的四骑马车,宽大的车厢,走动间铃声脆响,仔细一瞧,才发现每个车角皆挂着暗纹精巧的金铃,紫白车帘随风飘荡,隐约可见车内女子的玲珑轮廓,身姿窈窕,美不胜收。 “那是玮澍的蘅宁公主。” 大约是见她一脸茫然,余统凑了过来,好心的为她解惑。 蘅宁公主?她自然有所耳闻,玮澍君主的掌上明珠,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只是性子有些泼辣。 “那后面的呢?” 她偏过头,不耻下问。使臣的名号她都懂,只是对不上脸,余统在西北呆过两年,至少对玮澍和成国还是熟悉的,而她,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后面的,不知。” 齐攸宁翻了个白眼,“要你有何用?竟只认得美人,怕不是府里小妾没伺候好,尽想着外边儿的?” 余统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这人胡说八道起来,能自个儿编本话本子出来,他哪来的小妾?真不知他是造了什么孽,才认识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余统叹口气,自那日清晨知晓她与樾王的关系之后,他仔细回想,约莫是年前与她透露家父嫁女意图之后,她才变成这幅死样子,他无奈至极,樾王又不只招他一家惦记,允都里不知多少世家在打王爷的主意,为何她就只记恨他? “家中小妹日前便订了亲,齐大人今后可好好说话。” 她楞了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待思索过后,点点头,干巴巴的道了声恭喜,便噤了声。 余统翻了个白眼,她这人有时根本不讲什么道理,霸道的很。 说话间,四国使臣皆已入了宫门,大臣们如获重释,抹汗的抹汗,扇风的扇风,与周边同僚告了辞,便迫不及待的往自家赶。 接下来是一品大员与皇戚的陪同面圣,他们品阶不够,乐的清净。 齐攸宁摇摇晃晃的走到阴凉处,双眼乱逛,正盘算着怎么蹭车回去,忽闻身旁同僚的问安声,她僵了僵,挺直腰背,转过身,恭恭敬敬行礼,“参见樾王殿下。” 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脸,便只能在她的官帽上打圈,眉头轻蹙,他沉声道:“免礼。” 感受到他的灼人视线,齐攸宁心中暖意满满,这人信守承诺,当真是大半个月未见她,今日于朝堂之上匆匆一眼,不曾有过多交集,她原以为,两人今日遥遥数眼便罢了,谁知他竟丢下使臣,出现在她面前。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微哑,说话的语气里夹着委屈,她就是个没良心的,说不见他就真的将他晾了大半个月,如今他好不容易觑了空,她还低着头不让看! 待她抬起头,他一解相思之后,这人跟余统交头接耳的亲密画面便跃进脑海,秦子言冷哼一声,面色难看。 “齐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礼迎使臣之际,还不忘与同僚商讨国事。” 他的目光锋利无比,就这么盯着她,似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语气更是冷硬,明眼人都瞧得出他的不悦。 齐攸宁眼角抽了抽,她和余统说小话被他瞧见了?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她跟余统的动作已经够隐秘了,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真不知他是怎么发觉的,这下可好,这人的醋坛子大概是翻了,二去醉乐坊之事他尚未找她清算,如今又来个余统,旧怨未了,又添新仇,她得怎么哄?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她脑子一梗,为避免他们的关系惹疑,齐攸宁干脆一撩袍,啪的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恕罪,微臣知错。” 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光棍,平日里巧舌如簧,就是有错她也能辩出一番理来,何时这般乖巧认错过?她这一跪,可是扯了他的心随着她一起跪下去,地面粗沥灼热,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还心疼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的膝下可是他的心! “起来!” 他蹙眉低吼,气息已然不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撇开,指节弯曲收紧,他真想敲她,这人就是知道该如何治他,只要她拿自己做筏子,他便无计可施! 他咬着牙,伸手扯了她一把,放手前,还用力握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念叨了一句,便放开她,扭头便走。 樾王名声在外,无人敢惹,她今天情急之下的这一跪,倒显得是樾王有意为难,齐攸宁呼出一口气,特意露出淡淡的忧伤,在同僚敬佩的目光中,缓步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 亥时,齐府只留了几盏烛火,一片昏暗中,两个不速之客悄然而。 身为齐府唯一的侍卫,青云从未像今日这般兴奋过,跟在齐攸宁身边多年,守夜守得了无生趣,齐大人的身边一直都安静得很,小猫小狗都不愿光顾,他一度认为,这是齐大人的人缘儿不好。 手中的剑瞬间出鞘,足尖轻点,青云早就的了齐攸宁的吩咐,不会对越王出手,他准确的越过秦子言,剑气直指一旁的閔二。 閔二一脸迷茫,手忙脚乱的与青云交起了手,嘴里哇哇叫个不停,“诶诶!兄台!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青云蒙着面,让人瞧不清他的脸色,只是从他越来越凌厉的招式里,丝毫都感受不到所谓的自己人。 拆了几招之后,閔二目光渐渐凌厉,险险的避过剑锋,手中佩剑出鞘,收起嬉皮笑脸,正正经经的拆起招来。心下暗赞此人身手不错,跟王府里的弟兄们早就打腻了,有个新鲜的对手,他也来劲。 秦子言只当没瞧见,面不改色的朝着正房走去,在房门前停了下来,房内似乎并无光亮,眉头微皱,她睡了? 院子里的动静不小,齐攸宁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 拍拍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薄衫,她站起身,光着脚,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后,摸索着将门打开。 硬睁着睡眼,齐攸宁特意看了眼空中的皎月,呦,这得有二更天了吧,心下冷笑,随即面无表情的看向秦子言,“殿下向来守时,想必是臣自个儿听岔了时辰。” 秦子言看着她,眼底升起一阵笑意。 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低头,他又对她的爪子出手了,翻了个白眼,用力挣扎一下,他反而还握得更紧了。 齐攸宁被他带进房里,在榆木凳上坐下,看着他取下灯罩,将烛火点亮,将屋内照得朦朦胧胧,“有事耽搁,梓观莫恼。” 齐攸宁又打了个哈欠,本也未真的怪他,只是这张嘴还是忍不住说几句。 用指尖擦干眼角憋出的湿意,她站起身,走至床边,胡乱的将鞋套上,拉起秦子言的手便往外走。 齐府戌时息,游廊内的指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不为其他,烛火也是要用银子的,她穷,能少点就少点。 齐攸宁看不清路,脚步却大,她倒不怕摔着,身边跟着他,安心的很。 她带着他来到灶房,搬了张方凳放在灶台前,“坐这儿。” 秦子言也不矫情,挨着灶台便坐了下来。 见他安分的坐好,她转过身去,随手拿了两块厚布垫手,将炉上的砂锅抱了下来,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传出。 她拿起木勺,将锅内的粥打进碗里,端到他的面前,“晚些来也是好的,与晚膳隔开这几个时辰,还能多吃一碗,这锅粥煨含量许久,该有些烂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尝尝。” 半晌没见他动,她疑惑的抬起头,毫无预警的,便陷进他的柔软的目光里,她面上一热,抬手捂住他的眼,“别这么看着我。” 他的嘴角翘起,伸手捂住她,喉节滚动,说出的话里有明显的笑意,他问:“为何?” 他深夜来寻她,只是因着许久未见,心下想念,未成想她竟为他备着吃食。 齐攸宁也不回话,将春心荡漾的脸收了起来,她抽回手,看着他,“伤好了?” 秦子言目光一闪,将目光移向那碗粥,一句话也不多说,乖巧的吃了起来。 她注意到,当他将粥送入口中后,眼神亮了一下,“味道如何?” 秦子言抬起头,眼里光芒更盛,“梓观做的?” 对上他如此期待的眼,齐攸宁干咳一声,面上的温度渐渐攀升,“你喜欢就好。” 秦子言拿起空碗,递给她,“自然是喜欢的,若是梓观亲手所做,会更加喜欢,再赏一碗如何?” 拿着空碗,她微红着脸,倒也听话的多盛了一碗,放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拔开木塞,将里面的粉末倒入碗中。 秦子言呆了呆,目光在她的脸和粥里来回变换。 齐攸宁就这么明目张胆往粥里加东西,倒了一次,她皱眉看着瓷瓶,不知分量够不够,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又多倒了一次,然后塞上木塞,重新放回袖袋里,收拾好后,还很贴心的拿起勺子将碗里的粥搅了搅,让粉末与粥融合。 她伸手将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用吧。” 秦子言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下,迟疑的将手放在碗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口中,味道较之前并无差别,“那是何物?” 齐攸宁挑了挑眉,“为何用了一口才问?” 他看着她,眼尾笑意更深,“梓观熬的粥,无论加了什么,最后都是腹中之食,先问还是后问,无甚区别。” 脸上刚退下去的灼热又升了上来,她嘴角抖了抖,目光落在灶台上,“那东西与身子无害,就是可能会让人” “腹泻?” 她慢慢的看向他,呆呆的点了下头,“殿下英明。” 秦子言抚着额,有些无奈,“梓观可是在恼今日午门之事?” 齐攸宁摇头,接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重重的点头。 放下手,秦子言看着她,叹口气,将碗端起,一口一口的将碗内的粥喝完。 齐攸宁挠着鼻尖,他如此乖顺,竟让她升起一丝罪恶感。 “此次四国大比,来的女眷也未免太多了些,成国公主和亲在先,其余各国更是不甘寂寞,这大比怕不是要比出许多乘龙快婿,殿下是皇室中唯一未娶亲的,那些个公主该是盯上的。” 秦子言笑了起来,捉住她无处安放的手,捏了捏,“不愿我去,直说便可,樾王府自有法子推脱,费此功夫,该是心中还恼着吧,如今本王这般听话,可否求得梓观谅解?” 她就当着他的面下药,这人却还是将粥喝了个精光,她哪还有什么气? 她看着他,他常年带兵,苦肉计自当会使,眯起眼,他可还有小辫子在她手上呢! 清了清嗓,她问:“伤好了?” 秦子言一顿,腾出手,将她袖袋中的小瓷瓶掏了出来,用拇指将瓶塞顶开,将剩余的粉末都倒进空碗里,之后将碗递给她。 “再来一碗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皇祖在位时,将王宫西侧的两座宫殿辟出来,改成校场,以供皇室子弟习武之用,鄙视各路亲王还是皇子,太上皇刚束发不久,王宫中还热闹得很,校场是皇子们最喜欢呆的地方。 如今皇室子弟皆以就番,校场便冷清了下来,新皇年岁尚轻,得空还会来一趟,只是近来国事繁忙,鲜来此处,后宫之中又只有王后一人,尚未有子嗣,校场便彻底闲置。 此次四国大比的比武场便设在王宫校场,齐攸宁穿着深紫色功服,一头墨发束起,干净清爽,她盘着腿,安分的坐在高台右侧观席上,面前瓜果皮堆积成山,随侍内监低着头,上前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她的身旁坐着的都是朝中同僚,一群不惑知命的老头儿,也如她一般安安静静地垂首喝茶。而她身后则是参与此次大比的青年才俊,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齐攸宁便置身于这老替的分界线上,往前往后都不合适,略显尴尬。 齐攸宁抬手捏了捏僵硬的脖子,想着如何隐藏自己,四国大比的规矩尤为麻烦,没人关注才是最好的。 四国大比中的四国,指的是裕丰,成国,玮澍,以及宏国,参与大比的不拘是否有官职在身,但年岁须低于二十五,因有此限制,每届大比说白了便是各国未来朝堂以及军中主力之间的博弈。 如此盛会,彩头自然不小,每场比试的彩头在几千至几万两之间,不论输赢,皆由国库承担。 此次大比,秦子言被她下药,这会儿该在床/上躺着,余统寻了借口出城去了,赵家和钱家的两个小子更直接,前日两人打了一架,这会儿蹲家里养伤呢。 提前开溜的那几个,才是裕丰年轻一辈的翘楚,如今场中的这些个,靠谱的就没几个,且还一个个缩着脖子,一副“别看见我”的懒散模样,齐攸宁吞下口中果仁,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终于知晓为何裕丰每届四国大比皆是垫底的原因了。 眼神往右边瞄了一眼,那是陈家坐席,以陈思文为首,陈家子弟分散在其左右。 在一群深色身影中,有一身月白功服的人尤为显眼,待那人转过头,齐攸宁才将人认了出来,这不是陈家的嫡长孙陈茂吗?她眨了眨眼,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穿浅色的功服,这要是被人踢上几脚,或是在地上滚个圈,岂不是一身狼狈? 转头看向余家的方向,余将军的位置上还是空的,右手边有个生面孔,这大概就是刚回允都不久的余家三老爷余峻,再往后,便是余家小辈,余城淋一脸憔悴的坐在那,拿着糕点的手似乎还有些抖,齐攸宁双眼一闭,没眼看了,这一副被掏空身子的虚弱模样装得可真像,若不是知晓他的为人,她都快信了! 后面一桌,那个剥着花生一脸傻笑的不就是余城泽那个愣子吗?这孩子还小,功夫不到家,连她都能缠住他一阵子,就算上场了估摸着也是去送菜的,齐攸宁看了眼高台之上的秦玥,她已经开始替他心疼银子了。 高台右手边的台子上,一高壮大汗手持黑铁木鼓槌,手臂上肌肉绷紧,用力一挥,低沉的盘鼓声响起,校场内瞬间安静下来,一整鼓声过后,便是震耳的号角声,响毕,户部尚书李光远立于校场正中,腰杆笔直,手与肩齐高,左手在外,握住右手,五指并拢,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吾代裕丰,在此再次恭迎各国使臣,此次大比由裕丰承举,成国,玮澍,宏国协理,四国相承,便有今日之况。老夫在此宣布,大比正式开始!” 话落,盘鼓声响起,片刻后,重归安宁。 “四国大比,不限场次,由上届魁首宏国派出一名勇士,择一对手首战,胜者可钦点下场对手,场下亦可自发挑战,应战以一炷香为限,一炷香后无人应战或无人挑战,场上勇士则视为擂主,三日后,将举行擂主大比,魁首将在众擂主中决出。” 李光远顿了顿,转向高台左侧,躬身一礼,“还请宏国派出第一位勇士。” 宏国使团以亲王晋王为首,高台之上,一俊朗男子起身,回以一礼,“裕丰客气,规矩如此,宏国便恭敬不如从命。”语毕,伸手一招,“首战者,宇鹏。” 李光远开完场,便躬身退下,随即,一黑脸大汉提着长刀,阔步走向场中,朝着高台,双手抱拳,“不知哪位是裕丰樾王?久闻樾王威名,宇鹏钦佩不已,此到裕丰,望能领教一二。”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齐攸宁放下手中的茶杯,嘴里啧啧有声,难怪秦子言宁愿挨上一刀也不愿参与四国大比,这才一开场,就被人盯上,若是他在场,为扬国威,他必应站,这比武场上一站,不成擂主是别想下来了。 “樾王身子不适,今日大比未能到场,卑职乃樾王帐下北中朗将,跟随樾王多年,虽不及樾王分毫,却自认不是庸才,可否有幸与宇鹏勇士一战?” 观席后方不知何时站起一道身影,齐攸宁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愣了愣,这不是閔一嘛?回想起几日前夜访樾王府,这人貌似自称卑职?没成想他还真有军衔在身。 那宇鹏一听樾王不在,似乎有些失望,丧着脸,躬身向高台一拜,随即转过身,看向閔一的方向,“樾王身边必不会有庸人,兄台,请。” 将手一摆,宇鹏将人请上擂台,手中大刀举起,目光专注。 閔一足尖一点,稳稳落于宇鹏十步之外,手中短剑出鞘,未多话,飞身向前,二人顷刻间战成一团,兵刃相接的叮铃声不绝于耳。 齐攸宁暗赞一声,心下有些佩服起宇鹏。练武之人,分为内家高手和外家高手,像她这般没有内力的,便是外家高手,内力这中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东西,她是半点都没悟到,手脚上的功夫倒是麻溜,只是威力着实不大,碰见行家就只能跑路。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台上的宇鹏似乎也是外家高手,一招一式间不含暗劲,通身蛮力却惊人,竟隐隐将内力雄厚的閔一压制住,这是个将外家功夫修炼到极致的人! 齐攸宁双眼随着交手的二人移动,在晃过高台时,瞳孔紧缩,顿住了。 高台之上,玮澍坐席,次首席上空空荡荡,她仔细找了找,其余人都在,却唯独少了那芳名远播的蘅宁公主。 缓缓将手中剥了一半的花生放下,齐攸宁眼中幽光闪动,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不安。 直觉告诉她,这个蘅宁公主,大概是往缺心眼王爷那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齐攸宁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花生上,眉头揪得死紧,一阵热风吹过,将她心中的点点火光越吹越旺,舔了舔唇,她只觉今日的阳光尤其灼热,心中焦躁不知该如何排解,便在手里拿着一瓣花生壳,一点一点的掰断,不多时,案台上便都是细碎的壳屑,风一吹便四散开来。 片刻后,她将手上的残壳放下,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校场上你来我往的两人,无人关注她是否离席,她便这么光明正大的溜出校场。 顺着观席台边缘留出的小道,穿过长长的游廊,齐攸宁越走越快,在经过一个转角后,遇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那人身穿黑红相间的功服,金线暗绣花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瞧着倒像是有金光在其身上流转,贵不可言。 陈思文不知何时也离了席,看样子在此处已逗留多时。 即迎面遇上了,她便无法当作没看见,遂停下脚步,恭敬行了一礼,“见过陈大人。” 陈思文面目含笑,朝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齐大人步履匆忙,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齐攸宁眼神定了定,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下官身子不适。” 闻言,陈思文轻笑一声,“许是气节不顺,身子不爽之人颇多,旁人也就罢了,就连樾王也不能幸免,齐大人与樾王私交甚笃,私下来往需注意着别过了病气。” 陈思文语气温和,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心下发凉,这人如此生拉硬拽的提到樾王,试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她与秦子言私下往来皆是避人耳目,只有前些日子,秦子言这厮不管不顾的到允都衙门蹲她的点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允都衙陈思文该是因此事起疑。 心下冷笑不已,想套她的话,套出来的该都是瞎话!嘴角的幅度未变,她目光定定的看向陈思文,“大人说笑,樾王殿下身份贵重,在圣上面前亦有几分薄面,下官寻思着,官场不易,留条后路也未尝不可,便与樾王走得进了些。” 陈思文微眯着眼,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齐攸宁扯着笑脸,淡定的站在原地,她的脸色从一开始就没变过,连眼神都不曾闪过一下,纵使陈思文再如何心细如发,也发觉不了她的异样。 半晌,陈思文才沉声说道:“齐大人是个实在人。” 齐攸宁躬身一拜,“大人谬赞。” 陈思文面皮抖了抖,他并没有在夸她!一阵无力感传来,摆了摆手,忽觉无趣,“齐大人即是身子不适,便回去歇着吧。” 恭声应是,齐攸宁目送陈狐狸离开,眼中精光闪动,如今这般状况,日后她若是想寻秦子言倒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只是有些对不住太上皇,樾王终究还是淌进了这池浑水。 只是,樾王身为皇族中人,本就无法独善其身,太上皇怎会不知其中道理?关于樾王的这道指令,透着无限的古怪,若是有机会再见,她定要问个清楚! *** 樾王府 齐攸宁站在樾王府大门前,眼神搜寻了一圈,在右侧发现了那辆薄纱飘扬的四骑马车。 果然! 她心中冷笑,眼中的小火苗瞬间烧了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走向王府正门,脚下的力道之大,恨不得将石板戳穿。 守门府兵瞧见她,并未拦她,反而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齐大人!” 脚步顿住,她眨了眨眼,“你们认得我?” 府兵站直身子,双眼直视前方,“王府上下皆识得大人。” 齐攸宁闻言,呸了一声,“识得本官要做甚!老子又不常来你们王府,真是闲得慌!”说完,甩手就往府内走去。 背着手在王府内一阵乱走,齐攸宁越走越气,樾王府占地甚广,府内亭台楼阁,一院套着一院,犹如迷宫般,她压根就不认得路! 在原地顿了顿,她决定原路返回,在路上捉个家仆带路。可谁知一转身,却差点叫了出来。 身后不知何时竟跟了个灰发老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眼神,带着浓浓的热乎劲儿,齐攸宁往后退了两步,抖着唇问道:“老先生跟了在下多久?” 灰发老者摸着胡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随即眉头渐渐皱起,不赞同的道:“太瘦了。” “哈?” 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老者,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要表达什么? 灰发老者清了清嗓,“敝姓李,乃王府的管事,见过齐大人。” 齐攸宁嘴角微扯,“李伯不必多礼,恕在下愚钝,您之前的那句话是何意?” 李管事走上前来,绕着她转了一圈,摇摇头道:“齐大人太瘦了,不知平日里饭菜是否按时用了?今日厨房会多备几个菜,不知齐大人想吃什么?” 齐攸宁呆了呆,怎么扯到吃食上来了? 正当她不知如何接话时,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从拱门外传来,齐攸宁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见着一个认识的。 “李伯,您可别吓着齐大人。” 李管事白了他一眼,“齐大人怎会这般不经吓?” 洛河自门外走来,衣衫仍旧不整,边走边打着哈欠,发间沾着的树叶随风飘荡,这是在这里躲懒的吧? “齐大人今日怎的得空来王府?” 齐攸宁看着他,倒也想起自个儿此行的目的,心下火气上涌,瞬间黑了脸,偏偏嘴角还带着笑,“你们王爷在哪?带路!” 洛河瞧着她难看的脸色,不自觉的抖了抖,“这这里,跟我走” 齐攸宁跟着洛河,穿过两座庭院,才走到秦子言的院子,入眼的情景让她停下脚步,脸上的温度也慢慢褪尽,寒了脸,就这么站在回廊尽头,一动不动。 秦子言的房门紧闭,守在门口的是閔七,他脸上堆着笑,微微弯着腰,恨不得在脸上贴上“为难”二字,而他的面前,则站着两位娇俏的少女,为首的一位薄纱覆面,一双妙目露在外面,眼含秋波,纤腰盈盈一握,胸前曲线突出,只见其身,齐攸宁便知这定是个姿色绝佳的女子。 蘅宁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 “公主还是别为难小的,王爷吩咐了,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 少女柳眉微皱,覆面的薄纱被她的气息引得轻轻晃动,“蘅宁放心不下,只进屋内看一眼,片刻便出,还请閔七公子通报一声。” 閔七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心想这个公主大概听不懂人话,他都说了谁也不见,还纠缠不清,着实烦人! 齐攸宁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閔七瞧着机灵,怎的一面对漂亮姑娘就这般墨迹?她背着手,大步走了过去。 “呦,这是谁家的姑娘?年纪轻轻的,耳朵却不好使,先生,您发发善心,给人家看看吧,瞧着挺可惜的。” 齐攸宁缓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干净清爽的笑容,嘴里说出的话却不那么清爽。 洛河闻言,只尴尬一笑,并未回话,两个女人若是斗起来,他还是低调点,别出声的好。 “你是何人?” 齐攸宁听着蘅宁甜腻的身音,忍不住抖了抖,实在不解她是如何发出这样的声音的,“看来这嗓子也有毛病,姑娘,听在下一句劝,若是嗓子不舒服,还是找个郎中瞧瞧。” 蘅宁眨着大眼看她,眼中慢慢的凝结水汽,也不回话,默默的低下头。 “放肆!哪来的无名小卒!竟敢对公主不敬!”一声尖锐的娇喝声,震得人耳朵发痒,齐攸宁皱眉,抬手掏了掏耳朵。 说话的是跟在蘅宁公主身后的少女,此女生的白皙高挑,姿色算是上乘,只鹳骨略高,显得有些刻薄。 而此女低喝时,蘅宁公主并未阻拦,只站在一边低垂着眼,肩膀微耸着,一副委屈的模样。 齐攸宁双眼微閤,眼中寒光闪动,这是把玮澍后宫之中女人争宠的戏码搬到樾王府来了?秦子言又不在这,演给谁看呢? 只是这演戏,谁不会? “公主?”齐攸宁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在下听闻樾王殿下与成国的钰珏公主情投意合,能在樾王府现身的公主,定是钰珏公主!” 说完,齐攸宁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允都县尉齐攸宁见过钰珏公主,公主万福。” 余统在闲聊时曾说过,成国的钰珏公主与玮澍的蘅宁公主极不对付,也不知有何过节,借钰珏公主的名头,倒是能气一气蘅宁公主。 蘅宁公主忽的抬起头,目光阴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钰珏公主与樾王情投意合?” 齐攸宁呆愣的点了点头,“不是吗?” 蘅宁公主冷笑一声,眼神凌厉,不甘心的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挣扎了片刻,再转过头时,脸上已然带着温婉的笑意,“齐大人说笑了,小女子名唤蘅宁,下次见面时,大人莫再认错了。玉芝,我们走。” 齐攸宁躬身相送,将钰珏公主的名号搬出来,三言两语就能送走蘅宁公主,看来这两位公主之间积怨颇深。 待蘅宁走后,齐攸宁收起一脸呆像,拍了拍长衫下摆,转过身,在秦子言房门前站定。 閔七很识相的往旁边退去,半分阻拦的意思都没有,齐攸宁顿了顿,将推门的手收回,看向閔七的方向,“西北你是呆过的,可知那蘅宁公主是怎么回事?” 閔七看着她和善的眼神,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扯了扯洛河的衣袖,不敢回答,洛河的眼神游离在庭院,似在欣赏院中景色,脸上神色不变,却用力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回来。 齐攸宁冷眼瞧着这两个遮遮掩掩的人,心中怒火更甚,后退一步,撩起长衫,抬腿就是一脚。 门板发出巨响,閔七与洛河不约而同的抖了抖,吞了口唾沫,额间冷汗滴落,步伐整齐的向后退两步。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淡淡的药味窜进鼻尖,齐攸宁顿了顿,顺手将洛河捞过来,一起带了进去。 屋内光线明亮,齐攸宁的目光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秦子言的影子,将手中的人重重的的丢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她咬牙切齿的问道:“人呢!” 洛河揉着被撞疼的臀部,苦了脸,“我也不知啊” 齐攸宁深深的呼出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脚将圆凳踹开。 圆凳咕噜噜的滚到门边,将门外的人挡了一瞬,齐攸宁抬眼看了过去,进门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嬷嬷,手上端着一碗汤,脸上的笑容温和慈蔼。 洛河将身子坐直,双手摆在膝上,“顾嬷嬷。” 顾嬷嬷横了洛河一眼,将手中的汤放在桌上,端给齐攸宁,“听洛先生说,公子小日子来时腹痛难忍,不知今日公子会来,老奴只来得及煮点红糖姜茶,公子凑合着用些,待下次再顿些鸡汤给公子补补。” 齐攸宁已彻底石化,她木着脸,已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洛河能仅凭一眼就认出她的真身,齐攸宁懊恼之际,却也有些佩服,洛河必是对人体架构极其熟悉,才能一眼看出男女身体差异,从而确定她的身份,他的医术之高,无可想象,可为何,就连不通医理的李管事和顾嬷嬷都能识破? 齐攸宁将手中的红糖姜茶喝尽,随即一脸狞笑的看着洛河,“洛大嘴。” 洛河挪动屁股,尽可能的离她远点,“诶。” 齐攸宁呵了一声,被气笑了,“你还告诉了谁?” 洛河清了清嗓,开始一个一个的往外报人名,“顾嬷嬷,李管事,陆叔,斐大爷,还有詹伯。” 说完,他便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双眼放空。 齐攸宁点了点头,将空碗轻轻放在桌面上,站起身,在房内转了一圈,走到床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方宝剑,她眼睛一亮,就是她了! 踮起脚,将沉重的玄铁剑抽出,她提着剑,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洛大嘴走去。 洛河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的跳了起来,往太师椅后面躲去,“齐齐大人!冷静!冷静!把把剑放下!” 齐攸宁手腕翻动,耍了个剑花,“你过来。” 洛河猛摇头,王爷这把剑吹毛断发,就是被它碰一下,都能开个口子,他才不过去! “这最该知道的老夫还替大人你瞒着,大人饶了小的一命可好?” 齐攸宁冷哼一声,飞身上前,“不好!” 洛河看准剑锋,往一旁躲开,“你来真的!”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这剑颇重,她最多挥半刻钟,不能在多了,眼睛转动,心下盘算着怎么在这半刻钟里,将洛大嘴削成皮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 齐攸宁挥着剑,追着洛河满屋子跑,这人滑不溜秋的,她又是个半桶水,砍了半天都没碰到他。 屋内,顾嬷嬷淡定的收了碗,慢悠悠的向门口走去,在洛河飞身到她背后寻求庇护时,加快脚步,成功避了过去,走到门口,与閔七并排站着,双眼兴味正浓,憋着笑,看戏。 洛河抱着头,险险的躲过齐攸宁朝着面门刺过来的一剑,嘴交动了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最后只能撇撇嘴,继续逃命。 大人不打脸啊!齐大人怎的专挑他的脸下手? 閔七扒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眼睛闪闪发亮,虽不知齐大人为何这般气恼,只不过以他对洛先生的了解,如今这般情景多半是洛先生自找的,这个平素慢吞吞的人,倒是第一次见他动作这么敏捷,瞧着洛先生的狼狈样,他就差在脑门儿上刻上“活该”两个字了 齐攸宁将剑尖立在地面,喘着气,这把剑忒重!她已经耍不动了,抬起头,狠狠的瞪着蹲在墙角的洛河,“大嘴先生精通医理,怎的不把自己的怂病也治治?” 洛河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大约是没人告知大人,不怂的人都活不了多久,洛某怕死” 齐攸宁呵呵一声,转动肩膀,休息够了,气沉丹田,拎起剑,继续朝着洛大嘴的方向走去。 洛河哀嚎一声,眼神向门外撇了一眼,想盘算盘算如何脱身,谁知竟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眼神亮了亮,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位道友,对不住了! 抬起手,他高声喊了起来,“等等!齐大人,老夫我今个儿就将这大嘴的名头坐实了,您不是想知道蘅宁公主与王爷有何牵扯吗?只求大人饶老夫一命,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否?” 齐攸宁停下脚步,眉一挑,“且说来听听。” 洛河喘了两口气,他们家王爷的耳朵利得很,说话可得小心,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见她探过身,便降低音量道:“王爷前年在边境缴了一窝山匪,正巧救了不知怎的被困在山上的蘅宁公主,英雄救美的,王爷生得又俊,蘅宁公主便看上了王爷,之后便时常来寻王爷。” 齐攸宁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关节咯吱作响,耳边响起坛子碎裂的声音,她知晓那不是错觉,是她放在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一股酸气夹着火冲上头,脸上的笑却愈发灿烂,“那个缺心眼的理人家了?” 眼她手上的剑,洛河只觉双腿发软,眼角的余光瞧见某人已近,摸着身后的墙,勉强站了起来,“大人还是自行去问王爷吧” 说完,腿一抖,风一般的越过门外一脸莫名的王爷,捂脸跑了。 閔七目瞪口呆,洛先生这是祸水东引,将锅甩给了王爷啊! 转过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家王爷,閔七同情极了,他悄声对自家主子道:“王爷,适才蘅宁公主来了王府,偏要见您,属下不好拦,是齐大人将公主挡了回去,虽说您与蘅宁公主之间并无暧昧,可齐大人不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保重!” 说完,閔七往后退了步,挽着一旁笑呵呵的看了半天戏的顾嬷嬷,走了。 秦子言喉结滚动,抬脚走了进去,顺手将房门带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不愿与她之间有任何误会,便直言道:“我与那蘅宁公主绝无半点关系。” 齐攸宁拿着剑的手酸了,眼睛都不眨,便将那价值千金的宝剑往地上一扔,转头,眼神温柔,笑容得体,“明确的回绝过?” 秦子言重重的点了头,“嗯!” 笑容扩大,不知为何,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心头的火反而越烧越旺,“那为何还让她出现在你房门前?” 瞧着她脸上的笑,他竟有些心慌,快步走了过去,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甩手避开,无法,他只得抓住她的衣袖,“西北的府邸是早就交代过的,不准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放进府里,不曾想那人会来允都,未及吩咐,是我疏忽,梓观” 齐攸宁将他的手扒拉下来,“臣自然信得过殿下,只是,”转过头,一双冒火的眼盯着他,她的声音有些阴沉,心里堵得紧,她火大的抬手捏住他线条分明的下颚,“老子就是不爽!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在王府呆着,再让那个劳什子公主踏进王府一步,我就将你的王府拆了!” 秦子言看着她的脸色,心下一颤,也不管脸上传来的痛意,大步向前迈了一步,过近的距离迫使她松开手,他指尖发麻,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梓观!除了你,我不曾招惹旁人!” 双手扣得死紧,混乱的心绪让他忽略了怀中之人有别与普通男人的柔软,他将脸埋进她的颈脖,气息不稳的说道:“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嘶哑,弱弱的,最后更是直接没声儿了。齐攸宁回抱他,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忍不住安抚他,她皱着眉,直言道:“爷喝醋呢,正气头上,暂时消不了。” 秦子言闻言,被捏得快碎的心涌起一阵极致的欢欣,却又焦灼得发疼,这般矛盾至极又强烈至极的感受,他一时缓不过,她这般在意他,让他心下狂跳不止,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齐攸宁翻了个白眼,“不怎么办,先放手。” 脖子上的脑袋摇了摇,柔软的毛发蹭得她有些痒。 “真不放?” 他又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梓观何时消气?” 齐攸宁呵呵了一声,这是赖在她身上了?她还治不了他了?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她转过脸,伸出粉嫩的舌头,在他的耳后舔了一口。 耳后传来了奇怪的触感,待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团火犹如利剑般直冲脑门,将他的理智瞬间击溃,他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连她推开他都为察觉。 齐攸宁恢复自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发觉他的唇色虽苍白了些,气色却是还好,晓得前日的药下得并不重,便放下心来,接着随手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襟,绕过秦石雕,往门外走去。 心中自然还是酸溜溜的,只不过看他那般姿态,心软罢了,这人一向不仅女色,之前忽然与成国公主传出那等传闻,她便酸得要死,当时苦于没有立场,只能自个儿抱着醋坛子喝个痛快,如今可好,她能光明正大的寻他问个清楚明白,再好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 深夜,齐攸宁抱着缎面薄被,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她皱了眉,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若不是傅婶儿坚持,这床薄被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下来的,她翻过身,将整条被子压在身下,一条腿横跨在被面上,舒适的蹭了蹭,汲取着仅有的凉意。 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将她牢牢锁定,带着烫人的灼热,将她从梦境中强行拉了出来,她闭着眼,维持着姿势,面上不动声色,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的握上短匕,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视线上,虽闭着眼,倒也能勉强感受到那人的距离。 一阵极小极小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人似乎动了起来,牵动着微弱的气流,隐隐的往她的方向推进,那越来越强的存在感,将她的心跳声都压缓了些。 毫无预警的,齐攸宁拔出匕首,从床上跃了起来,顺手将薄被挑起,挡住那人的视线,握着匕首向前刺去,那人似乎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迅速的出手,轻巧的将她挡开。 腕上传来一阵酸麻,不疼,却能让她失去力气,手中的短匕在瞬间就被卸下,丢了武器,齐攸宁反而淡定了。 被子落地,闷闷的一声响,齐攸宁看清来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 那人动手时,身上传出的味道是如此熟悉,那带着檀香的淡淡气味,跟她家缺心眼身上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盘着腿,困倦的耷拉着眼。 勉强自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将他的轮廓蒙上一柔光,齐攸宁忍不住赞叹,裕丰的樾王殿下真是个夺人心魄的美人啊,也难为他这么些年一直单着,他的双眼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眼尾微微上挑,仿佛会勾人一般,瞳孔深不见底,将漫天的星辰都吸了过去。 齐攸宁撇开眼,提醒自己不能跟他对上眼,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床上床下,夏日天干物燥,极容易上火,对着这样一个美人,若是烧起火,会将理智都烧光的。 清了清嗓,扯着微哑的嗓音说道:“瞧殿下周身整洁,看来臣屋子里的横梁还是挺干净的,不然殿下准能蹭得一身灰。” 秦子言弯下腰,探过身将床上的刀鞘拿了过来,“梓观的话向来别致,只是这梁上君子四字本王却是不认。” 齐攸宁挑眉一笑,这人倒是聪明,她说什么都能听得懂,“臣以束发之龄取贡士功名,学问虽及不上状元郎,却也知晓梁上君子之意,殿下半夜三更闯入臣的寝房,不请自来,确是应了梁上君子之名。” 秦子言走上前,俯眼看着她,眉头轻皱,想了想,便蹲了下来,单膝着地,他的身量高,如此姿势却只比她略低了半寸,他这才将眉头舒展,看着她,双手又开始不老实的将她的手捉住,拇指在她的虎口慢慢捻磨,“梓观书读得多,且不知今日午后在王府里对本王做的又叫什么?登徒子?” 他眼底盛着满满得笑意,齐攸宁回想起他当时的模样,抿唇憋笑,眨了眨眼,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他的耳垂。 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身子在瞬间僵住,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是他的敏感点,她捏住他柔软的耳珠,来回的搓磨,果然,柔嫩的耳珠在她的手中变得通红,温度不断攀升。 “好烫。” 她笑着说道,不理他冒火的双眼,顿了顿,将手覆上他同样滚烫的颈脖,掌下剧烈跳动的脉搏告诉她,这人此时有多燥动,她手上不停,划过他的锁骨,将衣襟微微拉开,拉到一半,却被他的手一把按住,她的手便停在他急促起伏的胸口上。 舔了舔半干的唇,齐攸宁忽觉口中干渴,她半眯着眼,瞳孔清晰的印着他的影子,哑着声问他,“我还碰不得了?” 秦子言闻言一抖,胸口几个急促的起伏,似再也无法承受她的目光,将脸撇到一边,露出坚毅的下颚,眼中水气弥漫,按住她的手灼热无比,挣扎了下,最后还是默默的放开她的手,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样。 齐攸宁原是想逗逗他,不曾想却把两人的火都勾了出来,她将食指和中指伸进他的衣内,在锁骨下方的小窝处留连,她凑了过去,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殿下既说臣是登徒子,臣这便认了,如今这般倒也配的上这个词,殿下您说是不是?” 秦子言闭上眼,喉结滚动,一句话也说不出,偏她还嫌不够,更加靠近他,在他的耳边呵着气,“殿下怎的不说话?” 他张了张嘴,艰难的憋出两个字,“梓观” “嗯?”微微上扬的语气,代表着询问,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却更像是撒娇。 被她这么缠绵的嗯了一声,秦子言的气息更加急促,一股热流冲向小腹,实在忍不了的将她作乱的手掏了出来,与她另外一只手放在一起,紧紧握住。 齐攸宁见他这般举动,呆愣过后,便止不住笑了起来,如此近距离的盯着他的耳,只觉得可爱得紧,她长开嘴,一口咬在他通红的耳珠上,含糊的问道:“殿下捉着臣做甚?” 耳上的触感将他彻底定住,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在理智溃散前,他强迫自己往旁边躲了下,逃离她湿润的唇舌,“别闹” 齐攸宁直起身子,借着月光倒也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的双颊微红,鼻头也泛着淡淡的粉色,眼中的繁星翻转,含着浓浓雾气,早已溃不成军。 “殿下该好好瞧瞧您现在的模样。” 她看着他,心中悸动不已,这般待着淫靡气息的秦子言是她从未见过的,指尖麻痒,手被他的大手紧紧包握,她抖着唇,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 秦子言叹息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与她的博弈,他唯有输这一条路可走,掌心的痒直直的往心里奔去,将他本就不稳的心弦狠狠撩拨,他闭了眼,无奈道:“梓观” 听着他讨饶的一声唤,齐攸宁停下手中的小动作,随即抖着肩,笑得不能自己,“殿下怎的这般可怜?” 秦子言放开她的手,在她嫩滑的脸颊上狠狠的捏了捏,咬着牙,有些懊恼,“坏透了。” 齐攸宁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放在手中把玩,那一根根匀称的手指甚是好看,骨节分明,指腹缠着薄薄的茧,她摸的仔细,数着他手上的茧子,“殿下可是不喜欢臣这般模样?” 秦子言任由她玩着自己的手,还未褪尽的潮红愈发滚烫,“无论梓观是何模样,我都喜欢的,只是,”他反手将她的手扣住,拉到眼前,闭上双眼,将唇贴在她的掌心,吻毕,又引着她覆在他的耳上,“只是,有些受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 摸着他温热的耳尖,齐攸宁被他那声受不住说得全身发软,她收拢手指,捏住他的耳廓,她可没打算放过他,“殿下,臣口渴了。” 秦子言叹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被她拨乱的衣襟,转身往屋内的圆桌走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杯水回到她身边,将水递给她,“梓观可消气了?” 齐攸宁喝着水,缓解喉间的干渴,抬起眼瞅着他,“臣若是还未消气,殿下打算如何?” 说完,她便站起身,将水杯放在床头花案上,转身走到他的面前,她的身量较一般的男子还高些,可是在他的面前,又光着脚,没了鞋底的加持,竟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嘴角衔着坏笑,“殿下会如何哄臣开心?” 秦子言僵了身子,眼里闪过无奈,“梓观还未玩够?” 齐攸宁将头抵在他的胸前,笑意不止,若他未说那句受不住,她或许也就偃旗息鼓了,可他偏偏就说了,还那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她就是忍不住 抬起头,亮着邪火的双眼看着他的下颚,接着视线下移,目光渐渐发直,对着他凸出的喉结垂涎不已,这人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偏生在她面前这般乖顺,她经不住诱惑,往上靠了靠,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喉结,“殿下看看臣的枕头。” 秦子言再次僵住,她靠得太近,鼻腔里都是她干净的味道,喉间被她蹭得发痒,却又舍不得躲开,他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心中的邪火越烧越旺。 听见她的话,他乖乖的看向拔步床,在瞧见那个熟悉的青竹暗绣软枕时,只觉脑中轰然炸响,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无法言语。 齐攸宁踮起脚,环住他的颈脖,继续添柴加火,“那是殿下的软枕,自那夜臣将它拿了回来,便夜夜枕着它入睡,软枕上都是殿下的味道,午夜梦回,殿下可知臣都梦见了什么?” 秦子言闭上眼,颤着声回道:“别说了” 他将她的手臂放开,往下探去,划过她单薄的背部,最后横在她的腰间。 感受到他的悸动,齐攸宁坏笑起来,对着他的喉结舔了舔唇,轻轻的咬了上去。 明显的听到嘴下之人传来一声闷哼,那低沉又性感的声音,听在耳里,竟叫她小腹一抽。 要命!这人动情的声音简直诱人犯罪!她伸出舌头,一遍遍的舔着他,腰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到最后竟将她整个人都掳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他紧紧的抵在墙上,他灼热的气息熨烫着她,身后的墙又冰凉不已,强烈的发差让她轻哼了一声。 “梓观,这是你自找的!” 他狠狠的说着,语气强硬,作为三军统帅的霸道气势在此刻展露无疑,震得她头脑发昏,他的双目赤红,如毒蛇般紧紧盯着她。 齐攸宁腿一软,吓的!心下暗叫一声不好,她也就仗着他喜欢她,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家,这下可好,他毕竟是享誉四海的裕丰战神,若是铁了心要对她做什么,就凭她的小胳膊小腿,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还不待她细想,他的唇便压了下来,齐攸宁瞪大了眼,愣神间被这人撬开了唇舌,将自己灼热的舌喂进她的口中,她全身僵住,任由他肆意卷走她口中的津液,她能感觉到他在不断的吞咽,这般胡作非为,这人似乎还不满足,他舌尖灵活的将她的舌勾起,往他的口中吸了过去,舌根传来淡淡的刺痛,也让她回了神。 她闷闷的唔了两声,手腕转动,挣扎了起来,秦子言将她抵得更紧,将握住她的手放开,转而抚上她的后颈,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往上一托,让她抬起了下巴,更加迎合他。 齐攸宁的双手虽恢复了自由,却被他入侵得更深,心下哀嚎一声,努力的用手推开他。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怕伤着她,意犹未尽的深吻了几下,便慢慢的从她湿热的口中退出,抵着她光洁的额头,喘着粗气,“本王说过,受不住,梓观偏要再撩。” 直到他放开她,她才发觉自己已缺氧多时,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由于离得近,便将他的气息也一并吸入口中,她懊恼极了,这人根本就不禁撩,她定了定神,现在的气氛危险的很,她得杀杀风景,免得他又失控。 她想了想,故作认真的问道:“殿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秦子言未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问出这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暧昧的气氛就这样被她的一句话褪得干干净净,他无奈道:“这时候想起要谈正事了,本王不知,梓观竟是如此的不厚道。” 齐攸宁才不管后厚不厚道,反正这会儿能快速将他的邪念打消才是正道,推了推他,没推动,轻咳一声,待嗓子松快了,开口说道:“殿下退开些,热。” 秦子言不语,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势,每次接近她,逮着机会就会这样做。 “本王也热。” 她用力将他推开,这次他并未坚持,顺着她的力道,退开了几步,她这才看清他的表情,这人眼尾微微下撇,看起来无辜极了。 她撇开眼,不去看他狗儿般湿漉漉的双眼,抬起软绵的腿,慢吞吞的走到圆桌旁,寻了张椅坐下。 她背着窗外的月光,他只能模糊的窥见一丝她的面色,那不容忽视的嫣红让他心情愉悦,嘴角微翘,他从花案上拿起她喝过的瓷杯,依旧滚烫的指尖然间触碰到冰凉的食物,让他心下颤了颤。 他走到她身边,在榆木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倒了杯水,将唇贴在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明日大比,成国公主将会下场,梓观切莫与她对上。” 瞟了眼他手上的瓷杯,齐攸宁吸了吸鼻子,这人学的到快,她曾经便是这般逗过他,自觉的重新为自个儿倒了一杯,“殿下如何知晓成国公主必会找上臣?” 秦子言把玩着手中的空杯,紧皱着眉,“我与钰珏公主无甚交情,此事乃成国宰辅特意传信,秋实此人从不危言耸听,得他这般在意之事,必不简单。” 成国宰辅?刺伤他的那个人? 齐攸宁冷哼一声,凉凉的道:“你对此人倒是容忍的很。” 秦子言见她眉间紧皱,晓得她还在为他受伤一事着恼,眨了眨眼,不自然的咳了声,“此事乃本王之意,秋实并未下重手。” 齐攸宁闻言,心中微酸,瞪着他,将手中的瓷杯往他的方向掷了过去,“秋实秋实,唤得这般亲热,皮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章 稳稳的接住她丢过来的东西,秦子言失笑道:“梓观且放宽心,秋” 齐攸宁一个眼刀飞过去,秦子言顿了顿,改口道:“成国宰辅与本王师出同门,并无任何暧昧,若如此称呼惹了梓观不快,本王今后改了便是了。” 拿起水壶,齐攸宁想倒杯水喝,却发现桌面上的水杯只有两只,一只她喝过,现在被他霸占着,还有一只刚被她丢过去。 齐攸宁抬起手,掌心向上,秦子言眉头微动,将手中的空杯递给她,齐攸宁撇了下嘴,重重的放下杯子,“殿下想怎么唤都成,臣可管不了。” 秦子言看着她,目光不自觉的飘到她樱红的唇,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嘴边,他的双眼暗了暗,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哑着声道:“整个裕丰,能管本王的并不多,梓观算一个,你的话,本王大多都是听的。” 齐攸宁冷哼一声,趴在桌子上,“少跟爷扯嘴,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殿下掌西北大防,先是与成国公主闹出流言,现在又跟成国宰辅不清不楚的,殿下在臣这的信誉可不太好,今夜不说清楚,殿下便别想走了!” 对面的人瞬间没了声,齐攸宁抬头望去,却瞧见那人盛满笑意的双眼,她抄起桌上的水壶,气愤的朝他丢了过去,“笑什么笑!那成国公主为什么会盯上我,殿下且与臣好好说道说道!” 秦子言半握着拳,抵在唇上,掩饰着越来越强的笑意,他站起身,在她身边坐下。 齐攸宁见他一副乖顺的模样,偏生又在等着她开口逼问,恨得牙根痒,待他坐定之后,捞起他的一只手,将金线暗绣的深色锦袖往手臂上撸,露出他结实的小臂。 左右看了看,翻来翻去,最后选了块最嫩的,拿起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在他一脸莫名的神情下,一口咬了下去。 刺痛传来,秦子言楞了下,随即便佯装疼痛的嘶了一声,配合的喊了几声疼。 他眼底柔光满溢,她似乎就喜欢欺负他,无妨,她开心便可,遂放松手臂,好让她咬得省力些。 磨了牙,齐攸宁呸了几下,一脸嫌弃的将他的手丢开,将嘴抹干净后,又往桌面趴去。 见她懒懒的模样,他只能无奈的揉着手,她咬得不重,他却觉得异常灼热,她就像一团火,只要她碰他,他便止不住燥热,“成国在几个月前,内忧得以缓解,成国宰辅当权,自是无意再与裕丰交战,本王与他有同门之谊,未免落人口实,便只能暗中交涉。” 他顿了顿,将软着骨头的人捞过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钰珏公主与我那师弟才是真的不清不楚,她误会本王与”说到这,他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这事儿于他来说颇为尴尬,但瞧着她晶亮的双眼,最后还是闭了闭眼,认命的往下说,“误会本王与谷秋实有那等关系,从此便处处针对本王,咱们的事,他们亦是知晓,也不知师弟与钰珏公主说了什么,她似乎盯上了你。” 齐攸宁坐直身子,将手伸到他的腰间,捏着他肋间软肉,狠声道:“好啊!原不是小爷我一人有此想法!这根本就是殿下惹的桃花债,凭什么让本公子来还!” 秦子言连忙握住她的手,无奈道,“梓观,明日还是寻个由头,不去了,可好?” 松开手中的力道,她眼里飘过浓浓的兴味,自动忽略他的话,反而问起了其他的问题,“钰珏公主身手如何?” 秦子言沉吟片刻,才低声回道:“在本王手中约莫能走过三十招。” 摸着下巴,齐攸宁有些茫然,她不尚武,手上功夫能自保便可,不曾关注武力分化,能在他手上走三十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想了想,她慢悠悠的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半圈,忽的,足上发力,身形快速掠去,一掌劈向他的后脑。 秦子言神色不变,背后像长了眼般,上半身往前倾,准确的躲过她的攻击,随即右手一探,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微微发力,往前一拉。 齐攸宁失去平衡,往他身上跌去,她眨眼,脚下步伐变动,稳住身形,并用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肩膀,双腿用力一跃,翻到他的面前。 被钳住的手轻巧的转动,手腕翻转,竟挣脱了他的钳制。 秦子言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她的身上没有半分内力的影子,却不想动作如此快,如泥鳅般滑不溜手,稍有分神,便被她逃了去。 手上动作加快,秦子言追着她逃开的手,顺势而上,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齐攸宁冷哼一声,迅速的一个转身,将他的关节带到极限的位置,若他不与她往同一个方向转动,便不得不松手。 脸上的笑意荡开,他的眼里露出赞许和意外,随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不愧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就算不修内力,也能稳稳的迈进高手行列,一般人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他常年征战沙场,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怕误伤了她,他不愿多做纠缠。掌心迸发一道内劲,将溜走的某人吸了回来,这回便不留丝毫机会让她挣脱,将人牢牢的锁进怀里。 再次落入他的胸膛,她在短暂的呆愣过后,回过神来,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下有些羡慕他们这些有内力的人。 “臣只走了十招,且占了殿下心软的便宜,看来钰珏公主身手着实不弱。” 秦子言闻言,轻轻一笑,“梓观知晓本王心软?” 齐攸宁推开他,从他怀中退开,坐回自己的位置,坐没坐相的抖着腿,一副得意的模样,“殿下舍不得臣受伤,必不会下重手。” 秦子言抬起手,忍不住将她的发丝揉乱,她说得不错,好不容易求来的人,他自然舍不得她出半点差错,“明日索性便不去了,可好?” 齐攸宁将头上作乱的手拿了下来,顶着一头乱发,冲他笑了笑,依旧不回话。 钰珏公主和谷秋实,听起来有趣的紧,她倒是很想会会钰珏公主,毕竟她与这位公主在那两个男人的问题上,看法出奇的相似。 未得到她的回答,他叹了口气,“想去?” 齐攸宁双眼亮了起来,点头,想去的! 秦子言摇头,“罢了,一早便料到梓观的回答,想去便去吧,一切有本王护着,倒也伤不着你。” 话落,天边传来几声鸡鸣,不知不觉,他已在她的屋内耗了大半个时辰,如今已是四更天,望向她眼底的乌青,他的心紧了紧,这人生得白净,劳累之色明显,娇气的很,秦子言定定的看向她,“本王该走了。” 齐攸宁眨吧眼,“哦。” 见她稳稳的坐在圆凳上,秦子言皱眉,“本王走了。” 齐攸宁打了个哈欠,被他挑起的精神头已然耗尽,大比期间不开朝会,这会儿上/床还能歇上好一会儿,她抬起手摆了摆,“知道了。”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站起身,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懵懂的眼神下印上她柔软的唇,只轻轻一触便分开,“明日等我。” 说完,流连半晌,才翻身从大开的窗口跳走。 一阵凉风吹过,齐攸宁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离开后,连屋子都显得空旷了许多,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慢慢的苦了脸。 抬手摸向自己胸前的柔软,捏了捏,有些绝望。 就寝前她已将束胸解开,原本还担心会露出马脚,谁知那人对她又亲又抱的,却愣是一点都没发现! 她到底是有多小? *** 第二日,齐攸宁半闭着眼,无精打采的换着功服,将银线勾边的藏青色功服套上肩膀,这是依依和傅婶儿瞒着她在芸绣阁订下的,若是让她自个人采买,是铁定不会在那等奢侈的地方下手,她瞧着街边成衣店的就挺好! 依依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束胸,“公子今日说不定会下场,还是多缠一块吧?” 齐攸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乌鸦嘴!” 依依吸了口气,刚要回嘴,便被她截住,“你瞧我,缠与不缠,有甚区别?” 依依闻言,眼神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默默的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收起手中的物件,颇为赞同的点头道:“公子说的有理。” 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齐攸宁甩手往门外走去,房里她是呆不下去了,依依常年跟着她,嘴也不太好,她怕跟她呆久了,会忍不住动手打人。 飞速的解决了傅婶准备的早点,她叼着一颗包子,在傅婶的碎碎念中淡定走出府门,一出门,便瞧见了辆全身黑漆漆的马车。 这辆车,有点熟悉 车前坐着一个长随打扮的人,那人面色暗黄,落腮胡几乎遮了半张脸,瞧不清他真实的面貌,驮背弓腰,手中还拿着一根破旧的赶车鞭。 齐攸宁小跑着往那辆车走去,在车前站定,将手中咬了一口的包子塞给他,“还没吃早点?” 长随转过头,原本清澈的双眼蒙上一层薄雾,齐攸宁暗暗称奇,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人哑着声,问道:“你认得我?” 齐攸宁转身,踩着脚蹬爬上车,“你当爷的脑瓜子是长得好看的?若是连你都认不出,还不得削了我?” 秦子言咬着她给他的包子,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洛河不仅医术了得,易容之术也是出神入化,至今还未有人识破过,她倒是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如何识破的?” 齐攸宁坐定,伸手敲了敲车板,“这位爷,劳烦您下回看着本大人时,能收一收眼中的欢喜,太明显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 马车并不行在官道上,反而晃进了偏门小路,咕噜噜的车轮声在耳边不断的传来,若不是知晓赶车的人是他,她大约早就跳车了,这条路越走越小,且人影不见半条,着实诡异。 “要去哪?” 秦子言手握着缰绳,控制着马匹的方向,在狭窄的串巷里穿行,“去见一个人。” 齐攸宁皱眉,脑中搜索着需他这般引见的人有哪些,最后,她将人选定在成国宰辅谷秋实身上。 她眼尾上挑,心下了然,憋了口气,怪里怪气的说道:“是你那位姘头?” 话落,马车不稳的晃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右侧车沿磕到了墙上,齐攸宁捂着耳,脸上带着坏笑,她就喜欢时不时的往他在意的地方戳一戳。 “梓观!” 车外传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齐攸宁咧嘴笑了起来,这人拿自己没什么办法,是注定这辈子别想翻身了,她收敛心神,委屈巴巴的开口道:“难道不是?” 话落,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从外掀开,那张毛茸茸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秦子言,连忙收起笑,换上一张再正经不过的脸。 秦子言不知道是戴了什么,表情僵硬无比,全部的情绪全集中在那双眼里,此时他正看着她,无奈又宠溺,“别闹。” 齐攸宁憋着笑,躬身朝他的方向挪去,伸手扯了别他脸上的胡子,扯了几下都没扯下来,贴得还挺牢。 视线穿过他的肩,入眼的是老旧的白墙,已褪去原本的颜色,顶上半段都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齐攸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这深巷胡同,他不会特意停下车来跟她打情骂俏,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到了目的地。 握着她的手,以防她将他的面具扯下来,他拉拉拉她,“过来。” 齐攸宁扶着他的手,入手的温热让她心神荡漾,不老实的捏了捏腕间嫩肉,抬起眼瞧着他,“你抱我下车?” 手上一股大力传来,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去,接着身子一轻,被他托着腰,从车厢内飞身而出,安稳的落在地面上。 她扶着他,有些不满的道:“你的抱是这样的?” 秦子言叹了口气,“私下里让你抱个够,可好?” 齐攸宁呸了一口,“稀罕!”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齐攸宁习惯性的观察起周围的情况,这大概是某个九曲十八弯的深巷,荒无人烟,抬起头,看向那扇咯吱作响的木门,齐攸宁上前踢了踢,一阵灰铺头盖脸往下落,她反应迅捷的往后跳开,躲了过去。 木着脸回头看他,“至于这样吗?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偷情都没你这般费功夫。” 秦子言眼里都是笑意,走上前,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四国大比期间,允都爪牙遍地,各方势力交织,还是小心为妙。” 闻言,她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手下的眼线也不少,半斤八两,没什么好说的。 他带着她,走进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入眼的是一片干净的小院,只孤零零的立着一幢平房,侍卫打扮的人有不少,可她望来望去,都没瞧见正主。 平房的门声音也不小,一位男子伴随着房门的咯咯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看上去年岁很小的男人,脸上犹带着稚气,睁着一双圆眼看着她,睫毛扑闪扑闪,灵气逼人,他的唇色偏红,微微勾着,甜甜的笑容能将人的心都融化。 她不自觉的吞了下唾液,“谷秋实。” 她能确定,眼前的男孩就是秦子言口中的师弟,在她的预想中,谷秋实既是他的师弟,还是一国宰辅,也会像秦子言那般高深莫测,不苟言笑,完全跟面前这位挂着甜甜笑容的可爱男孩搭不上边。 她甩开秦子言的手,几个快步走了过去,也不深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一把掐住他嫩白的脸,滑腻的触感传来,弹性满满,他的皮肤是真的好啊! “你这脸,怎么保养的?” 如娃娃般精致的脸笑得更开,也不回答她的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看后面,“齐大人还是快放手吧,师兄已经生气了哦。” 他的声音温润如水,齐攸宁双眼亮了亮,“宰辅大人的声音甚是悦耳”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人捂着眼,肩上传来一股大力,她被拖到一边。 眼前一片黑暗,鼻间是熟悉的淡淡檀香,她呵呵的笑了一声,嘟嘟囔囊的念了声小气,身后之人耳朵尖,这般念叨自然听得见,他叹气,颇为不满的开口道:“当着本王的面对对他人动手动脚的,梓观是觉得本王没有脾气?” 不远处传来喷笑声,那道她喜欢的声音调侃道:“师兄当真是小气,小弟我都没说什么,你却比我还计较。” 秦子言瞧着他的那张脸,眼神不悦,松开捂着她双眼的手,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揭开,露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他凉凉的看着谷秋实,“不是你的人,你当然大方。” 谷秋实笑意更盛,“小弟还道师兄是根榆木头,谁知一朝开了窍,竟是这般肉麻。” 他特意顿了顿,似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感受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滚烫,齐攸宁眨了眨眼,肉麻这个词用的倒也没错。 她将身子往后靠去,微笑着看着谷秋实,嘴里却向身后的秦子言发问,“霜礼,这位小弟弟,年纪还小,现在开始教他尊长爱幼,还来得及吧?” 秦子言眉一挑,顺着她的话答道:“来不及了,他已行过冠礼。” 齐攸宁有些诧异,他的脸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四五吧,竟然已经这般大了? “娃娃脸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该不会是长不大” 谷秋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这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得了,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孤家寡人。” 说完,端端正正的行完礼,便转身往一旁走去。 院子里有两张长凳,椅面上光滑透亮,显然是常年使用的老物件,这间屋子虽老旧,打扫得倒也干净,院内西侧的灶台里还有些烧到一半的干柴,这是间有人居住的屋子。 “你们该不会是将屋子的主人赶出去了吧?” 谷秋实命人上了一壶热茶,坐在长凳上,轻抿了口,才开口回道:“非也非也,这间屋子的主人乃事上山砍柴去了,我和师兄只是借用。” 齐攸宁呆了呆,他们确定是借用而不是直接闯进来的? 秦子言拉着她一同坐在长凳上,将矮桌上放着的热茶递给她,“喝茶。” 乖乖的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尽,略微苦涩的口感,这茶竟比她家的还难喝! 歇了会儿,秦子言起身,换了副面具带上,再回头时,已然变了副模样,只是这张脸,她怎么瞧着有些熟悉? 秦子言僵着张脸,走到她面前,“我们该走了。” 齐攸宁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带我来认人的?” 他们饶了这么大的弯,只是见了谷秋实一面,什么事也没做,可不就是来认人的嘛! 秦子言握着他的手,揉了揉,“师傅与师弟是本王亲近之人,他们该认得梓观。” 齐攸宁闻言,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轻咳一声,双眼乱飘,就是不敢对上他的眼,她能感觉到谷秋实挪揄的眼神,心下更加别扭。 站起身,她躬身对着谷秋实行了礼,“梓观告退。” 三十六计,走为上,这突然间狂涌而起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谷秋实眉眼含笑,手中的粗茶也不知是第几杯,他依然喝得有滋有味。 “钰珏此人心不坏,她误会我与师兄的关系,在知晓梓观的存在后,便认定是你拆散了我与师兄,她善使鞭,于武道一途悟性颇高,梓观还需小心应付。” 这段话,谷秋实倒是说得坦荡,齐攸宁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变换,还别说,挺般配的 见她一脸纠结,秦子言哪会不知她的想法?皱着眉将她拽了过来,半推半抱的将人往门外赶,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挥了挥,当作告别。 门外,已有一车夫立在车边,秦子言将她送上车,将她的手紧紧了捏了一下,“若是真与钰珏公主对上,你便大胆迎敌,有本王在,她伤不了你。” 齐攸宁看着他,点了下头,在他放开她的瞬间,反手捉住他的手,往车内一拉,秦子言茫然的看着她,身子却配合的往车内探去,齐攸宁坏笑一声,压了上去,在他的唇角结结实实的印上一个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 马车平稳驶回官道,齐攸宁半躺在车内,咂吧着嘴,回想起那人略显火热的眼,有些得意,这人真是一撩一个准。 四国大比已是第二天,齐攸宁下了车,跟随着众大臣往校场走去,昨日之战,不出她的意料,閔一夺得擂主之位,宇鹏以一招之差惜败,接下来,在确保有人能够参加擂主之战的情况下,以裕丰的尿性,那些充数的人没了压力,便要开始送菜了,每次大比,四国皆有最低参比人数的限制,这些人只需露个脸,也不拘着非得有什么战绩。 寻着昨日的座次坐下,桌面上放着的石榴让她呆了瞬,抬眼看向其余大臣的桌面,却发现他们桌上备着的瓜果还是如昨天一般,只她这给换了盘石榴,数一数,约莫有六七个。 石榴这玩意儿,吃起来麻烦得很,一颗一颗的够剥很久,她抬眼搜寻了一圈,在斜后方找到了席间负责瓜果的内侍,她眯着眼,勾了勾手指。 内侍眼神一闪,犹豫了片刻,才垂首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正色道:“叩见齐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齐攸宁指着桌面上的东西,沉着脸,“这是何意?为何只有本官的吃食与旁人不同?” 内侍闻言,抖了抖身子,将头垂得更低,“回大人,成国使团带了几车石榴,安总管特意吩咐,给昨日花生吃多的几位大人备上,降降火。” 齐攸宁憋不住,笑了起来,安总管是跟过太上皇的宫内老人,为人谦和,她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倒也有些印象, “领了这玩意儿的还有谁?” 内侍静默了会儿,开口回道:“余家七公子,陈家孙少爷子,唐家孙少爷。” 齐攸宁斜眼往身后的位置上看去,果然,余家老七正一脸苦大仇深的一颗一颗捡石榴吃,那模样,跟猴子捉跳蚤似的,她闭了眼,转头往陈家的片区望去。 入眼的景象让她呆愣了良久,回过神来后,不禁暗道一声厉害!只见几名陈家子弟围在陈茂的桌旁,专注的看着桌面,不一会儿,便有一两人轻声欢呼,并从桌上收了几两银钱。 陈茂是将石榴剥了,随手抓了一把,在席间设了一个小赌坊,猜单双呢 而唐家孙少爷,她只能想起那一身油油腻腻的肉,能吃在意料之中。 所以,她是被划分到这群极不着调的人里头来了? 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不再为难这个小内侍,撩了袍子潇洒的坐了下来,端过小盆,捡了颗最大的石榴剥了起来。 常闻成国的石榴乃是果中圣品,颗粒饱满果汁香甜,平常鲜少有机会吃到,不成想这一下就给她来了一盘,她倒也乐意剥着打发时间。 巳时一刻,随着盘古声响起,校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有一道灰色身影出现在校场中央。 “在下宏国莽城守将都尉程世鸿,既然诸位都如此谦虚,便让在下来开个场吧。” 来人身材高挑,眉目清晰,举手投足间尽显高手风范,齐攸宁点了下头,这人实力不弱,想要上场的恐怕要掂量掂量,没两把刷子的还是安静坐着的好。 果然,半晌都不见有人应战,齐攸宁手上的石榴已被吃了一小半,半点也没有要上场的意思,正当她吃得起劲之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诶?没人上啊?我来我来!” 齐攸宁手上一顿,一颗石榴果肉从手上掉了下来,她转过头,看见余城泽这个二愣子举着手,嘴角还粘着一颗白色的籽,一脸天真的眨吧着眼。 她木着脸,将脸转了回来,继续吃着石榴,手上动作加快,越吃越来劲。 程世鸿带着笑意,拱手做礼,“欢迎之至。” 余城泽站起身,抖了抖身子,一堆的石榴籽唰唰的掉落下来,他拍了拍皱巴巴的功服,末了又抬手擦了把嘴,七摸八摸了老半天,才从坐席上走了出来,一路小跑,在程世鸿十步之外站定。 他拱手一拜,“在下裕丰余将军家的,没有官职,家中排行老七。” 程世鸿眼角抽了抽,自报家门还有这样的报法?瞧着眼前之人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摆好起手势,沉声道:“余七公子,请。” 余城泽呆了下,抬手道:“等等!” 说完,便打了个嗝,嘴里都是石榴的味道,待喉间的气感褪去后,他甩甩脸,扬起天真的笑容,“可以了,开始吧!” 齐攸宁眉一挑,眼里露出赞许,余家小七利用了自己的年龄,状似天真的一番举动,即不惹恼对方,却又很巧妙的打乱了对方的节奏,手段还是挺高明的。 站定,余城泽毫无预警的发起攻击,在出手之后,慢了半拍的喊了一声,程世鸿的节奏被他的那一声喊拖慢半拍,在一开始便手忙脚乱起来,一时间,余小七倒是占了上风。 齐攸宁不禁感叹,余家人不论脑子好不好使,在战斗方面都很有天分,就是余城泽这般耿直的,也知晓如何为自己争取胜算。 只是,余城泽的水平还是与程世鸿相差太多,在适应了余家小七的攻势之后,程世鸿寻着机会发力,余城泽在一开始奠定的优势被消磨殆尽,两人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一个后撤,余城泽在躲过程世鸿的一掌后,一鼓作气的在往后掠出一段距离,他抬手,示意程世鸿停下,“我认输!打不过打不过!” 程世鸿愣了愣,未料到能这般轻易取胜,可对方已人认输,他只能收回招式,“七公子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夫,前途无量。” 余城泽嘿嘿一笑,“大家都这么说,有眼光!” 程世鸿脸上笑容一僵,他虽说的是实话,可也含着客套,谁知这看着机灵的小公子这般没有眼力界,也不谦虚一点,就这么承认了,还反夸了他一句,着实让人无法接话。 见对方呆着不说话,面色还有些古怪,余城泽挠了挠后脑勺,不解极了。 齐攸宁憋着笑,心想着将来若是有机会,将余小七和閔三拉一起聊聊天,估摸着他俩能成为知己也说不定。 身后,余城淋抚着头,忍无可忍,“七弟,输了就回来。” 余城泽啊了一声,回头望去,在自家四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乖乖的哦了一声,走前不忘对着程世鸿行了一礼,才转身回道座位上。 场上,程世鸿偷偷的呼出一口气。 与这小公子说话,比打一架还来得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九章 余家小七退场后,便又是一阵静默,程世鸿站在场中,等了良久,还是不见有人上场挑战。 大比规定,能够成为擂主需得赢过至少七人,如今才一人,若是无人上场,他便只能自行挑战了。 转动双眼,他开始往场外的观席上扫,裕丰席位在他的右手边,他最先看见的便是他们。 昨日便很少见到裕丰出场,他们似乎有点懒? 定睛望去,在前排坐着的都是些年事已高的大臣们,难得来个约莫而立的,又生得文文弱弱,程世鸿只瞟了一眼,便略过了他,往其身后看去,那油头粉面的简直一言难尽。 齐攸宁正剥得欢快,却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头顶,她顿了顿,不会这么倒霉吧? 裕丰的坐席上,就这么一个年轻的坐在前排,着实显眼,且这人虽看着瘦弱,剥着石榴的手却异常灵活,指节翻动,撕下的石榴皮大小几乎相同,这说明她手上的力道控制均衡,且手腕很稳。 程世鸿又上前一步,似乎选定了她,就他的观察来看,这人该是个练家子。 齐攸宁垂着眼,默默的将身子微侧到一边,露了个侧脸给他,她缩着脖子,吃东西的动作倒没停,吸了吸鼻子,很干脆的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嘴里小声的念念叨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程世鸿被逗得忍俊不禁,看来不是他的错觉,裕丰的人是真的有些懒,其余三国的人都巴不得在四国大比上露露脸,却只有裕丰的青年才俊避如蛇蝎。 摇摇头,若是对方不愿,他也不会勉强,将目光移开,他决定放过她。 “诶?怎么又没人了?那个谁,陈茂陈大哥,怕什么,上啊!” 又是这道熟悉的声音! 齐攸宁噗的一声,一颗石榴籽从鼻腔里喷了出来,她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她,连忙拿起桌上备着的巾帕往脸上糊。 回头看了余城泽一眼,却在他的眼里捕捉到来不及收起的坏笑。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么坑的人,被他如此一撺掇,以陈茂那死要面子的性子,不上岂不是显得他很没胆色? 她看向陈茂,果然见他黑着一张脸,愤恨的等着余城泽,而余城泽则一脸笑嘻嘻的,假装看不懂陈茂的表情,还一脸鼓励的朝人家使眼色。 陈茂无法,只能灰溜溜的站起身来,不情不愿的走向场中央。 齐攸宁在心里忍不住给余城泽鼓起掌,就这么名目张胆的黑了陈茂一把,装傻充愣的将人成功的推出去挨打,偏偏陈茂还报复不得,好计策啊! 她转动眼珠子,看向一旁淡定喝水的余城淋,那人快速的眨了两下眼,齐攸宁捂脸,余城泽的小脑袋瓜子可想不通这样的弯弯绕绕,这次的坑该余城淋挖的。 她坐正身子,瞧着一身白的陈茂走上场,那虚浮的下盘,看得人眼疼。 场上,陈茂看着眼前的人,心中郁气未消,抬起头,只随意的拱拱手,“裕丰陈太师长孙,陈茂。” 齐攸宁见陈茂如此左做派,克制着自己想吹口哨的冲动。 陈太师早年征战,被收回兵权后,名声早就不及当时响亮,时代变迁,宏国年轻一代还能知晓陈太师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陈茂这个傻子在人面前摆什么谱? 程世鸿目中冷光流动,他是宏国的少年天才,到哪不曾被看轻,之前余城泽虽行事怪异,却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而这陈茂却不同,一上台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着实令人生厌。 他也懒得废话,待陈茂站定后,瞬间出手,直取对方面门,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这般出招,是不打算给陈茂留脸面了。 他是宏国人,眼前这个二世祖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想来那什么陈太师的手也没那么长,因此他打起人来毫无负担。 接下来,齐攸宁看到的便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战局面对程世鸿的攻击,陈茂这个连半桶水都没有的人根本无法反抗,身上那套功夫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黑溜溜的一片一片,狼狈至极。 陈茂是肿着一张脸回到坐席上的,陈思文嘴角挂着笑,未有表态,齐攸宁随意的瞟了一眼,也就不再关注他们。 场上依旧是程世鸿,只是这回并未让他等太久,裕丰散席上窜出一道身影,落在场中。 那人生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目光冷冽,隔着老远,齐攸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煞气。 齐攸宁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场上那人在上场时,似乎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虽只是短短一瞬,但那人的目光十分阴冷,炎炎夏日,她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裕丰,御前侍卫,莫林。” 他的声音粗哑,像是嗓子受过重创,说不大声,且异常压抑。 程世鸿双眼微凝,抱拳一礼,还不待站直,莫林便出了手,他的速度奇快,程世鸿只来得及向后撤去,未料莫林足上劲力颇强,在跟上他的速度之余,又更近了半寸,只一招,竟被他近了身。 右手化掌为爪,袭上对方的肩,莫林面上表情不变,只双眼变得更加凌厉,在触碰到程世鸿后,寒光乍现,手上青筋暴起。 齐攸宁猛然间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她眯起眼,看着程世鸿耷拉在身侧的左臂,这只手该是废了。 程世鸿退出老远,脸色苍白,额间汗水滑落,他动了动唇,眼中含着不甘,虚弱的说道:“我认输。” 莫林收回手,朝着程世鸿点了点头,僵着脸站在原地。 受伤程世鸿不甘的抬起头,紧咬了牙,胸口剧烈起伏,末了,才身板挺直的退了场。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莫林的身上,他竟只用了一招! 齐攸宁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莫林那意味不明的一眼,让她手心都一片濡湿。 果然,莫林静待片刻后,见无人上场,便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一步一步,每近一步,齐攸宁的呼吸便紧了一分。 莫林下手很辣,适才的那一抓,丝毫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余地,他的眼里闪着嗜血的红光,面上透着冷漠,也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才能练就这般气势。 他走到她的面前,狞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直叫人手脚冰凉。 他的身上隐隐传出一阵莫名的味道,齐攸宁不知那是什么,闻着有些腥,却又没有血液的锈味,她面上镇定,将手中的石榴高高抛去,看着莫林,“吃石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三十章 莫林接住她抛过来的石榴,冰凉的双眼紧盯着她,手上用力,将石榴捏碎,微红的果汁顺着他的指缝滴落,齐攸宁的心也随着往下沉,仿佛他捏碎的是她的脖子般,难以呼吸。 她挑了眉,嘴角微微勾起,脑子飞快转动,思索着如何脱身,若实在无法,大不了她一上台便认输就好,只是不知莫林是否会给她认输的时间。 “不知御前侍卫中何时出了此等高手,且让在下领教领教。”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天外飞来一颗救星,只一句话便解救了她。 在莫林的身后,不只何时出现一道身影,似笑非笑的语气,隐含着淡淡的不屑。 莫林甩开手上的石榴残渣,回头望去。 他背对着她,遂她瞧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直觉他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莫林此人,且不说他的功夫,单就气势便甩了她两条街,她还未曾见过如此高手,若真与他对上,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担忧的看向场中的身影,那人的身型略显壮实,背部微微驮着,脖子向前倾,双手青筋凸起,盘根错节。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改变体型的,但她凭着直觉,便能确定他就是那个时常被她欺负的秦子言。 只见他拱手抱拳,目光炯炯,“禁军副指挥使,朱龙。” 莫林在他身前站定,嘴角缓缓勾起,将手放在唇边,用舌舔去手上残留的果肉,那鲜红的舌头,怎可能是正常的颜色。 忽的,在众人都没有任何反正的情况下,秦子言猛然往后撤去,莫林瞬间跟上,与之前对付程世鸿的招数一样,右手成抓,向前抓去,秦子言在落地之后,足尖一点,改变方向,往左侧跃去,手肘击向莫林的软肋,另一只手握成拳,击响他的面门,同时膝盖顶起,攻向他的小腹。 一招之间,便有多处伤害点,齐攸宁第一次见秦子言出手迎敌,心下感叹,那天夜里,他对她放水放得严重,若是认真起来,她在他手上连一招都未必躲得过。 莫林出掌将秦子言的手肘挡住,借着力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躲过的他的攻击,秦子言将拳放开,往下抓住他格挡的手臂,被他带着往前一步,旋即抬脚,攻击莫林的膝部。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渐渐的,齐攸宁的双眼已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她揉了揉眼,无语的低头,让眼睛休息一下,观席上的众人也是一脸懵然,只少数人还目不转睛的看着校场上的两人。 齐攸宁捧起吃到一半的石榴,这回确实下不了口了,这个莫林,出现得有些莫名其妙,从未听过御前侍卫有这般人物,转头看向陈家的方向,陈思文正老神在在的与身边的林大学士攀谈,她目光一闪,往后靠去,将石榴皮夹在中指与拇指之间,往后弹去。 片刻后,肩头被人轻点,她目光盯着陈家的方向,见陈思文并未注意到她,便开口轻声说道:“去查一下御前侍卫里有没有莫林这个人,另外,找到真的朱龙,将人扣住,不要被人看见。” 在隐约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后,她便不动声色的坐好,左手搭在桌面上,将下巴撑住,继续努力看着场上那两团模糊的身影。 忽的,场上的两人分了开来,只见莫林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单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功服前襟有些破碎,隐隐能够看到一个掌印,而冒充朱龙的秦子言则周身整洁的站在他的面前,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莫林用毒蛇般的眼神看着秦子言,接着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往场外走去,阴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齐攸宁的心却悬得更高。 莫林不是善茬,戾气极重,这种人根本就不畏生死,若不是占到了便宜,怎会这般干脆的掉头走人? 她看向场中之人,咋看之下没什么事,仔细看,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事,叹口气,她的眼力不佳,若是他诚心隐瞒,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正当所有人认为,本场擂主将会是朱龙的时候,令人意外的,朱龙在莫林离场后,也跟着下了场。 直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校场,四周才响起阵阵议论,便在这时,一团如火般的身影飘落在场中,齐攸宁的眼神随着秦子言离开,却被这团火挡了视线,她不满的瞪向来人,在看清那张脸后,眼神亮了起来。 那是一位明媚如阳的女子,弯弯的月牙眼,睫毛卷翘,在眼下留下一道清晰的影子,嘴角往上翘着,天生的笑脸,一身火红是最称她的颜色。 这是成国公主,吴钰珏。 “之前的两大高手既都离了场,上场比试便不作数,本场便由本公主开场吧。” 观席上响起一片附和声,齐攸宁挑眉,钰珏公主的气度果然不凡,如此大方不做作的公主,可比那什么蘅宁公主要讨喜得多,她撑着脸,笑看着场上的女子。 “多谢各位勇士的谦让,让钰珏有次机会,钰珏于裕丰已有些时日,这齐侍郎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听闻齐大人乃贡士出身,如此年纪,当真是人才,不知今日钰珏能否有幸,领教领教齐大人的手脚功夫?” 话落,观席台的众人便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齐攸宁捂了脸,她混在一群老头里面是真的很醒目。 将未啃完的半颗石榴放进盘子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石榴渣,就在所有人认为她会下场时,这人却抱起石榴,淡定的往身后的座位走去。 全场几百双眼睛,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护着食,走到余家七公子的身边,踢了人家一脚。 余家七公子吞了吞口水,茫然的抬起头,齐攸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里挪一个位置。 余城泽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在全场绕了一圈,随即强装淡定的往里挪了半个腚的位置,再挪半个腚,一直挪到她坐的下为止。 齐攸宁将手中的盘子往桌上一搁,安安份份的坐了下来,继续剥石榴。 高台之上秦玥抿着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憋着笑,他认识齐攸宁也有十多年了,这个人是什么性子他也略知一二,她最不耐烦应付麻烦,钰珏公主通身都写着“麻烦”二字,是她最不喜应付之人,估摸着她这会儿正想着怎么跑路呢! 齐攸宁抖着腿,面上看起来轻松,实则全身都紧绷着。 这个珏珏公主曾跟秦子言传过一段沸沸扬扬的流言,若将来他们的关系藏不住,天下人难免会将她与钰珏公主放在一起比较,若她输得太难看,在日后就是一个堵心的事。撇了撇嘴,她有些后悔没有听秦子言的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三十一章 钰珏公主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如此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眼里都是笑意,这个人但是有趣,也不知是如何与秦子言那个闷葫芦走到一起的。 齐攸宁调整着坐垫,却不忘将注意力放在钰珏公主身上,即是约了战,不动上手便有些说不过去,她全身紧绷,注意着钰珏公主的动静,她怕疼,被甩上一鞭子,够她嚎好久。 耳边忽闻一道风声,齐攸宁抬手,捉住飞来的横鞭,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苦了脸,没有内力护体,徒手接着对方的武器还是有些勉强。 鞭上传来一阵怪力,她皱眉,索性站起身,若是坐在失去平衡,那就只有往地上扑了,站起来的话还能借着下盘游动来稳住身形。 手上用力,抓紧鞭尾,齐攸宁向前跑了几步,将手上的长鞭卷起,盘在手臂上,行至钰珏公主的身侧,迅速出掌。 用鞭之人,大多不喜近战,而齐攸宁的路子除了撸脸就还是撸脸,伤害不高,恶心人却足够,于普通人来说,身手也算不错,但凡碰见真的高手,交手几招就得想法子开溜了。 还未碰到她的衣角,缠着长鞭的手臂便被带偏,她失去平衡,只能收掌,心下无奈,跟人家一比,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功夫就跟闹着玩儿的一样 此时的她们正站在观席上,周围的人早已撤到一边,齐攸宁抽空瞟了一眼,觉得有些牙疼。 这些人为什么都抱着食盘? 齐攸宁翻了个白眼,松开手上的长鞭,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钰珏公主见谅,下官乃事一届文官,拳脚功夫上,下官实不在行,怕是会令公主失望。” 钰珏闻言,笑了起来,“无事,不打便不打,你这人有趣,本公主喜欢。” 这句话一出,周围一圈掉盘掉下巴的,谁人不知钰珏公主乃是来裕丰和亲的? 齐攸宁太阳穴抖了抖,忽的想起之前在成国公主和亲的事情上寻过余统的麻烦,如今钰珏公主这句喜欢说得她心肝颤,她呆住,脚下不自觉往后退,貌似给自个儿挖了个坑,也不知现在填还来不来得及 钰珏脸上笑容不减,手一翻,将鞭子放在齐攸宁原本的那张矮桌上,“这是你的位置?” 齐攸宁木着脸,摇了摇头,用手指着余城泽的桌子,装傻道:“回公主,下官的座席在这。” 钰珏看着她的脸,手指发痒,想戳一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人的表情莫名的好笑,“这儿已经坐不下了,到前面来可好?” 哈?她这是什么意思?要跟她一起坐吗?抖了抖,齐攸宁又往后退了一步,她鲜少这般怕过人,可瞅着眼前这个鲜艳如火的少女,心下有些发怵。 “许是成国的规矩与裕丰不尽相同,在裕丰,男女八岁不同席,瞧公主的模样,该有两个八岁,下官不敢坏了公主清誉。” 说话间,一道身影在对面的回廊外一闪而逝,齐攸宁目光一闪,那不是余统手底下的人? 低着头,她眉头紧皱,也不知秦子言现下如何了,他与莫林那一战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在外人眼里,莫林与朱龙可都是裕丰臣子,现下多方势力肯定都盯着,风声正紧,她若是按兵不动还好,可她根本放心不下秦子言,若是中途开溜跑去找他,难免惹人注目。 不论是调查莫林的后续,还是想避过耳目去樾王府,她都需与余统碰个头。 想了想,齐攸宁咧开嘴,“家中母鸡快下蛋了,下官得回去看着,就此别过。” 拱手,行了个躬身大礼,接着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围观的人群中,不少同僚都投了个同情的眼神给她,齐攸宁把头低得更下,抿着嘴,掩饰着眼中不断溢出的笑意。 如此情况,所有人只会认为她是被钰珏公主给吓跑的,这时候编出的理由越荒唐便越显得慌张,才能博得越多人的同情,离开便也变得顺理成章。 这个钰珏公主,挺好用的 *** 出了宫门,她一眼便望见秦子言给她的那辆漆黑小马车,车夫还坐在车前,她双眼亮了起来,颠颠儿的一路小跑,火烧屁/股般爬上车。 车内已被一个大块头占了大半,齐攸宁一点也不意外,寻了个角落坐好,便伸手敲两下车板,车夫听见之后,自会驾车。 “还以为你出不来。” 齐攸宁揉了揉鼻尖,“这有何难,寻了个缘由便出来了。” 余统一向信得过她,便没多问,坐直身子,正色道:“梓观要查莫林,怕是有得查了。” 回想起那个阴冷的人,齐攸宁眉头紧皱,莫林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她,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让人极不舒服。 “如何?可是有了眉目?” “从校场出来的那个莫林跟丢了,不过我们在城郊发现了真的莫林,死了两天。” 齐攸宁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御前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那人身上戾气太重,冒牌货是肯定的,可知晓真的莫林是谁的人?” “我知你怀疑假的莫林是陈家的人,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真的莫林才是陈家的人,可他偏偏就死了。” “凶手还未查到,一切尚不能定,先找凶手吧。” “那是自然。” 将车窗掀起一个缝隙,街道上人来人往,她看不出任何问题,“朱龙可有人追查?” 余统叹口气,有些无奈,“怎么会没有,校场上的那个朱龙是樾王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真大!就问那身法观席台上有多少是看得清的?” 说完,他注意到她的举动,连忙叫了起来,“诶呦我的兄弟啊,快把窗关起来吧,这会儿外头的眼睛比头发丝还多。” 将手放下,齐攸宁静默了会儿,试着理清脑中纷乱的线索,挣扎了片刻,还是放弃,秦子言的脸不断出现在脑海里,让她无法静心,“冒牌货莫林是冲着我来的,霜礼本不必出场” 余统瞧着她不安的面色,叹了口气,“你的事,樾王殿下怎会袖手旁观?殿下回府前交代过,你若想去王府,直接去便是,不必顾忌其他,要去吗?” 齐攸宁顿了顿,冲着车夫的方向吼了一声,“改道!樾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十二章 马车停在樾王府门前,还不待停稳,齐攸宁便跳了下去,风风火火的往府里闯。 守门的府兵看到来人,打起精神,正要问安,谁知眼前刮起一阵风,齐大人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洛河闭着眼,躺在高高的树杈上,翘着脚,嘴里嚼着一片树叶,忽闻凌乱的脚步声,他睁开一只眼,在瞧清楚来人是谁之后,一扫倦怠,坐直身子,将口中苦涩的树叶吐出,目光幽深的看着齐攸宁的背影。 “这次倒是认得路了。” 喃喃自语着,带着浓浓的笑意,洛河轻巧的跳了下来,脑袋后面还插着树芽子,背着手,抬头看了看日头,接着一摇一摆的往后院走去。 樾王府的后厨占地甚广,因着时常到此处偷菜吃,他对后厨倒是熟悉。 “洛先生日安。” 沿路都有侍者问安,洛河微笑着一一回应。他是府医,只要是活人便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因此可说是人人都有求于他,他的面子较之閔一也不遑多让,且他不像閔一那般冷着脸,要好相处得多,在樾王府里就要数他人缘最好。 后厨的大门敞开,不断传来食物的香气,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苦笑的拍拍空空如也的肚皮,他起得晚,顾嬷嬷向来看不惯,便只留了半颗馒头给他,故意让他饿着,他将就着啃下肚,想着来后厨偷点吃的,谁知路过那颗白皮松,脚下一痒,便爬了上去,寻了根粗壮的树杈睡了过去,一觉便到了到点。 灶台上放着一盘新鲜出炉的咸水鸭,热腾腾的,香味扑鼻,洛河将手往前襟擦了擦,随即把盘中的鸭腿捞了起来。 “老奴还道先生今日转了性子,晓得偷吃是个毛病,改了呢,没成想是老奴想多了。” 洛河啃着腿子,双眼放光,“顾嬷嬷的手艺就是好!不知今日炖了什么汤?” 顾嬷嬷冷笑一声,将灶台上的鸭子端到一旁的方桌上,用银盖罩住。 “怎的,鸭子太咸了?” 摇了摇头,他含糊不清的说道:“适才瞧见齐大人急匆匆的去了王爷那儿,这个时候嬷嬷的饭食正做到一半,该是可以加上一两道温补的菜色。” 顾嬷嬷的双眼闪闪发亮,“爷回府时便交代了,齐大人或许会来,老奴炖了锅黄芪红枣鸡汤,正好给齐大人补补身子。” 洛河点了点头,手中的鸭腿已去了大半,倒也真有些咸,眼珠子搜寻了一圈,看见东边的大水缸子,快步走了过去,途中还顺了个葫芦水瓢,舀了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李管事今日可会过来?” 顾嬷嬷撕着豆角,也未抬头看他,“平日里那老家伙才不会到后厨来,可今日齐大人准能在府里留饭,不好说。” 洛河解了渴,便叼着鸭腿,继续啃,还不忘提醒道:“嬷嬷说得有理,喏,说曹操曹操到。” 闻言,顾嬷嬷转过头,朝窗外望去。 李管事穿着深蓝袍子,正快步走来,脚才迈进房门,便急急的喊了起来,“顾嬷嬷可在?今儿个加几道菜!” 顾嬷嬷丢下手中撕到一半的豆角,站了起来,“瞎嚷嚷什么!老婆子早就准备好了,等你这个老东西开口,黄花菜都凉了。” 李管事哼了一声,抬脚就往方桌的方向走,将已做好的菜看了一遍,皱起眉头,“怎么就两道荤菜?” 顾嬷嬷闻言,亦皱起眉,王爷不喜大鱼大肉,更偏爱素食,她今日只吩咐了多做几道荤菜,便专心的熬起了汤,谁知厨子依着王爷的口味,只多备了一条鱼和一盘鸭。 “无视,今早新近了些新鲜的牛肉,等等再炒一盘牛肉。” 李管事的脸这才好写,嘴角动了动,刚要说话,便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挡了回去。 “快让裴大爷我瞧瞧,今日中午吃啥?” 不见其人,先问其声,整个樾王府也只有嗓门最大的裴大爷能做到。 “呦,今儿个这是怎么啦,一个一个的都往我这小厨房跑,你们可是约好了今日一块儿上我这视察来了?” 顾嬷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些个老家伙从来都不肯踏足后厨,今日却巴巴的往这儿挤,不就是王爷喜欢的女娃娃来了,瞧这德行! 洛河见众人都到了,随手抓了个抹布把手上的油擦去,朝着众人招了招手,其余人不明所以,却还是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洛河蹲了下来,将袖袋里的瓶瓶罐罐抖落下来,挑挑拣拣的从中扒拉出六七个玉瓶。 “王爷的鼻子灵,只能尽量挑些无色无味的,这一瓶功效有些猛,这瓶会延迟个把个时辰,这瓶吧,有些味儿,但发作快,这瓶得赔些酒,醉了才能起作用,还有这瓶,相对温和些,以王爷的定力也许忍忍就过了,有些多,大家一起挑一挑。” 陆爷一贯的不苟言笑,视线在几个玉瓶间转了一圈,不言。 李管事摸着下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裴大爷皱着眉,难得的压着嗓子,“齐大人毕竟是个丫头,咱们这么做,她的名誉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一顿沉默,半晌,詹伯深呼出口气,“齐丫头的身世已查清,梁帅的遗孤,当年的事错综复杂,现下她自己还不知晓,可这丫头聪慧得紧,保不齐被她查出些什么,到那时,也不知她会将王爷与她自己置于何处。” 顾嬷嬷冷哼一声,“梁帅?歹竹也能出个好笋,倒也稀奇。齐大人这孩子老婆子喜欢,王爷宠着她,只要她不愿,永远下不了狠手,别等往后出了事再来后悔,这瓶吧。” 说着,将那瓶药效最快的挪到了前边。 陆爷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说道:“这般情况,她若恢复真身,小命便难保,王爷必会小心护着,有这位爷的保驾护航,倒也不怕,只是这嫁人怕是难了。罢了罢了,名节困不住她的身,老夫选这瓶。” 洛河定睛一瞧,忍不住吞了吞唾沫,陆大爷选的可是药性最烈的 李管事挑了最温和的那瓶,“陆爷那瓶不行,王爷虽受了点伤,可他功力深厚,药效若是太烈,王爷倒没什么,齐大人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还是这瓶吧。” 几人一听,言之有理,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人挤着一块儿走到灶旁,摸摸索索的将玉瓶里的东西倒入汤锅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三十三章 齐攸宁轻车熟路的奔到秦子言的院子, 樾王府着实大,她勉强认得路,且她耐力不好,跑上一段距离便起喘如牛,而樾王府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一段的距离,她用手撑着墙, 抬手将额上的细汗抹去, 喉间似火烧, 缓了良久才将气息平复,不敢耽搁,连忙向秦子言的寝院行去。 閔一端正的守在门外,王府中不曾有丫鬟, 守门的活计便落在他们身上, 每日一人, 轮流着, 上回閔七运气不佳,守来个麻烦精,今日他的运气倒是好, 竟把齐大人给等来了。 閔一向前迎了几步, 拱手问安。 齐攸宁摆摆手, “不必多礼。” 她回着话,双眼却一动不动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你们王爷可在?” “回大人, 王爷确在屋内。” “那他可有伤着?” 他顿了顿, 脑子转了个来回,才开口道:“属下不知,王爷回府时脸色不佳,该是伤得不轻” 閔一的良心怦怦跳了两下,王爷的伤并无大碍,调息片刻,出身汗也就差不多了,可他鬼使神差般的回想起王爷手臂受伤时的情景,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再出口时,话风便不大对。 王爷,属下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齐攸宁一听,苦了脸,他果然受伤了!心下焦急,转身便往寝室走去。 閔一面色有些古怪,他微微侧了身,将她拦住,“大人,王爷这会儿正在沐浴,您看” 怕齐大人进屋没看见王爷,閔一只能变着法儿的提醒提醒。 齐攸宁顿了顿,看着閔一,“不是说随时都能进去” 閔一目的已达,低头躬身向后退开,“大人,请。” 齐攸宁点了点头,推开门,犹豫了一下,把门带上。 沐浴嘛,不能让别人瞧见。 屋内并没有他的影子,齐攸宁环视一周,在角落的墙上发现一片晃动的斑驳水光,咽了一口唾沫,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的屋子里竟还有一扇隐秘的小门,门板上的雕刻与墙面融为一体,她来过这里两次,愣是没发现它。 抬起手,轻轻推开小门,弯下腰,瞳孔慢慢放大,门后竟是一方颇大的汤池! 秦子言不愧是皇室中人,平日里不论再低调,王府还是王府,该有的规格制式一样不缺。 眼珠转动,她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秦子言,心下叹了口气,透过门缝的视野实在有限,无法,站直身子,将衣襟理清,撇了撇嘴,抬起手,一把将门推开。 浴池左侧,秦子言背对着她,长发未束,湿漉漉的随意披散着,身上仅着单薄浅色浴袍,未擦干的水汽将袍子印湿,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他的肩膀宽阔,却不厚重,背部肌肉紧实,正中的那条脊线笔直凹陷,腰窝处尤其明显,再往下,便是挺翘的臀,齐攸宁指尖微痒,她就是光用眼看,也知那出的弹性必然不错。 无怪乎在门缝里找不到人,他耳力非凡,定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爬起来偷穿衣服 “梓观” 秦子言忍了又忍,见她未有收敛的意思,只得转过身,脸上早已通红一片,讨饶道:“莫这般看着容我换身衣服可好?” 她知道她的视线有多露骨吗?即使背对着她,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眼里的火辣,他甚至觉得身上的衣物有些多余,她光用眼便能将他扒个干净。 齐攸宁见他气色尚可,眉头稍稍放松,也不回答他的话,快步走了过去。 行至他面前,齐攸宁不由分说的抬起手,将他松垮的衣襟拉开,他大约是匆忙间将浴袍套上,腰间束带都未系紧,一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襟口更是凌乱,齐攸宁只觉口中更加干渴,心跳如雷。 深吸口气,将他沐浴后的清爽气息吸进身子里,眼神下移,面上的神色渐渐肃穆, 秦子言被她猛浪的举动震住,直到肩上传来凉意才惊觉她在扒他衣服,慌乱间,他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并将滑落的浴袍拉上。 “梓观!” 他的声线已然发紧,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羞窘,她于他而言,已越来越难以招架。 而此时的齐攸宁倒真没有调戏他的心,趁他不备,她将他的衣物拉下寸许,肩上那片青紫触目惊心,将她的心扯得生疼。 这一刻,所有的旖旎都消散,她沉着脸,沉默不语,脚步微微向后褪去,被他捉住的手也开始挣扎。 秦子言见状,心下一慌,手中收紧,不放她离开。 齐攸宁无力的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闷着声说道:“殿下,臣似乎连累你了” 秦子言闻言,呼吸窒了窒,旋即将她拥入怀中,直到怀中被她填满,他才敢将她的手放开,抚上她僵直的背,轻轻拍着,“你我之间,说什么连不连累,莫不是让本王眼睁睁的看着你范险?那还不如一刀将我砍了来得痛快。” 齐攸宁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手上用力,将他紧紧搂住。 他身上的热气不断传来,齐攸宁的眼眶被熏得发酸,“殿下为臣受了重伤,臣” 秦子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本王伤得不重,调息后已无大碍,梓观何出此言?” 愣了愣,齐攸宁想起閔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忽觉压根发痒。只是面前之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不断骚扰她,让她无力再去想他人。 知晓他的身子无碍,放下心的齐攸宁便开始往歪路上走,她蹭了蹭他的腿,这人线条分明得有些过分啊,该不会 吞了吞唾液,她放在他后腰的手不老实的动了起来,揪着一角,轻轻的捻了捻,眨着眼,故意将自己的睫毛扫过他光滑的锁骨。 要不要往下扯? 秦子言感受到身后作乱的手,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将她的手拉回来,“梓观” 他的嗓子低沉而沙哑,话尾转着弯,齐攸宁手一软,灼热的手便被他拉了回来。 难得的,他竟然还会撒娇? 身上的变化让他再也无法若无其事的搂着她,手下翻转,将她的身子转过去,轻推着她向前走,“本王身上的伤不碍事,梓观不必担忧,且到房中稍坐。” 他的手握着她的肩膀,掌心灼热,齐攸宁吸了吸鼻子,脚下用力,顿在原地,转过头,双眼发亮的看着他,“就看一眼,就一眼!” 秦子言感受到她的抗拒,也不勉强,只是不自然的将眼神移开,这会儿的他连颈子都是红的,胸口跳的飞快,深怕她再靠过来。 齐攸宁将头转了回去,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殿下不让臣看” 半晌,身后传来叹息,他重新贴上她,接着在她耳后印上一吻,“梓观想看什么?” 身后那人的变化再清晰不过,齐攸宁抖了抖,他差不多该化狼了,吞下口中过剩的唾液,很不负责任的拔腿便跑,当某人不再矜持,她便只剩逃跑一途了。 回到他的寝房,齐攸宁捂着脸,脸上的热度还有些烫手,若是她没想错,他刚刚除了那件浴袍,内里大概什么也没穿 便在她脑子里胡乱遐想之时,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将她从躁动的情绪里拖了回来,正了正嗓子,问道:“何人?” “老奴顾嬷嬷,大人,该用午膳了。” 齐攸宁哦了一声,收拾好心中邪念,快步行至门口,将门打开。 “顾嬷嬷,梓观又来叨唠了。”说完,齐攸宁便退到一边,将房门的过道让了出来。 顾嬷嬷身后跟着几名上菜的侍者,得到准许后,鱼贯而入,将手中的饭食摆好。 “瞧大人这话说的,老奴巴望着大人每日都来,府里就王爷一位正经主子,着实冷清,大人多来便是。” 齐攸宁陪着笑,心想有洛河那位搅屎棍在,王府里可不冷清。 上完菜,顾嬷嬷并未多说什么,躬身退下,临走前盯着门把看了良久,寻思着是否该锁上 屋内,齐攸宁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五菜一汤,三个荤菜,有些腻歪,站起身,用长勺捞起汤底,黄芪红枣鸡汤,她满意的点点头,这可是补气血的良汤,秦子言身上受着伤,多补补总没错。 拿起桌上的青花碗,将汤中的鸡腿子捞起来,盛在碗中,放在主位上。 等了片刻,秦子言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抬眼望去,有些失望,穿得这般严实,防着她不成? “殿下怎的如此磨蹭,可是在里面” 她说得暧昧,存心窘他。 可别问她为何会知晓这般男子隐事,女扮男装混了这么多年,同窗甚多,男人聚在一起难免会论及这方面的事,她脸皮子厚,面不改色的听过几回,倒也懂了许多。 秦子言身子僵了僵,双颊又飞起一抹红,“梓观莫乱猜,口下留情” 齐攸宁止不住笑了起来,“殿下面上愈发薄了,臣只说了几句,受不住了?” 秦子言走向她,在主位上坐下,“梓观出手,本王如何受得住。” 见他盯着着碗中盛好的鸡汤看了良久,抬手似要端给她,齐攸宁拿起竹筷轻轻敲了他的手背,“别端给我,把汤喝了。” 秦子言将手抽回,眉头皱得死紧。 齐攸宁瞧着,有些好笑,他怎么跟奶娃娃似的,还小心翼翼偷瞧她,不过是碗汤,怎整得像在喝鹤顶红? 站起身,她挪到他身边坐下,接过他的汤碗,动手将鸡腿的皮剥了下来,又将嫩滑的肉一丝丝剃下,还拿起瓷勺把浮在表层的黄油捞掉,最后将处理好的鸡汤放在他面前。 “快喝。” 秦子言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听话的一口一口喝下肚。 待他喝完,齐攸宁不打算放过他,接过空碗,将表层的油脂荡开,又给他盛了一碗。 “梓观” 转过头,冲着他和善的笑着,“多喝点。” 秦子言闻言,认命的闭了眼,“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三十四章 齐攸宁将碗中的饭扒干净, 喝下最后一口汤,她满足的放下竹筷,用手摸了摸圆润的肚皮,一整锅的汤被他们喝得一滴不剩,“这汤着实不错,为何殿下喝得如此艰难?” 秦子言被强行灌了三碗汤, 嘴里都是油腻的味道, 他木着脸看她, “本王不喜荤。” 眨巴着眼,她轻咦了声,用饭时瞧他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她还当他喜欢呢。 “殿下适才用得并不少” 秦子言瞧着她, 抚额长叹, “梓观亲手布的菜, 岂有不吃之理。” 齐攸宁眼皮子跳了跳, 抬眼看他,凉凉的道:“殿下生的高大,臣着实看不出是个茹素的。” 桌下的脚伸过去, 在他的小腿上轻轻蹭了蹭, 见他抖了下身子, 心下得意,似笑非笑的说道:“殿下, 您都这般年纪了, 可莫学那三岁小孩儿挑食。” 一阵麻痒自小腿上传开, 以奇快的速度爬上心头,胸口似有蚂蚁在啃,秦子言深吸口气,平日里她也时常这么撩拨他,更大胆的举动都有,可为何今日之时蹭了蹭便让他如此难耐? 秦子言眯起眼,满脸狐疑的看向桌上的空盘。 见他不回话,只盯着桌上的东西出神,齐攸宁忍不住踢了踢,“殿下?” 这回秦子言的反应可有些大,他唰的一声将腿收了回来,活像被火烫着般,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指节微白,筋骨分明,腕间青筋明显,喉结不安的滚动,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秦子言眉头紧蹙,不知为何,体内忽的升起一阵邪火,速度之快,竟教他连运功的时间都没有。 齐攸宁见他明显不对劲,心下一慌,抖着声问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话刚说完,她便被他大力扯了过去,一路狂奔至浴房,衣衫未解,就这样全须全尾的与他一同跌入浴池中。 猛然间接触到如此冰凉的水,齐攸宁被冻得一个哆嗦,这池水竟然是冷的! “殿下以冷水入浴?” 这样大的浴池,水温不会凉得这般快,甩了甩头,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她抖着唇问道:“殿下这是为何?” 秦子言借助冰池的寒凉,暂时压内,他抬起通红的双眼,哑声回道:“汤里下了药。” 下了药?齐攸宁一脸茫然,什么药? 池里的温度于她而言是重煎熬,她挪动身子,往他的方向走去,触及他滚烫的身躯,皱了眉,在如此冰冷的水中,他的身躯竟还事这般灼热,他定是难受至极。 心中发紧,她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整个人挂了上去。 秦子言只觉脑中一片震荡,心中苦笑,艰难的将她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来,这种时候,他可禁不住她的撩拨,“若本王猜的不错,汤中下的该是鸳鸯散。” 齐攸宁身子僵了僵,鸳鸯散的大名,她亦是听过,此药颇为神奇,只对男子起效,于女子无半点作用,且服下此药的男子若不与女子交合,药效过后,将会变成痴儿,智力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她抖着手,在水中揪住他的衣袖,他的双目血丝遍布,瞳孔涣散,聚着水汽,面上潮红,唇色鲜艳欲滴,齐攸宁喉间滚动,慢慢的靠了过去。 秦子言见她面色通红的朝他走来,以为她身上的药效也发作,并未多想,只向后挪着,“梓观退远些。” 齐攸宁只当听不见,仍一步步的向他走去,直至将秦子言逼至墙角,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将唇贴了上去。 她的身子已被冻得发凉,本能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将抱得死紧,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唇,见他只是僵直着,并未有其他动作,她叹口气,这人该不会是被她吓傻了? 借着水的浮力,她攀在他的肩上,压低嗓子,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霜礼,我没有力气了,这里好冷,带我上去可好?”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他清楚的听见她的喘息,极具诱惑的嗓音穿透他的耳膜,将他的心弦狠狠一拨,理智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伸出手,抚上她纤细的颈脖,大掌向下滑去,拉开她的衣襟,露出她精巧的锁骨。 低头,他一口咬在她光洁的锁骨上,因药效的关系,他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道,怕咬疼她,便伸出自己的舌头,在牙印周围舔砥着,齐攸宁止不住闷哼一声,口中还不忘引导他,“霜礼,冷” 混沌的思维总算把她的话听进去,他抱着她,足尖轻点,一个纵身,带着她离开寒凉彻骨的冰池,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没了冰池的压制,小腹间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搂着她,双手握成拳,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认真的问道:“梓观,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齐攸宁双腿发软,若不是他拥着她,她定然无法站着身子,她咧开嘴,被冻得发紫的唇吻在他的下巴,一条腿嵌进他的腿间,慢慢碾磨,在他敏感的部位定了定,感觉到他苏醒的身子,嘴角笑意愈盛,她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问道:“可感觉到了?” 秦子言抖着身子,双目圆睁,在理解了她的话后,忍不住将她拉开寸许,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他出身皇室,虽未碰过女人,春宫密图倒是看过不少,自是知晓男女身子上的差异,她蹭着他时,腿间并无任何硬物,且她脖间也无明显凸起,之前还当她是年纪尚小,谁知她竟是个名副其实的娇软女子! 将他拉近,她狠声警告,“今夜过后,殿下便只能有臣一人,殿下可想清楚了!” 他将她揽腰抱起,走入内室,“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 *** 齐攸宁是被生生饿醒的,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酸痛自臂上传来,她认命的闭上眼,就让她饿死吧 身下的软垫干爽柔和,已不是她昏睡前那般黏腻的触感,显然是被换过,身上的寝衣有些大,该是他的。 门板转动的轻微声响传来,虽未听见任何脚步声,只是房间内渐渐弥漫的食物香气告知她,某人已经进屋了。 “水。” 话一出口,她知晓嗓子已经没声儿了,喉间火辣辣的疼,伴随着阵阵麻痒,她止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这一咳,牵动了全身,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齐攸宁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秦子言的祖宗十八代。 秦子言闪身到床边,掀开薄被的一角,将手贴在她的后腰,一阵热流透过腰部传至全身,替她缓解全身疼痛。 “可好些了?” 他轻声问着,将脸埋进她的肩头,她如此虚弱,他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 秦子言将手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扶了起来,背后是早已准备好的软垫,将她的后腰填得严实,齐攸宁软着身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他将水送到她的唇边,她抬眼看着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杯水,她才觉得活了过来,喉咙还是火辣,但至少可以忍受。 “什么时辰了?” 秦子言转身将桌上的粥端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吹凉之后,喂进她的口中,“丑时一刻。” 屋内昏暗的光线摇曳不定,她无法看清他的脸色,“殿下身子可还好?” 秦子言专心的喂她吃粥,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自然硬朗,“尚可。” 点了点头,她乖乖的将粥喝完,看了眼窗外的黑洞洞的天色,已这般时辰,她皱眉说道:“殿下,臣该回去了。” 秦子言将手上的空碗放在矮几上,不发一言,手中一挥,将屋内唯一的一盏灯熄灭。 他将外衫除去,掀起薄被,拥着她一起躺了进去,手上还不忘替她揉着腰。 即成了他的人,还想到哪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三十五章 天微亮, 屋内还是昏暗一片,齐攸宁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大概,随即一脸茫然,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意识慢慢苏醒,越是清醒, 昨日种种便越是不受控制的在脑内重放, 齐攸宁咬着唇, 面上通红一片,腿间酸麻,秦子言的那啥,攻击力太大, 光是用想的, 她都腿软, 之前还有个假的男儿身挡着, 他总有层层顾虑,如今她彻底暴露,往后可不能随意逗他了。 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 温温热热, 有些重, 轻轻的将他的手拿开,她坐起身, 试着动了动腿, 其余都还好, 只有一处还在疼着。 这样子走路怕是走不利索,捂了脸,看来今日需告假了。 “梓观在想什么?” 腰上一紧,温热的气息贴了上来,肩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拖回他的怀里,他又将脸埋进了她的颈脖,似乎还深吸了几口气。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含糊,听在耳里,竟叫她小腹一热。 连忙推开他的脸,往里挪了挪,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平日里就喜对他动手动脚,如今二人坦诚相见,她便更加克制不住自己,也亏得樾王府整日用冰消暑,她才没闷出一身汗来。 “殿下醒了?” 嗓子仍然沙哑,吞咽时有粗粝之感,齐攸宁皱眉,她是不是喊得太久了些? 他轻轻嗯了一声,双眼并未睁开,齐攸宁想起昨日那般毫无尊严的求饶,这人也不曾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心下不忿,伸出手,将他高挺的鼻尖往上推,“殿下是猪么?自昨日午后睡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副舍不得起的模样。” 将她作乱的手抓了下来,他睁开眼,无奈道:“别闹。” 直到他睁了眼,齐攸宁才发现他眼下小小的眼袋,忍着笑,这一副亏空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她,“洛先生的手着实有些重。” 用手撑起脑袋,知她已猜到是谁下的手,叹息着,有些歉疚,“本王该与梓观说声抱歉,此事本王不能给你任何交代” 齐攸宁撇了撇嘴,抓起他的手,一把丢了回去,“除却下药之人的身份特殊,霜礼私底下还谢了人家对吧!” 秦子言抚额,李管事他们几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多次将他从鬼门关上拉拉回来,他敬重他们,自也希望她能同他一般,只眼前的人是何等聪慧,不用他多说什么,凭着自己的观察准确的找到了李管事等人的地位,不曾怠慢,敬他所敬。 心下情动,他笑望着她,“梓观懂我。” 啐了一口,她翻着白眼,“殿下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子言将气恼的她捞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背,“本王确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顿了顿,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梓观,成亲吧。” 闻言,她的手指微微曲起,很小的时候,太上皇便说过,若是她暴露了性别,皇家尚且不为难,只怕会惹来有心人惦记,到时不仅她的小命堪忧,还会连累许多人,她是注定无法以女儿身嫁给他的。 她紧紧的抓住他腰间衣物,眼眶发红,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秦子言将她僵硬的身子紧了紧,昨日她累及睡去,他心中激荡无法静心,索性起身查一查她的身世,之前他不曾想过要查她,如今知晓她的身世之后,只觉心疼不已。 “早在两年前的那个冬至,本王便知晓这辈子将会有个男妃,一切只待梓观点头。” 身子颤了颤,整个胸腔都被他的这句话填得满满的,他是这般的迁就着她,宁愿毁坏自己的名声,也不忍为难她分毫,她将手穿过他的腰间,紧紧抱着他,湿热自眼角悄然滑落,她轻笑出声,“两年前?是在殿下差点被臣气晕的那个清晨吗?” 她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胸前的衣物已被蹭湿了一片,他搂紧她,眼中柔光似水,“梓观嘴上可曾饶过本王?” 他服软的样子让她喜欢得紧,齐攸宁紧搂着他,手上也不老实的划着圈。 喉间溢出一声闷哼,秦子言双眼幽深,这人怎的又动上手了?捏着她的后颈,急急的道:“今日不行,梓观莫再撩了!” 脸上带着坏笑,昨日在鸳鸯散的药力下,二人闹得有些过火。这会儿还都在休整当中,他心疼她,自是不会对她如何,只她忍不住作妖,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正着脸,她问道:“殿下似乎并不在乎臣是男是女?” 秦子言见她故作严肃的小表情,笑意再也藏不住,回道:“只要是梓观,本王便喜欢,不论男女。” 指尖触到一条沟壑,齐攸宁眨了眨眼,感受到他的身子猛的颤了下,她憋着笑,转而无辜的抬起头,对上他着火的双眼,无辜的问:“殿下颤得厉害,可是身子不适?” 秦子言闭上眼,忍无可忍的将她作乱的手抓了过来,夹在两人之间,咬牙说道:“梓观,经过昨日,你该明白,有些事情本王是可以讨回来的。” 身子一僵,这话说的好有道理!齐攸宁的眼神开始闪躲起来,“唔臣一夜未归,傅婶和依依她们该担心了。” 提起这个依依,秦子言便有些搓火,“梓观该庆幸这个侍女与你一同长大,若不是怕你难过,本王不会忍到如今。” 齐攸宁吸了吸鼻子,不通,她也是有些蠢啊,之前借着依依气过他不少回,这个节骨眼上为何还要提及,“那个臣该回去了” 双眼漫上笑意,他倒是头一回见到她如此亏心,“閔一昨日便将你府上的人接至王府,梓观便在这住下吧。” 闻言,齐攸宁倒也不怪他霸道,他甚少不与她商量便私自插手她的事,能令他这般强硬,定是与她的安危有关,他才会如此。 向里挪了点,她将他稍稍推开,“可是查到了莫林的来路?” 提起莫林的来历,秦子言双眼微阖,目光转为森冷,面上却带着温和笑意,这样的他是她所不了解的,高深莫测。 “天机阁。” 天机阁?齐攸宁眉头紧锁,那是个出了名的拿钱办事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任何事都不拒,接的最多的生意,便是。 她虽嘴不饶人,可也不至于有人会为这点亏便要取她性命吧?左思右想,着实理不出与哪个人有这般深仇大恨。 “是陈家?”她试探性的问他,这些年她拔了不少陈家党羽,陈思文若是知晓幕后之人是她,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倒也有可能。 秦子言摇头,“梓观从未亲自出手对付陈家,且本王在陈家爪牙身上动过多次手脚,他们查不到你身上,如今买凶之人尚未查明,且天机阁的人不达目的便会不断派人,梓观身边只一个暗卫,本王放心不下。” 齐攸宁伸手将他严肃的脸扯开,“现如今殿下是我的人,臣怕死得很,自然会紧紧的藏在殿下羽翼之下,殿下脸色不必这般难看。” 抬手将她拥进怀里,吐出一口浊气,若她不愿留下,他自然也能护她周全,只不过麻烦些罢了,执意要她住下,却是出于他的私心,如今她愿意,自是再好不过。 **** 院中,齐攸宁坐在石桌旁,将黄金酥吞进口中,满足不以。昨日胡闹了半日,只在晚间喝上一碗粥,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用完早膳,齐攸宁才有力气转动脑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轻拍了拍,貌似吃撑了,接着便注意到身上这件青色袍子,袖沿都是金线暗绣,襟口和腰带上映着青竹。 与他身上那件好生相像! 她扯过他的袍子,捧在手中就是一顿夸,“这针脚,这绣工,就是芸秀阁也得花上几日功夫吧?殿下府上的东西就是精贵。” 秦子言倒了杯水给她,心下无奈,她今日清晨方才点头答应暂住王府,可他却能立即拿出合她尺寸的衣物,无怪乎她会这般阴阳怪气。 “王爷的每件衣裳都有另做大人的尺寸,就搁在王爷寝房衣柜的里边儿,大人无事可去挑些合意的。” 站在一旁的顾嬷嬷双眼笑眯眯的,毫不犹豫的拆了自家王爷的台。 齐攸宁诧异的看向顾嬷嬷,她不曾翻过他的衣柜,自然不知晓此事,想起今早那件明显过大的寝衣,她挑眉问道:“寝衣也有?” 顾嬷嬷看着眼前这个精巧灵动的女娃娃,笑得愈发慈蔼,“有的。” 顾嬷嬷的话音刚落,齐攸宁便听到某人不自然的轻咳声,接着顾嬷嬷便立即改口道:“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寝衣是没有的。”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子言,将手搭在石桌上,“殿下可有话说?” 秦子言耳根子发酸,只觉一阵热气上涌,昨日替她更衣时,鬼使神差般用上了他自己的寝衣,不过是想看她穿上他的贴身衣物罢了,如今这等小心思被她看穿,饶是他面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 便在这时,侍者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过来,顾嬷嬷脸色放沉,接过手,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齐攸宁淡笑着,将面前的空碟移开,为那碗汤药挪出了位置。 顾嬷嬷将碗放下,便垂首立在一旁。 她端起碗,将药汁表面的热气吹散,正要入口,手腕却被身旁之人紧紧握住。 她看向他,无奈道:“这不是殿下命人备下的?” 秦子言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尽是挣扎,“我” 她将碗换到另外一只手,仰头喝下,干脆利落,“待陈家事了,臣跟殿下回西北封地,臣喜欢孩子,咱们到时可多要几个。” 腕上的力道加重,齐攸宁能感觉到,他略微冰凉的指尖正在回温。 “生育伤身,一个便好。” 被他的话怔住,谁人不希望多子多福?连一碗避子汤都能将他的心揪成这般,她还当他多么渴望孩子 抬手抚上她的头顶,“梓观为何这幅表情?本王是怕这药伤身,并无他意。” 齐攸宁轻笑出声,“洛先生医术高明,臣信得过他。” 秦子言叹息一声,非是他信不过洛河,事关她的身子,他难免纠结些,这种药,还是少喝为妙,她的身子本就单薄,他瞧着颇为刺眼,如今人在他的府上,可得加紧养出些肉来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三十六章 脚踩着光滑的鹅卵石小路, 齐攸宁磨磨蹭蹭的走着,脚下带着颗圆溜溜的石蛋,踢一脚向前走几步,路线歪歪扭扭的,玩得不亦乐乎。 秦子言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绊了一下, 急忙上前, 轻轻的拖住她的手肘, 承接了她一部分的重量。 齐攸宁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丢了回去,“不要。” 若是被他搀着的模样被人看见, 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秦子言薄唇紧抿, 眉宇间痕迹明显, 看着她无任何异样的走路姿势, 双手动了动,脚底发痒,便又要上前。 齐攸宁见状, 忙向身后退了一步,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殿下有完没完了?臣都说了,不, 用, 扶!” 秦子言垂着手, 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她,嘴角稍稍向下撇,眼中聚着心疼,“梓观在犟什么?” 她明明就身子不适,今早起身时还需为她的伤处上药,这会儿却偏要强装无事般走动,他上前搀扶,却被她推开多次。 齐攸宁只是好面子,嘴硬道:“臣双腿健在,自己会走。” 深深的叹口气,他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耍赖道:“梓观好狠的心,竟舍得这般折磨本王” 齐攸宁别过脸,转身继续慢腾腾的边走边玩,才不理他呢,这人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将脸丢地上随便她踩,见他一副梓观高兴便好,梓观说什么都对的模样,她都懒得动嘴损他。 依依和傅婶儿他们昨日便被接到王府,这会儿已在攸然院安顿妥当。 她虽答应留在王府,可也不能在他的寝院里住下吧?齐府人虽不多,也需安置,秦子言便大手一挥,将自个儿寝院隔壁的悠然院拨给了她,齐攸宁才不会跟他客气,自然笑呵呵的接了下来,心下还美滋滋的想着,就在他隔壁,挺近的嘛,方便! 只是真的走起来,齐攸宁才知晓她的“隔壁”与樾王府的“隔壁”差的有多远,敢情隔着两个齐府的距离在樾王府着也叫隔壁 走出两院相隔的圆形镂雕拱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进清雅至极的小院,抬头看去,门匾上的字迹苍劲有力,自成一体,这是他的字,想来这悠然院也是他亲自定下的名。 齐攸宁撇了撇嘴,有一个字与她一样呢,取名便取名嘛,为何非要带上她?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她住的不成? 小院前种着一小片竹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绿荫遮顶,清风拂过,传来沙沙的声音,林中阴凉处还设有一方石桌,桌上刻着棋盘,正是纳凉的好去处。 她的双眼亮了亮,这处小院她甚是喜欢,转过头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他,她笑着问道:“这林子里可有笋子?” 秦子言被她冷了一路,见她终于愿意理他,心下欢喜,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这次并未借力给她,只轻轻将她放在手心,“夏日的笋子是要养成长竹的,梓观想吃笋子,还需等上一阵子。” 耸耸肩,她倒也不是非要吃到笋子才满意。 齐攸宁手腕转动,又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人的执念有些可怕,这一路都凑上来多少次了?怎的还是学不乖? 秦子言僵了僵,却不敢用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拒绝他。 “梓观睡了一夜便不认账了?”耷拉着眼,他小心翼翼的瞅着她,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齐攸宁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殿下身上的伤真无大碍了?” 他摇了摇头,“无碍。” 说完,不死心的又将她的手捉了过来,往自己的胸膛上放,“只这里有些不好,梓观可管管?” 齐攸宁见他这般,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她的赖性又上来了,每回被她拒绝就是这幅死样子,着实让她哭笑不得。 “殿下可还记得臣府上的管事嬷嬷?她是臣的奶娘,这些年多亏了她尽心照料,在臣心里,她是长辈,傅婶亦将臣当亲身闺女般疼爱,这自家闺女被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叼走了,殿下认为,您此刻上门,会如何?” 秦子言手一抖,面上神色却不显。 齐攸宁挑眉,又添了吧火,“若咱们还这般腻腻歪歪的出现在她面前,这” 樾王殿下发挥着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强大毅力,将手中的柔软紧握片刻,做完最后的挣扎,便自觉的将手放开,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见他这般反应,齐攸宁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哎呦,臣腰酸,殿下快扶扶臣!” 说着,还往他身上靠了过去。 秦子言眼底一片纠结,脚下的动作却干脆,大步往一旁避了开来,他苦着脸,“梓观” “殿下对臣的手可还有执念?” 秦子言深吸口气,颇为不甘的道:“暂可忍耐。” 齐攸宁被他这一句暂且忍耐逗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人自昨夜开始便黏人得紧,仿佛一刻没碰触她便浑身不爽快,能让他暂且忍耐,着实不易。 扶着额,秦子言却笑不出来,在齐府时曾见过傅婶几面,那是位严肃的夫人,也不知她是如何带出梓观这般性子的姑娘,物极必反吗? 见他脸色不太好,眨眼的速度都较平日快了几分,齐攸宁止了笑,不忍再逗他,“傅婶至多甩个脸子,殿下不必如此。”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何身份?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如今唯一还能留在允都的王爷啊,身份何等尊贵,傅婶能甩脸子都是大大的有骨气了,还能打他不成? 秦子言木着脸,她双亲皆亡,傅婶在她心内的地位自然不一般,“傅婶于梓观而言,意义不同,本王自然敬重。” 齐攸宁吸了吸鼻子,这人对与她相关的事都是这般纠结的吗?她转过身,朝着院门走去,“臭媳妇终要见公婆,殿下的相貌臣还拿得出手,日头渐高,咱们早些进去吧。” 说完,便抬手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依依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见她推门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将手上的东西丢开,朝着她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将人一把抱住,“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秦子言在依依碰触到她的前一刻便将眼转开,双拳紧握,指节上筋骨扭动,牙根隐隐发痒,他尽力克制着将人拉开的冲动。 真是眼不见心也不静,他还是想把这个叫依依的侍女弄走! 伸手拍了拍依依的后背,这个小丫头该担心坏了,“好了好了,爷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乖哈,下次不会这样彻夜不归了。” 依依用脑袋在她身上拱了拱,偷眼瞧了下站在自家公子背后的樾王殿下,在瞧见殿下紧握的双拳时,身子抖了抖,将齐攸宁放开。心下腹诽,这哪还有全须全尾啊? 凑近齐攸宁的耳边,依依压低嗓子轻声问道:“公子真的与樾王殿下” 齐攸宁及时轻咳了一声,在关键的地方将她的话截住。 秦子言五感出色,就算依依放低了音量,如此距离,于在他耳边说话有何差别?这事儿就别当着他们两个的面拿出来说了吧?怪让人难为情的 她红着脸耳根,将话题岔开,“那个傅婶呢?” 说道傅婶,依依缩了缩脖子,心有戚戚,“昨夜里傅婶磨刀磨到半夜,今儿一早便见她守在门口,对着竹林子出神,就在刚才,她又不知进门做什么去了。” 齐攸宁吞了口唾沫,“磨刀?” 依依点了点头,大半夜的,铁器相触的哗哗声刺耳又诡异,差点把她吓出病来。 便在这时,一道微微发福的身影自屋内走了出来,齐攸宁挺直了背,眼神在上下溜了一圈,未发现那把据说被磨的蹭亮的刀,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她舔着脸上前,弯腰搂住傅婶,“傅婶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出现在院子里开始,傅婶的眼神便一直盯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她抬手将身上的人扒下来,正要躬身行礼,却被秦子言伸手拦了下来。 “傅婶这礼,本王不能受。” 被无视的齐攸宁一脸讪讪,退到一旁,与依依站在一块儿,低头与她咬起了耳朵,“傅婶会使什么招?” 依依向天翻了个白眼,“公子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呢,傅婶最气的便是您了,您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闻言,齐攸宁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她只顾着看秦子言的笑话,倒把自己给忘了 礼行不成,傅婶便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挑着眉,意味不明,直到半晌后,才侧过身子,开口道:“樾王殿下,里面请。” 闻言,秦子言听话的往房里走,未置一词,只那僵直的背部透露着他的紧张。 傅婶紧随其后,在经过齐攸宁的面前时,顿下步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齐攸宁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待房门紧闭后,捂了脸。 秋后算帐,没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三十七章 正厅, 齐攸宁双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的坐着,腰间就算再酸麻也不敢吭一声。 傅婶在她面前来回走动,经过她面前时,深吸一口气,看向她, 食指竖起, 在她的额头上使劲的戳了一下, 嘴角抖了抖,还是没说出话来,只能撇开手,继续在屋内踱起步来。 齐攸宁缩着脖子, 眼观鼻鼻观心, 老老实实的等着傅婶开骂。 片刻后, 傅婶停下脚步, 齐攸宁不自觉的将腰背挺直,坐的愈发端正,心下暗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公子, 虽说您一直以男装示人, 可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男人!女儿家的贞洁您好歹守一守,这么轻易的就让樾王得逞, 没名没分的, 您这是想干什么呀?名声还要不要了?” 齐攸宁听着傅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吞了口唾液,目光正直,小声回嘴道:“反正别人看我就是个男人嘛,女人的贞洁跟我又扯不上关系,最多也就是个断袖的名声” 桌面传来一声巨响,傅婶的手劲儿大,一掌拍在榆木桌上,效果有些震撼,齐攸宁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 齐攸宁闭着眼,将自己与方桌的距离拉开,“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巨响,齐攸宁捂着耳,差点跳起来。 傅婶咬牙问道:“下次?” 她闭着眼,猛摇着头,恨不得将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甩下来。 “不不不,嘴嘴快了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傅婶气得直喘气,可是自家孩子又舍不得揍,只能扯着嗓子嚎,“那名份呢!您就这样不清不白的跟着他?他是王爷,怎可能一辈子不纳妃,跟个男人搅在一起?将来他要是娶了别的女子,公子要如何自处?” 齐攸宁呆呆的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嬷嬷跟殿下呆在房里这么久,就没问问殿下” 说到这,傅婶一肚子火,从袖中抽出一张鹿皮卷,啪的一声甩在桌面上,“公子今儿个是还没睡醒吗?此事若是由咱们这边先出口问了,您是要掉价掉到天边去?况且这事儿,不问也罢!公子先将这玩意儿过个目,老婆子我喝杯水缓缓劲儿。” 齐攸宁疑惑的将鹿皮卷拿了过来,摊在桌面上,一开始只是粗略的瞄了一眼,卷中的内容让她忍不住瞪大了眼。 “誓誓约书?” 这硕大的三个字差点刺瞎她的眼,齐攸宁眼角抽搐,快速的将卷上的内容过了一遍,接着整个人便像被雷劈过般,外焦里嫩。 “傅婶!这是什么?” 齐攸宁怎么也想不到,傅婶将秦子言叫到屋子里竟然是在做这件事! “誓约书啊,怎么?他这般占了您的便宜,还不准咱们立些规矩了?公子可千万将这誓约书收好了,这便是往后的家规!” 家规?齐攸宁捂了脸,这哪是什么家规,这完全就是用来约束秦子言的霸王条约啊! 齐攸宁捧着鹿皮卷,颇有些无奈,“嬷嬷,其他的暂且不说,这‘除公务不得外出,若需出行,必先征得梓观准许’这条,是不是有点” 傅婶冷哼一声,双眼放着寒光,“樾王乃皇亲国戚,手握军权,年轻俊朗,品行又端正,多得是人上赶着将自家闺女送入王府,就算当不成正妃,捞个侧妃也不错,家世稍差的谋个侍妾也能图个安稳,咱们可不能让外人钻了空,王爷的行踪,公子必须了若指掌。” 齐攸宁眨巴着眼,她竟无力反驳,只随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另一条道:“那这条‘起居皆由侍者及管事嬷嬷接手,不得启用侍女’,多余啊,整个樾王府的侍女十个手指便数得过来,且都呆在后厨和浣房当粗使丫鬟,难道要将她们赶出去?” 傅婶眉一挑,淡淡说道:“王爷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府中平日里也见不着侍女的身影,老婆子我自然知晓,可人心是会变的,王爷常年在西北带兵,本就与女子无甚接触,之前许是没开窍,现如今尝到女人的好处,难保不会红袖添香,此条做告诫之用。” 齐攸宁看着傅婶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呆了又呆,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秦子言身边除了顾嬷嬷外,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这条倒也无伤大雅,与他而言可有可无,便暂且放着吧。 眼神像后飘去,指着下一条说道:“那这个‘不得娶亲纳妾’是不是有些” 纳妾倒也罢了,可这娶妻就不该放上来了吧? 提到这一条,傅婶瞬间怒火中烧,“这樾王简直欺人太甚,已与公子这般纠缠,竟还想着纳正妃!其余的他都无异议,只这一条,不纳妾的事倒是爽快,可正妃之位却留的坚决!公子,听老奴一句劝,您与樾王这事儿还需三思。” 叹口气,她知傅婶是误会秦子言的用意了,他完全就是为她留着这正妃之位,可傅婶却误认为樾王还想娶别的女子,难怪这般气恼。 她将鹿皮卷收起,坐到傅婶的身边,扑进她的怀里,像猫似的蹭了蹭,傅婶将她从小带到大,凡事都为她着想,卷上的每一条,都是将她未来可能遇见的困难一一罗列出来之后,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护她周全,说到底,傅婶只是怕她吃亏。 她闭上眼,将傅婶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吸了一口,浓浓的安全感将她包围,“傅婶,今早殿下跟梓观说,他这辈子,只会有个男妃。” 傅婶闻言,愣了愣,口中喃喃的问道:“男妃?” 齐攸宁点头,眼眶微热,“梓观本以为,这辈子都碰不到可以一起走完一生的人,可这样的人,竟然出现了,他一开始纠缠我时,不忌我的男儿身,真相大白时,也不以我的女儿身为喜,他对梓观的感情,早已越过了性别,我是男是女亦可,于他而言无甚区别,他甚至为了一个名份,甘担断袖之名,傅婶,在梓观心里,您便是娘亲,如今我只想让您知晓,梓观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您啊,跟着我们享清福吧。” 原是这般,倒是她误会了樾王殿下,不过王爷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受她一顿脾气也不亏,, 将手放在齐攸宁的背后,一下一下的拍着,这个孩子啊,不知不觉间都长这么大了,“男妃好啊,就男妃吧,梓观不管是男是女,都配得上这个名份。” 顿了顿,傅婶还是不忘叮嘱道:“这份鹿皮卷,公子还是得收着,不管您和王爷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凡事必须得留一手,不为防他,还为防着旁的人,王爷亦是懂得其中的道理,才会那般干脆的签下这份誓约。” 齐攸宁轻轻的嗯了一声,嘴里哼哼唧唧的撒起娇来,“傅婶,很疼的,梓观能不能进里屋躺着?” 傅婶地下头,从她微微散开的襟口处瞧见了几处红痕,眉头紧皱,“去去去,进去躺着去,怎也不上些药。” 齐攸宁坐直身子,嘿嘿笑着,“已上过药了,殿下可不会忘了这些。” 说完,又搂了一下傅婶,便颠颠儿跑进房内,费了番功夫找到自己的房间,又睡了个回笼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三十八章 翌日 洛河叼着白面馒头, 蹲在后厨的门槛上,眉头紧皱。 “人是顺利弄进来了,也送上了榻,那接下来呢?” 在他的左手边,裴大爷同样叼着颗馒头,坐在地上, 抖着腿含糊不清的问道:“你那个避子汤的药方, 改改?” 话音刚落, 门内便飞出一颗番薯,樾过洛河,准确的落向裴大爷。 “别整这些幺蛾子!这种时候,若是有了, 你们让齐丫头怎么办?” 顾嬷嬷瞪着眼, 适时的掐断裴大爷的念头, 这人许是几十年来光棍惯了, 无牵无挂,不怕连累什么人,行事向来乖张, 也就跟了王爷后才晓得先过过脑子, “你这老家伙, 若是敢在药上动手脚,老婆子第一个不饶你!” 齐大爷将砸在头上的番薯捞在手中, 随意的往身上蹭了蹭, 便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 “老夫就随口说说,也没真要动手,这王爷也老大不小了,寻常世家公子在这般年纪,孩子都会叫爹了,大爷我这不是替王爷着急嘛。” 一旁的詹伯撇了裴大爷一眼,不屑道:“有什么好急的,知晓齐大人是个丫头,就该烧香拜佛喽,子嗣迟早会有,只要人对了,还愁什么。” 洛河赞同的点点头,“詹伯说的有理。” 说完,耳边都是裴大爷啃萝卜的声音,他忍无可忍,开口嫌弃道:“话说,老裴,你那玩意儿是生的吧?” 闻言,裴大爷将手上啃了一半的东西往洛河嘴里凑,“生的,想吃?呐,还有几口。” 别过头,洛河将面目全非的番薯推开,“拿走拿走,怪恶心的。” 裴大爷耸耸肩,将剩下的一口闷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念叨着,“穷讲究。” 正在这时,李管事背着手自院外走了进来,丧着脸,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走到房门口,见一坐了一排的人,便也跟着袍子一撩,占据了一半的门槛。 洛河往旁边躲了躲,深怕被李管事的衣角甩到,“怎么了这是?” 李管事木着张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大清早的便瞧见两只苍蝇。” 裴大爷一听,擦擦嘴,双眼放光,来了兴趣,“何人?” “玮澍来的。” 詹伯抠着指甲缝,淡淡说道:“王爷不是吩咐过不得将她放进府?关门便是。” 冷哼一声,李管事只觉得脑仁疼,“若只蘅宁公主一人前来,老子两眼放空只当未瞧见,可人家也不蠢,昨日未能进府,今日倒晓得搬救兵了。玮澍的淳王爷与蘅宁公主一同到访,意义不同,惹不起,便只得将人放了进来。” 裴大爷早年间行走江湖,嘴上糙得不行,闻言,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这还真是一大早便含了口屎” 洛河一听这话,瞬间崩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脚下一缩,躲过了李管事的飞毛腿。 越过洛河,李管事一脚踢在裴大爷的身上,“话糙理不糙,说得对极,只你那张嘴还是得配把锁。” 屋内的顾嬷嬷啐了一口,“配锁有何用?他嘴上就没把门,往哪锁?” 其余两人忍俊不禁,肩抖得厉害,顾嬷嬷抬起脚踢了踢挡在门槛上的两人,“去去去,到里边儿一人领一只碗,正门外要饭去,窝在这儿可没你们的生意。” 裴大爷一听,不满的嚷嚷起来,“嘿我说你这老娘们儿嘴咋这么损嘞?口德不积了?” 顾嬷嬷呸了一声,“你这老东西还有脸子说旁人?让开让开,都边儿去,别当着老奴给齐大人送东西。” 洛河拍着背上的鞋印,站起身来,掀开顾嬷嬷手上的食盒,虾卷,牛肉羹,鸡丝粥和炒油菜,撇了撇嘴,“偏心。” 眉尾微微挑起,顾嬷嬷凉凉的回道:“先生说的是。” 说完,便提着食盒往院外走去。 悠然院的一切花销皆走王府公帐,院内并未设小厨房,因此依依与傅婶是来后厨与他们一起用饭,至于齐攸宁与秦子言,自然是送至各自院内。 裴大爷摸着墙,借力站了起来,拍拍衣袍上的灰,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詹伯只犹豫了片刻,也抬脚跟上,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李管事与似笑非笑的洛河。 “他们这是?” 洛河嘿嘿一笑,“蘅宁公主来找王爷,还能有什么事,今儿个连淳王都请了出来,怕是要将事挑明了。” 李管事不以为意道:“此事王爷自有计较,别说是淳王,就是他玮澍君主来此,结果也是一样,这与那两个老家伙此举有何干系?” 抬手拍了拍李管事的肩,还顺带把他的衣襟理好,洛河眼中闪着八卦之光,兴奋的道:“这般有趣之事,怎可少了齐大人?” 李管事忍不住捂了脸,静默半晌后,一把拉着洛河的后领,“愣着做甚?跟上跟上! *** 悠然院 恢复了精神头的齐攸宁早早的便起了身,穿着亵衣徘徊在偌大的衣柜前,左翻翻右掀掀,心下感叹,这入手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怕是花了不少银子,若是让她自个儿去买,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随手挑了件夏衫穿上,将发髻束好,齐攸宁拍了拍脸,龇牙笑了起来,她虽不及秦子言俊俏,可也是允都里有名的青年才俊,若不是被他提前叼走了,再过个一两年,说亲的该将她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门外传来两声脆响,齐优宁轻咳了两身,朗声问道:“何人?” “公子,顾嬷嬷来了。” 回话的是傅婶,齐攸宁眼皮一跳,听其语气,怎的有些古怪? 齐攸宁快步走到门后,将门打开,在看到门外的人之后,身子一顿,呆住了。 原以为门外只有顾嬷嬷与傅婶两人,猛然间瞧见那四人齐刷刷的站在门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待意识回笼后,连忙躬身行了个礼,“攸宁见过各位叔伯。” 顾嬷嬷将她的手扶起,“大人不必拘于这些虚礼。” 齐攸宁咧着嘴,正要回话,便被顾嬷嬷拉着走向屋内。 “趁粥还热着,大人早些用饭吧,那些人欢喜站着便站着,不必理会。” 齐攸宁不敢回话,心下疑惑,顾嬷嬷是来送饭的,其他的几人是来做什么的? 将食盒内的东西摆上了桌,顾嬷嬷便退至一旁。 齐攸宁偷眼瞧着门外的那一堵人墙,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端起粥,苦了脸,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有些吃不下。 顾嬷嬷见她一口都没动,便挥手让那几个老家伙退开。 房内的光线瞬间亮了起来,门外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但窗边却印出了他们的影子。 齐攸宁止不住摇头苦笑,这几人是来这里看着她用膳的不成? 低头将手中的粥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吃了个七八分饱时,门外便传出了他们的声音。 “老李,听闻蘅宁公主来了府上?” 屋内的齐攸宁吞下最后一口粥,闻言,面皮一抖,蘅宁公主? 窗外,李管事无奈的声音响起,“一早便来了,还抬了两箱东西。” “王爷不是说过不能将蘅宁公主放进府内?” “哎,她将淳王请了来,拦不住。” 放下手中的竹筷放下,听到这,齐攸宁倒是弄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心下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人,很闲吧? 她站起身,拉了拉下摆,将自己收拾的妥妥贴贴,往门外走去,冲着蹲在墙角几人扬了扬手,“几位若是想看戏,还是快跟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三十九章 樾王府, 正厅,秦子言位于主座,面色沉沉,盯着案上的清白玉盏,沉默不语,丝毫没有开口寒暄的意思。 淳王嘴角微微勾起, 带着得体的笑, 抿了口手中的茶, 耐着性子等了半晌都等不到主人家开口,他也不在意,笑容和煦的开口道:“自听闻樾王殿下身子不适,蘅宁便寝食难安, 今日一早便拉着本王前来探望, 扰了殿下清静, 还望见谅。” 秦子言抬起眼, 看向这对不请自来的兄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厌烦,只碍于两国颜面, 倒也不能过于怠慢, 淡淡回道:“淳王客气。” 蘅宁端正的坐在椅上, 依旧薄纱覆面,一双妙目贴在秦子言身上, 看了片刻, 目露娇羞的错了开来, 眼中精光流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淳王见状,将手中的玉盏放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将蘅宁的神智拉了回来,警告的看了蘅宁一眼,才转过头,“说来惭愧,殿下于边境救了蘅宁一命,我等兄妹二人至今才得了机会上门致谢,实乃形势所逼,樾王殿下莫要怪罪。” 秦子言眉头紧蹙,那个女人如此露骨的目光,令他在接下来的几日都食不下咽,眯起眼,他戏虐的看着淳王,“彼时遇险之人众多,本王于事后才只贵国公主亦在其中,倒也不是特意搭救,这般谢意,受之有愧。” 正厅南面的雕花窗下,蹲着一排好事之人,齐攸宁混在其中,乐呵呵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此时的她正捂着嘴努力的将笑意掩下,秦子言的这番话,倒显得淳王与蘅宁公主有些自作多情了,旁人听来便是蘅宁公主沾了遇难百姓的光才得以获救,着实有些尴尬,也不知那兄妹俩此时是何表情。 双眼瞟过庭院,在那几口系着红绸的木箱上逗留了片刻,直觉告诉她,那两箱子东西还是越早扔出去的好,眼珠子转了转,她冲着洛河勾勾手指。 洛河眼睛一亮,这是要出招了? 待他靠过来后,齐攸宁轻声问道:“平日里閔三是否逛过王府的库房?” 洛河沉吟了会儿,努力回想,而后小声回道:“閔七之前要寻个什么物件的时候带他去过一回” 点了点头,她又问道:“閔三的记性可好?” 一旁的几人都朝她点了头,裴大爷难得的压着嗓子,“他只是愣,但是年轻人嘛,记性自然好。” 齐攸宁满意的眉眼弯弯,猫着腰走到廊下轮值的府兵身后,戳了戳人家的小腿。 满院的府兵都朝着廊下这位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齐大人本就是王府的重点关照对象,再加上李管事和裴大爷这些个眼熟的,这般光明正大又鬼鬼祟祟的徘徊在正厅周围,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洛先生最喜欢瞎起哄,而另外几位偏偏喜欢凑热闹,如今再加个齐大人,府内是别想安宁了。 府兵僵着身,朝前走了一步,确认了安全距离,才转过身,很识相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跟着一起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齐攸宁拍了拍府兵的肩膀,眼里都是赞赏,樾王府的人都这般机灵的吗? 搓了搓手,齐攸宁坏笑着道:“去把閔三叫来,在院门外等着,小爷我过会儿去寻他。” 见府兵领命而去,齐攸宁便蹲回原处,有些时候,就需要些说实话的人在,以免有些人听不懂人话。 半蹲起身,将窗掰开一条缝,透过窗缝往里望去。 蘅宁眼波流转,柳眉微皱,楚楚可怜的看向秦子言,“不论如何,殿下救出本公主乃是事实,”说着,便拿起玉盏,朝着秦子言走去,“小女子便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秦子言双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戒备,忽的,他纵身往右侧跳了开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摔在他座椅上的蘅宁公主,面上沉静如水。 蘅宁双拳紧握,薄纱下尽是难堪的神色,她抖着唇,站起身,强装镇定的道:“殿下,是蘅宁莽撞。” 见到这一幕,窗外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齐攸宁,洛河甚至还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蹲下,“丫头,都这般了,你还不出场?” 齐攸宁面上笑意不减,半分火气也无,颇为得意的道:“投怀送抱这等事,你们家王爷只认小爷我,旁的人怕是连衣角都碰不到,这等拙略的伎俩,真不知她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高看了殿下的风度。” 身旁传来几声闷笑,詹伯含着笑,对齐攸宁的话甚是赞同,“丫头这话说得有理,不论何等相貌的女子,摔了就摔了,王爷定会避得远远的,想让他上前扶一把,比登天还难,怜香惜玉这个词,王爷怕是不认得。” 齐攸宁咧着嘴,却不敢发出声响,忍得辛苦,“难怪殿下至今未娶” 厅内,秦子言看着蘅宁,从鼻间嗯了一声,这是认同她的话,觉得她莽撞了,蘅宁身子一晃,面上血色尽失,僵住原地,未做任何反应。 “蘅宁担忧殿下,这两日胃口不好,现下身子正虚着,腿软些也实属正常,想必殿下定不会怪罪。” 一旁的淳王起身拉过蘅宁公主,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淡笑着为其解围。 閔七木着脸,抬手招了几个侍卫,“你们几个,将这张水波云龙椅抬出去,换张新的来。” 四国大比期间,由閔七暂代閔一之职,倒是让他碰上这么出大戏,閔七眨巴着眼,满脸都写着满意。 闻听此话,见一旁的秦子言也并未出言相阻,淳王的笑意便僵在脸上,低下头又见蘅宁眼中已蕴含着水气,一双眼渐渐凌厉,看着閔七,“樾王殿下待下人倒是宽厚,如此自作主张的侍卫,在我玮澍可活不了多久。” 閔七任然僵着脸,仿佛没听到般,垂首退至秦子言身后。 秦子言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回道:“淳王此言差矣,閔七并非府上侍卫,亦有军职在身。” 淳王不置可否,站在蘅宁身边,正要开口时,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入耳里,身子一顿,到了嘴边的话便这样又咽了回去。 秦子言瞟了眼身后被拉开寸许的窗,那几人的气息正渐渐远离,似乎是往庭院的方向行去,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梓观跟着洛河他们几人倒是玩得起劲,随后便配合的往门外行去,将厅人的人都带至庭院。 院中,蘅宁公主与淳王带来的木箱已被打开,箱中之物一目了然,都是些贵重之物,而箱边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地碎瓷,齐攸宁便苦着脸站在一旁,瞧见秦子言出来,还装作惊恐的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她扯了扯身后的閔三,以保证那对兄妹能听见的嗓音说道:“完了完了,是谁将这两口箱子放在路中间的?这盖子也忒轻了,我不过是没瞧见碰了一脚,竟就这样轻易的翻了,里头东西也不码好点,盖子一开就滚了下来,这不是讹人嘛!这玩意儿瞧着挺费银子,本官的俸禄不知赔不赔得起” 閔三挠了挠头,这东西当然费银子啊,齐大人的那点俸禄铁定是不够的,只不过有王爷在,齐大人也没甚好怕的,遂开口安慰道:“这东西贵是贵了些,但王爷的库房里到处都是,大人随意挑件补上便是。” 齐攸宁闻言,松了口气,一个转身,外衫拂过箱顶,一声脆响,齐攸宁瞬间僵住,缓慢的低头看去,一块碎玉映入眼帘。 閔三探了探头,玉感通透滋润,且油脂感颇重,上等好玉啊,“这块玉质地不错,王爷的库房里也有不少,挑瓷瓶的时候,顺手再挑块玉吧,大不了挑块更大的也就是了。” 齐攸宁抿着嘴,快步行至秦子言身前,本想着撩袍跪一跪,却被他幽深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只能拍了拍袍子,接着拱手深深一拜,“殿下,臣莽撞,竟犯下这等错事,不知是哪位贵客之物,臣定当照价偿还。” 一旁的石山背后,洛河等人交换了眼神,人家蘅宁公主莽撞完,齐大人也来个莽撞?刻意的吧? 秦子言看着眼前积极认错的某人,心下无奈,面上神色缓和下来,“无事,樾王府这等物件甚多,赔的起。” 淳王铁青着脸,双拳紧握,樾王殿下的态度差别未免太大,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蘅宁公主拦了下来,只见她上前一步,柔声问道:“齐大人可还认得本公主?” 齐攸宁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们似的,恍然回道:“认得认得!臣该死,竟未瞧见公主殿下,公主大人有大量,还望恕罪!” 蘅宁眼角含笑,娇声说道:“是蘅宁思虑不周,未将行李安置妥当,那两件物什便不需齐大人偿还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呆了片刻,齐攸宁喉间一梗,心下堵起,面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深了起来,抬眼望向秦子言,眉尾跳了跳,意思是让他自个儿处理。 秦子言目光冷冽,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蘅宁耳根通红的往淳王身后躲去,水灵灵的大眼含着浓浓爱意,越过淳王的肩膀,偷瞧着秦子言。 淳王见蘅宁这般小女儿家的姿态,朗声笑道,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实不相瞒,本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与樾王殿下商议小妹的婚事,”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道:“蘅宁来到裕丰,实为和亲,父皇已写了国书呈与裕丰圣上,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蘅宁自幼娇养,也不曾照顾过旁人,这回竟闹着要来王府照顾殿下,本王想着,既名份将定,倒也无妨,便带她来了。” 秦子言的脸已黑如锅底,额上青筋凸显,忍着将这对兄妹一掌拍死的冲动,咬牙问道:“究竟是何人给了你们这般大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四十章 秦子言带着浓浓的鄙夷, 说出口的话已不再客气,彻底的撕破脸,连表面功夫都省了。 淳王脸上的笑意褪去,双目阴沉沉的盯着秦子言,“樾王殿下还请慎言,我兄妹二人的倚仗无非就是玮澍千万臣民, 若是在裕丰受了辱, 我等如何能善罢甘休?” 齐攸宁看着目露凶光的淳王,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喷笑出来,就像被人点了笑穴般, 停都停不下来。 淳王怒目而视, 冷哼一声, “哪来的无礼之徒!” 齐攸宁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抹去, 嘴里啧啧称奇,“原来淳王殿下竟也识得‘礼’字?想来玮澍的‘礼’与裕丰的‘礼’相去甚远,这般上门逼婚的竟也在礼的范围内, 真是闻所未闻。” 说完, 齐攸宁止了笑, 微微抬起头,“微臣也想知道, 究竟是谁给了淳王殿下这般权利, 竟管到我裕丰亲王的头上, 樾王殿下的婚事,何时轮到外人来指手划脚。” 淳王眉头紧皱,他长居上位,底下的人无不迎合讨好,倒是第一次遇见这般牙尖嘴利之人,他双眼冒着火,紧盯着她,“蘅宁乃我玮澍嫡亲公主,若是和亲,自是与身份相衬之人共结连理,裕丰皇室未娶亲之人仅剩樾王一人,且国书乃君上亲笔,想来裕丰必会给几分薄面,此事已定,尔等宵小何须多言?” 齐攸宁闻言,面上笑意复燃,她拍着閔三的肩,“三儿,淳王的话,小爷我怎的听不懂,你来给我说道说道。” 閔三眼中闪着光,看着齐大人,心想府里终于来了个同他一般听不懂话的来了,顿了顿,将淳王的话好好消化一番,才开口道:“淳王的话大概是,蘅宁公主高贵,定要找个同样高贵的人和亲,咱们王爷勉强够格的意思。” 齐攸宁抿着嘴,憋笑憋得辛苦,是谁说閔三愣的?这不是听会听话的嘛! “对了,还有后半段,大概是说玮澍君上写了国书,咱们圣上一定会听话的给王爷指婚。” 齐攸宁肩膀抖动得厉害,这还有后半段呢,听得够全的,“那三儿认为如何?” 閔三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閔三不解。” 挑了挑眉,齐攸宁颇感兴趣的问道,“如何不解?说来听听。” 伸出手指,閔三开始念叨他不解的地方,”其一,此次战败的乃是成国,成国公主合亲在情理之中,玮澍的公主为什么也要来?其二,王爷身子不适,干他们什么事啊?提着行李来王府是干啥?驿站没地方放?其三,为什么玮澍君上写了国书圣上就一定会照办?不办也不会怎么样嘛” 齐攸宁:“哈哈哈哈” 淳王面色铁青,脚下微动,双眼阴毒的看着齐攸宁,秦子言眉头一挑,双眼冒着火,轻声喝道:“府兵何在?” 一阵脚步声过后,院内府兵集结在庭院中,身着统一制式的轻甲,腰间皆别着长刀,虽未出鞘,齐攸宁却还是能感受到一阵寒光。 淳王带来的人并不多,见此阵仗,纷纷显出退意,樾王府兵名声在外,就是常年征战的守边军都未必讨得了好,何况他们这些未上过战场的侍卫? 齐攸宁默默的退到一边,顺手拉了一把老实的閔三,这人的性格挺招人恨,还是躲远点,淳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恼羞成怒冲过来揍他们一顿也说不定。 她扯了扯閔三的衣袖,轻声问道:“你们王爷这是想做什么?” 閔三摇了摇头,“王爷做事,閔三从来猜不准。” 拍了拍他的肩膀,齐攸宁有些同情他,抬眼瞧着满目水光的蘅宁,想起这个女人就当着她的面含情脉脉的看着秦子言,一口气上来,怎么咽不下去,遂拔高音量,“閔三觉着这蘅宁公主如何?她要当你们家王妃。” 閔三一听,猛摇头,“不行不行,作得很,王爷不喜,我们也不喜。” 蘅宁闻言,双拳啊紧握,死死的盯着齐攸宁和閔三,肩膀都有些颤抖,“你们是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对本公主这般评头论足!” 蘅宁公主的声线都有些变了,哪还有半点温婉娇柔的影子?齐攸宁嘿嘿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不也私下里定好了樾王殿下的亲事,许你们对我裕丰皇室挑挑拣拣的,就不许我们也挑挑毛病?这般做派,怎瞧着不像和亲,倒像下嫁,殿下可不稀罕。” 一旁的閔三点头赞同,“大人说得极是!” 蘅宁薄纱飘动,显然被气得不轻,“你!” “府兵听令!” 秦子言一声低喝,将蘅宁的话堵了回去,“面前这两人,可认清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转向淳王与蘅宁公主,再齐唰唰的转回去,“认清了!” 秦子言深吸口气,“往后若是让本王在府内见到这两张脸,军法处置,可听清楚了?” 府兵浑身一震,齐声回道:“听清楚了!” 说完,秦子言便干脆的转身朝后院走去,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蘅宁公主。 淳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做梦都没想到,秦子言竟会这般强硬,半点面子都不留,快步走向前去,意图拦住秦子言,却被閔七挡住了去路,他目眦欲裂,冲着閔七吼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拦本王?让开!” 閔七冷笑一声,也不回他的话,只高声喊道:“等什么?还不快将人扔出去?” 府兵得令,腰间的刀瞬间出鞘,整齐划一的动作,使得刀具出鞘时的声响异常震撼。 淳王看了一眼缩在一角的侍卫,心下暗骂,脚下不敢再有寸进,只瞪着双牛眼看向秦子言离开的方向,“樾王真是好胆量,就不怕西北生变吗?” 这人怎的还威胁上了?玮澍与成国联手尚还奈何不了裕丰,如今成国当权者更替,近几十年内怕是不会再对裕丰出手,玮澍君上只要不傻,便不会在此形势下与裕丰再起战事,她轻咳了声,淡笑道:“听闻蘅宁公主乃玮澍君主的掌上明珠,也不知是真是假,若你们舍得让公主背上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裕丰自当奉陪。” 为了区区一位公主便引起两国战事,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 说完,也不理那队兄妹是何反应,追着秦子言离开的方向而去,这人气得脸都绿了,她还是跟上去顺顺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四十一章 穿过绿意满园的小院, 齐攸宁在堆满籍卷的书房里找到他,这人依然皱着眉,坐在榆木太师椅上,一双眼有些发狠的看着桌案上的羊皮卷。 她走上前,轻声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他抬起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双眼都亮了起来, 伸出手, 他道:“梓观, 过来。” 她淡笑着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没成想却被他捉了去,他的手劲颇大,却不曾伤到她。稍一用力, 便将她整个人拉向他。 齐攸宁用另一只手戳着他, “殿下是手痒了么?要不臣替您挠挠?” 他将她禁锢在身边, 环着她的腰, 将脸贴在她的腰腹上,这人倒是狠心,独自一人在房中睡得踏实, 只留他一人孤枕难眠。 直到被她的气息环绕, 秦子言才叹息道:“本王忍了好久” 只不过一日罢了, 这人怎的像猫似的,这般粘人?她好笑之余, 也有些无奈, 双眼看向书案, 在瞧清楚案上的羊皮卷后,哭笑不得的将他的脸掐住,“殿下!您无事看这玩意儿作甚!” 他正在看的竟是西北布防图!这人该不会真想出兵打过去吧? 秦子言任由她掐着,手上用力,将脸贴得更紧,“本王多次拒绝,她竟当不知,着实让人搓火。” 闻言,齐攸宁松了手上的力道,见他颊上的一片红,改捏为揉,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因了这缘由,樾王殿下竟起了伐玮之意不成?” 他将脸全然埋进她的腹间,也不回话,齐攸宁被蹭得发痒,撑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殿下这是要死在臣的肚皮上吗?” 秦子言轻咳一声,“梓观,这话不是这般用的” 说完,他站起身,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座位上,将一份奏折递给她。 齐攸宁眨吧着眼,秦子言无事不上朝会,除战事外,呈上去的奏折曲指可数,这会儿竟然掏出一份奏折出来,着实罕见。 将奏折打开,她快速的将折上内容浏览了一遍,指尖的劲力渐渐加重,薄唇紧抿,心下微微泛酸。 这是一份请婚折子,他的官话说得好,只话里话外却未过多的提到她,道明了他的求娶之意,字里行将竟还含着丝丝强硬,他这是,暗指自己有强娶之意,将流言都往自己身上引! 抬起眼,她红着眼看他,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的踢了他一脚,“愣着作甚?磨墨。” 秦子言怎会不知她意欲为何?她该是不愿让他独自承受流言蜚语,可他怎忍心让她受此委屈?摇了摇头,“梓观不必” “少废话!这事儿殿下若是不让臣加上几笔,臣便不答应了!” 闻言,秦子言呆住,半晌了才抖着唇说道:“梓观威胁本王” 啪的一声将手上的折子摔向桌面,身子向后靠去,将脚翘到案上,齐攸宁斜眼看他,从喉间嗯了一声,她吃定了他,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动手。 见她这幅模样,秦子言叹口气,认命的将衣袖抡高,乖乖的磨起了墨,“还没进门便这般欺负本王,进门后,本王该去睡柴房了。” 这人何时学会这般嘟嘟囔囔了?忍着笑,挑眉看着他,“殿下大可不让臣进门。” 秦子言木着脸,自笔架上取下上好的狼毫,沾上刚磨好的浓墨,躬着身,掌心向上,一本正经的道:“齐大人请。” 不让她进门?梓观莫不是在说笑? 自他手上接过笔,齐攸宁已笑得不能自已,“真该让旁人瞧瞧这幅模样的樾王殿下,哪还有半点皇家威严?” 秦子言叹着气,无奈道:“本王惧内。” 齐攸宁被他这一句惧内噎着,堂堂裕丰战神樾王,也亏他甩得下脸子说得出口,面上的温度节节攀升,这人是跟着她学坏了吗? 错开眼,她边下笔边开口道:“近日的吃食太过油腻了些,殿下该多喝些茶水解解腻才是。” 这张嘴已经油腻的不行了,满嘴漂亮话,她已开始怀念之前那个克制守礼的秦子言了。 秦子言拿起手边的茶,吹了吹,喝了几大口,“梓观说得是。” 手上抖了抖,无奈收笔,齐攸宁将奏折拿起来吹了吹,直到墨迹干了之后,一把合上,丢到他身上,“殿下倒是长进了不少。” 接住她丢过来的折子,翻开,她潇洒的字迹跃入眼帘,见字如面,她的字就如同她的人一般,风骨极佳,很难想象这般苍劲有力的字迹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她在他的奏文后加上了一段字,这道请婚折子倒成了他们二人的请愿书了,秦子言眼中的柔光闪烁,那一片星辰被瞬间点亮,齐攸宁轻轻握住他的手,见他神色已动,有些难为情的嘴硬道:“臣囊中羞涩,此等上好的笔墨未曾使过,借殿下的过过手瘾,不为过吧?” 秦子言淡淡一笑,“梓观便是折着玩儿,本王都养的起。” *** 翌日 齐攸宁是被喉中的灼热叫醒的,眼前有一道光不断在摇晃,齐攸宁的双眼还睁不开,鼻尖充斥着一股刺激的气味,带着微微的甜,让她的甚至浑浑噩噩,尝试着动动手指,半晌过后,还是放弃,全身绵软无力,她现在连睁开眼皮都办不到。 耳边传来一阵阵闷响,那是马车行在泥地上的声音,随着马车的震荡,空空如也的腹中不断翻滚,若是她有力气,一定爬起来大吐特吐一番,身上的温度也不高,炎炎夏日,她却只想盖床棉被,好让身子暖和些。 今日清晨,告假时限已到的齐攸宁一早便换了朝服,自樾王府出发,乘了秦子言的马车往王宫赶去,她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这条通往王宫的官道上,以及那条沾了特殊气味的巾帕。 车外传来潺潺水声,她记得允都城外便有一条溪,想来她被劫持的时候不长,这会儿竟还在允都城外徘徊。 莫林之事未明,秦子言将閔二拨给了她,且她知晓自己身边定有秦子言的暗卫,对方却还是能轻易的将她劫走,如此实力,委实可怕。 “他怎么样?” 迷迷糊糊间,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齐攸宁的脑仁儿疼得厉害,一时间竟未听出此人的声音,只知这是位女子。 稍远处的一人答道:“只中了些迷药,该是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难不成还要送回去不成?” 齐攸宁强撑着浓浓的困倦,以极慢的速度在脑中搜寻着那道熟悉的声线。 在马车颠簸中,齐攸宁心下忍不住骂起娘来。 这特娘的不是成国的钰珏公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四十二章 再醒来时, 齐攸宁的视线一时难有焦点, 模糊间只瞧见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方才晓得是何时辰。 闭上眼缓解酸胀的眼瞳, 她抬了抬手,身子已恢复些许气力,房内的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 浅紫色的华贵幔帐悬挂在她的头顶, 散发着幽幽紫藤香。 意识渐渐苏醒,头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出声, 全然陌生的环境迫使她提起精神,强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脑子里传来的疼痛感逼着她将脑袋埋进薄被里,咬着唇哼哼唧唧。 这间屋子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别院,桌椅用料皆是上乘,房内的摆件玉器无不价值连城, 也不知钰珏公主将她带到了何处, 一个异国公主竟能寻到这般住处, 委实难得。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齐攸宁顶着一头乱发, 侧过头, 只见钰珏公主带着几名婢女鱼贯而入, 没人手中皆端着吃食, 香气弥漫在房内, 肚子空空的齐攸宁皱着眉,她无疑是饿的,只腹中翻滚,起不了半丝食欲,口中不断有酸也分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掀开薄被,攀在床沿干呕起来。 背部有一只手在轻轻拍着,缓解了她的不适,耳边传来钰珏公主带着歉意的声音。 “对不住,未曾料到大人竟对此药这般敏感,一时失手,下重了” 腹部的灼烧感直将她烧得两眼发黑,嘴中冒着酸气,齐攸宁呕得分两眼泪花直冒,捂着嘴,待翻腾的腹部稍缓和后,才开口道:“公主殿下若是有事,直说便是,何必来此一遭” 秦子言曾说过,钰珏公主与谷秋实之间不清不楚,而他又与谷秋实关系匪浅,这钰珏公主,该是“自己人”才对,她实在想不出她的动机。 钰珏公主闻言,并未回话,齐攸宁疑惑的抬起头,注意到她脸上慢慢升起的红晕,耳边嗡的一声,这位公主该不会 齐攸宁心下狂跳,两眼发直的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直将人看得直不起头来, 轻咳一声,钰珏公主捧着脸躲开她灼热的视线,慌张的站起身,走到八仙桌旁,背对着她顿了良久,才端着一碗白粥回到床边,虽神色无异,只双眼还是避着她,柔声说道:“大人腹中不适,先用些白粥。” 听着钰珏公主不同以往的柔腻声线,齐攸宁不禁抖了抖身子,她亦是女子,自然看得懂她的表情,无奈的开口唤了一声,“钰珏公主” 钰珏公主咬着唇,一双灵动的大眼偷偷瞧了她一眼,又飞快的转向别处,“大人唤小女钰珏便可。” 手下一软,齐攸宁全身寒毛竖起,惊悚得说不出话来,这位成国的钰珏公主竟然真的看上她了!这不合常理啊!秦子言不是说这位与谷秋实不清不楚的吗?怎的这般轻易的便移情别恋了? 见她苍白着脸,且手下劲力微薄,钰珏公主将她扶稳,愧疚的看着她,“大人,都怪钰珏,下手这般没轻没重。” 摆手打断钰珏公主的话,齐攸宁抖着唇,“无妨无妨,公主不必自责,只微臣有一事不明,公主将下官请来此处,意欲为何?” 将手中的粥放在矮几上,钰珏红着脸,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本公主听闻,此次和亲,乃大人力保,钰珏才得以自主选夫,自当感激不尽,这些时日以来,本公主相看了不少青年才俊,裕丰男儿虽好,却未能入得我心,四国大比上初见大人,本公主心甚欢喜” 齐攸宁游魂般听着眼前的少女袒露心声,只觉脑中愈发疼痛, 深吸口气,齐攸宁拒绝道:“下官与樾王殿下已互许终身,且公主与成国宰辅不是” 钰珏公主一脸懵然的看着她,似是不明白为何这个节骨眼上会出现谷秋实的名字,“本公主与谷秋实?如何?” “你们之间,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吗?” 眨吧着眼,钰珏脸上尽是莫名其妙,“大人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樾樾王殿下” 闻言,钰珏公主冷哼一声,双眼冒火的吼道:“秦子言这个死短袖!在成国时便处处纠缠谷相,谷相乃我成国栋梁,本公主岂能让他得逞!大人莫让这般小人蒙骗了去!” 齐攸宁呆呆的看着她,思绪揪成一团,怎的自钰珏公主口中得知的讯息竟与秦子言的截然不同?小心翼翼的抓着线头慢慢捋,凭着过人的敏锐,齐攸宁慢慢的将事情拼凑了个大概。 首先,秦子言与谷秋实密谋停战,被钰珏公主撞见,钰珏公主误会二人之间有断袖之情,为保自家宰辅,她便处处针对秦子言,秦子言却由此断定钰珏公主与谷秋实之间不清不楚。 再来便是钰珏公主和亲,谷秋实将她与秦子言之间的事告知钰珏公主,约莫是为证自身清白,而钰珏公主对秦子言的偏见已深,大抵是打着将她作为诱饵,引秦子言出手的打算。 扶额长叹,齐攸宁已不知该做何反应,这是何等乱七八糟的复杂关系?当务之急是打消钰珏公主的念想,和亲一事可大可小,多方势力冷眼瞧着,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公主,下官并非良人” 话说到一半,冰凉的手便被钰珏公主紧紧握住,“钰珏听闻,大人的俸禄不高,可巧,皇兄给钰珏的嫁妆甚是丰厚,若大人从了本公主,银子是大人的,人也是大人的!” 将手自钰珏公主的爪子里抽了回来,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的穷已传到成国了吗?无力解释太多,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索性将手放在襟口,缓缓拉开,眼见为实,她便让钰珏公主亲自验明正身,胜过千言万语。 钰珏公主吞了口唾沫,见她磨磨蹭蹭的,干脆上手帮忙,“钰珏怕大人不愿意,原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以大人的秉性,定不会负了钰珏,如今看来,倒是钰珏多虑了。” 说完,便欢欢喜喜的将她的外衫扒下。 齐攸宁瞬间僵住,双眼呆滞的看着眼冒绿光的钰珏公主,背上冷汗直冒,手上动作一转,本能的紧紧护住衣襟。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栗砚山别院, 此处乃秦子言众多宅院中的一处, 因地处偏僻,秦子言甚少来此处, 只齐攸宁的画像倒也没有漏了栗砚山,因此别院的管事和侍卫是认得齐攸宁的。 钰珏公主与谷秋实相熟,对秦子言的产业略知一二, 这处别院恰巧在她的“一二”里, 她便胆大的将人藏到此处来,管事见来人是齐攸宁, 人虽是躺着的,在确定人无性命之忧后,皱着眉将放人进去, 接着便派人快马加鞭传信回樾王府。 蜿蜒的山路上,秦子言提着气,一路飞奔,内力用了七七八八, 面色都有些苍白。 谷秋实气息微喘, 看着远远飘在前面的背影, 想着那位不断给他惹麻烦的小祖宗, 长叹一口气, 认命的继续赶路。 他们是在天未暗时收到了齐攸宁的消息, 秦子言找上了门, 逮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 谷秋实只能陪着笑, 让人备了马,带上一队侍卫马不停蹄的往砚山赶,行到一半,接探子回报,天机阁异动,已有数名刺客往栗砚山而去,秦子言浑身一震,一颗心吊得老高,只来得及瞪了自己的师弟一眼,手上缰绳一拉,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众人傻眼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樾王殿下,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栗砚山地势陡峭,除那只容一辆马车行路的正道外,其余三面都是坡道险峻的峭壁,秦子言舍了平缓却费时的正道,弃马沿着峭壁往山上攀去,身后早已不见侍卫的影子,他的功力深厚,一路狂奔亦是吃力,更何况功夫不及他的谷秋实?能远远吊在后头已属不易。 谷秋实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若只是钰珏截了人,倒也好办,左右她不会真的伤害齐攸宁,可谁知半路却杀出个天机阁,这回不仅是齐攸宁深陷险境,就连钰珏公主也不能幸免。 说来这钰珏公主倒也不笨,晓得将人往安全的地方藏,只不过她还是小看了天机阁,天字号的刺客,栗砚山别院的守卫只够送菜的。 钰珏身边虽有谷秋实的人,却不多,保她自己尚有几分把握,若要分神多护一人,却是护不住,也难怪秦子言这般催命般赶过去。 *** 屋内,齐攸宁抖着手将身上的袍子理好,耳边不断传来兵刃相接的叮咛声,若不是钰珏公主极力阻拦,她的脑袋怕是早就掉了。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几人的目标很明显,长刀所向皆是她,该是冲着她来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跃出了“天机阁”三个大字,齐攸宁忍着小腹不断升起的灼热,缩着脖子往角落挪去。 片刻前,正当钰珏公主欲将她的里衣扯下之际,几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在塌上撕扯不休的两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有默契的往旁边一滚,躲开了森然而下的长刀,接着对视一眼,钰珏公主叹口气,很自觉的迎了上去,期间还抽空丢了个东西给她。 齐攸宁将滴溜滚到墙角小木珠捡了过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钰珏公主断不会给她无用的东西,将小木珠捏在手心,在珠体上发现一条细小的缝,双手分别捏在两边,用力一掰,成功的将木珠掰成两半,一颗鲜红的丸子静静地躺在木珠里,齐攸宁嗅了嗅,浓浓的药香里还夹着淡淡腥气,看着便不是什么正经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她冲着钰珏公主嚎了一嗓子,不耻下问。 俗话说得好,东西不能乱吃,钰珏公主的秉性她并不了解,只知这位公主竟然敢在允都劫持朝廷命官,又意图强了她,她变知晓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姑娘,藏的如此别致的红色小药丸,她还真不敢随意吞。 钰珏公主无暇分神,只喊了句“吃不死”,便不再理她,齐攸宁感受着身上的酸软,苦笑着,眼睛一闭,便把手上的药丸吞了下去,心想着再差也越不过如今的境况吧? 钰珏贵为一国公主,身边自然会有高手护卫,屋内动静不小,成功的将门外的守卫招了进来,齐攸宁见人手不少,松了口气,可谁知这口气还未松完,那些护卫竟在顷刻间死了大半! 齐攸宁呆了呆,忽然觉得生机渺茫,她被劫持已有些时候,秦子言定是在来寻她的路上,天机阁的刺客,就她这个半桶水,再加上钰珏这个小高手,以及仅剩的这两个侍卫,要想全身而退有些困难,况且房内的这几个黑衣人中并有莫林那般等级别的高手,否则,她们也不必挣扎,躺平了等死比较干脆。 那红色药丸入腹后,初时并无任何反应,随后小腹便慢慢温热起来,绵软的四肢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脑中顿疼也渐渐消散,齐攸宁吸了吸鼻子,默默的将衣物穿戴整齐,挪到床边,拿起钰珏公主放在一旁的白粥,三两下扒进嘴里。 “大人可吃好了?” 斜眼间瞧见齐攸宁的小动作,钰珏公主苦着脸,这伙人身手极好,若不是还有谷秋实的人跟着,她们早便交代了,她在一旁提着脑袋过招,这位齐大爷不出手帮忙也就算了,竟还有闲情祭五脏庙? 齐攸宁吞下口中软糯的粥,她也颇为无奈,白日里都在昏睡中度过,腹中空空如也,现下有药效撑着,她还有些气力,可天知道这药能撑多久?她许久未曾进食,即便未中迷药,这会儿也被饿得手软脚软,再不进食,就是逃命也没力气啊! 将手中的空碗紧握,拿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齐攸宁盯着正与钰珏公主交手的黑衣人,琢磨着要如何下手。忽然,齐攸宁双眼一亮,瞅准了空荡,手腕用力,将碗砸了过去。 一声闷哼传来,黑衣刺客应声倒地,鲜红的血液自额前的流出,伤口更是血肉模糊。 齐攸宁咽了下唾沫,她何时有这般力量了?若是平常,她至多砸破点皮,撑死了流几滴血,怎的这人被她一砸竟砸晕了过去? “小爷我这是一夜飞升了不成?” 少了一人,己方的压力自然便小了,钰珏公主听了齐攸宁的话,脚下一顿,险险的避过长刀,“这是药起作用了,大人如今虽无内力,劲力却与内力深厚者无异。” 闻言,齐攸宁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静默了会儿,小跑到一旁,将架子上的摆件取下抱在怀里,又颠颠儿跑回床边,高高的站在床言,拿起手中的玉如意,瞄准,继续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四十四章 她的手脚功夫, 于一般人而言, 是高手没错,可放在天机阁, 是远远不够看的,她可不敢冒然加入战局,非是她贪生怕死, 只是怕给人家添麻烦。 齐攸宁将手中的玉如意抛了抛, 此玉晶莹剔透,入手温润, 乃玉中上品,砸了颇为可惜的,齐攸宁紧握了下, 冲着正与钰珏公主交手的黑衣人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又倒一个,齐攸宁满意的点点头。 己方仅剩他们四人,她眼瞧着, 剩下的两位侍卫身手似乎比钰珏公主好上不少, 她自然多帮着钰珏公主, 手上东西都往她身边招呼,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亏得钰珏等人将人拦下, 她才能暂且逃过一劫, 如此情形, 她也没脸自个儿先逃。 手上的玩意儿已砸得差不多了, 屋内刺客也仅剩两个,齐攸宁手上还剩一个鎏金马,正犹豫着该砸谁,便被人一把扯下床沿。 “大人快走!” 被钰珏公主紧紧拽着往门外赶,齐攸宁回头望了一眼屋内还在缠斗的身影,眨了眨眼,这两人厉害啊,随即脚下步伐加快,跟着钰珏公主一起往外逃去。 前脚才踏出房门,齐攸宁便觉后颈一疼,接着两眼一黑,意识消失前,只来得及骂了一声。 *** 一阵阴风吹过,树顶的乌鸦哇哇的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往远处飞去,傍晚的日光昏黄萧条,七八月的季节,这片林子却堆满了落叶,几颗干枯的死树立在一旁,脆弱的树桠连一只乌鸦的重量都承受不住,齐攸宁便是在那几声嘶哑刺耳的鸦叫中悠悠转醒。 双手被人紧紧的绑在身后,粗粝的麻绳将她的手腕磨得通红,颈子被袭击的地方酸麻难忍,不自然的扭动颈脖,待稍稍回过神,她才发觉自己竟是跪着的姿势,膝部传来阵阵刺痛,好在地上泥地湿润蓬松,该是不久前刚下过雨,若非如此,她的膝盖这会儿该废了。 她抬起头,随即浑身僵硬,入目的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 抖着身子,她的胆子大,却偏偏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如今约莫是落在了天机阁的手里,双拳紧握,她强迫自己将周围的环境看清楚,抬起头环顾四周,齐攸宁连呼吸都是停顿的,渐渐消失的光线让这片墓地更显萧索阴森,再加上山间本就较为寒凉,一阵风吹过,齐攸宁吞了下唾沫,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模样。 这个地方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大约是周围的落叶与泥地混合的味道,以及不知从哪出散发的阵阵霉味儿,而令她手心发凉的,是这股味道的似曾相识。 她犹记得,几日前的四国大比,莫林停在她面前时,扑鼻而来的便是这个味道,她抖着唇,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面前的墓碑,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堪,齐攸宁借着微弱的光,半猜着将碑上的字迹看清,葛山?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她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带着疑惑往后望去,竟也是葛姓 将头低下,齐攸宁打了个寒战,这片墓园颇广,且墓上大多都是同个姓氏,灭门的话,人数未免太多,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屠村! 身后传来隐隐的脚步声,齐攸宁浑身僵硬,静静的等着那人走近。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后,很近,那股带着腥气的特殊味道又传进鼻腔,她心下了然,这便是莫林没错了。 头皮一阵发紧,束在脑后的长发被人抓住,往后撕扯,齐攸宁听到了发丝崩断的沙沙声,头被迫抬起,耳边传来莫林嘶哑的声音,“抬起头来。” 寒风贯进她的喉间,齐攸宁止不住猛咳了几声,嘴角却扬起笑意,“莫林?” 头被人狠狠的甩向地面,她身子一摆,借着他的力,斜躺在湿冷的泥地上,她的全身都被麻绳紧紧绑着,无法动弹,只能借力改变姿势,好让自己不在面对冷冰冰的墓碑。 身后之人终于暴露在她的视野中,这是一位颇为年轻的人,面色僵硬,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白,通红的双眼与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将他的阴冷嗜血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面貌与莫林相差甚远,可他身上传出的味道告诉她,这个人就是莫林,“不知齐某在何处得罪了阁下?” 站在一旁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视线在她的脸上徘徊,嘴角微微勾起,蹲下/身子,冰凉的手捏着她的下颚,“听闻大人像极了襄匊夫人,如此皮囊,倒也不负北府第一美人的盛名。” 齐攸宁看着眼前满脸戏虐的人,瞳孔紧缩,“襄匊夫人?” 松开捏着她下颚的手,莫林止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樾王将齐大人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竟没让大人知晓半分?” 襄匊夫人原名郑襄祺,乃是北府艳名远播的妓子,凭生阅人无数,风评极差,后被梁帅收入后院,不知以何等手段,竟勾得梁帅宠妾灭妻,将原配遣送庵堂。而这梁帅,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通敌卖国,被揭发后,为证己身清白,诬陷帐下副将,残忍的屠其满门,若不是当时尚居将位的陈肃截获梁帅的通敌罪证,此等大罪将会被梁帅推的一干二净。 而眼前这人,竟说她与襄匊夫人生的极像? 莫林见她满脸错愕,笑意更盛,“齐大人来头可不小,您的父亲正是那威名远播的梁帅。” 说完,莫林伸手将她的下巴挑起,“在下幼时曾有幸见过襄匊夫人,齐大人的这张脸,与那妓子果真是像极了。” 脑中轰然炸裂,齐攸宁木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陌生脸庞,喉间梗住,嗓音更是干涩无比,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此人的话不可尽信,稳下心神,面上故作倔强,嘴硬道:“阁下的话,本官半个字都不信。” 莫林脸上笑意不减,站起身,自树后拖出一个板车,车上都是些祭拜之物,香烛供品,齐全的很,他将车上的供品摆在葛山的墓前,点起一对烛火,将香点燃,“说来齐大人倒是一届清官,若您不是那梁帅之子,在下尚可放您一马。” 说完,他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在葛山的墓前上了三柱香,“梁帅当年屠我葛家村上上下下五百口,连襁褓中的幼儿都不放过,如今将大人带至葛家村旧地,以您的性命祭奠三百亡魂,也不枉我苟活至今。” 齐攸宁看着天边仅剩的一抹亮光,深吸口气,轻笑出声,“对于此番说辞,你有何证据?” 莫林站起身,转到另外的墓碑前,依次上香,“大人可知,天机阁主与太上皇是多年的知交好友,您的事,乃太上皇亲口所述,”说完,他回头,带着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说来裕丰皇家于大人而言该是杀父仇人才对,认贼作父了十多年,大人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可怜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四十五章 齐攸宁闭上眼, 自莫林口中听到太上皇, 她确时有些讶异,在她的记忆里, 太上皇就是位不太正经的人,对她永远都是笑嘻嘻的,能逗就逗, 一张嘴没个消停, 每每将她惹得破口大骂,再巴巴的凑上来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会在她病时彻夜不眠,会为她自街边带回小食讨好,会亲自教她诸多事务, 若她的身世真如莫林所言,要她怎么去相信,太上皇竟会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忽的,她想起了某年冬夜, 他将手上的酒酿丸子递给她, 笑嘻嘻的要她吃饱些, 说是将来将会用她, 这般瘦弱的身板可不好, 他说的用, 便是这时? 心下暗骂一句, 这人的心思慎密至极, 她猜不透, 只能全力配合。 再睁开眼时,她的双眼已蓄满晶莹泪意,看向不远处还在上香的莫林,她哽着声,“阁下是何时知晓此事?” 莫林静默里半晌,才开口道:“月初。” 齐攸宁看着天上的繁星,日头已完全落下,周围的光线仅剩墓前的那对烛火,月初?那不就是四国大比前,在那时将她所谓的身世捅出,说那老小子没有目的她却不信。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莫林走上前,狞笑着重重的踢向她的后腰,原本平静的脸染上一抹疯狂,“不愧是那浪荡妓子的种,即便生为男子,也能勾的男人神魂颠倒,可是在想你那好情郎?陈肃起事逼宫,樾王殿下已被召回,大人还是莫做多余的挣扎。” 腰部传来尖锐的疼痛,齐攸宁躬起身子,却被缚在身上的绳索限制,只微微动了动,面色更是苍白如纸,额前细汗密布。 齐攸宁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的等着那阵疼痛过去,她眉头紧皱,借着夜色,敛下眼中翻涌的精光。 不对,一切都不对!太上皇将她的身世捅了出去,却将她的性别隐瞒,这便说明,她的身世参了不少水分,再来便是陈家,朝中势力被她拔了个三四层,不负以往的势力滔天,手上更无兵权,若要起事,必先拉拢武将,现如今允都武将皆拥护皇族,陈家从何处调借人手? 还有樾王,就算秦子言被紧急召回,他也绝对不会不管她,莫林为何会如此笃定?不管是秦子言的动向,还是陈家的计划,他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于理不合。 “阁下是陈家的人?” 莫林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板车,“裕丰皇室不辩是非,愚昧无知,轻易听信奸帅谗言,若不是陈家,我葛家村的仇如何得报?” 说完,自一堆香柱中抽出短匕,缓步行至她的身后,“大人死后,葛家村之事便彻底了结。” 话落,腕上传来刺痛,温热倾泄而出,在她冰冷的指尖流淌,齐攸宁只觉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动了动手指,黏腻的触感让她心下冰凉,这个疯子,是想将她的血放干净吗? 她的身子被扶了起来,维持着一开始的跪拜姿势,膝上早已麻木,她木着脸,任由莫林摆布。 齐攸宁看着眼前的墓碑,天色已暗,墓上的字与夜色融为一体,烛火微弱,不足以照亮她的视线,盯着摇晃不已的烛光,齐攸宁的嘴角慢慢勾起。 莫林的身份,太上皇定是知晓,才会选择在天机阁透露她的身世,引了他出手,再利用她与秦子言的关系,让秦子言大张旗鼓的出城相救,彼时允都空门大开,陈家起事便有了契机,再于半道秘密召回秦子言,借莫林之口将消息传递给陈家,到那时,陈家已集结兵马,是万万没有回头路的,即将回归的樾王便会成为一把刀,逼迫着他们加快起事速度,那投靠陈家的武将,八成就是余家,时间紧迫,陈家来不及深思,若是启用了余家,逼宫之事必遭反水,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的将陈家铲除。 秦家的男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太上皇狠起来,连自家的亲弟都能利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得将樾王扯进计划中,完全就是扯淡!秦子言从一开始便在局中,就算他们并没有发展成这般关系,太上皇也一样会把秦子言算计进来。 莫林在远处上香,齐攸宁盯着烛火,叹了口气,慢慢的挪动身子,背对着墓碑,将双手放在烛火前。 手上的温度灼热,齐攸宁被烫了多次,才将麻绳烧断,腕上血肉模糊,她撕下衣角,将伤口简易包扎,膝上酸软僵硬,她只能扶着墓碑,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漆黑一片的密林里窜出几道身影,莫林若有所觉,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的方向掠来,情急之下,齐攸宁端起墓前供品,将整盘鸡往莫林脸上糊,稍稍阻来他一瞬,那几道黑影便顺利到达她的身边。 “快走快走,丫头伤得不轻,老裴和老陆拖住他!” 话音刚落,齐攸宁便被带着往蜜林飘去,不断后退的景致晃得她头脑发晕,索性闭起眼,让自己好过些。 “允都局势如何?殿下呢?”她的嗓子里都是血腥味,莫林的那一脚,踢得她气血翻涌。 “陈家已带御林军进了王宫,王爷自密道与余将军里应外合,陈家逃不了,只是” 猛咳了几声,困意袭来,手腕上的血并未完全止住,齐攸宁冷笑一声,“只是,殿下必定气急了,那个自作主张的老家伙,告诉他,此事,没完!” 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将秦子言劝回王宫,太上皇定是回来了,那莫名其妙的身世,还有他算计秦子言的账,她会一笔一笔跟老家伙算清楚! 话音刚落,齐攸宁抵不过翻涌而上的困倦,沉沉的陷入昏睡,二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詹伯微微躬下身,将昏迷的齐攸宁背在背上,极步往山下赶去。 洛河正与太上皇在山脚下等着,背上的重量轻如薄纸,詹伯皱着眉,“太上皇这事做得,忒不厚道。” 齐管事闻言,本想说他两句,不经意间瞧见齐攸宁糊成一团的手腕,沉下脸,“左右他都退位了,让王爷打他一顿,倒也使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四十六章 山脚下, 农家院落的门前, 一辆宽大的沉木马车大剌剌的停在门口,引得村落里的众人围观, 马儿不安的从鼻腔里喷出几口气,吓退了凑上来的三两小儿。 詹伯远远的瞧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背上的齐攸宁气息微弱, 禁不起半分耽搁, 他抬起手,一掌拍出, 掌风将人群分了开来,詹伯与李管事赶忙将人往屋里送去。 “哎呀!寡人的梓观啊!怎的成了这幅模样?” 月白的身影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将詹伯背上的人抱了下来, 放在屋内软榻上,捉着她手上的手鬼哭狼嚎。 屋内其余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人心里就没点数吗? 洛河背着药箱, 将床边的某人扒拉到一旁, 一句话都懒得与这人说, 动手解开齐攸宁腕间被血染红的布条, 手上血肉糊成一片, 还夹杂着烧伤, 洛河眉头打着死结, 高声喊道:“酒!” 顾嬷嬷抱着一坛烈酒, 用自己庞大的身躯, 挤开钉在一旁的人,身后跟着的傅婶红着眼眶,抖着手揭开封坛,嘴角蠕动,终是一句话都未能出口。 “这是府上最烈的,快给丫头用上。” 洛河接过酒坛,控制着流量,将齐攸宁的手腕冲洗干净,那两道深深的伤口还在淌着血,洛河在药箱内翻找一番,将金创药拿了出来,洒在伤口上,再以干净的纱布包裹。 避过她的伤口,听了听脉,脉象虽弱,倒也平稳。 “丫头失血过多,且身上用过迷药和百兵丸,需将养多日才能恢复。其他人出去,顾嬷嬷和傅婶留下,查看一下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走走走,出去出去!” 说完,一手一个将人往门外拉,还特意将呆立在一旁探头探脑的人顺了出去。 *** 紧闭的房门外,秦孜睿来回踱着步,不时停下脚步往门缝里探了探,确定了什么也看不到,就又开始来回踱步。 身后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被烦得实在无法,对视几眼,阴阳怪气的聊了起来。 詹伯:“丫头那瘦弱的小身板,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秦孜睿顿了顿,默默的放慢了步伐。 李管事:“可不是,那苍白的小脸,一点血色也无,回来的半道就晕过去了。” 这回,秦孜睿彻底的停下步子,满脸不是滋味的看着这些老货。 洛河:“丫头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养的。” 听到这,秦孜睿动了动嘴,想要反驳,可想着齐攸宁那张气若游丝的脸,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丫头他有好好的养啊!好吃好喝的从来没断过,可是她就是吃不胖嘛!他能有什么办法 李管事:“王府里还是多养些。” 詹伯:“燕窝人参多采买些总没错。” 洛河:“后院的那片竹林推了吧,留一小片长笋子给齐丫头吃便好,其余的地拿来多种些药材。” 秦孜睿忍无可忍,“寡人可是很疼齐丫头的!她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寡人经手的?亦弛那个臭小子都没得寡人这般费心!” 三人齐刷刷的瞪了秦孜睿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移开眼,继续聊他们的。 李管事:“丫头经常说自己穷,王爷库房的钥匙老夫多配一把给她好了。” 詹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芸秀阁的衣物,丫头只有一件!又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她都舍不得买。” 洛河吸了吸鼻子,痛心疾首的道:“良田美铺,丫头一个都没有,天天指望着俸禄过日子,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多。” 秦孜睿呆了呆,他从小就生活在深宫,那什么良田美铺他还真没想过要给齐攸宁置办,只因钱财于他而言,从来都是数字而已。 他吞了吞唾沫,苦了脸,“梓观之前生活这般拮据吗?” 三人又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回头,全当他不存在。 詹伯:“丫头从小无亲无故的,没成想长大了还要被人算计。” 秦孜睿抿着唇,眼角发酸。 洛河:“丫头体寒得厉害,定是幼时受了寒,又没妥善照顾。” 秦孜睿心下一突,想起了才七八岁的齐攸宁,鞋袜全湿的在雪地里追着他跑,他已忘了自己是因何事惹了她,将叫她在冰天雪地里追了他半晌,隔日,小姑娘便病了。他的身子僵了僵,他好像真的经常让她受寒! 李管事:“这丫头人这般好,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竟叫人追杀她。” 秦孜睿啊了一声,无话可说,可不就是因为他这张坏嘴,才让她被人追杀得嘛!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打开,顾嬷嬷鼻头都是红的,见门外几人都眼巴巴的瞧着她,她叹口气,冲着洛河说道:“大人膝部肿得不成样子,该是久跪多时,后腰处青紫一片,许是被那歹徒踢过,身上其余的轻伤,老婆子与傅婶已处理妥当,只这两处,洛先生,您还是进来看看吧。” 闻言,洛河也不多话,快步走进房内,屋外的詹伯和李管事静默了半晌,牙根咬得生疼。 詹伯:“不知那个畜生还有命在吗?老夫这就回头揍他一顿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李管事:“老裴和陆爷出手,这会儿怕是渣都不剩了,还等你呢。” 詹伯闻言,状似不经意的往秦孜睿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鬼鬼祟祟的将李管事拉到一边,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道:“罪魁祸首还好好的站在这,老子的手好痒。” 李管事重重的在詹伯的肩上拍了两下,“暂且忍下,他虽退了位,也不是咱们这些下人可以动的,等着吧,以王爷的脾性,见着齐大人这般模样,是万万忍不了的,这些年王爷的功力又长进不少,打人可疼了。” 秦孜睿舔了舔干燥的唇,这些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只他们有句话说得对,秦子言敢揍他,他是一点都不怀疑!别说这会儿他退位了,就是他还在位,也没少被这个弟弟揍。 抬眼又往屋内探了探,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齐攸宁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怎会不心疼?只他作为一国帝王,一颗心该硬时还是得硬起来。 叹了口气,秦孜睿撩开袍子,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丫头醒后必有诸多疑问,他得留下来为她解惑,还有他那弟弟,不挨一顿揍,这个坎还真过不去,他还是呆在这,将皮崩实了,好好等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四十七章 丑时,栗砚山脚下的村落万事已歇, 唯村口王家灯火通明, 灶房炊烟袅袅。 顾嬷嬷将大枣掰成两瓣, 去核, 放置在一旁,庭院中,李管事坐在石椅上, 面前是刚放完血的鸡, 用滚烫的水淋过, 将袖子撸起, 齐管事搓搓手, 无视热烫的温度,顺着鸡毛的走向, 将毛剥下。 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坐在一旁的秦孜睿面皮一抖, 斜眼间瞧见桌上备着的利剪,吞了吞唾液, 身手将桌面上的剪子摸了去, 站起身,左右望了望, 朝着灶房的方向快步而去,一阵风过后, 案台上的刀具全都不翼而飞。 顾嬷嬷掰着大枣的手顿了顿, 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领兵镇压叛贼,深夜至此必是戎装未去,身上的兵器可不少,这位爷将这农家小院里的炊刀藏起又有何用? 烈马嘶鸣,马儿急停在院门前,一身轻甲的秦子言翻身下马,未曾耽搁半分,往屋内掠去,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却在房门前驻足停留,面对着近在眼前的门,双拳紧握,指缝间隐约可见鲜红液体,顺着拇指滴落。 正当他犹豫间,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洛河出现在门后,额上全是汗,他揉着眉心,门外那声马叫声,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他等了半晌,却不见人进来,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来给秦子言开门。 叹口气,洛河错开身子,留出了一人身的位置,倒也理解眼前之人的心境,“王爷,屋内正烧着碳,齐大人这会儿受不得凉,您还是快些进来吧。” 闻言,秦子言目光微闪,不再犹豫,抬脚进屋,背着身将房门掩上,靠在门板上,望着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 洛河是男子,为齐攸宁诊治有诸多不便,便在房内拉上幔帐,傅婶在床前看护,他在外间坐镇。 “齐丫头伤势不轻,外伤以腕间刀伤为重,刀口深及筋骨,已续上经脉,这段时日切莫随意活动腕部,刀伤之上尚有烧伤,老夫已将焦肉刮下,后腰处遭到重击,错骨已正,只是疼痛难忍,痊愈后需得注重,不可久坐,膝间于湿冷之地长跪,湿寒之气入侵,日后若遇阴雨,酸疼是必不可免了。” 秦子言低着头,房内热气熏着他的眼,洛河之言,犹如利刃,一字字一句句皆扎在他心间,这里都是她的气息,可他却连一口都不敢吸进肺腑,身子不自觉的微微抖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将他紧紧缠绕。 洛河一口气将齐攸宁的伤势禀明了大半,剩下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死在王爷手上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眼都不眨,何曾见他这无助过? “王爷”洛河顿住,面对这般神态的秦子言,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子言咬着牙,口中血气渐浓,不知何时,他竟将唇咬破,痛意却未传至他的脑中,“还有?” 盛夏未过,那些伤尚不至于让洛河在屋内烧碳取暖,必定还有其余的伤势,他艰难的将话问出口,心下怕极了再从洛河的口中听到更多。 “还有丫头曾服过百兵丸,此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服药之人的力量,只是,药效过后,服药之人会并发畏寒,呕吐,头疼欲裂,昏睡等多种病症” 秦子言闭上眼,将眼底的湿意挡了回去,她没有内力,若是对上天机阁的人,百兵丸便是条保命的路子,也亏得钰珏公主身上有药,才给了她面对莫林时的体力。 幔帐被掀开了一个角,傅婶的佝偻着背走出来,在秦子言身前不远处停下,朝着他行了个礼,“王爷身上沾了不少血,还请先除去吧,公子尚在昏迷,却也吐了好几回,怕是闻不得这味儿。” 话落,秦子言静默了会儿才将傅婶话中的意思理清,抬起手摸向暗扣,却半天都没解开,他稳了稳心神,直到指尖恢复了知觉,才再次动手,将身上的轻甲尽数除去,稍稍拉开房门,于门缝中丢出。 “本王只看一眼” 他的身上尽是腥气,本该沐浴过后再来守着她,只她如今这般情形,他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梳洗?就容他看一眼,定下心,再谈其他吧。 脚下似灌了铅,秦子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开步子往内间走去,身后的衣物湿哒哒的贴在背上,在这热气腾腾的屋内,他只觉全身冰寒,如入冰窖。 掀开帷幔,怕自己熏到她,秦子言只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脸被屋内的温热熨烫得有些发红,唇上却无半点血色,本就娇小的脸更是小了一圈,她的身上盖着厚实的绸被,被上身形难显。 视线慢慢模糊,他盯着她的方向,努力想看清,却只瞧到摇曳的影子,湿热自眼眶滑落,一滴一滴砸向地面,在这寂静的夜里隐约可听见落地之声,喉间腥甜之气愈盛,直至承载不住,气血上涌,满嘴铁锈味。 被呛得猛咳起来,他捂着胸口,尖锐的疼痛传来,一颗心似被人紧紧捏住,辗转碾磨,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一双眼紧紧盯着齐攸宁的方向,带血的手紧紧揪着幔帐,掌心已然血肉模糊,粗粝的布料紧紧贴着,手臂下滑间,带起血肉。 洛河见势不对,飞身上前,将濒临崩溃的秦子言扯了过来,安置在太师椅上,自药箱中翻出银针,十指翻飞,又塞了几颗药丸到秦子言的嘴里,这才堪堪稳下他体内乱蹿的气血,“爷!我的爷诶!您是想陪着您的小祖宗一块儿在床上躺着吗?” 抹了把额上的汗,洛河心有余悸的摊在地上,嘴里哇哇叫着,“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就看一眼都能把自己看吐血!您可真能!滚!滚出去!三天内不许进来!” 被气得跳脚,洛河抖着绵软的腿,把自己的银针收回,扯着秦子言的后领将人往门外推,霍的打开房门,一把将人丢了出去。 秦子言仅是一时急火攻心,因其功力深厚,才会危及性命,待气息平稳后也就无碍,撑死了受点内伤,洛河累了大半夜,临了还要受这般惊吓,他老人家身子骨虽硬朗,也禁不起这般折腾,索性将人丢出去,专心守着屋内这个,其他人,他老头子不管了! 门外,被人无情赶了出来的秦子言通红着眼,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齐攸宁虚弱苍白的脸,忽的,耳边传来一声脆响,他抬头望去,一把菜刀明晃晃的躺在地上,视线上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小牛皮卷云靴。 深吸口气,秦子言将体内的气息捋顺,拧着眉,手中集满气劲,脚下微动,朝着某人而去。 秦孜睿瞳孔一缩,步伐极快的往一旁躲去,错开了秦子言的这一掌。 秦孜睿心下哀嚎,这人是来真的啊,就他刚刚的那一掌,若是结结实实的挨上去,不死也得半条命,他只能厚着脸皮的躲上一躲。 这个最小的弟弟,从小便冷静自持,鲜少见他这般失控,想不到自己从小养着的小丫头还有这般本事,回想起还躺在屋内的齐丫头,原本该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如今竟落了一身伤,秦孜睿仰天长叹,不再闪躲,抱着头蹲了下来。 “莫打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四十八章 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秦子言心中火起,伸手将他的后领提了起来, 往一旁的围墙上狠狠甩去。 一声闷响,秦孜睿重重的撞在围墙上, 夏衫单薄, 农舍墙面粗糙, 坑坑洼洼的凸起磨得他背后火辣。 秦子言一手捏着秦孜睿的脖子, 倒也存了些理智避开命门,只将人掐得生疼, “皇兄竟还有胆出现在本王面前?” 秦孜睿猛咳了声, 嘴角笑意不减, 不惑之年, 眼角年纹二三,却也不失风度,“霜礼还是老样子。” 秦孜睿兄弟四人,秦子言排行老幺,年纪也大不了秦玥几年,德孝帝夫妇二人老来得子, 自然宠得紧, 二人魂归天外后, 便由秦孜睿接手抚养。 彼时, 秦孜睿看着粉雕玉琢般的樾王殿下, 大手一挥, 当儿子养了, 只是,当初的小豆丁越长越大,他才明白儿子与弟弟的区别。 儿子不敢打他啊! 伸出手,意图将秦子言的手掰开,努力过半晌后,他泄气的怂了肩,着实不懂为何这般白净的手力量竟如此大。 院中,李管事已将老母鸡处理妥当,正与顾嬷嬷守在灶前,炉上顿着鸡汤,身后的台上还熬着药,耳边传来阵阵哀嚎,这二人却老神在在。 “另一边在炖什么?” 灶台有两个,一边的鸡才刚下锅,而另一边已煨了多时。 “齐丫头的汤,加了药材,洛先生开的方子,算是药膳。” 眨了眨眼,李管事指着刚盖上锅盖的这一锅,“那这个呢?” 往灶台下添上柴火,顾嬷嬷拿着烧火棍搅动,“怕丫头喝不下药膳,便另外炖了锅。” 话落,房门打开,洛河自门缝中挤了出来,径直往灶房而来。 “丫头醒了,汤可好了?” 闻言,顾嬷嬷与李管事皆是松了口气,拍脸拍袍子,齐齐起身,李管事将托盘与玉碗备好,而顾嬷嬷则将热锅上的盖子掀开,一时间,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 洛河咂巴着嘴,来了精神,“顾嬷嬷的手艺,丫头必定喜欢。” 叹了口气,顾嬷嬷用铁勺将两根鸡翅截了下来,捞进碗中,齐攸宁就喜欢吃鸡翅,“这得养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洛河吸了吸鼻子,“齐丫头的身子寒气重,借着这次机会,老夫便将这些毛病一并调好,估摸着要些时日,急不得。” 说完,端起托盘,眼神儿往屋后瞟去,“王爷真的把人揍了?” 顾嬷嬷拿布垫着手,小心翼翼的将整锅汤端起,放到另一个托盘上,“洛先生与王爷相识在西北,对王爷幼时耳闻不多,”将布放置一边,端起托盘跟在洛河身后,示意他快些进屋,“王爷不是第一次对太上皇出手,只以往皆点到为止,此次,难说,先生还是备些药较为妥当。” *** 齐攸宁睁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知晓自己此时在何人之手,心中没有半丝彷徨,双眼往床下看去,屋内竟烧着四五个炭盆,身上的棉被也厚实,明明该是暖和的,可她却还是觉得寒凉不已。 “公子受苦了。” 傅婶哽着嗓子,见她看着碳盆,心酸不已,也不敢乱碰浑身是伤的齐攸宁,只得用一双眼巴巴的看着。 齐攸宁冲着傅婶笑了起来,“傅婶莫忧心,小爷我好着呢。” “大人说得不错,您好着呢。” 洛河领着顾嬷嬷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前的桌上,这是洛河特地挪过来的,“大人觉着身子如何?” 她已多时未进食,腹中空空,就算翻滚而上的噁心也阻挡不了她的食欲,她盯着汤锅,喉间依然灼痛,她只道了声饿,便不再言语。 傅婶与顾嬷嬷将她扶起,齐攸宁这才注意到腰上绑缚着一圈硬物,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洛河。 “大人后腰受了些伤,此物能分散腰部力量,需戴些日子才能取下。” 点点头,齐攸宁了然,莫林下手极重,她这把老腰没折就已经是万幸了。 抬起手,腕上的痛意让她呼吸一窒,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在心中默默哀嚎,她最怕疼了! “大人腕间筋脉受损,这双手,近日还是莫要使用得好。” 木着脸,齐攸宁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颇有些生无可恋之感,这些天她不过闭了两次眼,再醒来时都是在陌生的地方,且身上总会添伤,她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不成? 傅婶捧着碗,一勺一勺的将汤喂进她的嘴里,自记事起,她便鲜少被人喂过,长开嘴,一口汤正要入口,却被一声巨响惊得一个哆嗦。 房门被人撞开,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关上门,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背对着他们,肩膀上下起伏,气息凌乱,不断喘着粗气。 那熟悉的轮廓,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心下冷哼一声,“秦家人的面皮该都是落在娘胎里了。” 秦孜睿用手撑着门框,肩抖了抖,毫无预警的哇的一声嚎了出来,他回过头,露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齐攸宁愣了下,眼前这人,双眼肿成了核桃,只留了一条缝,泪水正从眼缝中不断流淌而出,嘴角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行血迹显眼无比,左边脸颊高耸,较之另外一边足足大了一倍,鼻梁根处青紫一片,鼻血混合着透明的鼻涕挂在脸上。 吞了吞唾液,齐攸宁问道:“有刺客?” 秦孜睿哆嗦着脚,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寡人说过别打脸的!霜礼不听,竟都往脸上招呼!” 忍了又忍,齐攸宁还是没忍住翻腾的笑意,她看着地上的人,笑得眼泪直流,这哪还认得出是何人啊! “这么久不见,秦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风采不减当年啊!” 对着这张脸道一句风采不减当年,也亏得她说得出口!秦孜睿又嚎了起来,扒在床沿,一双青蛙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齐攸宁止了笑,淡定的喝完汤,由着这人演,啃完鸡翅后,才示意傅婶他们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秦孜睿演累了,不知何时从洛河的药箱里摸了金创药,这会儿正给自己上着药,口中嘶嘶吸气,小声念叨着疼。 “我是梁帅的遗腹子?” 闻言,秦子睿抬起头,拿着那张滑稽的脸看着她,“当然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四十九章 夜深人静, 吞下了一碗白粥和鸡汤,齐攸宁总算不那么难受, 服用百兵丸的副作用并没有像洛河想像的那么糟,至少她吞入腹的食物没有吐出来。 房门被人打开,隔着幔布, 她看不见来人的脸, 只空气中隐隐流淌的气息, 她也知晓是谁来了。 齐攸宁闭着眼, 虽睡了一整天,她却还是困倦不已,只是这会儿, 倒也丝毫不恼被人扰了清梦。 她睁开眼,嘴角勾着一抹笑, 静静的等着人过来, 半晌过后, 不见那人有丝毫动静,齐攸宁轻笑出声,“愣着做甚?快过来。” 隐隐的听到一声叹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似乎顿了很久,就在她又要忍不住开口催促之时, 便瞧见他单手掀开帷幔, 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那双眼, 与兔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连鼻尖都是红的。 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未束腰带,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上,胸口雪白一片,混着数不清的伤疤,看着这般模样的他,齐攸宁忽然间就心软了,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霜礼,冷。”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将他内心的柔软完全勾动,他受不了她这样看她,遂乖乖地往她的方向走去。 他的黑发很长,就这么随意的拢在脑后,带着未干的水汽,一阵清香从他的身上传来,那是他惯用的香胰子的气味,齐攸宁深吸了口气,“殿下沐浴了?” 秦子言看着她,默然的点了头,他身上的杀戮之气太重,汗味混杂着血腥之气,着实难闻的紧,不将那气味祛除,他不敢来见她。 “殿下的身子暖和,可否借臣取取暖?” 她睁着晶亮双眼看着他,三言两语的,便将他彻底击溃。他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将人揽在怀里。 如她所料,这个男人就是个移动的火炉,她舒服的眯起了眼,高床暖枕,怎敌的过他的怀抱? 颈间一片温热,不一会儿,便带出浓浓的水汽,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她清楚地听见,这个男人从原本清晰的气息,顷刻间便染上了鼻音,他搂着她的手也轻轻的颤抖着。 齐攸宁叹口气,她的手还不能使用,她无法回抱他,只能继续折磨嘶疼的嗓子,“霜礼,那梁帅,不是我的父亲。” 身旁的人闻言,顿了顿身子,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不适的吸了吸鼻子,已经完全堵上了。 她笑着继续说道:“但是梁帅与我也并不是毫无关系,那个通敌卖国的人竟然是我的姨夫,还好,不是生我的爹。” 这句话说的还是很真心的,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是卖国贼的孩子。 “幼时起,老头便叮嘱了我不能暴露自己的性别,否则将会连累身边很多人,直到今日,我才知晓这是为何。” 她停了停,倒也不是吊他胃口,实在是喉间干涩,她用自己的唾液润了润,接着说道:“我的娘亲与那襄匊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如此。我长得与那襄匊夫人相像便说的过去了,娘亲是巫族的圣女,及笄之年,恰逢大旱,莫名其妙的担了个天道不容的罪名,按巫族族规,是要活祭的,襄匊夫人便带着我娘逃了出来。” 她又停了停,喉间微痒,止不住咳了几声。 身旁的人轻手轻脚的起身,自桌上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床边。 齐攸宁眼镜亮了亮,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霜礼,腰疼。” 秦子言端着手中的水,有些犯难,她腰上的伤不轻,他舍不得扶她起来。 想了想,他仰头将水含入口中,低下头,准确的寻到她的唇。 齐攸宁眼里笑意更甚,待口中甘甜流尽,却并未放她离开,紧紧的吮着他,将他的舌勾了过来。 秦子言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木质的材料,声音闷闷的,撑在枕边的手青胫爆起,通红的眼幽深起来。 齐攸宁眯着眼,舒服的像只猫一样,她有伤在身,这个人在短期内是无法做任何事情的,她便又回到了那个他无限忍耐的时期,好玩得紧。 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秦子言艰难的抬起头,双眼晶亮的看着她,“梓观” 这个坏人啊,重伤在身还不忘调戏他,在他身上点了把火,却在一旁笑望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火燃尽。 他的脸通红一片,分不清是屋内的温度太高,还是他心下太过火热,“殿下,您的脸红了。” 别过脸,将地上的木杯捡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案上,他轻咳了声,默默地提醒道:“襄匊夫人和你娘亲逃了出来,然后呢?” 见他如此生硬的转开话题,齐攸宁止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个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副无措的模样,轻易的就被她撩动,“后来,娘亲和襄匊夫人隐姓埋名,娘亲遇到了经商有成的爹,再后来便有了我。” 被她俏皮的话逗笑,秦子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却只扯到她细嫩的一层皮,心下又是一紧,眼底的欢愉消失了大半,“襄匊夫人为何会成为名妓?” 听闻这话,齐攸宁干笑了两声,这一问题她也问过那个老头,当时老头是这么回答她的:“襄匊夫人喜欢。” 这位襄匊夫人是个食肉的,无男不欢,偏爱生得俊的,虽流落风尘,却半点也没有身不由己的为难,反而如鱼得水,欢喜的不得了。 这个答案让他愣了愣,委实出乎他的意料,天下间竟会有这般女子 “后来呢?” 双眼往床内撇了一眼,示意他该来暖床了,待暖炉就位,她才继续开口往下说。 “巫族找到了当时身怀六甲的母亲,强行将她带回了族里,不久之后,父亲在经商途中也遭遇了不测,襄匊夫人一气之下,使计入了将军府,欲借梁帅之势救出母亲,谁知竟撞破了梁帅通敌卖国的罪证,本就只是贪图她美色的梁帅自然不会再留下襄匊夫人,危急之际,襄匊夫人半真半假地透露了巫族秘闻,使梁帅相信她是巫族中人,野心勃勃的梁帅将其留了下来,襄匊夫人示意梁帅将通敌卖国的罪名嫁祸给了副将葛山。” 齐攸宁说了一大堆,却发现身边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转过头,确认他没有睡着之后,挑眉问道:“霜礼何不猜猜,为何偏偏是葛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正文完 看着她灵动狡黠的眼, 秦子言淡淡的笑了开来,心中已有了答案, 却还是配合的问了一句, 满足她小小的虚荣心, “为何偏偏是葛山?” 齐攸宁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 笑嘻嘻的说道:“因为葛家村就是巫族啊!他们本就是普通人, 只不过部分族人比一般人多学了些天文数术, 又有祖传的蛊医傍身, 机缘巧合下被传得神乎其神,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葛家先祖深谙此理,当机立断,举族迁移, 这才给了族内数十年安宁。” 说到这位葛家先祖,齐攸宁不禁有些佩服, 此等果决之人,算是一号人物,“襄匊夫人本意用葛山换回娘亲, 可被逼上绝路的梁帅却直接领兵屠村,襄匊夫人只献计陷害, 却并未将葛家村的秘密告诉梁帅, 也难怪梁帅下手如此狠辣, 若他知晓真相, 以他的野心,留下必定不会对传说中能掌天下气运的巫族赶尽杀绝,襄匊夫人怕是未料到梁帅的手段吧。娘亲趁乱逃了出来,太上皇是在城郊救下了娘亲。” 她说得轻快,他却蹙了眉,将缎被拉高,盖住她的肩膀,“这些是皇兄与梓观说的?” 点了点头,就在他沐浴的档口,秦孜睿在床前絮絮叨叨的将这些往事都告诉了她,“老头儿顶着个猪脸,含含糊糊的将事都交代了。” 手上紧了紧,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秦孜睿只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她,并未将一切都说破,可心思敏捷如她,怎会领会不到? 葛家村便是巫族,这对世人来说也许是个秘密,可凡事都要留一手,万一就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呢?那么巫族圣女之后的这个身份就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秦孜睿便筹划着将她的身份放在臭名昭著的襄匊夫人名下,因着相似的相貌,倒也无人怀疑,虽同是巫族之后,但襄匊夫人的妓子名声太响,鲜有人会再去深究她的来历。 经秦孜睿这么一算计,她是梁帅之后的消息必定走漏,用肩顶了顶他,齐攸宁小声的说道:“巫族圣女之女的身份相较于梁帅遗腹子来说,要危险得多,巫族之人是多方势力争夺的目标,而乱臣贼子的遗腹子,只要皇族不与追究,性命是无忧的,老头在算计陈家的档口,顺手将我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殿下下手是否重了些?” 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秦子言语气淡淡,“你受伤了,很重。” 若那个老不正经的是真心利用她,弃她于不顾,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那个人就没有命在了,如今只是受些内伤,他自认为对他很仁慈了,脸上难看些又如何,他不是还给他留着条命吗? 齐攸宁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就良心稍微的跳了跳,其实也手痒得很,“为何光打脸?” 身旁的人调整姿势,好将她更完全的拥入怀中,“他已退位,那张脸还有何用?肿了便肿了。” 闻言,祁攸宁先是愣了愣,接着喷笑出声,秦家兄弟的相处模式在其余各国皇室的眼里,算是个异类,君不君,臣不臣,在位的不防亲王,不在位的倒也很配合的不乐意造反,见了面乱七八糟的先打再说,嘴上也不客气。 “当年为何是老头儿当的圣上?其余几位就不想争一争?” 半眯着眼,齐攸宁问出了困扰多年的疑问,其余几位亲王瞧着比秦孜睿靠谱多了,为何是他坐上了龙椅? 秦子言嘴角勾起,眼底显出淡淡笑意,“听二哥说,当年父皇做累了,想传位,众兄弟均不愿意,他们便当着父皇的面,抓阄决定下一任君主,那货只是手气不好罢了。” 齐攸宁双眼发直,直接傻住,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多少人为它舍弃性命,怎的到了秦家兄弟手上,竟还要靠抓阄?他们是有多嫌弃 “若觉得累赘,又为何不直接换了旁人?” 反应过来后,齐攸宁忍不住翻了白眼,既然不要这江山,又为何死捏着不放? 秦子言冷笑一声,“凭什么?” 闻言,齐攸宁嘿嘿的笑着,这一大家子人,都是这般惹人烦的性子,再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是他们的,也别指望他们会拱手让人,欠揍得很。 听着她的笑声,他把她抱得更紧,又一头埋她的颈脖。 齐攸宁眉头挑了挑,耳边听着他吸了吸完全堵住的鼻子,他的声音带着鼻音,却撩得她面上一热,“婚期定在一月后。” 齐攸宁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人间陷入一阵沉默。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脖里,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胸腔里的心脏跳的异常快,他放缓呼吸,即使她承诺过会嫁给他,他也还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后悔。 齐攸宁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有些慌的人截去了话头。 “梓观说过,此间事了,便跟本王回西北,如今大势已定,亦弛鬼精的很。守住江山于他而言并不难,梓观” 转过头,却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鼻间都是他清新的香胰子味儿,她笑着问他,“我如今的身子。殿下娶了,无异于抬了尊大佛回去,可想清楚了?” 身边的人先是愣了愣,然后慢慢的,轻笑出声,“齐爷,不论您身子如何,在本王这儿,您何时不是大佛了?” 齐攸宁心平气和的笑了笑,温声道:“殿下,把头抬起来。” 某人不明所以,听话的抬起头。 “把脸转过去。” 看着她脸上状似无害的笑容,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却还是转过头去,不带犹豫。 齐攸宁笑嘻嘻,一口咬了上去,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齿印。 秦子言嘶了一声,半眯着眼,倒也没有挣扎,只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属狗的?” 她这会儿既不能动手,那便能动嘴了,骗她又嗓子疼,不便多费唇舌,一口咬上去,简单,有效,这人跟着她久了,嘴愈发的坏,堵起她来一套一套的。 她放开他,咬牙切齿,汪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番外一 天色微亮, 一下宽敞的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官道上,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齐攸宁打着哈欠,整个人趴在秦子言结实的腿上,拍了拍人肉枕头,无精打采。 已是初秋,她的伤养得甚好, 秦子言整天就守在她房里,一日三餐都经他的手,如今看到他, 说实话, 她都有些烦了。 脑后,他的手轻柔的顺着她的发, 齐攸宁眯着眼,将他的手抓了过来, 扔掉。 “别碰。” 她有些烦啊,这人跟老妈子一样念念叨叨,还喜欢动手动脚。 这些日子在养伤, 不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起的,多日不曾上朝,她哪里起得来?今早还是秦子言帮她换的朝服,她全程闭着眼,半睡半醒的。 腕上的纱布已拆, 伤口愈合, 刀伤只留下淡淡的两条线, 只烧伤的疤有些骇人,且手上还不得力,也就拿些轻质的东西。 她要挥开他的手,他半点也不敢忤逆,怕她扯到只好了七八分的经脉,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轻飘飘的让自己的手被扔开,眉头皱得死紧,他不敢惹她生气,便只能轻声讨着饶,“梓观” 她任然闭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我自己入宫便可,殿下已在臣这儿耗了两月,公务不用做了?” 秦子言垂眼看着腿上的人,眼中柔光浓浓,“每日均有批示公文,庶务安置妥当,梓观莫要忧心。” 闻言,齐攸宁睁开眼看着他,眼中隐隐升起两团火,“殿下又在臣歇息后处理公务?每日睡几个时辰?” 秦子言别开脸,不自然的望向窗外,薄唇紧抿,手指微微曲着,沉默不语。 陈家刚除,其党羽众多,他们必须连根拔起,这段日子他便忙于清查陈氏党羽,只是眼前这姑娘他着实放心不下,这才在她歇下后开始处理公务,白日便用来伺候她这个小祖宗。 挺起身,腰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久坐或久站,与之前无异,齐攸宁不禁再次感叹了一番洛河的医术。 她眯起眼,斜靠在车壁上,看着身旁坐的无比端正的秦子言,“婚期再延后一月。” 闻言,秦子言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梓观,婚期已延过一次!一个半月!” 齐攸宁抖着腿,抓起一旁的瓜子,旁若无人的嗑了起来。 这人似乎急得很,自农舍回来后,便开始着手置办婚礼,朝中之事繁重,再加上还要顾着她,三头烧,眼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忍无可忍的齐大佛金口一开,婚期延后一个半月,没得商量。 现如今看来,这人根本就不长记性,那行,就耗着吧,人她照睡,这婚,遥遥无期。 见她如此神态,秦子言抚着额,按下不断跳动的青筋,沉下声道:“今日亦弛便会下旨赐婚,梓观可是想抗旨?” 撇了他一眼,齐攸宁脸上笑嘻嘻,有些得意,“昨日夜里,圣上便收到了臣的折子,今日的赐婚圣旨,怕是下不了。” 这句话一出,车内一阵沉默,原本坐得端正的人慢慢的耸拉下肩,长长的叹息飘散开来,他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他这幅落寞的模样,齐攸宁舔着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秦子言抖动肩膀,躲开她的手指,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默然。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许是痴长了她几岁,他在她的面前都是沉稳的模样,从不曾见过他耍过小性子,就连之前被她撩急了,也只不过是红着眼眶,反过来欺负她。 可这会儿,这人竟捂着脸默默生着闷气,还不准她碰呢! 笑够了,她伸出手,抓着他的外衫摇摇晃晃,“恼着啦?” 轻轻的将她的手从身上拉下来,他挪动身子,面对着车壁,用背后对着她,“梓观莫不是怕被人知晓与本王的关系?” 他的声音闷闷的,字里行间都是委屈,齐攸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 面壁的人默了默,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这些时日,梓观很烦我,时时都在赶我。” 听着他的控诉,她的脸上笑意更甚,捡起软垫上的瓜子,往他头上丢去,“老子的伤早就痊愈,偏偏你这人不准我下地,到哪儿都抱着,爷的腿又不是废了,这般招人烦,不赶你赶谁?” 自受伤以来,他就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先前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倒也还好,到后来明明可以下地走动,却愣是被他拘着多躺了半月,整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寸步不离,连她出恭都要跟着! 头一撇,躲过从脑后飞来的瓜子,秦子言猛然间转过身子,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包围着她。 哎,他又不吭声了,抬手抠着他的白玉冠,“邺州刺史告老还乡,臣已上书请调,不日便可启程。” 邺州,是他的封地! 高大的身子顿了顿,接着抬起头,眼里透着灿烂的光,蒙着淡淡的水雾,定定的看着她。 收起不正经的笑,齐攸宁正了正脸色,手在他的颊边留连,“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我也想像普通的女子那般出嫁。” 秦子言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女装,他没见过! “你是樾王殿下,这张脸亦不是你自己的,秦家人啊,关起门来,每个正形,可在外人面前,梓观却从未见过你们有任何差错,霜礼,明明就有个万全之策,我们为何不呢?” 顺着他的下颚,纤细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直奔衣襟,灵巧的探了进去,摩擦着他的锁骨,“我信殿下,实不需殿下拉着整个裕丰的脸面来表明心迹。” 那道他们联手写的折子,只不过是将他们的关系告诉秦玥而已,她料到秦玥必会按兵不动,作为一国之君,他有自己的顾虑。 秦子言气息微乱,口中渐渐干渴,他已多日没有碰她,这对刚开荤的男人来说,太过残忍,偏偏这人还没轻没重的撩! 捉住她的手,他抖着声道:“我只不过” “只不过想早些时日将我娶进门,只不过想让全天下的人知晓我们的关系,我懂,只是霜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晓得你并不在乎脸面这种东西,可身在其位,还是稍微顾虑一下裕丰的脸面吧,断袖,终究与礼教不合。” 被她抢了话,他却无半点恼意,眼中星光璀璨,忍不住伸手压着她的后颈,温热的唇快速的迎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番外二 马车停在宫门外, 齐攸宁抹着眼角被哈欠挤出的湿润, 慢悠悠的爬下马车, 半闭着眼往宫门走去。 秦子言掀开门帘的一角,皱眉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在她的膝部兜了一圈, 捏着帘子的手紧了紧, 最终还是没忍住, 自车中蹿了出去。 齐攸宁背着手,努力维持着身为朝廷命官该有的正经,腿上传来淡淡的无力感,关节处还有些僵, 她只能放慢步伐, 走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 跟周遭的同僚打着官腔。 她的步伐偏慢,同行的各大臣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默默的超过她, 不与她一起乌龟爬, 片刻后, 热闹的午门只剩下她与年逾花甲的苏大学士, 看着前头佝偻着背的苏大人,齐攸宁叹了口气,摸着鼻子晃晃荡荡的吊在后头。 腰上忽的漫上一阵温热, 她停下脚步, 低头看着那截熟悉的手臂, 身子顿了顿,随即颇为惆怅的看着天,“没完没了了?” 环着她的手紧了紧,耳边闷闷的一声“嗯”,只让她觉得头疼。 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皮肉,她回过头,扬起和善的笑,“刚说的话,殿下忘了不成?这年纪大了记性便不好,世人诚不欺我。” 闻言,秦子言目光一闪,向前走了半步,将她纳入怀中,承接了她大部分的重量,刻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梓观嫌弃本王老?” 见他轻飘飘地将话题往偏处引,齐攸宁深吸了口气,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声线温和,“两个月?” 秦子言气息顿住,像是被人抓到软肋般,不知所措。 推开他,齐攸宁心里喜滋滋的,继续迈着步子,往大殿走去,将那一脸纠结的人远远的甩在身后,还好心情地抬起手挥了挥,“车上等,敢跟来,三个月。” 才微微抬起的右脚默默的缩了回来,秦子言眼现在原处,眼巴巴的看着渐渐走远的人,脚下似千斤重。 *** 巳时三刻,温度回暖,齐攸宁怀里揣着新鲜热乎的调令,远远的吊在下朝大臣的后头。 午门外,那辆熟悉的宽大马车停在一边,自觉的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停在车前,站了一小会儿,见里面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忍不住踢了踢车轱辘。 “做甚呢?快拉我上去!” 车夫不知是哪班的暗卫,正尴尬的立在一旁,末了,好心的绕到车后,欲将车尾的脚蹬搬过来。 齐攸宁挑眉,淡淡的看了车夫一眼。 一阵凉意袭上心头,车夫木着脸,毫不犹豫的将脚蹬放回原处,识相的往后退了几大步。 满意的点点头,齐攸宁再次为樾王府阖府上下的机灵劲折服,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他手底下的人,都机灵得很。 清了清嗓,齐攸宁特意放柔的声线,气息不稳的说道:“霜礼,站太久了,腿疼。” 拖着长音喊他,心里默数三下,果不其然,车帘刷的一声,从里掀开,秦子言沉着脸,跳下车板,将人抱上了上去。 双手环在秦子言的颈间,手指扣紧,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齐攸宁窝在他的怀里,眉眼止不住笑意。 他低着头,温热的大掌抚着她的膝部,来回按压。 齐攸宁舒服的眯起眼,像只猫儿般蹭了蹭他的下颚,将额头上的薄汗尽数擦了上去,笑看着他越皱越紧的眉头。 “心疼啦?” 这个男人这几日在她这里碰了不少软钉子,心心念念的婚期又被她延后,心下正委屈着,都耍起脾气了。 眼珠子转几圈,齐攸宁将人拉了过来,往他柔软的唇上啃了过去。 如她所料,他的身子先是僵硬,接着便化被动为主动,灼热的舌描着她的唇,欲入不入。 齐攸宁眉眼弯弯,轻启双唇,捉住他的舌,用力一允,尽数勾进口中,辗转捻磨。 秦子言喉间溢出闷哼,对眼前这个人,他永远都只有妥协,不论心中有多恼,只要她耍耍赖,他就什么火都发不出,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真是愁人得紧! 他搂着怀中纤瘦的人,喟叹出声,在她的唇上斯磨,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腰,“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齐攸宁喘着气,嘴角的幅度不断扩大,埋进他的怀里,笑个不停,“殿下,您越是这般认命的模样,臣便越是想欺负您。” 眨了眨眼,更加用力的抱紧怀中的人,秦子言沉着声,“只准欺负本王一人。” 闻言,齐攸宁哈哈笑了起来,这人是个自虐狂,准没错的! 在怀中掏了掏,将调令抓了出来,她扬起头,欢喜的看着他,“回去准备准备,咱们过几日出发,能赶在初雪前到邺州。” 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秦子言淡淡的嗯了一声。 *** 西北的天是辽阔的,芳草连天的平原壮丽非凡,邺城便坐落在这样的美景里。 齐攸宁躺在车内,这段时日,她是在车队里度过的,秦子言带着她,一路走走停停,东逛逛西逛逛,半月的路程愣是被拖成了两个半月。 她被照料得很好,胖了不少,原本凹陷的脸颊也鼓了起来,这些都没什么,最令她头疼的,是胸前的两团柔软。 这两货沉寂多年,竟然挑在这种时候闹腾起来,束胸是没法用了,好在已远离允都,索性除了去,天气转凉,衣裳穿厚些,倒也看不出来。 她身子不爽快,偏偏那人就喜欢往她痛处下手,齐攸宁抬腿踹了几次,见成效不大,便将人赶到车外骑马。 撑着手坐了起来,齐攸宁回头瞪了瞪车内的人,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洛大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洛河盘腿坐在车内,心安理得的吃着秦子言为她准备的小食,含含糊糊的回道:“没什么,不过是些调理身子的补药,你之前体寒太重,发育阻滞,这般年岁,老夫我也只能最后努力一把,也长不了多少了。” 齐攸宁将头靠在车壁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车外,“爷之前那样挺好,何必多此一举” 洛河顿了顿,吞下口中的酥饼,“之前的男人样哪里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番外三 邺州刺史府 正厅, 秦子言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高位上, 手边的热茶早已凉透, 双眼微抬, 盯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咬了咬牙根。 閔一垂手立在一旁,嘴里有些发苦, 厅内烧着地龙,倒也暖和,只是主子身上散发的温度有些冻人。 他们晌午便进了城,齐大人敬业得紧, 下了车便赶到刺史府, 与老刺史交接公务,将王爷晾在这里,一晾就是半日。 秦子言深吸了口气, 还是不见齐攸宁的身影,耐性终于告罄,站起身, 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沉着嗓子说道“派人传讯府里备好饭食。” 说完,径直往内堂走去。 閔一呆了呆,看着瞬间便空无一人的大堂, 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能木着脸, 老老实实的派人回府。 齐攸宁端坐案后, 手下笔墨翻飞,老刺史端起半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心下颇为满意这位新到任的年轻人。 秦子言进入内堂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融洽的景象,想到她受过重伤的腰,当即便黑了脸,不顾还有外人在场,把人扛了就走。 齐攸宁手上还拿着蘸了不少墨的笔,一双眼眨了又眨,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何情况,哭笑不得的在他劲瘦的腰上拍了两下,“殿下这么扛着,臣难受。”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齐攸宁弯了眼,这人难得的不理会她,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她识相的闭上了嘴。 肩上的人没了动静,虽只是短短几步路,他还是舍不得她难受,秦子言将姿势换了换,齐攸宁抓住机会推开他,稳稳的落在地上。 “殿下,再给臣半刻钟” 齐攸宁陪着笑,心下惴惴,他是很宠着她没错,只是牵涉到她的身子,他就会变得很强硬。 嘴角的笑在他的沉沉的眼神下渐渐凝固,她眨巴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嘞” 说完,很有骨气的转过身子,往门口走去,将手中的笔插在门口石狮的嘴里,拍了拍手,麻溜的爬上马车。 秦子言背着手,眼底爬上笑意,慢腾腾的跟了上去。 他的宅子,一如既往的铁桶,来来往往都是大老爷们儿,也就为她准备的院子里能瞧见年轻姑娘。 这走近一瞧,止不住抽了抽嘴角,得,这唯一的年轻姑娘还是她带来的,依依嘛,她熟。 回过头,笑看着跟在身后的男人,“殿下,改明儿把正门的匾换了吧。” 秦子言默,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接下来说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见他不回应,齐攸宁也不在意,自己念念叨叨的接着往下说,“换成樾王庙吧,应景。” 一旁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将嘴抿紧。 樾王殿下治军严明,御下严谨,寻常大户谁家不养几个歌姬舞妓偏偏樾王府没有,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连寻常的丫鬟女侍都不曾有,一些需要女工的活计也都是请了婆子,都是婶字打底,以至于府里都是些光棍。 和尚庙,确实应景得很 秦子言眉一挑,抬手招来了閔一,沉声道“着人去办。” 閔一瞬间呆住,办啥换匾 “王王爷”宠媳妇儿是可以,但是也得给小的们留点脸啊打着光棍已经够可怜了,他们才不想真的住庙里去 见閔一抖着唇的可怜样,齐攸宁笑过之后,大发慈悲地解救了他,“行了行了,闹着玩儿呢,殿下何必如此较真” 淡淡的嗯了一声,齐攸宁摇了摇头,若她不出言阻止,这樾王庙怕是没跑了。 就这么“正经”的用完了饭,旅途劳顿,齐攸宁舒舒服服的沐了浴,这会儿正穿着里衣,光脚站在柔软的皮垫上,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床。 “殿下怎的将它也带回来了” 这是他在允都的越王府睡的紫檀木床。 秦子言披散着一头黑发,自浴房走了出来,见她穿着单薄的衣裳站着,眉头微微皱起。 屋内烧着地龙,虽不至于将她冻坏,可终究是腊月的天。 身子一轻,她落入了温暖熟悉的胸膛里,耳边传来他微哑的嗓音,“这张床,梓观喜欢。” 齐攸宁双眼亮着,兴奋的道“当然喜欢结实啊,一点声儿都没有” 抱着她的人明显的顿了顿,面色有些古怪。 齐攸宁搂着他的颈子,止不住笑了起来,她说的是实话啊,这张床确实结实,任凭他怎么折腾,愣是半点声响也无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被人挖了起来,半睡半醒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懵懂不以。 傅婶绞了帕子将她的脸抹干净,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的涂涂抹抹,齐攸宁半闭着眼,慢慢的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她的房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梳妆台她以男装示人,可用不上女儿家的梳妆台。 还有,这些脂脂粉粉又是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依依笑靥如花的出现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团火红,齐攸宁定睛一看,整个人瞬间顿住。 那是一套由金线缝制的华贵喜服,镶着璀璨东珠的凤冠压在喜服之上。 “这是” 依依将喜服放下,小跑着到她身边给傅婶打起了下手。 傅婶的脸上都是喜色,将齐攸宁的黑发梳清,“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公子穿上凤冠霞帔,老奴就是死也无憾了” 见齐攸宁有些发直的眼神,依依接过话头,“自公子启程来邺州,王爷便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大婚,公子的嫁衣前日才赶出来,王爷对公子,当真是用心至极” 难怪他总带着她东摇西晃的,就是不愿好好赶路,难怪这些日子他都不提要成亲的事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怎能” 她原是想说,他怎能不与她商议便擅自定了婚期可是转念一想,他们的婚期早就定了,是她自己一拖再拖,今日的婚礼不与她商议,大约是怕她再次拖延罢了。 闭了嘴,齐攸宁的嘴角忍不住慢慢勾起。 被他摆了一道,可她不但不生气,心下还很欢喜,这可咋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番外四 眼前珠帘摇曳, 齐攸宁吹了口气, 将面前的琉璃小穗子吹得叮当作响, 这顶凤冠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质地很轻,大约是她的腰不好,秦子言特地命人制了轻冠。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随即一道不可思议的嗓音传来, “可否进去了” 齐攸宁心下震了震,这个人不是早就云游去了吗 随即,一股淡淡的喜悦快速升腾, 直至最后淹没她的心神。 “臭老头” 房门打开, 秦孜睿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满脸笑意的挤了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外室的桌面上, 抬手招呼她,“丫头快过来” 齐攸宁站起身, 扶着头冠低头看了眼身上大红的裙袄, 想了想,果断的捞起裙摆, 大步往外走去。 一见着她怪异的姿势,眼前的人便毫无形象的大笑出声,“穿不惯这般撸着可是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齐攸宁淡笑, 一屁 股坐在椅子上, 悠悠开口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养我的人自个儿都不好意思夸自己,小爷我就可不敢说自己出自大家,闺秀就更说不上了。” 脸上的笑意一僵,秦孜睿呸了一声,“嘿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爷我怎么就不好意思夸自己了我” “打住打住您老可别真的就夸起自个儿来了,一大清早的,我还得留着胃口吃东西呢” 他是什么人,齐攸宁再清楚不过,脸皮这种东西被他留在龙椅上一起传给了秦玥,若是给他机会,他绝对能在她面前脸不红气不喘的夸上自个儿三天三夜。 顺了顺气,秦孜睿浮夸的捂着胸口坐下,“作孽啊老子这一辈子都在养孩子,养了自己的还不算,害得帮着旁人养,可到头来,一个会挥拳头,一个会气死人” 随手捞起桌上的茶盏丢了过去,“唱戏唱上瘾了还” 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心酸泪,秦孜睿哼哼唧唧了半晌,见没人搭理他,这才清了嗓子,将桌上的一打银票抓了起来,放到齐攸宁的面前。 “喏,别说爷不疼你,这是我存着养老的银子,便宜你这个臭丫头了,”顿了顿,又将几张略微发黄的羊皮卷摊了开来,“这是邺州城郊庄子的地契,还有城中的两处宅子,都给你,另外还有良田,多少亩爷已记不清,一月前已记在你的名下,还有”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齐攸宁眨吧着眼,“等等这是何故” 正点着财产的秦孜睿被人一打断,走神间也忘了点到了哪儿,看了眼齐攸宁,又看了眼桌上的家当,跟着一起愣了起来,“啊这是嫁妆啊,出嫁总不能空着手吧你看这个,”说着,将一摞羊皮子推到她面前,“亦弛走不开,拖我将这些带给你,这是邺州城东循子街的商铺,一整条街的都在,掌柜伙计都是现成的,也不需你费多少心思,每月月底记得点点分红即可,还有这个,余家兄弟几人凑了一座驯马场给你,他们也给你送了银票,太多了,懒得点,待哪日得闲了,自个儿数去。” 握着裙摆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将齐整的chou捏的发皱也不自知,眼前的这堆东西价值不菲,将她的喉咙堵得发疼。 秦子言富可敌国,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老实说与他在一起不是没有任何压力,她一无所有,如何配得上 这个将她养大的人,不知何时便到了邺州,为她置办了这些产业,那位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操心着国事之际,还惦记着给她准备这些东西,一整条街的商铺,若是经营得当,利润可不小,还有余统兄弟几人,要凑出驯马场也不见得有多容易。 视线慢慢模糊,眼眶温热,齐攸宁笑嘻嘻的将东西都收下,他们的心意,她如何能拒绝 “您给的是嫁妆,他们给的便是添妆。” 秦孜睿嘿嘿笑着,心下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肉团子,如今已长得这么大,还将他最小的弟弟给拐跑了。 想起自家亲弟那张冷冰冰的脸,秦孜睿暗暗点头,不愧是他养大的闺女,挑人的眼光忒好。 门外响起鞭炮声,接着便是由远至近的礼乐声,人声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交织成一片,傅婶将红盖头盖在了齐攸宁的头上,吉时快到了。 门外,余统拎着一把大刀,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一旁站着满脸坏笑的余小七和如沐春风的余城淋,身后跟着小弟若干。 秦子言带着閔家兄弟踩着满地落红的鞭炮走进院子,与余家兄弟对峙着。 余统冷哼一声,仰头吼道“若想将人接走,先过我余爷这关” 想着齐攸宁这般有趣的人今后就要跟着樾王这般严谨狠戾的人过一辈子,余统便觉得心下不忍,因此双眼愈发赤红,握着刀柄的手咯吱作响,关节微微泛白。 挑了挑眉,秦子言未曾料到在他的地盘里还能碰见堵门的。 余统手上功夫不弱,閔家兄弟里能与之走上几招的只有外功强劲的閔三,斜眼瞄了眼站在余统身边的余小七,派閔三出场的念头就这么被深深打住。 人群里,瘦弱的閔七拨开自家兄弟,站到了人群外边,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银票摸了出来,抬眼瞅了横眉冷对的余统一眼,顿了顿,一眼不发的往呆在一旁的閔三走去,上下左右的翻了翻,只掏出几锭碎银子,轻轻的啐了一口,看不上啊,便将银子塞了回去。 在自家兄弟几人身上的银票都搜刮了一遍,用手指沾了些许唾沫数了数,巴巴的走到秦子言面前,为难道“爷,不够。” 他们身上只搜出了五千两。 秦子言盯着閔七手上的银票,在袖袋里摸出几张银票,“本王身上只带了这么多。” 他贵为王爷,身上不需备着银两,若不是今儿个日子特殊,他多长个心眼塞了几张银票在袖袋里,这会儿还真掏不出。 閔七接过秦子言的银票,吞了口唾沫,好家伙,这都是些五万面额的银票,王爷好大的手笔 余统淡定的看着樾王的人马筹银子,朝着身旁的余小七使了个眼色,余小七便欢快的奔到閔七身前,毫不客气的一把将他手上的银票抢了过来,再颠颠儿跑回余统身边。 数了数银票,尚还满意,余统行至房门,一双虎目注意着秦子言这般人马的一举一动,防着这些人来硬的。 敲了敲门板,紧闭的房门开出一条缝,自缝隙内伸出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将银票尽数拿了进去。 秦子言目光一闪,这只手,好生熟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番外五 秦子言额上青筋隐现, 牙根有些痒, 微抬了音量冲着屋内问道“为何不在前厅等着” 屋内静默了会儿,随即传来秦孜睿得意的声音,“爷养大的孩子, 凭什么不能来送嫁老子告诉你个熊孩子, 若是不能让爷满意,今儿个的大婚是别想成了” 闻言,秦子言眉尾跳了跳,面上神色不显,牙根却咬得吱吱作响,有些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警告过他要离她远一点, 可这人貌似没放在心上, 他们的大婚他本就没请这尊大佛 “不请自来。” 屋内的人一听, 乐了,他秦子言若是成心想瞒, 已退位多年并且手上并无实权的他岂能知晓他们即将大婚的消息 “别跟老子整这些虚的,余小七,上家伙” 余城泽得了令, 满脸期待的将墙角的木箱打开, 将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 看着余小七吭哧吭哧的将冒着钝刺的竹片拼好,横越在秦子言脚下, 众人呆了又呆, 这是个新鲜玩意儿。 余城泽清了清嗓, 冒着被人捏碎的危险,兴奋的道“王爷得罪了。太上皇说了,让您将鞋袜除了,站到您面前的竹片上,并且要驮上四人,方才能够过关。” 话音一落,紧接而上的便是一阵沉默,半晌,自人群后方传来一声突兀的闷笑,而后,这笑声就像会传染一般,噗嗤噗嗤的偷笑声不绝于耳。 閔一凭着强大的忍笑功夫,面无表情的偷瞄了一眼自家王爷,嘴角弯了弯,不敢多看,飞快的将视线移开。 秦子言喉结滚动,“呵。” 余城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腿肚子跳了跳,有些抖,樾王可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 “那个被驮的人选由太上皇亲定。” 说完,余城泽又向后退了一步,樾王殿下在笑,在笑啊 “想好了吉时将至,逾期不侯” 秦孜睿是打定了主意,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个破孩子啊,没少揍人,拳脚功夫好得很,他揍不过人家,像今日这样娶亲的日子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过了今日,他再想从这个弟弟手上讨便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深吸口气,众目睽睽之下,秦子言弯下腰,将鞋袜除去,面无表情的站了上去。 房门被人拉开了一条缝,门后的景象依然被挡得严实,只露了一只晶亮的眼,“嘿嘿,第一个人,閔三。” 被点名的閔三浑身不自觉的僵住,他生得高大,吃得多,壮实得很,是閔家兄弟里身量最大的,王爷虽长得高,可看着瘦弱,能驮得起他 等了一会儿,不见身后有任何动静,秦子言回过头,一双鹰目透着寒光,紧紧的盯着閔三,“还不过来” 閔三楞楞的,抖着唇说道“王爷,属下身上的肉结实,您这细皮嫩肉的,驮不动” 閔三长篇大论就这么淹没在秦子言越来越凌厉的眼神中,他缩着脖子,脚下的步子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忽的,自身后传来一股大力,閔二毫不留情的出脚踹了这个傻大个,两人送到秦子言身后。 吞了吞口中的唾液,閔三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秦子言的背后,出乎意料的,这个瞧着单薄的王爷竟然背得如此稳当 閔二已经没眼看傻在王爷背后的閔三,樾王殿下的功夫深不可测,这个呆瓜是忘了还是怎的莫说四人,就是八人爷都驮得起。 见门后的老小子兴味满满,正坐在一旁吃糕点的齐攸宁被勾得心痒痒,拍了拍嘴角的糕屑,继续撸着裙摆晃荡过去,蹲在地上,将秦孜睿的衣摆扒拉开,将眼凑上去。 像是察觉到什么,秦子言蒙的抬头,在门缝的下端捉到了一个坏家伙。 凌厉和阴沉在刹那间褪去,转而换上了温柔似水。 他们初到邺州,王府女主人的位置空闲已久,众人都还不熟悉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主子,秦孜睿在此时刁难他,也是借着踩他来给齐攸宁立威。 一个能让樾王如此放下身段求娶的人,他们怎敢怠慢 只是,王府都是他的亲信,本就无人敢欺齐攸宁,秦孜睿此举有些多余,不过能再所有人面前再立个威也并无坏处,若不是看在他是一心为她的,他才愿配合。 秦孜睿笑眯了眼,要说他是为了齐攸宁也对,只是这想玩秦子言的心得占一半,他笑弯了言,朗声道“娶了我家丫头,今生都不许纳妾,这点可做得到” 闻言,秦子言面色不便,淡淡的回了声,“自然。” 纳妾他就没想过,其余的女人他连正眼都不会瞧,里头那位小祖宗不好伺候得很,他怎会给她添堵 秦孜睿满意的点点头,秦家男人鲜少三妻四妾,后院清净,这个樾王殿下生性更为寡淡,在齐攸宁之前就没碰过女人,世人只当他未开窍,如今娶了亲,该动心思的必定不安分,齐攸宁的身份需保密,作为王妃却身份成迷,外界的流言蜚语少不了,为避免流言成为有心之人手里的武器,秦孜睿干脆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将话挑明了,日后万一有不长眼的,也有个说辞可以应付。 视线晃了一圈,满场的寻身量大的,最后在余统身上打了个转,“余统,第二个你上。” 正看戏看得欢快的余统一听,精神头儿来了,磨着拳,脸上带着坏笑,快步走了过去。 余统与閔三是同个路子,壮,那一身的肉结结实实。 齐攸宁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同时驮两个人该怎么驮 余统绕着那对主仆转了几圈,挑好了位置,纵身一跳,上手越过秦子言的头,压着閔三的手将人套住,双腿盘住秦子言,稳稳的挂了上去。 身子被扯得歪了一下,秦子言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门缝里的齐攸宁,见她眼里的笑意更深,顿时没了脾气。 “王爷每月给我家丫头多少银钱” 秦孜睿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齐攸宁就是个小财迷啊,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能将樾王府搬空 秦子言叹了口气,“不拘多少,本王的东西,她可任意取用。” 齐攸宁一听,双眼放出绿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番外六 早些时候, 她与他并未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他的赠予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她虽皮厚, 可终究是皇室中人养大,受的是正派教育,无功不受禄根深蒂固, 她如何能受他这番恩惠 如今却是不同, 他整个人都是她的嘛, 银子自然也是她的 秦孜睿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探头探脑的乌黑小脑袋,又看了眼院中面不改色的某人,无端的腹中一阵翻滚。 之前为何不觉得这两人腻歪的让人有些想吐呢 抖了抖, 跟身上不断立起的汗毛打了商量, 让它们暂且退下,扯些嗓子对着外头嚎,“裴峰你个老不死的, 快给爷滚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 无人回应。 秦孜睿冷哼一声,眼珠子转了两圈,回过头,降低声线, “丫头, 换衣裳, 咱们走” 站在前排的閔家兄弟嘴角扯了扯, 有些无语,这位爷的声音是低,但院中皆是武中好手,自然听得分明。 “诶诶来了来了裴爷我膘肥体壮的,走的慢些罢了” 人群末尾的裴大爷抖着一身膘,无奈的往前挤,看热闹的众人很贴心的让出一条道,不至于将他挤成肉饼。 齐攸宁是秦子言的心头肉,若是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带走了,他老裴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秦孜睿看着自远处滚来的肉球,一双眼褪了戏谑,流露出真切的恼意来。 “第三人便是你。” 秦孜睿冷着声,莫名的让气氛冷了下来,齐攸宁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倒也真的信了太上皇的坚毅果决,就这幅模样,明君,没得说。 裴峰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止不住笑出声来,对着秦孜睿,他是真皮厚,反正他不会杀他,咧着嘴开始讨价还价。 “老夫的这一身肉,可比他们仨都沉,秦爷也不怕压坏了王爷若是王爷能将老夫也驮到背上,本轮便到此结束如何” 感受到身边的人越来越紧绷的情绪,齐攸宁忍不住扯了扯秦孜睿,抬起头,却只瞧见他带着青渣的下颚。 “老头” 她弱弱的一声换回了他的理智,犹豫片刻后,秦孜睿深吸口气,面上重新聚起了温度。 温暖的手掌在她的发顶拍了拍,将她心中的不安尽数拍走,蹲下 身子,笑嘻嘻的,轻声说道,“这个老家伙当年差点将爷的夫人拐跑,着实可恶” 齐攸宁一听,来了劲儿,秦家男人莫不是都喝醋长大的 “是你们成亲之后的事情” 秦孜睿呆了呆,双眼眨得飞快,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当然不是,只是这人,占着至交的名头,成天的在我们面前晃晃悠悠,若不是夫人维护的紧,爷早把他砍了” 看着秦老头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齐攸宁的笑意挡也挡不住,一把年纪了,先太后也去了那么多年,这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清了清嗓,秦孜睿眯着眼,冲着门外故作严肃道“哪来这么多话” 闻言,裴峰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念了句什么,无人听清,随后便识相站到秦子言身后,“王爷,裴叔的功法特殊,先练了外家再修内力,一身铁骨,当真沉重无比,您可挺住了。” 秦子言看着门缝里再度出现的人,对着她担忧的眼神,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能得她像如今这般为他担忧为他心疼,可废了他不少心思。 别看裴峰身上肉多,却比绝大多数人都灵活,三两爬了上去,就压在閔三的背后。 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头,叫好声此起彼伏,都是上过战场的热血汉子,对实力的崇敬与向往自不必说。 秦孜睿等着这一阵的喝彩声过去,才悠悠然开口道“今后若是丫头想和离,樾王府不可阻拦,可答应” 此话一出,院里院外瞬间安静,前一刻还兴高采烈的男人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呼呼的声音,好冷 秦子言目光如箭,死死的盯着门缝里的秦孜睿。 被盯着的人呵呵一笑,不怕死的继续开口道“怎么怕了” 语气欠揍,手上却很诚实的将门关紧了些。 齐攸宁有些无语的看着被缩小的视线范围,扯了扯秦孜睿的衣角,抬头看他,以口型告诉他,“他生气了。” 喉结滚动,吞下因紧张而分泌过多的唾液,秦孜睿也以口型回答她“后路。” 她愣了愣,再回神时,秦孜睿已再度将目光放在了院子里,抿着嘴,齐攸宁眼眶又红了起来,这个老头啊,明明怕的要死。 见机不对,秦子言身上的挂件们在第一时间跳了下来,裴峰还顺手将閔三剥下,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秦子言站直身子,就这样光着脚,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底却都是冰渣子。 他就停在房门十步远的石阶上,抬手理了理衣襟,“皇兄以为,我夫妇二人之间需此承诺” 秦孜睿向后退了一步,他他他居然叫他皇兄不请叫他老头 “世事难料。” 守在房门前一直默然无语的人突然开口,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子言眉头一挑,看了过去。 余家余城淋,装纨绔装了十几年,陈家被连根拔除后,这位也正了名,一时风光无量。 门缝里,怕秦子言当场发难的齐攸宁忍不住轻咳了声,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神瞬间被吸引。 “吉时快到了。” 犹豫了半晌,她也只是憋出了这句话。 她既不能让秦孜睿被揍,又不能落了秦子言的面子,新婚堵门历来已久,之前的刁难对于他一个王爷来说已然不易。 叹了口气,秦子言听话的转身,走回原处,一脚将地上的竹片踢走,再拾起一旁的鞋袜穿上。 “閔一,带上人,闯” 蓄势已久的閔家兄弟得了令,一个个挽起衣袖,嗷嗷的往前冲去,余统冷哼一声,樾王殿下战功赫赫,料他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守门之人岂会就只有他们几人 “哼兄弟们给老子守好了” 一伙人自屋后跳了出来,摩拳擦掌,面上隐隐透着红光。 閔三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其余几人紧随其后,一伙十多人战在一起,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拳拳到肉,倒也无人使用兵器。 大喜的日子,闹一闹那是热闹,若是见了红可就不吉利,况且他们也无冤无仇的,也就打个几拳意思意思,讨个彩头。 秦子言瞅准时机,快步穿过混战的人群,蹿到了房门前,手上用力,将房门推开。 屋内正位上,一道火红纤瘦的身影静静的坐着,大红盖头将她的脸掩的严严实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女装,即使看不见她的脸,满眼的惊艳还是藏不住,胸中充斥着阵阵灼热,屋外的寒风似离得很远很远,撑在门板上的手不自觉的抠着浮雕,一双眼再也移不开。 站在一旁的秦孜睿捂着嘴,肩上一抽一抽,樾王的蠢像啊,过了今日,怕是永远也瞧不见了。 等了半晌,见门口的人久久不能回神,秦孜睿看着门外的天色,时辰是真的快到了,顾不上叫醒呆愣的人,他走到齐攸宁身前,半弯下身子,“丫头,走了。” 视线穿过盖头的边缘,秦孜睿的背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暖,他很疼她啊,在她小的时候背着她去过市集,看马戏时还将她放在肩上,回程时她在他的背上睡了过去,那一觉是何等安心,她至今还记在心里。 如今,她出阁之日,也是他,背着她。 站起身,双手环过秦孜睿的肩,脚下一蹬,在他的背上稳了稳。 “丫头长大喽,老头子我就快背不动了。” 他的声音带着太多的感慨,将她的泪勾了出来。 “您是殿下的哥哥,可是婆家人啊,由您来背,不和礼数,老家伙您又乱来了。” 秦孜睿被她的话逗笑,“即是婆家人,也是娘家人不成么你个臭丫头别不识好歹,爷的腰不好,只能背你这一段,给你撑撑场面。” 说完,他顿了顿,脚下一步一步,沉稳非常,“老爷子我这个弟弟啊,别的不说,在女人这一方面是真的干干净净,也知道疼你,将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今儿个这般为难他,倒不是不信他,这邺州啊,人多口杂,你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在外还是邺州刺史,这樾王妃啊,便会成为一个谜,等让所有人都知晓,樾王有多重视樾王妃才好。” 盖头下的齐攸宁早已泪流满面,一滴滴热泪流进秦孜睿的脖间,惹得他鼻酸。 “我知晓的。” 她哽着声,将头埋了起来,闷闷的问道“这么多年,我都是叫你臭老头,幼时您曾让我唤您义夫,只如今这局面,叫义夫怕是不合适。” 秦孜睿默了默,随即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当真好手段,连爷的弟弟都拐了去,成吧,喊不成义夫,喊声大伯倒也凑活。” 手上的力道收紧,她的性子其实随他,永远都是一副不正紧的模样,男人养孩子啊,能活着就好,可别指望她的性子能好到哪里,只是,如今的她真的很好很好。 “义夫。” 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秦孜睿的身形僵住,随即又重新迈开步伐,他轻轻的回她,“胡闹。” 嘿嘿笑了两声,她回他,“嗯。” 身后,终于回过神的某人快步追了上来,在院门逮到哭成一团的两人,身旁还跟着哭笑不得的傅婶和依依。 深深的叹口气,自秦孜睿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小媳妇儿。 “老子可告诉你啊若是敢欺负我家丫头,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秦子言看着眼前流着鼻涕的亲哥,认真的点了点头,“皇兄,大恩不言谢。” 接过傅婶递上的帕子,秦孜睿边擤着鼻涕,边挥手,“爷去前厅等着,天儿冷,游个两圈就行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前厅走去。 他们的大婚,只在樾王府里办,宾客都是些熟人,余统几兄弟,谷秋实,再来便是秦孜睿,李管事他们几个,剩下的都是王府侍从。 他握着她的手,走得慢,“可有觉得委屈” 齐攸宁回握着他,摇了摇头,“该来的都来了,臣很满足。” 耳边都是热闹的讨喜声,閔家兄弟手上的喜银备得足,一路撒着,王府各院的都乐意来凑个热闹,齐攸宁握着手中宽大的手,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 她是真的很满足的,此生,得此一人,遇诸多贵人,足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