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江湖》 《皆江湖》正文 第一章 云中书院 “云中书院,这般不为人子!书院偏偏建在这深山老林!”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头顶方巾道士打扮的少年破口大骂。打碎了一座山的沉稳,惊走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黄鸟。少年扶正滑落下来的方巾,再回首望过自己走来的路,一条幽静的羊肠小道蜿蜒在庞大的山中,山脚处村庄里的茅草屋已成为几个黑点,炊烟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不知是否恐高,足下阵阵发软,只得紧紧握住手中的云游幡,只见那幡上杵着四个大字“神算无漏”,倒是好大的口气。长叹一口气,自知抱怨无用,少年便以幡作拐,缓缓再往山上登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竹幡的地步都被敲出丝丝裂痕,一座悠然的书院出现在眼前,书院大门前种着两棵槐树,高大挺拔,本不是槐花生长的季节却见一朵朵白色的槐花将那树点缀得十分美丽。少年一笑,自言自语道:“槐树最阴,乃五鬼木之首,这云中书院把这书种在门前倒也罕见,不过书院向来浩气凛然,压住这区区阴气也不在话下。” 少年正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间,一个大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声若洪雷,将其吓了一大跳。“你是何人,为何造访云中书院,是入学的学子吗?”少年一惊,但呼吸间便稳住情绪,冲大汉打个稽首,道:“小道佟羡之,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子,从石桥不远万里赶来求学。” 只见那大汉脑袋滚圆,头发稀疏,吊三角眼中射出几缕精明的目光,闻言笑道:“入学前天便已结束,不过念在你路途遥远,网开一面也未尝不可,某家胡可山,你可称呼我为胡师,随我来登记造册。” 佟羡之大为感动,再一稽首“多谢胡师。”言罢便随胡可山迈入云中书院登记造册,正式成为云中学子。 一路上胡可山向佟羡之讲解着云中书院十数年来的过往,出过多少知名英杰,其中有几人正是佟羡之十分敬佩的大侠,心中不免更为尊敬。一盏茶的功夫,胡可山抖抖手中的花名册,道“此间事已了,你便前往地字班报道,某家俗事缠身,不便带你过去了。” 佟羡之忙回道:“怎敢再劳烦胡师?小道这就动身,多多保重。”胡可山一抱拳,便转过身去,佟羡之出门后面前空无一人,不知地字班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见他不慌不忙,从袖中捏出一个铜子,向空中一抛,再反手抓住,开掌一看,正是字面。佟羡之见后摇头晃脑道:“有字无背,正是向北。”二话不说抓着云游幡就往北走。 不消片刻,佟羡之走到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房门侧边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地字班”,佟羡之轻叩三声,一个头生华发,面容却不显苍老的高大男子打开了房门。佟羡之心中暗道,好一个鹤发童颜,不愧是云中书院。 男子道:“来者何人?”佟羡之忙施一礼,道:“小道佟羡之,今日才刚入学,已在胡师那登记造册,前来地字班报道。”男子听完面带微笑,道:“某乃马浩然,正是负责地字班的先生,你可叫某马师。” 佟羡之回道:“见过马师,小道这厢有礼了。” 马浩然微笑点头,道:“且随我来,给你分配座位。”佟羡之闻言紧随马浩然身后,迈入地字班。只见那地字班内,约有二三十条好汉,各个容貌不凡,马浩然指着一个空闲的位置道“你且暂坐此位,若有不适可向某说明,某再行调试。” 佟羡之忙道不敢,径直走向那个座位,坐罢才发现旁边位置坐着一个怎样的好汉,只见他:方正国字脸,唇挂钢针须,虎目如缝似养神,睁开才知是杀星,魁梧身长七尺六,只手便是万人敌。佟羡之心中微惊,却不想被人小瞧,手中使出内力,把云游幡轻轻往地上一敲,不偏不倚,正扎入青石板中三寸。 那汉子瞅见,轻道一声好,出言道:“这位兄弟使得一手好内家功夫,这轻轻一杵,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可练不出来,在下徐康飞,几个不知趣的狐朋狗友送了一个九天大鹏的诨号,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佟羡之闻言心中着实震惊,这江湖绰号可不是他言语这般轻描淡写,只有做下惊天动地的大事才有资格被赠予绰号,这徐康飞看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不曾想早在江湖中小有斩获了。只见他做个稽首,答道:“久仰大名,贱名不足挂齿,小道佟羡之,祖籍石桥州,今日刚来报道,见兄弟生的不凡,一会不妨共饮几杯。” 徐康飞闻言大喜,口舌生津,早已急不可耐,等马浩然不紧不慢地讲解完一堂拳法课,抓起佟羡之便走,佟羡之却听得如痴如醉,被徐康飞拉起来时一脸茫然。大脑连转三转,这才弄清情况,不免笑道,:“徐兄何必如此心急?” 徐康飞脚下不停,回道:“兄弟,你初来乍到,不懂这边规矩,这云中的酒楼位置有限,向来是先到先得,无奈僧多肉少,迟疑片刻就只能苦了自己肚皮,而且规矩森严,只比轻功,不比拳脚,不然我倒是天天有的肉吃。” 佟羡之听后不免诧异,这规矩真是闻所未闻,但言语间已见几条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心中也焦急起来,轻提内力,脚下生风,倒也不逊他人。 二人赶到酒楼,已有人就坐,徐康飞坐下后冲招呼的老板娘交道:“大婶,两斤牛肉,几个拿手菜,再温几壶好酒!”那老板娘应了一声就往后厨走去。不消片刻,酒楼便人满为患。 徐康飞指着旁边桌子一个略显肥胖的背影轻轻说道:“瞧见没,这位兄弟也是我们地字班的,我刚见你听讲颇为用功,怕是没注意到,此人名叫贾子英,人称‘大掌柜’,身材有些臃肿,可他的轻功在云中自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佟羡之听完心中略感好笑,莫不是因为轻功太好,顿顿有的吃才吃胖的吗。只听得旁边徐康飞叫道:“贾子英,今日来了新同窗,怎地一人胡吃海喝,不来陪几杯吗?”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佟羡之见后又是一惊,又是一名容貌不凡的奇男子! 正是:万里求学识英豪,方寸之楼结兄弟。欲知贾子英生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章 侠 书接上回,那佟羡之与徐康飞正在云中酒楼准备吃肉饮酒,忽听得徐康飞招呼旁边的贾子英共同吃喝,贾子英转过身来,与佟羡之打个照面。 佟羡之定睛一看,只见那贾子英生的方口阔鼻,慈眉善目似佛陀,眼露寒光,将军肚内有乾坤。贾子英起身入座,笑道:“新来的这位兄弟好生心高气傲,我在课上看他许久也不见他目光从马师那偏移分毫。” 佟羡之忙道:“贾兄弟莫要打趣小道,适才马师的教授让在下醍醐灌顶,一时间忘乎所以陶醉其中,还请兄弟原谅则个。” 贾子英连连摆手:“玩笑而已,兄弟何必当真?阁下心性坚定,不胜佩服,来,吃酒。”如此这般,推杯换盏,不在话下。 佟羡之自此在云中书院潜心练武,寒来暑往,不知竟已过一年。忽有一日,正该佟羡之当值清扫书院门口落叶,佟羡之在马浩然处报备一声,便要动身前往。 马浩然突然开口:“且住。”佟羡之一脸茫然,回身施礼,道:“不知马师还有何吩咐。” 马浩然道:“倒也无妨,只是身体偶感不适,心烦意乱,怕是有祸事临头。” 佟羡之定睛观望马浩然面向,心中一惊,只见那马浩然印堂发黑,双目涣散,凶气直冲紫薇星斗,乃大祸之兆。只是这相面之术向来未必准确,天数茫茫岂是凡人可以揣测,马浩然平生只吃素食,不沾荤腥,为人处世一身正气,从不杀生,何来大祸一说?当即回道:“马师多虑,怕不是最近休息不佳,我等使您奔波劳碌了,休养生息,自是无碍。” 马浩然面露微笑,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许是精神不佳吧,只怕万一身遭不测后事无人托付,你虽入学较晚,却是我最喜欢的弟子,若有意外横生,拿着这块玉佩去寻东州马四,他曾是我的家奴,自有话和你说。” 佟羡之接过玉佩,欲言又止,心中闷闷不乐,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尚未走到大门前,只听得轰的一声,大门竟被人硬生生打破。 佟羡之大吃一惊,顾不得手头没有趁手兵器,赤手空拳冲向前去,大叫道:“来者何人,胆敢踏足云中书院?”只见得一票人马蜂拥而入,异口同声道:“金龙胄捉拿马浩然,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佟羡之心知金龙胄乃是朝廷重要机关,捍卫皇权,直属圣上,有先斩后奏之权,但听闻要捉拿恩师,也顾不得许多,运起内功,单枪匹马冲了过去。金龙胄队内一员小将飞身而出,素袍银甲,手握一杆虎口烂银枪,拦住佟羡之去路。 佟羡之一个旱地拔葱,从那人头顶跃过,对着其后心使出一招黑虎掏心。那小将叫道:“来得好!”看也不看,如同背后生眼一般,枪柄如灵蛇般荡开佟羡之的拳头,再轻轻一顶,击中佟羡之胸口膻中穴。佟羡之如遭雷击,亏得那人没动杀心,只使出一成功力,不然胸口大穴被全力击中,那必然是九死无生,即使这般,佟羡之也胸闷气短,两眼发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忽听院内一个浑厚声音说道:“我道是谁,好大的官威,这不是金龙胄的张喜张将军吗,来我云中书院作甚?” 佟羡之勉强抬起头来,朝那声音望去,原来是徐康飞及时赶到,身后站着“大掌柜”贾子英。徐康飞手提两把鬼头大环刀,走向前来,道:“张喜,你也配叫‘忠义银枪’?我呸,朝廷鹰爪而已,今天我徐康飞就来会会你的‘三十六路无生枪法’”。 佟羡之见徐康飞赶来,知道其功力比自己高深不少,心中大感放心,却听金龙胄队内一人说道:“徐康飞?我倒是略有耳闻,你不好好在西北做你的三州绿林总瓢把子,过来管我们金龙胄办案,真当没人杀得了你吗?” 说话之人正是金龙胄领头的金甲大将,阳光照射下金光闪烁如同天神下凡,令人不敢直视。 张喜对徐康飞的挑衅视若无睹,回身对那金甲将施礼道:“统领大人,此人出身草莽,不知礼数,念在是卑职旧识,还请网开一面。” 那统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徐康飞闻言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却听背后马浩然声音传来:“马某远走他乡一十二载,宰相大人他还不愿意放过我吗?”金甲将见马浩然现身,嘿嘿笑道:“马浩然,一十二年啊,你让我找得好苦,再寻你不得我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识相的交出《银瞒谱》,与我等在圣上面前请罪,留你全尸!” 马浩然缓缓踱步,轻轻推开站在前面的徐康飞二人,面容平缓,仿佛金甲将说得不是自己一般,却对那张喜道:“张喜,你也来啦。” 张喜看着马浩然,面露愧色,声若细蚊:“马师,圣上有旨,不敢不从,你与我进京朝圣,我豁出性命也要护得你周全。” 马浩然笑道:“无妨无妨,不必如此,你尽忠职守,自然是好事,只是你却不知圣上年幼,要马某《银瞒谱》作甚?金龙胄早已败絮其中,沦为宰相李承恩的鹰犬了,此间事了还应速速抽身才是。” 张喜闻言,正不知如何回答,那统领不耐烦道:“马浩然,谅你也是一条好汉,畏畏缩缩,是要抗旨吗?” 马浩然抱拳道:“大人稍等片刻,马某岂敢抗旨?还有三言两语向弟子交代。”言罢转身,面向徐康飞,佟羡之,贾子英三人,此时贾子英早将佟羡之搀扶起来,马浩然道:“你三人性格迥异,却脾气相投,倒是难得,众多弟子中马某最欣赏的便是尔等,正好有一个问题问问你们。” 佟羡之道:“还请马师赐教。” 马浩然道:“尔等常自诩江湖儿女,可知何为侠?” 何为侠?佟羡之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就听得徐康飞叫道:“这有何难,义字当头,两肋插刀!” 马浩然笑道:“好!义气冲天,此乃侠气。” 又听得贾子英回道:“以武犯禁,惩恶扬善!” 马浩然大喜,连连拍手,大声道:“好!铲奸除恶,此乃侠骨。” 佟羡之思索片刻,答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马浩然闻言双目精光闪烁,连叫三声好:“好!好!好!好一个为国为民,这是侠心。侠气,侠骨,侠心,三者皆备才是大侠,你们三人万不要忘了今日所说之话,定要成为真正的大侠!” 马浩然言罢哈哈大笑,忽的口吐鲜血,竟是悄悄咬断舌根,自我了断。 三人如重锤击胸,连忙奔过去,只见得马浩然口中流血不止,不管不顾三人呼喊,用手指蘸着鲜血,在地上缓缓写下一个“侠”字,目视三人,气绝而亡。 三人心中悲恸不已,徐康飞更是虎目含泪,抓起两把鬼头大环刀,就要冲上去拼命。 正是:剑未配妥师不复,血昭侠义是江湖。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章 启程 书接上回,那徐康飞见得马浩然在金龙胄逼迫之下选择咬舌自尽,一怒之下拿起两把鬼头大环刀便要扑上去,贾子英眼中寒光凌冽,也是蓄势待发。 忽听一人道:“且住。”徐康飞停住脚步,回首望去,却见得胡可山不知何时已经赶到。 三人一见胡可山现身,都喊道:“胡师,这群贼鸟欺人太甚,马师何等刚正不阿之人,竟……竟被他们活活逼死!今日且看我等如何手刃奸贼,告慰马师在天之灵!” 胡可山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马浩然的尸身,面色平淡,不知心中所想。却在此时,张喜浑身战栗,手中烂银枪再握不住,咣地落在地上,噗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马师,你何必狠心如此?弟子还未报答师恩,不曾想今日惨遭这般横祸,本想随队前来可保马师无忧,早知这般,定在陛下面前以命求赦,呜呼悲哉!” 徐康飞怒气冲天,便要杀人,以刀指张喜道:“你这厮端的不为人子,不是你带路,谁能找得到马师?何人让你在此惺惺作态,识相的引颈就戮,乖乖把头颅献上!” 张喜闻言如遭雷击,喃喃道:“是了,马师因我而死,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你想杀我便杀去吧,只是黄泉路上无颜再见马师。” 徐康飞气急反笑,抡起大刀便要砍去。千钧一发之际,胡可山扯住徐康飞手腕,道:“你二人师出同门,何必手足相残,张喜从小仁义,岂是欺师灭祖之辈,是非功过,正邪黑白,又怎是三言两语便能看破,不要一时冲动,做下终身后悔之事。” 徐康飞急道:“胡师,马师尸首就在面前,你怎能说出这般话?” 胡可山却笑道:“我与马浩然兄弟二十余年,无人比我更了解其为人,他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若一心求死,这世间也没人劝得了。” 佟羡之道:“以胡师之见,马师是生念全无,一心向死?” 胡可山道:“正是如此,十二年前,马浩然一门上下七十三口人,尽数死在李承恩门客手中,一夜白发,自此便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贾子英大为不解,出声道:“可马师平日看来向来精神,不失风采,全无作假。” 胡可山面色终于黯淡下来,沉浸在思绪中,不再言语。半晌过后,那金甲统领再忍不住,喝道:“胡可山,马贼已经伏诛,郭某念及旧情,不追究你藏匿之罪,即日封闭这云中书院便罢了,只是马浩然尸首却是留不得,必须带走回京复命,足下好自为之。” 三人急道:“胡师,杀人凶手就在面前,还欲玷污马师遗体,岂能放其离开?” 胡可山道:“冤有头债有主,马浩然之死并非金龙胄之罪,皆是宰相李承恩!”言罢面向金甲统领,又道:“郭统领请便,尸身带走便是,恕不远送,回去知会李承恩一声,天道轮回,好遭报应!” 金甲统领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张喜见状正不知如何是好,内心纠结不已。胡可山又道:“今日非你之过,不必在意,当务之急是回京复命,保全家人才是。” 张喜想到在京的老父老母,又想到李承恩的毒辣手段,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冲着马浩然磕了四个响头,大哭而去。金龙胄左右出列,一前一后,将马浩然抬了便走。 徐康飞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低声喝道:“狗贼李承恩,不日定叫他血债血偿。” 胡可山负手而立,背过身去,慢慢说道:“尔等年轻,自有大好年华,某与马浩然亲如手足二十余年,昔日他遇剧变,某却难以助其报仇雪恨,这十二年来每每见其逢场作戏,强颜欢笑,内心皆悲痛不已,今日见他自尽在眼前,竟不感悲伤,反替其高兴。”言罢抬头望天,又说道:“马兄弟,你终于解脱了,且等我一等,我这便去京宰了李承恩老狗,黄泉路上再痛饮三百杯!” 三人齐声道:“胡师若去杀那李承恩,我等自然同去,马师恩情如山如海,若能亲手宰杀李承恩,也能告慰在天之灵。” 胡可山转身喝道:“兄弟之仇自然有某去报,要尔等弟子作甚?某已四十有八,近知天命之年,死而无憾,尔等年纪轻轻,马浩然尸骨未寒,却已经忘了他临死前的遗愿了吗!” 徐康飞,贾子英二人只知遗愿是成为马浩然口中的“大侠”,佟羡之却见胡可山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心中乍一想起马浩然曾交给自己一块玉佩,去寻东州马四,正欲开口询问胡可山,话到嘴边竟开口不得。暗忖这块玉佩干系重大,怕不是牵扯到几人所说的《银瞒谱》,马浩然自尽,恐怕也并非一心求死,说不定就是以命保护《银瞒谱》的下落,恩师拼死保护,自然不能有丝毫差池,在场胡、徐、贾三人足以相托,只是人多口杂,隔墙有耳,此事就在自己心中牢牢记住,先去东州再作打算。 胡可山见抬出恩师遗志,三人皆不再言语,宰相府高手如云,自己前往也是九死一生,又恐三人悄悄行动,枉送性命,好言劝道:“非某自夸,以某之武功,杀一李承恩如同探囊取物,尔等潜心练武,日后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三人点头答应,胡可山仍不放心,又逼其以马浩然之名起誓不轻举妄动,这才作罢。 胡可山道:“非是某逼尔等不尽孝,实乃某私心太重,定要亲手手刃仇人头颅,某来时已经让其他拳脚师傅带着其他学生从后门下山,你三人也速速离去,云中书院自今日起,已不复存在。” 三人悲从心起,又抱头大哭了一番,这才辞别胡可山,收拾衣物细软,从后门离去。 下山路上,佟羡之见二人闷闷不乐,说道:“不知二位兄弟有何打算?” 徐康飞道:“天下之大,何患无家?西北三州绿林也早物是人非,回去徒增烦恼而已。” 贾子英道:“我想法与徐兄不谋而合,不知佟兄有何好去处。” 佟羡之答道:“二位兄弟若无其他打算,不如与我同去东州。” 二人大感奇怪,问道:“兄弟祖籍不是在石桥州吗,为何去东州?” 佟羡之犹豫片刻,道:“家中老父托付若是学艺有成,便去东州帮衬一位族中长辈。”心中却道一声抱歉,家中父母早已不在,自己混迹江湖,何来族亲一说?无奈玉佩干系重大,撒下这弥天大谎,待事情水落石出,好好向二位兄弟请罪才是。 二人答道:“左右无事,何不共同前往?到了东州定要好好招待。” 佟羡之道:“这是自然。” 三人启程后七八日,还未走出云州地界,也是因为云州多高山沼泽,不便赶路,这一日三人仍在一座大山中缓缓行走,忽听徐康飞低喝道:“且慢,有动静!” 正是:豺狼猛虎多劫道,蛇虫巨蟒卧山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章 激斗巨蟒 书接上回,徐、贾、佟三人正在一处大山行走,忽听得徐康飞警戒,佟羡之与贾子英二人不免大感紧张。 徐康飞咳嗽一声,一亮嗓门,大声道:“家雀啄了招子不碰顶山撑天梁,上天下地唇舌一家,不怕还俗和尚不念经,但恐露馅饺子不好吃!” 佟羡之一听便知徐康飞说的是绿林中的黑话,意思大概是不知何方高手在此,现身一叙,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伤了和气。这话说得极为敞亮,剪径的绿林豪杰听到这番话多少会给三分薄面,只是洪亮的声音在大山中回荡,竟无人应答。 徐康飞吐了一唾沫,抄起大刀,不再言语,只是表情更为肃穆。贾子英与佟羡之也是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三人正小心翼翼以防他人偷袭,佟羡之忽的感觉有水渍滴落头顶,猛一抬头,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正有一条巨蟒从树梢盘旋而下,硕大的蟒头高高耸起,做扑杀状,猩红的蛇信时隐时现,那头顶的水渍正是那蟒蛇口中的涎水。 巨蟒正待偷袭,一见佟羡之已然发现它,便以迅雷之势张开大口扑下,佟羡之虽三魂去了两魂,但眼瞅着那拳头大的巨眼映照着自己的身影,细长的蛇瞳瞬息便在面前,千钧一发之际,双腿拼尽全力向后一跳,避开巨蟒雷霆一击。 云州多高山,马车出行不便,稍有差池就是坠落悬崖车毁人亡,所以货物买卖,出门游历多是徒步,那山中大道千百年来被人走脚踏,早就坚如磐石,佟羡之暴退之下,竟被踩出数寸深的脚印。情急之下潜力之大,可见一斑。 徐贾二人瞬间回首,发现如此一只长虫作孽,刚才所听动静只怕也是出自其身,大喝一声便要给佟羡之解围。那蟒蛇噬人不得,狂性大发,双目愈见血红,见此二人竟朝自己奔来,便放下口边的佟羡之,转身扑向二人。 徐康飞手持两柄大刀,侧身避过血盆大口,手起刀落劈在巨蟒身上,那巨蟒不知活了几百年,身躯粗如水缸,身上鳞片每蜕一层便坚硬一分,双刀劈在身上,只留下两道白痕,但徐康飞龙象大力仍让它难以消受,长躯一扭,蛇尾如钢鞭一甩而过,徐康飞招式用老,竟闪避不得,被狠狠抽飞。 贾子英一见徐康飞受挫,怒火攻心,杀心大起,脚下轻功如鬼如魅,辗转挪腾,煞是好看,双掌不停击在蟒蛇身上,只是那蟒蛇一进一退,如同雷霆一般,一时间不得打中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一前一后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佟羡之此时才反应过来,见贾子英将那巨蟒耍的团团乱转,便直奔徐康飞而去。佟羡之扶起徐康飞,运功为其推拿淤血,徐康飞口吐两口淤血,道:“已然无妨,我等快助贾兄弟一臂之力。”言罢抓起落在一旁的大刀,三步并作两步,又杀入战场。佟羡之紧跟其后,将多年苦修的拳脚功夫发挥得淋淋尽致,这里一拳那里一掌,打得巨蟒悲鸣不已。 徐康飞顾忌蟒蛇鳞甲坚硬,改劈为削,那鳞片再硬,也不敌鬼首大环刀锋锐,瞬间便蟒血四溅,三人如同浴血修罗,那蟒血落在身上,竟不觉恶心,只觉得浑身温暖,大减疲惫,内力也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来是那巨蟒不知活了千百年,山中奇花异果都被它吞入腹内,已经有了百年道行,那蟒血也是稀世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越战越勇,巨蟒却大见颓态,蟒尾虚荡一下,便要逃走,三人大喝一声:“哪里走!”一时四只铁掌,两柄钢刀一并落在身上,怪叫一声,伏地而死。 三人互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同生共死一番,兄弟情义更加深厚。 佟羡之道:“蛇虫之类,其胆最为珍贵,不如趁此獠血气尤在,剥皮取胆,给徐兄一补伤势。” 徐康飞笑道:“这点伤算甚么,只是见佟兄弟太过胆小,以胆补胆,莫要再闹此乌龙。” 佟羡之面露愧色,涨红双面,道:“倒是让诸位弟兄见笑了,平日从未见过如此孽畜,一时间手足无措,日后定要磨练心性,如二位兄弟般铁骨铮铮。” 贾子英道:“一颗蛇胆而已,推推搡搡,恭恭敬敬,让人恶心,你我兄弟间何必如此姿态?要我说,以此胆泡酒,痛饮三百杯,才不负这般好厮杀。” 徐、佟二人闻言大喜,齐道:“善!” 徐康飞酒瘾发作,拿起大刀便把巨蟒开膛破肚,刀斧纷飞之间,却又停下手来,面露诡异:“蟒腹内有人!” 佟羡之与贾子英大感诧异,连忙上手,把蟒腹之人取出,只见那人透体衣衫被胃液腐蚀得破破烂烂,身躯却是晶莹如玉,不知修炼何种护体神功,口鼻之间还有呼吸。佟羡之急道:“还有得救,快左右扶起,我运功推拿。” 徐康飞却道:“且慢,你待看此人腰间玉佩。” 佟羡之定眼看去,只见那人腰间悬着一块宝玉,上面只刻得一个“宸”字。 徐康飞冷笑道:“好一个魔宸宫,这魔崽子倒是命硬,这般还不死,看我这就了解了他。” 佟羡之道:“原来此人却是魔门中人,那魔宸宫自称圣宸宫,行为乖张诡异,与名门正派相去甚远。” 徐康飞道:“佟兄弟也是这般认为吗,今日便看我为民除害。”言罢抬起手来,便要此人身死道消。 佟羡之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平日做道士打扮行走江湖,自认看遍人情冷暖,魔门之中未必全是该杀之人,名门大派里也有害群之马,胡师曾言张喜,是非功过,正邪黑白,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看破,此人也是这般,是善是恶,我等又岂能因一块玉佩去断言生死。” 徐康飞皱眉道:“好端端,却又提那人作甚,令人不痛快。” 贾子英道:“佟兄言之有理,张喜曾与我等同窗一番,往日里视若手足,他的为人徐兄还不清楚吗,莫要因为马师之死误了头脑。此人若是奸邪,我等再杀不迟” 徐康飞大感无趣,不管二人,转身泡酒去了。佟羡之推拿一番,此人幽幽转醒,恍惚之中呓语道:“莫不是在黄泉路上?牛头马面生的却也不甚吓人。” 佟羡之哈哈大笑:“非在黄泉中,此间仍是人世。” 那人半晌才转过神来,看了四周光景,明白自己为人所救,抱拳谢道:“多谢诸位出手相救,在下高寰宸,仰仗足下捡回性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康飞又是冷笑一声:“在下一阶莽夫,怎敢与魔宸宫之人称兄道弟。” 高寰宸闻言,并不在意,仍是不住感谢,佟羡之素爱相面,只见此人丹凤眼,鹰钩鼻,神色之间自信洋溢,毫无龌龊可言,并非奸恶之徒,英姿飒爽,绝代风度让人折服,不觉好感大生,出言劝解徐康飞道:“我观高兄仪表堂堂,神态优雅,必是清白之士,徐兄何必冷嘲热讽,快拿酒来,以蟒肉下酒!” 徐康飞听到喝酒,也顾不得许多,取酒割肉,贾子英也赶去帮忙。 高寰宸刚历经生死,正是以酒壮胆之时,道:“既是有酒,小弟便叨扰几杯,感情此孽畜刚把我吞之,又被诸位宰杀,顷刻间又要进我腹中,美哉美哉。” 徐康飞见高寰宸行为潇洒,言语之中也豪气万丈,全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心中也觉投机,便扔去一只酒壶,高寰宸拿过酒壶狂饮几口,叫道:“好酒!酒逢知己千杯少,速来共饮!” 徐、佟、贾三人哈哈大笑,也不管甚么狗屁魔门了,席地而坐,举壶痛饮。 正是:初出茅庐逢獠牙,难辨圣魔救手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五章 圣魔之分 书接上回,徐、贾、佟三人初识高寰宸,原本心怀芥蒂,但见其为人光明磊落,不似奸佞之辈,于是一同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高寰宸道:“我圣门在江湖声誉低下,三位何等英雄豪杰,承蒙不弃,舍下身段与我相交,实乃高某之幸。” 贾子英道:“饮酒便饮酒,扯那些作甚,我等能识得高兄这般好汉,也不枉此行。” 佟羡之出声附和:“贾兄弟言之有理,名门正派容你不得,我等又不是名门正派,何必啰嗦?” “名门正派?”高寰宸面露不屑,道:“诸位兄弟可知我圣门为何被唤作魔门?”见三人沉默不语,便自接道:“入我圣门之辈,必不拘于形势,或为人乖张,或随心所欲,功法多另辟奇径,只求速成,不求沉稳。名门大派功法一贯步步为营,极忌揠苗助长,视我圣门速成功法自然为洪水猛兽,邪魔外道,承认我等便是用巴掌抽自家脸面,打又打不过,只能安插一个‘魔门’的名头,让天下群起而攻之。” 徐康飞终于按捺不住,出言道:“如此这般,倒也无妨,只是江湖传言,魔门杀人全凭喜好,动辄灭人满门,也只图一时之快。” 高寰宸道:“徐兄此言差矣,圣门恶名远扬,我等早就无所谓了,只是见三位一见如故,实不忍将阁下蒙于鼓内,圣门上下,规矩森严,门规第一条严禁滥杀无辜,违者三刀六洞自废武功,投于蛇窟内受万蛇噬身而死。凡我圣门弟子,无不谈虎色变,何来儿戏杀人一说。我等不在乎名声如何,只求做好自己,倒是所谓名门大派,因一己私欲喊打喊杀竟是稀松平常,三年前大拥山脚下村庄全村三百一十三口人,一夜之间无一幸存不知阁下可曾知晓?” 徐康飞闻言,支吾道:“略有耳闻,只是听闻是魔……所为。” 高寰宸哈哈大笑,道:“是我圣门所为,是也不是?这名门手段果然非同一般,徐兄你且听我一言,万不可道听途说,混淆视听,那大拥山山主之子见人妻子貌美如花,便要强娶,女子极为刚烈,宁死不从,那畜生出手便杀,山主唯恐折损大拥山之名,竟一夜之间杀得村庄鸡犬不留,再泼我圣门一身屎尿,怎奈世上无墙不透风,此事在大拥山地界可谓是无人不知,只是山主手段毒辣,大家只敢闭门相议,徐兄若是不信,稍一打听便可一清二楚。” 佟羡之素知徐康飞脾气暴躁,自以为其会暴跳如雷,怎料见其呆若木鸡,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般,好一个大拥山,好一个名门正派。” 高寰宸却出言相劝:“徐兄莫要如此,天下人心隔肚皮,圣门也并非我所言这般清澈,即使门规所限,仍有害群之马,名门正派之中也并非全是道貌岸然,男盗女娼之辈,多是严于自律,一心练武的正义之士。” 徐康飞这才恍然道:“多谢兄弟指点迷津,险些又误入歧途。” 贾子英道:“正该如此,日后我等必不为浮名所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是正是邪,见过才知分晓。” 见徐、高二人尽释前嫌,佟羡之问道:“魔门远在西南滇州,不知高兄为何远道而来。”说完才自知语失,连忙道歉。 高寰宸摆手道:“无妨,魔门圣门,名号而已,我等并不在意,以后皆称魔门便是,高某此次前来,受门主所托,拜会云中书院胡可山、马浩然二位师傅,此二人乃门主故交,圣主不日闭关结束,功法大成,邀其入山观礼。” 三人闻言心中悲恨又被勾起,血海深仇再度涌现,昔日马浩然死于面前之景又浮现脑海之中,皆握紧双拳,无言以对。 高寰宸见三人突然沉默,双目恨恨不已,不知哪里冒犯,道:“高某初来乍到,不知何言恼了诸位兄弟。” 佟羡之道:“非高兄之过,我三人便是云中书院弟子,实在是苍天无眼,马师已逝,云中书院为朝廷所封,一时愤恨,不知从何说起。” 高寰宸大惊,连连追问,三人整理思绪,便将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高寰宸知晓事情始末后,双目血红,钢牙咬碎,将酒壶一掷在地,大骂道:“非人哉!想马世伯何等好汉,竟被逼得自尽而死,本该立即回山告知圣主,但心中之恨难以平复,我这便前往京城,助胡世伯一臂之力,摘了李承恩心肝拿来下酒!” 徐康飞挺直胸膛,喝道:“既是报马师之仇,徐某自当同去,若是取得李承恩狗头,衔草接环,持鞭坠蹬,以报兄弟大恩!” 贾子英道:“报仇我不反对,只是徐康飞,你忘了以马师之名所发大誓了吗!” 徐康飞闻言,滔滔怒火瞬间熄灭,虎目含泪,道:“只怪胡师,让我等发此毒誓,承蒙马师不弃,不忌讳我出身草莽坏了自己好汉名声,待我视如己出,父亲之仇怎能假他人之手?” 贾、佟二人也是悲痛欲绝,恨不得马上把李承恩碎尸万段,只是马浩然尸骨未寒,所发之誓尤在耳边回响,心中大恨,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忽的面朝高寰宸,齐齐跪下,纳头便拜,高寰宸大惊失色,用内力一把托住三人,拽起身来,埋怨道:“兄弟之间有话好说,莫要折高某之寿。” 徐康飞三人泪流满面,回道:“离行前胡师怕我等枉送性命,逼我三人以马师之名发誓,不可轻举妄动,擅自寻李承恩复仇,只是血海深仇一日不报,一日如鲠在喉,坐立难安,只求高兄念及我等救命之恩,不畏艰险,亲手将李承恩头颅取下,祭拜恩师。” 高寰宸道:“杀奸贼,扶正气,本就是侠士所为,更何况马世伯与我门主有旧,报此仇更是理所应当,足下万不可以做此姿态,伤了兄弟之情。” 三人大为感动,胡乱抹去眼泪,道:“倒是我等惺惺作态,让兄弟取笑了,来,吃酒!” 高寰宸神秘一笑,道:“先不吃酒,忽的想起一桩大事,三位救命之恩还未报达,高某有一场富贵相赠!” 正是:天机神卦埋深山,寒冰宝剑配英雄。欲知高寰宸所指富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六章 白泽神剑 书接上回,高寰宸突然一笑,言有富贵相赠,以报救命之恩。徐康飞面露不快,叫道:“高兄弟,你我相见恨晚,更是欲替我等报那深仇大恨,救命之恩不必再言,何故用那金银珠宝侮辱我等?速自罚三杯,莫要坏了兄弟感情。” 高寰宸笑道:“非也非也,徐兄误会在下了,那财帛是甚鸟东西,怎能以此相言?高某所指富贵,必是对我等江湖儿女有大作用之物。” 贾子英奇道:“如此这般,高兄可是勾起在下好奇,在下不才,被唤作‘大掌柜’,非贾某自夸,自幼曾随家父经商,一对眼睛可谓是无宝不识,一牵扯到宝贝,便双目炯炯有神,非是存占有之心,只求大饱眼福,倒是让诸位兄弟笑话了。” 高寰宸道:“贾兄弟何须此言?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等既已练得功夫在身,自然不似凡夫俗子一般追求金银珠宝,但一遇到江湖难得一见的功法兵器,谁人不动心?高某此前便是动了这般贪念,才险些命丧黄泉。” 贾子英如同百爪挠心,追问道:“还请高兄速速讲来。” 高寰宸略一整理思绪,回道:“高某今日途经一处洞穴,见其中宝气外露,异香扑鼻,便潜入其中寻宝,怎料宝物还未见到,便被此獠偷袭,一口吞入腹中,幸好蛇蟒之属不善咀嚼,对猎物只知囫囵吞枣,生吞硬吃,高某自幼练得圣门护体神功,又辅以江湖常见‘龟息’屏住呼吸,这才有命与兄弟相见。我虽未见洞中所藏究竟何物,但大胆猜测不是神兵,便是宝甲!” 佟羡之虽踏足江湖久已,但多是扮作道士观察人生百态,世间疾苦,寻宝之事从来只是听闻,不曾参与,闻言也是心中大为猎奇,与贾子英一同拽住徐康飞道:“徐兄不爱宝贝,可陪我等见见世面,不拿便是。” 徐康飞急道:“却又凭甚不拿?香车美女,鲜衣怒马,神兵宝甲,哪个江湖人不喜?你们取得,偏我取不得?不可不可,同去!” 三人哈哈大笑,酒水蟒肉丢在一旁,待取宝返回再吃。由高寰宸带路,气势汹汹地杀向蟒蛇洞穴。 所幸几人杀蟒地点正是高寰宸来时经过之路,即便被吞在腹中,也丝毫不影响高寰宸寻找洞穴,不消片刻,四人已站在洞口。 贾子英在洞口观望片刻,开口道:“果然如高兄所言,洞中宝气外露,绝非寻常金银珠宝能比,定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徐康飞早就急不可耐,道:“既是如此,何故呆站洞口?速速随我进洞。”言罢便作势抬腿迈入。 高寰宸一把拉住徐康飞臂膀,道:“徐兄万不可心急,洞中情况未尝得知,万一仍有如刚才巨蟒般孽畜同居此处,冒然进入恐酿成大祸。” 徐康飞奇道:“莫非蟒蛇也会讨了婆娘?” 佟羡之笑道:“在下久居江湖,曾听善捕蛇者谓之,蛇生越大,越不喜群居,如此獠一般巨物,必不可能成双成对,多是交配完便形同陌路。” 徐康飞愤然道:“如此无情无义之辈,杀了也算伸张正义。” 其余三人听得徐康飞如稚儿般言语,不由得忍俊不禁,也不多言,同正与长虫怄气的徐康飞一起进入巨蟒巢穴。 那巢穴幽深至极,连拐数弯,半点光线也没了,几人不得不取出火折子,依靠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继续前行。突然,高寰宸道:“果然在此。” 佟羡之道:“莫非高兄已然看到宝物?” 高寰宸笑道:“非也,只是在下兵器包裹罢了,先前乍被蟒蛇吞入,手中所持兵器包裹悉数落在一旁,不想仍在此处。” 徐康飞道:“兵器包裹又不能生足自走,遗失此处,那必然在此了。” 高寰宸道:“徐兄有所不知,蟒蛇之属,最爱收集奇珍异宝,一见宝贝便如蚊蝇见血,难以自拔,此獠吞我却又不裹挟兵器,看来在下兵器还不能如其法眼。”高寰宸言语之间便将地上之物拾起,贾子英借火折之光,抬眼望去,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好!”之间那兵器身长九尺,通体暗金,竟是一柄暗金大枪,枪头血槽红中透黑,必是身经百战。 贾子英道:“竟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如此神兵那孽畜都不放在眼中,不知真是洞穴所藏之物太过惊人,还是有眼无珠。” 高寰宸道:“一看便知。” 其实此处已近穴底,只走了十二三步便走到尽头,只是洞中太过黑暗,不知深浅而已。徐康飞道:“地上有东西!” 几人将火折子凑在一处,光亮远胜之前,把足下大地照得一清二楚。四人之间地上只有两件物品,一个深红色签筒,里面插着十数根算命签,一把带鞘长剑。 几人一看之下大为失望,签筒如江湖算命之人所用一般无二,只是颜色深红,长剑剑鞘朴素,一看便是不入流货色。徐康飞怒道:“好一条长虫,死了也要捉弄我等,看我不把它扒皮抽筋……”话说一半,猛然想起自己不但已经将其扒皮抽筋,还大啖其肉,一时间气愤难平,却又不知说甚么了。 贾子英沉默不语,捡起长剑细细观看,轻轻将剑拔出。忽的一道龙吟之声传来,剑身受火光折射映出一道刺目寒芒,如此情景,哪还需贾子英自幼所练的眼光,连佟羡之这般从未见过宝物的人都已然知晓此剑非同凡响,几人忙伸头前去,一饱眼福。 此时贾子英已将宝剑整个拔出,细细品鉴,佟羡之之间其剑鞘剑柄皆十分朴素,用粗布包裹,唯独剑身精光四射,借得火光,只见剑身上铭刻一怪兽,此兽乍看如同狮子,生有四足,狮首上却长两角,下颚生着山羊般的胡须。佟羡之道:“不知如何怪兽,生得这般奇特威猛。” 贾子英道:“此乃白泽,传言白泽乃神兽,善趋吉避凶,又被唤作福兽。”言罢舞动长剑,劈向地上一块凸起石头。 剑石相交,并无金石之声传来,悄无声息地将石头一劈两半,竟如同切豆腐一般。四人瞠目结舌,大惊失色。都心知这是宝剑,但不曾想锋利如斯。 徐康飞讨过宝剑,抖出几朵剑花,道:“好剑好剑,此等好剑,吾有一绝佳人选配之。” 正是:豪情万丈,白泽神剑赠英雄;感激泣零,驽马誓要做先锋。欲知徐康飞所言何人,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七章 分别 书接上回,高寰宸、徐康飞、佟羡之、贾子英四人于蟒蛇洞窟内寻回高寰宸遗失的兵器包裹,更觅得白泽神剑一柄,无名签筒一个。徐康飞手持宝剑,耍了几手漂亮的招式,言唯有一人可配之,佟羡之暗忖此等神兵利器何人不为之疯狂,除自己外此三人皆是人中龙凤,倒也不会堕了威名,心中十分羡慕,但是并无争抢之意。 高寰宸笑道:“徐兄莫要吊我等胃口,究竟何人才堪配如此宝剑。” 徐康飞也不作答,只将宝剑递向佟羡之,佟羡之正脑中不停思索徐康飞意指谁人,竟下意识低接过宝剑浑然不觉,只见此剑刚被佟羡之握在手中,寒光一闪,阵阵龙吟之声低啸,佟羡之这才回过神来,见自己手持神剑,大为愕然。 贾子英鼓掌笑道:“原来如此,吾道何人,原来是佟兄,果然绝配。” 佟羡之急道:“怎可如此?在下武功低微,既不如高兄地位显赫,也不如徐、贾二位兄弟这般江湖资历卓越,安敢使这等神物明珠暗投,埋没凡夫俗子之手,不可不可。” 高寰宸道:“羡之兄弟万不可妄自菲薄,常言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高某只圣门小卒,何来显赫一说?且某自幼善使长枪,武功只爱大开大合,剑这般灵巧之物落在在下手中才是牛嚼牡丹,闲置生锈耳!” 贾子英亦道:“佟兄为人正义,天真善良,铸此剑之人铭刻白泽神兽于剑身,必是存造福黎民,铲奸除恶之心意,只有如佟兄品性之人才能受白泽庇护,速速收下,莫再推辞。” 徐康飞一摸脑袋,奇道:“你二人竟生有这等巧舌,我只是觉得这宝剑签筒先前主人必是道士身份,佟兄弟素来作道士打扮,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佟羡之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宝剑背在身后,徐康飞又拾起签筒递来,心想宝剑既已厚脸笑纳,签筒便也一并接过。佟羡之手持签筒,好奇心大起,欲观命签上究竟所写有何卦数,捏住一支命签作势取出,只觉得手中命签十分滞塞,签筒底部竟有一股吸力作祟,让命签不可脱落,也难轻易拔出。 佟羡之走南闯北,从未见过如此算命之物,便对贾子英道:“兄弟,这签筒似有古怪,请开宝眼一看。” 贾子英接过签筒,手中轻轻摆弄几下,轻咦一声,诧异道:“从未见过这般构造,火折子光线太弱,出洞再看一番。” 高寰宸、徐康飞也被二人言语勾得好奇,几人快步离开洞穴,贾子英用力抽出一支命签,借着阳光又细细端详一番,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言罢将手中命签如暗器般一甩,命签发出破空的尖啸声,狠狠地钉在了一棵大树上。只见贾子英甩除手的动作还未收回,那命签又嗖的一下从大树上飞回签筒。 三人大惊道:“这……这是变戏法吗?” 贾子英道:“却要恭喜佟兄再得一宝了,这签筒珍贵,恐在白泽神剑之上,在下刚端详一番,心中已有三分判断,此命签上涂红漆,看似竹片,红漆脱落出却晶莹如玉,八成是异兽之骨所做,这便不算什么,只是骨签尾部镶有罕见磁石,签筒内底也有这般磁石,只要催动内力,命签便可片刻收回,这等构造不知哪位大师所为,妙哉妙哉。” 徐康飞叫道:“佟兄弟捡了天大的便宜,今晚不醉不休!” 佟羡之见签筒也是如此宝贝,心中实乃大喜,深知徐康飞贾子英对自己亲如手足,高寰宸也对此物毫不感兴趣,便也不做作,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四人返回先前宰杀巨蟒处,又开怀痛饮起来,佟羡之酒过三巡,忽的垂泪,轻轻抽泣,道:“在下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好事,能被兄弟们这般厚爱,心中实乃不安,见诸位慷慨如此,本不愿坏了大家喝酒兴致,实在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报答。” 徐康飞不屑道:“何故做此女儿姿态?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多言,日后再有富贵,莫要忘了我等便是。” 佟羡之道:“此事何须徐兄多言?必然如此!小弟平日武功稀疏,今后定要勤于修炼,为诸位兄弟逢山铺路,遇水架桥,不可使神物埋没乡野。” 贾子英道:“佟兄若是这般想,那便是极好的了,待成了一方名宿,也好庇荫我等。”言罢自己便忍俊不禁,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佟羡之心中稍安,大醉而睡。 翌日清晨,四人早早起来,昨晚随举杯痛饮,但习武之人身强体壮,自然无妨。高寰宸已知云中书院变故,便不再深入,与三人共出云州。走了几日,终于走出大山,渐渐有城镇市集,众人置办几匹好马代步,修整一番又开始赶路。一路上四人饮酒作乐,畅谈古今,江湖秘闻,怪谈奇说不绝于口,路上行人往往只见几匹快马一闪而过,但闻几声豪爽的欢笑。几人明知分别在即,却谁也不愿提起。又走了数日,这才终于抵达云州边界,高寰宸一马当先,超出三人几步,回身勒马停下,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高某即刻北上进京,伺机而动,诸位欲往东州,也便策马往东而去吧!高某随与各位相识不久,却苦于离别,莫要过多言语,徒增伤感。”言罢不等三人回话,扭转马头,一夹马腹,大叫一声“驾!”一骑绝尘而去。 高寰宸恐心生伤感,只顾闷头向前,却听得背后马蹄声不断,回首望去,只见三兄弟紧随其后,只得停下,苦笑道:“三位何故如此,非看在下垂泪不成?” 三人纵马赶来,只是一时冲动,难分难舍,在背后默默跟随,无人张口叫停,见高寰宸发现,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佟徐康飞道:“无他,只想送送高兄。” 高寰宸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缘江湖自会再见,诸君请回吧。”言罢作势又要扬鞭离开。 佟羡之这时才知心中有和言语要说,忙道:“高兄且慢。” 高寰宸回过头来,面露疑色。佟羡之道:“高兄请听我一言,先前我等为仇恨蒙蔽双眼,胡言乱语间便让兄弟进京,如今细细想来,那李承恩身为堂堂宰相,身边自然高手如云,即便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那般好相与的,现请高兄莫要一时冲动,一旦有所差池,岂不是让我三人痛心疾首。” 高寰宸道:“原来是为这般,高某虽非天资聪颖之辈,却也心思活络,自会便宜行事,不会枉送性命。何况胡、马二位世伯乃我门主旧识,为其报仇更是难辞其咎。” 贾子英也劝道:“高兄身背门主之命在身,当务之急还是回禀师门,再做定夺,莫要让贵门主心急,待回去之后,自有大批魔门高手一同前往,现如今只身进京,岂非打草惊蛇之不明智之举?一旦李贼有所警觉,悔之莫迟!” 此言实在点在高寰宸心中顾忌上,静静思索片刻道:“兄弟言之有理,多谢各位提醒,险些铸下大错,高某这便回滇州,回复门主,再作打算。” 四人齐齐举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再会!”夕阳西下,四匹骏马分道扬镳,马鞭纷飞,马蹄践踏,衣衫被焠得血红,此情此景,煞是好看! 正是:江湖莫问江湖路,刀剑自答刀剑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八章 金风狸 书接上回,四人抵达云州边界,高寰宸本欲只身前往京城,在其余三人劝说下先回魔门,再纠结魔门好手共同寻李承恩晦气,暂且不表。徐康飞,佟羡之,贾子英三人则按照先前计划,一路赶往东州。 三人一连走了十余日,徐康飞贾子英二人只道是佟羡之去衬族亲,一路上权当游山玩水。佟羡之虽然猜测玉佩与东州马四之事,可能和恩师之死有莫大关联,但是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被二人感染,竟也有些忘乎所以,留恋山水之间,便也只是适当催促,并不急于赶路。 一日三人在一处大山中发现一只奇特小兽,状如老鼠,但大如白兔,透体金黄,皮毛如同绸缎般泛光,贾子英称其为金风狸,极为罕见,传言得之必可加官进爵,家族昌盛。那金风狸竟也不怕人,站在贾子英肩头嬉戏,待贾子英伸手捕捉,却灵敏跳开,在地上几个纵跃间,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忽的不见踪影了。众人见几乎到手之物得而复失,心中自然不舍,纵马追赶,山林之间马匹辗转挪腾不易,便弃马步行,运起轻功,势在必得。那贾子英轻功卓越,可在空中以内力相冲变换方向,足不沾地,每每旧力耗尽,新力未发之际,便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又可继续前行。怎知那金风狸在山林中如有神助,几次贾子英险些抓住它时,不是急停便是骤然变换方向,饶是贾子英如此轻功,也是无可奈何。 一盏茶的功夫,徐康飞、佟羡之便被远远落于身后,身影几乎消失不见,贾子英见金风狸如此灵巧,即便心有不甘,也心生放弃。待三人聚首,那金风狸又突然出现眼前,蹦蹦跳跳自娱自乐,伸手去捉之时,又迅速逃开,如此反复数次,众人精疲力竭,心知这金风狸已然通灵,拿其戏耍而已。 三人躺在地上,金风狸便在其身边嬉戏打闹,三人知金风狸无害,身手又远胜自己,便看也不看,只顾休息。徐康飞道:“刚只管与这畜生较劲,不觉已日薄西山,此处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该当如何是好。” 贾子英苦笑道:“马匹也不知忘在何处,只得在此处将就一晚,明日再出山不迟。” 于是众人在附近拾取许多干柴,生起篝火,把干粮热一热,闲聊一会便去睡了。白天本就赶路,又与金风狸打闹许久,直觉腿酸脚麻,眼睛刚一闭上,呼声就已响起。佟羡之正酣睡之际,忽觉面部骚搔痒痒,呼吸极为不畅,仿佛有物之于脸上,急忙睁眼,原来是那金风狸跳至佟羡之脸上。佟羡之被金风狸闹醒,心中大为恼火,正待发作,却听得金风狸吱吱乱叫,又以前肢指向周围,蹦蹦跳跳仿佛十分焦急,佟羡之心生警觉,环顾四周,只见得黑夜中一对对绿点环绕,如同鬼火一般。 佟羡之顿时汗毛倒立,冷汗流了一身,原来狼群不知何时已然将其包围,又看向那篝火,微微弱弱,忽明忽暗,随时都可熄灭。原来那狼群畏惧火光,便在四周潜而不发,只待篝火熄灭瞬间,扑将上去,把三人撕成碎片。佟羡之右手拔长剑在手,左手往火堆中狂加木柴,口中高唤徐康飞、贾子英二人姓名。二人虽也劳累,但反应也是极快,闻佟羡之大叫,立马便清醒过来。 二人见周围如此情况,也是大吃一惊,徐康飞忙亮出两柄鬼头大环刀,贾子英虽无兵刃,也在上捡起一根粗壮木棍。狼群见猎物发觉,火光变得壮大,便知再无机会,发出几声长啸,渐渐退了。众人见狼群退去,这才长松口气。徐康飞道:“此番多亏羡之兄弟警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佟羡之惭愧道:“非在下警觉,实乃金风狸之功。”言罢便将金风狸示警之事原本道来,徐康飞肃然起敬,道:“如此这般,多谢金兄,前番多有得罪,受在下一拜。” 金风狸见徐康飞施礼,口中吱吱乱叫,显得十分得意洋洋,三人见金风狸憨态可掬,怜爱之情大起,将囊中肉干好酒悉数摆于地上,金风狸也是来者不拒,大快朵颐,不一会便摇摇晃晃,竟是醉了。 佟羡之道:“刚经此事,不可再大意,你二人先睡,我来守夜,两个时辰后再行调换。” 徐康飞、贾子英点头同意,于是三人轮番守夜,随休息欠佳,但胜在安全。翌日,太阳东升,众人方才放下提心吊胆,起身收拾行囊,准备动身。 佟羡之以手指轻轻戳醒金风狸,对其道:“我等这便离去,多谢金兄救命之恩,有缘再见。” 金风狸见三人离开,口中吱吱乱叫,一会摆手,一会摇头晃脑,众人正一头雾水之际,却见其忽的跳到贾子英肩头,贾子英道:“莫不是金兄不舍我等,想一同离开?” 金风狸连连点头,三人见其如此聪明,便也不再言语,收拾一番便出发了。先前众人为追逐金风狸,慌忙之中遗失马匹,方向也摸不太清了,贾子英道:“金兄可知出山之路?”金风狸点点头颅,以前肢指路,三人见状大喜,轻而易举地离开这处山林。 众人徒步前行,即便走在官道上,也是又累又慢,徐康飞倏尔手指远方道:“二位兄弟且看,前方却有一处茶馆,不如休息一番,再作打算。” 佟羡之打眼望去,只见大路尽头处有一黑点,似乎是个茶馆,道:“徐兄倒是好眼力,这般都可看清。” 徐康飞道:“这有何难,他人皆说这是天生鹰眼,必有九天大鹏之命。”佟羡之想起徐康飞“九天大鹏”的江湖绰号,心道原来是这般,便不再言语,只觉口渴难耐,恨不得立马在茶馆歇脚饮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茶馆门前,贾子英以衣袖擦汗,道:“常言道‘望山跑死马’,果然如此,这茶馆看似在大路尽头,但只觉两三炷香便能走到,没想到让贾某这般好走。” 佟羡之、徐康飞亦是如此,顾不得回应,忙坐在茶馆门外凉棚内歇脚。那茶博士一见有客到来,忙快步前来擦桌搭讪,道:“三位是要吃茶还是饮酒。” 徐康飞道:“先上几壶茶来让我等解渴,再切几斤牛肉,打些好酒。” 茶博士冲茶馆里叫道:“好嘞!香茶,牛肉,好酒!” 佟羡之往屋内一看,见一十一二岁孩童在酒缸处打酒,一老人在柜台做账,不消片刻又一妇人端牛肉从后厨而出,原来正是一家四口人经营这间小茶馆。凉棚内有四五张桌子,还有两桌客人,这茶馆如此偏僻,能坐三桌也实属不易。一桌一个精瘦青年独自而坐,一桌却是坐着两个奇装异服的怪人。 只见一个怪人鼻孔朝天,两耳极大,丑陋无比,一个怪人面容阴霾,目如毒蛇。二人皆头戴苗巾,臂缚银环,不似中原中人。在佟羡之打量他们之际,二人也悄悄打量徐康飞三人。 正是:少年英才多磨难,奸佞走狗逞淫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九章 匹夫的道义 书接上回,徐康飞、佟羡之、贾子英三人在深山老林中遭遇狼群,得金风狸救命,于一茶馆歇脚,忽遇两个奇装异服之人悄悄打量自己。佟羡之暗道:“这二人不似我中原人士,不知来此何故。”却不把二人目光放在眼中,原来,佟羡之素来身着布衣头戴方巾,道士打扮,徐康飞背插两把大刀,着麻布开襟衫,一看便是江湖豪侠,贾子英却似商人,衣服华贵,多是锦布绸缎所制,故此道侠商三人并肩前行,已多次受人瞩目,此时更是带着金风狸这般异兽,所以更理解他人好奇目光。 那异族二人想来也是如此,毫不在乎佟羡之打量,双方目光稍碰即分,继续各自饮茶。徐康飞、贾子英、佟羡之三人加金风狸,正好坐桌子四角,只是金风狸坐于桌上罢了。 众人饮酒吃茶,大解口渴,忽听旁桌丑陋怪人道:“此番奉宰相之命,奔赴云州追寻《银瞒谱》下落,一路上奔波劳碌,着实苦了我兄弟二人。” 那阴霾怪人道:“如此机密之事怎可在此处讨论?闭嘴喝茶。” 丑陋怪人似乎有些怕阴霾怪人,面露惧色,却仍开口道:“大哥,小弟只是愤懑不平,那郭寿才三脚猫的手段,怎敌我兄弟二人?此番只带回马浩然尸首,本以为宰相勃然大怒,却给其重赏,倒是为何?我兄弟二人也为宰相出生入死多年,但受骂多,恩泽少,如何让小弟心安?” 此言仿佛勾动阴霾怪人心事,语气也带有三分抱怨,道:“那郭寿才手上功夫不行,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三分的功劳被其能说成十分,我二人却是嘴笨,十分的功劳只能说出三分。此番前往云州,但凡寻出半分《银瞒谱》下落,宰相定然能对我二人刮目相看,那马浩然真是窝囊,竟然自裁,害我等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当务之急还是修整一番赶往城内,找家青楼,搂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睡一觉。” 丑陋怪人一听细皮嫩肉的小娘们,目露淫邪,嘿嘿淫笑不已。 此等言语落在佟羡之三人耳中,如同惊涛骇浪!原来这二人正是李承恩走狗,奉命前往云州追查《银瞒谱》下落。徐康飞听得他们对恩师言语不干不净,双目血红,咬碎钢牙,紧紧握住手里茶杯,佟羡之正待听他们说些更为机密的事,悄悄按住徐康飞手臂,恐其发作,打草惊蛇。 徐康飞拼命忍耐之际,忽听旁边精瘦青年朗声道:“马师傅何等英雄好汉,竟遭迫害而死,此消息一出,江湖儿女无不为其披麻戴孝,悲天恸地,李承恩?老狗耳!人人得而诛之!” 徐康飞大叫一声“好!”,手中茶杯猛然捏碎,鲜血直流,却毫不在乎,将残片掷于地下,道:“说得好!” 那异族二人对视一眼,厉声质问道:“汝乃何人,胆敢侮辱宰相,不怕满门抄斩吗?” 那青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口山庄李骐便是,有这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阴霾怪人阴声怪笑道:“果然年轻气盛,如此便纳上人头吧!” 那茶博士听凉棚内吵闹,忙出门查看,见怪人作势对李骐动手,忙抓起手边一根扁担,叫道:“休伤我少庄主!”言罢举着扁担,冲了过来,只见其脚步杂乱无章,呼吸也是短促激进,一看便是不懂武功的寻常人。 佟羡之见其丝毫武功不懂,恐枉送性命,连忙扯住,道:“江湖事,自有江湖了,不要一时冲动,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那茶博士怕李骐受伤,用力掰佟羡之之手,道:“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在下虽乡野之人,不曾读过诗书,但深知知恩图报,速速放手,莫要坏我大义!” 那丑陋怪人见状啧啧称奇,对阴霾怪人道:“大哥,寻常佃户与地主不共戴天,这茶博士莫不是脑子坏了,竟以庄主为知己。” 茶博士还未作答,忽听身后异口同声道:“李少庄主待我等恩重如山,虽死无憾!” 众人皆回头看,只见从茶馆里冲出那孩童、老人、妇女三人,孩童手拿弹弓,老人手持锄头,妇女手握厨刀,眼睛紧盯两个怪人,毫无惧意。 茶博士看着妻子老父,道:“好!我一家人得少庄主恩情才有命在,小道士莫要再拦我。” 佟羡之见状,如同痴了一般,这茶博士一家竟愿为报恩而死,原来不是江湖侠客也能有这般豪情。 李骐见茶博士一家四口愿为其而死,心中极为感动,道:“不曾想李某在诸位眼中如此重要,各位父老还请稍稍回避,莫要为在下伤了性命,待李某杀此二人,再行道谢。” 异族怪人相顾一愣,不怒反笑,道:“兔崽子倒是会夸海口,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 言罢阴霾怪人一跃而起,一掌拍向李骐,李骐见阴霾怪人扑来,竟避也不避,挺起胸膛打算硬吃这一掌。贾子英虽一直沉默不语,但早就蓄势待发,见李骐毫不躲避,以为刚刚其仗义执言只凭一时豪气,武功却是稀松平常,恐其受伤,忙运起轻功挡在李骐面前,一掌对在了阴霾怪人势在必得的一掌上。 二人一触即分,贾子英匆忙运功,一时难以接住这掌,噌噌倒退几步,化去了怪人掌中内力。丑陋怪人忽然放声大笑,道:“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以肉掌接我大哥毒掌,活得不耐烦了吗?” 贾子英闻言忙目视自己掌心,只见掌心青黑,已然是中了剧毒,心中大怒,道:“竟然下毒,算甚么英雄好汉!” 阴霾怪人笑道:“英雄好汉?这人世间最蠢的莫过于英雄好汉,你说马浩然算英雄好汉吗?他人头已经在城门口挂了半月啦!” 贾子英、徐康飞、佟羡之闻言如遭雷击,眼眶阵阵发黑,几乎便要晕倒,徐康飞目眦欲裂,拔起双刀扑将上去,佟羡之也不管茶博士如何,松开手臂,亮出白泽神剑举剑便刺,贾子英也欲杀人,只是浑身乏力,剧毒攻心,忽然瘫倒。李骐忙托住贾子英,自责道:“兄弟,如何了,都是李某托大,害了你。” 徐康飞、佟羡之杀心大起,刀来剑往,两个怪人却不想以命搏命,虚晃一招跳出战圈,道:“再跟我等争斗,你兄弟就活不成啦。” 徐佟二人收住招式,看向贾子英,只见其面色发青,眉宇间死气缠绕,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毙命。二人大惊失色,忙退回贾子英身边。那两个怪人,在空中翻了两翻,便消失在远处,只听其声在空中回荡:“若想救其性命,去寻医仙何庸,告之故人造访,不日亲去拜会!” 徐康飞急得满头大汗,丝毫没听怪人所言,佟羡之却听得真切,对徐康飞道:“徐兄莫急,听此二人所言,贾兄弟一时三刻性命无碍,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其所言医仙!” 徐康飞面露绝望,道:“人海茫茫,我等初来乍到,如何找到这位医仙。” 李骐托着贾子英,忽然道:“二位兄弟自乱阵脚,在下倒是知晓医仙下落。” 正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章 救命条件 书接上文,李骐为马浩然仗义执言,惹得两个异族怪人勃然大怒,狠下辣手,贾子英情急之下伸手与阴霾怪人对了一掌,不料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徐康飞听得李骐知晓医仙下落,喜出望外,忙道:“此话当真?还请兄弟速速带我等引荐。” 李骐道:“生死攸关,岂能儿戏?三年前何医仙游历至此,见我李口山庄地势优雅,背靠大山,奇珍异草数不胜数,便定居庄外,只是何医仙好静不好闹,得知此事之人只我与父亲二人,今这位兄弟代李某受伤,更不能袖手旁观。” 佟羡之大喜,道:“李兄,事不宜迟,还请动身。” 李骐打眼往马厩一看,只停自己一匹好马,便对茶博士道:“救人如同救火,我虽有骏马一匹,却只能双骑,这位兄弟毒伤在身,不便同骑,需好生处置。这位老兄,不知家内可否有马车?” 茶博士面露窘色,道:“店小家贫,安有马车,只有驴车一辆,平日来往进货,倒也勤快,不知少庄主能用否?若能效犬马之劳,小人这边去取。” 李骐道:“事急从权,能有驴车也是极好的,有劳老兄。” 茶博士从后院赶来驴车,为急救命,见驴子慢慢悠悠,下狠手连抽几重鞭,怎料那驴子倔劲上头,再怎样抽打拖拽,也是分文不动。茶博士怒道:“平日好吃好喝伺候你,今日正该你大显神威,怎地这般掉链子!” 徐康飞急得满头大汗,若不是仰仗这驴车救命,恨不得此刻便结果这条驴命,无奈出言道:“求您大发慈悲,高抬贵足,救我兄弟。” 驴子只顾喘着粗气,丝毫不理睬徐康飞,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只见那金风狸抖抖金毛,如同一道金色闪电,顺着驴腿翻到背上,在驴背上蹦蹦跳跳,吱吱大叫不已。那驴子听得金风狸大叫,竟吓得腿如筛糠,忙抬起蹄子,丝毫倔劲也没了。 众人见状,皆称奇不已,佟羡之道:“多谢金兄,未曾想此番又得金兄相救。”金风狸极为拟人地摆摆前爪,示意不用在意。众人忙扶贾子英与驴车之上,佟羡之与李骐共骑马匹在前,徐康飞架着驴车在后,金风狸站在驴背上不停乱叫,颐气指使,驴子迫于金风狸淫威,闷头狂奔,竟是不落后与李骐骏马。 众人心急如焚,丝毫不惜马力,疾行半个多时辰,终于抵达李骐所指医仙住处。正是一处茅草屋,以篱笆作院墙,院内种着许多草药,大老远外便可闻到草药香味。李骐与佟羡之翻身下马,助徐康飞抬起贾子英,在门口大喊道:“不知何医仙是否在此,还请高抬贵手,救我兄弟性命。” 草屋内无人应答,徐康飞正急不可耐,欲强行拆开大门之际,一个青年推门而出。只见那青年身高八尺,面白无须,玉树临风,双眉斜插入鬓,星目桃花泛滥,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那青年见徐康飞如此失礼,面露不快道:“何人在此吵闹,惹人心烦。” 李骐在旁出言道:“魏兄,好久不见,不知尊师何在?” 英俊青年这才注意到李骐,回道:“原来是李少庄主,不知何故带人在我院外大呼小叫,家师曾言最爱安静,幸而自昨日外出访友,至今未归,不然难免发怒。” 徐康飞几人听得医仙并不在家,又惊又急,道:“何医仙不在?不知去何处访友,多久能归?” 英俊青年道:“未曾听说师傅出行向徒弟禀明之理,然吾料多则半月,少则五六天便可归来。尔等有何事,莫不是有人受伤?” 佟羡之忙扶贾子英从二人背后现身,道:“小医仙料事如神,正是我等兄弟身中剧毒,还请搭救,万死不辞。” 英俊青年一见有伤者,一改之前不满神色,忙打开院门,道:“何不早说?速速扶进屋内,让我细细看来。” 众人一起动手,抬起贾子英进屋,放在一张木榻上。英俊男子坐在床前,先是双指搭在贾子英手腕上感受脉搏,再翻开眼皮细看瞳孔,捏住贾子英下巴两侧分开其嘴巴,查看舌苔,最后才托起贾子英中毒手掌仔细端详。半晌,众人皆不耐烦时,英俊男子这才幽幽说道:“此毒极为罕见,不知何人所下?” 佟羡之忙回道:“是两个头戴苗巾,臂缚银环的异族怪人,我兄弟只是以掌对其一掌,便中毒不醒,此二人离去前还指明何医仙之名,言只何医仙可救命。” 英俊男子皱皱眉头,道:“还有么?” 李骐道:“对了,此二人还说故人造访,不日亲自拜会。” 男子闻言,冷笑不已,道:“吾道是谁,原来是我那两个欺师灭祖的师兄。二十年前,家师曾在苗疆大山救得两个苗人,见其二人可怜,收于坐下传授医术,怎料这二人心术不正,品德败坏,对救人医术毫不感兴趣,却对害人毒术痴迷不已,家师曾多次好言相劝,二人仍旧贼心不死,师傅无奈,将这二人逐出师门。二人不感激家师救命之恩,却心生怨念,多次在师傅周边城市对无辜之人下毒,言唯有家师可救,即便师傅素有医仙美名,多次妙手回春,却仍有搭救不及之时,导致无辜之人惨死,每提及此二人,吾深恨之。” 李骐道:“这二人端的不为人子,与畜生何异?不知魏兄可有回天之术?” 魏姓青年道:“既是知是此二人所为,便无困难,手到擒来。” 徐康飞见魏姓青年年纪轻轻,不由得面露疑迟,道:“阁下虽是医仙高徒,可年纪不免太过……” 那青年冷哼一声,道:“这世人目光真是有趣,这大夫便是胡子越长,手段就越高明吗?非是魏某自夸,在下自由随恩师学医,已初窥门径,医术虽不及师傅皮毛,但也远胜大内皇宫那些庸手。” 佟羡之见男子自信满满,言语之中医术天下除了自己师傅谁也不放在眼里,喜形于色,道:“既是如此,还请魏兄出手相救。” 英俊青年道:“且慢,虽说医者仁心,但家师性情古怪,定下苛刻门规,非是魏某心狠,若想在下出手相救,还需答应三个条件。” 李骐道:“虽与这位兄弟素未谋面,但初次相逢便代我受伤,不然此刻躺在木榻之上便是李某,魏兄但说无妨,莫说三个条件,三百个条件在下也依得。” 魏姓青年道:“三个条件足以,李少庄主且听好了,这第一个条件便需一颗龙眼大小夜明珠抵作诊金。” 李骐道:“这有何难,李口山庄虽不富可敌国,但奇珍异宝也有珍藏,你且先行医治,夜明珠随后送到。” 英俊青年道:“凭李少庄主仗义之名,自然无妨,魏某还有第二个条件。” 李骐道:“洗耳恭听。” 魏姓青年道:“草庐内虽有尽数医治药材,但缺一匹骏马心头之血作为药引,吾刚才见门外之马乃少庄主平生挚爱,不知能否割让?” 李骐道:“畜生岂有人性命贵重道理?吾虽爱骏马,但尽管取用便是。” 青年哈哈大笑,道:“倒是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曾想这第二个条件对李少庄主也不在话下。”言罢突然声音突然加大,道:“你且听好了,若满足我第三个条件,这位老兄要是医治不好,我登时自裁,以死谢罪。” 李骐道:“还请魏兄明示。” 英俊青年道:“家师有言,若医其臂,便求医者一臂换一臂,若医其命,便需求医者以命抵命!李少庄主,你愿为这位老兄赴死吗?” 李骐毫无犹豫,庄严道:“李某性命,本就这位兄弟相救,以命抵命又有何难?”说话间举起右掌,对自己天灵盖一劈而下,佟羡之徐康飞在旁,见李骐三言两语间便要自我了断以求救治贾子英,惊呼出声,大叫:“不可!” 正是:三关设下阴阳断,性情豪侠以命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一章 争先赴死 书接上回,李骐领众人至医仙所住草庐,却听闻何庸外出访友未归,只有医仙高徒魏姓青年在家,魏姓青年言可治贾子英之毒,但有三个条件,一是以一颗夜明珠作诊金,而是用李骐挚爱骏马心头血作药引,三是让求医者以命抵命。李骐道贾子英替其受伤,一应条件悉数满足,登时便欲自尽,以命换命。徐康飞佟羡之急急拦住,大声道:“李兄安可如此?那二人言语侮辱恩师马浩然,李兄仗义执言,何罪之有?若是定要一命换一命,我三人亲如手足,誓同生死,自由我二人来,快快住手。小医仙,我三人共同求医,不知我等性命可换吾兄弟否?” 英俊青年道:“自无不可。” 李骐道:“原来三位英雄乃马老师傅高足,那更是断不可你二人赴死,常言道:‘有死轻若鸿毛,有死重于泰山。’马老师傅既已仙去,其志必由阁下兄弟完成,李某山野匹夫,死又何妨?” 徐康飞拔刀在手,道:“莫要再言,小医仙,徐某项上人头顷刻献上。” 佟羡之左手按住徐康飞,右手取出白泽神剑,道:“徐兄且慢,佟某自认武学低微,然师门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以我能耐,死便死矣,徐兄既有九天大鹏之命,便该展翅翱翔,怎可骈死槽枥之间,如此轻言性命,可是已然忘记恩师惨死了吗?” 一时间,三人吵得不可开交,全然淡泊生死,毫无做假。魏姓青年先是在旁冷眼观看,本欲见人心冷暖,互相推卸责任,不料见三人争先慷慨赴死,义气冲天,不由得肃然起敬,道:“三位且慢,容魏某一言。” 三人见小医仙开口,便停止争抢,徐康飞道:“可是嫌我手脚太慢,惹足下心烦,小医仙稍等片刻,可先行为我兄弟医治,徐某人头拱手相送。” 魏姓青年道:“不然,魏某先前所提条件,戏言耳。” 三人彼此对视,皆难以置信,魏姓青年又道:“家师曾有眼无珠,救了两个师门败类,恐魏某年轻,不识歹人,故让在下以苛刻条件相激,让那自私自利者无处遁形,然魏某见三位英雄如此,实乃多此一举,容在下赔罪。”言罢双手抱拳伸直,深鞠一躬,又道:“虽已识李少庄主,但未曾深交,今日重新见过,在下魏求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徐康飞半晌才缓过神来,挠头道:“原来如此这般,其实刚才徐某心中已经对医仙颇有微词了,只觉这等条件实在毫无人情,不料是这样原因,徐某也该赔罪。” 徐康飞正待鞠躬,魏求道忙托起徐康飞臂膀,道:“莫要折煞在下,还请英雄告知姓名。” 徐康飞道:“在下徐康飞,这位道长名为佟羡之,中毒这位乃贾子英,皆是徐某可托付生死的手足兄弟。” 佟羡之忙施礼道:“佟羡之见过魏兄,李兄。” 李骐亦肃然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骐,乃这李口山庄少庄主,见过魏兄以及三位英雄,能结识诸位豪侠,实让李某身在梦中。” 四人重新剪拂了,魏求道即刻坐在床前为贾子英医治,先用银针封住贾子英胸口大穴,以保毒血不入心脉,再煎取草药一副,扶贾子英缓缓服下,待草药吸收,又令徐康飞取来清水一盆,以银针扎入贾子英中毒手掌中指,放出毒血。只见那毒血滴滴落进清水之中,逐渐将清水染得黑紫,直至毒血放尽,贾子英这才悠悠转醒,此时已然深夜。 徐康飞、佟羡之一直在贾子英身边守候,见贾子英转醒,忙扑上前去,询问伤势。贾子英并不作答,只是喃喃道:“莫不是在阴间与二位兄长相见。” 二人见贾子英无碍,喜极而泣,道:“兄弟,让我等好一阵担心受怕,此番多亏何医仙高徒相救,赶紧拜谢魏兄。” 此时魏求道正捉弄金风狸,这金风狸是难得一见的异兽,魏求道闻其名久已,今日才得相见,这金风狸又极为通人性,魏求道心知贾子英必然无性命之忧,所以与金风狸玩的不亦乐乎。见徐康飞让贾子英拜谢自己,道:“举手之劳,何必如此?贾兄弟虽性命无碍,但五脏六腑损伤颇深,此般情景正该静养,不必劳驾。” 李骐也在旁久久守候,见贾子英无碍,长出口气,道:“李某险些成为千古罪人,幸得兄弟无碍,在下终于心安了。” 贾子英昏睡乍醒,半天才回过神来,尚未弄清状况,却见李骐出言,这才想起自己为其与阴霾怪人对拼一掌,轻声到:“原来是李兄,在下性命是小,恩师清誉是大,先前李兄以路人之姿,毫不畏惧强人,为马师出言,贾某还未谢过。”言罢便欲挣扎起身,向李骐施大礼,李骐见状忙快步向前,按住贾子英,道:“实乃李某托大,让兄弟受苦,请罪之。” 魏求道见贾子英不谢自己这位救命之人,却谢李骐为其师傅仗义出言,心中毫无不快之意,只觉贾子英真是性情豪杰,暗自倾佩。 佟羡之道:“在下仍有一事不解,还请李兄示下。” 李骐疑惑道:“兄弟但说无妨。” 佟羡之道:“佟某本以为李兄只是性情豪迈,功夫一般,却见李兄龙行虎步,呼吸吐纳不似凡人,应当武功卓绝,是不世出的好手,为何面对那阴霾怪人劈来一掌避也不避。” 李骐心知佟羡之心存埋怨,若是自己使出真招,贾子英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不由得苦笑道:“兄弟却是误会在下了,家父本一直期望李某可用心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怎奈自幼对那诗书毫无兴趣,只爱练武,家父无奈,为李某斥万金寻求名师,但多为沽名钓誉之徒。直至三年前一位老乞丐行讨至我山庄,家父心善,对其好生招待,那乞丐心存感激,指点在下一段时间,言李某虽练武之心真诚,却遭庸手引入歧途,坏了根骨,只传下一门横练护体神功,道此功若能大成,也能成为天下一流高手。前日李某正好练得初窥门径,刀劈在身,只留一道白痕,枪扎喉咙,只留一个白点,心中张狂之际,极为自负,认为武林高手也不过如此,故此那日想以接那怪人一掌,让他见识一下李某手段,好让他知难而退,不料贾兄弟突然出现,待我受这一击,现在回想那掌之毒辣,仍旧后怕不已。” 佟羡之细细听完,尽解心中之结,奇道:“那老乞丐是何人,竟有如此神功,只恨在下福浅,未能领略尊师风采。” 李骐道:“在下也不知其姓名,吾虽以师礼相待,那乞丐却从不认我为徒,想来是怕李某天资拙劣,不堪雕琢,坏了自己名声。这横练功法更是奇妙无比,在下本奇胖无比,这功夫每练成一分,便瘦一分,直至瘦作皮包骨头,形如骷髅才算小成,当身材从极瘦再变为正常,才是大成,不知李某能否有此福分,将其完全练成。” 众人闻言,皆称奇不已,都言从未听说江湖中有类似高手。几人小谈一会,李骐便让贾子英好生歇息,自己骑马回庄,天亮驾马车来接众人在庄内住下,不便再叨扰,免得医仙回家怪罪。金风狸乃世间难得异兽,喜动不喜静,半天在魏求道家中早已无聊至极,见李骐要走,忙跳上其肩头,示意同行。众人分别后,李骐便趁着月色驾马回李口山庄去也。 正是:阎王不退有情人,只让男儿显心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二章 夜半敌来 书接上回,魏求道见三人争先赴死,为义气感动,重新以礼相见,贾子英也重伤转醒,五人重新剪拂了,李骐骑马回庄,接几人共同居住。 魏求道见李骐离开,对三人道:“莫嫌寒舍简陋,且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去李口山庄居住。” 贾子英虚弱道:“魏兄何出此言,能给予我等安身之处已是照顾,更何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望允许在下做牛做马聊表谢意。” 魏求道恐贾子英三人提及报恩报酬之事,伤了感情,忙答道:“贤弟如此想便好,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倘若人人做牛做马,天下岂不乱哉,魏某出手相救,实乃为诸位义气感动,贤弟若想报答,还是感谢这几位兄弟才是。” 贾子英闻言,默默看向徐康飞佟羡之二人,感激之情充斥双目,双唇蠕动,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徐康飞见贾子英如此,笑骂道:“怎地如此女儿姿态,你我兄弟何必多言。” 贾子英点了点头,佟羡之也在旁出言道:“前日相救寰宸兄时便话及此事,若是今日受伤的是在下,想必子英也必然舍命相救。” 贾子英心中极为感动,但言语一转,戏谑道:“佟兄所言极是,只待下次有宝物相赠时莫要再以泪洗面。” 佟羡之一愣,随即羞怒道:“好你个贾子英,在下好言相劝,你倒拿我打趣。” 徐康飞和贾子英哈哈大笑不已,魏求道虽不知二人为何发笑,但闻其笑声爽朗,也被之感染,轻轻微笑道:“见汝等兄弟感情如此之好,魏某心中颇为羡慕,一直想有两三佳友相伴,无奈自幼随恩师学医,药理已烂熟于心,可这兄弟却是一个也没有了。” 徐康飞道:“这有何难?若是魏兄不嫌弃我等,以后兄弟相称便是。” 魏求道喜出望外,道:“可否?莫欺吾。” 徐康飞双手执魏求道之手道:“魏兄外表神采飞扬,内心刚正不阿,不以我等卑鄙,折下相交,实乃我三人天大荣幸。” 佟羡之拍手道:“是极是极,不如我等今日便结拜才好。” 徐康飞道:“还需羡之金玉良言提醒,择日不如撞日,魏兄,你愿与我三人结为异姓兄弟吗?” 魏求道大喜:“有甚么不愿意,自然愿意。” 贾子英见三人热火朝天,心中忽然想到高寰宸与李骐,道:“四人结拜未免太过冷清,依在下之见,李骐兄弟与高寰宸兄弟也不能落下。” 徐康飞轻轻一拍脑袋,道:“吾之过也,竟忘了此二人,李骐还好,此时明日便可告诉,可高寰宸已远赴滇州,如何是好。” 魏求道再次听得高寰宸大名,不知此人究竟是谁,奇道:“先前已然听见高寰宸之名,莫不也是马老师傅的高徒?” 佟羡之道:“非也,高寰宸并非马师弟子,而是滇州魔宸宫之人。”言罢讲与高寰宸如何相遇,正魔之分,蟒窟寻宝等等悉数道来。魏求道细细听完,十分神往,恨不得此刻便与高寰宸相识,一睹其稀世风采,道:“若是如此好男儿,必吾之兄弟也,结拜之事暂且放下,待不日我六人重逢,再行此事不迟!” 四人终究少年心性,对这江湖认知颇浅,总觉得既知彼此住处,便定然重逢,皆满口答应,却怎会想到几人再度相逢之时,已不知多久之后了,但此刻心中都豪情万丈。 几人正谈笑风生间,忽见大门被人从外猛然推开,不由得大惊失色,再定眼望去,却见门外站着的正是白天所遇两个怪人。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康飞伸手去取置于桌上的两柄大刀,冷笑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不去寻你,自己倒送上门来,既然如此,留下狗命!” 佟羡之拔出神剑在手,贾子英也挣扎坐起身来,表情狰狞,恨不得把这二人碎尸万段。那阴霾怪人对几人反应毫不在意,自顾自道:“竟然藏在这般地方,让我兄弟二人一番好找,怎么,师傅他老人家不在家么,他身上之毒莫非是师弟所解?” 魏求道怒道:“你也配叫师傅师弟?就你那三脚猫的下毒功夫,雕虫小技,手到擒来!” 阴霾怪人哈哈大笑,道:“真不亏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但你可知若不是想尾随其寻师傅所在,师兄我尽有手段让他登时毙命。” 丑陋怪人道:“大哥,和他废话作甚,既然这小子在,何庸也跑不了,我这便绑了他,不愁何庸不现身。” 阴霾怪人大声道:“不得无礼!” 魏求道见丑陋怪人对师傅毫无尊敬,但又见阴霾怪人惺惺作态,心中更为恶心,冷笑道:“欺师灭祖的东西,也敢谈礼?今日所幸李少庄主知道我师徒二人住处,不然又要枉送一条性命。” 丑陋怪人不屑道:“我们每到一处便要毒死几个人,告诉他们只有何庸可解,今天这小子算他命大,正巧何庸在此而已,不然杀便杀了。” 魏求道如遭雷击,颤抖道:“每到一处便要杀人?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师傅所在故意试探,不曾想你们只是如同渔民撒网捞鱼一般,这么多年究竟有多少无辜之人送命。” 阴霾怪人此时却出言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罢!小师弟,身处江湖,哪有无辜之人?我等言此毒只有医仙可解,让师傅大名传遍江湖各处,你应当谢我才是。” 魏求道此时被这二人言语所激,几乎便要气得晕倒了,徐康飞也被其草菅人命的态度所怒,不等魏求道作答,大吼道:“废话少说,留下性命!” 佟羡之挺起宝剑附和道:“我倒要看看尔等畜生心肺是红是黑!” 阴霾怪人与丑陋怪人桀桀怪笑,见二人不要命地冲过来,轻轻往后一退,使出轻功飘然而去,道:“小师弟,等师傅回来,我二人再尽孝道。” 正是:救人不知是善恶,几百无辜丧黄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三章 识破诡计 书接上回,魏求道为兄弟几人义气所感,佟羡之顺水推舟提出结拜一事,但众人言结拜必不可少李骐与高寰宸二人,此事暂且搁在一边,待来日重逢再行,豪言壮语间,那两个异族怪人寻到此处。 徐康飞怒极反笑的,道:“便是你二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若想抽身,且问徐某手中这两把刀答不答应。” 两个怪人对视一眼,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丑陋怪人阴阳怪气道:“小师弟,同门一场,你忍心见外人对我等刀兵相向吗?” 魏求道深恨之,瞪圆双目,英军面庞略显狰狞,大声道:“只恨自己武功不高,不然定亲自手刃尔等首级,告慰遭迫害无辜在天之灵!” 阴霾怪人哈哈大笑:“如此这般,休怪我兄弟二人手段不光彩了,魏求道,你且看这是此物。”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枚碧玉扳指,通体翠绿,捏在手中,冲魏求道晃了晃。魏求道一看此扳指大惊失色,质问道:“此乃恩师之物,平时从不离身,你从何处捡来?” 阴霾怪人手执扳指细细摩挲,仿佛如同抚摸挚爱之人脸庞,陶醉道:“既是师傅从不离身之物,自然是从师傅手中得来,你只要听师兄的话,师傅不会少了一根毫毛。” 魏求道闻其言怒气冲天,双目血红,吼道:“畜生!安敢以师傅相要挟,莫非忘了是谁拼死在苗疆大山救了尔等吗?” 阴霾怪人见手段尽出,有恃无恐,丝毫不提离开之事。猖狂入门,视徐康飞佟羡之刀剑如无物,丑陋怪人紧随其后,坐在桌前,道:“小师弟,我二人坏事做尽,又怎会被救命之恩师徒之情等无聊之物束缚,量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才是。” 阴霾怪人自顾自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满脸高深莫测,细细品了一口茶水,道:“先前在茶馆尚未来得及享受,便被这几个小子搅了雅兴,师傅的口味真是二十年如一物,偏只爱这口苦茶。” 徐康飞气得浑身发抖,但顾忌医仙安危,又不得发作,只能言语讽刺道:“畜生也懂品茶?” 阴霾怪人毫不以为意,扭头对魏求道道:“吾二人在门后蛰伏许久,已知此三人是马浩然之徒,小师弟,若想救得师傅性命,还需你这几个兄弟相助。” 丑陋怪人结果话头,狠声道:“识相的交出《银瞒谱》,不然保证何庸见不到明日太阳!” 徐康飞冷笑道:“甚么《银瞒谱》?我兄弟三人却是见也没见过。” 阴霾怪人眉头一皱,手中茶杯往桌上猛然一顿,低吼道:“事到临头,还要隐瞒吗?马浩然已死,《银瞒谱》不在你们手上,还能在哪?” 丑陋怪人更是站起身来,对阴霾怪人道:“大哥,不必多言,我这便去杀了何庸,看他们还嘴不嘴硬。” 一时间魏求道竟不知所言,一是刚结识兄弟,一是在上恩师,一为义,一为孝,陷入孝义两难处境,痛苦万分。 贾子英在床上见得魏求道表情纠结,出言道:“魏兄,我等若知《银瞒谱》所在,必以其相救何医仙性命,绝不藏私。” 魏求道听贾子英之言,内心感激,但扔不知如何是好,想他虽已二十多岁,但久随医仙学艺,涉世未深,一时落入此境地,已然乱了阵脚。 忽听佟羡之一拍手,道:“好一个唱红白脸,魏兄,不必惊慌,何医仙性命无忧矣。” 魏求道早已方寸大乱,头脑一片浆糊,突听佟羡之之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询问道:“贤弟莫欺我,速速道来。” 佟羡之目视阴霾、丑陋两个怪人,道:“若医仙已被尔等所掳,不知先前‘吾这便绑了他,不愁何庸不现身’一话和解?” 见丑陋怪人目中透露慌乱,便自知所料果然不差,又对魏求道道:“此二人必是不知从何处得来医仙扳指,到此处言语相诈,然此人头蠢嘴笨,竟言语自相矛盾,魏兄,你被师傅性命所惑,一时不察,中敌计耳。” 魏求道听完佟羡之一番解释,心中仍将信将疑,看向两个怪人,见阴霾怪人脸色乍变,充满埋怨,丑陋怪人更是心中愧对大哥,低下头颅,这才笃定,喝道:“好!好!好!多亏贤弟出言提醒,险些铸下大错。” 徐康飞重新抬起大刀,笑道:“此二人自投罗网,不知该如何处置。” 佟羡之悄然走到门口,堵住二人去路,答道:“当然是这便绑了,不愁医仙下落不知。”竟将丑陋怪人先前之言奉还回去。 之前阴霾怪人有恃无恐,毫无防备,逮到佟羡之戳破谎言,再想狡辩之时,徐康飞大刀早已架在脖子上,不料徐康飞如此莽汉,惊慌失措,忙道:“小兄弟,刀拿稳些,有话好说。” 徐康飞心道,这《银瞒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引得这么多人垂涎,马师更是因此家破人亡,厉声问道:“医仙何在?《银瞒谱》又是何物?你二人姓是名谁?从实招来,不然徐某留情,我这大刀可不留情。” 丑陋怪人见大哥为人所质,心如乱麻,只得对魏求道求饶道:“小师弟,同门一场,何必刀兵相向,还望手下留情。” 魏求道心中大怒,俊脸面如阴鹫,冷声道:“我的好师兄,如此境地才知同门之谊吗?量你二人坏事做尽,我这师兄弟情谊想必也从不放在心上。” 丑陋怪人三番两次被人用自己说过之话相激,面红耳赤,仍口不停言:“可你魏求道是个君子,我等不在乎,阁下也能不在乎吗?” 魏求道冷笑一声,并不理会,阴霾怪人知兄弟嘴拙,恐言语间再惹恼众人,忙出声道:“想我师弟不曾告诉阁下我等姓名,只恐脏了自己之口,我唤作苗威,这是我兄弟苗猛,《银瞒谱》究竟是何物,我等也并不知晓,只是奉宰相之命搜寻,听得阁下三人乃马浩然之徒,心想《银瞒谱》必在你们身上,这才动了邪念,撒下弥天大谎。师傅所在,我们也实在不知,这扳指乃我凭记忆仿造之物,在门外听师傅访友未归,赌赌运气罢了。” 魏求道从苗威怀中取出扳指,细细端详,师傅曾年前入山采药,扳指为药锄所碰,留下淡淡划痕,这扳指大致与师傅所戴之物相同,但细看间没了那道划痕,心中大安。 苗威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又改口道:“其实师傅所在,我等并非完全不知。” 魏求道被其一惊一乍,早已失去三分理智,其实医仙必然是出门访友,只是先前苗威苗猛二人用性命相要,已然使其认为师傅处境危险,佟羡之三人也是相同,并未察觉不妥之处。魏求道忙问道:“快快说来,饶你不死。” 苗威面色真诚,道:“我怀中还有一信物,用油布包裹,师傅安危,一看便知。” 魏求道忙又在其怀中摸索,取出一个油布包,道:“便是此物?”见苗威点头,急不可耐打开,只见其中是一褐色球状物,不由奇怪道:“这是何物?与师傅有何关联?” 徐康飞一看此物便知这是行走江湖所用烟雾暗器,平时用油布包裹,球体外涂磷粉,遇到空气便无风自燃,忙大声道:“快快丢开!” 魏求道并非久习武之人,反应稍逊一筹,待将此物丢开之时,此烟雾暗器已经启动,瞬间从其中迸出大量烟雾,将众人包裹在内。 除徐康飞外,其余人从未见过这等江湖惯用暗器,只道烟雾内有毒,忙以袖敷面,倒退不已,徐康飞见苗威死到临头还在玩这种把戏,心中杀心大起,也不顾医仙安危如何,大刀猛地往前一推,只想让那苗威这便人头落地,只是刀锋所向,空无一物,苗威趁着烟雾四起,已然遁走了。 稍过一会,烟雾散尽,屋内哪还有苗威苗猛二人踪迹。 正是:恶鬼从烟去,伎俩骗魔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四章 分批前行 书接上回,苗威苗猛二人为骗取《银瞒谱》,谎称何庸为其所擒,被佟羡之识破后又以诡计使得魏求道取出怀中烟雾暗器,在烟雾四散之际,早已不见踪影。 徐康飞大刀一挥,劈苗威不得,恨恨地道:“气煞我也,早知便一刀斩了这个畜生,怎料这两个贼子恁般狡猾,命悬一线之际仍诡计频出,不可小觑。” 魏求道亦懊悔不已,今夜一过,再无此清理师门大好时机,道:“吾之过也,不该轻信此贼,怎奈以恩师为由,令我理智全无。” 贾子英在床上出言宽慰二人道:“二位兄长莫要自责,贼子狡猾,孰人能料?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必有机会手刃苗威苗猛。” 佟羡之亦道:“子英此言大善,今夜也是此二贼命不该绝,不日我等齐上,安有再逃脱之理?” 魏求道虽听二人在旁安慰,仍是自责,抬头望天不甘道:“清理师门是小,告慰无辜是大,今夜放其逃走,不知又有多少生灵惨遭涂炭。” 众人见魏求道提起,又想起苗威苗猛斑斑劣迹,不由得大恨,只是这天地茫茫,即便追出去也无迹可寻,无奈作罢。徐康飞反握大刀,猛然往地一掷,鬼头大刀直插入地面,刀锋没入地面半尺,半截刀身仍在空中震动得嗡嗡作响,发大宏愿道:“只要我徐康飞一息尚存,必亲手将此二贼枭首,以证这世间正义,有违此誓,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其余三人见徐康飞立此大誓,也齐声道:“既是杀贼,怎能少了我等?除魔殆尽,还天下朗朗乾坤,有违此誓,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四人环顾彼此,皆不再多言,此事已在心中牢牢扎根,成为心中一等一的大事,魏求道道:“三位兄弟今夜且在寒舍将就一晚,明日再随李骐回庄休息。” 佟羡之点了点头,应声道:“时日不早了,也该休息了,苗猛不足为虑,苗威却诡诈异常,还需小心提防其杀个回马枪,今夜子英安心养伤,我三人轮流守夜才是。” 徐康飞附和道:“还是羡之机警,正该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此举虽使人休息欠佳,但胜在万无一失。” 众人无异议之后,由徐康飞守第一班夜,其余人也加紧养神,沉沉睡去了。翌日清晨,正该佟羡之值最后一班,突听门外人声马嘶,忙出门一探究竟,原来是李骐带着家丁马车回来接几人回庄静养,金风狸站在李骐肩头指手画脚,端的是威风凛凛。二人一照面,李骐便道:“这金兄真乃世间奇兽,有其相伴在身,马儿便亢奋不已,争先奔驰,脚力大增,竟比往日快了一倍不止。” 金风狸听得李骐夸耀自己,神态得意,一副不屑姿态,只是越是这般,越显得可爱。佟羡之笑道:“那是自然,金兄何等风采,能与其结交,真是我等三生有幸。”言罢见李骐还有三四个家丁相随,又低声道:“昨日并不太平,此地人多眼杂,还请李兄进屋细谈。” 李骐见佟羡之神态严肃,也认真起来,吩咐左右道:“尔等在此稍后,等我召唤。” 家丁听李骐如此说,忙恭敬肃立道:“是,少庄主。” 佟羡之引李骐进入屋内,掩住房门,先给李骐斟上一杯茶水,将昨晚苗威苗猛之事一五一十道来,李骐越听越气愤,待佟羡之讲完,猛一仰头,把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厉声道:“不想此二人贼胆包天,竟敢再寻上门来,只恨李某昨夜先行离去,不然定让其有来无回!” 佟羡之倒是释然一笑,宽解李骐道:“李兄莫要心急,苗威苗猛丧尽天良,自有天收,当务之急还是送贾子英回贵庄静养,小心提防二贼狗急跳墙,悔之莫及。” 李骐仍愤懑不平,半晌才顺过气来,道:“贤弟言之有理,子英还重病在卧,不可再使其操劳。” 贾子英经昨夜休息,面色略显红润,不似昨日苍白可怖,笑道:“有劳李兄挂念,小弟已然无碍。” 李骐见贾子英恢复这般迅速,也十分开心,道:“魏兄真不愧为医仙高足,手段果然了得,子英伤势好转,实乃落下胸中大石,诸位不必担心,待我回庄,必斥万金在这黑道绿林中追杀这苗家二贼,他们到处躲躲藏藏倒也罢了,若是胆敢再作恶多端,定让其一命呜呼!” 徐康飞见李骐慷慨如此,心中肃然起敬,恭敬道:“李兄如此大义,真让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让李兄破费了。” 李骐摆手笑道:“贤弟,这金钱不算什么,若是能宰杀二人,一是以告慰无辜百姓在天之灵,二是助何医仙清理门户,三是也替我等出这一口恶气,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魏求道每每想起这苗威苗猛与自己师出同门,却做下这般暴虐行径,心中都异常痛恨,无奈自己武功不精,不能亲手除去二人,昨晚又一时不察将其放走,既愧疚又自责,见李骐愿舍万金完成自己心愿,十分感动,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语气感激真诚道:“有劳兄弟了。” 李骐天资聪慧,自幼又在家中身处高位,常与仆人,管家打交道,即便李骐从不仗势欺人,但下人总不愿和主子袒露心声,所以李骐从小就会揣摩他人心意。见魏求道说话真诚感动,就知其定是认为自己是替其完成心愿,自家虽正有此意,只是如果这般说了,便会让魏求道欠下天大人情,兄弟一场,牵扯这般恩恩怨怨,实非大丈夫所为,于是故意大声道:“除魔卫道,惩恶扬善,本就是吾辈应做之事,即使李某与诸位兄弟素不相识,也愿散尽家财为武林除害,各位兄弟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四人听李骐都这般说了,也不再多言。佟羡之道:“今奸贼在侧,卧榻难安,此地实非静养之所,李兄携庄客至此,我等本应共同随李兄而去,只是医仙尚未归来,若是家中无人,必然心急,这苗威狡诈如此,岂不是给其可乘之机?依佟某之见,可康飞兄带子英随李兄先行一步,我与魏兄在此等候何医仙,待医仙归来,一同前往李口山庄,如此这般,定然让那苗威苗猛再无行凶作祟之隙。” 众人闻言,皆恍然大悟,魏求道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徐康飞手中,道:“哎呀,真是幸有羡之贤弟在此,不然险些又犯下大错,此计甚妙,事不宜迟,子英身中之毒已然拔尽,只需按我所写之方煎药,每日一副,必无大碍,我与羡之等家师归来,随后便到。” 徐康飞执佟羡之之手道:“兄弟,你素来机警,可那苗威也不是好相与的,万事小心。” 佟羡之安慰道:“徐兄大可放心,我观那苗威苗猛二人武功也是稀松平常,一身的功夫恐怕都在那下毒之中,既有魏兄相陪,又有何惧?” 徐康飞默默点头,心中仍放心不下,但贾子英的伤势更不好拖延,便与李骐、贾子英二人向魏求道、佟羡之抱拳,道一声:“保重!” 佟羡之与魏求道也抱拳回道:“一路小心!” 言罢徐康飞、李骐扶起贾子英带着金风狸,随车队回庄去也,佟羡之与魏求道二人等待医仙归来。 正是:狼子野心无机乘,神机妙算分批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五章 何医仙 书接上回,佟羡之恐苗威苗猛去而复返,以诡计欺骗医仙,便出计使徐康飞、李骐、贾子英三人先回李口山庄安养,自己随魏求道在草庐之中等待医仙访友归来,再一同前往。 佟羡之与魏求道在草庐中安静等待约日,二人每天言语不休,交谈到深夜,魏求道讲述一些疑难杂症,佟羡之便回忆自己流浪江湖所见所闻,魏求道对佟羡之所言江湖十分神往,佟羡之也学到很多病症的医治之法,皆相见恨晚。 一日,二人正在对坐交流,畅谈古今,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佟羡之武艺强过魏求道,忙站起身来,立于魏求道身前,大门被一推而开,只见一白发老者,身着白衣白鞋,白须及胸,白眉及颔,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端的是仙风道骨。 魏求道见此人,急闪出身子,两三步冲上前去,面对老者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傅归来,未能出门相迎,实求道之过。” 佟羡之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医仙何庸,不过又笑自己真是眼拙,此荒郊野岭,除医仙之外,又有谁会如同这出世仙人一般,也忙紧随魏求道之后,跪地行大礼道:“晚辈佟羡之,拜见何医仙。” 何庸笑容满面,扶起二人,道:“快快请起,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人呐?” 魏求道答道:“此人名为佟羡之,乃马浩然前辈之徒,与其相识之事说来话长,师傅,你长途跋涉,先喝杯茶解解口渴。”说着搀着何庸,扶到桌旁坐下,又斟满一杯苦茶,双手奉上。 何庸接过茶水,摇头笑道:“你小子,真是说了千遍万遍也不顶用,我老人家身子骨还算硬朗,你总这么搀来搀去,真让我离了你,路也走不利索了。” 魏求道见师傅归来,心中实在高兴,道:“徒儿服侍师傅,本就天经地义。”言罢先请佟羡之在桌旁坐下,自己再端坐好,这才将贾子英中毒,苗威苗猛寻上门来,佟羡之又出言揭穿二人诡计之事娓娓道来。 何庸静静听完,倏尔老泪纵横,道:“我之罪也,二十年前未曾识破其禽兽面目,今日方有黎民百姓之灾。” 佟羡之闻医仙如此自责,宽慰道:“前辈不必如此,医者仁心,见危不救,岂非愧对医仙之名?只是人心叵测,苗威苗猛人面兽心罢了。前辈经此一事,仍数十年如一日,悬壶济世,实乃苍生之福。” 何庸转目看向佟羡之,忽站起身来,长鞠一躬,道:“逆徒败坏师门,下毒伤人,使得义士遭此无妄之灾,老朽在此赔罪。” 佟羡之见医仙行礼,大惊失色,忙起身托起何庸双臂,道:“前辈莫要折煞小子,您德高望重,如此这般,实在让在下心中惶恐。” 何庸道:“还未谢过小兄弟相救爱徒之恩。” 佟羡之回道:“此事本就因我等而起,那苗威苗猛奉李承恩之命,寻我恩师遗物,这才夜闯此处,更何况我等与魏兄一见如故,早已兄弟相称,这也是份内之事。” 何庸这才面露笑意,道:“求道能识得你们这般侠义之士,这是他的福气。” 佟羡之忽然想到,这何医仙行走江湖几十年,不知是否听闻《银瞒谱》之事,若是能从其口中打听一二,心中也不是一头雾水了,然此事干系重大,言语之间还是要有些许保留才是,于是开口道:“前辈,那李承恩如此想得到《银瞒谱》,您常年游历江湖,不知是否了解此事,《银瞒谱》与我恩师马浩然之死关系紧密,若是您能相告,我等也好报仇有望。” 何庸回忆许久,方才开口道:“这《银瞒谱》我倒是有所耳闻,若是说起流传甚广,那寻常江湖人士是决计不知的,可若是说其十分隐秘,像佛门之首净禅寺,道教之首真武太极门这般大门大派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关于《银瞒谱》记载何事,却是众口不一,相去甚远,有人说《银瞒谱》记载无上内功,得之可称霸武林,有人言谁掌握《银瞒谱》便可号令天下,改朝换代,还有人道《银瞒谱》所录上古兵器宝甲炼制之法,天下无神兵利器出其右者,更有人揣测那《银瞒谱》可让人长生不死。小兄弟,老朽所知便只有这么多了,马浩然虽年岁远小于我,我等也未曾谋面,但他名满江湖,老朽也在杏林小有虚名,可谓是神交久矣,平辈相论,十二年前马府突逢骤变,我痛心疾首,你既是他的弟子,那便如同我何庸的徒弟一般,定要行侠仗义,万不可堕恩师之名。” 佟羡之正专注听《银瞒谱》之事,不料那《银瞒谱》传说如此怪异,只在大门大派间流传,而且说法竟迥然相异,只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相信不久之后《银瞒谱》便会上至庙堂,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了,自己身负马师之命,定要万事小心。又听得何庸谈及逝去恩师之事,大为怅然,悲痛之情再度涌起,回道:“多谢前辈教诲,家师临终之前,曾以血书写一‘侠’字昭示我等,这般情景,此生难以忘怀,定会心怀正义,侠行天下,方使马师含笑九泉。” 何庸见佟羡之神态伤感,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佟羡之肩膀,不再言语。魏求道也被二人言语所染,良久无话。半晌,魏求道方道:“师傅,那受伤的贾子英已随李少庄主先回庄了,求道天资愚钝,还望师傅再出手诊治子英一番,苗威苗猛这两个师门败类只怕也在暗中窥视,此地不易师傅清修,我们还是一起前往李口山庄吧。” 何庸思索片刻,点头同意道:“事已至此,只好叨扰一二了。”魏求道、佟羡之大喜,忙帮着收拾衣物书籍草药,扶着医仙朝李口山庄去了。 走了半日,这才走到山庄门口,佟羡之只见李口山庄墙高院深,大门之外有两个家丁站岗,便快步上前,对护院家丁道:“在下佟羡之,已请得何医仙师徒二人前来,还望速速通报李少庄主。” 家丁仔细看了看佟羡之相貌,与李骐所言丝毫不差,忙施礼道:“原来是佟道长,少庄主早有吩咐,让我等日夜在此等候,还请稍候片刻,容小人知会一声,少庄主言必要亲自相迎。” 正是:银瞒神谱传天下,不忘侠义承师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六章 再治子英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魏求道在医仙草庐处等了日,终于等到何庸归来。佟羡之以弟子之礼相见,并将苗威苗猛之事原本道来。何庸听完痛心疾首,自认是己之过,佟羡之出言宽慰,方才好转。佟羡之又提及《银瞒谱》一事,何庸将自己所知道的毫无保留一并道来,事了后,三人收拾一番,共同前往李口山庄。 佟羡之向护院家丁表明身份,家丁忙进院通传,不消片刻,一大群人从院内快步赶来,只见一容貌颇为威严庄重,身着华丽姜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为首,身后徐康飞、李骐扶着贾子英,旁边三四个机灵家丁相随。 佟羡之只需一眼,便猜出这中年男子必是李骐之父李庄主。见众人相近,不等李庄主等人开口,忙走向前去,恭敬施了一礼,道:“晚辈佟羡之,见过李庄主。” 旁边魏求道也不落于后,施礼道:“魏求道拜见李庄主。” 那李庄主听闻医仙到来,亲自赶来迎接,不曾想还未来得及问候一二,就见两个小辈先向自己以礼相见,一时有些许手足无措,只不过好歹身为偌大山庄之主,顷刻间就回过神来,和蔼笑道:“好,小道长灵气逼人,魏少侠一表人才,二位端的是人中龙凤,强我那犬子远矣。” 魏求道、佟羡之听此夸赞,不敢托大,齐声回道:“李庄主谬赞了,李骐兄弟豪气干云,实乃我辈之楷模。” 李庄主听闻二人如此推崇李骐,不禁轻抚颔下长须,微微一笑,这才让过二人,面向医仙,一撩长袍下摆,欲以大礼参拜。 何庸一见李庄主竟施大礼,赶忙伸手托起,出言阻止道:“李庄主万不可如此,汝子李骐与老朽之徒兄弟相称,你我自该摒弃年岁之见,平辈相交才是。更何况我师徒二人借贵宝地避世,今又蒙庄主亲自相迎,再施大礼,岂不显得老朽不识抬举了。” 李庄主听得何庸一番话后,已知自己行为不妥,只得抱拳道:“李培风见过医仙,医仙丹心圣手,数十年来救死扶伤,天下何人不倾佩?李某若不亲自相迎,才真是罪该万死。” 何庸道:“李庄主言重了。” 这时,徐康飞、李骐、贾子英三人走上前来,一齐跪在地上,恭敬道:“我等见过何医仙,素闻医仙大名,今日得见,虽死无憾。” 何庸一一托起三人,开心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能与诸位年少英杰相识,亦是老朽之福。” 李培风见众人都已剪拂了,侧身一让,抬起右臂道:“诸位远道而来,已备好茶水,还请移步庄内。” 几人跟着李培风走进山庄正厅,依次坐好,左右有婢女奉上茶水,李培风道:“苗威苗猛之事已听犬子讲过,还请医仙不嫌寒舍简陋,在此小住几日,我已广下追杀令,待二贼伏诛,再走不迟。” 何庸放下手中茶杯,苦笑道:“师门不幸,有劳李庄主破费了。” 李骐在侧答道:“医仙此话却是见外了,我父子二人虽是乡野之人,但也心系民间疾苦,医仙善举感天动地,能为医仙解忧,又能铲除恶贼,扬我正义,何乐而不为之?” 何庸笑道:“倒是老朽失言了。” 徐康飞道:“医仙劳累半日,本不该打扰清修,实在是舍弟前日中苗威一毒掌,虽已得魏兄医治,但病情既不恶化,却也不再好转,不知为何,还请医仙施展回春妙手。” 魏求道眉头紧皱,难以置信,道:“竟有此事?本来依魏某之见,子英数日之内便可完好如初,莫非苗威毒功又得大进?” 何庸道:“切莫心急,容老朽一看。贾少侠,请上前来。” 徐康飞忙轻轻架起贾子英,扶到何庸旁边座位上,挽起袖口,露出左臂。何庸伸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贾子英脉搏上,左手抚弄长须,良久闭目不语。 徐康飞心中急迫,两次三番要出言询问,都被魏求道以目光遏止。一炷香的时间后,何庸方才收手,叹了一口气,道:“果不出求道所料,苗威毒掌之威,已然趋于大成,求道先前所下之药,只能扼制毒性,护住心脉,使性命无忧耳。”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忙问道:“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贾子英道:“莫不是贾某寿数已尽,回天乏术?” 何庸呵呵一笑,道:“贾少侠不必如此绝望,诸位暂且放下心来。万物相生相克,岂有不治之毒?先前求道以虎狼之药祛除毒血,又护住心脉,性命自然无妨,只是此毒尚未有对症之药来解,只能用璋芪草,金银枝,三步摇,何杞残根,子缺易袍五味药每三日煎服,短则一年,长则五六年,方可拔尽余毒。” 魏求道听得目露精光,连连点头,其余人则云里雾里,何庸又道:“此五味药虽不是常见药材,但只要有心收购,自是不难,却是有劳李庄主了。” 李培风忙道:“这有何难?山庄背靠大山,庄内也经营草药买卖,这五味药仓库便有,不必外出收购。” 何庸闻言,微笑颔首,众人听得贾子英性命无碍,皆开心异常。魏求道扶何庸回客房歇息,李骐随李培风去仓库取药,佟羡之、徐康飞搀贾子英回屋躺下。 半路上,佟羡之左右环顾,道:“怎地不见金兄身影?” 徐康飞笑道:“你能见到金兄才是奇怪,它嫌庄内苦闷,每日清晨而出,夜晚才归,此刻又不知去哪疯玩了,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自此,佟羡之在李口山庄暂且住下。每日照看贾子英,偶尔或随李骐外出打猎,或陪魏求道入山采药,或同金风狸到处乱转,一时间倒也轻松快活。 只是日子越加安稳,内心却越来难以心安,每想起玉佩和《银瞒谱》之事,便仿佛如鲠在喉,食不下咽,寝难入睡。终有一日,佟羡之默默收拾起包袱,背在身后,推开贾子英大门辞行。 如今贾子英重病卧床,徐康飞需得照顾,必不可与自己同行。本也可请李骐、魏求道一起前往东州,只是见李骐与李培风父子幸福,魏求道与何庸师徒相爱,自己又怎忍心拆散。更何况此次东州之行,磨难重重,艰难险阻难以想象,贾子英初出茅庐便已重伤,自己不能再拖累他人,《银瞒谱》事关重大,佟羡之已经决定独自前往。 此时徐康飞正在贾子英房中送药,见佟羡之衣着整齐,行囊在身,腰悬签筒,背负神剑,大吃一惊,问道:“贤弟,你……你这是怎地?” 贾子英道:“佟兄莫非已有去意?” 佟羡之心感无奈,说谎道:“本还能再陪兄弟一段时间,无奈前些日子长辈以书信相催,东州之行不易再拖了,子英安心养伤,徐兄尽管照顾便是,在下素来机警,只身前往也是无妨。” 徐康飞道:“竟然如此……不如叫魏兄李兄同行,路上也可互相照应。” 佟羡之豪情一笑:“徐兄切莫如此,本就是小事一桩,李兄父子美满,魏兄师徒情深,以一己之私毁他人幸福,实非大丈夫所为,徐兄且坐,佟某这边去李庄主、何医仙那边请辞。” 正是:仁心妙手展回春,漫漫长路且独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七章 离别 书接上回,佟何庸、魏求道、佟羡之三人抵达李口山庄,在庄内何庸又给李骐再度诊治一番,言贾子英所中之毒只能缓慢拔除,不能操之过急。佟羡之心系马浩然遗命,决定只身上路。 佟羡之退出贾子英房间,又前往正厅,寻李培风辞别。刚到前厅大门,就见正巧李骐父子、魏求道师徒四人端坐堂上,似在议事。 佟羡之快步向前,抱拳施了一礼,道:“佟某打扰了。” 四人被佟羡之打断洽谈,转过头来,看佟羡之一副离去之样,心中着实受惊不小,李培风道:“贤侄怎这般打扮?莫不是老夫招待不周,心生退意?” 佟羡之忙回道:“伯父言重了,贵府无微不至,羡之实在感激,只是家中相托前往东州帮衬族亲,已在贵府逗留了些许时日,现如今已不得不上路了。” 李骐道:“贤弟要去东州吗,不如愚兄作伴,也省路上无聊。” 佟羡之心中秘辛,实在难以告诉,只得婉言谢绝,道:“多谢李兄好意,此去东州路途遥远,要横跨离、幽、夏三州,不忍破坏兄长家内天伦之乐,在下自持机灵,只要加紧赶路,自然无妨。” 魏求道道:“贤弟已决定独行?” 佟羡之答道:“正是,诸位长辈、兄长且放宽心,我自幼混迹江湖,只扮作道士,绝无大碍。” 李培风道:“既是如此,我等也不便挽留了,只是莫要如此急迫,留下吃顿便饭再走。” 佟羡之心道话已至此,若是再拒绝就显得作态了,于是抬手抱拳,道:“有劳李伯父了。” 正午时分,李口山庄杀猪宰牛,煮狗炖鸡,伙房内好一阵忙活,一道道珍馐美味只管往外端。 屋内众人围一圆桌而坐,何庸坐首座,李培风次之,但李培风毕竟是主人家,只见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道:“今日佟少侠便要离去,我李口山庄痛失一英杰,但江湖却得一豪侠,我等江湖儿女,一起举杯,不论年纪辈分,共同敬佟少侠一杯。” 佟羡之赶忙站起身来,道:“岂敢,还是羡之来敬诸位一杯,多谢诸位这些时日的照拂,羡之受用不尽。” 众人都站起身来,何庸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先不要饮,道:“羡之啊,此行道阻且长,遇事必三思而行,我知你素来侠骨热肠,爱管世间不平之事,可也要量力而行。” 佟羡之打小浪迹江湖,从无长辈关怀,听得何庸如同教育晚辈般口吻,心中十分感动,不禁热泪盈眶,道:“多谢医仙敦敦教诲,小子铭记在心。” 一仰头,先行干尽杯中酒,道:“待我抵达东州,必送信前来,以报平安。” 众人紧随其后,都一饮而尽,贾子英道:“小弟久病未愈,只能以茶代酒,为佟兄壮行!” 佟羡之执贾子英之手,紧握不放,道:“贤弟有心了,待我走后,必要静心养身,等身子骨好些了,再一同闯荡江湖。” 徐康飞大喝一声:“好!待子英身体转好,我与其一并去东州寻你。” 魏求道也附和道:“既是如此,魏某也该同行,愚兄对江湖生活向往久矣。” 几人放声大笑,坐下身来,推杯换盏,不亦乐乎。酒至半酣,忽见李骐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家丁从屏风后齐步而出,一人手托一盘大锭黄金,伴有珍珠成串,另一人手托一盘大锭白银,伴有夜明珠成排。 李骐道:“贤弟即将远游,愚兄无以相赠,只想起这庸俗的黄白之物,好让贤弟出门在外不至窘迫,也是我与家父一番心意。” 佟羡之见两盘中金银珠宝,一时间真是晃花了眼,暗自乍舌,但片刻就回过神来,苦笑道:“非是在下不识抬举,只是财帛多了也无用处,如此身怀巨资,岂不是让那贼人惦记,李兄与伯父若是真有心,给些碎银便好。” 李骐拗佟羡之不过,又觉得言之有理,也只得随他而去了。两个家丁托着财帛退下,不消片刻,其中一个拿着一个钱袋走上前来,佟羡之双手接过,见那钱袋鼓鼓囊囊,略一拿捏,只感觉里面银两有大有小,即便仍觉得多了,也不好再推辞,当即抱拳道:“多谢伯父,多谢李兄,羡之却之不恭了。” 李骐与李培风见佟羡之收下钱袋,这才放下心来,又端起酒杯,大家又开始一轮共饮。这般好筵席,当真喝得天昏地暗,即使众人都是千杯海量的人物,也觉有些醉态了,佟羡之站起身来,四下抱拳,道:“时日不早了,在下也该启程了,诸位珍重。” 徐康飞和贾子英同佟羡之交情最深,即便在酒桌上尽量不去想此事,也暗道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当下二人虎目含泪,不敢多看佟羡之一眼,低头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大门。 二人背对众人,徐康飞道:“徐某不忍离别,也不愿诸位见我矫情模样,就不相送了。” 贾子英更是浑身颤动,只传来一阵阵压抑呜咽之声,和徐康飞一起回房了。 佟羡之见二位兄弟如此,咬紧双唇,泪水止不住地留下,忽听门外不远处传来贾子英一声痛哭,佟羡之再忍不住,跟着抱头嚎啕不已,其他人见他们兄弟情如此之深,都觉伤感。 半晌,佟羡之悲伤之情渐渐好转,胡乱抹去鼻涕眼泪,强颜欢笑道:“叫诸位笑话了。” 何庸道:“尔等三人弟兄之情如此深厚,实让老朽感动,老朽虽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和三位小兄弟比起来,只是痴长年岁而已。” 佟羡之道:“医仙言重了,折煞小子。” 何庸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李骐见佟羡之恢复过来,引得他去马厩前,挑选了一匹好马,道:“此马乃当世良驹,名为“踏雪乌骓”,今日赠予贤弟,还望贤弟可借得此物,驰骋江湖,走遍天下。” 佟羡之目视此马,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四足雪白,如同踏雪归来一样,知必是李骐平生挚爱,道:“好马!此马神威如此,定是李兄心上之物,佟某又岂能做那横刀夺爱之事。” 李骐道:“贤弟喜欢吗?” 佟羡之轻抚马颈鬃毛,马身肌肉块块虬结,浑然天成,四足踢踏有力,喜爱之情无以言表,哪里肯说出个“不”字。 李骐笑道:“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家中良驹数不胜数,这匹不过属中上之流,李某一介武夫,今日也让我当一回那‘君子’,既然贤弟喜欢,李某不可夺爱,自该赠予贤弟,宝马配英雄,莫再推辞才是。” 李骐从马桩上解下缰绳,递与佟羡之手中,佟羡之接过,道:“如此,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骐故作欢笑道:“我等难以抽身,本可叫金兄相随,它这般机灵有趣儿,一路上也不觉无聊了,只是此刻又不见踪影了。” 佟羡之道:“金兄玩心太重,和我一道岂不是遭了大罪,我一人也没事的。” 李骐重重点头,道声:“保重!” 佟羡之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拱手,道:“保重。” 轻轻一夹马腹,踏雪乌骓迈动四蹄,缓缓向大门踱步,李骐跟在马后,不住相送。待佟羡之骑马走到庄门口,只见身后已然站着李骐李培风父子,魏求道何庸师徒,还有十几个相送家丁,人头攒动之间,却不见徐康飞与贾子英二人。佟羡之心知二人难舍离别,故不相送,只是心中难免伤感,当即冲身后诸位一拱手,大声道了一声:“诸位,保重!” 不待众人回答,一扬马鞭,冲了出去,刚走没有几步,就听身后徐康飞的叫声传来:“到了东州,莫要忘了书信!” 佟羡之泪盈眼眶,也不回头,只高举马鞭在空中摆了两摆,示意听到,一骑绝尘而去。 正是:分离难稀男儿泪,心中再期相见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八章 噩耗传来 书接上回,佟羡之一人前往东州,临行前李培风设宴相送,李骐赠予佟羡之金银宝马,再期相见之时,徐康飞贾子英二人不忍离别,嚎啕大哭,佟羡之亦泪流不止。 佟羡之沿着官道走了月余,李口山庄身处离州,当中横跨离州、幽州,当日刚出幽州地界,抵达夏州。若是再疾驰月余,便可穿过夏州,抵达东州了。 佟羡之在马上颠簸一日,只觉劳累无比,见一客栈就在面前,忙停下赶路,将“踏雪乌骓”系在客栈门口马桩上,自己平了平身上褶皱,抬步迈入客栈。 佟羡之见客栈跑堂的迎了过来,开口道:“小二哥,麻烦给贫道的马加一些好的马料。” 那跑堂的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伸手把佟羡之往店内引,道:“这个小人自然晓得,道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佟羡之道:“无量天尊,贫道奔波整日,腹中也是饥火燃烧,先来一桌酒菜,再开间上房。” 跑堂的道:“得嘞,道爷,菜是要素的吗?” 佟羡之回道:“贫道是正一教,不忌油荤,拿手菜只管上便是。” 跑堂见佟羡之说话十分豪气,脸都乐开了花,道:“您里边坐,稍等片刻就好。” 佟羡之一撩下摆坐下,将包裹宝剑置于桌上,待收拾好后,却仍见那小二哥立于身后,不由得疑惑道:“小二哥怎地还在这里?” 那跑堂的面露谄媚,笑道:“道爷,本店小本生意,还请先会了钞。” 佟羡之不由得哑然失笑,伸手往袖口摸去。前日住店得来一些碎银,当时直接塞进袖口,就急匆匆赶路了,现在用碎银会钞,倒也正好。 只是佟羡之乍一摸,袖内竟空无一物,恐自己记错袖口,又改手往另一个袖子摸,摸索半天仍是没有,心中暗道八成马背颠簸,一时不察遗失在哪边了。 可这番举动在那跑堂的看来,却认为佟羡之是个穷光蛋了,当即一改谄媚,面带冷笑,阴阳怪气道:“我倒是来个豪爽客人,原来是个吃霸王餐的,没钱赶紧走,别耽误大爷做生意。” 佟羡之尴尬无比,急道:“贫道非是想吃霸王餐,身上有银两的!” 说话间忙去取怀中银袋,急急掏出,慌忙之间虽取出了银袋,指缝却是无意间夹住玉佩底部装饰用的挂穗,将马浩然给的玉佩一并带出来了。 佟羡之一直把玉佩视为内心最大秘密,不敢放在包裹保管,平日里都放在怀中贴身藏好,见玉佩掉出,赶忙又收入怀内,一瞬间觉得客栈内吃饭的客人都在窥伺自己的玉佩,心中紧张不已。 那小二视玉佩于无物,只见到那钱袋子如同见了祖宗一般,脸上又挂满媚笑,道:“小人眼拙了,扰了贵客。” 佟羡之心中烦躁,取出一锭银子,抛于小二手中,道:“多的算你赏钱。” 那小二惊喜异常,恨不得马上给佟羡之跪下磕头,忙道:“道爷稍后,酒菜马上就来。” 这时,一直在柜上做账的掌柜的不知何时已然到了身后,呵斥道:“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不许欺侮没银子的客人,也不许讨赏钱!还不赶紧去柜上把多的银子找还给这位道长,再去后厨取几个馒头施舍给店门口的乞儿。” 跑堂的一见掌柜的来了,如丧考妣,低眉垂目道:“是,掌柜的。” 那掌柜的冲佟羡之赔笑道:“教导无方,让道长见笑了。” 佟羡之见那掌柜为人刚正不阿,又极具善心,笑容也是和蔼可亲,不由得好感大生,站起身来回道:“无量天尊,见过这位施主。” 掌柜的学着佟羡之的样子作了个揖,道:“听小道长口音,不似本地人。” 佟羡之答道:“贫道祖籍石桥州,前往东州寻亲,途经宝地,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掌柜的笑道:“道长哪里话,是在下御下不严,理当赔罪才是,不知道长在东州的亲戚姓甚名谁,说不定可尽绵薄之力,在下本是东州人,对东州可是极为熟悉,前两年才来到这夏州地界开了这家客栈。” 佟羡之心道:这掌柜模样只是本分生意人,自己言语隐晦一二,想必说了也无妨,若能探得些许口风,东州之行也会顺畅许多。 于是开口道:“贫道有一远房族叔,名为‘马四’,久居东州,不知施主可曾知道。” “马四?”掌柜的自语道,紧缩眉头,仿佛在仔细思索,忽的惊道:“可是那个向来独居,背有些佝偻的马四?” 佟羡之暗道我哪知马四生的如何,马师也不曾告诉我。只得顺着掌柜的话往下接,道:“正是,施主认识吗?” 掌柜的骇然道:“他独居多年,早就是东州城远近闻名的怪人,谁人不知?只是,他,他……” 佟羡之见掌柜欲言又止,如同百爪挠心,急忙追问道:“他怎么了?” 掌柜的道:“他……他已经死啦!” “什么?”佟羡之大惊失色,如遭雷击,难以置信道:“他死了?” 那掌柜的抚了抚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是啊,我前些日子回家省亲的时候亲眼所见,死得又惨又离奇,尸首分离,身体在家中,那头颅却不见了,找了半日,不知怎么却跑到了后山上,哎,面目全非,骇人无比,尸体停在义庄数日无人认领,还是我给发的丧,小道长,节哀顺变啊。” 佟羡之听闻这等消息,早就站立不住,缓缓坐到,耳边嗡嗡作响,掌柜的后来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见了。心中止不住的绝望,马四身死,这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自己该往何去何从,师门血海深仇又该如何去报,一瞬间千万条思绪涌上心头,头痛欲裂,不由紧紧把头抱住。 忽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瞬间把佟羡之思绪拉回,转头一看,正是那掌柜的,只听他道:“小道长,你还好吗?那马四是你什么亲戚?” 佟羡之勉强还能张开口,回道:“也,也不是什么近亲,只是远方族叔罢了,现在既然他,他已经死了,我还是得去坟前祭拜,祭拜一二。” 虽还能张口,言语却不利索了,自称连“贫道”都忘记说了。 掌柜的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先保重好身体,再做其他打算,我去后厨看看酒菜好了没,一会喝几杯酒压压惊。” 佟羡之胡乱的点着头,刚才还思绪万千,现在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得了。 一盏茶的功夫,好酒好菜便已端上桌,佟羡之一连饮下三杯,这才稍许恢复往日理智。暗忖马四死得如此离奇,必然和《银瞒谱》有关,若是能破解案件,找出杀人凶手,或许能再找到线索,东州之行绝不可到此为止! 心下打定主意,在这休息一晚便再行赶路。这般想着,心中也豁达了起来。 正是:东州未至闻噩耗,诡秘谋杀引侠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十九章 中计 书接上回,佟羡之刚到夏州边界,在一处客栈投宿。店内小二狗眼看人低,掌柜出言呵斥,并与佟羡之搭讪,佟羡之向其询问马四下落,不料却得到马四离奇死亡的消息,心中震惊。 佟羡之渐渐平复内心波澜,饥饿感一时涌了上来,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抬起筷子好一阵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思索马四之事,不知不觉竟把一桌子饭菜扫荡一空。 佟羡之打了个饱嗝,抹了一把嘴巴,之前的跑堂小二赶忙凑过来,道:“道长,您用完膳了吗,小店上房已经给您开好了。” 佟羡之早就忘了他前番无礼之事,微笑道:“有劳小二哥给贫道带路。” 跑堂的点头哈腰,躬背举臂,走在前面,道:“请道长随我来。” 佟羡之跟着跑堂的上了楼,到了自己房间,待其离开后,便关上房门,从里面闩上,这才长舒一口气。心道店内吵闹,人多眼杂,到了房内终于可好好思考一番了。 当下坐到了桌前,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去掉满嘴的油腥味,香茶入口,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大脑也清明起来。 如此便正好趁着思绪清楚,把发生的事一一回想起。那马四是新亡,死状这般凄惨,想必非简单杀人,和《银瞒谱》逃不了干系,可自己前些日子急于赶路,不曾和陌生人吐露真实姓名,也不曾暴露玉佩一事,这马四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身死,着实让佟羡之费解不已。 想到此处,佟羡之只觉得毫无头绪,便闭上双眼,轻轻按摩太阳穴。 倏尔,门外有异响传来,佟羡之大惊,大喝一声:“谁?” 急急抓起白泽神剑,快步赶到门前,取下门闩,一把推开大门。原来站在门外的是之前的跑堂店小二。 佟羡之面露不善,本早不计较其先前无礼之事,但此刻在自己思前想后之时,他在门外窥伺,愈发觉得这跑堂的神态猥琐,不似好人,便伸手抓住其臂膀,厉声质问道:“好端端为何在我门外鬼鬼祟祟?有何居心?” 那店小二哭丧着脸,委屈道:“道爷,洗澡沐浴热水已经备好,小人只是过来给您知会一声,哎呦,您弄疼小的了。” 原来是这般,竟然是自己冤枉好人了,佟羡之大感尴尬,忙松开手掌,抱拳施礼道:“这……小道无礼,还请小二哥见谅。” 店小二转动胳膊,活动活动筋骨,陪笑道:“小人倒是无妨,怎奈家中上有老人奉养,下有孩提待哺,道爷您大手一抓,小人这胳膊有些不灵光了,这一家老小不知该怎么办了,您看……” 佟羡之闻言,忙取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道:“这些许银两,权当给小二哥赔罪,拿去瞧瞧大夫,买点补品,这洗澡水贫道便不劳烦了。” 跑堂小二一见如此一块银两摆在面前,目露精光,喜形于色,唯恐佟羡之反悔,一把夺在手中,嘿嘿直笑道:“既是如此,怎敢再打扰道长清修?小人这便告退了。” 刚转过身去,那小二仿佛又想起什么,又回身道:“道长,此事可莫要同我家掌柜的说。” 佟羡之知晓其意,笑道:“小二哥且宽心,贫道不是那多舌之人。” 店小二连连道谢走开了,佟羡之反身回到房间,再次把房门闩好,摇头轻笑不已。 刚才自己伸手一抓,那小二避都不避,想来是丝毫武功也不懂了,言语中又充满市侩气息,这样的人竟要怀疑三分,自己这一路上真是有些小心过头,疑神疑鬼了。 于是不再多想,褪去鞋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掐个手诀,放在两个膝盖之上,闭上双目,挺起胸膛,缓慢修炼自己自幼便习得的无名内功。 这个无名内功是佟羡之幼年得一老道传授,初一练就就觉得精妙异常,这十几年来不曾懈怠,一有空就勤加修炼。只可惜自己与那个老道只有一面之缘,也只学得这一门内家功夫,剑法招式却是半分也没福气学到了。 以至于浑身上下武功稀松平常,只有内力还算说得过去。后来在行走江湖之时,竟又再次遇到那个老道,佟羡之恳求其能赐得一招半式,老道士却言语推脱,道:“你我相逢,便是有缘,只是武功招式,贫道自己也是似懂非懂,你可去云州的云中书院,那里有高明的拳脚师傅,定会倾囊相授。” 自此,佟羡之便拜别老道士,孤身一人从石桥州走到云州,一路上艰难险阻,磨砺重重,毋须赘言。待终于抵达云中书院,识得马浩然之时,佟羡之内心着实惊喜异常,暗道不虚此行。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仅仅一年,马浩然被逼自尽,云中书院也不复存在,仿佛在梦中一样。 佟羡之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眼,自己今日感慨颇多,内功却是不易再修炼了。此时日薄西山,不如早早休息罢了,明日可以起个大早,正好赶路。 这般想着,佟羡之站起身来,检视一番,见门窗完好无损,门闩也很牢固。于是把桌上宝剑签筒包裹取在手上,再放在枕边,又把白泽神剑牢牢握在手中,吹灭蜡烛,和衣而睡了。 乍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中不住乱想,眼瞅着屋内渐渐昏暗,直至夜半漆黑。 忽然间,佟羡之只觉得屋内有一阵芳香传来,如兰如芷,煞是好闻,让人忍不住多嗅几下。这不闻则已,两个眼皮突然如逾千斤,无限困意涌上心头,佟羡之心中道:不好,坏了,这是着了贼人道了。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 佟羡之强撑着自己不要睡着,门外有二人对话传来,一个声音道:“怎么样,睡了吗?” 另一人道:“大人放心,中了小人这‘兰芷千醉’,就是真武太极门的虚合子在这也得乖乖躺下,更何况是这个小道士。” 佟羡之震惊不已,原来是你二人! 正是:龙潭虎穴无心闯,兰芷竟是香阎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章 兰芷千醉 书接上回,佟羡之躺在床上,闻到一股异香传来,只觉昏昏欲睡,强撑之间,听闻门外有二人压抑对话之声。 佟羡之刚一听得二人对话,便知是那掌柜的和店小二二人,内心惊怒不已,心中大恨。 那掌柜的面容言语和蔼无比,殷切善良,店小二市侩贪财,见钱眼开,自己还曾出手试探,实在想不得竟是两个奸贼。暗叹自己即便自幼浪迹江湖,也被这二人演技迷惑,当真是江湖险恶,防不胜防。 这边听到那店小二如此吹捧自己的“兰芷千醉”,片刻之后,就听那门闩“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竟视若无物一般,大门被一把推开。佟羡之躺在床上,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此时此刻,哪怕只能动弹一根手指,也恨不得立马拔剑杀了这两个恶贼。 佟羡之心中百转千回,可外表看上去也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听得两个脚步声走到床头,那掌柜的道:“果然睡死过去了。” 那店小二却道:“何必如此麻烦,依小人之见,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 话虽说得含含糊糊,但佟羡之已然清楚店小二是什么意思,他恐怕此时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劝掌柜的把自己杀了。 佟羡之心中大惊,莫非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可那师门大仇该如何是好了,徐康飞等人若是知道自己死了,该有多么悲痛。 胡思乱想间,却听掌柜的说道:“不可,宰相言只要那块玉佩,你此番发现玉佩,已是立了大功,我自会禀明宰相,万万不要节外生枝。” 那店小二喜声道:“多谢大人提携,全听大人吩咐。” 佟羡之听到这番对话,内心大惊,本以为这两个人是开了这个黑店,见自己金银外露,见财起意而已,原来竟是李承恩的走狗。自己中午无意间暴露玉佩,正中这二人下怀,自己还真是有眼无珠,天堂有路不愿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一路上自己万般小心,不曾想还是着了道。 咬牙切齿间,就听那小二道:“大人,傍晚我见玉佩就在这小子怀中,我去取来。” 言罢佟羡之只觉有一双手再自己怀中不住摸索,把钱袋子和玉佩都掏了出来,刚一离身,那钱袋子又被店小二丢在自己身上。 佟羡之只觉可笑无比,白日里见那小二视钱如命,此时此刻就把这满满一袋子银子当成粪土一般,演技当真是出神入化。 忽听那掌柜的急声道:“你轻些,我看他行囊在侧,佩剑在手,如此小心翼翼,说不定没中毒,莫要把他砸醒了,你我可没好果子吃。” 店小二笑道:“大人且放宽心,中了我的‘兰芷千醉’,断不可能有没睡着的道理,他若是没中毒,我俩哪还有命在,您看,是这块玉佩吗?” 过了一小会,掌柜的道:“正是此物,和宰相所赐画像上一般无二,玉佩到手,你我速速离去。” 言罢二人再没对话,佟羡之只听二人脚步越走越远,自己也越来越克制不住‘兰芷千醉’所带来的困意,即便心中怒气冲天,也不知不觉深深睡着了。 翌日,“兰芷千醉”药力褪去,佟羡之从深睡之中猛然惊醒,睁开双目,跳起身来,慌忙在身上摸索,全身其他东西俱在,唯独少了那块玉佩。 佟羡之扶住墙壁,内心悲痛不已,心中暗道:马师,你真是看错了人,弟子无能,遗失玉佩,不能完成您的嘱托,弟子……弟子这便去您面前请罪! 想到这里,拔出神剑,架于颈前,竟打算已死谢罪。 白泽神剑何等锋利,刚一触碰皮肤,就划开口子,痛感传来,佟羡之忽然想起李骐曾言“有死重于泰山,有死轻若鸿毛”,自己这般死去,和那蝼蚁有什么分别?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面见恩师? 当即放下宝剑,打定主意,即便没有玉佩,自己也要前往东州,那掌柜的说马四身死,说不定只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马四倘若好好活着,自己只要表明身份,没有玉佩也可能得到线索。 佟羡之背起行囊,走出房门,才发现偌大个客栈,竟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原来店内所有人都在唱戏,客栈就是一个完美的戏台子,只有自己是局外人。 佟羡之心性洒脱,既已想通,也只是淡淡一笑,昂首走出客栈,朝那马厩一看,自己的“踏雪乌骓”好端端的在那里吃草。原来那掌柜一行人只要那块玉佩,连这匹绝世良驹都不放在眼中。 佟羡之正待上马,忽见一个年老乞丐杵着竹竿,托着一个破碗,一瘸一拐走上前来,声音苍老且凄惨,道:“这位老爷,行行好吧,赏口饭吃。” 佟羡之打眼望去,之间那老乞丐面如金纸,双颊蜡黄,想必是许久没吃饭饿的,脸上皱纹一道道如同刀刻一般,双目浑浊,嘴皮都已干裂,心中怜悯之情大起,忙从怀中取出钱袋,掏出好多银两,放在面前破碗中,道:“老人家,贫道身上没有干粮,拿着这些银子去买点吃的吧,我有要事在身,您多保重。” 那老乞丐感激道:“多谢老爷施舍,您这般慈善,好人必有好报。” 佟羡之翻身上马,听老乞丐这般说,即使刚逢骤变,仍撑起笑容,拱起双手道:“贫道借老人家吉言。” 佟羡之此刻一颗心直往东州去,匆匆辞别老乞丐,大喝一声“驾!”,一骑绝尘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一连奔波数个时辰,毫无乏意。路边景色皆一闪而过,佟羡之目力虽不比徐康飞天生鹰眼,但也在转瞬间看到一个面容极似刚才老乞丐的人冲自己挥手,急急勒住马缰。 佟羡之停住脚步,牵马走到那人面前,仔细一看,正是刚才那老乞丐,破碗,竹棍,褴褛衣衫毫无变化,于是出言道:“老人家,您怎在此地,是刚才银两不够用吗……” 话未说完,心中猛然一惊,自己“踏雪乌骓”何等脚力,奔波数个时辰,这老乞丐为何能跟得上自己,还赶在前头,若是徒步,那其轻功相比“大掌柜”贾子英,也是相差无几。即便不是徒步,一个老乞丐怎么会有堪比“踏雪乌骓”的骏马? 想到此处,佟羡之警惕之心大起,不知来人是敌是友,连连倒退几步,拔出白泽神剑,立于胸前,质问道:“阁下究竟有何贵干!” 正是:忠奸不辨失珍宝,敌友难分以剑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失而复得 书接上回,佟羡之在中毒之中被李承恩的手下搜去马浩然所给玉佩,起床后内心痛苦万分,想要已死谢罪,但转念一想,这样死去实在可惜,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报仇雪恨。收拾一番后起身离去,见一老乞丐可怜,施舍大量银两,不料在半路上再次遇到他。 老乞丐嘿嘿一笑,朝佟羡之又走近两步。佟羡之已成惊弓之鸟,长剑一横,喝道:“站住!不然莫怪贫道刀剑无眼!” 老乞丐轻咳一声,张开嘴,那声音竟不似刚才老态龙钟,极为年轻,只听他道:“阁下便是这般对待恩人吗?” 佟羡之惊疑不已,不知他所指何意。老乞丐见佟羡之仍警惕万分,从怀中取出一物,朝佟羡之掷去。 佟羡之伸手一抓,正把那物擒在手中,打眼一看,惊喜万分,原来不是其他,正是昨夜被掌柜店小二二人掳去的玉佩。 老乞丐道:“昨夜见那客栈一行人匆匆离去,便欺身上前,原来是拿了阁下的玉佩,一时技痒,又给偷了回来。见你人还不错,还你了。” 佟羡之忙收回神剑,双手抱拳道:“多谢恩公相助,内心感激无以言表。” 老乞丐摆了摆手,将手中竹杖破碗一丢,腰板挺直,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一般,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佟羡之已知这老乞丐是他人易容所为,不愿以真身示人,见其转身要走,忙开口询问道:“还未请教恩公姓名,来日好做报答。” 老乞丐身形未动,只爽朗笑道:“阁下让一空门中人留下姓名,岂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佟羡之暗道自己愚蠢,说出这般无礼的话,急急抱拳深鞠一躬,待起身一看,哪还有老乞丐半分影子。 当即心下打定主意,日后再有机会相遇,定要好生报答才是。佟羡之举起手中玉佩,感慨良多,恩师遗物失而复得,当真是有神明护佑,凭空出现这么一位空门高手出手相处,也多亏自己心性善良,才能得到其垂青。若是自己对那老乞丐不理不睬,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自己以后定要多行善事。 胡思乱想间,佟羡之猛然想到,那掌柜一行人倘若发现玉佩失窃,定然折回身来寻觅,自己一旦被其发现,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善了的了,此刻还需加紧赶路才是。 当下对老乞丐消失方向虚空一拜,翻身上马,往夏州城去也。 “踏雪乌骓”当真不愧是当时良驹,脚力之快,非寻常马匹可比,佟羡之只奔波一日不到,便已抵达夏州城外。 佟羡之见城外有兵丁巡逻,逐个盘问进城之人,心中难免紧张,但事到临头,也不由得他如何,只能下马步行,佯装无事之人,缓缓往里走。 刚到城门前,便被一兵丁拦住,只听那大兵问道:“来做什么的?” 佟羡之忙施一礼,赔笑道:“军爷,小道去东州省亲,途经夏州,进城休息一晚,还请您行个方便。” 说话间,悄悄奉上一锭大银,塞入兵丁手中。 那大兵见佟羡之手牵宝马,心中不敢小觑,又见佟羡之孝敬上许多银两,也不与他过不去,趁他人不注意,把银子塞入怀中,故意嚷嚷道:“赶紧进去吧。” 佟羡之道谢一声,不敢耽搁,恐生是非,心中固然焦急,身体上却不慌不忙地走进城去。 刚一进城门,这才发现不觉间后背已惊出一身冷汗。 当务之急还是寻家客栈,休息一晚,远离城内这般人多眼杂之地。 佟羡之正牵马走在路上,眼角突然划过一道靓丽身影,只见一绝美女子从对面悠闲款款而来。 却见那女子生的肤如白雪,婀娜多姿,柳眉弯弯细长,杏眼清澈含春,琼鼻小巧居中卧,朱唇带笑勾人魂,一袭青裙罩玉体,盈握腰肢展风情。佟羡之哪见过这般不可方物的人儿,一时间看得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女孩仿佛感受到佟羡之的目光一般,朝他那轻轻瞥来,二人目光刚一接触,佟羡之急忙转过头去,只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顿时耳热心跳,心中暗道无量天尊,低着头颅只管闷头往前走。 那女孩却觉得这个小道士有趣极了,明明觉得自己好看,却只敢偷偷窥视,待细细看过,这小道士生的灵气动人,有一副好皮囊,于是心存捉弄之意,二人交肩之时,出言娇声道:“喂,那个小道士,给本小姐站住。” 佟羡之心中一慌,急急停下脚步,左右看过,才发现女子叫的正是自己。于是冲她打了一个稽首,道:“姑娘可是唤的贫道?” 女子笑道:“没错,就是你,你这个小道士不守清规戒律,眼睛不干不净的,被本小姐抓个正着。” 佟羡之一见被女子发现,不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无,无量天尊,小道目光多有冒犯,这厢给姑娘赔罪了。” 女子掩嘴轻笑,道:“谁让你给我赔罪了,我问你,我长得好看吗?” 佟羡之从未和女孩子打过交道,虽觉得这个问题有所不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贫道不知美丑,但只觉姑娘比我见过的女子都要好看。” 女子对自己容貌极为自信,但乍一听佟羡之这般蠢笨的夸奖,不由秀脸微红,嗔骂道:“油嘴滑舌,你是真武太极门的弟子吗?”不等佟羡之作答,又自语道:“真武太极门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有你这样贼眉鼠眼的道士。” 佟羡之心中不解,怎地自己坦诚相告反倒被说成油嘴滑舌,只好回道:“贫道没有福气,不曾投入真武太极门门下,只是一个寻常云游道人。” 女子一听佟羡之这般说,脸上露出些许失望,道:“你既是云游道人,想必是不会算命了。”目光一转,见得佟羡之腰悬签筒,又有些惊喜,道:“咦?你腰上可是算命用的签筒,快来给本姑娘算上一卦。” 佟羡之虽然不是真的道士,但作道士打扮游历江湖久已,算命一道,自然也有几分心得,可腰上签筒非是求签所用,而是伤人性命的暗器,只好硬着头皮道:“姑娘既然要算命,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求签解卦一术贫道仍不甚熟练,不如姑娘另寻高明。” 女子道:“我偏要找你,你刚才偷偷看我,求签不行,测字总该行吧,给我测个字,我便原谅你了,莫要告诉我你练纸笔都没有。” 佟羡之见女子有些刁蛮,若不顺着其意,恐其惹来诸多事端,只好从包袱中拿出纸张和炭笔,递与那女子手中,道:“请姑娘赐字。” 那女子嫣然一笑,用炭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安”字。 佟羡之取回纸张,问道:“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其实这算命一道,有上通神明可破天机之人,但大多都是一些江湖骗术,只需观察算命之人衣着打扮,贫穷富贵,神态忧喜,健康与否,以何谋生便可知道此人大概生平,再顺着其问题往下说得含糊其辞,高深莫测一些就好。 那姑娘道:“我爹爹要出远门了,我想问问他此行安危。” 佟羡之目视此字,之间这个“安”字不似平常大家闺秀所书写的那般隽秀,却龙飞凤舞,尽显峥嵘,心中暗自猜测这女子必然生于军旅世家,而且见她心系父亲安危,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刁蛮无礼,也心疼其孝心,于是出言安慰道:“令尊久经沙场,此行必然大胜而归,你且看你写的这个‘安’字,上是一宝盖,下是一个女,意思是你只需在家中安坐,即可父女团圆。” 姑娘听得眼冒精光,拍手道:“你测的真准,一下就算出来我爹爹是出门打仗去了,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对吗?” 佟羡之道:“卦上所示便是这般。”心中却想,生死祸福,自有天数,战场上刀剑无眼,倘若,倘若你父亲真的发生不幸,也莫要怪我才是。 正是:高人相助失复得,江湖算术换天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安小满 书接上回,佟羡之蒙空门高手相助,玉佩失而复得,在夏州城内遇到一个美丽女子找他算命,佟羡之以好言宽慰女子其父必然无忧。 那女子道:“你真厉害,能教教我吗?” 佟羡之本奔波劳累一天,身子早就乏了,被这女子纠缠许久,心中也有些许不耐烦,其实他从未和女孩子有过交集,对他而言美女丑女皆是一般,只是见这姑娘十分孝敬,仍是好言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还有急事,这便告退了。” 女孩生的貌美如花,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哪个男子不对她殷勤万分,见佟羡之急急要走,心中不免不开心,娇斥道:“走吧走吧,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趣之人。” 佟羡之如蒙大赦,施了一礼,牵着马就走了。在街上走了半天,无意间转头一看,发现女子仍跟在自己身后,于是道:“姑娘,命已经算了,为何还跟着小道。” 那女孩道:“这路这么宽,偏偏你走得,本姑娘走不得?我还说你跟着我呢,小道士,我问你,你跟着我干嘛?” 佟羡之摇了摇头,干脆不理睬她了,自己只顾往前走,女子见他不回自己,也轻哼一声,默默跟随佟羡之。 佟羡之走了一会,见得一家客栈在眼前出现,随即扭头对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贫道已经找到下榻落脚的地方了,您还是请回吧。” 女子反问道:“这客栈是你开的吗?我也正打算住这。” 佟羡之正不知如何回答,客栈里的小二一见有客来,快步赶出来迎接,道:“二位是要住店吗?” 佟羡之冲小二拱手道:“正是如此,贫道与这位姑娘打算投宿贵店,还请小二哥备上两间客房。” 那店小二却言语尴尬道:“道长,您二位却是不赶巧,本店只剩一间客房了。” “只剩一间了吗?”佟羡之略加思索,对那女子道:“姑娘,这家客栈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不如……” 话音未落,那女孩却涨红双颊,娇喝道:“你,你这登徒子,还以为你是好人,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佟羡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道:“贫道想什么?这家客栈既然就剩一间客房了,姑娘便住在这吧,早点休息,贫道再另寻其他客栈。” 女子听佟羡之这般说,自知误会了佟羡之的意思,本以为佟羡之想要和自己共住一间,只是女孩都好面子,哪里肯说自己心中所想,红着脸低头,道:“我以为,以为……” 佟羡之大为不解,问道:“姑娘以为何事?” 女子跺了跺脚,恢复自己娇蛮的样子,咬住银牙,道:“你这臭贼,端的让人讨厌,你自己住去吧!” 佟羡之暗想,这姑娘怎么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莫非头脑不甚清晰,自觉不敢招惹,恭敬道:“既是如此,小道却之不恭了。” 于是把缰绳递与小二手中,自己移步客栈内,刚踏入大门,就听那女孩在身后大声质问:“喂!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你这个小道士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这天底下哪有一见姑娘就问人家姓名的道理?只是佟羡之未和异性有过交往,还以为是自己失礼,忙回头鞠躬道:“是贫道有失礼数,小道佟羡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孩素面朝天,轻轻“哼”了一声,笑道:“我叫安小满,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佟羡之却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又扭头回到客栈,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和他人多加交谈,只管吃自己的,又沐浴了一番,这才紧闭房门,和衣睡下了。 佟羡之躺在床上,双目一闭脑中便全是安小满天仙一样的面孔,不知自己是犯什么病了,只觉得心烦意乱,好久方才睡着。 第二日清晨,佟羡之起个大早。洗了一把脸,整了整衣衫,拿起行囊,背起宝剑,走出房门。 刚走到楼下,就见到安小满一个人坐在楼下饮茶,安小满听得有人下楼,抬头一看,正撞上佟羡之。 只见佟羡之不似昨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干净道袍覆体,头上挽着一丝不苟的道髻,经了一夜休息,精神抖擞,虎目星眉,端的是玉树临风,不由得眼前一亮,喜道:“小道士,你还挺俊的吗,就是太懒了,这都日上三竿了,我在楼下等你半天,你才起床。” 佟羡之一见安小满,内心突然一阵欣喜,却又不知自己喜从何来,也不管她夸赞自己,只觉如沐春风,笑道:“让姑娘久等了,贫道赔罪。” 安小满一听他说这话,却瞬间俏脸带霜,不快道:“姑娘姑娘,昨日没告诉你名字吗?” 佟羡之见她仍和初见时那般喜怒无常,好感大降,头痛道:“是了,应当叫安小姐,小道失礼了。” 安小满气道:“随你吧!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佟羡之心道女人可真是可怕,不敢再和她搭话,悄悄下楼,低头只管往外走。 走到马厩边,解下“踏雪乌骓”的缰绳,转头一看,见安小满也牵着一匹枣红色小马。安小满道:“佟道长,你人不怎么样,马倒是不赖,卖与我,我便不跟你计较了,如何?” 佟羡之道:“安小姐恕罪,这马名为‘踏雪乌骓’,是贫道兄弟相赠之物,不得他允许,不敢私做主张。” 安小满冷哼一声,道:“不卖便不卖,说这么多废话作甚?我瞧我的小红也是极好的。” 佟羡之目视安小满之马,见其浑身枣红,神骏无比,竟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只是马龄还过小,待再过些时日,必然远超自己的“踏雪乌骓”,于是道:“安小姐,你这马可是‘汗血宝马’,远胜小道这匹凡物。” 安小满笑道:“算你识货。你这是要出城吗?” 佟羡之道:“正是,小道俗事缠身,不敢在此逗留,安小姐,我们就此别过。” 安小满心道,别人都扮小丑来哄我开心,只求我和他们说上一句话,就你个臭道士不把我当回事,我定要好好捉弄你,于是笑道:“巧了,本姑娘也要出城,正好顺路。” 佟羡之暗道晦气,只是不善拒绝,拱手道:“姑娘请。” 二人牵着马往城门走去,一路上安小满青春靓丽,佟羡之英气逼人,引来路人诸多注视。 安小满悄悄道:“你瞧,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佟羡之以为安小满又要自己夸她,忙回道:“那是因为安小姐长得太好看了。” 安小满笑颜如花,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你这臭道士终于说了一句好听的。”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出了城门,皆翻身上马了,佟羡之在马背上冲安小满抱拳道:“安小姐,此间已经出城,小道便要往东州去了,请阁下自便。” 安小满打定主意要捉弄佟羡之,于是道:“本小姐也要去东州。” 佟羡之先前已让她跟了一路,见安小满还要跟着自己,然自己东州之行危难重重,生死未卜,怎可再让安小满跟上?虽有三分不忍和她分别,但还是拒绝道:“姑娘,贫道有仇家尾随身后,自身难保,你若是还要跟着,恐有性命之忧,还是自行一路的好。” 这番话是佟羡之心怀好意之言,可安小满却是以为是佟羡之为了甩开自己故意找的借口,三番两次遭到佟羡之“羞辱”,饶是她心性非寻常女子可比,还是恼羞成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梨花带雨道:“佟羡之,我便这般让你讨厌?好,我走就是!” 正是:少侠难解风情物,哪家女子不怀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三章 追杀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安小满走到城外,佟羡之心怀好意,恐安小满跟着自己遭到李承恩手下追杀,枉送性命,而安小满却满心以为佟羡之讨厌自己,只想让她赶紧离开。当即羞愤难忍,打算一走了之。 佟羡之见安小满流泪,心中极为不舒服,早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想要安慰,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当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安小满稍等一会,见佟羡之面色犹豫,不出言挽留,内心更为难过,一扯马缰,叫了一声“驾”,驱马便走,心想我再也不要理会这个不知趣的道士了。 可不论自己怎么扯拽,那小红马就是一动不动。原来,那小红马是母马,佟羡之的“踏雪乌骓”是公马,“踏雪乌骓”神骏无比,那小红马早就被其吸引,所以不管安小满如何拉扯马缰,也不愿和“踏雪乌骓”分离。 安小满心性善良,虽手执马鞭,但舍不得抽打自己爱马,于是越是想拽过马头,那小红马偏就往“踏雪乌骓”身边凑。 安小满见小红马如此放荡,不顾主人面子分毫,更加羞恼,险些哭出声来,刚才更是狠下豪言壮语,此时此刻不敢看佟羡之一眼。佟羡之从未经过如此局面,也是手足无措,二人就这么骑在马上,只见两匹马越靠越近,两个人却不敢把目光投在对方身上。 就在二人尴尬时刻,城外林中一阵风声传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吹得人清凉舒服。 但刹那间,只见一支利箭伴着风声,划破裂空,笔直射向两个人。 佟羡之听闻尖锐破空声,急忙回头,正好瞅个正着,他旧习无名内功,眼疾手快,大脑闪电连转三转,心中已有计较,旋即一掌拍向小红马臀部,想让它赶紧跑开,自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足尖在“踏雪乌骓”身上轻轻一点,扑向安小满。 安小满还不知发生何事,见佟羡之扑来,尖叫出声,粉拳接二连三打在佟羡之怀中,娇斥道:“登徒子,你干嘛!” 佟羡之怀抱安小满,在地上滚了两圈,回头一看,只见小红马前蹄高高扬起,那支利箭正射中它脖子上。“踏雪乌骓”陪伴佟羡之数月,已然通晓其意,不用佟羡之出言,早就远远躲开了。 想来是那小红马年纪尚小,自己那一掌下去,只让其受到惊吓,却没能让它跑开,小红马受惊后立起身子,正接住那支本冲着马背的箭。 小红马喉咙中箭,轰然倒地,血流不止,眼见是不活了,正被地上二人看在眼中。安小满大惊失色,喊道:“小红!” 佟羡之心中暗恨,不曾想那李承恩走狗来的这般快,见安小满作势要去看红马伤势,赶忙又将其一把扑倒,护在身下,大吼道:“你干嘛?不要命了?” 安小满被佟羡之一喝,已然明白其中利害,只是见爱马身死,仍低声抽泣不已。 二人只是刚出城门,那城门口兵丁一见这般情形,都拔刀出鞘,冲上前来,大叫道:“有敌袭!” 林中之人见士兵也来凑热闹,又嗖嗖射出几支利箭,把冲过来的士兵全部射翻在地。其余兵丁一见敌人弓箭如此精准,都停步不前,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皆怪叫一声,扔下武器,拔腿就往城里跑。 城墙上有校尉守城,见情况如此,敲着一面金锣,大喊道:“敌暗我明,撤!速关城门!” 佟羡之见这群士卒窝囊如此,丝毫不管自己二人死活,不禁怒骂一声:“一群饭桶!” 想要护着安小满往城里跑,却又顾忌林中人的弓箭,犹豫之间,联接护城河的吊桥已被拉起,此刻,佟羡之就是有万般手段,也是回天乏术。 落在这般田地,唯有丢下安小满才有一线生机,可自己若这么做,岂非人哉?当下长叹一声,护住安小满闭目等死,临死前还想着,希望我的身子骨硬朗些,那箭矢莫要穿透我伤了她才好。 安小满看佟羡之宁死也不放弃自己,呆呆的看着他视死如归的面庞,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竟有些痴了。 在佟羡之束手待毙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佟羡之睁眼一看,原来是“踏雪乌骓”见主人受困,不顾危险,又折回来搭救。 佟羡之放佛又抓住一线生机,大叫一声“好!”,低头对安小满说:“姑娘,得罪了!” 一把将安小满横抱起来,双足在地上猛然一顿,运起轻功法门,尽平生所学功力拼命飞起,无名内功在体内疯狂运转,在虚空中凭空连踏数下,躲开无数箭矢,堪堪落在“踏雪乌骓”的背上。 安小满被佟羡之搂在怀中,早就吓得闭紧了双眼,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再一睁眼时已然坐在了马背上,抬头看向佟羡之,刚想询问,只见佟羡之双目坚毅,下巴如同刀削一般,不知想了些什么,羞红了双颊,只把头紧紧埋在佟羡之怀里。 佟羡之只以为安小满受到了惊吓,想到她是因自己而受到无妄之灾,心中更感内疚,当下打定主意拼死也要护她周全,单臂抓住缰绳,且牢牢把她箍住,另一手拔出白泽神剑,用剑身在“踏雪乌骓”臀上猛地一拍,叫声“驾!”,“踏雪乌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佟羡之稍一观察四周地貌,发现左有敌人藏身密林,右有一座深山,中间是官道,本走大道最快,又恐遭人埋伏,正中敌人下怀,当下毫不迟疑,直奔右边深山去也。 那林中敌人眼见煮熟鸭子飞了,大为恼怒,利箭倾泻而下,佟羡之丝毫不敢大意,在马背上把白泽神剑舞得水泼不进,挡下无数箭矢,伴着金石交错的“叮叮当当”之声,“踏雪乌骓”已然奔进山中。 佟羡之顺着山路又疾驰了老一会,眼见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心想敌人也不会追来这么快,稍稍停下脚步,低头对安小满道:“姑娘,暂时安全了,我们先下马来吧。” 安小满抬起头来,正对上佟羡之目光,脸色愈发粉嫩,翻身下马,垂着头问道:“你,你没受伤吧……” 佟羡之道:“托安小姐的福,贫道并无大碍。” 安小满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儿?” 佟羡之也不知身在何处,回道:“刚才形势所迫,只得奔进这大山之中,贫道,贫道也不知这是哪里。” 安小满红着脸,低声道:“算了,不管在哪,只要和你一起便好了。” 佟羡之以为安小满意思是只要有自己在便无性命危险,立即拍着胸脯道:“安小姐放心,只要有小道在,必定拼命护得你安全。” 安小满白了一眼,心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不解风情的愚笨之人。无奈道:“你可真是个呆子。” 佟羡之不知自己为何又成了呆子,着实让人费解,苦思冥想间,又是一阵熟悉的裂空之声传来。 佟羡之大惊失色,回过头来,果然有一支利箭从山下冲他们射来,急急伸手,一把拽过身旁的安小满,叫道:“小心!” 正是:箭有杀心弓欲伤,世间尽是修罗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四章 亡命 书接上回,佟羡之和安小满二人在城外遭到埋伏,守城官兵见势不妙,赶紧关上了城门,佟羡之被逼无奈,只得骑着“踏雪乌骓”带着安小满奔进大山之中,刚一停下脚步,追兵又杀了过来。 佟羡之见有箭射来,急急拽着安小满避过,那箭矢伤人不得,“噔”的一声钉入树干之中,箭尾翎羽仍兀自振动不已。 佟羡之忙往山下视去,见山脚下黑影攒动,心道不妙,不料敌人来的如此迅速,不知是否在这山里也有埋伏。 安小满慌道:“他们又追上来了,我们快逃!” 说着拉住佟羡之的手就朝“踏雪乌骓”奔去,佟羡之刚走两步,又站住不动,道:“不可。” 安小满早把佟羡之当做主心骨,忙问道:“你可是有了主意?” 佟羡之道:“这大山之中树木繁多,你看,这山路越往上越陡,树木障碍也越来越多,骑马反而是拖累速度,我们不骑马,徒步更好!” 安小满对佟羡之言听计从,当下回道:“好!” 佟羡之决定弃马步行,伸手轻抚“踏雪乌骓”鬃毛,对其道:“好马儿,你逃命去吧。” “踏雪乌骓”与佟羡之心意相通,悲嘶一声,朝深处奔去了。 佟羡之与安小满在大山之中左拐右转,时上时下,慌乱之中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佟羡之不由得懊恼道:“若是金兄、康飞兄他们在这便好了。” 安小满见佟羡之逃命之中还提及他人姓名,奇道:“他们是何人?” 佟羡之已有身死的觉悟,只怕安小满心慌,见她有兴趣,正好借这个机会分散其注意力,于是一边拉着她的手奔跑,一边说道:“金兄不是人,是一只当世罕见的金风狸,传言能得金风狸之人,必加官进爵,家族昌盛,我们那日在山中无意撞见,便……” 便将如何碰见金风狸,碰见狼群之事讲给安小满听。 安小满听完边跑边笑,道:“这金风狸可比你这个臭道士有趣多了,后来呢?” 佟羡之见她这般境地还要挖苦自己,无奈笑道:“姑娘可莫要取笑贫道了,后来我们走出了大山,在茶馆中碰到了……” 又把贾子英受伤代李骐受伤之事也说了出来。 安小满这次听完却忿恨不已,娇喝道:“这苗威苗猛二人可真是畜生,你比他们俩强!后来呢?” 佟羡之见她拿自己和苗威苗猛相比,一口气没顺过,险些气昏过去,不过难得她有兴趣,自己这数月赶路,不曾和人好好说过话,眼看死到临头,便把从云中书院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唯独隐瞒了玉佩的事,只怕她知道后被拖累。 那安小满倒是有意思得紧,每说一人就要和佟羡之比较一番,只是除了苗威苗猛,佟羡之却谁也比不过了。不如马浩然受人倾佩,不如胡可山识大体,不如徐康飞性情,不如贾子英善解人意,不如高寰宸洒脱,不如李骐豪爽,就连张喜,也比佟羡之武功高强。 等佟羡之讲到魏求道为贾子英医治时,安小满道:“这魏求道如此玉树临风,那必然比你英俊。”言罢目视佟羡之面庞,又忙改口道:“不过你也不丑。” 佟羡之已被比较了数回,毫不在意,笑道:“萤火怎敢和皓月争辉,魏兄何等风采,岂是贫道能相比的?再者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比那皮囊作甚?魏兄师从医仙何庸,日后必是匡扶天下的好男儿,贫道乡野村夫,恐怕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言至此时,想到自己恩师之仇,想到自己做个“为国为民”的大侠愿望,以及兄弟们的音容面貌,一切都随着今天烟消云散了,鼻子一酸,竟流出几滴泪来,但顾忌安小满见自己垂泪惊慌失措,赶紧悄悄以袖口将泪水擦去。 安小满听佟羡之这般说,忽的停下脚步,佟羡之乍一拉她不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面露不解的看向她,却见安小满玉面充满认真,眼神也十分严肃,一字一句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也不许你死。” 佟羡之见安小满言语认真,心知此时她一女流之辈,也只有自己能保护得了她了,于是道:“能活下去,谁愿意死?这山里面到处都是催命阎王,不过安小姐放心,不管是谁若想伤你,先踏过贫道的尸……” 话未说完,安小满已伸手捂住佟羡之的嘴巴,佟羡之被柔荑堵嘴,只觉那手说不尽的嫩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安小满道:“你别说了,我有些累了,我们歇歇脚好吗?” 佟羡之经她一说,这才刚刚感到全身酸疼无比,双腿如灌了铅一般,随即环顾四周,只见高乔林立,没有敌人踪影,道:“如此也好,休息一会再逃命不迟。” 二人倚树而坐,安小满锤了锤自己的腿,忽然道:“其实,其实你也没我说的那么不堪。” 佟羡之一愣,不知她言语何意,又听安小满自顾自的说道:“你便没想过徐康飞、贾子英、高寰宸他们这等英雄豪杰,为何愿意和你兄弟相称,性命相托吗?” 佟羡之听到这番话,倒是仔细思索了一会,道:“刚左思右想,贫道也是不知,不过能得他们垂青,真是小道三生有幸。” 安小满听到佟羡之说出这般没志气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粉拳连连打在佟羡之肩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臭道士,怎地这样瞧不起自己,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佟羡之又见安小满开始喜怒无常了,大感无奈,心想女人真是可怕,我还是顺着她来吧,旋即佯装痛苦,求饶道:“女侠饶命,打死小道了。” 安小满反被他吓了一条,以为他刚中了暗伤在身,停下拳头,关切道:“你受伤了吗,让我看看,疼吗?” 佟羡之见她这般关心自己安危,心下暖洋洋的,说道:“贫道不妨事的,你只要安全变好。” 安小满听到这番话,忽然想起生死关头佟羡之悍不畏死,以肉身作盾,把自己牢牢护在身下,眼神逐渐迷离,手不由得抚上佟羡之面颊,呼吸也急促起来。 佟羡之看安小满眼神怪异,用手摸自己的脸,还以为自己在林中穿梭,一时不察被树枝刮出了口子,也伸手摸去,道:“嗯?莫非小道破相了?” 安小满仿佛被撞破心事一般,急忙把头埋进膝盖中,胡言乱语道:“嗯,破了个小口子。” 佟羡之嘿嘿一笑,道:“慌忙逃命中什么时候刮到了还不自知,不过料定伤口也不大,贫道现在也没察觉呢。” 安小满抬起头来,瞪向佟羡之,只觉得自己要被眼前这个臭道士给气死了,心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愚蠢愚笨反应慢的人! 佟羡之见安小满眼神不善,还以为安小满又发病了,正待赔罪,忽听头顶一阵树梢抖动,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正是:芳心暗许救命人,怎奈不知何为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两个蒙面人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安小满躲入山中,无奈追兵又至,只得弃马步行,逃亡途中佟羡之为了转移安小满的恐惧,同她讲了好多关于自己兄弟的事,二人对话正酣时,头上有异响传来。 佟羡之听得有利器破空之声,急忙抬头,只见一蒙面人手持钢刀,从树上一跃而下。佟羡之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一把推开坐在地上的安小满,自己使出一招懒驴打滚,狼狈往一旁躲闪。 安小满突然被佟羡之一推,摔倒在地上,蹭了满手的泥,刚要嗔骂,就见那蒙面人一刀劈在自己刚才坐着的空地之上,不由尖叫出声。 佟羡之恐其叫声引来更多敌人,赶紧取剑在手,直往那蒙面人刺去。蒙面人见偷袭不得,刚要冲安小满砍出第二刀,眼角瞥见身侧有人持剑朝自己刺来,便顺势在地上一扑,躲过佟羡之匆匆出手的一剑。 佟羡之举剑连刺,都被蒙面人在地上闪过,心中难免有几分紧张,手心都冒出冷汗,自顾不暇间仍旧扭头对安小满说道:“安小姐,你快走,贫道来缠住他!” 安小满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这种境地下还不想着逃走,反而从地上捡起树枝石块,狠狠地往蒙面人丢去,倔强道:“要走一起走!” 佟羡之不曾想安小满这样刁蛮的女子,也这么讲义气,暗自倾佩不已,心中生起豪情万丈,当即道:“好!要走一起走,且看贫道怎样手刃奸贼!” 安小满丢了几个石块,但都有失准头,佟羡之已和蒙面人缠斗在一块,恐无意反伤了佟羡之,只得罢手,在一旁紧张的急得跺脚。 那蒙面人大喝一声,举刀劈来,佟羡之道:“来得正好!”当下紧握长剑,架住蒙面人的钢刀,用力一推,把蒙面人从身边震开。 蒙面人被震开两三步,佟羡之双手握剑,趁其胸口露出好大破绽,抓住机会,直挺挺的一剑刺了过去。 蒙面人看佟羡之毫无花哨的一剑过来,心下也不敢小觑,猛然用刀背把剑磕开。 不料佟羡之势在必得一剑是虚,下盘悄无声息的一脚才是实。蒙面人毫无防备,刀背刚一接触剑身,就觉得这招软绵无力,刚心道不妙,便被佟羡之一脚踢中小腹,被踹得腾空飞了数尺,撞在后方的大树上。 这脚佟羡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蒙面人只觉肠子都快被踢破了,倒地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佟羡之不愿错过这等机会,快步赶上,使出轻功,足下一点地,跳在空中,举起白泽神剑,借势对敌人狠狠劈下。 蒙面人见这雷霆一击,肝胆俱裂,也顾不得肚疼如绞,什么武功招式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拼命举起钢刀,想挡住这索命一剑。 刹那间,白泽神剑从空中一落而下,却劈在树干上,可白泽神剑何等锋锐,佟羡之又穷全身力气,只求斩杀此人。剑锋所向,所有抵挡之物应声而裂,只此一剑,把那蒙面人脑袋,连同手中格挡钢刀,背靠的树干,统统劈成两半。 佟羡之口鼻喘着粗气,只觉有点脱力,连剑都快握不住了,这一剑用尽了力气,威力之大,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连钢刀树干都被一分为二。扭头对安小满喜道:“安小姐,贫道已经杀了此贼,我们快走!” 却见安小满脸上全无欣喜,反倒透着惊恐,口中大喊着:“当心身后!” 佟羡之心生警觉,急急转身,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被一股大力击中后背,向前连连踉跄数步,勉强控制住身子,没有摔倒,胸膛内却一阵激荡,“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佟羡之回过身来,发现竟然又是一个蒙面人,用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血,怒道:“呸!无耻小儿,只会偷袭吗?” 那后来的蒙面人本一掌直取佟羡之后心,不料佟羡之反应这般快,竟然躲开要害,听到质问,理都不理,只冷哼一声,又是一掌击来。 佟羡之端起神剑,手上却半分力气都没了,勉强一剑冲对方掌心刺出,那蒙面人的掌法却如同灵蛇一般,手肘一扭,在肉掌和剑尖相逢之际忽的变换方向,避过一剑,反手一拍,正打中佟羡之手腕,大叫一声:“撒手!” 佟羡之本就脱力,手腕又被一掌拍中,五指一松,神剑应声而落。 那蒙面人见佟羡之身负重伤,武器也脱手了,便停下脚步,沙哑着嗓子道:“小道士武功一般,身子骨倒是不赖,中我一掌竟然还有命在,识相的束手就擒,和这个小姑娘乖乖跟我走。” 安小满见佟羡之身中一掌,快步奔到其身旁,抓住佟羡之的手哭道:“佟羡之,你还好吗?我,我不要你死。” 佟羡之看到安小满这般心疼自己,竟忘了危险,心中开心不已,微微笑道:“你放心,贫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呢。” 蒙面人怪笑一声,道:“这种时候,还在卿卿我我,真是一对痴男怨女。” 佟羡之目视蒙面人,冷笑道:“要杀便杀,让贫道束手就擒却是痴心妄想!” 蒙面人道:“你不怕死,你旁边的姑娘舍得你死吗?你们要去下面作一对亡命鸳鸯吗?” 安小满紧握佟羡之手不放,哭道:“佟羡之,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和你分开。” 佟羡之只道对面是李承恩走狗,轻轻拭去安小满眼泪,道:“贫道是不会成全他们的,人生在世,谁逃得过一个死字?安姑娘,你先逃吧,贫道拼了命也把他缠住。” 安小满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不住摇头。 蒙面人听佟羡之这般言语,摆出架势,怒喝一声:“冥顽不灵!既然如此,留下性命吧!” 佟羡之坦然受死,只恐连累安小满,看着安小满近在咫尺的面庞,求生的瞬间涌起,忽然心生一计,大声道:“且慢!” 蒙面人止住脚步,低头看了看白泽神剑,道:“死到临头,手无寸铁,我倒要看看你还要耍什么诡计。” 佟羡之大声道:“哪有什么诡计,你们不就是想要《银瞒谱》吗?贫道告诉你们《银瞒谱》下落便是。” “《银瞒谱》?”那蒙面人疑惑道。 但片刻之间便浑身激动得颤抖,狂喜道:“你竟然知道《银瞒谱》的下落?快快说来,我非但饶你不死,还要给你天大的富贵!” 佟羡之见其反应,心生不解,那人仿佛本不是冲《银瞒谱》来的一般,不过自己用言语迷惑对方,使其露出破绽的目的已经达到。 佟羡之趁其不备,悄悄从腰挂签筒中取出一枚骨签,闪电般射向对方头颅。 那后来的蒙面人的功夫远非第一个人可比,可谓是高深莫测,即便内心刚狂喜万分,一见佟羡之以暗器袭来,顷刻间便心如止水,调整身形,脑袋轻轻一动,让过那枚骨签。 ,蒙面人眼神透着刺骨寒冷,夹杂着不屑,道:“就这点能耐吗?言语欺我,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安小满在旁见佟羡之暗器不中,以为回天乏术,绝望闭上双眼,伏在佟羡之怀中静静等死。 正是:旧贼除去新贼至,利刃折过掌又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六章 艰难除贼 书接上回,佟羡之使出雷霆手段斩杀一个蒙面人,气喘如牛间第二个蒙面人又悄无声息的袭来。佟羡之背中一掌,口吐鲜血,使出手段,把腰上骨签射出。 骨签呼啸着擦着蒙面人发梢划过,带下一缕青丝,钉在后面的大树上,蒙面人看了看树干上的骨签,嘲讽道:“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佟羡之手中运起内力,催动签筒底部磁石,大喝一声:“丝毫不差!” 蒙面人大吃一惊,以为佟羡之又有其他后手,眼神充满警惕,紧盯着佟羡之,小心提防。 可他又怎会知道,言语也好,命签射向他头颅也罢,都只不过是佟羡之的幌子,佟羡之真正的杀招乃是骨签回笼的那一瞬间! 签筒底部磁石被内力催动,产生巨大吸引力,把那射偏的骨签猛地吸了回来,骨签受磁石吸引,速度更胜之前,只听“嗖”的一声,便从蒙面人后颈穿透喉咙。 蒙面人正死死盯着佟羡之和安小满二人,突然觉得脖子一疼,尚未知道发生了什么,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一般,软软地瘫在了地上。那血不住从蒙面人喉咙伤口激射而出,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躺在那浑身抽搐不已,临死前还徒劳无功地用手妄想着堵住伤口。 可那骨签从后颈穿过,连脊椎骨都已经折断,岂是手掌便能止得住血,不消片刻,蒙面人瞳孔扩散,血流一地,停止了挣扎,痛苦地死去了。 佟羡之被蒙面人击中一掌,只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捂住胸口,道:“天道循环,凶顽授首,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诛杀此獠。” 安小满也心有余悸,但见到佟羡之杀手频出,双目惊喜连连,道:“你真厉害,我刚以为我俩死定了,没想到你变个戏法,他就死了。” 佟羡之道:“这些人功力招式远胜贫道,能连杀二人,实在是占了武器的锋利,暗器的诡变,倘若他们早知道我的底细,恐怕躺在这的就是我们二人了。” 安小满道:“管这些干嘛,赢了便是赢了,这些人各个蒙着面,我倒要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言罢安小满看了看那脑袋被劈成两半的蒙面人,那红红白白之物滩作一片,干呕一声,赶紧扭过头去,径直走向另一个被骨签穿喉而死的那位。 佟羡之只恐节外生枝,自己现如今身负重伤,追兵不知何时又至,安小满的做法在其看来只是多此一举,但见其死里逃生,也不忍再出言坏了兴致,便环顾四周,警戒起来。 只见安小满翘了个兰花指,轻轻捏起蒙面人遮在脸上的黑色面巾,缓缓揭开,不由得惊呼出声,佟羡之还以为安小满中了暗算,不顾胸口剧痛,急急奔向她,却见安小满毫发无损,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黑色面巾丢在一旁,指着那尸体面孔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佟羡之打眼一看,却见那尸体高鼻深目,右侧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竟是异国之人,心中也暗自乍舌,难不成连异邦高手都被李承恩拢入彀中? 安小满在旁喃喃道:“是他,原来是他。” 佟羡之没想到安小满竟然认识此人,问道:“安姑娘,你认识他吗?他是何人?” 安小满道:“此人是‘苍狼牙’托木哉,是北狄知名高手,我在家中时爹爹曾给我看过他的画像,他脸上的疤便是我爹爹伤的。” 刚说完,安小满似乎想到了什么,秀脸忽然苍白起来,泪水不觉悄悄滑落,语气中带着五分愧疚,五分悲哀,自嘲地对佟羡之说道:“佟羡之,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你一个人走吧,不要管我了。” 佟羡之还未反应过来,却听到安小满让其独自逃生,怒道:“你把佟羡之当成什么人了!刚才这般凶险,你尚未撇下我逃生,我佟羡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丢下你一个弱女子仓皇而逃,岂非人哉?” 安小满听得佟羡之这番豪言壮语,不禁破涕为笑,道:“你这个臭道士,口气倒是不小,他们这次为了抓我,连‘苍狼牙’托木哉这样的高手都出动了,想必是志在必得,你一个小道士,护得住我吗?” 佟羡之拍了拍胸膛,不料引起一阵剧痛,咳出几缕血丝,言语却不让分毫,道:“护不了,也要护!” 安小满见佟羡之伤成这样,仍不愿放弃自己,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甜,嘴上却说着:“你瞧瞧你那病痨鬼的样子,别再成了本小姐的累赘。” 佟羡之不再多言,突然伏在地上,耳朵紧贴大地,静静听了一会,旋即跳起身来,捡起白泽神剑,抓住安小满手腕,道:“莫再多言,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又来了!” 安小满听到敌人又追了上来,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和佟羡之斗嘴,跟着佟羡之跑了起来。 二人已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彷徨之中,只觉得四面八方仿佛都是追兵,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林中,沿着山路径直往山上奔去。 只是佟羡之重伤在身,用不得轻功,安小满一介女流之辈,那双玉足恐怕这辈子都没走过这般坎坷山路。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一会你扶着我,一会我搀着你,佟羡之竟没提出自己留下断后之言,安小满也不再说让佟羡之独自逃命的话,只是咬牙坚持,都想着事已至此,绝不辜负彼此,死便死在一块。 二人走走停停,竟然也抵达了山顶,刚要寻找下山之路,安小满脚下一滑,佟羡之牢牢攥住她的手腕,道:“小心!” 安小满往脚下一看,惊叫一声,原来此山山背乃是断崖,并无下山之路,刚才幸得佟羡之一拉,不然便会正好摔至悬崖之下,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安小满连退数步,兀自后怕不已,几块碎石被她脚步带动,滚进悬崖峭壁,连个声响都没。 佟羡之本就恐高,刚只往下看了一眼,就觉得双腿发软,头昏眼花,也随安小满退了几步。 安小满轻抚胸口,擦掉额头冷汗,道:“没路了,我们怎么办?” 佟羡之苦笑一声,道:“原来是天要绝我,安小姐,对不住了,贫道把你带到这绝路上了。” 听到佟羡之这自我埋怨的话,安小满气道:“你这呆子,怎么又说这样的话,路是我俩共同选的,哪有人怪你。” 佟羡之往自己来时的路上一看,双目中尽是绝望,道:“终于追上来了,为之奈何?” 安小满也看到半山腰的林中四面八方全是蒙面人,小脸吓得煞白,握住佟羡之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忽然想起背后是悬崖,一时间进退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是:苍狼万里送性命,山路千条走绝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七章 跳崖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安小满见得蒙面人庐山真面目,原来竟是北狄高手“苍狼牙”托木哉,二人被敌人追赶,仓皇之间不料竟然逃到悬崖边上,走投无路之时,被重重包围。 佟羡之举起神剑,道:“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战!” 蒙面人们一见二人背靠悬崖,不慌不忙,缓缓围了上来,居中一人道:“林小姐,你生的貌美如花,忍心这么死去吗?不如乖乖和我们面见狼主,我保正不动你分毫。” 佟羡之心道,这哪有什么林小姐,对方莫不是认错人了,赶紧道:“这没有你要找的林小姐,你们认错人了。” 那人摘下面巾,竟和托木哉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颊上没了那道伤疤,听到佟羡之这般回答,微微一怔,笑道:“林小姐长得国色天香,有谁会认不出来呢?小道士,你这样拼死保护她,她连真实姓名都没告诉你吗?” 佟羡之闻言,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小满,却见安小满面色苍白,贝齿紧咬下唇,有些愧疚地说道:“佟羡之,我无心欺你,只是,有些事,我,我……” 佟羡之想到自己也是道士打扮,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也有些释然了,道:“我不怪你,这世上谁没有一些秘密呢?有些欺瞒反而是为了大家好。” 言语之间也不再自称“贫道”,心想若是能死里逃生,必然和她好好道罪。 那人本想离间佟羡之和安小满,却没想到顷刻间二人便不计较此事,不由大怒,道:“好,很好!我哥哥呢?” 安小满道:“不知阁下是‘苍狼爪’托木合,还是‘苍狼尾’托木察?” 那人往日被北狄人推崇惯了,提起名字便得意洋洋,道:“在下托木合,见过林小姐。” 安小满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实在讨厌,冷笑道:“你找你大哥托木哉是吗?哈哈,他已经死啦!” 托木合大吃一惊,根本不敢相信,笑道:“你骗我是不是?我大哥何等手段?怎么可能被你们两个小辈杀死!” 佟羡之拱手道:“不敢欺骗阁下,‘苍狼牙’托木哉确是死于贫道之手,你若是不信,尸体便在山中,一看便知,想报仇就冲着贫道来吧!” 托木合噌噌倒退两步,大惊失色,道:“你,你,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佟羡之举起神剑,不料带动伤口,咳出几口鲜血,安小满紧握佟羡之之手,关切道:“佟羡之,你还好吗?别再逞强了,大不了我跟他们走。” 托木合稍一打量佟羡之伤势,冷笑道:“林姑娘,不是我不答应你,这臭道士中了我大哥‘转脏移腑掌’即便现在不死,五脏六腑也早已拧成一团,只需一时三刻便会毙命而亡。” 佟羡之抹去口边鲜血,强撑笑道:“这掌这么厉害吗?贫道却没感觉到,贫道在这活蹦乱跳,还真是让阁下失望了。” 托木合闻言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是否真了中了‘转脏移腑掌’,道:“给我上!杀了这个臭道士!” 安小满见左右黑衣人一拥而上,松开手,走到佟羡之面前,张开双臂护着佟羡之,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佟羡之把安小满拉回面前,急道:“你干嘛?疯了不成?” 安小满泪水滴滴落下,哽咽道:“没有你,我也不活了。” 托木合在旁冷笑出声,道:“真是让人感动,你们杀了我大哥,还敢在这和我谈条件?把这给我臭道士杀了,替我大哥报仇!女的吗……” 托木合淫笑几声,自接自话道:“狼主让我们抓活的,可没说不许我们享用一番,兄弟们劳累这么久,今晚开开荤!” 众人听言,皆放生大笑,一双双贼眼淫光闪烁,更有甚者见佟羡之与安小满二人毫无抵抗之力,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褪去衣衫。 安小满见托木合如此恶毒,其他蒙面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反而停止了哭泣,扭头对佟羡之说道:“快,杀了我!我宁死也不要被他们侮辱!” 佟羡之明白贞洁对一个女子比性命还要重要,一咬牙,道:“好!” 当下倒转剑尖,对向安小满,心里想着,我杀了她,保住她清白之身,然后我也自杀,以命抵命便是了。可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这一剑说什么刺不下去。 但这情景被托木合看来,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叫道:“莫要冲动!有话好说,你二人过来,我什么也不计较了。” 安小满本闭目等死,可半天佟羡之也下不去手,睁开眼正看到佟羡之犹豫样子,气道:“怎么还不下手,不要被这狗贼迷惑了,他们托木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狡诈,我们落在他们手中,死都是奢求,你当真要看我被他们凌辱不成?” 佟羡之道:“当然不愿意!”然后却支支吾吾道:“可我,我……” 安小满嫣然一笑,道:“你不忍心下手是不是?” 佟羡之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道自己不愿对妇孺出手,可似乎心里又不是这么想的,听安小满这么说,便胡乱点着头。 安小满毫无将死之人的悲观,反而笑个不停,轻轻踮起脚尖,在佟羡之耳边说道:“你不忍杀我,那我便自己跳下去,我的身子万万不可能给这些臭男人碰一下的。” 安小满伏在佟羡之耳边说了这些话,佟羡之只觉得骚搔痒痒,说不出的受用,心中打定主意,又把神剑负在背后,闻着那口中芬芳,也轻声说道:“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你若要跳下去,那我绝不独活。” 安小满眼神中充满欣喜,笑道:“好,我们便一起跳下去!” 一旁托木合见二人嘀咕个不停,哀求道:“姑奶奶,你们商量好了吗,人死了这花花世界可就没啦!” 安小满紧紧抓住佟羡之的手,十指相扣,扭过身来,对托木合大喊道:“商量好啦!” 托木合喜出望外,连连挥手,道:“那快赶紧过来吧!” “好!”安小满回道:“你先后退几步,我们这便过来了!” 闻言托木合一个手势,连同众黑衣人纷纷倒退几步,然后道:“姑奶奶,快过来吧。” 佟羡之与安小满互望一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转了个身,一跃而下。 只听背后托木合一声怒吼:“不要!”耳中便全是呼呼风声了。 佟羡之在坠落中看了看安小满,却见安小满正紧紧盯着自己,俏脸含羞,仿佛不是在赴死,而是要和心上人拜堂成亲了一般。 佟羡之从未见过美丽的笑容,只觉世上所有花儿一同绽放,都比不过面前这张笑脸,觉得现在死也是值得的了。 正是:玉碎强过成瓦全,断峰峭壁陨红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重伤垂死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安小满被托木合携众蒙面人紧紧逼迫,不堪受辱,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佟羡之几经生死,早就不在乎了,只是恩师之仇再无可能亲手来报,只得寄托徐康飞等人了,自己从这悬崖上跳下,这次真是神仙难救了。 脑海中一瞬间想过许多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了和自己一同跳崖的安小满身上,心中想着,能和她一起赴死,倒也不赖。 安小满却是目光一直紧紧锁住佟羡之,心中嗔怪不已,这呆子明白自己心意了吗?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过生不能在一起,死却可以同眠,心中又是一阵窃喜。只是一想到自己将摔得面目全非,只盼在阴间佟羡之不要嫌弃自己。 胡思乱想间,佟羡之突然一把把安小满搂入怀中,佟羡之在下,安小满在上,安小满以为佟羡之在临死之前终于想通了,幸福的险些流出泪来,埋怨道:“呆子!蠢货!你怎么不早点醒悟。” 可佟羡之耳中只有风声,什么都听不见,原来,佟羡之在下坠只见勉强睁开眼皮,被风吹得流泪不止,却看见下面竟不是平地,而是一片湖,心中大喜,又兴起求生之心。可这山崖何等之高,下坠速度何等之快,照这样下去,即便落在湖水之中,也会摔成肉饼。 当下打定主意,自己身负重伤,本就活不长久,不如以身作垫,给安小满一个缓冲,说不定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佟羡之知道这风声太大,一般声音怕是听不到,于是在安小满耳边大喊道:“下面是湖水,你在上面莫要乱动,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安小满听到这话内心却大吃一惊,佟羡之竟然又要用命保护自己,他是当一个好汉成仁了,可自己呢?这样活下去,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心中千般万般不愿意,心想一路上都是你保护我,今天也让我来保护你一回,只希望我死后,你不要忘了我,再去找其他女子相爱。 当下想到佟羡之和其他女子相爱成亲,心中一阵泛酸,但还是兀自挣扎不已,想翻过身来,自己在下,佟羡之在上。 佟羡之不知安小满这是怎么了,说了不要让她乱动,她怎地还在乱动,莫不是又犯病了?便用尽全身力气,牢牢把她抱住,安小满一介女流,实在拗佟羡之不过,停止了挣扎,在佟羡之怀中放声大哭。 佟羡之看着安小满哭得这般厉害,心里也说不出的难过,但一见她这般义气,又有几分开心,忽然想到自己玉佩之事还未交代,心中大骂自己糊涂,竟然将此事忘了,刚想要开口,但后背便已摔进湖中。 佟羡之刚一接触水面,便仿佛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中全身,一口鲜血还未吐出,人就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佟羡之渐渐有了一点意识,耳边仿佛有人一直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佟羡之一急之下,竟然又晕了过去。 又过了不知多长的时间,佟羡之这才幽幽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安小满俏脸挂满泪珠,关切的看着自己。 安小满见佟羡之转醒,忙擦去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佟羡之,你终于醒了,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佟羡之只觉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剩胸膛疼得令人发疯,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喃喃道:“我,我还活着吗?” 安小满道:“你当然还活着,一定是漫天神佛听到了我的祈求,才把你还给我。” 佟羡之见安小满精神状态都还好,却不知她有没有受伤,便问道:“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安小满回忆落下山崖的那一刹那,俏脸傻白,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泛起一丝羞红,道:“我当然没事了,你把人家抱得这么紧,我就是想受伤也难。” 佟羡之知她把清誉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忙赔礼道歉,道:“事急从权,我那也是无奈之举,你可不要怪我。” 安小满听佟羡之这样说,没好气的回道:“你救了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那便好……”佟羡之长出一口气,忽然想起还有人在追杀他们,又急急问道:“这是哪?托木合他们呢?” 言罢便要挣扎起身,想要去找自己的白泽神剑,可他身负重伤,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安小满轻轻按住佟羡之的身子,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这儿的,我们从万丈悬崖上跳下,他们必然以为我俩已经粉身碎骨了。” 佟羡之提醒道:“你说托木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狡猾,我们刚刚死里逃生,还需小心才是。” 安小满翻了个白眼,对于佟羡之质疑自己有点不开心,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吗,本小姐说他们找不到我们,那决计是找不到的。” 说完指着四周道:“半山腰形成一个瀑布,这片湖便是瀑布常年累月冲刷形成的,这儿是瀑布后面形成的一个天然洞穴,你说,他们便是有千军万马,又怎么可能找到这个瀑布后面的洞穴呢?” 佟羡之静静听了一下,依稀听到阵阵水流声,又转了转眼珠,发现这里果然光线昏暗,四周全是岩石,是一处天然的洞穴,自己还想扭动脖子再看一看,可怎么也做不到了。 佟羡之又问:“我又怎么到了这儿?” 安小满听到这番话,委屈得不得了,道:“你还说?你知道我俩落在水中被冲的七荤八素,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拖到这里的吗?我被冲到瀑布后面,一回头,一回头你都浮在水面上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可把我吓死啦。” 佟羡之虽然不知道当时情形,但一想到安小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把自己一个成年精装男子在水中拖进这洞穴中之中,其中有多么困难惊险,不由内心感激万分,谢道:“谢谢安小姐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安小满气呼呼的说:“我救你,是想听你说这些的吗?你平时不怎么说话,现在话怎么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好好养伤,别再说话了。” 佟羡之知道自己中了那托木哉的“转脏移腑掌”,此刻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又从万丈悬崖上摔下,绝无活命之理。轻轻咳了一声,肺腑之间剧痛无比,嘴里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佟羡之感到死期将至,即使从不怕死,但死在这儿,也感到不甘和悲哀,不由眼角湿润,道:“我,我怕是活不成啦。” 安小满听佟羡之这样说,大惊失色,哭出声来,道:“你乱说什么?我不许你死!我费尽千辛万苦救了你,是让你这样轻易去死的吗?我的救命之恩你还没报,我命令你不许死!” 正是:九死一生曙光至,天不绝人伤催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无名神功 书接上回,佟羡之和安小满坠落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是天无绝人之路,安小满在瀑布后面发现一个天然洞穴,把佟羡之拖进洞穴之中。 佟羡之听到安小满如同稚儿一般的话语,也是苦笑连连,道:“我中了托木哉的‘转脏移腑掌’,现在一咳嗽便要吐血,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也别太难过了。” 其实佟羡之即便是中了“转脏移腑掌”,但还可以靠着内功深厚强撑着,真正致命的是从山崖上摔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但是佟羡之唯恐说出这些话会让安小满自责万分,便没有提及。 安小满才不管这些,只是在嘴里不断重复着“你不要死”这类的话。 佟羡之还有大事未曾托付,不顾伤势,强行加大音量,道:“安姑娘!你且听我一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也逃不过死亡的宿命,我佟羡之死便死了,只是师门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我怀中有一块玉佩,你先把它取出来。” 说完带动伤势,不由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安小满见佟羡之这般严肃,只怕他伤势加深,忙抹去眼泪,道:“我听你的便是了,你别这样大声了,玉佩是吗,我这便取出来。” 言罢赶紧在佟羡之怀中一阵摸索,取出那枚玉佩,道:“是这块吗?” 佟羡之道:“正是,这事本不该托付于你,让你遭受这无妄之灾,只求请你看在我这将死之人的面上答应我,拿着这块玉佩,去离州的李口山庄,去找一个叫‘九天大鹏’徐康飞的人,就说,说……” 这是心上人临死所托之事,安小满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道:“徐康飞是吗,我听你说过,我该说什么?” 佟羡之悲从心起,眼角泪水滑出,道:“就说我佟羡之已经死啦,让他拿着玉佩去东州找一个叫马四的人,他是我们恩师马浩然的家奴,这块玉佩很有可能和《银瞒谱》有关,让他一定,一定要亲手杀了李承恩!” 安小满见他已把后事托付完毕,又哭出声来,道:“李承恩,好,我回去就让我爹爹杀了他!我只求你不要死。” 佟羡之听她这么说,这才想起“安小满”不是她的真实姓名,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莫要让我做了一个糊涂鬼。” 安小满毫无隐瞒,道:“我叫林鹿鸣,我爹爹是安国公林满勋,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我爹爹位高权重,恐我在外被有心之人觊觎,才让我化名的,你,你记住了吗?” 佟羡之却喃喃的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林鹿鸣,端的是个好名字,我死都不会忘的。” 林鹿鸣见他虽找自己托付后事,但又不曾在他话中提到自己半分,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凄苦,道:“你不会死的,我要带你去京城找最好的郎中,我,我还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佟羡之思考片刻,林鹿鸣紧闭呼吸,只恐漏听了半个字,过了半晌,佟羡之慢慢说道:“安……林姑娘在我心里既美丽,又大方,是我患难与共的伙伴,是可以托付身后事的朋友,就像,就像……” 林鹿鸣只想从他口中听到“喜欢”二字,可左等右等,越听心中越痛,接过话来,道:“就像徐康飞他们一样,是吗?” 佟羡之正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总觉得自己想得不对,故而停了下来,听林鹿鸣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便答道:“是也不是,你和他们好像又不一样。” 林鹿鸣明知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现在不问,恐怕自己这辈子都都没有机会了,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佟羡之闭上眼睛,也在自己心中问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肯定不是男女之别,自己一看到她便欣喜万分,看她笑自己也开心,看她流泪自己也难过,就连马上死了,看她一眼自己也觉得满足。 原来佟羡之早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林鹿鸣,可他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也表达不出来,这些话堵在胸口比那“转脏移腑掌”还要让他难受,于是便想把自己刚想的那些统统说给林鹿鸣听。 可林鹿鸣见他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动静,还以为佟羡之已然归西,大哭一声,扑在佟羡之怀中,不停地用粉拳敲打佟羡之胸口,哽咽道:“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佟羡之被安小满一扑,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刚想说话,林鹿鸣的一记拳头无意正巧砸在他胸膛左侧的“神藏穴”上,沉寂许久的无名内功突然疯狂运转起来,佟羡之只觉瞬间又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了。 佟羡之刚数次想要运用无名内功,可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见成效,现在“神藏穴”突然被猛地一激,无名内功好像倏尔活了一般,佟羡之不敢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轻轻推开身上的林鹿鸣,坐起身来,五心朝天,摆了一个打坐的姿势,运功疗伤。 林鹿鸣还以为佟羡之诈尸了,惊叫了一声,见他起身打坐,方知事情又有转机,用衣袖擦去眼泪,坐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无名内功平日里虽然远超寻常内功心法,识得佟羡之功力远胜同龄人,但也不足以让人觉得十分神奇,可面对伤情,却如虎入羊群一般,一路长驱直入,毫无阻拦。 佟羡之维持打坐的姿势仅仅只用三四个时辰,就觉得伤势大为好转,再无性命之忧。不由暗自惊讶,这无名内功究竟是何物?竟有如此疗伤神效,那老道士又是何人? 可这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余下伤势已无大碍,需要慢慢静养,不可操之过急,当下做了一个收手的动作,吐出胸中浊气,睁开双眼。 林鹿鸣一直紧张的盯住佟羡之,丝毫不觉得眼酸,只见佟羡之体表外雾气腾腾,连潮湿衣服都蒸干了,满是期待,看到佟羡之睁眼,忙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佟羡之死中求活,内心着实高兴,重重点了点头,道:“嗯!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林鹿鸣喜极而泣,道:“真是太好了,你不用死了。” 佟羡之笑道:“傻姑娘,我死不了了,你哭什么?” 林鹿鸣小嘴一撅,恢复自己刁蛮的样子,眼中止不住的高兴,却嘴硬道:“你这死道士,臭道士,烂道士!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装成那副样子来骗本姑娘的眼泪?” 佟羡之直呼冤枉,无奈道:“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你的拳头不知打到了我哪处穴道,激起了我体内的内功,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林鹿鸣听得是自己救了他,心中窃喜不已,却埋怨道:“你可真是个冤家,你又欠我一条命啦,你是不是得一辈子在我身边当牛做马来报答我?” 佟羡之正色道:“这是自然,但我还有师仇在身,等我大仇得报,必然回道姑娘身边任姑娘差遣!” 林鹿鸣闻言却小脸煞白,颤着声音问道:“怎么?你才刚好,这便要走?” 正是:内功无名显神奇,四九天道争其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章 换衣 书接上回,佟羡之重伤垂死,林鹿鸣告诉其真实身份,并无意间打中佟羡之的“神藏穴”,引得佟羡之体内无名内功又重新激发起来,捡回一条性命。 佟羡之道:“不然,不知追兵是否走远,我定护送林小姐安全回到家人身边,再作打算。” 林鹿鸣听到这番话,才稍稍心安,道:“这还差不多,你这臭道士也并非全无良心。” 佟羡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决定若是经过这番惊险,定要告诉她自己并不是道士,再好好赔罪,先前虽交代了玉佩之事,但垂死之间只挑着重要的事来说了,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于是道:“在下也有事情隐瞒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林鹿鸣脑中瞬间划过诸多匪夷所思的事,莫非他已有心爱之人?莫非他早有婚约在身?大为紧张地问道:“什,什么事?” 佟羡之双手抱拳,先施一礼,道:“其实,其实我不是道士,在这给姑娘赔罪了,姑娘以后也莫要用道士来打趣在下。” 林鹿鸣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俏脸微红,道:“呸,就这事儿?” 自己却又愣了一愣,忽然惊喜道:“你既然不是道士,是不是就能娶妻生子了?” 佟羡之一怔,不知她话从何起,但还是答道:“这,这应该可以吧。” 林鹿鸣已知失言,暗骂自己太不矜持,后悔不迭,又见佟羡之毫无反应,气从心起,道:“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偏要叫你道士,死道士,臭道士,烂道士,呆道士,榆木道士!” 佟羡之见林鹿鸣又变成自己熟悉的那个安小满,大感头痛,讪讪笑道:“姑娘开心便好。” 林鹿鸣“哼”的一声,扭过头去,不想再搭理这个讨厌的人了,可只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和他搭话:“喂,小道士,你刚才练得是什么功夫,教我好不好。” 佟羡之心想老道士传授自己这无名内功,并未告诫自己不能外授,林鹿鸣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于是点头道:“当然可以。” 林鹿鸣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未学过武功这般粗活,但也见佟羡之一个将死之人死而复生,自然知道这门功夫的珍贵,见佟羡之这样的绝世武功也愿意和自己分享,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甜,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佟羡之道:“你先记住这段口诀:天道五十,天衍四九;筑基有道,可争其一;四体腾空,气随心走;五脏蕴神,厚积薄发;丹田如海,广纳百川;百汇驻精,耳聪目明;神藏天赐,可夺造化;劳宫手握,气力不失;涌泉及地,冯虚御风;膻中在胸,阴阳两断;呼吸吐纳,自有其用;先左后右,周天小成;三尸斩去,太上忘情;自上而下,精益求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道名随心,逍遥胜仙。” 佟羡之一字一句说完,问道:“都记住了吗?” 林鹿鸣本意只是想和佟羡之说说话,听完佟羡之这一通长篇大论,只觉满脑子都是浆糊,不满道:“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谁能记得住?” 佟羡之无奈道:“我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好吧,你先不要记这些,先随我摆个打坐的姿势。” 言罢佟羡之先双腿交叉,做了一个打坐的姿势,林鹿鸣是大家闺秀,觉得两腿分开的动作极为不雅,红着脸道:“便不能换个姿势吗?” 佟羡之想了想,摇头道:“我学的时候便是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其他姿势可不可以,但乱做动作练功,只怕会走火入魔。” 林鹿鸣烦道:“烦死了,又要背口诀,又要打坐,不练了不练了。” 佟羡之苦笑道:“这门功夫并不难,你练会了,日后我不在你身旁,你遇事也能独当一面了。” 林鹿鸣听他又提分别一事,心中隐隐作痛,道:“我偏不练,我要是遇到危险,你不来救我,就叫我死了算了!” 佟羡之见她又在发大小姐脾气,束手无策,道:“好吧,不练便不练吧。” 林鹿鸣见他衣服早就被内力烘干,自己浑身却潮湿难耐,道:“你倒好,一身干爽衣服,我这救命恩人却只能忍着湿漉漉的衣衫。” 佟羡之听他这么说,恐其身娇体弱,穿着湿衣服生病,忙宽衣解带,林鹿鸣连退几步,红脸骂道:“登徒子!你干嘛?” 佟羡之道:“你是千金小姐,穿着这样的衣服早晚抱恙,不如换上我这道袍。”又恐林鹿鸣嫌弃,坚持不穿,又补充道:“我这是今日新换的衣服,又经湖水一泡,决计是干净的。” 林鹿鸣见状不再坚持,红着脸颊轻轻点了点头,佟羡之褪去身上道袍里衣,露出精壮上身,只留一件底裤,道:“多有冒犯,脏了姑娘眼睛,还请不要见怪。” 说完转身走到洞口,道:“你快换上吧,我不会回头的。” 林鹿鸣看到佟羡之的上身,只觉得一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呼吸急促无比,急忙连抚胸口,想让心情平复些,轻轻解开衣衫,露出羊脂白玉的肌肤,换上佟羡之的衣服。 佟羡之在洞口听得悉悉索索的换衣服的声音,脑中全是林鹿鸣换衣服的画面,忙紧闭眼睛使劲摇头,暗骂自己不要脸,半晌,里面没了声音,问道:“换好了吗?”自己都未察觉自己声音有几分颤抖。 听到林鹿鸣轻轻“嗯”了一声,长出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 佟羡之定睛一瞧,只见林鹿鸣青丝披肩,秀脸粉红,一对儿莲足,紧张得脚趾紧抓地面, 不由得眼前一亮,夸赞道:“好一个俊俏的道姑。” 林鹿鸣垂着头嗔骂道:“油嘴滑舌,哪个要你夸了。” 又看到佟羡之一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小脚,忙收足缩在道袍里面,道:“登徒子,你往哪看呢?” 佟羡之自知冒犯,急急转移目光,不敢搭话。 二人尴尬许久,林鹿鸣忽的一拢道袍,席地而坐,不满道:“你站这么高干嘛,还不坐下!” 佟羡之心中有愧,哪敢不从?端正的坐下了,正不知说什么时,忽听林鹿鸣道:“我的脚好看吗?” 佟羡之下意识道:“好看……”自觉语失,刚想捂嘴,却是来不及了。 林鹿鸣啐了一口,道:“呸!没脸没皮。” 佟羡之恨不得把嘴缝起来,垂头丧气,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林鹿鸣见佟羡之良久无言,有意打破宁静,想同他说说话,道:“小道士,你有心上人吗?” 林鹿鸣刚问出口,表面似乎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一颗心早就悬了起来。 正是:神功相赠难消受,痴男怨女各怀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一章 误会 书接上回,林鹿鸣想学佟羡之的无名内功,佟羡之倾囊相授,怎奈林鹿鸣大小姐脾气,三言两语间又失去兴致,佟羡之见林鹿鸣仍穿着潮湿的衣服,便脱下道袍,给林鹿鸣穿上。 不料佟羡之一愣,道:“什么是心上人?” 林鹿鸣见佟羡之这般不开窍,道:“哎呀,你真是笨死了,心上人就是喜欢的人。” 佟羡之从未和女子接触过,自己只喜欢过物件,但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语气中充满了沮丧,道:“我也不懂什么叫喜欢的人。” 林鹿鸣听到佟羡之话中沮丧,不再责备他,耐心说道:“就是有这么个人,你吃饭也想她,睡觉也想她,想得吃不香,睡不着,见她开心,再难过的事你也会高兴,见她难过,天大的喜事你也高兴不起来。” 佟羡之闻言,不由笑道:“那不就是害了病吗。” 林鹿鸣低下了头,呆呆的道:“是啊,是害了病,相思病,我就有这么个人,小道士,你有吗?” 佟羡之听林鹿鸣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心中没来由一痛,心道不知是怎样的青年俊杰能让林鹿鸣这般天之骄女吃不香睡不着。 胡思乱想间,林鹿鸣追问道:“你有吗?” 佟羡之心中暗暗一琢磨,险些惊呼出声,不就是你吗!我吃饭也在想你,睡觉也在想你,见你笑就开心,见你哭就难过,道:“有……” 林鹿鸣双眼一亮,喜出望外,只觉自己双颊红得发烫,心里小鹿乱撞,问道:“是,是谁?” 佟羡之心里一想,我若是说了出来,岂不是和那登徒子一样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我不告诉你,男儿志在四方,又怎能被儿女情长左右。” 林鹿鸣闻言如遭雷击,小脸瞬间由红转白,心道,是了,怪不得他对我毫无感觉,原来早就有了心上人。当下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泪水决堤而下,泪流满面,把脸埋在膝盖中,悲哭出声。 佟羡之见林鹿鸣好好地突然哭了起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忙问道:“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鹿鸣转而扑向佟羡之怀中,脸颊紧紧贴着佟羡之的胸膛,心哀怨地想到,今天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让我做一次那不要脸的女人吧,哭道:“不,你没错,都是我错了!” 佟羡之被林鹿鸣的举动吓得不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突然感到胸膛一阵湿润,忽的醒悟过来,忙一把把她推开,支吾道:“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还请自重。” 林鹿鸣被佟羡之推开,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心痛得喘不过气来,双目通红,凄婉的笑着,喃喃道:“是啊,我林鹿鸣就是一个不自重的女人,佟羡之,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在夏州城外。” 佟羡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好言劝道:“林小姐,我们历经万险,这才保住性命,你万万不可说出这样的话。” 林鹿鸣现在已经全然不计较佟羡之这个榆木脑袋,轻轻问道:“你的心上人比我美吗?” 佟羡之被她这么一问,不禁面红耳赤,但实在说不出心上人就是林鹿鸣这般话,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躲躲闪闪地道:“她……她和你一样美。” 林鹿鸣听佟羡之说自己和他的心上人一样美,心中又有点欣喜。想她这般万众瞩目的女子,也会因为被喜欢的人一夸,经不住沾沾自喜,真是越动情,越卑微。 可林鹿鸣还不死心,自己既然相貌上不落下风,又和佟羡之经过生死考验,凭什么比不过那个女子,心下打翻醋坛,又问道:“那她有和你共患难,同生死吗?” 佟羡之闻言,从夏州城初遇“安小满”开始,到自己和林鹿鸣共同在这石穴中相依为命,一幕幕场景充满了佟羡之的脑袋,怎么也挥不去,心中万千话语仿佛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宣泄口,再也堵不住了,大脑一边陷入回忆中,一边不由自主地说道:“当然有了,我曾为她遮过漫天箭雨,她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不顾自己危险把我从湖中救了起来。我和她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晚上睡觉的时候脑中竟全是她,我看到她时心中就说不出的开心,她哭泣时我也悲痛不已,可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道自己是生病了,是了,是相思病。” 林鹿鸣听着听着忽然愣住了,佟羡之所描述的不正是自己吗! 林鹿鸣心中大伏大起,只觉得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颤着声问道:“你说的,可是我?” 佟羡之大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中的话全说出来了,嘴硬道:“我,我什么时候说是你了。” 事到如今佟羡之还在抵赖,林鹿鸣气道:“好,不是我,那我问你,你是否也和那个女子共处一处岩穴,把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了。” 佟羡之本就不喜撒谎,避过林鹿鸣咄咄逼人的眼神,道:“是……” 林鹿鸣双目含泪,道:“佟羡之,你觉得拿我打趣很快乐吗?是不是看到我为你伤心流泪你便高兴?” 佟羡之见林鹿鸣这样误会自己,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怕,我怕我说出来让你认为我想高攀你,这才隐瞒,并不是存心戏弄你。” 佟羡之对于感情的愚钝已然超过林鹿鸣的想象,气得她捡起一旁的石块朝佟羡之轻轻掷去,斥道:“你怎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谁?” 佟羡之心中一酸,道:“我问这问题岂不是自取其辱,想必只有万里难寻的杰出青年才配得上你。” 说完心中尚有不甘,小声问道:“是哪个王爷吗?还是哪个大门大派的知名弟子?” 林鹿鸣嘟起小嘴,尽显娇态,道:“我的心上人既不是王爷,也不是大门大派的弟子,而是一个乔装打扮成臭道士的小贼!” 佟羡之奇道:“竟有空门高手也有和我一样的癖好……” 话刚说一般,佟羡之便是再迟钝,这也醒悟过来了,难以置信道:“莫非,这人是……” 林鹿鸣牵住佟羡之的手,温柔地说道:“这个小贼不声不响地偷走了我的心,你说他可不可恶?” 佟羡之已经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只结巴道:“我,我……” 林鹿鸣拽过佟羡之的臂膀,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道:“佟羡之,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佟羡之被林鹿鸣这么一靠,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道:“林小姐,我实在不知你说的竟然就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林鹿鸣忽的转身,双目之中尽是爱意,直视佟羡之,道:“佟羡之,我们成亲吧!” 正是:月老暗把红线牵,误会险些错良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二章 索吻 书接上回,林鹿鸣和佟羡之几经误会,终于向彼此吐露心意,林鹿鸣大喜之下,按捺不住内心的爱意,要和佟羡之成亲。 佟羡之正紧张得吞咽唾沫,被林鹿鸣这么一说,险些被口水呛住,咳了几声,颤声问道:“林小姐,你说什么?” 林鹿鸣毫不退让,炽热的目光仿佛要把佟羡之烤化,道:“你同我回京城,求我爹爹把我许配给你,好不好?” 成亲这般事,佟羡之真是从未想过,也觉得太过遥远,道:“令尊贵为安国公,是戍守边疆,抗击北狄的大英雄,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乡野匹夫,他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林鹿鸣粉拳轻轻一砸,不满道:“我爹爹才不是这种人呢!我告诉你,满京城的王子皇孙,达官权贵,他一个也瞧不上,你人这么正义善良,又救了我,我爹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佟羡之为难道:“林小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林鹿鸣见他左右推辞,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成亲?” 佟羡之自知避无可避,扶起林鹿鸣肩膀,正色道:“林小姐,你美丽善良,着实让佟某倾倒,只是我身背师门血海深仇,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此仇一日不报,一日无心顾及儿女情长。” 林鹿鸣道:“这有何难?不就是李承恩吗?我让我爹爹杀了他便是。” 佟羡之苦笑道:“我虽非庙堂之人,但也能想象一二,令尊虽贵为安国公,可那李贼也是当朝宰相,一文一武,相互掣肘,岂是说杀便杀的。” 林鹿鸣天真烂漫,这些事情根本想都没想过,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定要这么心急吗?” 佟羡之道:“自从踏上这条路,命便不是自己的了,实不相瞒,这短短数月,佟某已几经生死,虽侥幸逃得性命,恐怕早晚有一天会死于非命,林小姐,我实在不愿意耽误你大好青春。” 林鹿鸣听闻佟羡之之行这般凶险,脸色吓得苍白,但她又不是那不明是非的女人,心知这仇对于佟羡之来说是非报不可,又把玉佩塞入佟羡之手中,道:“好,玉佩还你,我等你报仇便是,倘若……倘若你真的惨遭意外,我就为你守一辈子活寡,反正我是非你不嫁!” 看到林鹿鸣对自己之心如此赤诚,佟羡之也十分感动,接过玉佩,道:“林小姐,佟某何德何能,能让你这样对我……” 林鹿鸣侧过头去,秀脸微红,眼神躲躲闪闪,嗔怪道:“还叫我林小姐?人家没有名字的吗?” 佟羡之也觉这样太过生疏,只是让他单单叫出“鹿鸣”二字,却是比登天还难,只得唯唯诺诺道:“鹿,鹿鸣姑娘……” 林鹿鸣见佟羡之这般不上路子,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知道这便是佟羡之性格,无奈气道:“烦死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在旁不许睡,看好本姑娘,莫要让我被狼叼去了。” 佟羡之心中暗自好笑,道:“不睡便不睡,鹿鸣姑娘,你怕不是糊涂了,这瀑布后面的石穴怎么会有狼呢?” 林鹿鸣白了一眼,道:“说得就是你这只色狼!” 佟羡之大窘,忙扭过头去不敢搭话,林鹿鸣在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一会便轻轻睡下了。 佟羡之在墙边取回自己的白泽神剑和签筒,放到手边,接着运起无名内功,闭目打坐入定。 岩穴阴冷潮湿,佟羡之虽上身,但有神功护体,丝毫不觉寒冷,身上雾气缠绕,仿佛神仙中人,神功发威,接着反复修补伤势,伤情有又为好上三分。 三四个时辰过去,一个周天运行完毕,佟羡之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正看到林鹿鸣卧在地上酣睡,双目轻闭,尽显娇倦,仿佛一个瓷娃娃一般。 佟羡之微微一笑,忽见林鹿鸣嘴唇微动,口齿含糊不知说些什么,以为她已经醒了,连忙凑过身去,道:“鹿鸣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鹿鸣又是一阵呓语,佟羡之见她原来是在说梦话,哑然失笑,忙捂住嘴巴,恐惊醒了她,心道这一路上真是遭了不少罪,林鹿鸣一个千金小姐能扛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我可万万不能惊扰到她休息。 这般想着,便坐在林鹿鸣身旁,静静看着她睡觉,恍惚之中,竟不知不觉看得入神。 林鹿鸣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唇时而微微张动,佟羡之紧盯那饱满的朱唇,脑中一片空白,竟鬼使神差的缓缓把脸贴了上去,想要一品芳泽。 两人的嘴唇越凑越近,佟羡之已然闻到林鹿鸣口鼻之中呼出的芬芳气息,佟羡之被那香风一激,脑中霎时惊醒,忙坐起身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龌龊事。 佟羡之连连退开几步,狠狠冲自己脸打了一耳光,在心中厉声质问自己,佟羡之,你这是在做什么?竟鬼迷心窍一般,想要干出那不知廉耻的事!林鹿鸣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怎能趁其不备欺负她。佟羡之啊佟羡之,你忘了马师临终前的嘱托了吗?你忘了那在地上用血写下的“侠”字了吗?! 佟羡之此刻内心痛苦煎熬,远胜自己将死之时,此事他若不给出交代,实在难以迈过心中的坎。 他轻轻摇醒林鹿鸣,林鹿鸣睡眼朦胧,尚不知发生何事,娇声问道:“怎么了?” 佟羡之把白泽神剑递给林鹿鸣,道:“鹿鸣姑娘,我,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只是莫要忘了我先前所托之事。” 林鹿鸣大惊,不知佟羡之怎样对不起自己,竟要让自己亲手杀了他,那白泽神剑握在手中,仿佛炙手山芋一般,忙丢在一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佟羡之道:“我刚趁你睡着时,竟……竟然鬼迷心窍,想要做出不轨之事,险些冒犯了你的清白,我真是畜生不如。” 林鹿鸣还道他要怎样,忙捂住胸口,红脸道:“冤家,你怎如此心急,我早晚是你的人,将来成亲之时,再做不迟。” 佟羡之忙解释道:“不是鹿鸣姑娘想得那样!我刚才是看你睡姿柔美,想要……想要亲你。” 林鹿鸣听完佟羡之所说,知道自己想歪了,捂住自己的脸,不敢见人,声如细蚊,道:“我早已决定非你不嫁,此时亲一亲,也是……也是无妨的。” 言罢鼓起勇气,放下遮面手掌,靠在佟羡之怀里,微扬琼首,闭上美目,心怀期待地等待着。 佟羡之皱了皱眉头,道:“鹿鸣姑娘,你是冷了吗?” 正是:纯情心微妙,木头难开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三章 搭救 书接上回,佟羡之深陷林鹿鸣朱唇芬芳,难以自拔,鬼使神差的想要亲上去,待醒悟过来,对自己所作所为十分自责,林鹿鸣知晓其意后竟主动索吻。 饶是林鹿鸣脾气再好,此刻也是半分心情也没了,一怒之下推开佟羡之,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要休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佟羡之忙道:“鹿鸣小姐尽管休息便是,我来给你守候,我再也不会做蠢事了。” 林鹿鸣“哼”了一声,道:“随你便吧!” 佟羡之见林鹿鸣又睡下了,担心自己又失了神志,移步到洞口,盘腿坐倒,撇尽心中胡思乱想的杂事,再度运功疗伤。 此时已是黄昏,二人自清晨出城,一整天水米未进,掉进湖中时无意中喝了满肚子的水,倒也不渴。佟羡之自幼闯荡江湖,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整日不吃算不了什么,可林鹿鸣什么时候过过这种苦日子。 林鹿鸣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半分睡意。之前疲于逃命,紧接着又担忧佟羡之生死,现在又被佟羡之气得不轻,肚子里一点都不饿,可稍过一会,怒气渐消,饥饿感便在肚中隐隐作祟。 林鹿鸣揉了揉肚皮,道:“喂,臭道士,你睡了没?我饿了!” 佟羡之听林鹿鸣叫饿,暗道自己真是粗心,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干粮,刚要去取,这才发现一路亡命奔波,包裹早就不知遗落在哪里了,于是回道:“鹿鸣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湖里给你抓些鱼吃。” 林鹿鸣一听他要出去,不知托木合是否离去,忙道:“你不许去,我不饿了。” 佟羡之略一思索,便知林鹿鸣担心自己安慰,道:“好,你再忍耐片刻,我等天黑了再出去。” 林鹿鸣轻轻“嗯”了一声,又不讲话了。 佟羡之在洞口翘首以待,终于等到夕阳落尽,对林鹿鸣说道:“鹿鸣姑娘,天已经黑了,我去抓鱼了。” 林鹿鸣坐起身来,道:“你当心些,我等你回来。” 岩穴昏暗无比,但洞外皓月当空,佟羡之借些许月光,看到林鹿鸣双目之中满是关切,心中一暖,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刚待出门,忽听外面传来遥远微弱的呼声,佟羡之停下脚步,道:“鹿鸣姑娘,你听道什么声音没?” 林鹿鸣没有修炼过内功,耳力自然比不过佟羡之,道:“什么声音,不会是托木合还未走远吧,你……你别出去了,我真的不饿了。” 佟羡之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林鹿鸣莫要出声,自己侧耳又听了起来,只觉那呼喊声在慢慢靠近,内容却听不甚仔细,隐约听到什么小姐,道:“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只听到他们在叫什么小姐,不知是敌是友。”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呼喊之声近得仿佛就在头顶一般,此时不用佟羡之,连林鹿鸣都听得清楚了,她静静听了一会,只听那呼声是在叫“大小姐,你在哪儿?”欣喜道:“是我们安国公府的人,肯定是听到风声过来寻我了。” 佟羡之皱了皱眉头,提醒道:“不会有诈吧,当心是托木合的诡计。” 林鹿鸣摇头道:“这个声音我绝不会听错,是我家护卫统领的。” 佟羡之道:“若是这般,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唤他们下来。” “你等等!”林鹿鸣见他这便要出去,忙道:“我们赶紧把衣服换回来,被他们看到,肯定要和我爹爹说了,我怕他对你印象不好。” 佟羡之自知失策,便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在这背过身子,现在你衣服应该是已经干了,你赶紧换上吧。” 佟羡之背过身去,等林鹿鸣换好衣服,恐自己听到换衣服的声音又胡思乱想,便紧紧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林鹿鸣穿戴整齐,抱着衣服走到佟羡之面前,见他堵住耳朵紧闭双眼,不由轻笑出声。 那笑声近在眼前,即便佟羡之已经捂住耳朵,还是听到了,不由怪到:“鹿鸣姑娘,你笑什么?” 林鹿鸣怕佟羡之知道自己取笑他样子实在可爱,撒谎道:“我在想我俩还真是愚蠢,这衣服就算干了,出去给这瀑布一浇,还不是成了落汤鸡。” 昏暗之中佟羡之看不清林鹿鸣面容,正色道:“鹿鸣姑娘此言差矣,这段时间你若一直穿着湿衣服,那肯定是要生病了。” 林鹿鸣把道袍往他怀里一塞,道:“就你知道得多。” 那道袍早就染上了林鹿鸣体香,佟羡之闻着那香气,险些又想入非非,急忙换上,冲了出去。 身子刚穿过瀑布,浑身便已湿透,香气也没了,佟羡之心底竟又有丝丝遗憾。 瀑布之外便是水潭,佟羡之使出水上漂的功夫,在水面上点了几下,快速略过湖面,抵达对岸,打眼往瀑布望去。 只见那瀑布从山腰形成,两侧全是陡崖峭壁,端的是鬼斧神工,气势磅礴,自己同林鹿鸣逃命过的大山,此刻也是灯火通明,漫山遍野全是火把,想必是安国公府的人了。 于是运起内了,大声喊道:“山上的人可是在找安国公之女,林鹿鸣小姐吗?” 那大山上正在不停高唤大小姐,忽听山下有人问话,其中有善呼者以洪亮嗓门回道:“正是,不知阁下何人,是否知道我家小姐下落?” 佟羡之答道:“贫道日间在此山中无意从北狄‘苍狼牙’托木哉‘苍狼爪’托木合手中救下林小姐,此刻林小姐安然无恙,尔等稍等片刻,我这就带她出来。” 安国公府人大喜,忙回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还请小姐出面。” 佟羡之闻言,也不作答,使出轻功,又从湖面上遁入瀑布之内,对正在等待的林鹿鸣道:“我看整个山上不下几百人,谅那北狄人也不敢如此嚣张,不会有诈。” 林鹿鸣道:“我都听见啦,那个和你答话的便是我们府上的护卫统领。”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吧。”言罢佟羡之作势蹲下身子,想要背着林鹿鸣出去,刚弯下腰来又觉把林鹿鸣负在身后,必然要被水冲个浑身湿透,实在不妥。 于是又站起身来,一手托着林鹿鸣后颈,一手托着林鹿鸣腿弯,一把横抱起来,道:“鹿鸣姑娘,佟某得罪了。” 正是:夜半终待捷报至,朽木也有可雕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三事 书接上回,佟羡之与林鹿鸣二人在石突然听到洞外有声音,原来是林鹿鸣府上众人前来寻找她,佟羡之恐林鹿鸣被瀑布水冲湿,一把把她横抱起来。 林鹿鸣心中一惊,羞怒道:“臭道士,你干嘛?被他们看到该怎么办?” 佟羡之道:“若是把你负在身后,你必然又要湿透了,把你抱在怀中由我阻挡,说不定要好上一些。” 林鹿鸣道:“你这榆木脑袋也有不少小聪明吗,好吧,就依你。” 佟羡之躬起背,上身前倾,做成一个弧形,把林鹿鸣护在怀中,后退几步,运起功夫,猛然提速,瞬间冲出瀑布,林鹿鸣被佟羡之一护,身体大部分还仍是干的,只有小腿和鞋子湿了一点。 佟羡之快速略过湖面,把林鹿鸣往地上一放,问道:“鹿鸣姑娘,你还好吧。” 林鹿鸣拢拢裙摆,道:“我没事的。” “那便好。”佟羡之略一点头,抬头对上面大喊道:“林小姐就在这,还请快些下来接她上去。” 先前那人在山腰回道:“大小姐,是你吗?” 林鹿鸣不会内功,嗓门也小,但仍是尽量放大了音量,道:“武叔叔,是我。” 武姓男子不仅善呼,耳力也是极佳,竟也听的丝毫不差,大喜道:“大小姐,你再忍耐一会,我这便找下山的路。” 佟羡之心中一松,仿佛千斤巨石落下,此番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端的不易。 二人劫后余生,喜出望外,佟羡之席地而坐,望着漫天星辰,只觉得今夜的星星格外的明亮。忽然后背一沉,原来是林鹿鸣也坐了下来,正与他背靠着背。 两人背靠背,均看不到彼此神态表情,良久无言,佟羡之想和林鹿鸣说些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正犹豫间,忽听身后林鹿鸣声音传来:“臭道士,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啊。” 佟羡之闻言一怔,这满天星辰,哪有月亮,恐自己眼花,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答道:“鹿鸣姑娘说笑了,月明星稀,星繁月隐,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今夜繁星满天,哪儿有一丝月光。” 一向伶牙俐齿的林鹿鸣却在此时沉默了下来,佟羡之半晌没得到林鹿鸣的回答,唯恐又是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道:“鹿鸣姑娘,是我又没弄懂你的心思吗?” 林鹿鸣咯咯笑了几声,声如银铃般悦耳,道:“我方才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夜空上,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只是那笑声越变越沉,渐渐成了低低抽泣之声,佟羡之心中一慌,忙欲转身询问,就听林鹿鸣大声道:“你别回头,莫要……莫要被他们看到了,佟羡之,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佟羡之闻言苦笑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思考半天,这才说道:“鹿鸣姑娘,我不忍欺你,先前所言凶险,在下没有丝毫隐瞒,你千万……千万不要为了我白白浪费大好青春年华。” 林鹿鸣道:“佟羡之我告诉你,你有你的道义,我也有我的道义,你可以为了报仇一往无前,我也会为了你义无反顾,若你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佟羡之虽然之前已经听她说过类似的话,但仍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结巴道:“鹿鸣姑娘,我,我……” 林鹿鸣停住了哭声,出言打断道:“你去报仇我不拦着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佟羡之忙回道:“鹿鸣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林鹿鸣笑道:“我又不是要你给我摘下天上的月亮,你这么慌干嘛,第一件事,你这一路上不能忘了我。” 佟羡之拼命点头,突然意识到林鹿鸣并不能看到,忙回答道:“这是当然的。” 林鹿鸣道:“第二件事,你不许看其他女子一眼。” 佟羡之闻言大感无语,莫非我连打尖问路都不行吗,刚想发问,又想到和林鹿鸣分别在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答应,道:“你放心,我绝不和其他女子说一句话,也不多看一眼。” 林鹿鸣笑道:“你这呆子肯定要在心里埋怨我了,我不管,这件事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佟羡之道:“我佟羡之男子汉大丈夫,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你放心吧。” “好。”林鹿鸣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道:“前两件事你要是做不到,我兴许还会原谅你,但是第三件事,你……你必须做到!” 佟羡之道:“你说,我答应就是了。” 林鹿鸣道:“我要,我要你活着回来!” 佟羡之没想到林鹿鸣的第三件事竟是这个,可是江湖刀枪暗箭,谁能保证不死,更何况有仇敌时刻想取他的性命,大感为难,道:“鹿鸣姑娘,非是我不爽利,只是这点请恕在下不能许诺,江湖险恶,我也难独善其身。” 林鹿鸣沉默片刻,道:“好,那你必须尽力而为,不可像今天这样轻言生死,但凡有一线生机,你都不能放弃!” 佟羡之站起身来,林鹿鸣猝不及防,险些向后仰倒,当即幽怨地看向他。 佟羡之拍着胸脯,大声道:“只要一息尚存,不违背我道义,我都会极力求生,尽一切所能回来找你!” 林鹿鸣见佟羡之说的这般正式,心中难掩欣喜,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我在家等你回来。” 佟羡之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山腰武姓男子的呼声传来,只听他喊道:“大小姐,属下无能,这边是悬崖峭壁,四周又被众山围死,实在找不到下山的路。” 林鹿鸣对佟羡之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有我呢。”佟羡之安慰林鹿鸣,转身大喊道:“武统领,不知可有结实绳索?可放下绳索,我负林小姐上去。” 武姓男子大感为难,林鹿鸣乃千金之躯,干系重大,即便自己身处半山腰,一旦佟羡之稍有不当,林鹿鸣性命堪忧,于是回道:“这位道长,莫要为难卑职,谁敢冒这个风险,不如我等每日向下投入衣物美食,你和大小姐先暂时忍耐一段时间,待卑职领千军万马前来开山凿路,方才妥当。” 林鹿鸣听武姓男子之言,心中对这种生活实在向往,险些陷入幻想之中难以自拔,可她不是那自私自利见识短浅的女人,想到佟羡之大仇未报,自己不可束缚于他,便回道:“武叔叔,你放心吧,这位道长内力深厚,按他计划行使便是,倘有不测,这满山数百口人都可作证,后果我一人承担。” 武姓男子在心中计较厉害,明知此计冒险异常,可又不敢违背大小姐吩咐,思考再三,咬牙跺脚,道:“好!” 正是:悬崖不洗复仇血,三事难尽女儿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另辟奇径 书接上回,林鹿鸣让佟羡之许下三件事,一是独行路上能忘了她,二是不许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三是让他平安归来。佟羡之同意了前两件事,唯独第三件事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便尽力而为。 武姓男子招呼手下取来长绳,往悬崖下抛去,一截一截往下放,待绳头及地,佟羡之弯腰捡起,用手摸了摸,便知此绳是藤麻所制,其中又编入了牛筋,最后用滚烫桐油煮过,端的是结实异常,于是对林鹿鸣道:“这绳索极为结实,你放心好了。” 林鹿鸣道:“这悬崖本小姐都跳过了,还能怕这个。” 佟羡之见她生态自若,便不再多言,把背后神剑拽到胸前,道:“你贴在我背上,先用绳子在我俩腰上绑紧。” 林鹿鸣稍一犹豫,红脸答应了,两手搭在佟羡之腰上,前身紧贴着佟羡之后背,佟羡之只觉背后一软,心中一阵激荡,差点没抓住手中绳索。 自知失态,顷刻便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把绳子在二人腰间绑了三圈,佟羡之拉拉绳头,问:“感觉如何?” 林鹿鸣皱眉道:“太紧了,松些吧,我快喘不过气了。” 佟羡之没有听林鹿鸣的话,劝道:“生死大事,岂能儿戏?你稍微忍耐一会,紧点更好。” 林鹿鸣觉得佟羡之言之有理,虽被缚得紧了,但也更安全了,便道:“嗯,听你的便是。” 佟羡之打了一个死结,又伸手左右尝试一番,这才觉得牢靠,于是冲上面喊道:“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动手了!” 言罢扭了扭头,对林鹿鸣道:“你只管抱紧我,天塌下来也不要撒手。” 林鹿鸣双臂环在佟羡之颈前,秀脸搭在佟羡之肩上,两条腿盘住佟羡之的腰,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佟羡之双手抓住绳索,又缠了两圈,等着上面发力把他们拉上去。武姓男子在山腰翘首以待许久,伸头看二人已做好万全之策,便对手下道:“可以了,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赶紧把大小姐拉上来,但凡出一点差池,我们全要人头落地,已死谢罪!” 那些拉绳子的士兵家将的内心比武姓男子更为紧张,都纷纷表示万无一失。 武姓男子略一点头,举起一只手掌,道:“都听准我的口令,一,二,三,拉!” “拉”字刚一出口,手臂猛然挥下,那些拉绳子的士兵家将严阵以待,这边一接到指令,都一齐向后用力,各个额头青筋鼓胀,牙齿都险些咬碎。 力量之大,险些把佟羡之二人吓了一跳,佟羡之道:“好大的手劲,不知出动多少汉子。” 自己无意往下一撇,只见身子越升越高,下面土地离自己越远,恐高之症发作起来,双腿都吓得发软,手上一滑,差点松开了绳子,赶紧又咬紧牙关,死死握住绳索,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佟羡之身形一歪,自己都心惊胆战,不知林鹿鸣怎样,便出口问道:“鹿鸣姑娘,你还好吗?没吓着吧。” 而此时林鹿鸣却无心回答佟羡之,原来,林鹿鸣从未和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虽然逃亡的时候偶有靠在佟羡之怀中情况,但都极为短暂,现如今二人身躯紧紧相贴,佟羡之身上的男子气息不停涌入林鹿鸣琼鼻之中,让她意乱神迷,早就神游天外了。 佟羡之见林鹿鸣丝毫不搭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又唤道:“鹿鸣姑娘?鹿鸣姑娘?” 林鹿鸣经他连番呼唤,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佟羡之为什么叫她,道:“怎么了?” 佟羡之听到林鹿鸣声音,心中稍定,眼角轻轻一瞥,正看到林鹿鸣满脸血红,呼吸急促,道:“鹿鸣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怪异,是着了凉生病了吗?” 林鹿鸣哪敢说出自己在这种境地动了情,喘道:“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心慌。” 佟羡之不疑有他,连忙安慰,道:“你若是怕,就把眼睛闭上,手臂抓得紧一些好了,马上就登顶了。” 林鹿鸣此时十指没有半分力气,只得用手臂牢牢箍住佟羡之肩膀,身子贴得更近了。 佟羡之还道林鹿鸣吓成这样,心下偷笑,方才口气这般大,没想到事到临头还不如我这畏高之人。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得意感,又恐林鹿鸣察觉冲自己发火,赶紧干咳两声掩饰。 佟羡之不敢看地,只敢抬头望天,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半山腰平台越来越近,心中也是越安心,当真正踏足平地那一刻,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一点点远离土地的感觉,远远恐怖于从悬崖一跃而下,强撑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但又不愿在林鹿鸣面前出丑,还是顶住了,强行站稳了身子,表情也平常,只是那脸色却掩盖不住的苍白。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左右来了机灵的士兵上来帮忙拆绳子,当二人靠近,林鹿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臂,放开佟羡之。旁边众人还以为林鹿鸣吓坏了,都向前一步,齐齐跪倒。 领头的武姓男子道:“武断缘姗姗来迟,险些误了大小姐性命,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大小姐降罪。” 绳子拆开,林鹿鸣正隔着衣服按摩腰间肌肤,刚才勒得这么紧,只怕是青一块紫一块了,正懊恼见,忽见武断缘率众人跪倒,赶紧走上前扶起武断缘,道:“武叔叔,你这是做什么,你跟随我爹爹这么多年了,在我心中一直是我的长辈,这次是我偷偷跑出城玩的,怪不得你们,爹爹那边我会如实告诉,千万不要自责。” 武断缘被林鹿鸣托起,惭愧道:“卑职玩忽职守,真是罪该万死,幸得大小姐无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也对不起国公爷。” 林鹿鸣一指旁边的佟羡之,道:“多亏这位道长仗义出手,不然这次肯定要被托木哉他们抓到北狄了。” 武断缘见佟羡之不是军旅之人,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道:“多谢道长搭救我家小姐,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回头定有厚礼相赠” 佟羡之打了一个稽首,道:“贫道俗家名姓佟,双名羡之,见过武统领,贫道乡野之人,厚礼就免了,多谢武统领好意。” 武断缘回了一礼,恨道:“托木家这几个畜生,不去找他们,自己倒是先送上门来,不过我们只在山上找到托木哉的尸体,莫非也是这位小道长所为?” 林鹿鸣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佟羡之的厉害,仰起秀面,得意道:“那是自然。” 正是:百丈天险踏云升,情动不问侧为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六章 踏雪复得 书接上回,佟羡之和林鹿鸣在护卫统领武断缘协助下共同从悬崖下脱困而出。 佟羡之道:“侥幸而已。” 武断缘却道:“道长谦虚了,那托木哉武功高强,一手‘转脏移腑掌’阴狠毒辣,不知害了我大华多少好儿郎,阁下今日血刃敌首,着实令人痛快!” 佟羡之提醒道:“武统领,托木哉虽已经身死,可托木合仍在四周窥伺,万不可掉以轻心。” 武断缘不以为意,道:“哼,托木合连他兄长的尸首都来不及收敛,就匆匆逃去,恐怕已经吓破了胆。” 林鹿鸣也附和道:“他们一支奇兵深入我大华腹地,不敢多逗留,这次掳我不论成与不成,都必然匆匆逃去,不然引来驻扎军马,武功再高都难逃一死。” 佟羡之略一思忖,也觉得他二人言之有理,便闭上了嘴巴。 一旁武断缘却愤然道:“不提那驻兵倒好,今日夏州城守城士兵的事情我等已经知晓,真是丢了华人的脸!敌人的面还未见到,就急忙关上城门,一群废物,大小姐放心,今日当值守城官兵不论大小,已经一律革职查办,给大小姐出气!” 林鹿鸣连连拍手,喜道:“正该如此!要不是这群饭桶,我和佟道长哪有今日之灾。” 佟羡之也对守城官兵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但一想到他们都有父母奉养,儿女待哺,若是夺取饭碗,只怕是一家人都难以生活,便道:“武统领,可否听贫道一言。” 佟羡之可是林鹿鸣的救命恩人,换句话说,也是他武断缘的救命恩人,他的话武断缘哪有不听之理?赶紧道:“道长有话请讲,但说无妨。” 佟羡之劝道:“今日那些官兵所作所为却是让人恼火,只是夏州城远离边境,他们可能也缺乏对阵经验,不知敌人究竟多少兵马,不知道林小姐的身份,我二人和夏州一城百姓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不需贫道赘言,他们这番作为兴许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武统领,还请不要处罚这般重,不然他们一家妻儿老小如何赡养?这岂不是堕了安国公威名。” 武断缘心道,这道士怎么婆婆妈妈的,我给你出气你还要埋怨我,嘴上却道:“道长宅心仁厚,让武某汗颜,可这事……” 言罢转身,双目看向林鹿鸣,全听她的决定,林鹿鸣见武断缘征求自己的意见,道:“反正我一根汗毛也没掉,便听佟道长的吧。” 佟羡之心中感动,冲林鹿鸣和武断缘各施一礼,道:“多谢林小姐,多谢武统领,还有几个兵卒为了搭救我等中箭而死,还请武统领下令好好抚恤。” “那是自然。”见自己小姐和佟羡之站在一边,武断缘哪敢不依,又转身对林鹿鸣道:“大小姐,既然已相安无事,这便和我等打道回府吧,我回城立刻调重病把守驿馆四周,待征兵结束,即刻返回京城,你千万别再乱跑了,卑职实在担当不起。” 佟羡之心道,原来他们是来夏州城征兵的。 林鹿鸣却道:“我才不要,好不容易千求万央,爹爹才批准我出门一趟,这次出了岔子,下次出去玩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武断缘苦笑道:“国公爷和北狄再战在即,你若是不在京城,必然引来北狄高手惦记,倘使被掳到北狄,狼主以你为要挟,岂不是让国公爷陷入两难之境。” 佟羡之恐武断缘的话林鹿鸣听不进去,也劝道:“是呀林小姐,你若想出门玩,等边境安定,再做打算不迟。” 林鹿鸣自然听不进武断缘的话,但却对佟羡之百依百顺,撅着樱桃小嘴道:“那好吧,听你的便是,佟羡之,你对我的承诺可千万别忘了,我在京城等你。” 佟羡之闻言看向林鹿鸣,只见她眼中饱含深情,说不尽的关切,声音不自觉温柔起来,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些话说的含含糊糊,落在武断缘他们耳中却暧昧不已,当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全做老僧入定状,当做没听到一般。 武断缘是已经成家的过来人,偷偷瞄了佟羡之一眼,见他虽衣衫湿透,狼狈不堪,却眉宇间英俊潇洒,飘飘如仙,心想,大小姐和这道士什么关系,莫不是感激救命之恩,已经,已经…… 想到这,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抖个不停,林鹿鸣道:“武叔叔,你怎么了,抖什么。” 武断缘哪敢点明,强颜欢笑道:“刚才漫山遍野找大小姐没找到,却在山脚找到一匹好马,想着献给国公爷,心中欣喜,故此发抖。” 佟羡之闻言眼前一亮,莫不是自己的“踏雪乌骓”?问道:“可是四足雪白,通体漆黑,神骏无比的一匹宝马?” 武断缘奇道:“道长可真是道术通神,正是这么一匹当世罕见的好马,只是性子太烈,谁也上不得它的背,恐怕只有国公爷那样的奇男子才配得上这匹马。” 佟羡之哪敢和林满勋相比,赶紧打断道:“说来惭愧,这正是贫道坐骑,驽马脾气不好,给武统领道歉了,不知统领能否归还。” 武断缘没想到这竟是佟羡之的坐骑,心下后悔不迭,错失了给林满勋献宝的功劳。但转念一想,林鹿鸣和佟羡之二人之间暧昧不清,若自己把宝马归还,讨好了佟羡之便是讨好了林鹿鸣,讨好了林鹿鸣就是讨好了林满勋,虽然曲折一点,但同时引来三人喜欢,心中又是一阵欣喜,道:“我还说呢,不知什么样的英雄好汉能拥有这等神驹,原来是道长之马,左右,还快给道长牵来。” 佟羡之知道“踏雪乌骓”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见武断缘还的这般爽快,也喜出望外,抱拳道:“多谢武统领!” 林鹿鸣在旁听到这样一番话,想到“踏雪乌骓”的风采,今夜一过,佟羡之早就不知跑到几百里外了,眼中黯然失神,心中一片悲楚,只是武断缘和佟羡之聊得投机,谁也没注意到。 林鹿鸣反复深呼吸,强压下去离别之苦,道:“武叔叔,佟道长此番救了我,虽不要谢礼,可他包裹银两在路上遗失了,你还是要给他置办些衣物盘缠才是。” 正是:郎情妾意引人测,神驹宝马失复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七章 回到夏州 书接上回,“踏雪乌骓”被武断缘找到还给了佟羡之,并决定赠予佟羡之衣物盘缠。 佟羡之道:“怎好意思让武统领破费。” 武断缘摆手道:“道长救了小姐,那边是救了我武断缘,区区小事,莫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踏雪乌骓”已然被牵上来,佟羡之一见爱马,心中开心,快步上前接过缰绳,轻抚鬃毛,道:“好马儿,我俩还真是有缘。” “踏雪乌骓”低下头颅,用头摩擦佟羡之肩膀,温顺至极,哪有一丝丝火烈性子。 众人见状,皆啧啧称奇。武断缘道:“果然是宝马配英雄,这马儿在我等面前,端的是威风凛凛,在道长面前却如同羔羊一般。” 佟羡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一旁林鹿鸣问道:“佟道长,你这便是要走了吗。” 佟羡之道:“若是武统领的盘缠衣物置办得快些,今夜便可连夜动身。” 武断缘心中已经对佟羡之和林鹿鸣关系猜测一二,便心道大小姐肯定不愿意他这就离开,这好人不如由我来做,若是国公爷不喜欢这小子,我只道不知,也怪不到我头上,于是出言劝道:“道长,你今日奔波劳碌,我看还是虽我等回驿馆休息一晚,再作打算,更何况银两好办,那衣服我们身上也不曾带。” 佟羡之略一思忖,东州已近在眼前,和武断缘如此多兵丁家将住在一起,安全自然无碍,况且让他此刻就离开林鹿鸣,心中也确有不舍,便道:“武统领盛情相邀,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鹿鸣大喜,刚想冲过去抓住佟羡之的手,顾忌这么多人在,身形一晃便止住脚步,轻咳一声,道:“好,那我们便走吧。” 佟羡之身上潮湿,此地虽荒郊野岭,但人多眼杂,不方便运功烘干衣服,只是他身子骨健壮,便也不在乎这些,忍着潮湿带来的不舒服的感觉,一撑马背,便翻身上了马。 林鹿鸣也骑上一匹身形偏小,性子温驯的小马。武断缘见二人整装待发,下令道:“出发!返回夏州驿馆!” 众士卒异口同声,齐声道:“诺!” 佟羡之一见武断缘发号施令的样子,哪有刚才一丝丝讨好大小姐的赔笑样,俨然一个威武的大将军,士卒们听到命令后也停下嘻嘻哈哈,表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盾举胸前,手扶刀柄,瞬间变成一支钢铁之军,心中暗自乍舌,收起小觑心思。 佟羡之心道:怪不得林满勋威震北狄,靠得便是这林家军,这些士兵还并非冲在前线,仅仅是保护林鹿鸣所用,尚且如此威武,那沙场上随林满勋搏杀的林家军之雄壮,真是难以想象。 武断缘亲率林家军,护送林鹿鸣和佟羡之返程,一路上令行禁止,除了行军的马蹄脚步声,没有一人乱开口,佟羡之不免暗倾佩,扭头看向林鹿鸣,发现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佟羡之心中暗笑自己少见多怪,这支军队本就是为保护林鹿鸣,她又怎会被惊到,今日若不是和自己一道,那托木兄弟就是率千军万马,恐怕也难动其分毫。 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抵达夏州城外,武断缘让众人先停下,自己驱马上前,在护城河外喝道:“武某回来了,请速开城门!” 那夏州城州牧一直在城墙上等候,一见武断缘回来,急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自己快步下楼,内心忐忑不已,不知安国公千金有没有寻回来,若是惨遭不幸,自己非但乌纱帽不保,更恐有牢狱之灾。 武断缘见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吩咐左右道:“尔等分出一小队人马随我进城,其余人在城外就地驻扎,严阵以待。” 副将道:“诺!” 武断缘率众人进入城池,迎面夏州城州牧一路小跑赶来,赔笑道:“武将军,不知林小姐寻到了吗?” 可怜他堂堂一个州牧,还要对武断缘这品级远低于自己的人恭恭敬敬,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武断缘是安国公的人,自己就是要看他脸色行事,心中一阵无奈,表情却越发谄媚。 武断缘冷哼一声,道:“托州牧的福,大小姐安然无恙。” 州牧踮足朝后一望,正看到林鹿鸣安坐在马背上,赶忙弓着腰跑过去,施礼道:“卑职见过林小姐,林小姐万福安康。” 林鹿鸣有些疲惫了,也不太想搭理他,敷衍道:“州牧大人有心了,等了这么久,怕是已经累了吧。” 州牧还以为林鹿鸣心有不满,吓得魂不附体,大声道:“卑职罪该万死!今日戍守城池的官兵已经革职,还望大小姐海涵。” 林鹿鸣想到佟羡之之前所说的话,道:“不必了,今日非他们之过,还请州牧大人放了他们吧。” 州牧道:“大小姐宅心仁厚,我带他们谢过大小姐。” 林鹿鸣道:“我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州牧急急闪过身子,道:“大小姐请。” 这一幕在佟羡之眼中心中一阵感叹,一方州牧在寻常人眼中就如同土皇帝一般,可在林鹿鸣武断缘这些没有品级的人眼中却是屁都不如,就连武断缘身边的副将兵卒,也没有一人拿正眼瞧这州牧,这朝堂错综复杂的关系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佟羡之随他们到了驿馆,自己挑了一间房间,便辞别众人休息了。不过佟羡之却毫无困意,今日在山洞练功,隐约有些感悟,不肯错过良机,脱去鞋子上床盘腿而坐。 经过一个多时辰,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内功刚一催动,潮湿的感觉便不复存在。打坐之时大脑处于冥想状态,似睡非睡,虽比不上睡眠,但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时间悄悄过了一个时辰,佟羡之正练功之际,忽听门外林鹿鸣声音传来:“佟羡之,你睡了吗?” 佟羡之正在运功,不便开口说话,于是急忙收功,缓缓吐出浊气,张开双目,道:“鹿鸣姑娘,我还没睡呢,怎么了?” 此时武断缘正带两个士兵巡逻,远远看到林鹿鸣在佟羡之房外站着,急忙停住脚步,其中一个士卒怪到:“咦?大小姐怎地在佟道长房外站着?” 武断缘低声道:“声音小些!我们快走,不要被发现了,今夜的事权当没看到,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吐露半个字,当心他的脑袋!” 两个士卒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跟着武断缘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正是:官场心难测,门下染虎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东州城 书接上回,佟羡之和林鹿鸣随着武断缘返回夏州城。 林鹿鸣并没有回答,佟羡之便下床穿上鞋子,打开房门,正看到林鹿鸣垂首站在门前,不停摆弄着衣角,不由笑道:“鹿鸣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林鹿鸣低着头道:“没事,我就来看看你。” 佟羡之道:“站在屋外干嘛,不如进屋说话。” 林鹿鸣抬起头来,双眼雾气朦胧,摇头道:“不了,我看你一眼,这便走了。” 言罢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塞进佟羡之手中,道:“现在不许你看,待明日离开夏州城才能拆开。” 佟羡之一头雾水,手拿着这个信封,道:“鹿鸣姑娘,这……” 林鹿鸣和佟羡之分别在即,内心凄苦,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佟羡之默不作声。 佟羡之此时此刻也不再愚钝,手捏信封,深情地望着林鹿鸣,良久无言。 二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说不出话来,林鹿鸣忽然奔进佟羡之怀中,踮着脚蜻蜓点水般在佟羡之唇上一吻,佟羡之心中一荡,只觉唇上一软,尚未品出味儿来,林鹿鸣就就退开身子,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指着自己心脏,强颜欢笑,道:“我等你。” 说完转过身去,一边哭着,一边跑开了。佟羡之十分感动,眼角湿润,嘴唇微张,万千话语却堵在喉咙间,只能站着看她远去。林鹿鸣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但佟羡之仍在屋外驻足很久很久。 次日清晨,佟羡之整装待发,推开房门便看到武断缘带着两个副将在门外等候,武断缘手拿一个包袱,一个副将牵着“踏雪乌骓”,佟羡之施了一礼,道:“见过武统领,贫道懒惰,让武统领久等了。” 武断缘双手奉上包袱,道:“道长哪里话,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夏州城内没有道观,只好备上几件寻常衣衫,还望道长不要见怪。” 佟羡之忙回道:“武统领有心了,多谢。” 言罢接过包袱,背于身后,又从副将手中拿过缰绳,抱拳道:“武统领,贫道这便走了,还请留步。” 武断缘回了一礼,道:“道长不等等大小姐吗?” 佟羡之道:“昨夜已经道过别了,今日恐怕不会来了。” 武断缘想到昨夜场景,浑身一颤,道:“卑职公务繁忙,恕不远送,来日还望道长不要忘了替在下在国公爷面前美言两句。” 佟羡之虽不知他言语何意,但出于礼貌,道:“一定。” 言罢牵着“踏雪乌骓”,离开了驿馆。出了城门,翻身上马,回头望了望夏州城城头,这留下许多回忆的地方,还有指着心口等着自己的人。 佟羡之取出怀中信封,依约拆开,印入眼前的正是林鹿鸣那独特峥嵘字体,佟羡之一字一句读到:见信如晤,当你拆开这封信时,想必已经离开夏州城了,我没来送你,你莫要怪我,目送你离开,恕我做不到。羡之,我有时我会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陪你闯荡江湖,报仇雪恨,有时又庆幸自己是一个女子,能享受与你最幸福的爱情。你的师门大仇我帮不了你,但我会一直在家中为你烧香祈祷,直到你平安归来。爱你,等你。 待佟羡之读完,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滴在了信上,引起一片墨韵,佟羡之恐自己把自己弄花,急忙抹去眼泪,把信折好,塞入信封中,贴身塞入怀里。 那信放在胸口,便觉得像是林鹿鸣靠在自己胸前一般,让佟羡之无比安心幸福,他定了定神,翻身上马,双腿一夹,“踏雪乌骓”如利箭射出,往东一骑绝尘而去。 佟羡之一路小心翼翼,不敢和陌生人搭话,吃住只管会钞,不多说一句,如此疾驰半月,终于抵达东州城外。 佟羡之停在东州城墙下,望着城门上“东州城”三个烫金大字,心中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从云州出发,不知受了多少艰难险阻,贾子英、徐康飞二人也不在自己身边了,其中万千辛酸,也只能自己独自体会。 此时此刻,当真是苦尽甘来,一切谜团都要解开了,仿佛如同拨云见日那般痛快。佟羡之心道:马师,弟子终于不负您的嘱托,大仇终于有望得报了!您在天上好好看着弟子是怎样割下李承恩的狗头! 心中恨意上头,双目也变得血红,抓着缰绳的手握的青筋丛生,在马背上坐了许久。 周围行人不知此人是怎么了,表情狰狞对着城墙发狠,还以为佟羡之疯病发了,纷纷避开绕路而行。 佟羡之感到四周人指指点点,回过神来,怕引来守城兵卒注意,忙平复心情,翻身下马,步行往城内而去。 那东州守城士兵照例问了问佟羡之从何处来,进城干嘛,佟羡之有了先前经验,对答如流。 佟羡之身上不是原先道袍,却做一身贵公子打扮。原来武断缘说的寻常衣衫,尽是那绫罗绸缎所制的华贵衣服,佟羡之打开包裹想要换衣服时内心着实无奈,他从未穿过这种昂贵的衣衫,但一上身,却是十分舒适,内心也不抵触。 那士卒见佟羡之相貌英俊,谈吐不凡,衣服骏马不是凡人之物,根本不敢为难,赶紧让出大路,让佟羡之进城了。 佟羡之牵马入城,找到一家客栈吃了点东西,订下一间客房,把“踏雪乌骓”系在马厩内,自己出门找马四了。 佟羡之不敢声张,便在城内逛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自己既不知道马四住址,又不知马四长相,这般大海捞针,当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佟羡之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一老者面容和蔼,带着自己小孙子在街边玩耍,令人心生好感。佟羡之走上前去,先施了一礼,恭敬道:“老丈,容在下叨扰片刻,可否问个问题。” 那老者慈祥笑道:“小公子有话便问吧。” 佟羡之道:“在下是来东州寻亲的,不知老丈可认识马四此人?” 那老头一听“马四”的名字,面色一惊,忙催着自己幼孙回家找他娘去了,对佟羡之道:“你找马四?可是那五六十岁年纪,黑色面皮的马四?你是他什么人?” 佟羡之不知马四生的如何,道:“马四是在下族叔,至于相貌……家父与马族叔几十年未见,也没有告知在下,还请老丈指条明路。” 老者惊疑不定,连连打量佟羡之,犹豫片刻,道:“马四……他,他已经死了!” 佟羡之如遭雷击,大声道:“什么?” 正是:千难万险终来到,千情万爱信难书。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三十九章 乱葬岗 书接上回,林鹿鸣给佟羡之一封书信,绵绵情意难以道尽。佟羡之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东州,城内一个老者说马四已死。 佟羡之内心大惊,想到假装客栈老板的李承恩爪牙曾言马四已死,身首异处,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老者道:“是啊,死了,就是上个月的事儿,小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顺变。” 佟羡之脑中一片恍惚,道:“可是死状离奇,身首异处?” 那老者回忆片刻,不觉打了个冷颤,道:“身首异处倒是没有,离奇却是挺离奇的。” 此话又与那掌柜的有所出入,说不定又是一个重要线索,佟羡之忙问道:“怎个离奇法?” 老者面容透着惊恐,道:“马四虽有些孤僻,人却也算得上好,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惨死在自己家中,那脸都被砍得稀巴烂,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这兵荒马乱的,什么死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死状这么骇人的,哎。” 佟羡之没听到什么有用信息,心中有些失望,又问道:“马……马族叔他平时和什么人交好吗?” 那老者见佟羡之衣着华贵,恐他乱迁怒邻里,道:“马四十几年前就来到东州城,总是孑身一人,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还是否有家人,他从不愿意和我们聊聊天。人虽总是冷冰冰的难以接近,却是一个热心肠,从不和人家闹红脸,有时候吃了点亏,也从不计较,平时也会照应他人。哎,就这么一个可怜的小老头,不知哪个天杀的贼人下此毒手,当真是人神共愤。” 佟羡之心知马四身负自己恩师马浩然重命,在东州隐而不发,故此不愿和他人多交流,没想到他十几年如一日,一直坚守承诺,过着孤独的生活。可就是这么一位令人倾佩的老者,在自己使命终于快达成的时刻,被贼人杀害,佟羡之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道:“在下明白了,不知我那族叔埋在何处,也好让我也能祭拜一二。” 老者面露惭愧,道:“小公子,你也莫怪老朽,马四惨死,无人发丧,我等邻里共同凑钱给他下了葬,可平日里都不宽裕,日子都是紧巴巴地过,只凑出一口薄棺材,埋在城外的乱葬岗了。” 佟羡之一听老者如此仁义,哪敢责怪?当下道:“老丈言重了,这本与你们无关,你们能做成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哪有责怪之理。”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塞进老者手中,道:“些许银两,聊表谢意,还请老丈分给众邻里,既谢诸位替我族叔发丧,也谢这么多年来照应我的族叔。” 老者平日里哪见过这么大一锭银子,忙道:“这怎么使得,我等也没做什么有用的事,你还是收回去吧。”口中虽是拒绝,可双眼却是直勾勾盯着银子,捏着银子的手指甲都攥得发白。 佟羡之道:“老丈这是哪的话,您还是收下吧,请告诉在下那乱葬岗在哪,我要去族叔坟前祭拜。” 老者见佟羡之出手如此大方,内心狂喜,表面上却压抑着,做伤感状,道:“哎,小公子,那乱葬岗就在城北两里地外,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佟羡之辞别老者,心想马四为了马浩然嘱托隐姓埋名十几年,现如今不幸身死,我定要把他当成自家长辈一般,去其坟前好生祭拜,修缮坟头。 佟羡之这般想着,当即不再犹豫,按着老者口中所指路线,往那乱葬岗去了。由于路程并不是很远,出城两里便到了,佟羡之也没想着骑马,所以也没返回客栈,直接出城了。 从北门出城,佟羡之走了一会,进了一块密林,那林子里的树木都生的十分高大,遮天蔽日,温度骤降,隐约让人感到一阵不舒服。 不消一会,树木渐少,眼前逐渐从翠绿变得灰暗,再走几步,已经全是枯木了。佟羡之也略了解这道门阴阳一说,明白乱葬岗多是枉死横死之人,所以皆是怨气冲天,四周活物生机被缓慢掠夺,所以树木越靠近越难生长,除非是那些天生鬼木。 坟场土地拢起一个个土包,不知多少破败石碑随意插在上面。有的亡者幸运,还有记载生平姓名的碑文,有的逝者悲哀,裸露白骨上仅仅裹着一张破烂草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佟羡之虽然不是真正道士,但也曾做过法事混口饭吃,会念得几句《往生咒》,现在被这苍凉景象所感,口中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希望《往生咒》可以给他们带来好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过这样死不安生的宿命了。 佟羡之一边不停诵着《往生咒》,一边找着马四的坟墓。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个新修的坟头,快步走了上去,只见上书“马君四贤弟之灵,愚兄王顺才立”几个字,心道果然在此。 佟羡之先拔去坟上几根杂草,又把地面清扫一下,长袍一撩,双膝跪倒在地,喃喃道:“马前辈,你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马浩然之徒,奉恩师遗命前来东州寻你,只是还未瞻仰到前辈风采,便天人两隔,悲哉,痛哉!前辈大义,着实令晚辈倾佩,今日前来祭拜,出于本心,不牵扯其他,若有朝一日得知何人做此人神共愤之事,必亲手割下首级,以慰前辈英灵!” 言罢磕下四个响头,伏在地上长跪不起。想到一路上艰难险阻,想到云中书院,想到亲眼目睹马浩然死在面前,不觉悲从心起,轻轻抽泣起来,不料越哭越伤心,哭声也越来越大。 佟羡之不知哭了多久,有些许精疲力竭之感。 身后突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公子,你认识这个人吗,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那声音说不出的难听,仿佛老鸦一般,既沙哑,又含糊。佟羡之只觉得有破纸在耳边不停揉捏,忽然在此地出现这么一个声音,险些吓出一身白毛汗,诡异万分。 赶忙起身转过头去,一见那人,当真是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一个矮小身影,满脸的烫伤,五官都分辨不清了,头上斑斑点点全是癞子,只剩几根稀疏的头发。 这么个人忽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是在乱葬岗中,佟羡之心道:坏了,怎地这恶鬼白天就出来作祟了! 正是:英雄身死他乡,恶鬼横行葬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章 丑恶高手 书接上回,佟羡之得知马四已死,找到其坟墓所在。 佟羡之心慌无比,忽然见到这么可怖的面孔,忙想从背后取出神剑护身,不料白泽神剑和签筒都被放在了客栈内,此行只为祭拜,带上这些东西恐遭他人侧目,便没有带在身旁。 那“恶鬼”沙哑道:“小公子,你怕什么,我是人,不是鬼。” 佟羡之听闻那人如此说,心道自己真是伤心过了头,明明身负无名内功,却竟然还有人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身后,若是敌人,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心中大为紧张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在在下身后。” 丑陋怪人怪笑一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认识这坟里的人吗?” 佟羡之见他言语不礼不貌,反问道:“在下族叔不幸横死,怎么?前来祭拜也要给阁下汇报吗?” 那怪人听罢,双眼不住在佟羡之身上扫视,仿佛听到什么很惊奇的事儿,最后盯着佟羡之脸上的鼻涕眼泪,道:“我认识马四也许久了,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族侄,你哭的这么伤心,原来你们俩关系这么好。” 佟羡之一听此人竟是马四旧识,忙收齐不快心思,抹去眼泪鼻涕,拱手道:“原来是马族叔旧识,在下佟羡之,其实和族叔也并未谋面,只是听闻亲人逝去,内心也抑制不住悲伤。” 怪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这般,某家王顺才,负责看守离这的不远一处义庄,马四的尸体原先便停在那。” 佟羡之一听此人便是给马四立碑之人,恭敬道:“原来便是王前辈给我族叔立的碑,晚辈在此谢过了。” 佟羡之难以从此人外表声音分辨其年龄,不知怎样称呼,只道一声“前辈”。 王顺才一愣,旋即笑道:“你叫我一声前辈,也不算吃亏。” 佟羡之忙从怀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权当谢礼,道:“为我族叔发丧的邻里已经谢过,这里有些银两,还请前辈笑纳。” 王顺才面目可憎,但单从嘴角就看出一些戏谑的笑意,对那大银看也不看,道:“马四死得如此凄惨,常人避之不及,那些人凑出一些银两交给我便匆匆离开了,唯恐粘上怨气,说起来也算是尽力了,只不过王某就是不喜欢。我一看守义庄的老头要你那银子作甚?你自己留着吧。” 佟羡之伸出去的手停在那,举着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一时间尴尬得不知怎么办。 王顺才见状,一只手取过银两,三指一捏一挤,手腕不动,那银子便脱手而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拐着弯钻进佟羡之怀中。 佟羡之大惊,没想到此人武功造诣如此之高,怪不看不上这点银两,取出怀中银子一看,只见那银子上留下三个深深的指印,那王顺才竟在刹那间便用强硬的手法把银子捏成这样,这手功夫,不敢说在江湖独领风骚,那也是足以开山立派的大家。 佟羡之恭敬施礼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曾想前辈的武功这般厉害。” 王顺才仰天大笑几声,看似爽朗,只是声音太过难听,如同老鸦叫丧一般,让人毛骨悚然,笑罢对佟羡之道:“雕虫小技而已,真正的功夫还没露出来呢,怎么样,想学吗?你这小子人还算不错,叫声师傅我便教你。” 佟羡之一直缺一门厉害的护身的外功,内心十分神往,但犹豫片刻,还是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已经有了师傅,岂能做改投师门这般欺师灭祖之事。” 王顺才被拒绝后也不生气,围着佟羡之转了两圈,佟羡之被他盯得浑身难受,正要开口之际,就听王顺才道:“怪不得瞧不上我,原来你小子练得一身极为高明的道家内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道士,你师傅是真武太极门的虚合子吗?” 冒充他派弟子是江湖大忌,一旦被发现,轻则废除武功,重则就地格杀,佟羡之忙解释道:“非也,晚辈虽对真武太极门极为神往,但不曾有幸投入山头,更不要说拜在虚合子前辈的门下了。” 王顺才道:“想骗我是吗?除了虚合子,天下道门谁能有这般高明的内功。” 佟羡之脑中闪过云中书院种种,马浩然音容笑貌仿佛重现眼前,一时失魂落魄,双目涣散道:“家师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中人,只教了晚辈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这门内功是一个老道士传授给我的,我俩并无师徒关系。” 王顺才一听佟羡之这么说,不屑道:“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给我磕三个响头,不消几年,这江湖同辈的人谁也打不过你。” 佟羡之不住痛苦摇头,道:“家师对晚辈恩重如山,不敢做此苟且之事,江湖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强晚辈者多如牛毛,前辈还是另寻他人传承衣钵。” “不识好歹!”王顺才冷哼一声,怒道:“我想干嘛,就干嘛!你师傅叫什么名字,我这就去杀了他,到时候你拜在我门下心中就没有负担了。” 佟羡之听他对马浩然不敬,心中大怒,但念在王顺才也是为了自己好,忍住不悦,道:“家师名讳不便告知,而且家师已经仙去了,谢前辈厚爱。” 佟羡之本见王顺才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本以为自己忤逆他他心意,会十分不满,甚至出手也不一定,不料他摆出所有所思的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盯着佟羡之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很好,很好,看来你我是无师徒之缘了。” 佟羡之不料王顺才突然如此好说话,松了口气,又怕王顺才喜怒无常,此刻转身离去惹他生气,道:“虽无师徒之缘,但前辈风采也令晚辈神往,若是能把酒言欢,晚辈也愿在前辈面前侍奉一二。” 王顺才似笑非笑,指着自己满是伤疤的脸,道:“你不怕我?” 佟羡之胸膛一挺,正色道:“男儿顶天立地,只求上对天,下对地,问心无愧,关那皮囊何事?” 王顺才冷笑不止,道:“你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你说,我要是毁了你这张脸,你乐不乐意?” 正是:乱葬岗内现高手,喜怒无常难消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一章 生死审问 书接上回,佟羡之在马四坟前遇到一个喜怒无常的高手王顺才,王顺才说话做事,全凭心意,更要毁了佟羡之的容貌。 佟羡之听闻老者要毁去自己的脸,大惊失色,道:“前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苦苦相逼?” 王顺才冷声道:“我不好过,天下人都别想好过,废话少说,出手吧!” 言罢轻轻闭上双眼,竟打算全然不看佟羡之的动作。 佟羡之心知此事恐怕不得善了,迫于无奈运起内功,刚想出手,又恐王顺才看不到自己招式,胜之不武,便道:“既是如此,晚辈斗胆讨教一二,前辈,晚辈这一拳可是冲你面门而去!” 说话间举起右臂,紧握成拳,毫无花哨拼尽全力一拳直打向王顺才面门。 王顺才还以为佟羡之要言语欺诈他,口中说的打面门,其实是要攻向其他部位,不料佟羡之拳上带风,还真是奔着自己正脸,心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暗骂一声榆木脑袋,脑袋轻轻一歪,让过佟羡之右拳,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坚不摧,你这拳头轻飘飘的,没吃饭吗?” 佟羡之见他面对自己一拳毫不在乎,轻而易举地就闪过了,也不敢托大,闭上嘴巴不再提醒,不待拳法招式用老,化拳为掌,对着王顺才颈间狠狠反手劈下。 王顺才眉间一皱,闪电般伸出一指,架在佟羡之掌锋,语气中带着欣喜,道:“拳掌变换随心,不被寻常招式套路拘泥,这招用得倒是不错。” 佟羡之根本没看清王顺才是怎么出手的,自己一掌也被轻松化解,自知自身武功与其相去甚远,不再图妄挣扎,收起架势,垂手而立,道:“晚辈远不是前辈对手,甘拜下风。” 王顺才睁开眼睛,见佟羡之认输,失望道:“还未拼死,便已认输,你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佟羡之恐恩师受辱,大声道:“家师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可胡说!” 王顺才道:“什么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你这么容易放弃,我看你师傅也是个怂包。” 佟羡之又听他言语对马浩然不敬,气急攻心,不顾自己认输话语,拳脚并起,招招不离对方要害。那王顺才毫不在意,双腿跟扎了根似的,要么侧身避过,要么就用一双肉掌挡下,不住摇头,道:“太慢了,太弱了。” 过了十几招,王顺才失了玩弄念头,伸手抓住佟羡之左掌,脚下生风,一拉一带,把佟羡之左臂反扭在背后。 佟羡之关节受制,又用右肘击向王顺才,王顺才又是一抓一扭,把右臂也擒住了。佟羡之双手手腕处只觉如同被铁钳箍住,剧痛难忍,可口中兀自不停骂道:“老匹夫,放开我,侮辱我师傅,我定要杀了你!” 王顺才对佟羡之骂声充耳不闻,破布般的嗓子厉声喝道:“臭小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师傅叫什么名字!你和马四又是什么关系!” 佟羡之破口大骂道:“老匹夫,要杀便杀,我要是说了一个字,便不是英雄好汉!” 王顺才见佟羡之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气急反笑,忽然贴近佟羡之耳边,幽幽地说道:“那我要是告诉你马四没死呢?” 王顺才的声音本就沙哑难听含含糊糊,现在又故意压低了嗓门,佟羡之差点没听清,但是还是听了个明白,心中惊疑不定,不知此人又在卖什么关子,道:“你……你说什么?” 王顺才嘎嘎怪笑一声,猛然松手,把佟羡之往前一推。 佟羡之毫无防备,向前扑将几步,险些摔倒。 王顺才背过身,眼睛瞥向佟羡之,道:“若想知道马四的下落,便跟着我来。” 说完也不管佟羡之怎么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佟羡之揉了揉手腕,正在迟疑间,发现王顺才步子又大又快,马上就快没了踪影。 由不得他犹豫半分,当下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大喊一声:“前辈慢点!”撒开脚步便跟了上去。 王顺才只当没听到一般,自己只管走自己的,佟羡之在后看王顺才也不知用了什么功夫,看上去只像是在走路,却比常人跑得还快,不禁运起轻功,这才勉强跟上。 一路上不管佟羡之在后怎么询问,王顺才都缄口不言,佟羡之心道若是真的如同其言所说,马四并未身死,那一切问题终将迎刃而解,可此人从一出现,就处处透露着诡异,实在难辨其话语真假。 可这又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错过,恐怕终生都难解开《银瞒谱》之谜,也难为马师报仇雪恨。 若是他有歹心,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既无歹心,那便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王顺才疾行三四里,走到一个义庄面前,方才停下脚步。佟羡之用轻功紧紧尾随,见他停下,也驻足道:“前辈,晚辈已经跟着你来到这义庄内,有什么话还请明示。” 王顺才理也不理,推开义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佟羡之见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顾不上其他,也跟了进去。 王顺才背对着佟羡之负手而立,听得佟羡之进门,阴笑一声,道:“你小子本事不大,胆子还不小,去把门给我关上。” 佟羡之依言关上大门,闻得义庄内遍布着尸体的恶臭味,强忍着恶心,道:“晚辈心系族叔,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王顺才缓缓转过身来,此时此刻义庄内阴暗无光,再配着腐尸的味道,丑陋面容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只见他歪着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倘若有半句谎言,别说马四的下落甭想知道,我也保你走不出这个义庄。” 佟羡之闻只觉又身在悬崖边缘,进退维谷,可打又打不过,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王顺才是友非敌,狠下心来咬牙道:“好!前辈只管问便是,晚辈知无不言。” 王顺才道:“好!爽快!我问你,你是道士吗?” 佟羡之心道这问题不是已经先前说过了吗,于是道:“晚辈不是道士。” 王顺才提这个问题只是想通过观察佟羡之表情,看他是否诚实,暗自点了点头,又问道:“马四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果然!佟羡之早就知道王顺才肯定不是要和自己聊一聊家长里短,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道:“晚辈……晚辈从未见过马四,他也不是我的族叔,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王顺才冷声道:“算你老实,刚才你要是敢再用劳什子族叔侄关系来当借口,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佟羡之听他言语中杀机毕现,浑身冰凉,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王顺才道:“先别急着谢,是生是死,能否找到马四,还在你一念之间。” 正是:义庄森森如判场,小鬼颤颤对阎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二章 拨云见日 书接上回,佟羡之和王顺才过了几招,王顺才忽言马四没死,佟羡之将信将疑,尾随其来到义庄之内,二人一问一答。 佟羡之答道:“前辈,晚辈既然跟你来此,已存坦诚相告之心,绝无隐瞒,还望前辈莫要诳我。” 王顺才仰天长笑,道:“小子,江湖之险恶,莫过于人心,你怎知我不会骗你?” “马四生死与我而言至关重要,若是找不到他,我个人安危也无关紧要了。”佟羡之凄惨苦涩笑道。 王顺才奇道:“马四既然不是你亲戚,你又找他作甚?” 佟羡之即便有坦白之心,但还是尽量含糊道:“前辈是在问我问题吗?我虽与马四素未谋面,可他却是我师傅临终嘱托必寻之人,此人或可助我报师门大仇。” 王顺才眼前一亮,道:“左一句你师傅,右一句你师傅,你师傅到底是谁?” 佟羡之想了又想,先鞠一躬,然后才道:“家师名讳实在不便告知,恐为前辈引来杀身之祸,还请前辈见谅。” 王顺才大怒,一掌拍向手边一副棺材,喝道:“问你便说!你的脑袋难道比这棺材板还要硬吗?”只见他一掌拍下,厚实的棺材板应声而碎,露出里面的尸体。 佟羡之见到尸身没了棺材,暗道一声罪过,心里念了几句《往生咒》,仍硬着头皮道:“前辈,我的脑袋哪有这棺材板硬,你要杀便杀,我是不会说的。” 王顺才却是瞬间熄灭了怒火,声音也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问道:“你师傅是不是姓马?” 佟羡之大惊,倒退几步,满脸的难以置信,不知王顺才怎地猜了出来自己师傅姓马。 王顺才见佟羡之反应,迈开脚步,身影一晃,便到了佟羡之面前,揪着佟羡之衣领大声质问道:“说!你师傅是不是姓马!是不是叫马!浩!然!” 王顺才那狰狞可怖的面孔近在眼前,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显骇人,口中说不出的恶臭伴着口水喷了佟羡之一脸,可佟羡之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哪里露出马脚。 忽然心中猛然回过神来,看着王顺才凹凸不平的面容和凶光毕露的双眼,脸色突然变得坚定,一把推开王顺才的身子,大吼一声:“不错,我就是马浩然的徒弟,阁下既是李承恩的走狗,不必花言巧语了,玉佩就在我的身上,想拿便放马过来吧!” 原来,佟羡之见王顺才既知道马四,又猜出自己身份,便断定此人定是和那掌柜店小二一道的李承恩爪牙。刚才王顺才又是言语威吓,又是拳脚试探,都是为了抢自己身上的玉佩而已。当下虽手无寸铁,但还是摆出架势,即使王顺才武功超凡,但自己绝不束手就擒,定要殊死一搏,也算没有愧对恩师。 王顺才被佟羡之推开,佟羡之本以为他会立马扑杀过来,不料其神情恍惚,双眼迷茫,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道:“你是马浩然的徒弟,玉佩在你身上……” 忽然大声问道:“可是那块双面刻着两只异兽的玉佩?” 佟羡之日夜怀揣那快玉佩,从不离身,早就不知端详了多少次,那块玉佩一面刻着神龙,摇头摆尾,威风凛凛,却是无爪;一面刻着猛虎,四肢遒劲,仰天怒吼,却是伏地。 于是道:“是又如何?” 王顺才还是不信,颤声道:“你把玉佩拿出来我瞧瞧。” 佟羡之见他打又不打,也不说马四下落,得寸进尺,怒道:“玉佩就在我怀里,想拿?先踏过我的尸体!” 王顺才抬眼望了望佟羡之,双脚一顿地,如同一支利箭窜了上来,佟羡之还没反应过来,刚要挥拳出手,王顺才两手一拨,佟羡之的拳头便打在了空气之中。 佟羡之身子一歪,刚站定,就看到王顺才手里正拿着自己视若性命的玉佩。 佟羡之急忙在怀里徒劳摸了几把,大叫道:“老匹夫,快把……” 话还没说完,却见王顺才双手不住在玉佩上来回摩挲,浑浊泪水已经挂满了双颊,不由戛然而止。 佟羡之内心惊疑不定,不知他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却不敢贸然行动,在旁大问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王顺才正陷入回忆中难以自拔,忽然听到佟羡之的声音,抬起头来,抹去眼泪,柔声道:“好孩子,你叫佟羡之对吧,好,好,好。我等了二十年,终于把你等来了。” 佟羡之听到这番话语,大脑仿佛被闪电击中,一个念头瞬间划过,难以置信道:“难道,难道你就是……” “不错。”王顺才的腰板忽然挺直,把玉佩抛向佟羡之,双手背向身后,缓缓道:“我就是马四。” 这话听在佟羡之耳中,不弱于平地惊雷,一时间脑中闪过万般思绪,既有质疑,又有相信,夹杂着欣喜、彷徨、疑惑、怀疑、如释重负等诸多复杂情绪,良久才问道:“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 话虽然这么说,可佟羡之自己都没有发现,经过王顺才一系列所作所为,自己对他刚才的说法已经相信大半了。 王顺才道:“主人把玉佩交给你的时候,必然已存必死之心,二十年前他让我只身来到东州之时,就料到这么一天了,整整二十年,我守着这个秘密整整二十年。今天你来了,我终于解脱了。” 佟羡之见王顺才说得真诚,道:“你真是马四?那墓里的又是何人?” 王顺才道:“孩子,我就是马浩然的家奴马四,马四既然未死,那墓里躺着的当然便是王顺才了。” 马四是马浩然家奴一事,现如今只有自己和林鹿鸣知道,当时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不得不向林鹿鸣托付大事,就连徐康飞都不知。佟羡之这才彻底相信面前这位丑陋之人,就是自己历经千难万险才找到的马四。 佟羡之百感交集,猛然抱拳跪下,不觉泪流满面,道:“马前辈,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马四忙将佟羡之搀起,亦是老泪纵横,道:“好孩子,你内心坚定,天资聪颖,主人他没有找错人,我是主人家奴,你是他的徒弟,平辈相交即可,千万不要行此大礼。” 佟羡之坚持道:“万万不可,恩师已经仙去,你武功高强,年龄又长,这声前辈自然是要叫的。马前辈,你一会是王顺才,一会是马四,快把我弄糊涂了。” 马四也是洒脱之人,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早就把虚名看淡,见佟羡之执意要叫,便不再纠结此事,哈哈一笑,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你听我慢慢道来。” 马四牵着佟羡之的手,寻来一片干净空地,二人席地而坐,娓娓道来:“我奉主人命令二十年前便来到了东州城,期间再无和主人见过面,连书信来往都不曾有,直到十二年前,主人一家老小被李承恩一夜赶尽杀绝,我气得险些失去理智,收拾行囊就要去京城杀了李承恩。” 正是:生死扑朔事难料,负命二人终相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三章 前尘往事 书接上回,王顺才对佟羡之多番试探,终于说出原来自己就是马四,二人席地而坐,马四将前尘往事原本道来。 马四说到这,双眼透出残暴的目光,仿佛又回到听到消息的那一天,可他恨了又恨,忽然身子一垮,却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奈道:“可主人在我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东州半步,更不要去找他。我这才忍耐下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佟羡之对李承恩所作所为早就恨之入骨,可看到马四这般神态,想到这二十年他为了信守承诺,有仇难报,有家难回,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可怜。 马四自嘲一笑,又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夜不能寐,食难下咽,可日子还是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直到上个月,我听到,我听到……” 马四说着说着,泪水不住往下掉:“我听到从京城传来主人身亡的消息,苍天无眼啊,李承恩这个狗贼,我生不能索其命,死必追其魂!” 佟羡之又听马四提起马浩然之死,心中悲痛万分,流泪道:“前辈,恩师死时我正在身旁,亲眼目睹,我真是个窝囊废,什么也做不了!” 马四擦擦眼泪,道:“孩子,万不可妄自菲薄,我相信主人的眼光,他不会把这种事随便托付一个人,我更相信我自己的亲眼所见,先前我多次试探,不论威逼利诱,你都能坚守秘密,对主人也是孝心满满。你虽武功低微,却天资聪颖,骨骼惊奇,练就一身高明内功,内心刚正不阿,善良至极,可……可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有时候太过正直,也不是什么好事。” 佟羡之嘴上答道:“前辈谬赞了,日后我定当注意。” 心里却不以为意,佟羡之认为男儿身处江湖,便是要顶天立地,坚定心底道义,外不愧对他人,内也无愧于心,对待朋友推心置腹,对待敌人绝不低头,以一己之力荡平天下不平事,这才是大侠。 马四看了看佟羡之神情,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马浩然,自知多说无益,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上天保佑这个正直的少年侠士,又继续说道:“我听到主人身死的讯息,便猜测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暴露,我死是小,有负主人是大,于是我就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这个义庄原本是那王顺才看守,他是外乡人,又成天和这些孤魂野鬼打交道,没人愿意搭理他,谁也不认识不了解他,我看他身材和我相似,就悄悄把他杀了,把脸弄个稀巴烂,丢在我自己家中。”马四顿了一顿,沉浸在自己机智之中,洋洋自得,道:“我也是孤癖之人,没人知晓我的底细,王顺才的尸首上套着我的衣服,所有人都以为死得就是我,然后我在用滚油泼面,把自己的相貌也毁得一干二净,又怕别人从声音中认出我来,于是吞下火炭,连嗓子也一并毁掉。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马四这个人,有的只是看守义庄,丑得像鬼一样的王顺才。自那以后,我每日在自己坟头转悠,生怕错过一丝线索,幸好等来了你,我一看到你心中就猜出了大概,可我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怎样,便几次试探,看你忠孝两全,实在大感欣慰。” 佟羡之全无被夸奖的欣喜,只是听他讲到杀了王顺才这么一个没人搭理的老头,心中说不出的不顺服,想那王顺才何等无辜?原本就命运悲惨,莫名其妙的就被马四杀了。佟羡之本想呵斥马四,可又一想到马四为了保住秘密对自己也毫不留情,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委实憋得难受。 马四看到佟羡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佟羡之那无聊的善良之心又在作祟,冷哼一声,不屑道:“我马四一辈子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好人也有坏人,这么多年我连只鸡都没杀过,那王顺才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些话听在佟羡之耳中,端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见马四毫无悔过之心,实在忍不住,气道:“前辈此言差矣!我敬佩你的忠义,可恶人该杀,可连王顺才这么无辜的人都不放过,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马四哈哈一笑,根本不想搭理佟羡之这么天真的话语,可二人此时身在一条船上,自己也很欣赏他,不想因此闹掰,于是放下身段,好言劝道:“孩子,你可知道我二人身上担负着多大的秘密?只要能保住这个秘密,杀个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 佟羡之见马四为了劝自己把姿态放得如此之底,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王顺才已经死了,自己又不可能真的杀了马四为他报仇,便收起性子,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秘密?” 马四盯着佟羡之双目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你在这等着。” 佟羡之也站起身子,看着马四走到一副棺材前,弯下腰,伸手在棺材底部一阵摸索,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也不知马四摸到了什么机括,棺材一侧忽然弹出一个暗匣,暗匣之内安静躺着一个玉盒子。 马四拿起玉匣,折回佟羡之面前,佟羡之道:“前辈,这是……” 马四道:“所有秘密,都藏在这个玉匣内,你且附耳过来。” 佟羡之依言凑上前去,想听听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秘密究竟是哪般,一瞬间脑中划过无数念头:《银瞒谱》到底是什么?李承恩和马浩然究竟是什么关系?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 佟羡之脑中胡思乱想着,屏住呼吸做好准备听一听马四惊天动地的话语,可过了半晌,马四一个字也没说。 不由大感奇怪扭头看向他,刚想出口,就见马四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只是抬头盯着房顶,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佟羡之不知其意,也抬头向上看,身旁的马四忽然足下用力,拔地而起,“嗖”的一下笔直往房顶飞去,那义庄本就破败,无人修缮,马四一撞之下,把那屋顶撞出个大洞,一眨眼的功夫又跳了下来。 只是再出现在佟羡之面前之时,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只见马四手中捏着一个人的脖子,正嘿嘿直笑。 那人脖子被马四拿捏住,动都不敢动,腿抖得像筛糠,佟羡之定睛一瞧,只见那人奇装异服,臂缚银环,丑陋无比,不是别人,正是那苗猛。 正是:事分轻重利弊,人死不明何因。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十字开碑手 书接上回,马四正待说出自己严守二十年的秘密,忽然跳上房顶,抓了一个人下来,正是佟羡之恨之入骨的苗家兄弟之一的苗猛。 佟羡之不知苗猛为何竟在此处,正大惊中,又有几个人影嗖嗖从马四破开的洞中落下,跳在二人面前,佟羡之一看,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原来是苗威和夏州客栈掌柜店小二三人。 苗威一见弟弟被马四抓住,大喝道:“老匹夫!快放了我弟弟,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苗猛也内心惊恐万分,却也兀自嘴硬道:“老匹夫,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叫我大哥这就杀了你!” 马四对苗威苗猛理都不理,转头对佟羡之道:“我早就听到屋顶有异响,原本以为是路过野猫,故意把话说了一半试探一二,果然这几个小子心急如焚,‘龟息’露出破绽,被我抓个正着,你认识他们吗?” 佟羡之咬牙切齿,指着那几人道:“前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李承恩的走狗!尤其是这苗家二人,对马师言语不干不净,还险些把我同门兄弟害死!” 马四似笑非笑,歪着头看着手中苗猛,道:“我不能离开东州,不过你正好落在我的手中,也算你倒霉。” 苗猛听出马四口中杀意,尿了裤子,不敢再嘴硬,求饶道:“前辈,那都是误会,都是我大哥做的……” 话音未落,马四眼中凶光一闪,低吼一声:“去找阎王说吧!” 手中一用力,把苗猛颈骨一折两段,苗猛还想求饶,可脖子已经被捏断,口中不断吐出血沫,脑袋一耸搭,浑身抽搐了几下,就这么死掉了。 苗猛死前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离得近了比这义庄内的尸臭还难闻,马四嫌弃地把手中尸体丢在一旁,便看也不看一眼,只觉得多瞅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苗猛尸体正面朝上,还保留着死前惊恐的样子,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佟羡之见仇人被杀,大叫一声:“好!”心中端的说不出的痛快,又叫了一声:“杀得好!” 可苗威却是哀嚎一声:“我的兄弟!” 想扑上去抱住苗猛尸身痛哭,但马四这个高手就在面前,怕自己露出破绽,步了苗猛后尘,于是就在原地干嚎不已。 马四揉了揉耳朵,道:“你就是他大哥吗?他临死前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苗威也暗恨苗猛临死前还在推卸责任,羞怒道:“老匹夫,我兄弟二人的事,轮不到你插口,我要让你给我弟弟陪葬!” 掌柜和店小二二人也跳上前来,大喊道:“把手里的玉匣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马四仰天长笑,道:“好,你们一起上吧!” 佟羡之见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恐马四吃亏,刚想助他一臂之力,就听马四道:“三个跳梁小丑而已,你在旁好好看着,拿好玉匣。” 言罢把玉匣抛向佟羡之,自己右腿弓步,左腿向侧伸得笔直,左臂握拳横放胸前,右手化掌,竖搭在左小臂上,掌心朝外,掌背冲内,两臂呈“十”字状。 佟羡之接过玉匣,看到马四摆出的姿势,心生疑惑。自己在云中书院时,马浩然曾大致讲解过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可从未见过这种起手式,他实在辨别不出马四是何路数。 可这姿势落在苗猛眼中,却是惊叫出声,道:“‘大十字开碑手’?你……你是二十年前恶名远扬的‘血手阎罗’姜易龙!” 马四哈哈大笑,语气说不出的狂妄和自豪,道:“二十多年了,还有人记得老夫这个名字吗?” 那掌柜的原本也在猜测,忽听苗威叫出“大十字开碑手”和“姜易龙”的名字,和那店小二互看一眼,都心生退意,不敢上前。 苗威看出二人龌龊心思,怕自己孤军奋战,两三个回合就死于马四之手,又不想就此退去,不能给苗猛报仇,于是大喝一声,道:“在‘血手阎罗’面前也想逃跑吗?好,就算跑得掉,尔等就不怕宰相怪罪吗!” 马四也点头道:“不错,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李承恩的走狗,就该死。” 那二人听到苗猛和马四的话,知道为今之计只有背水一战,才能有一线生机,那掌柜的还不死心,硬着头皮道:“姜前辈,你也是黑道绿林中人,为何不和我等一样投靠恩相,搏个一身富贵,也好过日复一日看守这么个臭烘烘的义庄。” 马四冷哼一声,道:“义庄再臭,也香过你那臭不可闻的宰相府,李承恩杀了我主人,你还有脸在此劝降?打还是不打?要是怕了就束手就擒,我兴许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掌柜这才死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人并肩而上,苗威居中,掌柜在左,小二在右,同时从三个方向击来。 佟羡之从来没听过什么“大十字开碑手”和什么“血手阎罗姜易龙”,只怕马四不知苗威毒掌之威,遭到暗算,在后面忙提醒道:“前辈小心,中间那厮掌上涂有剧毒,千万不可与之触碰!” 马四先是一拳击退店小二,再是一掌把掌柜拍飞,最后右腿驻地,左脚闪电般踢出,正踢中苗威脉门,竟是一息之间,把三人的攻势全部化解,而且抢回了主动。 马四笑道:“多谢提醒,你就瞧好吧!” 言罢趁三人还未缓过来,龙行虎步,一个闪身就跃到店小二面前,那店小二不比苗威和掌柜的,姜易龙成名时他还年幼,不曾被“血手阎罗”的凶名支配过,见马四到了面前,不怕死的使出一招“双风拂耳”,胸腹大露破绽。 佟羡之在旁瞧个真切,“双风拂耳”是沧州乔山派的独门武学,意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舍下防守,全力以双拳击中敌人太阳穴。再强的人两侧太阳穴受创,那也吃不了兜着走。 可沧州乔山派可以说是南方沿海几州白道领袖,掌门青衣居士拳拳报国之心,多遣门下弟子下山行侠仗义,造福武林,却不知怎么出了眼前这个败类。 “双风拂耳”此招虽名字优雅,真正意义上却突出一往无前的决心,可那店小二招式使得倒是有模有样,心中却是畏畏缩缩,又想伤敌又是怕死,全然没了视死如归的态度,那拳头也就软绵绵的。 马四不屑冷笑一声,先低头避过两个拳头,又是一掌打在店小二胸前,开碑裂石的劲力使出,直把那店小二打得如同一块破布一般飞出去,躺在地上口中不停大口吐着鲜血。 马四见店小二已经完全丧失抵抗能力,跃到其面前,打算先了解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那店小二一见催命阎王近在眼前,绝望闭上双眼,徒劳把胳膊横在面前,大叫道:“大人救我!” 正是:十字开碑索人命,血手阎罗呈凶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五章 毫无对手 书接上回,马四干净利落地捏断了苗猛的脖子,又以雷霆之势击退苗威掌柜店小二三人。 店小二的呼救声穿在掌柜的耳中,掌柜原本十分惧怕“血手阎罗”凶名,畏缩不前,可这店小二平时十分机灵,二人也搭档许久,不忍看他就这么死去,便冲上前来,悄无声息地想偷袭马四后背。 佟羡之大急,此时再动手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大喊一声:“前辈小心!” 马四早就听得背后有异响,眼神早就不放在店小二身上了,哪还需要佟羡之提醒,目光往后一瞥,待掌柜的贴近,猛然回头,一把抓向他的脖子。 那掌柜的措手不及,急忙双脚牢牢钉住地面,前身往后一仰,使出一招铁板桥,勉强避过马四这夺命一爪。 可马四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岂能被这种小手段晃过,一抓不成,腿下一个横扫,一脚踢中掌柜的下盘。 铁板桥此招,是江湖中十分通俗的武功招式,出其不意之时,往往能救自己一命,因此备受推崇。可这招一旦使出,全身力气都顶在那双腿和腰上,一旦下盘不稳,就会立马向后摔倒。 果不其然,掌柜的双腿被马四击中,直挺挺的往后倒下,那掌柜内心大惊,可也临危不惧,后背刚一触地,立刻双手倒转,往肩上地面一撑,两腿发力,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使了出来,眼看就要站了起来。 马四哈哈一笑,跳起身来,上去就是一脚,那掌柜的“鲤鱼打挺”都已经使出一半,身子正腾在半空中,避无可避,正被马四一脚踏在胸口,又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掌柜的胸膛被马四踩住,挣扎不得,吐了几口鲜血,慌忙求饶道:“前辈饶命!” 马四脚下稍一用劲,直把他踩的哀嚎不已,厉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原来,马四此人极为自负,他自认为自己所设计划端的是天衣无缝,却还是被李承恩走狗察觉,心中有些难以接受。 那掌柜的只觉又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艰难答道:“我等前些日子,诓得这位少侠玉佩,不料半路又被人窃走,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东州,只等他过来,今日在城内撞见,便一直尾随在后,跟到了这义庄。我等在房顶用‘龟息’压住呼吸,但当听到秘密之时内心焦急,露出了破绽……” 那掌柜只怕自己言语不清,惹得马四不满,即便话说不利索,还是仔仔细细说了个明白,只求能侥幸逃得性命。 佟羡之在旁也是仔细听着,听到又是自己败露踪迹,不免又是一阵自责。可自己一路上只能这么小心了,还是被人跟踪,这群人真是如同恶鬼一般,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自己。 一旁的苗威见掌柜和店小二都被制服,心中萌发退意,马四的“大十字开碑手”实在不是自己能消受得了的,不敢再出手,可若是比轻功,也万万不是马四的对手,此时此刻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他眼珠四处乱转,忽然看到佟羡之一副沉思样子,又看到他手中拿着玉匣,心生一条毒计,心道,我打不过姜易龙,还打不过你这臭小子吗,待我把你制住,不愁姜易龙不乖乖听话。趁佟羡之毫无防备,忽然暴起,欺身上前,毒掌带着腥风,笔直击向佟羡之。 佟羡之正在思索自己被跟踪一事,一时不察,再一回过神来,苗威已经近在眼前。 佟羡之大惊,连连后退,苗威一阵穷追猛打,瞬间挥出十几掌,都被佟羡之险之又险地避过。可义庄只有这么大,佟羡之狂退之下,呼吸间就被逼到墙角,苗威见佟羡之退无可退,喜道:“臭小子,我看你往哪逃?” 佟羡之心道吾命休矣,临死前还在紧紧抱住玉匣,只怕被苗威夺了去。 马四正踩着掌柜的准备了解他的性命,见苗威这种境地还贼心不死,图妄挣扎,心中大怒,感觉被戏耍了一般,大吼一声,飞起一脚,把那掌柜的当做蹴鞠一般,踢向苗威。 掌柜的被马四一脚正踢中胸口,“血手阎罗”一怒之下,威力岂是常人可以揣测,那掌柜刚被踢中,胸前就塌了一大片,胸骨尽折,大气都没喘一声,当场就死掉了。 掌柜已经身死,可那尸体却仍向利箭般飞向苗威,苗威眼看佟羡之就要被自己抓住,正抑制不住狂喜,不料马四竟出此奇招,根本躲闪不及,被掌柜尸体狠狠击中。 苗威一声惨叫,被这股大力打在了墙上,撞了个头破血流,眼前全是星星,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马四一声狞笑,缓缓走到苗威面前,道:“很好!很好!你小子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有老夫当面风范。” 苗威扶着墙站了起来,道:“姜前辈谬赞了,在下岂敢和前辈相比。” 佟羡之见自己脱困,苗威也被马四堵在墙角,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道:“苗威,还记得离州茶棚被你毒掌击伤之人吗?快把解药交出来!” 苗威笑道:“当然记得,那小子还没死吗?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何庸出手了,用的是璋芪草,金银枝,三步摇,何杞残根,子缺易袍五味药对不对?不然凭魏求道那个废物,也想解苗某毒掌?” 苗威此时心思全然不在对话上面,他的毒掌本就是杀人,根本没有解药,但为了拖延时间,想出活命的办法,还是不停说道:“你可知道这五味药只能缓慢拔毒,若是单单靠这个法子,没个年可祛除不了余毒。” 佟羡之气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让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苗威心中已有计较,道:“好好好,我给你便是,你要保证让姜易龙放了我。” 佟羡之怎么可能放过他,但是他又不是随意许诺之人,只是说道:“你先把解药给我。” 心里却想,你先把解药拿出来,其他的我可不给你保证。 苗威的计策本就不是要靠佟羡之的担保活命,于是也不计较,道:“好,那我拿出来便是。” 言罢把手伸进怀中,一阵摸索。 佟羡之一见他把手放到怀里,忽然想起那晚他骗魏求道一事,心中莫名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叫道:“当心!” 正是:好虎无惧群羊,毒蛇诡计暗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皆江湖》正文 第四十六章 敌我毒计 书接上回,佟羡之让苗威拿出给贾子英医治的解药,苗威答应,把手伸进怀中。佟羡之心生警惕,出言提醒。 可苗威已经把手放进了怀里,佟羡之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把怀中之物射了出来,原来竟是一把牛毛细针,以苗威行事风格,针上必然涂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马四见苗威仍在困兽犹斗,心中暴怒,轻轻侧身避过毒针,便要杀了苗威,却忽然想到自己是把毒针让过了,可身后还站着佟羡之呢! 马四恐佟羡之避让不及,急忙转身想要把毒针扫落,正迎上佟羡之惊慌失措的眼神,却见那毒针毫无准头,早就不知射向何处了。 此时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同时传到马四耳中。 “前辈小心!” “老东西,你中计了!” 马四这才知道苗威缜密的心思,原来苗威暗器射出,知道马四肯定会轻松躲过,可马四身后正是佟羡之,马四心系佟羡之安慰,一旦转身,那后背就完全暴露给苗威。 马四心道不妙,可刚骤一转身,根本没有可能再完全转回去,后背一痛,已然遭了苗威一记毒掌。 马四身形未稳之际挨了这么一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苗威则趁他病要他命,得理不饶人,又是一掌接上。 佟羡之在旁把一切看在眼中,见马四已经中了一掌,哪能再让他再受一掌。可自己位置与二人还有十几步之遥,若是赶过去,马四早就不知中了苗威多少招了,情急之下,手头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玉匣,佟羡之顾不得许多,未加思索,狠狠把玉匣向苗威掷去。 若是自己有性命危险,尚可保住玉匣不松手,可眼前是马四危在旦夕,就算是天大的秘密,也不能牵制佟羡之半分。 苗威眼见第二掌又要打中马四后背,眼角瞥见一物向自己飞来,定睛一看,正是那玉匣,当即心中狂喜,急忙收手,一把把玉匣捞在手中,跳起身来,在马四背后一蹬,由此借力在空中暴退数丈,笑道:“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天大的功劳,是我苗威一人的啦!” 言罢腾空而起,从马四破开的洞中飞身出去。马四被苗威蹬翻在地,佟羡之忙快步赶上来扶起他,再回头一看,哪还有苗威一点影子。 佟羡之扶起马四,心中大怒,道:“前辈,你在此养伤,我这便追上他把玉匣抢回来!” 马四拉住佟羡之手臂,道:“不必了。” 佟羡之被马四拉住,急道:“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就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你苦守二十年的秘密这样落在他的手里。” 马四哈哈一笑,道:“他拿去就拿去吧,反正那玉匣子本来就和你我守候的秘密无关。” “什么?”佟羡之双目透着疑惑,出声询问道:“无关?” 马四坐起身子,想运功化解伤势,闭眼道:“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便造了这么个玉匣,希望有一天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今天果然起了奇效。” 佟羡之问道:“那这玉匣……?” 马四一声奸笑,恶狠狠地道:“那玉匣内是我做的一个机关,只要一打开,里面就有毒水喷出,那毒水是我用十余种毒花毒虫配成,一旦沾到一点,就会皮肤溃烂,痛痒难忍,无药可解!他不打开倒好,回去拿给李承恩,让李承恩尝尝我给他准备的厚礼,若是打开,哼哼,算他倒霉!” 佟羡之听罢,一想到自己刚才好奇心驱使,数次想打开玉匣,都被形式逼迫,只得作罢,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忽然听到角落店小二狂笑不止,道:“哈哈哈,好,好,苗威这种人,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的,我们都得死,谁也逃不掉,好,太好了,哈哈哈……” 那店小二一直躺在地上重伤垂死,忽听到马四说的话,原本就对苗威不顾自己死活独自逃命恨之入骨,忍不住开口狂笑,话还没说完,就在笑声中气绝而亡。 佟羡之见状,一阵唏嘘,见到马四运功疗伤,问道:“前辈,苗威那厮毒掌端的是厉害非常,你还好吗?” 马四尝试运功逼毒,可结果不太理想,眉头一皱,嘴上却说道:“我内功深厚,这点伤势自然无妨。” 说完睁开双眼,道:“此番没人打搅了,这埋藏在我心底二十年的事,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佟羡之忙道:“晚辈洗耳恭听。” 马四叹了口气,道:“此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你之前也听到了吧,他们叫我‘血手阎罗’姜易龙。” 佟羡之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听说过,却让苗威等人魂不附体。 马四道:“二十五年前,我三十多岁,是江湖上恶贯满盈的‘血手阎罗’,凭借一手‘大十字开碑手’,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来,我本是当年魔门首席大弟子,现任魔宸宫之主的师兄,后来因为杀人随心,被驱逐师门,从此更是放肆,动辄灭人满门,杀人全家,犯下许多罪孽。” 佟羡之默不作声,今日看到他的性子,对他这些过往毫不吃惊,只是一提到魔宸宫,又想起了高寰宸。 马四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我的仇家们抱作一团,呼朋唤友,打算围剿我,我拼死杀了出来,却也是身受重伤,遇到了你的师傅,我的主人,马浩然。当年他和你差不多年纪,性子也是出奇的相似,哈哈,一样的榆木脑袋,一样的天真善良,他救了我,还给我的仇家们磕头道歉,可人家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但是还是放过了我,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杀了他们至亲好友,他们还是放了我吗?” 佟羡之见他说的神秘,道:“我怎地知道,前辈还请直说吧。” 马四笑道:“因为主人是当年的新科武状元,那些胆小鬼,不敢得罪朝廷,这才放了我一马。二十五年前,前朝刚灭,大华初立,正是树立威望之时,那群人见到新科状元,管他这个帮主,那个掌门,屁都不放一个,转身就走,还口口声声说看在主人磕头道歉的份上才作罢,你说可不可笑?” 佟羡之早就对马四脾气知道个大概了,于是不再和他唱反调,虽然是马四错事在先,可他仇家们见到朝廷的人竟然也不再追究了,那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道:“当真是可笑了,只是从未想过马师曾担任过朝廷的武状元。” 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惊声道:“既然马师曾在朝廷做官,为什么李承恩不顾同袍之谊,还要下此毒手?” 正是:势危心静困兽斗,鹿死未知何人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