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 作品相关 楔子 公元1350年,元惠宗下令变更钞法,铸造“至正通宝”,大量发行中统元宝交钞,物价飞速上涨,民怨沸腾。一时间,大江南北,义士交相联络,大元王朝走到了崩溃的边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白城 至正十年,宁夏府,白城,冬,天降大雪,三月不止。 “今年真他妈晦气,要了命了。”白城城门,两名兵丁窝在城门旁,就着一旁的篝火取暖,身子却依然禁不住的打哆嗦。 “可不是嘛,皇帝老爷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又他娘的改钞法,好不容易攒的一点媳妇本又泡汤了。”另一个兵丁也跟着埋怨道。 “嘘,大哥噤声,被牌头听到就完啦。” “多大点事,这鸟天气,老爷们早就窝在醉香楼了,谁还跑到这儿来跟咱们这些苦哈哈受罪。” “可不是,这鸟天气,也不知道谁还会进城,早点关门咱哥俩也去喝一壶,太他娘的冷啦。” 两兵丁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想起甘冽的白水烧,似乎天气也没那么冷了。 “嘿,他娘的,还真有人进城诶。”一个兵丁抬头,远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黑点子,正一步步朝着城门处挪动。 元朝征战立国,虽开国不久,但对外征伐不止,从来都是元朝对外征战,虽然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宁夏府,但立国以来,还没有其他人打到白城来的,由是兵丁也没有将来人放在心上。 终于等到白点子到了城门处,却是一个青涩少年,腰悬一把大刀,似乎比他身形还高,重量更是难以估计,身上一点行李也无,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茫茫大雪中活着走到白城的。 “嘿,小子,去哪儿啊?” “进城。” “他娘的,大雪天的,你进城干个甚?”说话间,另一个兵丁赶紧拉住道,“大哥,瞧着这小子不简单啊。”边说边努努嘴,示意看其身上的大刀。 元朝尚武,但禁止民间私藏武器,对汉人禁令尤甚,但白城地处边野,武器禁令执行松弛,对于民间配刀者禁绝不严,但像这小子这么正大光明地配着长刀入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娘的还能反了不成。” “不想杀人。”少年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兵丁喝道。 “不想杀人。”这次兵丁听清了,慌忙拿起一旁的长枪戒备到,另一个则拔腿想往惊鼓跑去。 却见白雪飘飞间,一股寒光临头而下,两人吓得两股发抖,一人哆嗦间,棉裤里已经遍是污秽。 过了半晌,两人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仍然活着,而眼前的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大哥,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娘的什么都没看到,好冷。”两兵丁回过头去,才发现一旁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灭了。 “大哥,要不要敲鼓。” “他娘的你活腻了吧,谁知道那小子跟哪儿盯着我们呢。”兵丁畏惧地四处偷瞄一眼,缩缩脖子畏惧地说道。 至正十年腊月初六,白奉甲回到了祖居之地,白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雪影 在白城,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要问到哪儿的姑娘最美,都知道在醉香楼,要问到哪儿的酒水最烈,都知道在醉香楼。地处交通要塞的白城,流传最广的一句话,莫过于“不到醉香楼,妄说过白城,不见雪影面,休提豪杰名。” 入夜,纷飞的大雪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承平街两侧,往日喧嚣的商铺早早落了门,沉寂中透露出破败的味道,与远远传来的丝竹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是在召唤着远来的豪杰,前去销魂一乐。白城县尹治县严苛,乞丐流民只得穿行陋巷,加之御下甚严,道上白雪积淀,却也不碍通行,此刻的承平街,倒似一条通往销金窟的白金大道。 夜更深了,也更静了。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很沉,也很稳,如果细听,还可以从中听出固定的节奏。走近了看,却是一个腰悬长刀的少年。少年的脸很白,似乎比雪更白。少年很瘦,穿的衣服很少,在茫茫大雪中显得形单影只。少年的脚很有力,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一定的深度,如果细量,不深一毫,不浅一分。大雪纷飞,少年走得不快,不一会功夫,却走出了很远,看那少年的方向,却是朝向醉香楼,难道这个少年,也要去这个远近闻名的销金窟谋那销魂一乐么? 白奉甲此刻很累,当然更饿,试想一个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肯定比此刻的白奉甲更累、更饿。但他的脚依然很稳,一如往常。他此刻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碗滚烫的羊汤饼,再来一壶温热的白水烧,如果再加上一张舒服的绫罗帐,那就更完美了。虽然现在没有,但他知道在哪里会有。 想着这些,却没有丝毫打乱他的脚步。过去二十年的艰苦训练,练就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和钢铁般的身体。白奉甲衣衫单薄,但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的手保持在最适宜的温度,作为一名刀客,如果在最需要拔刀的时候拔不出刀,那么一定会是死得最快的刀客,当然,如果手的温度不好,自然会影响出刀的速度和角度,正如城门口的两个兵丁,如果白奉甲的手被冻僵了一丝,那么此刻两人已经去给阎王爷守城门了。 舒展了一下手掌,确定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能够运动灵活,白奉甲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他不确定,一会儿迎接自己的,是残忍的厮杀,还是其他? 醉香楼就在县衙旁边,似乎是为了不耽误官老爷们下差后的宝贵一刻。销魂,当然不能耽搁一刻。但白奉甲耽搁了整整三刻。他此刻已经站在了醉香楼前,迎面传来的,是让人闻一口,骨头就软三分的胭脂粉香。四层的高楼比旁边的县衙更加高大,却没有任何人质疑过它僭越。长燃不灭的金丝蜡将整座楼照耀得如同白昼,与周边黑寂的冷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醉香楼当然没有龟公,姑娘们也不屑于抛头露面揽客,那是对于她们身份的一种亵渎。醉香楼的牌子挂在那儿,就是一盏指路明灯,指引着四方豪客来到这里一掷千金。这就是醉香楼的傲气,不得不让人猜想它的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既然猜想,那就更想要见一面了。 白奉甲站了三刻,没有一个人来迎接他,也没有一个人来驱赶他,纷飞的大雪很快淹没了他。就在一片雪花飘到他眼前的时候,白奉甲动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醉香楼的第四层,这是醉香楼所有销金客最梦寐以求上来,却没有一个人能上来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只属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醉香楼的老板,雪影。而今天,第四层来了另一个人。 “来啦?” “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君为何来 推开门,白奉甲的手依然没有一丝颤抖。即使背后的女人已经十年不见。 迎接他的,并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只拳头,一只很娇小、很白净的小拳头。 但白奉甲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知道,以及和他一同训练的二十个兄弟,才知道这只娇小的拳头代表着什么。 白奉甲扯扯嘴角,意味着果然不出所料。但他没有拔刀,以掌对敌。 他的手也很白,跟他的脸一样,但脸可能是冻得,那手呢?那只能说是真的白了。 他的手指很长,每一个关节都非常的灵活,一拨一挑一推,让他在那只娇小的拳头下不落下风。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瞬息功夫,已经过了不下十招。屋里的女人最先罢手。 “果然,过了十年依然打不过你。” “任谁也想不到,醉香楼的大老板,却是一个少见的武林高手。” “高手又如何,低手又如何,只不过是在这乱世苟活而已。” “苟活?为什么这么说?” “人活乱世,命如草芥,谁不是在苟延残喘呢?”说话间,女人推开了背后的窗。 窗外的世界很黑,天空还在飘着大雪,让黑夜也显得白了。 夜,黑着反而更好,白了就容易暴露出很多的问题。 比如,在承平街的各条陋巷之中,那些苟延残喘的人们。 距离很远,但丝毫不妨碍白奉甲看到他们。他们紧紧地聚拢在一起,用身体捂住最后的一丝热量。 谁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想着什么?正如没有人知道一个濒死的人在想什么一样。 醉香楼很高,足以俯视小半个白城。 女人没有推开其他窗户的意思,白奉甲当然更没有,任谁再铁石心肠,看到一个,哦不,是成百上千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而且极有可能是冻死,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 女人叹息一声,慢慢关上了窗,似乎是在与这些生命告别。 “大雪刚下,我还可以带着姐妹们尽可能救一批,但到了后面,灾民越来越多,我已经无能为力。” 白奉甲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是用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娇弱而坚强的女人。 “我用极低的价格买了一批姑娘,非常低,但他们争先恐后的卖给我,生怕我不要。”女人没有落泪,但想来心中早已落泪千百遍。 “我也想提高一些价格,但凤舞告诉我,只有以低价,才能买进更多的姑娘,才能让她们活命。” “我知道凤舞是对的,虽然心里很难过。” “看到她们进了醉香楼,那丧失生机的眼睛再次焕发神采,看着她们抢夺眼前的食物,我才想起来,我又何曾不跟她们一样呢?” “只不过今天有我收留她们,就不知道明天又有谁能收留我呢?” 白奉甲牵起了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很柔、很暖,但他知道,她的心很冷。 女人抽出了手,晃了晃头,似乎是将刚才的情绪甩出脑海。 转过头来,女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一双明眸直视白奉甲的双眼,轻声,却非常坚定地问道, “乱世将至,君为何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为城而来 白奉甲没有回避,直接问道,“你和我不都是因为同一个目标而来么?” 听到这个回答,女人摇摇头,“白大哥,一百年了,我们是第几代了?你也记不清了吧,居然还在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奔忙。” 这句话震惊了白奉甲,惊讶道,“影儿,难道你忘了风雨间的誓言了吗?”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白城大名鼎鼎的雪影,也是醉香楼的大老板。 “不,白大哥,我没忘,也不敢忘。”雪影自嘲地说道,“从凤舞来到我身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风雨间是在提醒我,不能忘记自己的誓言。” 白奉甲对于此事并不知情,但显然他知道,这是风雨间的惯用手法,一主一副,平日里相互配合,一旦主有异常,副可立即诛杀之,想想平日亲密无间的伙伴,某一天突然变成一把尖刀插向你的胸膛,这是谁也会胆寒的事。 白奉甲哑口无言,他并不能指摘组织的运作模式,毕竟这也是近百年间,经过无数生死验证过的最有成效的模式。 雪影并没有留意到白奉甲的异常,“白大哥,白城是你的祖居之地,一百年了,你们一直想回来,我深受风雨间大恩,自然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这次间主将你也派了出来,可见是对此次势在必得,但之后呢?百姓呢?” 雪影自顾自地说道, “兀鲁尔哈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五百里以外,白城被夺,他能不有所行动么?” “每次行动,最遭殃的就是城中百姓,我在这里十年了,从我八岁开始,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流离失所、饿毙街头,每次城乱,醉香楼都会新收进一大批姑娘,他们还说我们是在做善事,说我们是大菩萨。” “白大哥,每次想到这儿,我就不寒而栗。”雪影回头看看窗外,畏缩在各个街巷的流民,心中甚是悲凉。 “可是,影儿,我们的使命就是夺回祖居之地啊!”白奉甲内心挣扎地说道。 “使命,我当然没有忘了使命,但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使命而让更多的老百姓平白丢掉性命。” “白大哥,我在白城十年,你可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白家么?”雪影凄凉地问道。 白奉甲自然不知道,如果要问风雨间往白城派驻了多少细作,他自然清楚无比,但问起这些,自然是扎根白城的醉香楼最为清楚,而这,也是他今晚来见雪影的原因。 “白大哥,你……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说话间,刚才悲悯的女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小女儿形态。 白奉甲看着眼前的女人,脸上的轮廓依稀可以找到往昔的模样,但背后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懵懂的小姑娘了。 “白大哥,刚才的那些话,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可以直接禀报间主,也可以直接执行家法,或者,你也可以告诉凤舞,由她来执行。”雪影看着白奉甲愣神的模样,不禁自嘲道。 半晌,白奉甲终于回答道,“影儿,你变了。” “时间总会让人改变,不是么?”雪影看着眼前似乎十年未变的男人,哀伤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凤舞九天 “是啊,一切终归会败给时间。”白奉甲叹息一声,放弃了与雪影争论的打算。 没有人比刀客和女人更能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年少时期,盼着时间走得更快些,这样自己的手能更大一些,能够握住更大、更重的刀;这样自己就能出落得更加美丽,能够吸引万千目光聚于己身。 白奉甲和雪影已经做到了。一个从风雨间的无名少年,成长为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刀客。一个从流浪乞食的瘦弱儿童,出落成北疆最有名的美女。 他们都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此刻,他们都畏惧时间。因为时间会让刀客的手越发笨拙,也不再细腻。时间会让女人的容颜逐渐苍老,不复可人。 同样,时间也会让很多东西改变,比如,让一个人变为另一个人。 白奉甲不确定雪影变了多少。 两人自小在风雨间生活了三年,直到雪影八岁那年,被上一代醉香楼老板白绮罗看中,带到身边培养,虽然那时雪影已经是风雨间少年一代的领头人物,更是白奉甲疼爱有加的小妹妹。 人只要一变,很多理念和行为也会由此发生变化。白奉甲需要观察,自出生以来就开始的训练,让他知道谨慎和提防是最好的保命绝学。 相视无言,两个自小亲密无间的朋友,中间似乎有什么阻碍着,让他们不能如小时候一般拥抱、欢笑、畅谈,虽然,那时候的日子很苦,但很快乐。 幸好敲门声打破了尴尬。 “小姐,您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进来的是一个女孩,准确来说是比雪影年岁略长的女人。仔细打量,更让人震惊的,是她居然是蒙古女人。 但白奉甲和雪影都没有丝毫震惊。因为他们都对这个女人无比熟悉。 “辛苦了姐姐。” “凤舞,好久不见了。” 来的人叫凤舞,在风雨间,三人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凤舞的机敏与执着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影响。她,现在名义上是雪影的贴身侍女,实际上是风雨间派来协助雪影的“二老板”。 “白大哥,好久不见。”凤舞略显拘谨,向白奉甲行礼道。 “白大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凤舞姐姐都准备好了。” “姐姐,还得辛苦你带白大哥过去看看。” 目送二人离开房间,雪影身形疲惫地走到窗前,曾几何时,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四处流浪、无处容身,是风雨间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让自己活得像一个人,交给自己知识、技能以及当一名死间所需要的一切。曾经,自己认为为了风雨间的事业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但看到通过自己的手,造就了更多曾经的自己,雪影迷茫了。 对于白奉甲的到来,既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自己就此解脱,也希望他们就此失败,给全城百姓留一点安乐日子。 身处欢场旋涡中的她,身为醉香楼最大的情报头子,她对于周边涌动的暗流,自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这或许也是风雨间此次倾力而为的关键原因吧。雪影猜想着。 而就在此刻,同处四楼的某一间密室,曾经是伙伴的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相对于雪影的温情含蓄,凤舞直接施展了自己的成名绝技,凤舞九天,犹如一只美丽的凤凰自九天翱翔而下,美丽,却也致命,似乎是希望将白奉甲一击毙命。 白奉甲还没有拔刀,也许是在犹豫是否应该拔刀。 不,一名好的刀客从来不会犹豫。 下一秒,一道白光从潜藏已久的刀鞘中倾泻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风火令 刹时间,密室被耀眼的白光全部笼罩。 在白光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黑点,从不同方向朝着白奉甲飞去,速度之快,已非目力所及。 “凤翎镖!” 白奉甲对于凤舞的成名绝学并不陌生,传授凤舞这门绝学的人白奉甲也不陌生,正是风雨间三间主凤至,早在凤至加入风雨间之前,就已经凭借一首出神入化的飞镖绝学技压江湖,更曾一夜之间屠灭江南三大水寨,人称“凤至无生”。 白奉甲不知道的是,凤舞已经将这门绝学练到了什么地步,凤至又称“千手凤凰”,可以在同时从不同角度打出九十八只凤翎镖,而据传闻这门绝学的最高层次是可以同时打出一百零单八支,刹那之间,视野所见,均为密密麻麻的凤翎镖,让人无处可挡、无处可逃。 白奉甲无暇思索凤舞突然的刺杀目的为何,他只知道,如果挡不下眼前密密麻麻的凤翎镖,那他今天绝对会死在这里。 白光挥舞,一支、两支、三支……五十二支……七十二支,就在白奉甲越来越心惊之际,镖终于全输淹没在刀光之下。 还没等白奉甲喘息,凤舞已经再次打出了两波凤翎镖。 此刻的白奉甲,已经到了气竭的边缘。 谁又能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到了据点,受到如此剧烈的精神冲击下,又被最应该值得信任的人突然袭击,还能保持最完美的战斗状态呢? 显然,即使是风雨间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白奉甲也不行。 但白奉甲之所以可以拿到风雨间“奉玉承启”四科首科头名,自非浪的虚名。 好个白奉甲。 只见其脚步不动,只靠手腕灵活翻动,将一把长刀翻转如伞,将全身笼罩得严丝合缝。 刀,善攻,更善防。 况且凤舞毕竟不是凤至。 加之白奉甲到目前尚未决定是否应该将凤舞就地斩杀,因而只守不攻,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 “撤手!” 只听一声惊呼,却是凤舞喊出。 撤刀,收刀。白奉甲的手并未离开刀柄,不动神色之间悄然换了一口内气,静观凤舞举动。 “白大哥永远是白大哥,我有心算无心,始终还是技逊一筹。”凤舞落下身形,灿然笑道。 白奉甲没笑。 “你欠我一个解释。” 凤舞抿嘴笑道,却在突然之间打出一物,白奉甲拔刀又回刀,却是一块令牌夹在了刀镡与刀鞘之间。 “风火令?”白奉甲诧异道。 “白大哥,我知道你是带着风雨令来的,可以调动白城所有探子,而就在你抵达白城之前,我突然收到了间里派出的风火令。” “代表特殊任务的风火令,是让你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杀我?”白奉甲心中惊讶更甚,但面上并无显露。 “正是如此,而且命令写明,如果你可以挡住我三轮凤翎镖,那么任务终止,而且要全力配合你执行此次任务。”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试探?” “当然,但如果你挡不住,那么你就会死。” 白奉甲默然。 “杀心佛陀就在白城,或许间主认为,如果你在最虚弱、最疲惫的状态下,仍然可以挡住凤翎镖,你当然是最有资格完成这项使命的人。否则,你根本无法面对杀心佛陀。” “杀心佛陀?他怎么会来白城?” “他为什么会来,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你去解答吧。我的任务结束了,你要的东西都在房间里了,稍后哑奴会给你送来吃食。白大哥,希望你一切顺利。”凤舞娇笑道,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再见风火令 确认凤舞走后,白奉甲把玩着手中的风火令,心中却在捉摸间主此次安排的打算。 难道仅仅是一次考验吗?白奉甲无从得知。 暗室的修筑非常巧妙,临窗挂着厚厚一幅黑帘,掀起来就可以看到侧边的县尹府,自外却无从看到内部场景。 白奉甲微微运转内力,四周墙壁居然纹丝不动,可见修筑质量之高,而凤舞的凤翎镖,也仅仅是在墙上留下一处处小坑,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坏。 暗室一侧的桌上摆着衣物和三本密档。白奉甲草草翻过,一本记录着白城内重要人物的详细信息、性格喜好、武力层次,一本详细刊载着城内大大小小的房屋、店铺、交通要道,另一本则是关于近十年来白城发生的重要事件以及民生详情,可见醉香楼谍子工作成效之高,几乎已经渗透进白城日常的方方面面。 白奉甲并没有急着翻看这些档案材料,这将是他未来几天内的首要工作。而此刻,最为重要的当然是好好吃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 白奉甲很困,虽然自进入白城开始,就几番受到冲击,但一个合格的暗间和杀手,首要技能就在于利用一切机会恢复身体的消耗,帮助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 旁边的房间中,洗澡水温度正好。 白奉甲舒服得忍不住呻吟出声,虽然间内训练很苦,更曾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但风雨间的谍子们也是懂得享受之人,试想每日生活在阴暗之中,或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谁不想在生命的尽头到来之前,好好享受一番呢,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半个时辰,时间控制得很好。 白奉甲满意地走了出来,洗掉风尘,不得不承认,白奉甲拥有一张英俊的脸,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以及瘦而健壮的身材,注定了他可以肆意在不同角色之间来回变化。 风雨间的易容术并非天下闻名,但这仅仅是其隐而不显的罢了。 更让白奉甲满意的,是没有其他人的打扰,虽然他做好了有人打扰的准备,让他认真梳理了自间内出发以来的种种情形,排除了心中的几种猜想,理清了接下来的思绪。 保持清晰的头脑是一个谍子的首要生存技能。 最让白奉甲满意的是,就在他踏出房间的同时,暗室的门恰好被人敲响了。 白奉甲握住手中片刻不离身的长刀,一阵复杂的操作,门打开了。 “啊,啊啊啊,啊。”看到来人手中端着的饭菜,白奉甲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放在桌上出去吧。”白奉甲随意一指,当然,三本密档已经收到了妥当的地方。 来人动作很快,也很听话,将餐盘放在桌上便行礼退出了,全程低垂着头,似乎是有人叮嘱过,不可看暗室里人的脸。 白奉甲饿坏了,但他仍然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道程序,掏出风雨间内特制的工具查验,确保饭菜酒水都没有丝毫问题。 菜是好菜,酒更是好酒,白城的白水烧,那是声明远扬的好酒,边城的豪杰,如果说没喝过白水烧,那似乎见人都要低人一等。 没有人知道的是,白水烧的起源正是白家的酒窖,白水烧,已经成为白家人维系祖居之地感情的一种纽带。 白奉甲吃得很饱,既能给他提供充足热量,又丝毫不影响其行动和灵活性的那种饱。 简单收拾完餐盘,却见底下静静地躺着一支令牌。 一支白奉甲刚刚见过,非常熟悉的令牌。 风火令。 再见风火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乱局 白奉甲非常确定眼前的令牌正是出自风雨间。 因为风雨间的每一支令牌都有其独特的印记。 两支令牌整齐地放置在白奉甲眼前,冰冷的铸铁似乎正龇牙咧嘴地放肆嘲笑着。 白奉甲脑子很乱,虽然谍子的身份以及作为一位刀客,脑子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 风雨间的风火令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间里永远只会派出一名谍子,或者一队谍子,带着一支令牌执行任务,这是防止任务中乱命的可能性。 两只令牌都非赝品,那么,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持有令牌的人有假。 是凤舞? 还是神秘的哑巴? 抑或是指使哑巴将令牌送到他眼前的人? 白奉甲无法确定。 白奉甲回过神来,将两支令牌妥善地收了起来。 显然,虽然刚入白城,但眼前却是一盘乱局,杂乱无章、无从理起的乱局。 白奉甲冷笑一声,刀客从来不怕乱,因为他信奉手中的刀可以斩掉所有的错乱。 那就让乱来得更乱一些吧。 白奉甲很踏实地睡了一觉。 醉香楼不是一间普通的妓院,但它终归是妓院。 妓院都是白天歇息,晚上营业。 醉香楼也不例外。 白奉甲醒得很早,暗室的隔音很好,最。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僵持的局面,似乎正在考验着双方的耐心,也似乎是在沉默地等待。 白奉甲愿意等。 一名合格的谍子,愿意花十年,乃至一辈子潜伏,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一名合格的刀客,愿意花一天,乃至一年,默默等待着合适的出刀机会,直到最后的一刀毙命。 刀不是剑,从来不是为了花哨和坦荡而存在。 它的存在,就在于嗜血,在于夺命。 白奉甲是一名谍子,也是一名刀客,而且非常不谦虚的说,在这两个行当里,他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类。 他等得起。 白奉甲优雅地享用着早点,手中正慢慢翻阅着第二本密档。 他没有看第一本,也没有看第三本,而是选中了白城的布局图样。 有些时候,一条小径很可能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白奉甲非常相信这句话,而且有过亲身体会。 白城的构造很简单,四横八纵的主干道串联起数不清的暗街小巷。 雪影提供的布局图样中,还有很多用红线标注的小道,那是醉香楼和风雨间的谍子用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用无数生命挖掘而成的暗道,几乎贯穿着全城。 白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祖居之地,这是从被蒙古人赶出白城的那一天就决定的。 白家先祖在创立的风雨间的时候,正是取其风雨飘扬之意,让子孙后代时刻不忘回归祖地。 一代代的白家人,一代代的风雨间谍子,一代代的醉香楼女人们,用时间在白城的地下书写着自己的回归之梦。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失败了。 很多红线被标注着鲜红的大叉,那是道路阻断,或者已经被发现的暗道。 至于如何知道的,当然是用命换来的。 看着眼前一个个红叉,白奉甲放下手中的吃食,掀起窗边的黑帘,俯视着尚未完全苏醒的白城。 当下的白城,不也是一场乱局么? 只不过对于这场乱局,白奉甲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等得起,或者是否能以手中的刀,破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善者不来 雪影的到来打断了白奉甲的沉思。 “白大哥,昨晚休息得可好。” 一夜不见,昨晚多愁善感的女子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白奉甲面前的完全是一个出尘脱俗、精明干练的魅力女人。 谁也无法抗拒雪影的魅力。 这是无数白城,以及途径白城的各路英豪得出的共同结论。 雪影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风雨间就有拥趸无数,再加上白绮罗近乎八年的严苛训练,雪影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达成自己的目的,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的致命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在于,似乎你伸伸手就可以得到她,但走近之后才发现她距离你千里之遥,而正是这种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吸引着无数男人为之着迷、沉醉,简直比最醉人的白水烧更加让人痴狂。 白奉甲微微有些失神,但在他心中,雪影的身影更多依然停留在八岁之前的模样。 雪影很好地留意到了白奉甲的失神,但她不以为意,她看过太多男人的痴狂的神情,有痴痴远观的,有急不可耐的,有武力破之的,归根到底,都在于满足他们似乎永远也满足不了的愿望。 白绮罗教导得很好,一个女人,如果失了身,那么就会失去她最原始、最迷人、最致命的吸引力,似乎那最后的一步,才是最精华的一瓶白水烧。 雪影的守宫砂点在了脸上最显眼的位置,这是白绮罗亲自点下的,在白城无数达官贵人、江湖英豪的见证之下。 在他们的见证之下,雪影始终守身如玉。 婊子还能守有自己的贞操吗? 雪影守住了,也守住了无数男人的梦想。 每一个来过醉香楼的男人,都抱着一个最原始的目的,希望将雪影按到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失败了,而他们也更着迷了。 “影儿,苦了你了。” 雪影对白奉甲的回答略感意外,心中却微微有些感动。 “白大哥,这是我十年来听过的最动人的话了。”雪影笑笑说道。 虽然每天都能听到无数的甜言蜜语,但又如何真正懂得雪影的心呢? 她就如一个孤魂野鬼,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远离自己熟悉的一切,每日行走在死亡边缘。 雪影很孤独、很寂寞,虽然她身边也有无数的“家人”,但更多的是她照顾她们,而谁又能来照顾她呢? “希望我们这次能够一切顺利,那你也可以早日解脱了。” 谍子与风尘女子是彼此最好的知音,正如两颗孤寂的心都需要抚慰。 雪影再次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拜贴交到了白奉甲手上。 “久闻雪影姑娘大名,小僧受佛陀指引,前来度你。” 白奉甲定睛一看,落款却是四个娟秀小字,口中震惊念道,“杀心佛陀!” 白奉甲刹那间稳定了情绪。 “昨日我听凤舞说杀心佛陀到了白城,却没想到最先到的醉香楼。” “不,他最先到的,应该是县尹府。”雪影也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冷静地说道。 “县尹府?城内有喇嘛寺……”“等等,那他应该是受县尹之请,而非寺间传习?” “当是如此。”雪影点点头,认可了白奉甲的猜想。 僧人在各寺之间传习、讲经乃正常活动,当第一时间到寺中问佛,但第一时间公然正大光明地出入县衙官邸,那背后之意就值得玩味了。 “他是何时入城的?” “据探子回报,应该是昨日午后,在你之前。到达县尹府之后,县尹为其接风,长谈至半夜方止。” “而今日上午就给你送来了拜贴,而且还言称要度你,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真佛伪佛 杀心佛陀是一个人来的。 “阿弥陀佛,小僧有礼了。”一个面容枯瘦的中年僧人。 略显肥大的红色僧袍耷拉在其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有些滑稽。黄色的僧帽随着他的晃动也会跟着晃动。 几个不经事的年轻女孩已经轻声笑出了声,窃窃私语议论起这个滑稽的大和尚。 与她们的轻松相比,雪影等人显然紧张得多。 凤舞微微转头示意,几个正在议论的小姑娘便被教习姑姑带了下去。 雪影毕竟是雪影,虽然知道眼前的和尚来者不善,但在醉香楼十年,多少风雨走过闯过,自然有其应对的一套方法。 “大师过谦了,不知大师前来,所为何事?” “渡人。” “渡什么人?” “渡迷途知返之人。” “何谓迷途知返?” “误入歧途,幡然醒悟之人。” “大师可能弄错了,我醉香楼没有这样的人。” 大和尚摇摇头,再行一礼道: “世人愚钝,误入歧途而不知,需要有人开悟。” “何人开悟?” “小僧。” “和以开悟。” “不可说,不可说。” 雪影灿然一笑, “大师,醉香楼是妓院,但身在其中的每一个姐妹,都是深受苦难,迫不得已才抛头露面,希望在这乱世中挣得一条性命,她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因何遭难、为何而活,以此何谓迷途?” “诳语,诳语。” “依小女子看,大师要渡的话,应该是去渡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让他们少做点罪恶,也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少受点罪。”一个站在人群中的女人轻笑道。 “零落之泥也配和贫僧说法!” 众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便听厅内哐当一声大响,转过头去,就看刚才出声的女子已经被击出楼去。 “云儿!”凤舞凄然一声大喊,带着一众女人赶紧跑出查看。 却见女人七窍流血,身上骨头已经断得七七八八,眼见不活了。 而这可怜的女人,至死仍未闭上眼睛,似乎在问,自己说的有什么错么? “姐妹们,跟这和尚拼了。”凤舞心中郁结,带着几个女人便要朝大和尚冲过去。 却是雪影制止了她们。 “姐姐?”几个女人不解地问道。 雪影摇摇头,她知道,自己拼不起。 杀心佛陀此来,渡人是假,可能刺探情况方才是真。 如果醉香楼的实力有些许暴露,那么可以预见到,傍晚十分,整座醉香楼便会化为飞灰。 如果不暴露实力,那么凭自己这些人,又如何是杀心佛陀的对手呢? 而这,也是白奉甲数次朝雪影示意,均被雪影所阻的原因。 “大师,都说我佛慈悲,何以以死渡人?” “冥顽不灵者,我佛憎之,只能解脱她去了。” “那大师岂非是要将醉香楼屠灭殆尽么?” “呵呵,小僧宽厚,岂会做此灭绝人寰之事。” “说得好,说得好。”却听楼外一人鼓着掌走了进来。 刚一见到人影,几个女子便迫不及待地投入那人的怀抱,嘤嘤哭了起来, “大人,您可算来啦,您要再晚来一步,贱妾们都要随云儿妹妹而去了。”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来了吗?”男子哈哈大笑道,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女人们口中略带指引的云儿之死。 “阿弥陀佛!”男人撇开众女子,朝杀心佛陀行礼道。 杀心佛陀回了一礼,却没有问来人的身份。 “大和尚,我佛所言,诸事皆佛,即身成佛,是为何意?” 杀心佛陀愣了愣,却摆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大和尚,我再问你,何为真佛,何为伪佛?” “渡人渡己者,是谓真佛,渡人不渡己者,是谓伪佛。” “那好,大和尚,你告诉我,你是真佛,还是伪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息事宁人 杀心和尚眼神一缩,知晓今日自己是遇上了行家,但从来人的衣着打扮,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见杀心和尚犹豫,雪影却是玲珑剔透,轻笑一声,点破了来人的身份。 “参议大人,本来今儿想请您来看看姐妹们新排的新戏,却不想扰了您的兴致,贱妾真是罪该万死。” 杀心和尚却也不傻,昨日在县尹府上,县尹已将白城内重要人物都逐一分说,其中提醒自己重点注意一人,那就是曾经的参议中书省事古尔赤。 虽然参议中书位份不高,秩仅正四品,但架不住这古尔赤有一个好儿子,那就是坐拥十万大军的兀鲁尔哈。 兀鲁尔哈深得惠宗信任,亲赐节令,可以随意调动大军而不受节制,可谓边地一霸,当然,更是各地官员的守护神。 尤其是近年来,边地各处均有零星动荡,人数虽然不多,却也给各地官员搅得鸡犬不得安宁,而州县一级所辖官兵有限,疲于应付,还需要兀鲁尔哈派兵弹压。 “你个小精灵鬼,你这哪是请我来看戏的呀,是让我来演戏的吧。”古尔赤轻轻一拍雪影脑袋,手上口中均带着显然的亲昵。 雪影上前轻轻搀住古尔赤,娇笑道:“什么都瞒不住您老人家,我也不想劳动您老人家大驾,我这安安分分做生意,但奈何有人不想让我安分啊。” “你呀,也别在这儿夹枪带棒的讽刺大师了,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嘛。” “大师,您说是吧?”古尔赤转头又问道。 “大人说的是,其中有些误会,有些误会。”杀心和尚心中怒骂这老不死的,不好好躺着等死,反而来这儿凑热闹,但嘴上还得老老实实奉承道,毕竟十万大军并非闹着玩的。 “唔,你是吴法言那小子请来的吧?你也转告他,别以为吴辛成那老家伙现在在殿中司还有点名头,就可以胡作非为。”说着便由雪影搀扶着向楼上走去。 杀心和尚也是满腔不爽利,自己是受朋友之托,来助白城县尹吴法言一臂之力,却不想在这儿碰上个硬茬子。 杀心杀心,满心杀意,若非顾忌古尔赤,此刻杀心已经按照吴法言的既定策略,再杀几个练练手,就不怕逼不出真正的行家来。 到时候扣它一个隐藏奸细、图谋不轨的罪名,这满屋的莺莺燕燕谁又能逃脱,还不都是自己寺里的欢喜菩萨。尤其是那雪影,来之前就已经听闻其艳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弄得杀心和尚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杀心和尚此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见一个小厮站在一旁隐隐有偷笑之意,顿时心头火气,人影一闪便将其扭断脖子,扔到了大街上。 屋内一众莺莺燕燕吓得胆寒不已,一些则是愤怒不止,原本计划出手的白奉甲,却又被凤舞拦下。 杀心和尚发泄一下心中怒气,气呼呼便要离开,却听古尔赤叫道,“大师慢走。” “施主意欲何为?”面对古尔赤,杀心和尚眨眼便恢复了之前的大师形象。 “哈哈,大师想必是第一次来白城吧?” “确是如此,早闻白城醉香楼大名,今日来访,却不想叨扰了大人。” “好说好说。”古尔赤笑容满面地走到杀心和尚面前,浑然不顾及这人方才生生在自己面前毁掉了一条性命。 “这醉香楼自有其妙处,大师何不留下,仔细参详参详。” 两人相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雪影听得二人对话,心中恶寒,却也不得不附和。 凤舞更是人精,连忙赶上前来,指挥厅内众女人散去,留下一众小厮和丫头收拾屋子。 凤舞娇笑道,“佛爷,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挡了佛爷的雅兴,我这就安排几个姑娘好好伺候佛爷,给佛爷败败火。” 杀心和尚听着心喜,转头一看凤舞却是蒙古人长相,寒声问道,“蒙古人?” 凤舞对这种情况自然不陌生,早已应付了千百回,“佛爷,贱妾生来不幸,被父母遗弃,幸得上任楼主捡拾回来抚养长大,自此就留在这里,希望报答楼主大恩。” “哼,若非如此,我们蒙古人岂能与这些汉人一般,干这糟践行当。” “诶,大师,人各有志,就随她去吧。”古尔赤也在一旁劝道。 凤舞不以为意,娇笑道,“佛爷,您稍候,我这就去找几个容貌出众的来伺候您老人家。” “诶,不必找了,就你吧,免得这些贱民脏了佛爷的金身。”却听杀心和尚笑道。 雪影与凤舞身子均是一僵,还是雪影先道,“佛爷见谅,我这姐姐,自进楼以来,就如楼主的亲生女儿一般,从来都是管教一众女儿的,自个不接客。”说着双眼向着古尔赤求助般说道。 古尔赤扭头与另一侧的姑娘调笑起来,却似没听到一般。 “哼,蒙古人留在了这里,身子就受了玷污,佛爷今日有心,欲渡此女,岂非你们的幸事?” 雪影还欲再说,却是凤舞首先抢话道,“佛爷言之有理,贱妾能得大师渡我,亦是我之幸事。”说话间,不住向雪影使着眼色,示意多说无益。 雪影张张嘴,有话却说不出来。 古尔赤接话道,“既是凤舞愿意,那也是好事,能近真佛,均是吾辈之幸。”说着对凤舞说道,“凤舞,你是个有佛缘之人啊。” 说完也不再停留,在一旁姑娘的伺候下朝楼上自己专属的包房走去。 凤舞娇笑一声,“佛爷,承蒙您看得起贱妾,今日就由我来伺候您,您随我来。”转身引着杀心和尚朝着二楼走去,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直看得一旁的白奉甲青筋暴起。 待凤舞二人上了二楼,雪影戚戚然走到廊下,白奉甲扮成小厮正装作打扫屋子一般。 白奉甲正欲说话,却听雪影说道,“白大哥,不要说了,这就是我们的命,生来就已注定。” 说完便朝门口走去,指挥着几个胆大的小厮将门口的尸体收敛起来,等着晚上运出城外安葬。 门外,原本还有些人气的街上,此刻,已经是一人也无。 醉香楼,孤零零地矗立在繁华的大街上,虽然光鲜,却也冷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暗流涌动 醉香楼二楼,古尔赤正在几个姑娘的伺候下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与身旁的姑娘轻声调笑。 几个姑娘虽然勉力作出高兴的样子,但刚刚目睹两条性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对于她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古尔赤也不以为意,越是弱小的女人,越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当然,不包括眼前的这些人。 但看到女人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柔弱,渴求保护的样子,古尔赤依旧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雪影处理完楼下的事务,缓缓走到包房门口,闭目片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缓缓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正主来了,古尔赤拍拍手,让房间里的姑娘都退了出去。 “今日烦劳大人了。”雪影矮下身子行礼道。 古尔赤招了招手,示意雪影到自己的身边去。 “小丫头,我能做的也不多,眼下这个世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感受着身后雪影缓缓按摩带来的舒适,古尔赤闭眼道。 “万赖老大人一直以来照顾我等,否则醉香楼如何能够保全。”雪影柔声道。 “小机灵鬼,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我和绮罗数十年的交情了,她把醉香楼交到了你的手上,我这无论如何也会帮忙照看一二。” 雪影心中自然省得,古尔赤屡次照顾醉香楼,为的当然是他在楼里的股份。 最为自古以来最赚钱的产业,尤其是醉香楼是白城里最大的青楼,每年给古尔赤的红利都不下千金,赋闲在家的古尔赤,自然不可能放弃眼前这块大肥肉。 心中如此想着,雪影面上依然继续应承着。 片刻,古尔赤突然问道,“小丫头,最近白城不太平,你没有搅在其中吧?” 雪影愣了愣神,赶紧起身伏在古尔赤面前,“老大人为何突然这么说?醉香楼可一直不敢掺和到这些事里去。” 古尔赤扶起雪影,拍拍雪影的手道,“没掺和就好,最近有线报,有人正四处联络,密谋起事。你们,可得老实一些啊。”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雪影一眼。 雪影心中一紧,听出古尔赤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却不知道其到底知晓多少。面上却装得震惊不已,又赶紧伏下身子,“老大人可万万不能信了其他人的谣言。” “哈哈,起来吧,起来吧,瞧把你给吓得。”说着扶起了雪影。 古尔赤打量着出落得越来越美丽的雪影,叹息一声道,“小丫头,我记得你额上的守宫砂,还是我看着绮罗点上去的,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 “承蒙老大人照顾,雪影感恩不尽。” 古尔赤摆摆手道,“照顾谈不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守宫砂这东西啊,金贵也金贵,不金贵也不金贵,关键就在于那个第一。” “只要有了那个第一,再金贵的东西都会零落成泥。”古尔赤悠悠然在屋里踱步道。 “老大人说得是。”雪影应承道。 古尔赤话音一转,“有些东西也跟守宫砂似的,守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要有了那个第一,那么之前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 说完直视雪影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雪影赶忙回应道,“雪影明白,醉香楼绝不敢给老大人添麻烦。” “嗯,如此最好。”说完躺下身去,挥挥手示意雪影可以出去了。 雪影道了一声万福,招呼门外众人继续伺候,自己则回到了四楼。 白奉甲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影儿。”白奉甲并没有多问。 “白大哥。”雪影走进屋里,浑然没了在楼下八面玲珑、口齿伶俐的模样,缓缓走到桌子旁。 白奉甲已经沏了一杯茶水,慢慢等待着雪影回过神来。 半晌,雪影对白奉甲歉然一笑,“白大哥,朝廷估计已经盯上我们了。” 白奉甲愣了愣,“何以见得?” “杀心和尚是县尹大人请来的,直接就找到了醉香楼。刚才古尔赤言语之中,也颇有警告之意。”回过神来,雪影重新恢复了沉静的神色,慢慢梳理着思绪。 “杀心和尚今日前来,定然是与县尹有所图谋,希望一探醉香楼虚实。” “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县尹请来杀心和尚这个煞星,一来便杀人立威,何尝不是一种震慑。” “只是可惜了两个……” 雪影抬起手,止住了白奉甲的话头。 “白大哥,乱世命如草,这些年,我已经见过太多,不必再说了。”雪影冷静的眼中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哀伤。 白奉甲长叹一口气,“每个为家族事业作出牺牲的人,都值得永远铭记。” 雪影眼中露出一丝嘲弄,却也没有否定。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此番行事,必然又将横生枝节。” “白大哥,事情可能并非我们所知一般,据古尔赤所言,这次是有人在从中联络,估计并非一池一地,而可能是周边几个大族都会有所行动。” “尤其是这次交钞发行,周边各地怨声载道,眼见如此良机,几个大族又如何会放弃这一难得的机会。”雪影冷静地分析到。 “最近一年多都没有见到二间主,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白奉甲回想起一年来间里的变动,也认可雪影的分析。 “周边十余城与白城一般,都因一族所兴,又被蒙古大军所驱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单凭兀鲁尔哈的十万大军,也可能是杯水车薪。” “难怪间主此次派我出来,显得信心满满,却是因为各大家族之间早已达成一致。” 似乎是被雪影的分析所振奋,白奉甲的声音也激昂起来。 但雪影并不这么认为, “白大哥,朝廷之所以是朝廷,在于它不仅仅有明面上的军队,更有无数隐秘的人物供它驱使,这些年来,醉香楼虽然明面上顺风顺水,暗地里却折损了不少人手,也是因为朝廷加大了暗间的使用力度,大肆清理捕杀异己。” “你是说杀心和尚也是其中之一?” “完全有可能。” 白奉甲冷静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停下脚步对雪影说道,“那我今晚就去探探他的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伏击 白城的夜,如它的名字一般,在厚厚白雪的映照之下,透露出一丝惨白。 白奉甲已经等待了一个时辰。 身旁厚厚的积雪和低矮的灌木就是他最好的掩体。 作为风雨间年轻一辈最优秀的谍子和刀客,他的隐蔽能力,是风雨间刺杀教习白辰星都赞不绝口的存在。 但白奉甲丝毫没有放松。 将任何一个敌人当作最大的敌人,是一名刺客活命的关键。 更何况杀心佛陀并非一名普通敌人。 早在十年之前,杀心的威名,也可以说是恶名已经传遍西部边陲。 这个来自蒙古草原的僧人,曾经一人连续在荒漠之中奔袭三千里不眠不休,直至斩杀了十名敌对寺庙的僧侣,更沿途屠戮了所有收留这些僧侣的商旅和牧民,由此换来了杀心之名。 白奉甲再次确认自己的手处于最适宜的温度。 自己最信任的伙伴,刀,就在距离自己右手最适宜的距离,确保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拔出。 剩下的就是等待,如一匹狼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在做出决定之后,雪影并没有劝阻,她此刻也迫切需要了解敌人的虚实,以保证下一步任务的执行。 在雪影的调度下,隐藏在县尹府内的谍子第一时间确定了杀心佛陀的去向。 城里唯一的一座喇嘛寺。 寺庙距离城中十里。 远离城内喧嚣却也并不遥远。 可见当初在选址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大雪帮了白奉甲大忙,原本络绎不绝的信众在连日大雪中绝迹了,留出了一条绝对安静的小道。 此刻醉香楼内的情况白奉甲并不知晓,当然,他也在赌,赌杀心不会在醉香楼内留宿。 根据白雪二人分析,留宿可能性几近于无,这是两名谍子的直觉。 直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对于刀客更是如此,什么时候出刀,什么角度出刀,既是千锤百炼的习惯,也是临机决断的直觉。 就如此刻,白奉甲直觉,猎物已经近了。 杀心对于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昨夜和吴法言的商议,就是希望杀心去探探醉香楼的底。 吴法言来白城才短短一年,雪影表现得很懂事,该给的,从来没有少过一分,不该给的,也从来没有多给过一点。 这其中是一种需要浸淫许久的分寸。 吴法言很喜欢和雪影打交道。 男人谁不愿意和美人,尤其是拥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打交道呢?更何况她还如此的懂事,男人都会喜欢的。 但吴法言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乖巧懂事的邻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也是一种直觉,没有证据的直觉。 吴法言想获得答案,但无一例外,下属要么不知道,要么非常巧合的死于非命。 越是如此,吴法言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种感觉已经深入了吴法言的骨髓。 尤其是在老师的点拨之下,在了解白城周边形势的情况下。 这便有了杀心佛陀的白城之行。 吴法言很懂事,言语之中告知杀心,会通过老师的关系,在宗正府为他谋得某个适当的席位。 凤舞也很懂事,让杀心很舒心。 雪影也很懂事,出门之前特意递上了沉甸甸的一个褡裢,沉甸甸的感觉让杀心很充实。 更为关键的是,醉香楼的表现让杀心可以很好地给吴法言交差,片刻之间惨死两人,一群婊子的表现看得出来,她们都是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和杀心见过的千千万万的婊子是一样的。 这个答案应该可以打消吴法言的警惕和猜忌了。 可惜的是,此刻正在前方等待着他的白奉甲并不知道,刚刚送他出门的雪影同样不知道。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的奇怪,知道会带来悔恨,不知道同样会带来悔恨,那到底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杀心没想这个问题。 冷冽的白水烧着实让人着迷,尤其是杀心这种酒肉和尚。 让人沉醉的白水烧像不要钱一般,不断地流入杀心的肚子,也涌入他的脑子。 杀心咒骂了一声该死的天气,本就昏沉的脑袋如同被冰冷的大棒沉重一击,纵欲后的虚浮让他的脚步更加漂浮不定。 即使如此,杀心依然拒绝了雪影的挽留。 沉醉之后,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回到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正如杀心此刻的目标。 杀心打了一声长长的酒嗝,满嘴的酒气汇合冷冽的空气,瞬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迷住了杀心的双眼。 近了,更近了。 白奉甲正欲行动,杀心却突然停了下来。 是他发觉了吗? 白奉甲握了握手中的刀,过去的千锤百炼,让他此刻心中无比宁静。 杀心停了片刻,掏出秽器,站在路中间就撒起尿来。 白奉甲依然没有动作。 “他奶奶的,哪个狗杀材敢挡老子的路,佛爷我剁了他喂狗。” 说完摇摇晃晃继续向白奉甲走去。 十步,五步,两步! 雪花飞舞! 连夜的暴雪让积雪无比松软,顺着白奉甲的动作,带出一片浮雪,煞是好看。 但这种好看是致命的。 雪很轻,很快。 刀很重,但更快。 飘飞起来的雪分散了杀心的注意力。 这本来就是白奉甲计划中的一环。 刀已经来到了杀心的身前。 直觉,依然是直觉。 杀心的神经此刻已经清醒大半,但冷冽的白水烧并没有彻底放过他。 他的脑子想要指挥身体,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但杀心的身体依然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代价是一条胳膊。 杀心在醉香楼杀人的胳膊。 命运有些时候就是如此神奇,你得意是就有人失意,你失意是就有人得意。 下午杀心就很得意,此刻他却很失意,不,是很痛苦。 只听一声惨叫,杀心的酒彻底醒了。 他此刻知道,眼前的白衣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杀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奉甲却没有给他机会。 又见白光,刀锋已经袭来,似乎比光还快。 杀心不愧是杀心,臭名昭著,恶名远扬,却也代表着实力。 手断了,他还有腿! 两腿腾挪间,居然避开了白奉甲的必杀一刀。 但杀心忘了,此刻的他,并非单纯的他。 他的身上,还挂着雪影殷勤递过来的,沉甸甸的,让他备感充实的,满满一褡裢的银子。 这可比不值钱的交钞值钱多了,却也致命得多。 杀心再次惨叫。 但好在他没有失去他的腿,只是被刀锋扫掉了厚厚一层肉。 杀心瘫倒在地。 白奉甲没有犹豫,持刀斩向杀心的脑袋,似乎是想要报下午的夺命之仇。 可惜的是,杀心的脑袋并没有掉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箭杀 白奉甲的刀距离杀心和尚的脑袋只有两公分,但他没有砍下去。 并不是不想砍下去,而是如果砍下去,那他今天也会交代在这里。 一支羽箭自林中穿过,直奔白奉甲面门而来。 箭的速度很快,白奉甲很少见到这么快的箭,已经足以媲美风雨间的箭术教头温千羽。 在风雨间,只要不能近温千羽十步之内,就只能是等着被射杀的分。 射出的箭有如此速度,足以看出射箭之人臂力之强,以及所用弓之精良。 连环箭邦察,白奉甲心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名字。 兀鲁尔哈手下第一高手,亦是蒙古大军中数一数二的箭术大师。 蒙古大军出善射者,荣膺射雕者称号的人数不少,但邦察绝对在其中是排名前列的存在。 不单是他的技艺,更在于他传奇的经历。 邦察原本是牧民奴隶,八岁就能弯弓应对前来偷捕羊群的狼群,一人生生遏制了十余匹狼的攻势,并成功射杀了头狼。 原本将游牧一生的邦察,却被当时正好驻扎在牧区的兀鲁尔哈相中,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不出五年,就为自己培养出一位挤压全军的神射手,更因其善射连环箭,能够在眨眼之间连续射出一桶箭,而且准头分毫不差,因而得名连环箭。 白奉甲咒骂一声,“该死,他怎么来了?” 作为一名刀客,最不希望碰到的敌人就是箭手,更何况是邦察这样的高手。 在风雨间,白奉甲就没少挨温千羽的调教,所受之罪比练刀更苦、更惨。 但此刻,白奉甲无比感激温千羽,更感激的是,温千羽每次训练,都从不留情,让白奉甲对于如何应对箭术大师有了更多的经验。 有些时候,多一分经验,就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这是温千羽说的,白奉甲深信不疑。 白奉甲堪堪将挥出的刀收回胸前,就听到羽箭射中刀身的声音。 羽箭折断。 白奉甲也被箭力所震,不得不退了五步。 杀心和尚安全了。 他在白奉甲收刀的同时,大腿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赶紧朝着箭来的方向奔去。 白奉甲遥遥看向林中,却见千米之外,有一个皮甲将军正骑在马上,手持一张硬弓,也遥遥地看着白奉甲。 白奉甲已经顾不上管逃跑的杀心了。 直觉告诉他,马上的人非常危险。 如果没有猜错,马上之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邦察。 面对敌人,白奉甲从来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任何一点低估对手的心态,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白奉甲眯了眯眼,活动了一下刚才被震得有些微麻的手指。 马上的人看到杀心脱离白奉甲已经两百步,再次抬起了弓。 白奉甲没有动。 只听弓弦重重颤动一声,羽箭却早已朝着白奉甲而来。 白奉甲依旧没有动,只是微微侧身。 一直长箭从白奉甲的胸前擦过。 虽没有撕破衣服,却带着白奉甲的胸前微微火辣,可见一箭之威。 马上之人也微微有些动容,知晓对面之人并非凡俗。 杀心距离马上之人越来越近了,身后隐隐听到有马蹄声传来。 马儿动了。 白奉甲也动了。 不要试图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射雕者。 这是多少英雄豪杰用自己生命得到的教训。 白奉甲朝喇嘛寺撤去。 但显然,马上之人并不想让他如意。 白奉甲的速度很快。 但箭的速度也不慢。 转瞬之间,马上之人已经射出三箭,每一箭都朝着白奉甲的落脚之地而去。 刚才二人的互相观察,已经足够让马上之人知道白奉甲的体重,步幅,移动速度等等一切想要的信息。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白奉甲在此之前,受过几近苛责的射杀训练。 变,再变,再变。 白奉甲身影腾挪,每一步都打破了此前落脚的习惯,用几乎另一种步伐开始奔跑起来。 是的,面对射术高手,如果不能近身搏杀,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跑,快速逃跑。 白奉甲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他已经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显然是大部队正在靠近的前兆。 马上之人面上惊讶更甚,显然自己之前低估了眼前之人。 射术再变。 四支箭同时弯弓射出,同时封住了白奉甲腾挪的四个方位。 温千羽曾经告诉白奉甲,如果遇到能够同时封住自己四个方位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乌龟。 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却也是实话。 白奉甲记住了。 怎么变成乌龟?而且是一只箭射不进的乌龟? 当然得靠手中的刀。 刀光闪烁。 转瞬之间,白奉甲已经挥出了二十余刀,将自己的身形彻底笼罩在刀光之中。 四箭! 再来四箭! 白奉甲心中暗暗叫苦。 此刻拼的是实力,更是耐力。 温千羽曾经告诉所有的学生,按照常规,一般射雕者能够不间断射出一桶箭,之后就必须停下换气,这个时间间隔也是让弓弦修整,如果丝毫不顾及手中的弓,那么这个数量还将提升八支箭左右,但再多已是搏命,即使再优秀的射雕者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除非是其生死存亡之际。 白奉甲心中默默数着来箭的数量,咬牙等着马上之人换气的间隙。 如此防守,对于白奉甲亦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十支,十四支……二十支…… 终于,马上之人射出的箭缓了一丝。 即使时间非常短暂,但依然被精神高度集中的白奉甲捕捉到了。 白奉甲动了。 从乌龟变成了兔子,快速朝着身后的森林中窜去。 马上之人虽然惊讶于对方对于战机的灵敏度,能够以远超常人的敏感捕捉住那稍纵即逝的间隙,这已经是他平辈之中所见最优秀之人,但却很奇怪的没有继续追捕。 马上之人冷笑一声,看到奔逃的白奉甲,就如同看到一只猎物从一个陷进挣脱出,不惜命地想要逃。 但是否逃得过呢?这取决于猎物,更取决于猎人。 而他知道,能够扔出杀心这等肥大诱饵的人,肯定是一个好猎手。 虽然他对自己很自信,但面对那人,依然心悦诚服,愿受驱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奔命 白奉甲没有感觉到来袭的箭,心中的不安更甚。 从杀心和尚出现的那一刻,白奉甲的心中就隐隐泛起不安。 但在此之前,他忧心的一直是醉香楼那边,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这来源于对醉香楼谍报系统的自信。 可以说,如果醉香楼想要在白城知道一件事,就一定可以知道,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时间的前后而已。 比如,此刻雪影就得到了一份本该在三天前到达自己桌面上的情报。 “狼逐卫派出精干力量,随同换防军队进入白城,人数不明,人员不明。” 雪影心中剧震不已,脸上却不露神色,心中细一复盘,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雪影立刻想到的,正是白奉甲。 这显然是一个陷阱! 雪影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救还是不救? 这是摆在雪影面前最紧迫的问题。 救,可能还会搭人进去,毕竟谁也不知道狼逐卫布下了多大一个陷阱。 狼逐卫虽然是朝廷近年来刚刚成立的机构,但无疑每一个都是强手中的强手。 虽然没有过多打交道,但就交钞发行之前,狼逐卫到白城扫了一遍底,瞬间让醉香楼损失了十余位最优秀的谍子。 这还是醉香楼没有插手的结果。 狼逐卫来了,是因为醉香楼来的吗?如果是,那就免不了硬碰硬,这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就是一个雪影必须要避开的陷阱。 如果不是,那么就是自己与白奉甲倒霉,撞到了人家的网里,如此前去救援白奉甲,还有一线希望。 凤舞还在昏迷。 无论间里如何安排,平日里,凤舞依然是雪影最得力的助手,在很多要事上助益良多。 但从杀心一走,凤舞就陷入了昏迷,这让雪影对杀心的恨意更深。 但此刻,意味着她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哑奴非常恰当的送来了一壶白水烧。 对于这个最值得信任的仆人,雪影并没有责怪他打扰了自己的思绪。 每次雪影思考问题,哑奴都会送来一壶白水烧,这会帮助她更好的稳定心神,理清思绪。 哑奴退了出去。 一壶酒很快见了底,雪影雪白的脸颊变得红润了起来。 哑奴没有送第二壶,雪影也没有要。 很多时候,我们在做决定之前,选择已经摆在了我们心中,只不过需要借用外物来帮助我们,或者安慰我们罢了。 雪影取出了夜行衣。 佩好白绮罗传下的子母剑。 雪影叫来了哑奴。 除了凤舞,此刻醉香楼里,雪影最信任的人,虽然他并非间内的人。 叮嘱完哑奴将一封信转交给凤舞,雪影从密道离开了醉香楼。 而此刻,白奉甲遇到了生平仅见的危机。 站在白逢甲眼前的,只有一人,背着一把剑的人。 人长得很普通,是那种走入人群中,你见过一面绝对不会想起的那种人。 剑却不普通,仅是白奉甲能看到的部分,就包裹着重重金丝,点缀着无数最珍贵的宝石,其中最大的一颗,以白奉甲的见识,已经难以估计它的价格。 而在这里,被寻常地作为点缀,镶嵌在剑柄上,足以看出剑主人对于剑的喜爱。 如果是常人,背着这样一把剑走在闹市中,指定活不过一个时辰。 而眼前之人,依然活得很好,就足以说明其实力。 实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震慑四方的名号,剑痴。 剑痴剑痴,为剑而痴,人却不痴。 只是为了剑什么都愿意做罢了。 哪怕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屠戮无辜。 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或者一把好剑,当然,难以寻见的铸剑材料也可以。 而至于他叫什么,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压力,让白奉甲的额头开始微微见汗。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常人很难想象单单站在那里就能出汗,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面对那么大压力的精力罢了。 这也足以看出此刻白奉甲压力之大。 白奉甲看到了他,他却似乎没有看到白奉甲一般,手中把玩的,却是一块顽铁。 半晌,剑痴终于悠悠开口了,“人生就如这一块顽铁,生来就有归属,是铁,就该拿来铸剑,是人,就该老老实实守好自己的本分。” “你说是吧,后生?”剑痴转头看向白奉甲,如果外人看见,还以为是一老一少正在谈天。 “如果铁不愿意呢?” “谁会在意铁的感受呢?你在乎么?反正我不在乎。” “如果铁反抗呢?” “后生,你看,这块顽铁是最好的陨铁,是品质最上乘的铸剑材料。” “我刚拿到它时,锋芒毕露,常人不敢用手触摸。” “而到了我的手上,不出两月,就已经把玩得溜光。” “这啊,说明铁终归还是铁,它的命运,从来都是为人所掌控的。”剑痴边说边向白奉甲展示着自己把玩的成果。 “按照前辈所言,铁最终是要成剑的,做铁的时候不能,做剑的时候呢?”白奉甲心中暗暗提防。 “痴儿痴儿,顽铁冥顽,只能慢慢打磨,岂不知剑,还留有剑柄呢,注定一辈子握在别人的手中,为人所用。”剑痴一阵摆头,眼光却始终盯着手中的顽铁,似乎是在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前辈说得很有道理,可惜晚辈手中的,是刀,不是剑。”白奉甲已经慢慢将手放在了刀上。 剑痴却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可怜可怜,刀剑相争,最后都不过是人在相争罢了,你握着刀,谁又握着你呢?” “那前辈今日呢?又是谁手中的刀和剑?” “愚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世道上最古老的买卖,这难道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么?” “前辈,多说无益,请出剑吧!”越交谈,白奉甲压力越大,额头的汗水已经汇成了汗滴,缓缓在额头上滑落。 “小子年纪不大,功夫倒是不错,老夫见之心喜,有没有兴趣随老夫走,我可以让人饶了你一条性命。” “多谢前辈好意,可惜晚辈想做刀,不想做顽石。”白奉甲目光坚定。 “好好好,好后生,那我也不介意先废了你,再炼你当我的剑奴。”剑痴缓缓收起了顽石。 白奉甲已经开始缓缓拔刀。 却听剑痴喊道,“罢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后生,让你......唔,先跑五百步吧。” 白奉甲闻之心喜,纵身越出,向城外方向逃去。 哪知白奉甲刚动,剑痴便叫到,“傻小子,老夫骗你的,今天,就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是好刀还是顽铁吧,哈哈哈。” 白奉甲气急,脚下速度更快了,只希望距离剑痴越远越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搏杀 (八一节,致敬中国军人,战疫、抗洪……特殊战役,更显担当!最可爱的人!) 白奉甲逃得很快,却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逃。 他要逃的,是脱离剑痴的控制范围。 试想任何一个刀客,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等待你已久的敌人,如果盲目拔刀,面对的是什么? 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失败。 作为一名合格的刀客或剑客,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对敌之前,要观察对手,熟悉地形,了解战场。 白奉甲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胜过剑痴。 作为成名多年的剑客,剑痴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但白奉甲不会怕到不敢拔刀。 这将是一名刀客的耻辱。 每一名刀客,在握刀的第一天,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刀。 刀前无人。 意味着无论眼前是何等强大的敌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拔刀。 也只有将自己的姓名托付给手中的刀,方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刀客。 无疑,白奉甲是一名优秀,乃至于不定我还愿意饶你一命。” 白奉甲仍然没有理会。 剑来,刀起。 白奉甲首次放弃了防守。 剑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痕,白奉甲付出的代价,则是左手臂上再添一道伤口。 谁也不喜欢自己流血的滋味,哪怕是以杀人为乐的人屠,也不愿意这血是从自己身上流出。 剑痴怒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瞧不起的年轻后生,居然能够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伤口,哪怕只有一丝。 这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剑痴的脸更快了,一剑接一剑,短短瞬间,已经连续刺出了二十四剑。 这是这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外人已经难以看清剑光,只能微微看到些许剑影。 白奉甲的刀更快了,血流得也更快了。 此刻,他的身上又多出十余道口子,白色的夜行衣,已经被彻底染成了血色,周围的积雪,也早已被刀风剑光扫出了老远。 这么下去,果然如剑痴所言,白奉甲会活活流血而亡。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命,放手一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狂刀再现 所有人都认为白奉甲的刀术来源于风雨间。 但只有大间主以及白奉甲自己知道,自己的刀术要义,其实来源于另一个人。 或者准确地说,白奉甲并不知道大间主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机缘巧合之间遇上了自己这一生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当然,真正有实力的人会对这种机缘巧合嗤之以鼻。 很多时候,命运是由不得自己的,似乎总有一根线在上面牵着自己,朝左、朝右。 白奉甲四岁的时候,在一次夜晚偷偷溜出宿舍,想着到间内的园子里玩耍。 白奉甲玩得很高兴,直到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 孩子的好奇心,很多时候比大人更重。 因为大人往往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伤得很重,从而不敢保留自己的好奇心。 孩子则不存在。 他像绝大部分孩子一样,朝着亮光走了过去。 是从一座假山内透出来的光亮。 聪明的白奉甲很快找到了机关,一座崭新的天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密室很宽,气流很通畅,保持得也很干净,可以看出有人在进行专门维护。 “小娃娃,你是来找我的吗?” 白奉甲被身旁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方才注意到密室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与其他普通人一样的人,这里说的是他的面容、服饰,等等一切。 准确来说,他有着一副可以说得上是英俊的面容。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的双手双脚带着沉重镣铐。 “小娃娃,不要怕,到我身边来。”那人轻声说道。 白奉甲自小也是胆大的人,慢慢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你是谁?” “哈哈,你到了这里,居然不知道我是谁?难道不是白昊君让你来找我的吗?”那人笑道。 “白昊君是谁?” “你连白昊君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进的这儿?” “我就住这儿啊。” “你叫什么?” “我叫白奉甲,是奉字科的。” “哈哈,有点意思。” 白奉甲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 “小娃娃,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来过这里。” “为什么不能提?” “嘿,小娃娃问题真多,让你别提就别提。”那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白奉甲答应了,转身就准备朝外走去,却听那人说道,“小娃娃,每天晚上要睡不着觉,记着来找我。” 白奉甲回应了一声,离开了那个密室。 此后,隔三差五白奉甲就要去见一次那位神秘人。 两年以后,白奉甲六岁那日,神秘人跟他说道,“小娃娃,我要死了,你愿意学我的刀吗?” 白奉甲没有拒绝,因为他在风雨间内,本来就是学刀的,能多一个老师,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 但与风雨间授课不一样,神秘人让他认真行了拜师礼,成为了白奉甲实打实的师父。 自此以后两年,白奉甲白天学刀,晚上接着学刀,但始终谨记神秘人的叮嘱,没有对外展示过一招一式,而以白奉甲的实力,依靠日常所学很容易便占据了奉字科的头名,得到了奉甲这个名字。 学刀两年后,神秘人在白奉甲的陪伴下死去,死去之前,神秘人叮嘱了白奉甲很多,却依然没有提到自己的过往,反而愣愣地看着南方,就此溘然长逝。 白奉甲伤心欲绝,就在他哭泣之时,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记住,你的师父叫铁浮屠,人称狂刀。” 中年男人脸上透露出难以掩盖的哀伤,像是在痛悼好友离世。 那是白奉甲第一次见到大间主,其名白昊君。 也是第一次摸到了手中的刀,雪寂,原本属于铁浮屠的刀。 “后生,你就要死啦,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么?”剑痴心情很愉悦,尤其是想到主持之人开出的价码,这次任务完成,将会送给他一把传世名剑。 至于是哪把剑,那人没说,但想起那人的身份,剑痴知道,那把剑一定是绝世名剑。 而越是不知道,剑痴就越喜欢猜,经常幻想着是哪一把呢? 剑痴没有幻想来剑,先幻想到了一把刀。 这把刀很真实,就在自己眼前。 但那一刹那,剑痴似乎是如幻想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把刀。 剑痴下意识地用剑挡住了白奉甲的刀。 挡住了刀身,却没有挡住刀气。 刀气在剑痴左肩上留下了深深一道血痕。 剑痴回过神来,仔细看着眼前的刀。 之前,浑身雪白的刀身隐隐泛出红光。 这种红,与剑痴的剑身泛出的红并不一样。 完全依靠白奉甲此刻内力的驱使,泛出了怪异的红光。 眼前的刀,与剑痴脑海中的刀,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后生,你的师父是谁?”剑痴喃喃问道。 白奉甲没有回答,此刻的他,意识已经渐渐迷离。 铁浮屠曾经叮嘱过他,在二十岁之前,尽可能少用狂刀。 狂刀威力巨大,但代价就是在内力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时,每次使用,都会迷失神智。 如果使用频繁,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白奉甲已经二十岁了,虽然已经几乎可以控制狂刀,但依然不可避免地陷入迷离的状态,这就是狂刀的霸道。 一刀,接着一刀。 狂刀,就在于狂,在于用刀时的狂暴,犹如刀中皇者,一往无前。 剑痴开始后退。 此刻白奉甲的实力,借助狂刀飙升到与他同等的地步,但并不至于彻底压制他。 刀重合,人亦重合。 那个在剑痴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印象的人,似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习武之人,都会有心魔。 这个心魔,可能是难以突破的一招一式,可能是一件事,可能是一个人。 剑痴的心魔,就是一个人。 那个狂傲、霸道的人。 在剑痴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无名之人,一个路见不平的人,一个带着小女孩,找他复仇的年轻人。 年轻人年纪不大,但每一招,每一式,都碾压他,让他彻底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年轻人要斩掉他头颅的时候,小女孩替他求了情,代价是他后颈的一整块头皮。 直到现在,那里依然没有长出一丝头发。 一年后,剑痴知道了年轻人的名字,狂刀,铁浮屠。 “仙人抚顶!”白奉甲默默喊出一句。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痕迹,但剑痴没有躲过,即使他在梦中演练过无数次,尝试过各种招法,依然没有躲过。 只不过这次的代价,不是他的头皮,而是他的头颅。 因为,这次没有小女孩为他求情了。 那个小女孩,早已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剑痴死之前,似乎再次看到了铁浮屠的狂怒,小女孩的微笑。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就此熄灭。 “我的师傅,叫铁浮屠。” 白奉甲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围猎 白奉甲大口喘着粗气。 现在使用狂刀对他的影响已经小了很多,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影响。 短暂休息片刻,白奉甲活动了一下一时间近乎酥软的手指,提刀缓慢向前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 能够斩杀剑痴已经出乎了白奉甲的意料。 当然,这是他并不知道剑痴心中对于狂刀,准确来说是对于他师父,铁浮屠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直接影响了他对战白奉甲时的心态。 但邦察与剑痴的出现,也给白奉甲提了一个醒,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等待着他。 白城下各条暗道已经深深烙印在了雪影的心中,这帮助她几乎可以在黑暗之中没有阻碍的快速前进。 但她依然提醒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前路很黑,只有手中的火把可以照出一段距离的光亮。 黑漆漆的暗道透露出神秘的恐怖,正如雪影此刻心中所恐惧的,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可能是凶残的敌人,对于一个美女,尤其是绝世美女来说,这一点尤其恐惧。 也可能是白奉甲的尸体。 但在结果出来之前,雪影依然选择搏一搏。 她心中,始终忘不掉那个年少而倔强的少年。 那年同样是大雪纷飞,没有被冻死,就快被饿死的雪影遇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那个男人,风雨间的大间主,白昊君。 是他带给她一个家。 虽然这个家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友善,但毕竟比风餐露宿,饿毙街头要好得多。 风雨间绝大多数的孩子都姓白。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被养在风雨间,他们心中,没有父母存在的位置。 唯一的信念就是回到白城,夺回祖居之地。 他们从小就要抛弃自己的名字,十年为一代,互相之间以年龄为序称呼彼此。 比如白奉甲曾经就是老四,而雪影,也是老幺,从小营养不良的她,也被称为小不点。 为了更好的相互竞争,他们被分为四科,分别是奉启承玉。 直到成年大比,以成绩为序,分授名号。 白奉甲,自然就是奉科头名。 残酷的竞争体系和排名制度在筛选人才的同时,也自然造就了许多过火的争斗。 雪影入门最晚,还被编入了头科,自然是众人欺负的对象。 白奉甲除外。 当时的白奉甲并不突出。 雪影自然不知道这是白奉甲在同时练狂刀的结果。 名列第四,却没有相应的实力,自然也容易受到排挤和欺负。 孩子的世界,有时候也格外的现实和残酷。 比如,欺负弱者最凶的,往往是人群中相对最弱的那一个。 白奉甲是个例外。 他不欺负任何人。 他保护了雪影。 即使他并不高大,也不强壮。 但每次被其它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躲在他身后的雪影,他的身影,在雪影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高大与威武。 两个孤单,饱受欺负的小孩,在残忍的孩子世界中,抱团取暖,互相给着彼此心灵上的慰籍。 但雪影从来没有认为这是爱。 毕竟孩子又怎么懂爱呢? 只是当看到手中的那份情报时,虽然脸上不露声色,但雪影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醉香楼重要,使命重要,但此时此刻,当那个伟岸的身影需要自己的时候,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雪影握紧了手中的剑。 白绮罗亲手传给她的子母剑。 白绮罗告诉过她,子母剑是世上最有感情的剑,用剑的人就不能有太多的感情,否则容易被其所伤。 隔着剑鞘,雪影依然可以感受它的锋芒与躁动,正如雪影此刻的心。 雪影并没有找寻很久,毕竟伏击杀心佛陀的地方是两人共同选定的。 白奉甲狂刀的声势尤如黑暗之中的灯火,指引着雪影前行。 雪影并不知道白奉甲会狂刀,但如此狂暴的内力,让雪影清楚,白奉甲此刻的境地并不好。 是的,白奉甲再次使出了狂刀。 距离他杀死剑痴,不过盏茶距离。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那片密林,才发现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准确来说,是密密麻麻的,装备精良的士兵。 白奉甲想退。 身后五百步,却缓缓走出一人,正是之前箭射自己的人。 “小兄弟好功夫!” 眼前的军阵有序散开,一人驱动坐骑缓缓走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兄弟,你是谁?” “我是谁又重要么?” “当然重要,试想明日江湖上,就将传出,有一名少年英豪,杀死了江湖上恶贯满盈的剑痴,这将是多少人口口相传的传奇啊。与之相配的,不应该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么?” “你会让我活到明日么?” “作为我本人,当然是想的,但作为我的职责所在,估计是不能的。”对面之人真诚回答到。 “既然如此,知道我的名字很重要么?” “也是,蝼蚁太多,如果都知道名字,那岂不是得累死本少爷。” “照此意思,你并不是为我而来?” 哈哈哈,对面之人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得笑话,在马背上笑得前俯后仰。 半晌,马上之人终于停止了笑声。 “本来想打草惊惊蛇,谁成想还真惊出蛇了呢。” 白奉甲的脸色变了。 本以为杀心的出现,就是一个诱饵,是专门针对自己和醉香楼的毒饵,却不成想居然只是别人的无心之举。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很巧合。 但更让白奉甲震惊的是,正因为是无心之局,却在短短的时间内,被眼前之人临机决断,调动疑似邦察和剑痴两大高手前来应对。 而且若非是白奉甲,可能连箭手的第一关都过不去。 而即使是白奉甲,若非运气使然,那肯定也过不了剑痴的第二关。 即便如此,眼前的人依然布下了第三关,一个必杀的围杀之局。 如果能够活下去,那么眼前之人,将是白家夺回白城的最大之敌。 而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战,哪怕是战死呢! 白奉甲苦笑,或许自己的死讯传回间内,不会引起多少哀伤,嘲笑很多倒应该很多。 只是不知道雪影会如何! 白奉甲略微有些奇怪,此刻,他心中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师父,更不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大间主,而是刚刚见面的雪影。 两人都不知道,藏在心中十年的种子,在生死之间,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超越了生死,看到了真我。 白奉甲没有说话,缓缓拔出手中的刀。 那就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突变 对面那人却是个谨慎之人。 能面斩剑痴之人,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更加谨慎。 挥手之间,军阵再次展开,迤迤然慢慢策马回到军阵包围之中,便有将官指挥围杀。 首先发出的,当然是箭。 密密麻麻的箭支尤如倾盆大雨,朝着白奉甲倾泻而去。 蒙古大军善射,箭雨的威力非同小可。 白奉甲狂吼一声,也不再顾及其它,直接运转狂刀。 顷刻之间,成百上千支箭被斩落在白奉甲周围。 军阵中的男子半伏在马背上,尤如看戏一般,缓缓鼓掌道,“真猛士也,可惜了。” 没有人可以在大军的围杀之中活下来,无论是江湖中再高的高手也是如此。个人对战终究不是行伍冲杀,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即是如此。 三轮齐射之后,白奉甲已经浑身是血,剑痴留下的伤痕里,虽然依靠白奉甲恐怖的恢复力,之前已经不再流血,但此刻,剧烈的运动再次崩开伤口,本就是血衣的夜行衣,再一次染上血色。 白奉甲中箭了,虽然不多,只有腿上两支,但却很致命地会限制他的活动。 白奉甲咬牙断去箭杆,此刻,他已经几乎没了力气,大口喘着粗气,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肺在撕裂的声音。 可以看出,对面指挥的将官是一个久经战阵之人,把握战机非常熟。 箭雨停了。 只见一队十二骑缓缓离开军阵,拔出马背上的弯刀开始冲锋。 目标,当然是白奉甲。 十步,五步,白奉甲已经可以看到对面骑士的脸。 军阵中的男子已经坐直了身子,似乎等着欣赏一场绝美的视觉盛宴。 他很喜欢这种虐杀的感觉,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无穷的活力,有种即使是男女之爱也达不到的欢愉感。 显然指挥的将官非常清楚男子的喜好,在觉得适合的时候,选择了最残忍的马阵冲杀。 蒙古大军的冲杀,比它的箭雨更加让人胆寒。 白奉甲拔出支撑自己身体的雪寂。 挤压自己身体里的每一点力量,挥刀,再挥刀…… 十二骑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子脸上没有失望的表情,反而涌上了一丝癫狂。 再冲。 又是十二骑。 …… 白奉甲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男子在震惊中癫狂更甚,“杀,杀,杀了他。” 将官制止了邦察想要插手的举动。 他心中的骄傲不能容忍自己的军队被眼前一个垂死之人击败。 二十四骑。 白奉甲陷入了苦战,每一次挥刀都是来自于身体机械的反应。 终于有刀落在了白奉甲的身上。 军阵中的男子大叫一声,“好!” 有了第一刀,就有第二刀,第三刀。 二十四骑用自己的生命在白奉甲身上留下了三刀。 比剑痴留下的伤痕更深,更致命。 战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包括军阵中的男子。 军人尚武,最崇拜勇者。 无论如何,对面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尊敬,自然需要更庄严的死去。 将官离开了指挥的位置,亲自带领骑兵上阵。 军阵中的男子也沉默了下来,默默注视着二十四骑策马向白奉甲杀去。 刀已经挥不了太高。 白奉甲只能艰难地移动身体,借用身体的惯性砍断马腿,将马背上的骑兵摔下马来。 场上的二十五人战成一团。 不断有蒙古士兵倒下。 二十,十八,十二…… 终于,白奉甲倒下了。 观战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士兵默不作声的让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毫无意外,都是白奉甲造成的。 但面对这个敌人,所有的士兵都没有恨意。 能够死在勇者的刀下,也是战士的荣耀。 所有的战士都放弃了争夺战功的想法,选择让自己的头领来执行最后的处决。 将领沉默着,用身上随身携带的最宝贵的黑羊皮擦拭着弯刀,那是所有骑兵身上最重要的物品,是他们对于故乡的思念,也是他们生命的尽头时,指引着他们的灵魂进入长生天的钥匙。 每一寸都擦得很仔细,雪白的弯刀映着林中的白雪,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要死了么?” 白奉甲强撑着身体,希望能让自己最后死得体面一些。 眼前皑皑的白雪,不知道让他想起来什么。 白奉甲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后时刻的到来。 仍然在暗道中疾行的雪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剧烈。 一种不安的情绪正逐渐深入她的骨髓。 “白大哥,你要等我!” 雪影在心中不断的祈祷,虽然雪影自小就不信神灵。 用她的话来说,如果真有神灵的话,为何在她幼小流浪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近乎饿毙街头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饱受同门欺辱的时候没有出现? 无法出现,就说明没有。这是雪影心中抱定的信念。 但此刻,雪影无比希望虔诚地祈求者她所知道的每一位神灵,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还有许许多多喇嘛教的神灵。 暗道最近的出口距离白奉甲并不远,就在二十布开外的小山坡下。 机关设计得很巧妙,从外面看,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其中另有洞天,可见建造者的苦心和匠心。 外面厚厚的积雪更是将所有的痕迹掩藏,绕是外面之人均是久经战阵之人,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 当白奉甲做最后一击时,雪影已经打开了暗刀的出口,扒开厚厚的积雪,正好看到白奉甲倒下的一幕。 雪影从未如此不安过。 但她从小受到的训练让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伏在冰冷的白雪中,雪影娇嫩的皮肤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但她毫无感觉。 她冷静地测算着距离,以及救人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善后。 绝对不能让人顺藤摸到醉香楼。 并非是担心间内大业,雪影更挂念的,是楼里上百个姐妹和无数小厮婢女的性命。 如果自己出事,还有凤舞支撑。 但如若和乱党扯上关系,那醉香楼,覆灭已经是它最好的结局。 将官终于擦完了刀,确保没有一丝血迹的残留后,他举起了刀。 顺着白奉甲的脖颈,重重的劈了下去。 异变突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逃 一柄短剑自斜后方飞来。 将官久经沙场,反应极快。 弯刀一扬,将瞄准自己的短剑击飞。 短剑并没有掉落,而是旋转着飞向一袭白影。 雪影掷出子剑的同时,人已经跟着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在周围骑士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雪影已经来到了白奉甲身边。 同时掷出的,还有随身携带的迷烟球。 将官将短剑击飞,不顾升起来的白烟,第一时间就挥剑朝着原定方位斩下。 将官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雪影更快。 踏雪无痕是风雨间中排名第一的轻功,但练成的条件苛刻,其中之一就是必须的是女子,而且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得授完整功法。 白绮罗在风雨间中,本就以轻功出名。 雪影在其身边八年,更是得其真传。 军阵中的男人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再没有刚才的沉静,厉喝一声,“邦察,杀了他!” 马上持弓之人果然是邦察,那个蒙古军中比射雕者更优秀的弓箭手。 作为一名顶尖的箭术大师,邦察的反应更快,几乎就在雪影出现在场中的瞬间,没有等军阵中男子的命令,就已经弯弓射出了第一箭。 但他低估了雪影,尤其是雪影的速度。 当箭羽还在颤抖的时候,雪影已经带出了白奉甲。 弯弓,四箭齐发! 雪影带着白奉甲,第一时间就朝着暗道奔去。 她早就看到邦察的存在,而且视为场中最危险的人。 白奉甲的对面整整堆了五百余名蒙古骑兵,斜后方就一人,却偏偏选择正面对阵蒙古大军。 白奉甲不傻,雪影更不笨。 那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箭术高手,自己救人的最大威胁。 雪影一直留意着邦察的动作。 四箭袭来,雪影带着白奉甲不断闪躲。 四箭刚刚落地,再来四箭。 雪影没法换气。 如果单是雪影自己,可以比较轻松的躲过,但此刻,她带着白奉甲。 一个体重超过他两倍,而且几乎无法活动得男人。 雪影还没有忘记带走雪寂。 这些,都成了她的累赘。 踏雪无痕,此刻已经无法做到踏雪无痕。 雪影的速度慢了下来,邦察的剑却越来越快。 好在子剑回到了雪影手中。 子母剑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只要母剑在手,子剑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没有受到限制,就可以一直回到持母剑人的手中。 雪影奋力掷出子剑,击落其中一支箭,箭的目标就是她下一步落脚的地方。 短短的二十步距离,出来可以做到瞬间即至,但此刻,雪影走得异常艰难。 十步,八步,七步…… 雪影的速度越来越慢。 身后的骑兵已经反应了过来,在将官的带领下扑杀过来。 好在白奉甲让他们损失了战马,让他们的速度也打了折扣。 但越慢越危险。 还剩五步! 邦察放弃了齐射,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人,是的,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他,眼前这个蒙面夜行之人,一定是个女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在她的正前方。 雪影选择了最近,也是最危险的路线,尤其在面对箭手的时候,但她别无选择。 邦察只用了一支箭,而且不再追求速度,他在蓄力,希望一击必杀! 女人,有她的优势,也有她的劣势! 这短暂的过程让雪影的压力骤减。 还剩两步! 箭来了! 势大力沉! 子剑无功而返,雪影的力气越来越小,几乎没有对来箭的走势造成影响。 此刻,那支箭距离雪影已经不足两步,她距离暗道入口也不足两步! 难道要与白奉甲一起死在这里吗? 雪影已经做好死前毁掉自己面容的准备。 电光火石之间,雪影选择了背对来箭! 她疯了吗? 军阵中的男人微微张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声来。 箭头是世界上最锐利的东西之一,尤其是经过劲弓的加速之后。 女人的皮肤和肉体,是这个世界最娇贵、最脆弱的东西。 当最锐利,和最脆弱相碰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自然是最脆弱的被摧毁! 但雪影的肉体并没有被摧毁! 在箭触及她身体的瞬间,腰间的母剑来到了她的身后,挡在了那支箭的前方! 原本势大力沉的重箭,此刻成了雪影的助力。 雪影带着白奉甲顺利遁入暗道。 雪影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在进入暗道德同时,脸上蒙面的白巾已经洒满了鲜血。 雪影受伤了! 那支羽箭在震伤她的同时,斜飞出去,还带走了她肩上的一块皮肉,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箭痕。 但无论如何,终归是逃过一劫,虽然不知道是否能顺利逃脱,即便如此也值得高兴。 雪影没时间高兴,遁入暗道的同时,便启动了门后的自毁装置。 没等身后的士兵涌上来,暗道的入口已经塌了。 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将官也被如此连贯的手法而震惊,似乎是预演过一般。 但战场哪能预演呢? 正如死亡不能预演一样。 一众人愣在了当场。 只听军阵中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到,“还愣着干什么,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众人听令,快速行动起来,一些士兵直接以手中的弯刀为工具,开始挖掘刚刚坍塌的暗道入口。 邦察缓缓策马过来。 对于邦察这样的高手来说,每支箭射出几乎就等于已经毁了,除非必要,基本没有再用的可能,因为也不存在打扫现场一说。 但今天的邦察,却开始寻找自己射出的箭。 其实并不难找,每支箭的落点都精准的烙印在邦察的心中。 很快,他便找到了最后一支,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支箭。 箭簇上还留有血迹,更重要的,是上面还带有一片布料。 布料很好,穿起来会非常的舒服,邦察触摸起来,不亚于轻轻抚摸少女的肌肤。 有血腥味,邦察很敏感。 但在血腥味之下,还有一缕非常淡雅,绵长,让人一闻就为之着迷的香味,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味道。 邦察很确定! 从她的体态,从她的动作,以及残留的布料和香味,逃走的女人并不简单,也绝非军阵中的男人所说的打草惊出来的蛇那般简单,更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大鱼。 “小少爷,您看!”邦察将手中的布料呈给了军阵中的男人。 仔细一眼,男人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只不过为了成熟而打扮得很成熟,加之夜晚,显得并不那么明显。 两人的判断是一致的! 男子心中已经知道了搜寻的方向,轻笑一声,“看你们往哪里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签约感言:开启一段圆梦之旅 昨日编辑通知,新书已经成功签约,得到这个消息,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就喜欢武侠,上学最喜欢的就是沉浸在金庸古龙的世界里,自然也少不了老师的棍棒监督。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扯起一条棍子,挥舞一套绝世棍法,将路边无辜的小草打得七零八落。 工作之后,越来越忙,时间也越来越紧,但心中的武侠梦却日益炙热。 心未冷,笔尚温,趁着写得动,将自己的心中所思所想,写将出来,与广大读友做一个分享。 每天上下班时间码字,字数不多,也很疲累,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圆自己的一个梦。 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喜欢《白雪歌》。 在这里,见自己。 谢谢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家 白奉甲已经陷入了昏迷,雪影的状态也不好过。 肩上的箭伤还是小事,但被箭造成的内伤却更是难过。 她还要兼顾每走一段,就及时毁掉相应的机关。 这条暗道,自此以后就会废弃,在醉香楼密档的第二档,又将多出来一个红叉。 此刻雪影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她只感觉背上的白奉甲越来越沉,感觉自己每往前走一步,肺部就如同撕裂一般。 但她在坚持。 终于,雪影眼前的暗道越来越迷离,越来越昏暗。 只听暗道里猛的一声回响,雪影和她背上的白奉甲,全都倒在了暗道里。 白奉甲还未清醒,但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正在温柔地给自己抹药、包扎。 他的伤太重了。 用老驼背的说法,如果再给他补一刀,或者再流血小半个时辰,他一定就去见阎王爷了。 白奉甲奋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双温柔的手属于谁。 他记得那个灵动优雅的白色身影,是她救了自己。 这双手,与那个白色身影,是同一个人吧? 但白奉甲不确定是谁,是雪影么? 白奉甲内心已经否定了这个答案,虽然他很期待是雪影。 但作为一名扎根白城多年的谍子,她应该非常清楚救自己的风险和可能带来的后果。 白奉甲不愿意也不希望来,虽然他最后所停留的地方,就距离暗道入口不远。 如果不是面前的蒙古大军,白奉甲已经从暗道逃走。 这也足以说明他最先选择看醉香楼第二卷密档的重要性。 那又是谁知道这暗道所在呢? 白奉甲已经无心去想。 那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白奉甲的额头,那一瞬间,白奉甲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双小手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支撑。 雪影已经回到了醉香楼,是哑奴接她回来的。 刚进入密室,一脸焦急的凤舞就赶了进来。 “你去哪儿啦?” “白大哥呢?” “你知不知道你出去很危险?” “你知道可能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 凤舞用她的言语和不安不停地轰击着雪影。 雪影脸上挂着淡淡的轻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身子却倒了下去。 凤舞赶紧扶住,这才发现雪影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还有自己手上也有血。 哑奴送来了伤药, “哑奴,是她自己回来的吗?” 哑奴示意自己不知道,便转身离开了。 凤舞咬咬牙,只得先给雪影包扎伤口,一切只能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说了。 白奉甲是被粥香吸引醒的。 当他睁开眼睛,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大碗浓粥,一个娇小的身体正在小屋子里忙碌。 白奉甲挣扎着起身,却惊吓到了屋里的人,是个不到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只听一声轻呼,小姑娘手中的茶壶应声而碎。 小姑娘没有在意被打碎的茶壶,满脸惊喜的说道,“你醒啦?” “这里是哪儿?”白奉甲在小姑娘的帮助下,放弃了坐起来的打算。 “这里是家啊!” “家?谁的家?” “你这人好奇怪,我在这里,当然是我的家啊!” 白奉甲苦笑一声,那我在这里,也是我的家么? “谁送我来的?” 小姑娘眨巴眨巴大眼,回答到:“不知道啊,一大早就看到你躺在我家门口,爷爷好心,把你抬了回来。” “那我的伤?” 小姑娘小脸一红,“当然是爷爷给包扎的。”说完又自豪的说道,“我爷爷可以白城最有名的大夫了。” 白奉甲心中却琢磨开了,难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之后,又专门放在了大夫门口? 想到这儿,白奉甲心里却安定了很多,至少说明救自己的人没有恶意,眼前的人也同样没有恶意。 白奉甲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的剧痛却阻碍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小姑娘看他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以为他不舒服,小手搭在白奉甲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才放下心来,爷爷说过,只要他不发烧,就算是挺过去了。 白奉甲心中剧震,不是同一个人! 心中明白,白奉甲脸上却不显露。 缓了缓,笑着问小姑娘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却不想小姑娘一脸怒送容,睁大眼睛瞪着白奉甲,叉腰喝道,“嘿,你叫谁小妹妹呢?你知道我多大么?” 小姑娘正神气,脑袋上却被轻轻敲了一记,“人小鬼大。” 屋内走进来一个驼背老人。 小姑娘一听声音,立马转身拖住老人的手撒娇道,“爷爷,你怎么能向着外人呢?” 老人笑到,“好好好,爷爷向着你,向着你。” 说着带着小姑娘走到床边,正欲伸手看看白奉甲是否发烧,小姑娘却叫道,“爷爷,我已经看过了,没发烧。” 老人缩回手,拍拍小姑娘的小脸蛋,宠溺的笑到,“我家丫头长大啦,都成一代名医啦。” 小姑娘抱手骄傲地道,“那当然,也不看我爷爷是谁!” 屋内另外两人都被小姑娘逗笑了,只不过这笑对于白奉甲来说却是种折磨,牵动了浑身的伤口,但无疑舒缓了他沉重的心情。 白奉甲无法活动,只能朝老人说道,“谢谢老人家!” 老人摆摆手,并没有接受白奉甲的谢意。 白奉甲本来想问问,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张张嘴却将话咽了回去。 老人边给白奉甲诊脉,边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其它什么都别管,也别问。” 白奉甲只得点点头。 诊完脉,老人带着孙女出去了。 屋里的白奉甲,方才有时间认真打量眼前的小屋子。 屋子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四周墙上,贴满了各种装饰品,可以看出主人非常用心。 屋子也打扫得很干净,很适合白奉甲养伤。 果然如小姑娘所说,这就是家的感觉。 白奉甲苦笑,不知道自己的“家”怎么样了,自己颇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眼前最紧迫的,是醉香楼怎么样了? 虽然昨日白奉甲已经易了容,但自己也不敢确保有没有出纰漏,如果有一丝不慎,就可能牵涉到醉香楼。 而正如白奉甲所想,眼下醉香楼的确遇到了麻烦,可能决定生死的大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好菜 帖木儿心情很不好。 吴法言送来的几个侍女都被他打骂了出来。 “真蠢,真蠢!” 屋外,吴法言,邦察,还有指挥围杀白奉甲的将官等一行人站在那里,听到里面呯呯嘭嘭砸碎东西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劝劝。 吴法言还是个年轻人,也就三十来岁,此刻的他,脸色铁青。 一方面是因为帖木儿一行完全没有提前打招呼,就通过驻军换防进驻了白城。 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请来的杀心佛陀,被别人当成棋子而不自知,白白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 现在帖木儿鸠占鹊巢,吴法言让出了自己最好的屋子,房内都是自己的珍藏,却被帖木儿当成破烂砸得稀碎。 但吴法言敢怒不敢言,相较于帖木儿的身份,吴法言自己的那点背景,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更何况发生此事,自己是万死难辞其咎。 谁都知道元惠宗最疼爱自己的幼弟,而那个最嚣张跋扈,却也极端废物的王爷,又最宠爱屋内的私生子。 帖木儿本来可以是小王爷,但奈何自己的父亲惧内,自己的母亲又是个汉人女子,更是一个青楼女子,根本没办法进王府大门,造成帖木儿一直在族内抬不起头来。 他恨,恨他的父王,恨他的母亲,恨所有叫他小少爷的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 曾经一个从小带大他的仆人,因为称呼自己为小王爷,传到大王妃那里,被大王妃派人乱刀砍死,尸体也被乱马踏碎成泥,这也明白的宣示这个私生子并不受王妃待见。 直到现在,帖木儿的名字也没能进入宗正府。 帖木儿从小就想证明自己,他也的确有证明自己的资本,他非常聪明,这是他那蠢才父王所不具备的优秀特质,这也是他父王最引以为傲,并十分宠溺他的原因。 在他的一手操作下,他的蠢才父亲求到了自己的皇帝哥哥那里,将他安插进了狼逐卫,自然谋到了一个不小的官职和巨大的权利。 帖木儿此时全权负责西部行省的谍报事宜,有监察百官和先斩后奏的权利。 但他依旧不满足,只是希望以此为跳板,追逐更大的权利,最终亲手覆灭大王妃的家族势力,乱刀杀死自己的蠢才大兄,堂堂正正的将自己的名字悬挂到王府的每个角落。 所以,帖木儿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但今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居然在重重包围中,让一个女人从自己手中救走了人。 虽然目前来看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帖木儿已经将它视为了自己人生的污点。 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第一批派出去搜捕的人已经回来了,暗道被重重摧毁,已经找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但从此可以看出,有势力在白城中经营许久,而白城本地官属居然一无所知。 这也是吴法言此刻忐忑不安的原因所在,他绝对是第一个该杀头的人。 屋内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周围的一群人都松了一口气。 帖木儿披着一件狐裘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癫狂的神色,而是充满了冷静,尤如屋外的冰雪一般,冷若冰霜。 “真金,第二批人派出去了吗?” 问的是指挥围杀白奉甲的将官,也是帖木儿的亲信,是王府自小养大的家将。 “小少爷,已经派出去了,此刻正在城内各大坊间搜捕。” 帖木儿并没有指望从暗道里能发现什么。 能够预谋已久,在白城内挖掘出如此规模的暗道,自然也有足够的手段毁掉它,让人找不到丝毫痕迹。 他将搜捕的重点放在了城内有权有势的家族中。 除了白家,白城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家族,有蒙古人,有色目人,最多的,当然是汉人。 当白家还在的时候,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势力。 但当权力的真空出现时,所有的势力都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肆意生长,即使蒙古官府直接插手,培植了很多蒙古势力和亲官府的色目人势力,但汉人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今天晚上白衣女子留下的衣角,可并非普通人家能够制备的,尤其是其所用的熏香。 “情况如何?” “回禀少爷,目前除了几家本族和亲近色目人的府邸,其它都已经搜过了,并无收获。” 帖木儿咬咬牙,寒声道,“搜,全部都搜,我就不信她能躲到天上去。” “小少爷,这……”真金欲言又止,他可知道能够在白城扎根的蒙古人势力,都并非善类。 “嗯?”迎接他的,是帖木儿充满寒意的目光。 真金连忙答应,下去安排人手去了,其中几家关键的府邸,还需要他亲自带队上门。 “邦察,你带人,重点把城内的所有医馆药铺盯紧了,一见到可疑人物,一律抓捕。” 邦察没有出声,领命而去。 “吴大人,对于疑犯的来路,您可有什么能帮小王解惑的?”帖木儿带着一丝嘲弄,看向吴法言。 吴法言心中一紧,终于到自己了。 “法言听从小少爷差遣,万死不辞!”吴法言恭谨地说道。 “好一个万死不辞!我不需要你的万死不辞,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换了一个姓,就可以活的堂堂正正了,你的祖宗干过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帖木儿寒声道,越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冷。 吴法言紧咬牙关,嘴角已经渗出了血迹,满脸惨白,只能恭声应是。 帖木儿很满意自己的威慑效果,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狐裘,目光却看到了县尹府旁边的高楼。 今天晚上的醉香楼,第一次那么安静。 所有的豪客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收到了消息,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温柔乡,赶回家去守着自己那或多或少的家产。 只有几个外地的豪商,因为大雪所阻,正好天天在醉香楼饮酒作乐,当然,还有几个背景雄厚的大人们,比如古尔赤。 古尔赤已经知道帖木儿的到来,但他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了,玩够了自然就回家了。 帖木儿伸伸脖子,呼吸一口带着寒意,也带着一丝奢靡香味的空气,嘲弄的问道,“吴大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怀疑眼前这家园子啊?” 吴法言只得应是。 帖木儿脸上露出不慌不忙的神色。 “你看,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好菜,从来都要放在最后来吃,惊了,就没有那么好的味道了。” 说完也不看吴法言,带着另外的几名家将向外走去。 而此刻,两把弯刀已经驾到了凤舞的脖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考验 帖木儿悠悠然走进醉香楼。 深吸一口气,帖木儿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久闻醉香楼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帖木儿在大都就是有名的花间浪子,勾栏熟客,一掷千金更是寻常之事。 眼前的场景却让帖木儿眉头一皱。 只见一百余个军士正在楼里大肆翻查,几个女子受了惊吓,正在一旁瑟瑟发抖,忍不住哭泣出声。 出来招呼的凤舞一言不合,就被两个军士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对于眼前这些女子的姿色,军士们虽然眼红,但也知道轻重,只是偶尔在手脚上占写便宜,可不敢有其它异动。 尤其是凤舞,一看就是醉香楼的老鸨,或是老板,指不定就是头儿们要的人,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帖木儿咳嗽一声,身旁的一名家将立即领会,喝声制止了眼前胡乱翻检的军士。 “怎么能如此唐突佳人呢?” 帖木儿说话间,亲自走到凤舞身旁,手指捻着两把弯刀放了下去。 “不知大人来醉香楼,所为何事?”凤舞凄然若泣,道了一个万福。 帖木儿连忙扶起凤舞,心痛的说道,“连累姐姐受苦啦!” 凤舞也不说话,此刻心中却有些悲苦,本以为杀心佛陀就是一尊自己等人得罪不起的大佛,但见此刻情形,眼前之人,更无法开罪。 青楼女子,迎来送往,本就练就一双世俗之眼。 看眼前的男子,年纪虽轻,举手投足之交却隐然有一股贵气,身上狐裘,金冠更非凡俗之物。 凤舞也不说话,只是戚戚然抹着眼泪。 看着凤舞近乎作态的表演,帖木儿却不以为忤,脸上怜惜神色更甚。 转脸恶狠狠地对两名军士喝道,“还不赶紧向姐姐致歉!” 两名军士一愣,却也不敢不从,赶紧向凤舞行礼。 帖木儿牵着凤舞的手,轻轻安抚道,“姐姐受苦啦,有小弟在,绝对不让任何人动姐姐一根头发。” 凤舞心中一阵恶寒,此刻跟在帖木儿身后的吴法言,估计也是同样感受。 见凤舞不说话,帖木儿柔声问到,“姐姐,近两日楼里可有可疑之人?” 凤舞连忙道,“禀公子,醉香楼迎八方之客,来来往往,贱妾等人也不敢问他们的来历,自是不知道是否有可疑之人。” 帖木儿轻笑一声,“姐姐如此欺瞒小弟,可就是不太让小弟满意了。” 凤舞心中一紧,干笑道,“不知道公子是指什么?” 帖木儿笑到,“那我给姐姐提个醒,比如昨日白城新来了一个人,可是有人看见他在姐姐的楼前站了半天。”帖木儿边说边用手抚着凤舞的脸,温柔之中却让凤舞遍体生寒。 凤舞只觉得背后冷汗不住的往下流。 所有人都大意了,帖木儿悄无声息的进城,抢得一手好先手。 “公子说笑了,指不定是哪里来的穷酸小人,想进来又没那么点家底,只能守在门口闻闻香风了。” 啪啪啪,帖木儿鼓起掌来。 “早闻醉香楼大名,却不知道仰慕者这么多。” “姐姐,小弟可是听说那人上了您的四楼?” 凤舞强笑着回复道,“公子说笑了,醉香楼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留可疑之人。” 帖木儿笑笑,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久闻雪影姑娘大名,此番前来,居然没有得见,不知是否有缘,得见芳容?” 帖木儿的每一个问题,都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凤舞心头。 凤舞强打精神,“雪影姑娘受惊,此刻还在休息,不便会客。” 帖木儿满脸惊容,“哦?雪影姑娘受了惊吓?可曾延医问药?小弟在大都,曾跟随几位御医治学,正好帮着雪影姑娘诊治诊治。” 凤舞道了一个万福,口中却拒绝道,“凤舞代雪影妹妹谢过公子大恩,已经请医生诊治过了,并无大碍,不敢劳动公子大驾。” “无妨无妨,多看看总是好的。” 说完便朝楼上走去,一众侍卫紧跟着上楼。 凤舞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中焦急,已经派了两个姑娘去请古尔赤,但至今不见人影,知道古尔赤这头老狐狸是故意躲着了。 古尔赤的确如凤舞所想,从军士一到醉香楼,便猜想到帖木儿要来,早就将自己灌得人事不省,却一直留心着楼下的动静。 帖木儿等人刚走到二楼,便见一脸病容的雪影迎了上来。 帖木儿眼前一亮,心中暗赞一声,果然绝色,绝非很多青楼名妓的艳俗可比,尤其是雪影一脸病容,为其平添几分颜色,真是谁见谁怜。 “妹妹,你怎么起来啦?”凤舞赶忙迎了上去,嘴上说着话,背着帖木儿焦急地给雪影使着颜色。 雪影眼神中示意凤舞不用担心,脚下缓缓迎上帖木儿,慢慢跪下身来,“贱妾不知公子莅临,带病之躯,未曾原迎,望公子恕罪。” 帖木儿一脸诚挚,连忙扶起雪影,嘴上却说道,“实在惭愧,这帮粗人不懂事,扰了姑娘休息,实在是罪过,罪过。” 转过话来又问道,“姑娘这是生的什么病?可要紧?” “雪影多谢公子关心,蒲柳之躯,不足挂齿。” “诶,姑娘如此说就是见外了,小生学过几年医术,正好帮姑娘诊治诊治。”说完也不待雪影同意,顺手搭在雪影脉上,听其脉来,急得一旁的凤舞站立不安。 雪影反而面上更加沉静。 帖木儿脸色一变,放下手来,“姑娘这是气虚血亏之症啊。” 雪影脸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丝羞涩,尤如猫爪一般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帖木儿的心弦。 “回禀公子,贱妾自幼气血不足,每次月事之时,便会呈气虚血亏之状。” 帖木儿面上沉凝,虽然眼前的雪影嫌疑最大,但从脉象上来看,居然一点看不出端倪。 帖木儿死死的盯住雪影俏丽的脸庞,想要从其脸上看出几分端倪。 但雪影让他失望了,始终低低的垂着头,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倒是一副月事中人的模样。 这一场景倒让一旁的凤舞心中震惊不已,毕竟雪影背后的伤口可是自己亲手包扎,当时雪影脉相之乱,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受内伤所致。 帖木儿不死心,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姑娘见谅,本官一行正在搜捕嫌犯,还要冒犯姑娘,请雪影姑娘褪衣一览。”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脱险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居然敢冒犯雪影姑娘!” 早就在一旁看热闹的一众江湖豪客此刻却忍不了了,其中不乏雪影的爱慕者。 帖木儿眼中寒光一闪,偏头示意,一位侍从就已经拔刀向刚才出声的江湖豪客杀去。 那名江湖豪客敢出声说话,实力自非平常,但没想到的是,在那名侍卫的刀下,居然没能走过三招。 雪影那一句刀下留人还没喊出,那人已经尸首分离。 一众围观的江湖人第一时间退回了自己的屋里。 爱慕雪影很重要,他们中的许多人,为了雪影一掷千金者并不少见,还曾有人因为争风吃醋而拔刀相向。 但珍爱自己的命显然更重要,想要得到一个人,首先得留着这条命才行。 帖木儿很满意这种效果。 雪影已经快步朝那具尸体奔了过去,跑着跑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江大哥,是小妹连累你了。”雪影柔荑轻抚,将死去之人大睁的眼睛闭去。 雪影心中的悲伤并非作假,此人对其情意很真,但从未向雪影表达过,每次来醉香楼,也只喝白水烧,对其它姑娘更是不闻不问,只想着离雪影近一点,每天看到她当然更好,他的存在,已经成了醉香楼里的一朵奇葩。 雪影不爱他,但尊重他。 雪影的举动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刚才退进房里的人,面上一阵赤红,但让他们再出来,却实在没有那个胆子。 雪影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美目满含怒意,逼视帖木儿道,“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帖木儿再次变回了自己人畜无害的神情,“姑娘见谅,小生最讨厌人家叫我小子。他犯忌讳了。”说完摇摇头,并没有将死人的事放在心上。 帖木儿紧接着淡笑道,“还得辛苦姑娘多多支持本官搜捕嫌犯。” 凤舞连忙道,“大人还请多多包涵,雪影妹妹自小就守身如玉,此刻褪衣查验,岂不毁了雪影妹妹的一世清白?” “哦?这倒也是这个道理。”帖木儿摸了摸自己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 凤舞见似乎说动了他,心中暗喜。否则真要查验,雪影背后的伤岂不露馅,而凤舞心中早已清楚,雪影极有可能就是眼前一行人搜捕的对象。 雪影心中却并没有凤舞那般乐观。 虽然与帖木儿仅仅交手两次,就可看出眼前之人是一个狡诈多计,变化无常之人。 “那小生一个人看,应该不会唐突佳人吧?”只听帖木儿欢喜的击了一下掌,兴奋地道。 凤舞等一众人纷纷为之气结,但却敢怒不敢言。 凤舞还欲分说,雪影却抬手制止了她。 “公子,”雪影朝着帖木儿道了一个万福,“雪影个人清白是小,醉香楼众姐妹安危事大,还请公子多多宽松楼内姐妹。” “一定,一定。”听着雪影愿意配合查验,帖木儿欢喜的搓搓手,满脸笑意的回答到。 凤舞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雪影了,原本她自认为很懂雪影,此刻却根本不知道雪影在想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计划。 难道雪影心中早已成竹在胸?毕竟刚才就已经很完美的躲过了帖木儿的诊脉。 但诊脉毕竟是诊脉,如何也抵不过其身后真实存在的伤口。 帖木儿满心欢喜的跟着雪影进了一间单独的房间。 房间不大,距离楼中众人不远,隐约之交还可以看到门外众人的身影。 众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屋内的两人。 雪影已经将外衣褪了下来。 美人更衣,绝对是一件最值得回味的美景。 帖木儿是花间老手,浸淫此道更是不凡。 雪影的每一个动作,丝毫没有多余的挑逗动作,似乎就是在正常的更衣。 冬衣很厚,虽然醉香楼四季如春,但毕竟比夏衫多一些。 每一件衣服的掉落,都如小鹿撞在帖木儿的心上,门外众人的反应更是不一。 凤舞担忧,吴法言期待,其余众人则单纯是欣赏,能远远看到雪影这等美人更衣,绝对是值得自己一辈子吹嘘的事情。 已经有几个侍从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帖木儿面色赤红,越是花间圣手,对于此等诱惑越没有抵抗力。 雪影的长衫已经褪完,只留下内衬单衣。 帖木儿脸色已经红紫。 “公子,不知是否可以了。” 帖木儿甩了甩头,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手已经不听使唤的伸了出去,想要触摸一下眼前的白玉凝脂。 雪影似乎已经察觉到帖木儿的异动,她的动作更快,瞬间扯起一旁的外袍套在身上,遮住了暗露的春色。 “公子,还请您自重!” 说完便开门走了出来。 一行人看到雪影走了出来,各人神色各异。 凤舞是惊讶,只有她才知道那个神秘的真相,也更震惊于雪影是如何躲过帖木儿的查验的。 吴法言是不甘。自己虽然不忿帖木儿的横插一手,但他直觉醉香楼和雪影并不简单,也知道单靠他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触摸到醉香楼的边角之地。 所以他虽然心有不忿,但也希望帖木儿能有所获,但显然,帖木儿失败了。 “你行使了什么妖法?”吴法言拦住了正欲离开的雪影。 “县尹大人,刚才大家可都是亲眼目睹了查验过程,谁又能使什么妖法?我看你才是被妖法迷住了心智吧!” 凤舞对于吴法言早已心怀不满,此刻却正是出一口恶气的时候。 “你!”吴法言为之气结,但却无法反驳。 的确,刚才几乎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查验过程。 或许,只有帖木儿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言语之间,帖木儿已经走出了房间。 几个侍从想要说话,却被帖木儿抬手打断。 “雪影姑娘并无嫌疑,小生得罪了。”说着朝雪影行了一礼。 雪影侧过身去,似乎并不敢承受帖木儿的歉意。 帖木儿直起身来,仔细看了看雪影,也不再言语,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众军士面面相觑,也只得跟随而出。 吴法言还欲再说什么,见帖木儿已经走了,挥挥袖子,只得先回去。 等一众人都离开了醉香楼,雪影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凤舞赶紧上前扶住,也不说话,扶着雪影朝楼上走去。 虽然心中一肚子疑问,但她知晓,此刻并非探究之时,但好歹,醉香楼,包括所有人,都躲过了一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腊八 白奉甲瞪着低矮的屋顶,心中默默为雪影和醉香楼祈祷。 小姑娘又回来了,脸上连着一丝怒意。 显然,刚才跟着老驼背出去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吃吧!” 小姑娘将桌子上的浓粥端了过来,放在了白奉甲的旁边。 白奉甲无奈的道,“小妹妹,我这应该怎么吃?” 小姑娘转颜一笑,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倒没再追究白奉甲称呼他为小妹妹的问题。 端起碗来开始喂白奉甲喝粥。 粥很香,尤其是对此时的白奉甲来说,滋补着他心灵和身体的疲惫。 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此刻的他,并不如刚刚离开风雨间时一般那么的自信。 白城,本就不平静的黑夜里,隐藏着太多的乱流和暗礁,尤其是帖木儿带着逐狼卫大军的到来,让白城的世界,更乱了。 “小妹妹,这粥真好喝,是你熬的吗?” 白奉甲有意逗逗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立刻露出神采,“那当然,这可是我整整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话语之中带着骄傲。 “那你一定是白城熬粥最好的厨师!” 小姑娘脸色一变,将碗又重新放回桌上,“哼,我才不当熬粥最好的厨师呢,我要跟爷爷一样,做全城,不,全大元朝最好的医师!” 白奉甲没有料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抱负,“那你为什么要当医师呢?” 小姑娘神色一黯,“如果有最好的医师,那小何姐姐,小高弟弟,他们就不会死了。” 白奉甲没想到眼前这个有些刁蛮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还有如此悲伤的一面,连忙岔开话题,“小妹妹,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姑娘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叫叶轻眉,你可以叫我小叶子。” “叶轻眉,看轻天下须眉,好名字。谁给你取的名字啊?” 小叶子狡黠的扮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见小姑娘恢复了笑容,白奉甲的心情也愉快了很多,感觉眼前的粥更香了。 “小叶子,我睡了有多久?” 小叶子奇怪的看着白奉甲,“没多久啊,也就几个时辰罢了。” “那么今天已经是腊八了么?” 小叶子白了白眼睛,“大哥哥,你这是身体受伤,连带脑袋受伤了么?喝着腊八粥问今天是不是腊八?” 白奉甲一愣,才发现刚才自己所喝的,的确是腊八粥,不知觉的笑出声来,低矮的棚屋一时间倒是欢乐四溢。 相对于白奉甲这边的轻松,醉香楼的四层却紧张异常。 雪影回到四层就再次晕倒过去。 凤舞将雪影扶到床上躺下,心中好奇,如果把脉还可以归结为帖木儿学艺不精,那么身后的伤怎么解释? 趁着雪影昏迷,凤舞褪去了雪影的衣服。 没想到,雪影的身后根本就没有伤痕! 怎么可能! 凤舞心中惊呼,可是自己亲自帮着她包扎的,不可能凭空消失,毕竟雪影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会受伤,受了伤,就需要养伤。 凤舞满脸不可思议,但仔细端详,才发现一丝端倪! 居然是用一整块易容膏贴在了身后,难怪帖木儿没能察觉出不对。 但凤舞心中却更是震惊,是谁? 风雨间的易容膏虽然神奇,但也不可能单凭雪影自己就可以完成如此精妙的易容,更何况其身后伤口之重,包扎的时候还不断地流血,如果单纯以易容膏处理,绝对遮不住那么明显的血迹。 显然,是有一位高人,在自己走后,帮着雪影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了伤口,使用易容膏遮住了伤口。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显然帖木儿所诊脉象,自然也是虚假的。 凤舞感觉一阵寒意,自己身边居然隐藏着如此高手而不自知…… 凤舞转过头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又心虚的将雪影的伪装恢复到原样。 还不等凤舞走出房间,床上的雪影突然呻吟出声,侧身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凤舞赶紧回到床前,伸手一摸,才发现雪影额头烫得吓人。 凤舞不敢叫其他人,显然雪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是吴法言等人关注的焦点。 凤舞叫来了哑奴还有几位楼内的亲信,也是风雨间的谍子,此刻她最信任的人。 相对于其他几个女人的慌乱,哑奴神色担任,稍微看了看雪影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就要给雪影喂下。 凤舞赶紧制止,她虽然信任哑奴,但并不信任他的医术。 哑奴摇摇头,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向。 凤舞斟酌半天,自己几个姐妹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此刻也无法到外面去找医生来帮雪影诊治,只能是看哑奴的了。 哑奴喂雪影吃下药丸,也不说话,低着头走了出去。 药丸确有奇效,片刻之后,雪影痛苦的神色舒缓了许多,凤舞等人方才放下心来,剩下的,就只能等着看雪影自己了。 守了两个时辰,天已然大亮了。 哑奴端来了几碗腊八粥。 几个女人分了分,才发现哑奴多端了一碗,显然不是为自己准备,而是为了病床上的雪影准备的。 凤舞眼睛一亮,仔细打量了一下哑奴,却见他只是将粥放在屋内,然后一如往常地退下,连多看都没有多看雪影一眼。 眼看哑奴就要走出房门,凤舞突然叫了哑奴一声,随着声音一起传过去的,还有一支凤翎镖。 哑奴转头,凤翎镖正好打在了他端着的茶盘之上。 哑奴受惊,手中的茶盘一下掉落在地。 凤舞已然确定,哑奴并非自己所猜想的那个隐藏的高手。 凤舞不顾其他女人的疑惑,挥挥手让哑奴出去了,眼睛却认真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雪影,猜想着雪影到底有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呢? 显然此刻她无法知晓答案。 她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这个腊八节,过得是这些年来,醉香楼最惨淡的一年了。 往些年份,每到腊八节,雪影都会带着一众姐妹亲自熬粥,给所有光临醉香楼的豪客送上一碗,还会大摆施粥铺子,给城内的老百姓施粥,已然成了白城在腊八节的一道风景。 但今年,连日的大雪本就奇怪,这些日子,醉香楼更是不太平,连雪影都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白城的天,或许已经慢慢变了。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平静(求收藏!) 似乎是腊八节的原因,整个白城瞬间安静了下来。 城南低矮的棚屋区,几十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早早地聚在了一起,等着像往年一般,醉香楼的姑娘们来这里施粥。 能喝到一碗精心熬制的稠粥当然很重要,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看到醉香楼媚到骨子里的婊子们,这些人可是他们平日里想见都见不到的主。 哪怕不能摸,看一下也是好的。 几个流浪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地盘。 “嗨,今年这贼老天,是要冻死多少人才算是个头啊。” “诶,你们听说了,昨儿刘老头活生生给冻死了,算上他,咱们这一片得冻死了二三十个了吧。” “可不是,要不是哥几个身强力壮,说不定昨儿冻死的就是我们了。” “去你的乌鸦嘴,谁冻死啊,你才冻死呢。” “呸呸呸,大哥说得对,哥几个还得活得好好的,等着哪天到醉香楼里逍遥快活呢。” “今年也是的,怎么那些个婊子还没来呢,再不来老子就不等了。” 说完这话,周围瞬间传来了一阵嘘声,“老癞头,次次说不来,这么些年了,就从来没见你少来过一年。” 老癞头啐了一口浓痰,和其他几人笑骂起来,不一会儿,几人就开始谈论起醉香楼哪个姑娘最骚气,哪个姑娘身条最好...... 几人声音越说越大,周边几个棚屋里探出几个脑袋,恶狠狠的瞪了几个无赖一眼,见无赖们不理睬,又只能无奈的缩回头去。 “石头哥,也不知道今年雪影姐姐们还来不来。”棚屋里都是清一色的孩子,最大也就十三四岁出头,最下的也就六七岁不到。 “放心吧,雪影姐姐她们每年都来,今年肯定也会来的。”孩子里岁数最大的孩子回答到。 “石头哥,咱们就这么忍着他们这样侮辱雪影姐姐们?”一个半大的孩子气愤的说道。 孩子的话得到了一群孩子的响应。 石头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们,“你们忘了雪影姐姐是如何教我们的了么?” 听到这话,棚屋里安静了下来。 石头显然是这帮孩子的头,“当我们实力不行的时候,最好的抗争就是忍耐。” “他们抢了我们的地盘,我们忍了,他们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忍了,现在他们侮辱雪影姐姐,我们还要忍么?石头哥,我们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半大孩子质疑道,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插在地上。 “忍到我们不需要忍的时候,忍到雪影姐姐告诉我们可以不用忍的时候。”石头的眼中,放射出不容置疑的光芒。 半大孩子注视着石头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去。 石头走了过来,拍拍小孩的肩膀,“小沐,我们每个人对雪影姐姐的感情,都不比你少半分,但此刻,能不给雪影姐姐惹麻烦,就是我们能帮雪影姐姐做得最多的事。” 小沐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屋外肆无忌惮的谈论,找来两篇烂布,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只当是听不见了。 等了一上午,屋外的汉子又饿又冷,等到后面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慢慢众人就散去了,边走嘴里还骂着醉香楼的这群婊子不守信用。 “石头哥,我饿了,雪影姐姐她们还来么?”一个最小的孩子轻声问着石头。 “会来的。”石头眼中透露着坚定。 雪影来了,醉香楼的女人们,都来了。 几个小厮拉着几只大木桶,压着雪咯吱咯吱朝这边过来。 最小的孩子首先听到声音,蹦起身来欢呼道,“雪影姐姐她们来啦!” 一众孩子欢呼雀跃,赶紧跑出棚屋,迎向醉香楼众人。 石头拔掉小沐耳朵里的破布团,不顾小沐的不情愿,强拉着他也走出了低矮的棚屋。 雪影的状态很不好。 虽然凤舞等人极力反对,但雪影依然坚持要来,这是她和孩子们无言的约定。 她知道,孩子们一定会等着她。 看着欢呼雀跃的孩子们,雪影脸上露出了笑脸,让因为流血而惨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 小沐第一时间发现了雪影的不对劲,但看着眼前捧着碗哧溜哧溜喝粥喝得热闹的兄弟姐妹们,小沐很识趣的将话咽回了肚子。 “哟,姑娘们来啦,快给哥几个满上。”刚才散去的流浪汉们又闻声聚了回来。 醉香楼的女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堆男人,眼中满是鄙夷,雪影却不以为忤,亲自拿起粥勺给几个流浪汉的破碗添满粥。 几个胆大的流浪汉,尤其是刚才的老癞头,眼睛一刻也没有停留在粥上,而是直直的盯着雪影看个不停。 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受了伤的雪影,似乎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几个流浪汉已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当然,并不是因为碗里的腊八粥。 几个小厮已经忍不住要叫骂,却被雪影制止了。 凤舞等人不忿,但每年雪影都是如此,大家也就是敢怒不敢言。 石头的眼神已经沉静,只是心中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终有一天,他会亲手取下所有玷污过雪影的人的狗命。 小沐眼睛里已经喷射出难以抑制的怒火,仿佛要烧死几个无赖一般。 一双温柔的手抚在了他的头上,眼前多了一碗粥。 小沐神色异动,转颜称呼道,“雪影姐姐。” 雪影摸了摸小沐的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叮嘱石头,要照看好容易冲动的小沐。 石头眼中同样充满着关切,他是孩子中年龄最大,也是最懂事的人,自然看得出雪影此刻身体抱恙。 小沐则是天生敏感,更容易发现雪影的状态不对。 雪影摇了摇头,无声打断了兄弟二人的询问。 如此亲昵的神态,凤舞等人虽不吃惊,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远远的躲在粥桶后面,生怕这帮流浪汉和流浪的孩子脏了自己的衣裙。 低矮的棚户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因为雪影的到来,在欢笑中增添了许多生气。 平静的白城,在孩子的欢笑声中显出几分压抑。 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恩怨情仇,多少尔虞我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少年团(求收藏!)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腊八节过得很快,等雪影等人施完粥,天已经见黑了。 雪影新伤未愈,无法在外面停留太久,向石头等人婉转告了别,一行人咯吱咯吱又回到了醉香楼。 悲伤的日子总是很漫长。 在其他兄弟姐妹沉浸在腊八粥的美味及雪影等人带来的新衣服的温暖之下,小沐心情很压抑。 他总觉得自己长得太慢,感觉每一年都过得非常漫长。 他想要长大,想要快快长大。 想让自己的胳膊变得粗壮,想让自己的手掌变得更大,能够舞动最沉重的刀。 真是可爱的孩子。 也只有孩子才会想着让自己早点长大,成年人都想着能够在抛弃自己的身份,如鸵鸟一般,躲开世间无穷无尽的烦恼。 白奉甲要为了自己的家族使命而努力,雪影要为了报答风雨间的恩情而搏命,每一件事都不容易,非常的不容易。 对于小沐他们来说,最好的就是快乐成长。 但他们的际遇,注定了他们无法快乐成长。 石头和小沐是最先流浪到白城的孩子。 石头并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仿佛一记事就开始流浪。 在流浪的路上,他碰到了小沐。 至于为什么叫小沐,是因为他当时正跟着一个叫老沐的人流浪,又或者,他就是姓沐吧,总比石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来得幸运。 在来白城的路上,老沐死了,就剩下了石头和小沐。 对于他们来说,死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从他们记事开始,仿佛每天都在目睹着死亡。 有力气的时候,挖个浅坑将同伴埋了,没有力气的时候,扔到城外的荒野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当然,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没有力气的状态。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每天连吃都吃不饱,哪里来的力气呢? 但石头就凭着一股子顽石般的劲,一路带着小沐来到了白城。 到了白城,他们才发现,自己快死了。 满是菜色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生机,更重要的是,早就有无数的流浪汉占据了城内的各个角落。 加之县尹治下严苛,根本不允许乞丐上街乞讨,只能在陋巷捡拾残羹剩饭。 他们,又怎么能抢得过那些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呢? 从那一刻起,小沐就暗暗发誓,自己要早点长大,决不能再受人欺负。 那也是一个冬天,就在小沐快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们遇上了雪影,他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人。 雪影给了他们吃的,那是他们这辈子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雪影给了他们温暖,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有一件完整的衣服。 雪影给他们的,还远不止于此。 她让他们有了家,虽然只是低矮的棚屋。 她请了县衙的朋友,亲自给他们关照,让其他流浪汉不敢放肆的欺负他们。 雪影给他们的,还有无私的爱。 孩子越聚越多,有些是石头和小沐他们捡回来的,他们中,有的是青楼女子的孩子,有的是逃荒者的孩子...... 来源很多,到了后面,石头和小沐已经不记得这帮孩子到底来自于哪里了。 庞大的白城,白的另一面,往往就是黑暗。 有些则是雪影带过来,交给石头和小沐的,他们的来源,也与那些可怜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一群孩子聚在了一起。 他们中,有的叫雪影姐姐,甚至于一些,叫雪影母亲。 雪影,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虽然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稳,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饿死,更没一个人冻死,在这个世道上,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随着年纪增长,雪影开始教石头和小沐学习武功,让他们在这混乱的白城里,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少年团的名头,在白城的地下,也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 虽然被雪影知道后训斥了两回,但石头和小沐坚信,如果没有大家的包团抗争,难道还能一辈子活在雪影的庇护之下么? 雪影最终放弃了阻拦。 因为她知道,在乱世挣命,最终都需要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或者靠自己的身体。 她希望孩子们靠双手。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群孩子心智的成熟程度。 他们成立了少年团,虽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让自己不受欺负,但他们心中想得更多的,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回报雪影一些帮助。 但他们,从来没有向雪影提起过。 孩子们能做什么呢? 他们什么都能做,包括杀人,放火,刺探情报......还有,出卖身体。 当石头遇到小叶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个女孩。 她的浑身长满了烂疮,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她挣扎着爬向大街,却被巡逻的兵士嫌恶地用长矛挑扔回了陋巷。 就连陋巷里穿行的人们,也掩着口鼻,没有谁想多看她一眼。 石头将她抱到了雪影哪里。 这是一个曾经的雏妓。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男人会对她有欲望,即使是最恶心、最变态的男人。 雪影无能为力,但她在白城有很多的好朋友。 比如说,号称白城最好的大夫的老驼背。 雪影知道,老驼背的医术,不单是在白城,可能在西北行省,都是最好的存在。 老驼背从雪影手中接过孩子的时候,忍不住用最恶心刺耳的言语辱骂了那帮子丧尽天良的存在。 他是流着泪在给小叶治病。 她的身上,有浓疮,有冻疮,有刀伤,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伤痕。 小叶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奇迹。 石头没有将小叶接回来,虽然小叶已经彻底康复。 但他知道,小叶的心灵永远不可能恢复。 尤其是她的身体,老驼背已经明确告知雪影,小叶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 雪影给小叶取了个名字,叫做叶轻眉,是希望她以后能够俯视这世上所有的男子,再也不需要受那些女人会受的苦。 这群饱受磨难,却又无比坚强的孩子们,正野蛮的生长在白城的黑夜里,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想要在这黑暗的世道里,为自己挣命,为所有帮过他们,爱着他们的人给予最大程度的汇报。 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不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少年游(求收藏!) 每个人都曾经是少年。 但每个人都注定无法再重新变成少年。 哪怕我们衷心的祝愿好友归来仍是少年。 时间和世道会给每个人温柔,而且残酷的一刀。 雪影和白奉甲都曾是少年。 相对而言,他们的少年更幸福一些。 至少,白奉甲有风雨间遮挡风雨。 雪影有白绮罗的真情相待。 经受过苦难的人都可能拥有可贵的同理心。 白奉甲很喜欢眼前刁蛮的小姑娘。 雪影则不愿意看到少年团的孩子们饿毙街头。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同理心善良的对待眼前这个丑恶的世道和可爱的孩子们。 但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呢? 少年游,游而不归。 小沐一整夜没有睡着,但他没有告诉石头他的计划的打算。 他知道,石头会拦着自己,再一次爆发重复的争论。 石头每一次都争论不过小沐。 但看到石头真诚而沉静的眼神,没有一个朋友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小沐也不行,否则也不会试图用最粗暴的态度来为自己鼓劲。 吵架,从来靠的不是谁的嗓门大。 所以石头每次都赢。 这次石头准备绕过这个环节。 但他需要找一个人商量,这毕竟是一件大事。 他相到了一个好朋友,古灵精怪的小叶。 她一向鬼点子很多,相信能够帮上自己的忙。 说做就做。 小沐翻身起床,告别了早早起床练功的石头,难掩兴奋的他,满心欢喜的在低矮的棚户里穿行,他很为自己的计划而感到得意。 老驼背的家离得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处于棚户区的中心。 这是所有贫贱的穷人能够给予一位大夫最力所能及的尊重。 哪怕老癞头这样的混子与无赖。 小沐熟的翻窗而入,他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孩子。 没有看到小叶,却见到了病榻上的白奉甲。 “你是谁?”小沐冷静的问到,他的手已经触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这是雪影送给他防身用的。 短小,却很锋利。 虽然小沐很想要一把真正的剑,但他此刻却难以胜任剑客的角色。 小沐也没有挑剔,因为他知道,在一个优秀剑客的手下,一根针也足以致命,更何况他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匕首。 白奉甲看看他,没有说话。 从孩子的神色上来看,他应该是小叶的朋友。 小沐拔出了匕首,走到了白奉甲的床边,他已经发现,眼前的人无法动弹。 “你到底是谁?” 白奉甲笑了笑,“我是病人。” 小沐怒道,“废话,我不知道你是病人么?” “既然你知道我是病人,就应该知道我是来找医生的。” 小沐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他的确忘记了老驼背是一个经常需要接诊病人的医生。 只是眼前的病人并不简单,他睡着的,正是小叶的床榻。 “小叶呢?”小沐收起了匕首,冷声问道。 “你看我的样子,会知道么?”白奉甲无奈的道。 小沐脸上显露出一丝愠怒。 正欲说话,小叶适时进来了。 “狗改不了吃屎,天天翻窗户翻习惯了吧。” 小沐赫然,不好意思起来。 “你来干什么?” 显然小叶并不是十分欢迎小沐的到来。 小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白奉甲,拉起小叶走出门外。 小叶挣脱了小沐,也不说话,倒要看看小沐能放出什么狗屁来。 “我准备杀人!”小沐坚定的说道。 “你这狗胆都敢杀人啦,你要杀谁,说来我听听。”小叶一脸不信。 “我说真的,今天是来找你商量的。” 小叶见小沐神情不似作伪,脸色也庄重起来,摸了摸小沐的额头,“你脑袋烧坏了吧,谁又招惹你啦?” 小沐打掉了小叶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没有人招惹我,是他们招惹到雪影姐姐了。” 小叶看了看小沐,“雪影姐姐让咱们好好活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坚定。 “我也活着啊,杀人也不妨碍我活着。” “是让我们好好活着,不是活着。” 小沐一脸不耐,“他们冒犯了雪影姐姐,就该死。” “雪影姐姐并没有让我们杀人。” “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决定做什么!” “好好好,看来我们已经管不了你了,回头我就告诉雪影姐姐去。”小叶怒极反笑。 “你!小叶,我是来找你帮我出主意的,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既然不是来吵架的,那就老老实实回去待着,否则石头哥不得打断你的腿。”小叶面色冷峻,平日里小沐虽然性格冲动,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会生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念头。 小沐没有再说什么,看了看小叶,转身离开了。 小沐已经决定了要单独行动。 此刻的他,已经不单单是给雪影雪耻的态度,更重要是要证明自己,向雪影,向那个床上的病人,向石头,向小叶,向所有的所有,证明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 少年的心很坚定!他捍卫尊严的决心容不得任何人动摇。 在小沐的身上,有着我们所有人曾经年少时的缩影。 夜,少年独自一人蹲守在街头。 这里是老癞头每晚回破庙的必经之路,哪里,是他们一伙人的窝点。 小沐心中计划得很清楚,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 来了,来了,小沐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白城只有他一人存在一般。 一个,两个,三个…… 小沐没有听到,狂跳的心脏遮住了他的听觉。 他拔出了匕首,英勇的冲了出去。 小沐的突然出现,吓了对面三人一跳。 但当看到对方是一个小孩子时,尤其是看到小沐手中的匕首时,三人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来。 小沐清醒了过来,此刻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怎么办? 退,是不可能退的。 那就只能冲了。 小沐毕竟学过武艺,一挑一刺,颇有章法。 小沐经过最开始的慌乱,此刻已经彻底沉静下来。 老癞头倒下了。 另外一个混子倒下了。 他在杀与血之间,找到了一种异样的快乐。 还有一个混子并非庸手,抵挡了小沐几下,看到两个同伴被杀,自己也吓得屁滚尿流。 不能留活口。 这是刺杀的原则。 小沐提着匕首追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游而不归 这是一个很荒唐的世界。 也是一个强权的世界。 一言以蔽之,就是谁的拳头更硬,谁就是老大。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江湖中一种颠扑不破的真理。 小沐此刻感觉到异常的兴奋,尤其是看到自己仇恨的对象,此刻正匍匐在自己的面前,摇尾乞怜,祈求自己的怜悯。 小沐当然不会怜悯,从自己的爷爷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自己不需要别人的怜悯,自己也不会怜悯任何人。 他玩弄着自己的匕首,并不着急了结自己的敌人。 是的,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让他有一种人上之人的感觉。 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强大。 浑然忘记盏茶之前自己的窘迫和紧张。 鲜血能够冲淡内心很多的情绪,包括卑微,包括谨慎。 小沐终于玩够了,无视对方的哀求,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洒了小沐一脸,但他丝毫没有擦去的意思。 啪啪啪,一阵鼓掌的声音在旁边的巷子里响了起来。 “谁?”小沐警惕的望着来人。 “不要紧张,小英雄。”来人是一个矮小的胖子。 胖子脸上带着非常和煦的笑容,给人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 但小沐此刻的脸上,挂满了警惕。 一个让人亲近的人,又怎么会此时此刻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杀人现场呢? 而且这个胖子脸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怕,当然会怕,但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哦?你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 “是啊,谁都说我很自信,我也很苦恼这一点。”胖子挠了挠自己本就头发稀疏的脑袋。 “我特别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自信。” 胖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胖脸,似乎是在认真思索,“或许是钱吧!” “你到底是谁?”小沐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 胖子连忙晃了晃自己的短手,他的手很胖,手指很短,也很粗,一看就是一双适合拨弄算盘的手。 当然,他也很擅长打算盘。 “小英雄不要紧张嘛,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小沐重新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胖子似乎是畏惧于小沐真会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赶紧从陋巷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小沐满脸震惊。 来人他很熟悉,或者,整个白城的人流没有人不熟悉眼前的人。 如果说白城谁最美,那当然是雪影,如果说谁最有钱,那就是眼前的人。 白城千元当铺的老板,龙大老板。 原谅我们必须用这个称谓来称呼他。 因为所有白城的人都叫他龙大老板,至于他的真名,似乎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既如此,那么他刚才说是钱给了他自信,倒的确不是一句虚话。 胖子挠挠头,似乎对于小沐的震惊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龙大老板这么晚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看杀人?” “当然不,当然不,我本来是要来救我的兄弟的。” “你的兄弟,在哪儿?” 龙大老板胖脸上露出尴尬,“他已经死了。” 小沐看看眼前的死人,神色一变,“那你要为你的兄弟报仇?” 龙大老板的胖手以更快的频率摆起来,“小兄弟不要误会,我从来不会杀人,更不知道怎么报仇。” “他不是你的兄弟吗?”小沐奇道。 “我的兄弟有很多,他,恰好是其中一个罢了。” 小沐没有说话,不知道名满白城的龙大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这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交朋友,所以我的朋友也是白城最多的。” 小沐鄙夷的笑了一声,有钱,当然也会有朋友。 像自己一样的穷人,会有人来做自己的朋友么? “我也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似乎是猜到了小沐心中所想,龙大老板说道。 “你给了你这位朋友什么?”小沐没有回答龙大老板的问题。 “他最需要钱,我当然是给了他钱。” “那你能给我什么?我可不需要钱。” 龙大老板没有再摆手,而是晃了晃自己硕大的脑袋。 “不,你当然需要,谁不需要钱呢?你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会需要的。”龙大老板笃定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知道金钱的魅力。对于你来说,金钱,依然停留在让你不会挨饿罢了,但对于我来说,金钱,让我在白城无所不能,我可以知道一个时辰前白城所发生的所有事,知道醉香楼的姑娘昨夜是陪谁过的夜,也知道你就是少年团的小沐。” 龙大老板说到这里适时的停住了,有意给小沐更多的时间来消化他这番话里所包涵的信息。 “你!你怎么知道我?”小沐的反应并没有超出龙大老板的预料,他如所有年轻一样,敏感,羞涩,冲动,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城府。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有一个爷爷叫老沐,知道你是跟着石头来的白城,知道你最讨厌石头,知道你最喜欢小叶,也知道你最爱慕醉香楼的……” “你别说了!”小沐的声音中,已经透露出了歇斯底里,他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我知道你手中的匕首是雪影送给你的十二岁生日礼物,我知道你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你自己,我知道……” “我求求你,别说了。”小沐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哀求,让他连掷出匕首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从来不会说我的朋友一句坏话。”龙大老板的神色中充满了狡黠的意味,如同一只猫正在捉弄爪下的老鼠,这可比杀人来的刺激多了。 “我是你的朋友么?” “当然,只要你愿意。” “我有得选么?” “你当然有得选,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包括院子里的姐儿。” “这是你逼我做的选择。”小沐的眼睛已经红了,带着狂躁与不堪。 “不,我的朋友,所有的选择,都是顺从自己内心的结果,你也一样。” 小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早就没了刚才的骄傲与得意。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从来不会让我的朋友做什么,我只看我能为我的朋友做什么。”龙大老板的话里充满了真诚,一如他的笑容。 “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的朋友,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身份,地位,财富,女人,你所有可以想象到的东西。” 小沐站起身来,尤如一头被逼在角落里的孤狼,嗜血而充满了野性,“我现在就要女人。”小沐嘶吼着。 “如你所愿,我的朋友。”龙大老板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他如同一个熟练的老鸨,带着小沐走进了身后的黑暗,从始至终没有回头,没有看他曾经的“朋友”的尸体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人生的目标 龙大老板对朋友果然很好。 这是小沐此刻最大的感觉。 美食,美酒,当然,更有美女。 小沐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他甚至不知道,白城还能有什么地方能够这个地方更加舒适,更加快活。 屋内的暖气烧得很足,小沐身上的破烂衣服在进门的那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个美女伺候着洗了这辈子最正经、最舒服的澡,相较于此,之前跟着石头他们在白河里的扑腾,简直就是这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四个美女没有拒绝小沐任何举动的意思,但他还是很拘束。 巨大的一张桌子,摆满了小沐这辈子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四个美女在一旁为他夹菜,帮他倒酒,慢慢的喂到他嘴里。 伺候他的过程,也是四个美女争奇斗艳的过程,一阵阵香风朝着小沐扑面而来。 小沐丝毫没有感觉到酒菜的美味,反而味同嚼蜡。 无论他喝多少酒,都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自己。 龙大老板没有出现,非常贴心的将所有的空间留个了小沐。 这是小沐吃过最长的一次饭,也是最没有味道的一顿饭,连街边捡起来的馒头都比这更加香甜。 小沐刚刚十四岁,正是青春的岁月。 他的身体并不健壮,但足够强壮。 他有着无穷的精力想要释放。 他打架,辱骂,杀人......但都没有让自己无限的精力有丝毫的消退,反而越发旺盛。 此刻的他,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迫不及待的滚上了房间里的大床,那真是一张大床,当然来自于最贴心的朋友龙大老板的精心准备。 他还是一个雏,但并不代表他怕,此刻的小沐,犹如一头野兽,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肆无忌惮的狂奔,宣示着自己的征服。 ...... 小沐终究还是累了,他感觉到一阵的空虚。 他此刻最大的想法就是就此睡去,在他这辈子睡过最舒服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人累了最想的当然是好好睡上一觉。 最让人讨厌的,就是有人破坏这个完美的计划。 房门已经被踢破,小沐没有管,此刻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睡觉。 但随后走进的人,让他不得不管。 那是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他深情亲吻他从小最缺失的东西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 “雪影姑娘,您这怎么不讲道理,这可不是你的醉香楼,这里是千元当铺。”龙大老板满脸赤红,正狂怒地追赶着雪影的脚步。 可惜他短小矮胖的身材给他增添了许多滑稽。 小沐惊呆了。 雪影没有久留,反而是她身后的小叶愣愣的看着他,让小沐窘迫的想找个地方钻下去。 小叶走了,是哭着走的。 雪影当然没哭,她理解小沐,他吃过多少苦,就值得多少的享受。 当然,这种享受分两种,一种是自己干干净净挣来的,一种是别人好心好意送给你的。 此刻的小沐,当然是属于第二种。 雪影把空间留给了窘迫的小沐,让一直在门外的石头带小叶回去,自己就在门口等着。 一刻钟过去了,小沐没有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小沐依然没有出来。 雪影的身体熬不住了,长时间的折腾让她的后背开始抑制不住的疼痛。 她突然打了一个踉跄,哑奴适时出现,扶住了她。 她依然没有走,只是不得不将等待的地方换到了等候的马车里。 在门内的一个角落,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她。 但当他每次想要迈出脚,又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两个人一里一外,僵持了一个晚上,从始至终,龙大老板都没有出现,可以理解为他贴心的将做决定的选择权留给了他的朋友。 雪影最终还是走了。 小沐追到大门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腿。 龙大老板适时的出现来安慰他最好的朋友。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走,面对过客,不必挽留,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你自己。” 这句话说得很有哲理,但从他胖胖的脑袋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滑稽。 小沐没有理他。 龙大老板从来不是一个自找没趣的人,叹息一声,拍拍小沐的肩膀就此离开。 小沐当然没有走,虽然没有回应龙大老板,但他认为龙大老板说得并没有全错。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自己,但他也不认为雪影和小叶就是他人生的过客,她们必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变强,当他变得强大,足以保护她们的时候,她们必然会回到他的身边。 而什么地方能够让他变得强大? 目前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这里。 伤痛从小沐的眼睛里消失了,涌现而出的,是坚定与希望。 他要变强,他暗暗发誓。 龙大老板很欣赏从新站在他面前的小沐。 尤其喜欢他眼神中的渴望,那是他最喜欢的眼神,有野心,有狠劲,最重要的是,他有软肋。 尤如一头刚刚出窝的小狼,孤独而又倔强。 龙大老板对朋友从来不会吝啬,这是他所有的朋友都清楚无疑的,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他郑重送给小沐一把剑。 一把小沐梦寐以求的剑,剑名贪狼,小沐很喜欢,这边剑很像他。 在名剑之下,其他的一切都不足为奇,比如豪宅,比如美女,比如金钱。 一夜之间,白城就多出来一个有钱的少年,而前一夜,他还在陋巷之中与无赖搏杀,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少年。 龙大老板同样没有吝啬名位,一个时辰后,小沐就来到了白城最黑暗,最暴力的地方,金钱帮的总部,而他,也一跃成为了金钱帮的二当家。 大当家,当然就是他身边的龙大老板。 小沐有一种做梦的感觉,金钱帮的存在,他早有所耳闻,却连帮派的外围都没有碰到过,谁能想到,此刻的他,就站在金钱帮的总坛里。 这是一个神秘而庞大的帮派。 吴法言是白城名义上的王。 醉香楼是白城地下的王。 金钱帮,则是白城黑夜里的王。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互相承认过。 一瞬间,小沐有一种热血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人生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无论他是大是小,是老是幼。 这个是一个人作为人最根本的基础。 但很多人往往无法做出顺应自己意愿的选择。 所以小沐是幸运的。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为之高兴。 当堂下几百弟兄齐声高呼二当家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飘飘然,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感觉人生中第一次做回了自己。 不用再听石头的絮叨,不用在意雪影的感受,相对于权力的滋味来说,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意识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这是他第三次问龙大老板这个问题。 “我的兄弟,你此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帮里的事情需要你处理的时候,我自然会告知你的。” 龙大老板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决定了他的角色。 他成了一个不用当家的二当家。 但小沐并没有在意,此刻的他,只是初尝权力滋味的雏罢了,一如昨晚纵享人间乐事的他。 回到龙大老板赠予他的豪宅,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家,虽然很大,很豪华,但也很空。 他有些想念那低矮的棚屋。 想念一帮兄弟姐妹肆意打闹。 想念…… 他甩甩脑袋,将这些杂念纷纷甩了出去,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没办法干涉他的选择。” 小叶是哭着回家的,无视白奉甲诧异的目光,越哭越大声,反而把老驼背和白奉甲弄得不知所措。 小叶最终没有忍住将事情告诉了白奉甲,只不过主角变成了一个朋友罢了。 白奉甲很清楚小叶的心思,他也明白故事的主角是今天来找小叶的那个少年。 所以他说了上面的一段话。 正如他当初选择跟着铁浮屠学刀一般,选择保护雪影一般,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不知道跟了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学刀会带来什么,但他知道保护雪影会带来满身的伤痕。 但他义无反顾。 正如他理解此刻的小沐一般,少年人的心思很乱,总爱想东想西,但目的都很单纯。 他理解小沐,但不代表他能够原谅小沐。 眼前的女孩虽然刁蛮,但也可爱,有时还能从她发呆的神色里看出一抹深藏心底的忧伤。 白奉甲从她身上看到了雪影年少的影子,他不愿意让雪影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自然也不愿意眼前的孩子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 他准备伤好之后找那个小沐谈一谈。 当然,他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小叶,小姑娘的世界,还是尽可能单纯一些的好。 就比如她看到了小沐和四个女人一起躺在床上,虽然她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但她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荒唐。 或许,这是小叶自己内心的自卑决定的。 如果是成年女人的话,看到眼前的一幕,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哭泣。 “我知道他想做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拦着他的意思,但并不想他变成这样。”小叶眼睛很肿,但好歹停住了哭泣。 老驼背感激的看了白奉甲一眼,他很疼爱眼前的孙女,但孤寡一声的他,并不懂女孩的心。 他此刻很恨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兔崽子,这是他见过小叶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即便当年雪影将满身不堪的小叶送来的时候,老驼背也没见她如此伤心过。 在小叶的心中,自己与朋友,终归是朋友更重要。 所以老驼背准备找小沐聊一聊。 当然,他也没有把这个打算告诉白奉甲,更没有告诉小叶。 他是一个成年得不能更成年的人,更有资格做出自己的选择。 老驼背来到白城很多年了,在吴法言的爷爷还是县尹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 时间长自然有时间长的好处,这也是年轻人无法比拟的,比如见过的事更多,经验也更丰富。 他看着雪影长大,更看着金钱帮从无到有,尤如野草一般野蛮生长,快速蔓延到白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不起龙大老板,即便他真的非常需要钱,而龙大老板真的很有钱。 而龙大老板也试图给过他很多钱。 龙大老板是一个没有道义的人,至于什么是道义,老驼背认识得并不比小沐高深多少,但他至少可以明确一点,他不喜欢他认为没有道义的人,更不会和他做朋友。 这当然也是他的选择,虽然他由此受到过龙大老板的很多刁难。 这是做出选择需要付出的代价,他是成年人,自然承受得起,也愿意承受。 当大夫也有一个别人难以比拟的优势,就是他的朋友很多,毕竟更多的人是希望有一个大夫,尤其是好大夫的朋友的。 老驼背的朋友很多,其中不乏金钱帮的人。 在其中一些朋友的帮助下,老驼背很快找到了刚刚属于小沐的豪宅。 这是一所真正的豪宅。 在朋友的帮助下,他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这所曾经来过很多次的豪宅。 他见过很多位这座豪宅的主人,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死得很惨。 老驼背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其中之一重伤或者濒死的时候。 一个好的大夫,是无法拒绝病人的,这也是龙大老板虽然经常刁难他,但始终对他保持尊重的重要原因之一。 老驼背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小沐。 此刻的小沐,正躺在那张老驼背非常熟悉的大床上,当然,少不了那四位漂亮的女人,龙大老板又怎么会不贴心的将四位夺去小沐第一次的女人送给他呢?毕竟在他心中,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小沐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他没有料到老驼背会来,而且会这么直接的出现在自己的床头。 四位美女睁了睁惺忪的睡眼,也不顾春光泄露,依然毫无形态的分散躺在床上。 小沐很不好意思的拉过锦被,给四具玉体挡住了些许春光。 “我依然记得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死去的形态。”老驼背很生气,说的话自然很难听。 小沐的神色也很难堪,他很年轻,没有老驼背的资历,自然不知道这座城市,包括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孩的爷爷,也是给予他们无私照顾的老人。 “你是想死在这里吗?”老驼背的话语越发难听了,丝毫没有听小沐解释的意思。 “我不会死,甚至会过得很好。”小沐尴尬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冷峻。 老驼背再重要,但他终究是一个外人,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懂得如何做选择。 老驼背冷笑,“曾经住在这里的人都过得很好,当然是在他们死之前。” “我不会死。”小沐的话语异常坚定。 “你又如何确定?” “龙大老板对我很好,我是金钱帮的二当家,我很聪明,也有不错的功夫……” “龙大老板对所有的人都很好,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聪明,其中的很多人比你更厉害……”老驼背打断了小沐的叙述。 “我很年轻。”小沐同样打断了他的话。 老驼背一窒,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也是最佳的理由。 是吧,年轻,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 小沐比所有曾经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年轻,当他成长到曾经主人的岁数时,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比他们更聪明,更厉害呢? 谁也无法否定年轻人拥有这个潜力。 但难道这座宅子曾经的主人们没有年轻过么? 这是一个本就虚假的命题。 “小叶哭得很伤心。”老驼背抛弃的纠缠的打算。 小沐还没来得及享受辩论获胜的喜悦,他的神色僵住了,一瞬间,雪影的痛心,小叶的伤心,一下子涌现在他眼前。 “我终将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小沐抛弃了无谓的情绪。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老驼背怒意更甚。 “去哪里?” “去向小叶道歉。” “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小沐兄弟功成名就的时候。”屋外传来一个让老驼背厌恶的声音,自然是属于龙大老板的。 龙大老板披着红色的狐裘,尤如一只矮小的鬣狗,从院子里缓缓走来。 老驼背失望的看了小沐一眼,迈脚向外走去。 龙大老板拦住了老驼背的路。 他很胖,这一点优势被他利用得非常到位。 无论老驼背想从哪个方向走,龙大老板都会适时挡在他的身前。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就想让你向小沐兄弟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老驼背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因为你侮辱了他的选择。” “愚蠢的选择难得不应该受到侮辱么?” “你错了,从来没有愚蠢的选择,只有愚蠢的人罢了。” “我不是来找你打机锋的,如果你想,可以找喇嘛寺里的僧人。”老驼背放弃了和龙大老板较劲的想法。 “我想告诉你,我的选择并不愚蠢。”小沐出现在房门口,赤裸的上身,显得腰间的匕首尤其的显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人生的痛苦 人生的痛苦分很多种,其中最痛心的一种当属朋友的背叛。 小叶此刻就很痛苦。 老驼背回来了,但却带着一处刀伤,他的手臂被人无情的插了一刀。 伤口不深,对于自身就是名医的老驼背,自然并非大事。 但对于小叶来说,这一刀就如同扎在了她的心上。 小叶已经知道,老驼背是去找小沐去了。 “小沐不会再回来了。”这是老驼背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嘶哑,同时也很痛心。 小叶自然很清晰的想象到了老驼背去找小沐的场景。 小叶准备去找小沐,却被白奉甲拦住了。 “朋友只会失去一次,失去了就是永远。” 在孩子的世界中,朋友可以分了合,合了分,这本就是孩子过家家的内容之一。 但对于成年人的世界来说,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单纯的关系。 两个人之间的纽带很多时候丝毫经不起考验,因为它可能会破坏你人生中其他更多更重要的纽带。 比如此刻的小叶,她在乎小沐,这是老驼背,以及白奉甲这个外人都非常清楚的事情,这也是小沐离开这里之后,小叶第一时间去找雪影的原因。 她担心小沐,怕他会出事。 这可能来源于朋友之间的关心,也可能不是,但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在乎就可以了。 因为她在乎,所以当老驼背带着一处刀伤回来之后,她发现在她与小沐的纽带之外,还有她与老驼背的。 这就是人生的痛苦,在选择之中无形之中会伤害很多其他的东西。 小叶哭得很伤心,她并不担心老驼背的伤势,只是单纯的伤心罢了。 白奉甲无声的看着眼前伤心的姑娘,并没有出声安慰她。 因为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可以自己对付这一问题的。 果然如他所料,小叶恢复得很快,给人一种刚才哭的人并不是她一般,甚至于她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出现过小沐这个人一般。 白奉甲不知道,此刻远在另一个地方的小沐,似乎会心有感应而痛苦。 小叶为白奉甲认真的擦洗身子。 这让白奉甲有种羞臊的感觉。 但小叶似乎没有在意到白奉甲的反应。 她只是认真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这是别人交付给她的使命。 从小,她就用自己的身体,乃至于生命,践行着给朋友的诺言。 当然,似乎也是更多的工作,能够帮助她暂时忘记痛苦。 毕竟,痛苦又岂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但她很擅长遗忘,只不过到底是否真正遗忘了,那就只能是她自己知道了。 白奉甲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成为了小叶忘记通过的一种寄托。 他白白的脸皮显得微微有些涨红,这是他成年以来与女性接触最亲密的一次。 但他的心中,一直将眼前的小姑娘当做自己的妹妹,因为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女孩有着某些与雪影重合的气质。 两人整个过程没有交流,一个祈求着这个过程赶紧结束,另一个似乎愿意更加仔细的完成这项工作。 终于擦完了。 小叶又给白奉甲上药,老驼背的手受伤了,并不适宜来完成这项工作,自认为得到爷爷七八分真传的小叶主动抢下了这份工作。 一点一滴,都很仔细。 白奉甲祈祷着自己能够早点好起来。 在床上躺了两天,此刻的生活让他有种无可发泄的憋闷。 他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最重要的是醉香楼此刻如何了。 但老驼背和小叶都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个问题,让他无比着急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他心中最担心的乃是雪影。 经过两天两夜的思考,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那晚救他出来的就是雪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中才充满了不安,因为他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如果选择救他,那么雪影本人乃至醉香楼将承担何等的风险。 这种煎熬,何曾不是另一种痛苦呢? 白奉甲不知道的是,在白城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也陷入异常的痛苦之中。 帖木儿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邦察猜想,他是在制定最新的计划。 吴法言并不关心他在做什么,以及他将要做什么,他唯一担心的是,帖木儿会将近几日的惨败归咎于自己,那么对于自己,对于家族,都将是难以抗拒的打击。 相对于雪影等人,他更加清楚帖木儿在朝野之中的地位和权势。 帖木儿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很窝囊,但他也无法否认的一点,就是他这些年无形之中借助父亲的地位捞取了很多的政治资本,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当然也是吴法言,乃至他的家族想要的,所以攀上帖木儿并不失为一项好的选择。 但可惜的是,吴法言的祖宗已经为家族做好的选择,很不巧的正是帖木儿所敌视的大王妃一脉。 所以吴法言刚开始时,甚至认为帖木儿此行是为了自己而来,毕竟自己的老师等人,在朝中也算大王妃父亲一脉的重要嫡系。 其后帖木儿的所作所为消除了吴法言的疑虑,但前日的一席话,让他安下的心再次提了上来,不得不担心帖木儿会不会有更多的动作。 他期盼着帖木儿早点滚蛋。 有期待当然是好事,但并不是所有的期待都是好的事情,也可能造成无比的痛苦。 帖木儿终于打开了门。 邦察等人一直守候在门外,吴法言得知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传令回京,我将在白城坐镇,不将这群乱民绞杀干净,我绝不回京。”一个侍从领命而去,吴法言却面如死灰。 帖木儿显然不会在意吴法言的感受。 在白城的人看来,吴法言就是他们的天,但对于帖木儿而言,吴法言不过是地上的一只蝼蚁罢了。 夏虫是不可以语冰的。 邦察等人同样无法理解帖木儿的决定。 在出发之前,他们是收到了线报,西北十五城有一股乱臣贼子正在趁着交钞发行造成的动荡四处联络,准备同时举事,所以帖木儿决定亲自率领狼逐卫巡察四方,镇压可能出现的乱子。 又是什么让帖木儿决定在白城停留呢?其他十四城不管了吗? 邦察等人当然不敢去问帖木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在治军从严的大元朝来说,更是如此。 关上门,帖木儿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画,眼神中流露出狂躁的占有欲。 又是一个痛苦的人啊。 人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痛苦呢? 只不过是欲望太多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来者不善 帖木儿再次来到了醉香楼。 与上次相比,这次帖木儿仿佛一个贵公子,来醉香楼游玩一般。 但显然,醉香楼的一众人并没有适应帖木儿身份的转变,仿佛敌人一般看着他。 “雪影姑娘的身体可好些啦?” 最终还是凤舞出来打破了尴尬,但帖木儿的第一句话让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姐姐不用紧张,小生就是关心一下。” 帖木儿说完,也不再提雪影之事,径直朝堂内走去,邦察等二人紧紧跟随着他。 “大人不知到访醉香楼所为何事?” “醉香楼开四方门,迎八方客,难道就单单不欢迎小生?”帖木儿奇道。 凤舞面露尴尬之色,“大人哪里话,醉香楼是做生意的,自然欢迎大人前来。” “早就听闻醉香楼的白水烧是边城一绝,可惜上次来去匆匆,还未来得及品尝,不知近日是否有此口福?” “这是自然。”凤舞吩咐下去。 很快,满满一桌宴席摆在了帖木儿面前。 菜色并不如何出奇,但在凛冬腊月的边城,能够制作出如此成色的菜肴,已经足见醉香楼的实力了。 要知道,在此刻白城的各条街巷中,还有多少人连一个馒头都吃不起,更无论其他了。 帖木儿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起来。 白水烧果然名不虚传,一股浓烈的气息自帖木儿的腹部升腾而起,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凤舞偷眼打量着眼前的帖木儿,年岁不大,虽然面容俊秀,但脸色苍白,还有些纵欲过度的神色,但一双眼睛尤其深邃不可逼视。 凤舞心中忐忑,就怕此人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帖木儿似乎无心之语一般,“姐姐,前日我有一贴身卫属被人刺杀,我们全城搜捕凶犯,却一无所获,久闻醉香楼消息灵通,不知可有讯息供小生参详一二?” 凤舞脸色骤变,扑通跪下身去,“大人折煞贱妾,折煞醉香楼了,醉香楼就是一个楼子,哪里来的消息灵通,更遑论知道什么杀人凶犯了。” 帖木儿面色如常,站起身来扶起凤舞。 “诶,姐姐,小生也就是问问,如果冒犯到姐姐,还请姐姐多多包涵。” “贱妾不敢。” 面对帖木儿,凤舞感觉自己以往的所有招数都尽皆失去作用,完全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性情。 就仿佛面临着一潭深水,无风时则平静异常,不见一丝波纹,完全是一个优雅贵公子,举手投足尽显贵气,但前日所见之帖木儿,则是个狂风吹皱一池春水,惊涛骇浪扑面而来,性情说变就变,杀伐果断犹如阵斩之将。 青楼女子,最怕的,就是这类性情不定的贵公子。 性情不定,往往就意味着性情古怪,在床底之间更是有诸多隐私癖好。 杀心佛陀虽然狂暴,但犹如一头狂野的雄狮,终是能够通过缰绳将其控制。 “不知道是什么女子能生出这等妖孽的畜生。”凤舞在心中怒骂,脸上却依然显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帖木儿自然不会因为凤舞的一些神色就轻易相信醉香楼是无辜的,虽然上次并未从雪影身上发现什么线索,搜查醉香楼更是一无所获,但有些时候,太过干净,往往会有更多嫌疑。 “上次来访,冒犯了雪影姑娘,不知道雪影姑娘现在是否方便见客,还容小生当面赔罪。”帖木儿谦逊的说道,低头看着酒盏的眼中,却显出一丝狂热。 “公子折煞了,姑娘身子本来就弱,加上前日受了些惊吓,已经是卧床不起了。” “严重么?”帖木儿心中一紧,但似乎发现自己态度不对,又重新恢复淡然的口气,“可需要小生帮助诊治一二?” 凤舞心中鄙夷,嘴上却回答到,“多谢大人挂怀,贱妾等人天生就是贱骨头,一点小风寒,不足挂齿,怎能劳动大人大驾。” “我可是听闻昨日雪影姑娘还和一众姑娘外出施粥来着,昨晚更是亲临千元当铺,可看不出是什么有病之人。”一旁的侍卫说道。 “诶,墨流,不可胡说。”帖木儿伸手制止了下属的插话,眼睛却盯着凤舞,似乎在等待凤舞给自己一个解释。 “不敢欺瞒大人,我家姑娘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本来身子弱,但念着腊八节施粥是沿承多年的习惯,说什么也不肯断了,昨日坚持着要带着众姐妹前去施粥,晚间又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友被千元当铺的龙大老板领取,心中放心不下,坚持前去探望一二,众姐妹苦劝无果,也只能由着姑娘去了。”凤舞凄然道。 “雪影姑娘倒是菩萨心肠,小生来白城不久,也听闻姑娘贤名,倒是不易。”帖木儿悠然说道。 凤舞不知帖木儿此话何意,但不敢随意接话。 半晌,帖木儿只喝酒不吃菜,也不言语,凤舞也只能强忍着不适陪着眼前这位爷。 最终还是凤舞先耐不过,试探着问道,“大人前来醉香楼游玩,楼里姑娘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大人法眼,不如我叫几个姑娘上来,陪公子饮酒助兴?” 名为墨流的侍卫喝道,“既然你也知道是庸脂俗粉,又岂敢污了我家少爷的眼睛!” 见帖木儿脸上现出一丝不悦,连忙停下话头。 “既如此,就劳烦姐姐了。” 凤舞强笑一声,趁着招呼姑娘的间隙,赶紧远离眼前之人,只感觉到背上一阵阵冷汗直流。 “邦察,你感觉刚才此人如何?” 帖木儿并没有问墨流,而是直接问起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邦察。 邦察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思索片刻方才说道,“并不简单。” “哦?何以见得?”帖木儿手中酒盏一顿,诧异的问道。 “此人应该习过舞,而且功力不弱。” “哦,看来醉香楼果然是给我惊喜不断啊,那你认为,眼前之人是那天救人之人么?”帖木儿微微笑道。 “绝对不是。”邦察非常肯定。 “何以见得?” “此人虽然习武,但步伐平常,可见轻功不深,并非那日所见之人。” 帖木儿对于邦察的分析自然深信不疑,自进楼之前,邦察已经得了帖木儿指令,务必认真观察所见的每一个人。 平日便也罢了,但又如何能够躲过一个认真审视的眼睛,尤其是邦察素来以眼睛毒辣著称。 “那你认为,此人会是乱党中的一员么?” “难以断定。圣朝禁武,但民间习武之风盛行不绝,尤其是此等烟花女子,身处边城,找一两个会武功的客人学习一招半式,并非不可能。” 帖木儿点点头,“如果能够见到雪影姑娘,那就更好了。”心中暗道,眼中浮现出一抹希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蓄谋 帖木儿在醉香楼饮酒探查。 白城某地,十余位蒙面人正森然的坐在一起。 如果认真审视,就可以发现此地乃是一个地堡,位置隐蔽,能够确定不被任何人发现。 地堡就坐落在一家绸缎铺的下方。 街面上,十余个乔装打扮的汉子正在各个角落巡逻监视,确保不会被任何人突然闯入。 汉子们手臂上都做着特殊的暗号,可以确保彼此之间能够快速识别出自己人,但实际上,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而且隐隐之间还有一些警惕的味道。 他们并不放心彼此,既是在做着警戒,同时也是彼此监视。 是什么样的人在此聚会,能够引得如此的彼此陌生的好手齐聚于此。 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走进了绸缎铺,警戒的队伍中多了一个汉子。 没有多余的闲话,中年人凭借特殊的令牌,在掌柜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地堡入口。 “口令!”暗门内隐隐传出一个声音,可见暗门厚度之厚,以及防御之重。 “今夜有喜。”中年人套上一块戴上一个面罩,冷声回应到。 门打开了,两个持剑的剑客侍立在门旁。 中年男人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两个剑客,径直向里走去。 “潜龙勿用!”又是一道暗门。 “潜龙欲腾!”中年男人再次回答。 门再次开启,是四名持刀的刀客侍立在旁。 中年男人继续往里走去。 “王老板,你又来晚了。” 见到来人,坐在首席的一个蒙面男子冷声道。 “最近街面上有点不太平,自然需要小心谨慎一些。”中年男人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咳,人已经到齐了,赵老板,开始说事吧。”坐在下手的一个男子打着圆场。 首席的男子冷哼一声,显然对中年男子的迟到并不满意,但并没有就此纠缠,他们今天,有着更重要的事。 “帖木儿来白城三天了,除了在城郊有过一次行动,以及探查过一次醉香楼之外,其他并无异动,大家伙怎么看?”坐在首席的男子首先抛出了问题。 “根据我的线报,帖木儿此人阴险狡诈,虽然明面上是带着镇压乱党的旨意来的,但在出发前,至正帝还交给了他一项秘旨。”一个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神秘感。 男人的话显然吊起了大家的胃口,都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很满意这种效果,抚了抚面罩下的胡子,自得的说道,“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同时监督西北各路的交钞推行情况。” 底下众人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钱老板,你就不要打哑谜了,直接说谜底吧,到底是怎么一个监督法?”首席的男子并不太满意钱老板的洋洋自得。 见赵老板已经发话,钱老板也不再拿捏态度,直接揭开谜底,“此监督一分为二,一为监,就是监察各路长官是否严格推行交钞之法,二为督,严防各地乱党就此闹事。” “如此说来,帖木儿此行前来,于我等并非全是坏事了。”王老板沉吟片刻,接着钱老板的话说道。 “前些日子,各地都因为交钞推行引起民间抵制,民众不愿意换行新钞,造成民间纷乱,帖木儿前来,如果全力落实至正帝旨意,那么必然是强行推动交钞换发,于我等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钱老板点点头,赞同王老板的说法。 “但来了三天,帖木儿似乎一心只为剿灭乱党,丝毫没有督促钞法的意思,那我们怎么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不能钻到他肚子里去吧。”一个坐在接近末尾的男子说道。 “陈老板,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他不动,我们也不着急动。”钱老板接过话头。 “哼,你们倒是家大业大,我是小本买卖,当初听了赵老板的话,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钞法上了,之前吴法言推行钞法不利,我们本就损失了很多钱,这帖木儿一来,我们更是完全停了,你们撑得住,我可撑不住。”陈老板怒道。 “哦?你的意思是这事怪我吗?”坐在首席的赵老板寒声道。 陈老板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小弟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边说边伸手进面罩里擦着汗。 “我再强调一遍,此前决定压跌不压涨,是盟内所有兄弟共同赞成的结果,并非我一人所作之决定,如果再有人有何异议,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赵老板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一般,带着森森寒气。 一众人等连称不敢,陈老板更是吓得直打哆嗦,生怕赵老板拿自己开刀。 坐在下首的一个矮胖子站起来喝道,“赵老板说得没错,当初所有人都是举手同意的,如果有谁敢质疑赵老板,首先就别怪我拿他喂狗。” “好啦好啦孙老板,大家伙坐在一起都是为了挣钱,之前一段时间,虽然吴法言推行钞法不利,但市面上已经有所反应了,大家伙虽然没赚,但至少也没赔嘛,不过压了点货,再缓缓就好了。”刚才打圆场的男子再次站起来说道。 “李老板说得在理,大家都是为了挣钱,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是啊,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话音刚落,刚才颇为紧张的气氛一下得到了些许缓解。 “帖木儿此人谋略甚为出众,同时随他前来的,除了逐狼卫,还有两千兵马在城外听召,即便他加大力度推行钞法,同时肯定也是严防我等炒市,在座各位,如果不想自己人头落地的话,可千万看好了自己的嘴。”赵老板紧接着说道。 一群蒙面人纷纷应是。 “钱老板,你消息灵通,至于帖木儿下一步棋如何下,还得你多费心帮助各位兄弟打听打听。”赵老板对钱老板客气的说道。 钱老板摆摆手,“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只不过这帖木儿疑心甚重,我的人不太好......” “钱老板此事关系重大,等事成之后,所得利润你直接抽成一个点。”赵老板也不顾众人反映,直接应许道。 “哈哈哈,赵老板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我就在此谢过各位兄弟了。”钱老板自得的说道,周围等人也齐声应付道。 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已经在白城某个阴暗的地堡里,慢慢发酵。 至于最后谁死谁活,早就已经不在他们的在乎范围之中。 至于谁在乎,只有天知道,或者,只有天在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乱局 帖木儿满脸沉醉的欣赏着眼前的歌舞。 凤舞无奈,只得站在一旁相陪。 但只有邦察知道,眼前的这位爷虽然人在这儿,但心思一大半都不在这里。 姑娘们舞过一曲,酒已经喝干了一壶,但帖木儿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凤舞又上了一壶酒,只希望帖木儿早点滚蛋,否则楼内一帮人都不得安生。 刚才前去招呼人上来献舞,就有好几个姑娘胆颤心惊,不敢前来。 好歹是楼内平日里姑娘们训练有素,倒也够临时凑个人数。 趁着凤舞倒酒的间隙,帖木儿回过神来,挥手让一群姑娘退下,冷不丁问了一句,“看来今日是确实没有机会见雪影姑娘一面了。” 凤舞牵强笑道,“我家姑娘确实身子不适,无法待客,请大人见谅。” 帖木儿饮了一口酒,挥挥手道,“无妨无妨。”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凤舞紧张万分的话语,“姐姐可会武功?” 凤舞吓了一哆嗦,自己会武功这事,在楼里可从未显露过,此人何以得知? 凤舞连忙跪下,不敢说话,却是在思忖该如何应对。 “无妨,姐姐实话实说便是。” “大人容禀,贱妾自有沦落风尘,得亏老楼主不齐,抚养在身边,十多岁的时候,有一个恩客说现在登徒子太多,姑娘家家还是要会点手段,才能保护好自己,所以就教了贱妾几手三脚猫功夫,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凤舞一脸委屈,让一旁的邦察都没有瞧出破绽来。 “唔,烟花女子,还会武功,倒是一件妙事。”帖木儿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不知道姐姐会的什么功夫?可否施展一二。” 凤舞面露难色,心中怒骂不止。 “墨流,你是耍刀的,就由你来陪姐姐玩玩吧,切记不可伤了姐姐。”帖木儿边说边给墨流使了一个颜色。 墨流嘿嘿一笑,解下佩刀仍在一旁,摩拳擦掌一脸邪笑。 “大人使不得,贱妾贫贱之躯,就是几手花拳绣腿,如何能与墨流大人过招。” “让你过你就过,怎么这么麻烦。”帖木儿将手中的酒盏一顿,立时破碎成片。 凤舞不敢再说,心思电转,琢磨着应该如何度过眼前难关。 不待凤舞认真思虑,墨流已经出拳攻来,二人顿时战作一团,邦察在一旁认真观察着凤舞的一招一式。 凤舞很快败下阵来,没漏一丝痕迹。 相比于暗器,拳脚功夫本就非凤舞所长,况且凤舞的确在风雨间中就学过一些拳脚,应付起来倒也不显得突兀。 凤舞嘴角非常恰当的流下一缕鲜血。 凤舞伸手一抹,抬起头来恨恨的看了墨流一眼,朝向帖木儿道,“大人,贱妾输了。” 帖木儿没有再看凤舞一眼,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凤舞退下,帖木儿没有转头,邦察已经适时禀报起来。 “大人,我看这女子的确有一些武艺功底,但功力不深,更谈不上有何内力,刚才能够在墨流手下坚持十余招,已是竭尽全力。但也有一种可能。” “嗯?什么可能?”邦察的话显然引起了帖木儿的兴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女子的功力已经远超墨流,让墨流根本没有机会试出她功力深浅。”邦察欠身回道。 “你!”还不待帖木儿说话,一旁的墨流已经忍不住了。 “嗯?”见帖木儿不悦,墨流连忙欠身退下,只是目光恨恨的盯着邦察。 帖木儿拿起一旁的酒壶,咕嘟咕嘟朝着嘴里灌了一口。 “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不大,但江湖九流,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也难以尽算。” “那就是没有再试的必要了。” “待有机会,末将亲自动手,再试他一试。” 帖木儿抬手阻止,“意思到了即可,吴法言之前出了一昏招,让杀心来试探醉香楼,却不想醉香楼忍辱负重,舍了凤舞,最后引出来一个无名人,虽然杀心暂且留下了一条狗命,但吴法言却是损失惨重。我们这边失了剑痴那个老财迷,虽然并不算伤筋动骨,但也是一大损失。前前后后来了两回,也没摸出醉香楼的底,要么就是它真的深不可测,要么就是它的确如面上那么单纯,但以现在的情况看,它属于第二种情况。” 帖木儿又灌了一口酒,“敲山震虎,讲究的是一个分寸,过犹不及,无论这醉香楼是龙是虫,我们加上吴法言敲打了两回,总归会让它消停一段时间,毕竟我们手里还有其他活要干。” 邦察墨流二人齐声应是。 一壶酒已经下肚,帖木儿脸色红润起来,却见他一把摔了酒壶,恨声骂道,“什么狗屁玩意,让小王到这里来吃灰。” 邦察显然知道帖木儿意有所指,但从跟在帖木儿身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交了投名状,自然算是帖木儿的心腹之人。 墨流显然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性情不定之人,在一旁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 真金适时出现在门外。 “小少爷,真金回禀。” “嗯。” 真金走进屋来,附在帖木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帖木儿红润的脸更添了几丝红润,“好,你先按兵不动,记住,叮嘱所有的人,谁要敢泄露一字,我灭他九族。” 邦察等人虽不知帖木儿所言何事,但都一同附身应是。 等真金退出,帖木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悠悠走了两圈,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正如钱老板所言,帖木儿此行前来,确实是手握两道圣旨,一道是谓诛杀乱党,另一道则是推行钞法。 吴法言虽然推行钞法不力,但朝中有人帮着开脱,帖木儿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动他。 但吴法言不好动,其他人还不好动么? 尤其是那些意图扰乱钞法推行之人,可不逮着一个杀一个,每一个都将是他帖木儿功劳簿上重重的一笔。 尤其是其中之人说不定好些都与乱党有些瓜葛,拔出萝卜带出泥,脱了一个醉香楼,也不愁找不到那些乱臣贼子。 帖木儿微微有些兴奋,他的眼中露出狂热,只希望眼前的白城的局势越乱越好。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本事浑水摸鱼,否则鱼摸不到,反被倒咬一口。 但帖木儿坚信,自己就是那个摸鱼,不,捕鱼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刺猬 一条陋巷中,真金正好整以暇的喝着从醉香楼里顺出来的白水烧。 白水烧很烈,但很契合蒙古汉子的口味,很多狼逐卫第一次喝就迷上了。 真金也不例外。 一个狼逐卫小跑到真金旁边,汇报了丝绸铺那边的情况。 狼逐卫们都是从蒙古大军和色目军中挑选的优秀兵士,上阵厮杀自然不在话下。 但真正比起盯梢功夫来,与真正的江湖人士比起来,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帖木儿请了剑痴等人专门训练,但要迎头赶上自然还有一段距离。 真金让手下的狼逐卫离得很远,确保圈内的人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技术不够,人手来凑。 蒙古人都是天生的猎手,以狼为图腾的他们,虽然没有学过孙子兵法,但对于狼的天性掌握得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围而猎之,是屠杀羊群最好的战术。 真金觉得,现在包围圈中的那群人就是一群羊。 自己已经将一百狼逐卫和同时进城的四百兵士全部用上了。 帖木儿那边,此刻只有邦察和墨迹两人保护,但真金并不担心帖木儿的安全。 如果帖木儿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帮家将自然是要自杀谢罪,但可能最先倒霉的就是醉香楼旁边的吴法言,所以吴法言虽然嫉恨帖木儿的到来,却也无比关心帖木儿的安全。 也可以理解为,帖木儿是亲身前往醉香楼坐镇,让一众隐藏在幕后之人摸不清帖木儿的意图和护卫力量,丝毫不敢有异动。 毕竟醉香楼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会不会愿意再赌一把呢? 醉香楼或者上次引出之人,显然不是一个赌徒。 里面的那帮人非常神秘,神秘到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至少狼逐卫丝毫没有找寻到他们的踪迹。 但好在有人通风报信。 再严密的堡垒,也架不住从内部攻破。 真金并不知道其中谁是叛徒,也不知道是谁在出卖他们,所有的线索就是突然摆到帖木儿桌上的一封信。 一封非常大胆,而且张狂的信,越过了他们一众狼逐卫的严密封锁。 真金想起来都异常胆寒,如果送信的人是想要取帖木儿的命呢?他们在场的人会幸存下来么? 真金丝毫没有信心,哪怕是帖木儿请来的几个武林高手同样如此。 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城东,绸缎铺,钞法。” 信很短,分量却很重,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就为了送一封戏弄人的信么?显然不可能。 所以当帖木儿面对着一众脸色铁青的侍卫打开信封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帖木儿似乎丝毫没有想到这封信突然出现在他的桌面意味着什么,但一众亲卫都知道帖木儿知道。 但他不在乎。 “真是天助我也,原本想着我帖木儿要自己打天下,但耐不住他们内部分赃不均啊。” 帖木儿将所有的侍卫都派了出去,虽然也有人质疑是否有必要,但面对帖木儿冰冷的目光,谁也没有敢继续质疑。 冰天雪地里,最怕的事情就是时间。 时间越久,对于人来说就越是折磨。 一些兵士已经开始出现骚动,迫不及待想要回营休息。 真金摇摇头,毕竟不是本族勇士,曾经跟随太祖出征的蒙古大军,何等残酷的场面和恶劣的天气没有见过。 但眼前的军士很多都是色目人,而蒙古人一向是瞧不上色目人的。 真金示意自己的手下前去弹压。 控制了队伍的小小骚乱,圈子里的人也动起来了。 真金眼睛一亮,将空酒瓶就地一扔,站起身来。 所有兵士原地不动,狼逐卫逐渐缩小着包围圈。 一众黑衣人有序的从地堡中走出,如果真正观察,可以发现连间隔的时间都是一致的。 黑衣人出来之后,有扔掉斗篷的,有继续带着斗篷的,但没有任何人去看那些脸,因为都知道,面上都带着面具。 这是盟里的规定,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有可能刚才的邻座之人,就是平日里醉香楼里的知己好友,当然也有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 但戴上面具,覆上斗篷,再适当改变声音,所有人都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朋友当然可以继续做朋友,敌人当然也可以从新做朋友。 他们,只是一个临时组织罢了。 按照召集人赵老板的意图,所有人用百家姓排位取姓,彼此不通姓名。 因而,这个临时的联盟就叫做百家盟。 至于到底谁是谁,谁姓什么,叫什么,或许只有盟主赵老板方才知晓底细。 但显然,所有人都非常信任赵老板,所以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与他。 每个黑衣人都带了,而且仅带了一个亲随,这是盟里议事的规矩。 为了保密,亲随同样覆了面具,以确保身份的绝对保密,可见召集人心思之缜密。 但再缜密,也无法留意到所有人。 当首先出来的陈老板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向潜行时,亲随一把拉住了他。 擦着他额头过去的,是一支利箭。 显然,如果不是亲随拉了他一把,此刻的陈老板,已经是箭下亡魂了。 亲随已经和扑来的三名狼逐卫战在了一起。 陈老板没有往前冲,谁也不知道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选择回到地堡,或许在他认为,坚固的地堡是他最后的庇护所。 “有官兵。”“有官兵。”陈老板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的喊道。 此刻,他也管不得自己的声音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众刚刚出来的黑衣人立刻警觉起来,首先做得是就是彼此张望。 他们的行踪,绝对不会被官兵探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人中出了叛徒。 毕竟,这个所谓的百家盟,组建也不过仅仅半年时间而已。 彼此之间的绝对保密,带来的是安全,也可能是绝对的不信任。 “哼,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先迎地。”赵老板最后出来,还没出门口,就听到了陈老板凄厉的喊声。 赵老板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他一出场,一下就镇住了场面。 所有人似乎都有了主心骨,指挥自己的亲随向往迎敌。 一些会武功的黑衣人已经从亲随手中接过刀剑,时刻准备着冲杀出去。 赵老板趁着这个间隙,四处打量了一番盟内人的动作,有些时候,细微的动作比神色更容易暴露人的真实想法。 赵老板轻哼一声,抬眼向前方的巷子中望去。 无论是谁放出了消息,但确定所来的这些官兵,真的能吃下这么多肥肉么? 毕竟,一只刺猬就已经足够让狼头疼,更何况是一群刺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乱战 真金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此刻的他,无比感谢帖木儿将自己几乎所有的力量都派给了自己。 尤其是帖木儿利用自己父王的力量,招揽而来的那些武林高手。 当然,此刻还没到他们出动的时候。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出手,真金不知道,因为他并不能指挥他们。 真金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该死的汉人。” 元朝自忽必烈以来尤其注重蒙汉融合,忽必烈甚至重用了一大批汉臣,但很多事情,并非统治者如何想就能完全实现的。 向真金这种从小就在蒙古军营长大的人而言,最瞧不起的就是汉人。 而同样,汉人也异常仇视汉人。 但并不包括眼前的这帮武林高手。 不过真金显然并没有将他们区别对待。 跟随陈老板出来的那名亲随已经死了,死得很惨,其中很多刀伤都是被一拥而上的狼逐卫补上的,因为他一个人就杀死了真金四名手下。 真金的心在滴血,狼逐卫每一名都非常珍贵,尤其是对于帖木儿而言,这就是他翻身的最大依仗。 这一百名狼逐卫,已经是此次帖木儿能够调用的最多的狼逐卫了,如果没有补充的话,可以说是少一个是一个。 之前被那个蒙面白衣男子杀死的那些狼逐卫,已经让帖木儿痛心不已,但狼逐卫并没有因此而士气低落,毕竟能够英勇的战死,尤其是在他们认为是勇士的手下战死,是一件尤其光荣的事情。 “这帮他妈的是些什么人!”真金心中怒骂不已。 此刻的他,无比怀疑送信人的真实目的所在。 虽然按照帖木儿的要求,自己带人早早就设好了包围圈,探马四散,确保没有埋伏,排除了被人设伏的可能。 但谁能想到真正棘手的都在里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帖木儿获知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但此刻,他已经无法去追究到底谁是那个最后的渔翁。 此刻的他,有一种赌徒的感觉,既然已经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去,自然要等到揭宝的那一刻。 “小少爷,是不是需要找吴法言帮忙?”墨迹凑上前去献计,却招来了帖木儿的漠视。 不到万不得已,帖木儿不会找吴法言,如果此时欠了他一个人情,自己以后如果真的拿他开刀,这刀还能下得下去么? 毕竟,官场有些时候比起武林之中的尔虞我诈,还是要讲究一些人情味的。 他帖木儿是想要夺权,但并不打算做一个孤臣,虽然很多皇帝喜欢孤臣,但帖木儿并不傻。 真金已经陷入了苦战。 对方人并不多,但每一个无疑都是好手。 狼逐卫已经损失惨重,基本都要靠换命才能抹杀掉一个亲随。 真金此刻,只能祈祷最里层的那群大佬都是一帮怂包。 但能够让一帮武林好手为之舍命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怂包呢? 一个,两个,三个..... 真金数着对方的亲随一个个倒下。 好在百家盟有规定,每人只可以带一名亲随,所以对方的战力并不多。 终于,在牺牲了二十余个狼逐卫后,所有的亲随都已经死伤殆尽,只有三两个还在苦苦支撑。 “撤!”赵老板一声令下,剩下的三名亲随带伤回到了阵营之中。 一帮黑衣人,直面对面杀气腾腾的狼逐卫。 自然,还有七八个一直在外冷眼旁观的武林高手们。 他们有他们的清高,这是帖木儿最讨厌他们的地方。 但比起他们的武力,帖木儿很好的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双方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 狼逐卫虽然已经杀红了眼,但并鲁莽,相反,能够进入狼逐卫的人,无疑都是精明强干之人。 包围圈慢慢的缩小,一些黑衣人已经开始慌乱。 但赵孙李等人并不动容,依然显得异常冷静。 真金一声令下,狼逐卫带着残存的军士一拥而上。 真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黑衣人中突然洒出一把银针。 银针很小,如果是普通人打出来,可能连普通蒙古骑兵的皮甲都打不透。 但显然打出银针的人并不是普通人。 在他手中,细小、尖锐的银针显得更为致命。 狼逐卫还有抵挡之力,一众军士瞬间倒下一片。 惨叫声不绝于耳。 虽然很多并不致命,但一些被打中了眼睛,咽喉等脆弱部位的人,已经失去了战力。 真金冷静了下来,弯刀一指,示意狼逐卫再上。 却被一个武林人士拦了下来。 “对方有高手,还是我们来吧。” 真金第一次看这人这么顺眼。 “本人青衣秀士张秀全,敢问对面是哪位高人当面?还请出来一叙。”张秀全朗声说道,其他几位武林人士也站了上来。 “没想到堂堂两河道豪杰青衣秀士,也作了蒙古人的走狗。” 对面没人出来,只传出一声冷嘲。 青衣秀士却看出来正是其中的一个矮胖之人所说,也是此人刚才打出一把银针,让真金等人损伤惨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等只是有令在身,还请对面豪杰赐教则个。” “好说好说,谁敢过来,老子就打死谁。” “各位想必都是白城的一方豪杰,不如就此投降,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谈你大爷。”黑衣人群中传出一句怒骂,让那青衣秀士脸色一僵。 “二哥,咱们跟他们客气什么,直接上吧,一个人头可都是有重赏的。”身后的武林人士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子。 “没想到名震山西的撼山人熊也来了,这白城还真是热闹。”赵老板缓缓走出来,冷声说道。 “没想到白城这个小地方还有人知道我老孟的名号,看来尊驾也不简单啊,只是藏头缩尾,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人熊哈哈大笑。 赵老板并没有生气,看看眼前一众武林人士,挥挥手,从地堡中越出六人,正是刚才值守地堡关卡的六人。 六人迎战八人,虽然突围不出去,但一时之间犹有余力。 赵老板等人看也不看六人情况,只是带着一帮黑衣人从另一个方向撤去。 真金冷哼一声,“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一众剩余的狼逐卫和军士立即开始了追击。 此刻,真金已经杀红了眼,也无所谓是否能留下活口,直接命令军士取出弓来,一律射杀。 弓起,箭落,一众黑衣人借助巷子抵挡了一阵箭雨,但毕竟势单力薄,已经有人中箭,尤其是一些不会武功的,此刻已经躺在地上哭嚎不已。 他们中的很多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往往都是一言而决人生死的主,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呢? 赵老板等人显然无法带着所有人离开。 但活口就是撬开秘密的嘴。 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脱逃 赵老板一时微微有些失神。 一时间有些难以下决断。 孙老板不经意间扯了扯赵老板的袖子,似乎是在提醒他尽早决断。 赵老板咬咬牙,微微一挥手,孙老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行人继续前行,不断有羽箭射来,全靠赵老板等几个会武功的人抵挡着。 走到一处拐角处,孙老板暴起动手,两把银针瞬间朝着盟里几个不会武功的人打出。 “你!”几个人满脸惊讶,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盟友会对自己突然下手,其中就有最早出来的陈老板。 一众人等死不瞑目。 “孙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钱老板最先发难。 “哼,什么意思?生死关头,自然是各顾生死。”孙老板的话语冷若冰霜。 “就算如此,也该让他们自行逃命罢了。”一个不知姓的大佬接过话到。 “糊涂,如果被官府抓了活口,咱们这些人都还有命么?”孙老板见赵老板不说话,索性恶人做到底。 “这个......”孙老板的话一下戳中了众人的痛点,大家彼此之间仅仅是松散的联盟,甚至彼此的身份都不清楚,也无所谓就他们的命而纠缠,此刻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算不易了。 见众人不再提出异议,赵老板轻呼一口气,“走。”一声令下,众人继续向前突围。 甩掉包袱后,众人的行动速度显然提升。 真金带人追赶过来,见到一地的死尸,也是脸色铁青。 他从未想到这些人居然能为了活命向自己的盟友下手。 当然,蒙古人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同伴的性命,在真金进入王府担任亲卫前,自己所在的军队可不止一次发生过为了争夺军功而互相残杀的事件。 但这件事情的发生显然对真金不利。 真金刚才看到其中一些人等不会武功,显然是大松了一口气,指望着这些人能够拉低他们脱逃的速度,能让自己顺利逮到几个活口。 但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 真金留下几人收殓巷中的死尸,自己带队继续追捕。 死尸会提供很多线索,但如果能有活口,相信以帖木儿的手段,肯定可以将眼前等人的老底掏个一干二净。 然而剩下的人都非庸手,尤其是在孙老板下手解决了一批人后,一群人全部使出了保命的手段,一时间让真金等人无法接近。 真金等人虽然人多势众,但绝大部分人都是首次来到白城,对于地理形势的了解远远不及眼前这帮地头蛇。 一来二去,不断有人通过不同的线路逃脱,而除了狼逐卫,剩下的军士在眼前的追捕中起不到丝毫作用。 慢慢的,眼前的人只剩下赵老板和孙老板两人。 自己的人虽然比眼前两人多上数倍不止,但真金的直觉告诉他,相比于之前,眼前的两人才是最危险的。 果然,前面两人似乎放弃了逃跑的打算,正在前面悠闲的等着真金等人。 刚才留在原地的一众武林高手也赶了上来。 六名持刀持剑亲随也回到了赵孙二人身后。 “这位将军,见好就收,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呢?”孙老板好整以暇的笑道。 “官府抓人,从来都是除恶务尽。”真金冷冷回应道。 一众武林人士回到真金身边,让真金一瞬间底气大增,但看到对方六人分毫不损的也回来了,一时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点子扎手。”青衣秀士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真金无法判断到底是那六人厉害,还是青衣秀士等人未尽全力,但显然眼前的局面并不好解决。 “可是将军如何知道我们是善是恶呢?” “哈哈,如果是好人,会如此装扮招摇过市么?” “那如果我们是坏人,将军手中的密报又是谁送的呢?”孙老板呵呵一笑。 “什么?你是说?”真金大惊失色,密报之事也就帖木儿与真金等寥寥数人知晓,对方如何得知? 那就一种解释,对方就是送密报之人。 “哈哈,明人不说暗话,将军所想,就是在下想说的。” 青衣秀士等人不清楚对方与真金打的什么哑谜,只见真金眉头紧皱,却也不好追问。 “那尔等为何相助于我?”真金似乎心中还有疑虑。 “我等兄弟皆是良人,只不过希望帖木儿将军能够早日顺利推行钞法,救万民于水火罢了,其他乱臣贼子,我兄弟等人自然应当全力配合将军绞杀。”赵老板似乎也明白了孙老板是为何意,接过话说道。 “那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待人以诚?”青衣秀士一句话,似乎点醒了真金,“我家少爷最喜江湖侠客,二位英雄既然有意于朝廷大事,何不随我一同回府,共商要事。” “哈哈,每一枚棋子都有其独特之妙用,我等隐身于暗,助将军在明,一明一暗,岂不便宜从事,事半功陪?”孙老板哈哈笑道。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英雄留下信物,方便我等事后联系。”真金还欲再问,却见到一旁的青衣秀士给其狂使眼色,转变话头说道。 “唔,我兄弟出门匆忙,加之此行特殊,所以身上没有什么信物,待后续有相关讯息,我等再报于将军。”孙老板说完,也不待真金答复,一行八人悠悠然消失在巷子里。 “张大侠,何以让他们如此顺利脱逃?”真金见众人走远,转过头来质问青衣秀士。 “哼,将军,不让他们走,你认为我们有可能留下他们么?”青衣秀士听出真金话语中的质疑味道,轻哼一声。 “那总应该试一试。”真金坚持道。 “按照刚才对方话头意思,可能是心向朝廷之人,如果将军执意要试,届时让帖木儿将军少出两位朋友,多出两位敌人,可不知是我等之罪,还是将军一人之罪?”青衣秀士寒声质问道。 见真金面露疑难,一等人也不再停留,转身就回城里去了。 真金见事已至此,再留也没有意义,也只得带队绕回绸缎铺。 真金等人走后,却见赵孙等人再次出现在巷子中。 “老三,大哥一直夸你急智,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句话就套出了对方的底细。”赵老板笑呵呵道。 “二哥,你就别笑话兄弟了,雕虫小技,不入二哥法眼。”孙老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温声笑道。 “二哥,你看是谁最有可能出卖我们?”孙老板冷声接着道。 “哼,能够出卖我们,一定是武艺卓绝,而且实力雄厚之人,除了刚才在巷子中死的那些人,咱们兄弟一个个查过去,就不怕逮不着他。”赵老板声音中弥漫着寒气,自己等人费尽心血组建的组织,就这样损失惨重,叫人如何不痛。 孙老板眼中闪过寒光,冷声道,“二哥,看来我们接下来有得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无妄 人生在世,最怕的是什么?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但相信有一个是共同的,人们都怕无妄之灾。 谁愿意自己好好的走在街上,被楼上掉下的撑衣杆砸中呢? 历史上仿佛只有一个人如此幸运,那就是西门庆。 但西门庆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除了他之外,现实中有很多被撑衣杆砸中的人,但都没有延伸出什么凄美或可耻的爱情故事,想来其中绝大多数被砸的经历都不太美好。 被撑衣杆砸中还是小事,万一劈下来的是一道惊雷,或者一道闪电,又或者是一颗流星呢? 想想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但此时的小沐,就有种被电打雷劈的感觉。 当龙大老板告诉他需要去乌衣巷刺杀一个人时,小沐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乌衣巷是什么地方? 听到的人可能最先想到的是金陵的乌衣巷。 也不知是哪位历史前辈爱慕金陵风物,将白城的一条巷子取名为乌衣巷。 本意不过是卖弄风雅罢了。 但人都是冲着名去的,偏偏哪位先人还是一个大财主,在乌衣巷修了第一座大宅子,就紧紧的看着县尹府。 随后,一大批跟风的人随之而来,一座座豪宅就这样拔地而起。 乌衣巷,也就成了白城富人的象征。 当白家人还是白城的主人时,县尹府就是白府,乌衣巷就是各个附属家族的所在之地。 一个人如果想在白城立足,或者真正融入白城,那么最好的捷径就是在乌衣巷买一座宅子。 毕竟当初蒙古大军进城,将白家及一众附属家族驱逐殆尽,自然剩下了很多空宅。 虽然又有一批新的豪客入住,但也未能完全占据当年的地界,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入驻其中,比如小沐。 毕竟,住在乌衣巷就意味着财富,当然更重要的是地位。 可见白家人当年在白城的地位,以及当初白城的富庶。 至于杀什么人,小沐只知道是一个即将入住乌衣巷一座豪宅的人。 “当你见人比这样一个手势时,这个手势所指之人,就是你的刺杀目标。”这是龙大老板唯一的交待。 为了此次任务,慷慨的龙大老板送上了一把宝剑,剑名贪狼。 剑自然是好剑,剑长二尺三寸,不长,非常适合隐藏。 剑身朴实无华,正如龙大老板所言,这是一把刺客的剑,正如一名优秀的杀手,日常潜伏,只为了出剑时的惊天一击,犹如贪狼捕食,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 小沐没有拒绝龙大老板,虽然他非常清楚刺杀一个即将入驻乌衣巷的人意味着什么。 那是在向白城的官场挑战,那是对于整个白城权威的挑战。 龙大老板是一个慷慨、热情、对朋友异常真诚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很不容易拒绝。 况且小沐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他对待朋友非常真诚,愿意付出自己生命的那种真诚。 这已经是小沐加入金钱帮的第八天。 八,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龙大老板很喜欢,小沐也很喜欢。 想必那个即将入住乌衣巷的人也很喜欢,所以选择了今天入住。 小沐摸了摸袖中的剑。 虽然已经有了新的剑,而且是小沐一直梦寐以求而迟迟没有得到的真正的剑,但他仍然将雪影给他的匕首带在了身边。 这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 与第一次刺杀相比,此刻的他,心中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 他微微有些自得,或许自己天生就是做杀手的料。 至于第一次的慌乱,也非常好解释,毕竟谁都有第一次嘛。 正如很多普通人在床上度过自己的第一次一样,杀手就应该在战场上度过自己的第一次。 普通人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会轻车熟路。 杀手有了第一次,接下来自然会更加从容淡定。 此刻的小沐就是如此。 他隐隐有些期待目标的出现。 虽然小沐很喜欢八,但显然老天爷并不是特别喜欢。 又下雪了。 小沐咒骂一声,对于一名优秀的刺客而言,很不喜欢的天气中,有一个就是雪。 因为会迷了他们的眼睛,阻碍了他们的速度,等等。 当然,绝顶的刺客显然有更多的办法来克服这些问题。 但小沐还远远未达到这个层次。 小沐缩了缩自己瘦小的身体。 年纪小的杀手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那就是更便于隐藏。 此刻的小沐,就隐藏在那座即将入住新人的豪宅的屋顶,只待目标一到,他就可以翻身跃出,一击毙命。 小沐计算得很好。 他甚至有时间打量一下这座豪宅。 虽然他的豪宅对他而言,已经是他过去的生命中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宅子。 但相较于这座,还远远不够。 用小沐直观的感觉来说,就是一个暴发户面对一个贵公子,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豪宅已经提前收拾了出来,还重新进行了布置。 但显然,布置得很仓促,以小沐的眼光,也可以挑出几处明显不合乎风水的地方,有雪影这个名师指导,他们成长得很快。 按道理,一般人是不会入驻得这么匆忙的。 但显然,龙大老板知晓更多的细节,只不过没有告诉小沐罢了。 小沐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只不过奇怪了一下,就此略了过去。 自己的好朋友会害自己么?显然不会。 虽然此刻他不被石头和小叶所理解,但他依然当他们是朋友,而且他也相信,他们是不会伤害他的,正如龙大老板一样。 隆隆的车轮声碾碎了平静。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今天的乌衣巷,尤其的安静,方才显出车轮声的刺耳和尖锐。 车轮碾过,一层薄薄的雪再次覆盖上来,还没有彻底落下,又被后一辆车碾碎。 看来是个大财主,否则哪用得着这么多重车拉东西。 小沐猜想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照壁的方向,只待目标出现。 车走得并不快,走得也很稳,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纵然车速再慢,由于距离一定,终归是要到的。 哐!厚厚的大门被合力推开,刚刚刷过桐油的户蠹散发出刺耳的声音。 “来了!”小沐握紧了剑,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鲜血洒落时的乱象。 刺杀,当然是越乱越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逆转 一群亲随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虽然瘦高,但面色保养得很好。 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 小沐认得他。 不正是城南所有米铺的幕后大掌柜,陈大掌柜么? 米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对于白城这个战略要地和交通要道来说。 所以陈大掌柜在这几十年时间里,挣了很多钱。 至于具体有多少钱,小沐不知道。 小叶曾经猜过,大概得有万万钱吧。 万万钱有多少,小叶也不知道,只知道很多。 这是他们这些自小生活在低矮棚屋里的人难以想象的。 直到小沐成为龙大老板的朋友,方才大概有了个概念。 钱多,就意味着生活得更好。 陈大掌柜平日里很喜欢养气,还特意请了很多教书先生到家里讲学,好弥补自己几乎没上过学的遗憾。 当然,也是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格调。 平日里甚至很喜欢玩弄一些酸词,好显示自己的涵养。 只不过石头等人每次听到都感觉十分想吐。 小沐也很恨陈大掌柜。 因为他拥有着白城最多的米,但他和他的朋友们还是经常吃不饱饭。 石头将这个原因归结为,陈大掌柜的米太多了,把本该属于他们的米,都拉到了自家的仓库里。 吃不饱,当然会恨米多的人。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能够说得过去的。 而陈大掌柜也十分嫌恶这帮叫花子,虽然小沐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叫花子。 因为雪影的存在,至少他们不需要像以往那般真正的去要饭。 但他们喜欢捉弄,或者恶心陈大掌柜。 由此双方也结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仇怨。 陈大掌柜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养气功夫。 虽然有十几个亲随簇拥着,但如果细细观察,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打着摆子。 他是在害怕吗? 这是小沐难以想象的事情,平日里颐指气使的一个人,居然会害怕? 毕竟,他们可是亲自领教过陈大掌柜那些狗腿子的厉害之处的。 是害怕自己么? 按照道理来说,陈大掌柜并不知道自己在等着杀他。 如果要知道了,他也不应该会进来,而是先让他的狗腿子们来才对。 小沐此刻也无法思考龙大老板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杀陈大掌柜。 他坚信龙大老板不会害自己,那就一定是陈大掌柜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正好一起报仇了,小沐心想。 至于对方人多势众,听龙大老板的意思,自己绝对不是单独行动。 虽然小沐现在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帮手在哪里,但他不觉得奇怪。 可能那些帮手就隐藏在那些亲随里,或者功夫比自己深,根本让自己察觉不到。 小沐看到了那个手势。 他动了。 速度很快。 小沐一向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当然,上一次只是一个意外。 当一众亲随反应过来时,小沐已经到了半空之中,距离陈大掌柜也就只有十步的距离。 “有刺客。”一个亲随大声呼喊起来。 贪狼剑果然是好剑。 刚一接触,就斩断了对方递过来的一柄剑。 小沐没有多做纠缠,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陈大掌柜。 陈大掌柜已经被亲随簇拥着向门外退去。 面如死灰,哪有往日嚣张的气焰。 小沐绕过前来拦截自己的两名亲随,剑的目标,始终牢牢锁定着陈大掌柜。 不断有亲随出来拦截他,但小沐都很聪明的没有硬碰硬。 他还小。 小就意味着力量不足,如果长时间硬碰硬,他肯定会吃亏。 怎么能知道自己会吃亏还继续选择吃亏呢? 那是傻子的行为。 一个前来拦截的亲随朝着小沐使了一个颜色,正是刚才比手势的人。 小沐领会,借他递过来的刀,一跃而上,如一只鹰隼从天而降,朝着陈大掌柜扑去。 近了,很近了。 小沐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陈大掌柜眼神中的惧意。 此刻的小沐,就仿佛死神的阴影,笼罩着陈大掌柜。 终于,一直守候在陈大掌柜身边的亲随动了。 如果赵老板和孙老板在,就可以认出,眼前的亲随居然是那日所见的青衣秀士,张秀全。 秀才最喜欢的,自然是笔。 既然号称秀士,自然与秀才离得不太远,所以他的兵器是一杆笔。 只不过这个笔不能写字,只会杀人。 由镔铁精锻而成的铁笔。 眼前的笔不长,比小沐手中的贪狼剑还短一些。 但在小沐看来,这支笔就如同是一条吐信的毒蛇,绕过自己所有的防守,朝着自己的各个穴道而来。 小沐的鬓角见了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兵器,以及这么诡异的手法。 小沐的每一剑都挡空了。 仿佛眼前的笔根本不存在一样,根本不给小沐兵器触碰的机会。 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小沐极力闪躲,身上依然留下了几处痕迹。 但好歹是没有被其点中。 远远传来一声唿哨,青衣秀士的速度不自觉之间慢了下来。 小沐自然不知道那声唿哨的意义所在。 只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柄剑,一杆笔,就这么交起锋来,一时间场面煞是好看。 只有小沐才知道苦处。 虽然打得热闹,但他没有丝毫进步的机会。 每想绕过这个棘手的人,都会被他恰如其分的挡住。 陈大掌柜已经退到了马车旁边,本来想上车躲一躲,但车上不知不觉间伸出了一把匕首,很恰当的抵在了陈大掌柜的背心处。 陈大掌柜连颤抖都不敢颤抖,虽然他此刻很想颤抖。 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车旁,近处欣赏着眼前的激斗画面。 小沐暗暗叫苦,因为到此刻,龙大老板所说的帮手依然迟迟没动静。 哪怕刚才给自己使眼色的那人,也只是跟其他亲随一样,远远进行着警戒。 小沐知道,在面前这人的阻拦之下,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进不可进,那就只能退了。 小沐还年轻,可不想自己就此交代在这里。 青衣秀士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已经很明显看出了小沐的打算。 小沐在退,青衣秀士在追。 短短片刻,形势就此逆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们相爱一生,还是太短 一大早,央视新闻微信平台便推了标题为《我们相爱一生,还是太短》的文章,细述钱学森、蒋英等几对伉俪的爱情故事,仿佛被触碰到了心灵的最深处,硬生生吃了一把狗粮,还意犹未尽的说一声,味道很好。 在我想来,这个标题同样适用于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我家领导和我。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王菲凄迷的嗓音将我家领导和我的故事唱了出来。相识真就是一刹那,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过程太俗套,没有什么值得向各位读者交代的。不知不觉之间,我家领导已经相伴我走过了五年时光,从读书、科研,再到步入社会,每一步都相互扶持。我有我的倔脾气,她有她的小傲娇,虽然经常顶牛,把我家领导气得泪眼婆娑,但最终都是我家领导宽怀大度,让我能够放飞自我。 2020年是尤其特殊的一年,北京防疫一直没有放松,加之本身工作的特殊性,自打过年回京,居然三个月没能见到我家领导,等到能见面了,也只是匆匆蹲在奥森野了个餐,四月的寒风随着面包朝嘴里灌的感觉,实在是难受至极,也异常心疼蹲在我对面的领导,但她丝毫没有怨言,默默陪伴着我,支持着我的工作。等到疫情终于有所缓和,很快迎来了我家领导调换工作,终于可以经常见面了,但新发地又起来了,为未来充满希冀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歹是大北京挺过来了,我们也挺过来了。这段经历也让我体会到,一生太短,折腾要趁早。所以才有了后面的狠下心来买房,以及为了圆曾经的梦想,写一本属于自己的书。认真剖析其中原因,不排除有理想主义的存在,也是我内心那个一直住着的那个大孩子又开始欢腾起来。但我家领导一直默默包容着我。尤其是写书的事情,从最开始偷偷摸摸的写,没想到居然得到了编辑大大的认可,顺利签约了,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忧,领导会支持我的折腾么?领导的态度很鲜明,我会是你最忠实的小读者,所以才有了后面的章节。 白雪这本书,从最开始的圆梦,逐渐承载起更多的东西来。工作很忙,每天只能码微不足道的一些字,相比于圈内大神来说,简直是不值得一提,但我会写下去,不仅仅是儿时的梦想,更多的是,希望用这本书,感谢我家可爱的小领导,纪念我们的爱情。 我们相爱一生,还是太短,希望能有来生,携手相恋。 最后,祝所有的书友七夕节快乐,都有一个可爱的人陪伴,相爱三生。 谢谢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乱战 小沐且战且退。 张秀全一路追赶,其余众人也不上前,只是随着战圈而移动。 很快,一行人就离马车越来越远。 陈大掌柜松了口气。 身后的刀轻轻收了回去。 陈大掌柜自由了。 空气依然冷冽,但陈大掌柜还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心肺,让他猛烈的咳出声来。 前几日受的伤还没好。 “狗日的孙老板。”陈大掌柜狠狠的骂了一句。 心中对于当时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孙老板恨之入骨。 “别让我再见到你,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陈大掌柜心中暗暗发誓。 是的,陈大掌柜正是当初百家盟之中的一员,只不过他在其中名声不显,以他的财力和势力,也仅仅排到了褚姓。 陈大掌柜很有钱,也很爱附庸风雅。 他一向认为,打打杀杀是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干的事情。 只要有钱,江湖上武功好的人,他要多少有多少。 也的确如此,他手下豢养了一帮子江湖好手为他卖命。 那天随他前去会晤的,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孙老板打出银针的那一刹那,陈大掌柜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鄙视习武之人,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几招逃命之术。 但陈大掌柜运气比较好,虽然银针正中胸膛,但陈大掌柜的心脏比常人偏了那么一些,方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是真金手下的人将其从死人堆里抬出来的。 当从新苏醒,看到眼前人的模样,陈大掌柜什么都放弃了,告诉了帖木儿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一切。 那人是他的儿子,最小,也是唯一的儿子。 对于陈大掌柜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的话,那一定就是他的儿子。 很显然,在他昏迷的时候,帖木儿以最快的速度摸清楚了他的身份,他的软肋。 所以才会如此高效的将所有的信息拿到手。 除了活人,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帖木儿非常细心的发现,所有死去的人都是白城中的一方巨擘,要么有钱,比如陈大掌柜,要么有势,比如另一个死人,是白城驿站的头,手里掌控着所有进出白城的物资。 既然如此,那么活着的哪些人,自然也都是白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 是谁呢? 帖木儿当然不可能一家一户去敲门,询问主人是否是疑犯。 所以帖木儿在第一时间就将陈大掌柜活着的事情通过隐秘渠道巧妙的散播了出去。 会不会钓到大鱼呢? 帖木儿不敢肯定。 毕竟地下杀手,可是白城最火爆的行业之一。 说不定就有人以买凶的形式,将自己躲在暗处。 但帖木儿不怕,就怕的是没人来,既然有人来了,总会露出一些马脚的。 所以帖木儿精心设计了一个局。 严刑拷打自然是假的,传递出去的信息就是陈大掌柜宁死不从。 所以帖木儿让吴法言为陈大掌柜安排了一座乌衣巷的宅子。 谁是宅子的老主人已经不可考了,帖木儿自然也不关心。 他只是找到了陈大掌柜的软肋,他希望保住儿子的命,还能自己的儿子在乌衣巷里长大,成为一个真正有头有脸的人。 帖木儿想要通过怀柔的手段,套出陈大掌柜的秘密,这是一套很好的说辞,很是完美,既然完美,那就肯定会有人信。 帖木儿也相信对方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有埋伏,那也正好看看对方的实力和保守秘密的决心。 陈大掌柜的一口气还没有呼出来,一把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车上之人第一时间在陈大掌柜身后给了一掌。 陈大掌柜侧飞了出去。 骂声还没有出口,就看到两团光影已经战在了一起。 陈大掌柜识相的将自己的嘴牢牢的闭了起来。 但他的嘴没有来得及闭上,一声惊叫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 有点像女人的声音。 远处的邦察咧了咧嘴,一支羽箭已经射了出去。 一个人从旁边的雪堆里突然杀了出来,手中剑刺向刚刚被击飞过来的陈大掌柜。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雪堆,就是早晨清道夫扫起来的积雪。 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藏在其中。 包括邦察。 邦察的箭很快,但没有快过那人的剑。 当箭到的时候,剑已经擦过了陈大掌柜的身子。 陈大掌柜毕竟是一个福大命大的,临机一动,侧身一翻,居然没有被刺中要害。 但代价是自己的一条腿。 陈大掌柜撕心裂肺的声音充斥着乌衣巷的每个角落。 但无论声音多大,其他宅邸都没有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出来观望。 持剑人躲过邦察的箭,轻咦了一声,似乎也有些震惊于陈大掌柜的运气。 但剑客没有迟疑,第二剑已经递出。 与此同时,邦察的箭也射了出来。 箭客,是剑手最痛恨的对象。 他们往往远远占据着制高点,然后弯弓搭箭,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而对于剑手来说,如果不能靠近箭客,几乎只有挨射的份。 剑手口中骂出一句脏话,已经无暇顾及陈大掌柜,直接朝着邦察飞奔而去。 一纵一跃之间,二者的距离飞速拉近。 邦察也动了,他必须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只见两人犹如苍蝇一般,在乌衣巷的各个宅邸之间蹦蹦跳跳,来回追逐。 陈大掌柜只觉得现在每一秒钟都是折磨。 大腿在不停的流血,有一种要死的感觉正在慢慢降临。 陈大掌柜很怕,但他只敢嚎叫,希望用大声的嚎叫舒缓内心的紧张,连逃都没法逃,最为关键的是,他也不知道可以往哪里去。 突然之间,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朝着陈大掌柜快速飞来。 难道是邦察要杀陈大掌柜? 陈大掌柜身边已经没人了。 箭很快,与邦察的一样快。 一个人影突然从另一个车厢中跳出,正是那日所见之人熊。 人熊很高大威武,这是一个贬义词,但也意味着他很高,很重,自然也很笨重。 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弓箭的速度,但他有力气。 只见他狠狠一轮,原本在他身下的车厢猛的飞起,朝着那支羽箭飞去。 车厢炸开。 人熊定睛一看,地面上却已经没了陈大掌柜的踪迹。 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告别 即便见到有帮手,小沐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很显然,自己的作用已经达到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为龙大老板的后招作了铺垫。 虽然小沐并不确定那些是不是龙大老板的人。 小沐想走,他也的确在走。 不,准确说是在逃。 青衣秀士尤如一块狗皮膏药,牢牢的贴在小沐的身后。 不远一尺,不近一寸。 小沐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但他很无奈。 他并不傻,知道对方是在慢慢磨着自己。 而青衣秀士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他的得到的命令就是跟着第一个出现的人。 因为第一个出现的人最不重要,但可能是最重要的线索。 这是帖木儿的判断,青衣秀士无法反驳,更没办法拒绝。 小沐的确是最好的线索。 全场出现的杀手中,他是最弱的那一个,显然是被人抛出来的诱饵,就为了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给其他人打掩护。 这也说明他并不是对方真正的心腹,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某个地方请来的杀手。 那么,是谁找到的小沐,这就是一条很好,而且很明显的线索。 帖木儿本身就没有希望能够抓住所有人,能抓住小沐,顺藤摸瓜,就已经是很好的成就了。 帖木儿给青衣秀士的命令很简单,跟着小沐,找到他的据点,或者看看谁与他接头。 如果实在没人接头,就直接捉了他回来再慢慢拷问。 小沐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熟悉白城的优势,在各条街巷之交来回穿梭。 但青衣秀士也是个江湖老手,又岂是这般好摆脱的? 接下来去哪儿? 小沐知道,在甩掉对方之前,自己到任何一个地方落脚都是危险的。 在他心中很快列出了很多选项,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否定了。 自己的宅子?不可能,那会直接暴露龙大老板。 自己曾经的家?不行,石头他们会很危险。 小叶哪里?更不可行。 醉香楼?那是绝对不行的。 直到此刻,小沐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多少地方可去。 怎么办? 小沐的额头已经见汗,贪狼剑已经被攥出了汗水。 先跑再说吧。 小沐已经放弃了,只希望能逃一时是一时,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龙大老板前来接应自己,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但可能么?小沐此刻并没有任何底气。 青衣秀士显然看出了小沐此刻的仓皇之色。 远方传来一身唿哨,青衣秀士面色一变,赶紧掉头往回赶去。 看到青衣秀士的身影消失,小沐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心依然悬着,并不完全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离开了。 又或者是骗自己的呢? 小沐在杀手这个行业里,显然还是个雏,但他并不傻,相反,他比很多人都更机敏。 他已经来到了曾经熟悉的棚户区。 他熟悉的在一座座棚户中穿行,不时躲进一间棚屋观察。 过了半晌,小沐终于确定了追赶自己的人已经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出躲藏的棚屋。 让他震惊的是,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已经来到了小叶的地方。 棚屋的尽头,一间带有特殊意味的棚屋非常显眼。 虽然外表与其他棚屋没有任何差别,但一个个病人送来的一片片红布,给棚屋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景。 小沐犹豫了,他并不确定是否要向前走。 老驼背的手臂并不是他直接刺伤的,但他的确出刀了。 小沐站在原地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回头。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支羽箭飞速向他射来。 可惜的是,小沐并没有白奉甲那样的功力。 羽箭直接插入他的肩膀,将他的人往后带出了十余步。 小沐并不清楚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射箭之人手下留情了。 他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但好在,除了第一支箭,射箭之人没有再补上一箭,否则,以小沐此时的状况,再来一箭肯定得交代在这里。 小沐闷哼一声,但也知道不能拔出箭来。 怎么办? 小叶就近在咫尺,以老驼背的医术,肯定可以治好自己,但是否会牵连到他们? 小沐犹豫了。 最终还是选择待在原地,不能让来人看出他的一点意图,他知道这是来人想要知道的,至于自己的性命,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棚户区的地面可没有清道夫来打扫。 这里的住客在大雪天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出门,否则他们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风雪的侵袭。 虽然屋里也很冷,但好歹还有一层遮挡,哪怕是安慰性质的。 小沐已经躺了很久,至少在他感觉上来讲,非常久。 他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他的血已经将周围的白雪染红了一片。 要死了么? 小沐轻轻的问自己。 他当然不甘心,自己还年轻,刚刚才坐上金钱帮二当家的位置,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要给小叶带来好生活,同时能够给雪影最好的保护。 如果死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但死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或许自己的灵魂还能一直看着心爱的人。 远处的屋顶上,邦察冷漠的看着小沐。 他并不在意小沐的死活,他只在乎结果。 和青衣秀士换位,是他的主意,便于远距离监控小沐。 当看到小沐迟迟不见动作,邦察很痛快的给了他一箭。 当然,邦察手下留情了,所选择的力度、角度都非常完美。 只是让小沐受了伤,但并不致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力气能够逃回自己想去的地方。 当一个人足够清醒时,会考虑很多问题。 但当他濒死时呢?当然是心中最牵挂的最重要。 邦察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如此,小沐依然选择躺在原地,静静等死。 邦察也有的是耐心,他在等,等着与小沐接头的人出现。 但他失望了,最终出来的是一个小姑娘。 当她倒水时,看到了远远的那片血迹。 她的水盆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很闷沉的响声。 邦察看到了,小沐听到了。 邦察失望了,小沐高兴了,或许不用死了。 但小沐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发现他的人是小叶。 小叶慌忙跑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小叶跑开了。 小沐最终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小叶会不会再回来,他当然希望小叶会回来,但也不希望她回来。 小沐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祈祷,也像是在沉默的与这个世界告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再遇 又有脚步声传来,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但小沐没有睁眼。 在他的估计里,一个是小叶,另一个会是老驼背。 的确如他所想,小叶拉着老驼背出来了。 只不过相对于小叶的着急,老驼背依然晃晃悠悠,不急不忙。 “爷爷,你快点,再这么慢我就生气啦。” “丫头,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小沐了,你还救他做什么?” “爷爷,你不是教我医者仁心,即便我不认识他,今天我也要救他,跟他是不是小沐没有关系。”小叶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老驼背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之间加快了脚步。 老驼背走近一看,才发现小沐一直闭着眼睛。 老驼背轻轻踢了小沐一脚,“哼,你也知道无脸见人么?当初扎我那一刀的时候怎么说?” 小沐咧咧嘴,没有说话,放弃了解释的打算。 “爷爷,你先别说了,救人要紧。”小叶在一旁急不可耐。 “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他死不了。”老驼背一脸淡然。 “谁说好人不长命,我爷爷就会长命百岁。”小叶讨好的说道。 “你,哈哈哈。”老驼背被自己古灵精怪的孙女逗笑了,气氛一下缓和了下来。 连躺在地上的小沐都被小叶这个神乎其技的马屁给逗得咧开了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 老驼背最终还是把小沐背了回来,就躺在白奉甲曾经躺着的床上。 白奉甲呢? 伤势大好的他,不得不主动放弃了床的位置,正站在一旁观看老驼背给小沐治伤。 老驼背的医术是一绝,这是白城非官方中都是公认的,也是白奉甲自己平生所仅见,哪怕风雨间中最优秀的大夫也比不上老驼背。 大隐隐于市,并非一句妄语。 却不想关键时候被老驼背给赶了出来。 “今天的三十六路长拳打了多少啦?”老驼背语气很严厉,是标准的大夫对待患者的态度。 白奉甲无奈的退出屋子,开始按照老驼背的要求打长拳。 长拳是老驼背教的。 按照老驼背的说法,可以帮助身体恢复。 白奉甲知道,这套长拳如果在江湖之中,也是一门不弱的武学。 但让人好奇的是,老驼背丝毫不会武功。 这一点白奉甲非常确定,风雨间中有一百套方法教谍子如何判断自己目标的情况。 白奉甲没有深入探究,只是按照长拳套路,一遍一遍的打拳,顺便认真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白奉甲从受伤以来,几乎就与外界脱离了干系。 不知道是不是老驼背的原因,周边的居民虽然居住的近,但对于这个地方都是心怀敬畏,从不主动靠近一步,让白奉甲想找个人了解外面的情况都非常困难。 白奉甲也曾想托小叶打听一下醉香楼的情况,但都被小叶给堵了回来。 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伤愈离开了。 白奉甲盘算着剩下的日子,虽然他早已想走,但老驼背可不是一般的医生,白奉甲在他面前,天然就抬不起头来,根本无法违背医嘱。 “好拳法。”一声喝彩从白奉甲的身后传来。 白奉甲没有立即转身,从身后之人的突然出现,他的直觉告诉他,来人不简单。 白奉甲缓缓转身,却是一张熟面孔,邦察。 白奉甲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握了握,但面色上没有显露出来。 邦察并没有认出白奉甲,白奉甲当日蒙面易容,现在的他,才是他本真的面目。 老驼背又怎么会容忍一个病人天天带着面具呢,对于治病来说,简直就是胡闹。 “兄台谬赞,一套拳法,稀松平常,就是用来活动筋骨的,谈不上什么好。”白奉甲连语气都一如平常,呼吸微微有些局促。 重伤初愈,加上连日来都是躺卧休息,让白奉甲的脚步有些虚浮,呼吸有些急促,但正是如此,让邦察认为眼前之人就是一个普通会些拳脚的人罢了,根本没有将其往要犯身上想。 “敢问兄台,此处是何人家?”邦察很客气。 “此时所居,乃是一位大夫,平日里帮着周边民户诊治疾病。” “哦,原来如此。看着大大小小的千家布,可见这位医者平日里一定是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邦察对医者保持着尊敬的态度,蒙古人从小就知道要尊重大夫,他们太知道一名医者对于一个部落的重要性了。 “兄台可知,刚才有人抬了一个人进了这间屋子?”邦察没有打算硬闯,这是对于一名好的大夫基本的尊重。 白奉甲心思电转,“嗯,刚才大夫和他的孙女从路边捡回来一个伤者,也不知道是谁,大夫平日里这种事干得太多了,我也没留意。”白奉甲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刚才那人是衙门通缉的要犯,还请兄台禀报一下大夫,好让我带回去。” 白奉甲摆摆手,“诶,兄台切莫为难我,这位大夫是远近闻名的脾气坏,视患者如命,这个时候我去找他,岂不是找死。” 邦察心中暗赞小沐运气好,能赶上这么一个好医生,不过眼前之人说得也有理,一时间两人都无话。 “兄台看着也是在此疗伤之人,不知道受的是什么伤。”邦察跟白奉甲聊起闲天。 白奉甲心中却是怒骂,“嗨,我们这个地方,太乱,彼此之间打来打去,受点小伤都已经习惯了,好在有大夫,不然我们的命早就丢了好几回了。” 闲叙一阵,白奉甲请罪回到了屋里。 屋里的手术已经做完了。 屋里几人都焦急不已,小沐更是面色惨白,谁能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有耐心,竟然一直在后面守候。 但好歹听刚才话语的意思,并没有丝毫怀疑到老驼背和小叶,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驼背更是一脸怒容,如果不是不能说话,恐怕此刻他已经开骂了。 小叶靠在老驼背的怀里,似乎是寻求着安全感。 遇到这种情况,谁能不怕呢? 白奉甲进了屋,示意老驼背蒙上小叶的眼睛,很快将自己所有的衣物和装扮换了一遍。 白奉甲拿起了贪狼剑,小沐想要阻止,但却似乎明白了白奉甲的打算。 小沐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他很乐于牺牲,尤其是为了朋友。 这是所有热血的年轻人最大的优点,比如小叶。 小沐撑起了身子,按照白奉甲的吩咐,缓缓朝着门边挪去。 小叶流着泪,想要阻拦小沐,却被老驼背狠心的拉到一旁。 就在小沐打开门的一瞬间,白奉甲消失在了另一侧的窗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袭 邦察看着从门内走出的小沐。 小沐年纪很轻,但眉眼中透着一股英气,尤其是刚才硬挨了邦察一箭,居然愿意就地等死,倒是让邦察对其另眼相看。 “你是在找我吗?”小沐忍着伤口疼痛,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我并不是在找你,我是在抓你。” “有区别吗?”小沐自嘲的笑了一声。 “自然有区别,找,是漫无目的的找,抓,是有目的的抓。”邦察心情不错,居然能与小沐玩起了文字游戏。 “那恭喜你,你抓到我了。”小沐松开了匕首,双方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拼命,显得尤其没有必要。 而且,小沐现在也是奔着拼命来的。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交代什么?” “对屋里人的交代。” 小沐一愣,似乎明白了邦察什么意思。 强忍疼痛,小沐转身朝房间磕了三个头,“老先生,姑娘,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屋内,小叶已经泪流满面,但老驼背紧紧捂住她的嘴。 孩子之间的友情,虽然也有爱,更有恨,但当面对生死时,总比大人释然得更快些。 此刻的小叶,早已经忘记小沐曾经的背叛,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即将离自己而去,接下来也不知是生是死,叫人如何不伤心。 老驼背此刻也看淡了很多,原本心中对于小沐还有一些意见,但见其此刻为了自己祖孙,愿意主动承担,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过错了。 邦察点了点头,用小刀从内里红色内衬上割下一块红布,与其他红布块一起串在了一起,也算是代小沐谢过了门内那位老大夫的救命之恩,同时也代表着自己对于这位愿意坚守在贫民之中的医者的一份敬意。 “走吧。” 邦察轻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准确来说是孩子,交到帖木儿手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自然不会由此放过小沐。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小沐既然选择了当这个杀手,自然就要做好准备接受各种后果,最严重的当然就是死亡。 在他潜伏到那个宅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无声的选择。 邦察带着小沐离开了小叶的院子。 一条人影无声地从巷子里突然杀出,直冲着邦察而去。 “终于来了。”邦察冷笑一声。 邦察不愧为百战之将,反应不可谓不快。 拔出随身的弯刀,便与来人战在了一起。 却是邦察将乔装打扮的白奉甲当成了小沐的接头人。 邦察此刻无心关注小沐,眼前的人比想象中的棘手。 同时,当白奉甲出现的那一刻,小沐的重要性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沐见机得快,趁着两人交手,闪身躲进旁边的棚屋,飞速逃走。 邦察显然没有将此人与之前交过手和见过面的白奉甲联系在一起。 一则是白奉甲换刀使剑,另一方面则是又一次易容蒙面。 不得不说风雨间的训练手段非常之高明。 即使不用刀,加上此刻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白奉甲依然发挥出了自己八九成的实力。 而此刻的邦察也非之前的邦察。 箭手最怕的事情就是敌人近身,而此刻二人的距离已经将箭手的天然优势彻底抹杀。 但邦察显然也不是纯粹的箭手,一柄弯刀在其手中威力尽显,丝毫不弱于一般的江湖高手。 二人一刀一剑,挑动周边的积雪纷纷上扬,不一会便战成两团白影。 白奉甲估摸着时间,此刻小沐应该已经逃出了足够的距离,而且身在熟悉的棚屋内穿梭,小沐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白奉甲且战且退。 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长时间保持高强度的战斗状态,更无法发挥出自己狂刀的威力。 白奉甲短剑一递,将邦察逼退,趁机逃入一旁的棚屋中逃走。 白奉甲逃,却是邦察乐于看到的。 他的刀技虽然可称上佳,但相对于最熟悉的弓箭来说,却是弱了一个等次。 邦察快速占据了棚屋的最高点,一双鹰目冷静的扫射着周围的棚屋。 邦察的心中默默数着数,计算着白奉甲逃离的距离和相应的范围。 箭已经在弦上,只要白奉甲露头,就可以确保以最快的速度射出。 可惜让邦察失望的是,白奉甲并没有露头,似乎彻底消失在低矮的一座座棚屋里。 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中,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棚屋,似乎正无声的嘲笑着邦察的失算。 但邦察并不着急,一个好的猎手,最关键的就是耐心。 白奉甲终于还是露头了。 他的速度很快,箭的速度也快。 但白奉甲胜在已经熟悉了邦察的射术,不断利用身旁的棚屋为自己遮挡邦察的视线,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发箭角度。 邦察心中震惊,眼前之人居然有着如此熟练的应对弓箭的本领,绝对是武林中少见之人。 邦察也在不停的转换着自己的站位,一袭白影快速的在棚屋的屋顶往前跃动。 两人犹如一只捕食的猎鹰,一只逃命的兔子,在棚屋之中上演着一出精彩的追逐战。 到底是鹰快还是兔子快,这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用草原上老猎手的话说,鹰可以捕兔,兔也可以蹬鹰。 不知不觉间,白奉甲再次隐藏下来。 邦察失了白奉甲的踪迹,只得在估计的范围内寻找。 但此次他很谨慎,如果刚才不是顾忌小沐的存在,白奉甲虽然不可能杀了邦察,但至少可以让其受伤。 而邦察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现在很谨慎,弯刀已经拿在了手中,方便第一时间对敌。 整个棚户区异常的安静,这仿佛已经成了此地住户的一种天然反应,对于危险的天然反应。 他们的反应很简单,却也很有效,关上破旧的门窗,躲在一间间小房子里默不出声,似乎只要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活命。 白奉甲此刻就在他们之中,一堆人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白奉甲默默的听着房顶上的声音。 房顶很破,就是一些简单的木板和茅草,但此刻却帮了他大忙。 邦察的每一步移动,都能够清晰无比的传递到白奉甲的耳朵里。 近了,近了,更近了。 邦察落在了白奉甲头顶的屋顶上,此刻的他,还没有察觉到脚下隐藏的危险。 白奉甲是风雨间年轻一代最好的谍子,也是最好的杀手,好就好在他对于时机的把握。 一柄剑无声的破开房顶。 破旧的房顶自然受不了这等冲击,哗啦一下倒塌下来。 邦察一时反应不及,更无从借力,也跟着房顶往下陷去。 一上,一下。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再相逢 贪狼剑是当之无愧的好剑。 剑身不长,剑刃很薄,十分锋利。 剑刃擦着邦察的脸划过。 终究还是偏了半分。 白奉甲没有觉得可惜,对于邦察这样的高手,反应速度绝对属于一等一的级别。 即便是空中无法借力,依然凭借着强大的腰力和身体控制能力将自己的身体挪出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救下了他的命。 两人互换了位置。 邦察站在棚屋的废墟中,之前屋里的一众人早就慌忙四散,虽然有些被棚出口。 “放心吧,他已经走了,没被抓住。”白奉甲看着眼前这个刁蛮可爱的小姑娘,心中也是疼爱不已。 此刻的小叶和小沐,多么像自己与雪影小时候啊,无论什么时候,依然互相牵挂着彼此,这种友谊,才是最真挚的吧。 小叶顿时之间喜笑颜开,仿佛听到了这个世间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老驼背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几天前才信誓旦旦的发誓说再也不见那个该死的小沐。 谁知道当别人真正要死的时候,自己反而成了最不舍、最拼命的那个人呢? 看着眼前的祖孙俩,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但白奉甲对于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家,充满了感激,当然还有艳羡,这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感觉。 对于自己珍视的东西,自然要多多珍惜并保护它。 白奉甲心中感叹一声,知道是该道别的时候了,否则邦察回过神来,追查过来反而是祸害不小。 老驼背没有挽留,从白奉甲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知道,白奉甲注定不属于这里,甚至都不属于白城,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小叶拉着白奉甲的袖子,对于这个大哥哥,小叶心中也是多了几分亲近,尤其是想到雪影姐姐那天送她来时的情形,小叶心中还有几分欣喜。 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这个大哥哥,未来注定是要成为她姐夫的。 “甲哥哥,你可以记得,以后要常回来看小叶。” 白奉甲刮刮小叶的鼻子,略带宠溺的说道,“知道啦,我还得看着小叶成为全天下最有本事的名医呢。” 离别终究是伤感的,无论对于未来有多少期许。 但想见往往是欣喜的,犹如老友的重逢,爱人的想见,总是能够给予人心灵的慰藉,尤其是对于游人而言。 对于白奉甲、雪影二人同样如此。 他们犹如两株浮萍,在漆黑、幽寂、迷惘的白城上空飘荡,努力的争取着自己的未来。 他们没有家,只有彼此,只有互相紧紧的依偎,才是那世间最美好的时刻。 当白奉甲见到雪影的时候,两人愣了半天,也仅仅挤出了短短的几个字。 “你还好吗?” “还好。” “你呢?” “我也还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梦相连 一语胜千言。 白奉甲再见雪影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确定,雪影正是那日救自己的那个白衣人。 但白奉甲没说,雪影更没说。 “好就好。”这是一句废话,但放在此刻二人身上,却是非常的中肯和贴切。 没有深情对视,没有心手相牵,只有平淡而清冷的味道。 但两人都有些珍惜这种感觉。 谁也不敢多说话,生怕会破坏了这种感觉。 白奉甲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手心微微有些汗,这是几天前还没有的感觉。 仿佛在病床上的这些天,在盯着屋,雪影没说更不会说。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奇怪,不知不觉之间,就延伸出了很多的迷雾,给外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此刻的凤舞就身处迷雾之中。 “那日......”凤舞还欲再说,雪影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楼下还有很多事要忙,您先下去吧。” 凤舞诧异的看了一眼雪影,最终还是决定服从。 凤舞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朝楼下走去。 “影儿,你?” 雪影拦住了白奉甲接下来想说的话,“总要有人牺牲的,对么白大哥。” “可是......” “白大哥,没有什么可是的,光复白城,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更何况凤舞姐姐牺牲了自己的清白,许多姐妹,还有数不清的先辈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受一点伤又何足挂齿。”雪影淡淡的说道。 “影儿,苦了你了。”这是白奉甲第二次对着雪影说这句话,但其中深意却有所不同。 “白大哥,我们终究不是孩子了,既然长大,就要承担更多东西,你承担着家族使命,我承担着醉香楼的使命和上百个姐妹的性命,哪副担子都不轻,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雪影自嘲的笑笑道。 “影儿,等到白城事了,我就立即封刀,退出风雨间,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去。”白奉甲真诚的看着雪影,心中微微有一些期待。 “白大哥,我也希望有这一天,能够抛下所有的负担,还自己一个清白人间。”雪影望着窗外的白雪,似乎并没有听出白奉甲话语中的期待。 “相信这一天会来的。”白奉甲握了握拳,给自己无声的打气。 “希望吧。”雪影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曾几何时,自己的师父同样有这样的梦想,但终归梦碎一时,不得不返回间内独自青灯相伴,了却残生。 “影儿,永远不要让自己活在明天。”想起师父临行前的叮嘱,雪影一时间有些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背叛者之死 与醉香楼的平静不同,此刻的白城,波涛汹涌。 被官兵捣毁的地堡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连桌椅摆放都还是曾经的位置,似乎之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无论人为怎么努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赵老板和孙老板二人坐在空荡荡的桌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空荡荡的地堡中回荡着吱唔吱唔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 却是一个人被绑在一把铁椅上动弹不得,只能不断扭着身躯想要挣得一点自由。 浸湿的牛皮绳随着他的挣扎,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肉中。 他已经顾不得疼痛,毕竟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是死亡。 地堡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背弓的人,脸上同样带着面具,蒙着黑巾,只能从其身形上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之人。 来人走到铁椅身边,伸手揭开了被绑之人蒙面的布罩,赫然是曾经在乌衣巷出现的陈大掌柜。 见到了光明,陈大掌柜扭动得更厉害了,两只眼睛犹如铜铃一般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无声的质问眼前的是什么人。 来人拔掉了陈大掌柜嘴中的口塞,“你们是谁?”无论是谁,身处陈大掌柜的境地,所问出来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这样,十分的没有新意,似乎也正是这句没有新意的话,让来人失去了兴趣,扔掉手中的口塞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原本沉默的两个人,现在变成了沉默的三个人。 地堡里又进来了一个人,提着一口箱子。 来人不高,是常称的五短身材,身上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衣服。 来人没有带面具,更没有带面巾,似乎根本不在意被谁看到自己的面容。 “二当家的,你可要说话算话,干完这趟活,就得痛快的减免我的三年奴期。”来人朝着首座上的赵老板说道。 赵老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矮子嘎嘎一笑,面容扭曲地朝着铁椅上的陈大掌柜走去,犹如一条毒蛇见到了最新鲜的猎物一般。 陈大掌柜看着对方恐怖的面容,不禁疯狂的打起了寒战。 “乖,不要怕,很舒服的。”矮子将箱子放在一旁,用手抚摸着陈大掌柜的脸安慰道,不同于母亲对孩子的安慰,情人对情人的安慰,眼前的一幕让人不禁心中发寒。 先前进来的背弓人打了一个恶寒,赶紧扭过头去不再看眼前的一幕。 “乖,你告诉爷爷,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矮子温声问着陈大掌柜。 陈大掌柜惊恐地扫视了一眼场中的布置,心中已经认定,这里就是自己被抓走之前开会的据点,那么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孙老板当初找到我,说有一笔好买卖,然后拉我入股,我相信孙老板的眼光,就跟着来啦,其他什么都不知道。”陈大掌柜声音颤抖。 矮子转过头看向赵老板,赵老板挥了挥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矮子打开箱子,从中掏出了一个药瓶,“乖,来,闻闻这个,这个可是爷爷精心调制的动魄散,平常人爷爷可不愿意让他闻。” “不,我不。”陈大掌柜极力挣扎。 矮子面容狰狞,虽然个子小,但力气显然不是陈大掌柜能够抗拒的,直接将瓶子凑到陈大掌柜的鼻间,只是一瞬间,就见陈大掌柜眼睛泛白,再也没有刚才反抗时的力气了。 “乖,告诉爷爷,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矮子重复问了刚才的问题。 “孙老板找到我,说他们准备趁着朝廷改革钞法,靠着新钞入市,价值不稳的机会,囤积货物,以货欺市,压低钞价,再倒卖货物大赚一笔。” “孙老板之前和我打过几次交道,他出手很大方,底子也厚实,我也信得过他的眼光,就决定跟着他干。” “你见过孙老板吗?”赵老板打断了陈大掌柜的叙述,插话问道。 “没见过,孙老板很神秘,每次见面都感觉是换了一张脸似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他。”陈大掌柜神色呆滞,机械的回答着各个问题。 赵老板示意矮子接着讯问。 “后来孙老板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见到了其他合作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很神秘,但都出手很大方。” “当时第一次出资的时候,孙老板就说要靠着出资的多少决定位份,我出钱很多,但也只占到了中间的褚姓。” 孙老板抬手打断了这些无谓的絮叨,站起身来问道,“你是怎么投靠官府的?” “当时孙老板那个狗日的想把我们都杀了,老子运气好,虽然也中针了,但不致命,后面被官兵回来收尸是发现我还有气,就把我带回去了。” 背弓人忍着笑,拉住了要发怒的孙老板。 “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本来什么都没说的,但他们抓了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提到儿子,陈大掌柜情绪激动了起来,矮子赶紧按住陈大掌柜的脑袋,又给他闻了闻瓶子里的药末。 “有一个当官的过来,带着我的儿子,跟我说如果我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儿子带到草原上去喂狼,怕我不信,还砍断了我儿子的两根手指,我儿子还小啊,才刚刚五岁,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矮子按住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陈大掌柜,却不敢再给他闻药瓶。 “他要再闻一遍,整个人就傻了。”矮子摇摇头,显然对于此次交流对象甚是不满意。 矮子从箱子里取出一包银针,挑出两根扎在陈大掌柜太阳穴,让陈大掌柜暂时安静了下来。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赵老板问道。 “二当家,我倒是有办法,但奈何人不争气啊。”矮子耸耸肩,满不在意的说道。 “问题还没问完,接着把他弄醒。”赵老板狠下心来。 矮子看了一眼赵老板,似乎这与平日里平和的二当家有些不相像。 一直银针从陈大掌柜的百会穴插下,陈大掌柜立时惨叫出声,惊得赵老板三人立即捂住了耳朵,反而是矮子一脸的享受。 陈大掌柜醒了过来。 “你见过帖木儿吗?”矮子按照赵老板的要求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谁是帖木儿。”陈大掌柜虽然意识清醒了,但此刻也认了命了。 准确说,当被人突然从乌衣巷劫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命了。 在官府面前不认命,自己的儿子肯定活不成,但当他认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太知道孙老板的能量了,从他踏入乌衣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孙老板的人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其他的,都是死之前的活命挣扎罢了。 “是谁审问的你?” “是吴法言,吴县尹。”当陈大掌柜提起吴法言时,一直坐在一旁的背弓人手掌一颤。 陈大掌柜的回答让赵掌柜二人吃了一惊,按照他们之前的猜想,应该是帖木儿亲自提审陈大掌柜才是,或者也应该派出自己的亲信,却为何派出了吴法言? 这个问题显然无法问陈大掌柜。 “之后呢?” “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把问题都回答完,吴县尹还宽慰我,一定保证我的安全,还会差人保护我的生意,让我好好养伤。”陈大掌柜惨笑一声,“七天后,我才得知上差赏识我,要把我抬举到乌衣巷,还专门赏了一间大宅子给我,说我是有功之人,当重赏。”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想要以我作为诱饵,调赵老板他们出来,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只能听他们安排。” 只听哐当一声,却是孙老板狠狠砸了桌子一下,“陈时中,你个狗杂碎,你就这样把我们兄弟都给卖了,你知道我们要损失多少钱吗?” 陈大掌柜听声音,整个人一个激灵,才知道原来就是孙老板当面在讯问自己。 陈大掌柜愣了愣,紧接着就破口大骂,“去他妈的孙老板,要是你狗日的安排得当,怎么会有今天。” “你损失多少钱,你知道我损失了什么吗?你知道陈老板他们损失了什么吗?” “老子现在就剩下烂命一条,你想要就拿走吧。”陈大掌柜也不含糊,丝毫没有了平日里舞文弄墨、故作风雅的姿态。 “嘿嘿,你当老子不敢吗?吴法言只是砍掉了你儿子两根手指,你说我砍几根合适呢?”孙老板一脸恶笑。 陈大掌柜听着孙老板的话,顿时没了刚才的气焰,一下委顿下来,“我求求你们,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的儿子,别动我的儿子。”话到后面,已经带着哭腔了。 孙老板吐了一口浓痰,“他妈的晦气,一个大男人,这样扭扭捏捏。” 突然陈大掌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赵老板,是你么赵老板,求求你,看在我一直尽心尽力的份上,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陈大掌柜朝着赵老板声嘶力竭的苦求道。 “二当家的,怎么办?”矮子问赵老板。 赵老板挥挥手,“好嘞。”矮子从箱子中拿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小刀,丝毫不顾陈大掌柜的哀求,狞笑着缓缓插入陈大掌柜的胸膛。 “赵老板,求求你,求求你......”直至毫无声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枭雄本色 背弓人已经不忍再看。 等待陈大掌柜的声音完全消失,背弓人转过脸来,陈大掌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鲜血与鼻涕、诞水混在一起,在陈大掌柜的脸上四处淌去。 背弓人摇了摇头,“五毒,你的手段太狠辣,以后还是收敛一些吧。” “温贱人,老子的事情轮得到你管?别认为大当家的器重你,你就是个人物了,归根到底,你不也是个家奴么。”矮子犹如吸食了品质最好的五石散,兴奋的神色慢慢褪去,嘴上却不饶人。 背弓人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看着两人吵架,赵老板和孙老板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看来平日里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五毒,这次大哥派你过来,也是你的一个机会,争取能够早日赎清奴期,也是你的一个造化。”赵老板缓缓说道。 “是,二当家的。”名为五毒的矮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恭声应道。 “诶,没关系,五毒老人这威名可是响当当的,来了白城,正好来帮我,大好江湖还不是任君驰骋?美酒美女更是少不了你。”孙老板乐呵呵的道。 五毒老人,谁能想到,眼前的矮子居然是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老人呢? 十年前,五毒老人纵横云贵绿林,一身毒功出神入化,一时间毒杀灭门无数,云贵江湖人人自危,生怕不知觉间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恶魔,惹来灭门之祸。 后来听闻他不甘云贵寂寞,应朋友之邀,前往西北玩耍,至此以后江湖上就失去了此人的踪影。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居了,各类言论不可胜数。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此刻居然出现在小小的白城,而且早已非当年纵横江湖、灭门无数的毒道巨擘,而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奴仆。 却不知是何方势力,能够让其能够乖乖听话,委身为奴。 听到孙老板的话,五毒眼中闪现出期冀,却立即隐去。 “三弟,不可胡闹,你有你的产业,五毒是大哥专门派过来有重任的,岂能到你那里去效力。”赵老板阻拦到。 “嗨,二哥,你总是这么扫兴。我就开个玩笑罢了。”孙老板淡然道,似乎刚才的话根本不是自己所说一般。 “两位当家的,不知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背弓人结束了二人之间的言语纠缠。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听二哥的。”孙老板心中似乎带着气,有些气呼呼的说道。 “诶,从一开始,这事情就是由三弟你在谋划,接下来自然也该由三弟主持,我就给你凑个人场罢了。”赵老板却不接招,一招推手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孙老板。 孙老板原本就是有意一激赵老板,现在赵老板直接将权力给了他,他自然不会错过。 “唔,既然二哥如此安排,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老板朝赵老板拱了拱手,立即布置起接下来的安排来,似乎根本没有受到百家盟因为之前事情受损严重的影响。 县尹府,近日帖木儿的行为越发的诡异,让真金等人都不得不怀疑那日在醉香楼,是不是雪影使了什么邪术,迷失了帖木儿的魂魄。 帖木儿已经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了两天里,期间如果不是正常吃喝,一些问题的指令依然是帖木儿一如既往的风格,真金等人都快忍不住冲进去,看看帖木儿到底什么个情况。 但真金等人还是忍住了,冒犯之罪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青衣秀士带着邦察回来了。 “邦察,你这是什么情况?”看着邦察脸上的伤,真金等人大惊失色。 “遇到了一个高手。”邦察摇摇头,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愿。 “最近白城突然之间冒出许多高手,看来确如小将军所说,有些人想在白城闹点事。”青衣秀士淡然道,高手再多,以他的武功,自然不需要有特别大的担心,这是他对于自己的自信。 “哼,那日那陈时中所说一定不是假话,但小少爷却拦着我们不让继续深入调查,不知道小少爷有何打算。”墨流在一旁接话到。 “什么打算也是你能猜测的?少爷自有打算,自己滚出去受罚。”真金两眼一瞪,直接处置了墨流。 墨流摸摸鼻子,十分不情愿的走出院子,来到院中脱掉衣服,拿起马鞭自己抽打自己,看来也并不是第一次自己处罚自己了。 “这小子,打得也太轻了,要不要老熊帮忙忙?”一旁的人熊嘲讽道。 “滚,一个汉人,有资格打老子么?”却不想墨流也不是个善茬。 “你!”人熊气结,准备出手却被青衣秀士拦住了。 “怎么,瞧不起汉人啊,小狼崽子,你不也是汉人么?怎么就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啦?” “哼,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汉人,我是色目人。”墨流依然嘴硬。 “我呸,数典忘祖的玩意。”人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两人还要再吵,却听里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帖木儿出来了。 “小少爷。”“小将军。”众人称谓不一,称呼的却都是帖木儿。 帖木儿抬起手,制止了众人,走到外院墨流的身边,不待墨流反应过来,抽出其腰间佩刀,一刀便砍下了墨流的头颅。 “啊!”场中瞬间想起一片惊呼,谁也没想到帖木儿居然会有此动作。 包括墨流自然也没想到。 墨流的头颅在雪地里滚了两圈,眼睛却一直睁得大大的,显然不相信自己忠心不二的主子,居然会下手杀死自己。 帖木儿扔掉手中的弯刀,转过身来朝着众人冷冷道,“以后谁如果再提蒙汉之别,江墨流就是下场。”说完也不待众人回话,缓缓回到房间内,一如往常的轻轻关上大门,似乎刚才这人根本就与自己没关系,更不是自己杀的一般。 真金等一众亲卫低着头,眼神中全是悲哀,却没有一丝怨恨,也不敢有一丝怨恨。 真金看着刚刚被自己训斥过的年轻人,心中满是悲戚,只能吩咐两个年轻侍卫,好好收殓了墨流的尸首。 “小少爷......”另一个侍卫想说什么,却被脸上还流着血的邦察制止了。 “这个......”帖木儿的动作直接震惊了人熊等人,连青衣秀士也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平日里日夜相伴的亲随,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杀掉了,看来眼前这主年纪虽轻,却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人,自己这些人跟着这样的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人熊倒退两步,虽不再说话,但脸上神色却颇为自得,这下还有哪个狼崽子敢以汉人的身份瞧不起自己,那就走着瞧吧。 看着人熊趾高气昂的模样,真金等人气愤不已,却也只能强忍着,看得人熊更是得意不已。 青衣秀士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并不是强权就能解决的,强权能够镇压反抗,却镇压不了人心。 正如眼前,满蒙双方虽然都听从帖木儿指派,但真金等人与自己一行显然不是一个路数,平日里更是小矛盾不断,这才有了今日帖木儿的暴起杀人,但杀了一个人就解决了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帖木儿得杀多少人才行? 况且杀了江墨流,真金等人显然不会也不敢把账记到帖木儿身上,而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自己一行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不好过。 这事也让青衣秀士很是好奇,按帖木儿以往的心性,是绝做不出如此粗暴而简单的行径的,又是什么让他突然有此行为呢? 青衣秀士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时间会解答这些问题吧。 一行人在门口并没有等多久,帖木儿再次打开了门。 “邦察,伤不严重吧?”帖木儿温声问着邦察。 “谢小将军关心,不碍事。”邦察感动的道。 “不碍事就好,这两日好好休息。” “少爷。”看着帖木儿走过来,真金等人立即恭声道。 “自己受罚吧。”帖木儿冷声说道。 “是。”真金等人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纷纷单膝跪地,两两拿出马鞭互相抽打起来。 帖木儿站在一旁,看着一行亲随抽满二十鞭子方才叫停。 “知道为什么罚你们吗?”帖木儿扶起真金,轻声问道。 “知道。”真金羞愧的道。 “知道就好,最近几日我们屡屡受挫,虽然探知了一些眉目,却连具体的底细都没有摸到,这是狼逐卫从来没有过的耻辱。”帖木儿咬牙说道。 “我等以祖狼之名发誓,誓报此仇,誓雪此恨。”一群侍卫齐齐跪下,共同起誓。 “群狼无畏,群狼不死。”一群人跟着帖木儿大声喊道。 倒弄得青衣秀士等人站在一旁颇为尴尬,但帖木儿并没有让场面尴尬太久,安抚好真金一行人后,又朝着青衣秀士等人走来。 “拜见小将军。” “各位英雄不必见外。”帖木儿亲热的扶起青衣秀士。 “最近几日颇为辛苦,我已在府中安排宴席,请诸位英雄把酒言欢。”帖木儿似乎根本没有想起来这几日的挫败,更没有受到方才之事的影响,满面春风的问候诸人。 “枭雄本色。”青衣秀士心中蓦然浮现出几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往昔荣光 白奉甲俯瞰着楼下的风物。 虽然近些年县尹府几次对醉香楼下手,命令封堵了朝向县尹府的全部窗体,但只要想看,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就是一个正大光明的看还是偷窥监视的区别了。 曾经县尹府也曾想让醉香楼搬走,但奈何醉香楼早在白家称霸白城时就已经存在,加之在白城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之间,县尹府居然没能动得了醉香楼,到了后面,几任县尹见醉香楼一直以来还算守规矩,也很懂规矩,也就罢了这个心思。 白奉甲从来没有去过县尹府,更没进过县尹府后方的吴家大宅,那里几乎就可以称得上是白城的内城,但他清楚的知道县尹府的历史,这是所有谍子在风雨间内必须学习的内容。 那里曾经是白家的祖宅,从当初白家老祖宗白启建造白城开始,这里就是历代白家人的居所,随着白城的扩大,眼下的宅子也在不断扩大。 那是曾经一姓即一城的巅峰。 在最辉煌的时候,白城所有的产业十之八九都与白家有关,剩下的十之一二还是白家人故意漏出去的,只要白城人想,或多或少都可以与白家攀上一些亲戚关系。 当年随同白启一起来到白城的那些亲随,之后都被放出去自立门户,慢慢演变成了白城远近闻名的白下十六姓,这些姓氏不愿远离曾经的家主,便在县尹府东侧集中建府,也成了乌衣巷最早的起源。 白奉甲闭上眼睛,似乎眼前看到了当年白家的列祖列宗坐在这座宅子里,对着整座白城发号施令的场景,想当年,白家有着自己的军队,虽然名义上是白家的亲卫队,但任何一个家族的亲卫队都无法达到上万的地步,而白家达到了,而且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限制,这也是白家能够震慑各方力量,统领白城的根本。 曾经的白家,还是周边远近二十余城的联盟之主,共同形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除了眼前的县尹府及后方的祖地,甚至根本没有在白城留下痕迹。 当年称霸一时的白家军,面对内部的背叛,在气吞万里如虎的蒙古铁骑面前不堪一击,这就是承平已久与金戈铁马的显著区别。 白家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逃的逃、降的降、杀的杀,除了叛逃的族人,一时之间白城居然找不出几个姓白的,曾经爱好与白家攀亲戚的那些人,也早已不知躲在什么地方。 而以往忠心耿耿的白下十六姓,也是降多战少。 风雨凋零,就是如此的凄凉不堪。 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这些年,风雨间里的每一个谍子都没有忘记的一句话,除了光复祖地外,还有惩处奸贼。 至于奸贼是谁,风雨间自然有一本账记得清清楚楚。 白奉甲虽然并不认同风雨间的这种安排,在他认为,光复祖地,绝不是依靠当前风雨间的势力就能实现的,虽然他也不知道风雨间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但光复之后呢? 难道要把所有曾经背叛白家的人都杀掉么? 之后还有谁来支持白家,供养白家。 但服从,也是风雨间的规矩。 白奉甲舒缓了手指关节,回过头来,雪影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此时的白奉甲,身着一身华服,着实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但雪影此刻无心欣赏白奉甲的气度,眼神之中满是担忧。 “白大哥,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间里的指令,你也知道,我们都没有办法抗拒。”白奉甲心中也充满着无奈。 雪影摇摇头,带着白奉甲朝着楼下走去。 三楼一个大包间内,曾经白下十六姓中四姓的家主正觥筹交错,坦然饮酒作乐,一旁的舞姬跳着妖艳的舞蹈,不断将场中的气氛推向更高潮。 “雪影姑娘呢?怎么还不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个男子推开怀中的女子,猛然站起来大声喝道。 “诶,云大哥不要着急,雪影姑娘盛邀我等前来饮宴,自己自然要梳妆打扮一番,还要多多体谅佳人嘛。”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拉住云姓男子,大声劝解道。 “哼,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其他人吃她雪影这一套,老子可不吃。”云姓男子猛地抓住身旁的女子,大手伸进女子的怀里,大力揉捏起来,让怀中女子吃痛不已,只能扭捏躲闪,但却不敢公然反抗,她可知道,眼前这位云家主,在白城也是不好惹的人。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在门外响起。 “谁?”云姓男子推开怀中女子,拔出了一旁的弯刀。 “没想到,曾经赫赫有名的云中剑,也改用弯刀了。”来人正是白奉甲。 “你是谁?”云姓男子一惊,没想到被来人道破了家传绝学。 白奉甲缓缓走到主座上坐下,见其他四人都还站着,抬手示意几人坐下。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今天请客的人。” “雪影呢?”云姓男子刀指白奉甲。 “雪影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待客,再说,这座酒席,本就是我请求雪影姑娘帮我置备的。”白奉甲淡然道。 “看来公子今日是有备而来。”刚才劝解云姓男子的中年人眯了眯眼,眼中寒光直刺白奉甲,似乎想要探知白奉甲的来路。 白奉甲挥手让场内舞姬和陪侍全部出去,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云姓男子大声喝道。 “云家主不必着急,何不坐下来,大家慢慢聊。”白奉甲并没有在意云姓男子的喝问。 “你!”云姓男子还有再说,却被一旁的中年男子用眼神阻止,拉着一起坐了下来。 “乾定二年,孛鲁统帅大军攻陷银州,大军过境白城,时白家之大总管白珢勾结蒙古大将,出卖白城军机情报,陷白城于水火之中,白下十六姓投降者半,战死者半。”白奉甲边喝酒边淡淡的说道。 “白家军统帅云启明之弟,云启山率部反叛,刺杀亲兄,最先杀入白府,斩杀白族人丁一千六百七十二人。”白奉甲没有看云姓男子,但听到这句话,云姓男子脸上瞬间面如死灰。 “白家军副将王贺林率部临阵脱逃,打开白城西门,放蒙古大军长驱直入,屠戮人丁不可胜数。”席间刚才劝解云姓男子的中年人面色赤红。 “白家家主最信赖的智囊文辛竺关键时刻变节,将白家所有产业向蒙古大军和盘托出,让白家根基就此损失殆尽。”席中一个容貌儒雅的中年男人饮了一杯酒,面色微微露出一丝潮红,又飞快退去。 “白家家主第一亲随方福在随白家家主逃亡时,趁家主不备,斩下家主头颅献与蒙古大军。”席间最后一个男人长叹一口气,并无其他言语。 白奉甲扫视一眼场中众人的反应,轻笑一声,“刚才我说的几位,想必各位家主都十分熟悉吧。” 云姓男子哐当拍碎身前的小几,猛喝道,“小子,你到底是谁,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牧兄,不必动怒。”容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拉住云牧,转身朝白奉甲行了一礼,“想来阁下是白家人当面吧?” “文家主不必多礼,区区在下,确是白家中人。”白奉甲淡淡回应道。 听闻此语,席间另外两名男子也霍然站起身来,云牧抬到遥遥指着白奉甲,凝神戒备着。 文家主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知小兄弟今日苦心积虑,召集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白奉甲依然不慌不忙喝着白水烧,“自然是还债。” “哦,不知我等应该还什么债?”文家主奇道。 “自然还的是人情债,仁义债,人命债。” “烟云往事,俱已往矣,今日方才提起,却是不知从何还起。” 白奉甲环视周围一干人等,“想当年,几位的先祖随同我白家先祖讳启一同创立白城,先祖恩重,让各家先人自立门户,还一直庇护各族,此乃人情债。” “白城末代城主,我白家第十五代家主讳呈奉待当时的文、云、王、方几位家主如生身兄弟,几家之间相互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约定永不相负,此乃情义债。” “白城城破,我白家本族、分族及各路亲朋殒命者不下四万人,此乃人命债。” 白奉甲顿了顿,“不知这三笔债,四位家主可还认?” 场中一时无人说话。 “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此乃古训。”白奉甲一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文家主灿然一笑,“好一个天经地义,不知小兄弟准备让我等怎么还?” “哼,还屁还,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拿出来说,凭什么让我们还!”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姓家主吼道。 “哦,看来王家主是不准备认账了?”白奉甲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哼。”王姓家主也不接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小兄弟,我等奉劝你一句,现在的白城,可不是当年的白城,你白家当年在白城说一不二,现在你敢走到大街上试试?”方姓家主缓缓站起身来,话音不高,却带着几分阴冷的味道。 “哎,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文姓家主离开席间轻叹一声。 剩下三人跟着文姓家主齐齐向前一步,显然是准备动武了。 “哼,一群狗日的,今天你们想还得还,不还也得还。”屋外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陈年旧事 只见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年纪约有六十上下,龙骧虎步,前行之间步步生风,颇有威势。 “拜见秋官大人。”白奉甲站起身来,恭敬的朝眼前的老人行了一礼。 “秋官?”云牧等人心神一震,他们家族都曾经是白家的附庸家族,自然知道秋官意味着什么,那是白家军内权力地位仅次于军帅的人,甚至于他们的祖上也曾有人担任过此职。 虽然早已脱离了白家,但四人依然规规矩矩站起身来,朝着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唯一与白奉甲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没有称呼秋官。 能作为白家军的秋官,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忠耿直介,能够始终做到不偏不倚。眼前的老者能够担任此届秋官,意味着此人言行品质无一不能服众,就此一条,便值得众人一礼。 “哼。”来人走进屋来,也不正眼看云牧等人,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四族都已经忘了祖先的约定,忘了秋官的荣光了呢?” “老先生,我等几人敬您,是敬您的品行,可并非敬您的职务。”文姓家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哼,你小子是姓文吧,文辛竺曾经也曾短暂的担任过秋官一职,你不敬秋官,可曾不敬祖宗?”秋官语带嘲讽。 “老先生,今天我们是来谈事的,可不是来呈口舌之利的。”文姓家主并不接茬。 “哦,小子叫什么名字?”秋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小子姓文名中堂。”文姓家主态度依然恭敬。 “果然有你先祖风范,文家人世代谋臣,不知道你现在身居何职?”秋官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没想到文中堂尚未回话,一旁的云牧先急了。 文中堂抬手阻止了云牧,凄然一笑,“中堂闲云野鹤一只,身上并无他职。” “哈哈,不知道文辛竺知道子孙后代沦落到此地步,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作的选择。”秋官嘲讽道。 提起先祖,文中堂面色一肃,“老先生,先祖至死亦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嗯?”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秋官和白奉甲的意料,甚至云牧等人也是第一次听文中堂提起这事。 文中堂洒然一笑,似乎先祖的往事非但没有让自己感到耻辱,而是异常的光荣,“当年先祖秉承祖先遗志,一心一意辅佐白家族长,却不想当时的族长昏聩无能,而且骄奢淫逸,更为可耻的是,他居然......”文中堂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居然趁先祖不在白城,凌辱了先祖之妹,当时已经许配给云家启山先祖,导致她不堪其辱,自尽身亡。当时白家族长因为怕先祖回城追究,逼着方家先祖杀死一干人等灭口。”说道这儿,文中堂深深的看了白奉甲一眼,“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几位先祖要作出如此选择了吧。” 白奉甲已经被文中堂一席话震惊了,这些事情,在风雨间内显然是没有人会告诉他的。 “哼,即便如此,当初也不能违背祖宗誓言,造成那么多的无辜死伤。”秋官心中所想却是不一样。 文中堂摇摇头,“老先生,您觉得我是在为先祖开脱么?先祖从未后悔之事,我又有何开脱的必要呢?再说,你们真觉得,是因为我们几家的背叛造成了白家的覆灭么?” “否则呢?”秋官声色俱厉,显然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文中堂大笑一声,“你们真是太看得起几家先祖了。”转而正色道,“白家族长骄奢淫逸,无心政事,白城虽然维系着表面的荣光,但其实质早已是腐朽不堪,各个家族奢靡攀比成风,白城老百姓苦不堪言,等到蒙古大军进程,一众百姓更是欢欣鼓舞,如果不是蒙古人统治残酷,想必这些老百姓早就已经将白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文中堂抬起手,强硬的阻止了秋官想要说话的意愿,“再说,白家人的败,是败在自家内部,又与我等几家有何干系,反而是受了你们内乱的牵连,让白下十六族纷纷损失惨重。” “白家内部?此话从何说起。”白奉甲突然插嘴道。 “奉甲,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秋官赶紧阻止。 文中堂面上满是诧异,看向秋官问道,“难道白家就是如此教育后人的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啊可笑。” 秋官面色冷峻。 文中堂转向云牧等人,“白家居然派出一个无知小儿前来找我们翻老账,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 “够了!”秋官一声冷喝,阻止了文中堂。 “秋官大人,你们准备周全,看来是不准备让我等离开了,既然如此,何不让我说个痛快呢?再说,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么?”文中堂毫无惧色的看着秋官,白奉甲也始终盯着秋官,留意着他的每一点神色。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搬弄是非,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文中堂也不管秋官话中的威胁之意,朝着白奉甲问道,“你可知道,现在的县尹大人是谁?” “不是吴法言吗?”白奉甲奇道。 “哈哈哈,吴法言,准确来说,应该叫白法言才对。” 白奉甲脑中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愣在当场。 “你可知道,当时率先背叛白家的大总管白珢,正是你们当时白家族长的亲弟弟?而吴法言正是他的嫡系后人!”看着白奉甲的神色,文中堂心中已经了然,知道白家人并没有告知后人这一点。 而站在一旁的秋官则是面色难看,必然是到了一定层级之后方才能够知晓这些秘辛。 “当初白珢乃是庶出,但才干出众,颇得老族长喜爱,后迫于祖规,仍然立下嫡子为族长,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为了最疼爱的幼子,老族长将白珢安置在了族中仅次于族长的要位,担任大总管一职,自此埋下了白家灭亡的祸根。” “白珢才干出色,在大总管位置上做事甚多,深孚众望,自然包括许多十六姓中人,但苦于大义,始终无法正大光明的夺取大位。苦心经营二十年,终于等到了蒙古大军这股东风。” “也是白珢先叛,我们几家先祖见事不可为,方才顺势而为罢了。” “所以我们几家,只不过是借了你们白家内乱的机会,报了我们的私仇罢了,哈哈哈!”文中堂说完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中堂兄弟,你怎么样?”云牧第一时间扶住文中堂。 文中堂吐完一口鲜血,神色萎靡了许多,但精神却好了一些,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这一桩公案,今日秋官当面,不知应该怎么判才行。” 秋官面露难色。 文中堂挥挥手,“秋官大人,如果要判,一百年前,我们先祖就应该要判了,只是公道自在人心,虽然这些年我们几家过得并不如意,但也并不指望着谁能给我们说句公道话,更不用说还一个真相了。” 文中堂真诚的看向白奉甲,“小兄弟,今日我所说之事,无论你是信与不信,只希望给你自己未来的人生长个教训,让你知道善恶美丑,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文中堂说完,拍拍衣服,坦然走到秋官面前,嘴角的一抹血迹显得异常的显眼。 秋官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却感觉无从下手,显然眼前人的应对,已经超乎了自己的预计。 “等一等,文先生,你们既然是随白珢一起行事,为何现在到了这等地步?”白奉甲突然问道。 “小子,你是问我们,为什么白珢后人能坐县尹大位,而我们却始终是一身白丁么?”王姓家主走到文中堂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丝毫没有刚才粗暴的神色,顺势接过话来。 文中堂阻止了对方,还是选择自己接着说,“其实很简单,我们并不是跟着白珢起事,只不过各种机缘巧合,撞在了一起罢了。” 一旁的秋官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他们没有事前勾结。 “个中千秋,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是事后蒙古人论功行赏,按照与白珢的事先约定,依然承认白家人对于白城的统治权,只不过此白家非彼白家而已,而对于我们这些人,蒙古人,包括白珢都没有什么好颜色,故作姿态打发就算完了。”文中堂咳嗽两声。 “由于怕人报复,白珢大肆捕杀曾经忠于白家之人,又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吴,继续坐着白城的天下。因为并非他的心腹,同时他也一直防备着我们几家,始终将我们隔绝在权力范围之外,每年给我们一些钱,也算是打发我们了。”文中堂等人惨笑一声,显然这一百多年,他们几姓过得并不如意。 “好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也都说完了,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了。” 文中堂坦然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壶,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烧,轻轻拿到自己的鼻间,深深闻了一口,面上露出沉醉之色,然后一饮而尽,坦然闭目等死。 (这两章都比较啰嗦,目的是想介绍一下相关的背景,与人物冲突和情节走势有着必然关系,所以哪怕啰嗦,但还是不得不写,谢谢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等风来 看到文中堂等人这副模样,秋官反而不知应该如何处置了。 按照之前的谋划,此次设宴招徕文中堂等人,拉拢是其一,如果拉拢不成,那就以死相要挟,如果以死相要挟都无法,那就只能是请他们家人相见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秋官一来,就被文中堂三言两语占据了主动权,还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秋官显然是君子。 虽然他作为风雨间的老人,对于很多事情有他自己的认知,而且是符合风雨间的需求逻辑的,但当他有了足够的权力了解到更多当年的秘辛时,他也曾产生过动摇,但归根结底没有动摇到他忠于风雨间的信念根基。 现在听到文中堂旧事重提,看到文中堂一副悲愤欲绝的神情,他同样迟疑了。 白奉甲没有说话,一则此地有威权更重的秋官,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从小在风雨间中接受的教育,让他们对于白城有多憧憬,对于文、云等家族就有多仇恨,是他们让白城陷落,让一众白家子弟流落异乡,惶惶不可终日。 从秋官的神色中,白奉甲已经知道,文中堂所言,哪怕不是十分真,也应该有八分真。 白奉甲并不是秋官,他还年轻,对于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定型的认知。 他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这是曾经的白奉甲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正如他当初与雪影的争论一般,他有他的使命,他的任务就是完成好自己的使命。 当你发现你所执行的使命似乎根本就是不对的,你应该怎么办? 白奉甲此刻不知道怎么办,这或许就是年轻人的迷茫吧。 “秋官大人,说也说了,酒也吃了,要杀就杀吧。”文中堂等了半天,见秋官依然没有动作,不禁出言催促道。 “对,要杀就杀,我云牧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老子给云家人丢脸了。”云牧怒斥一声,颇有些豪气干云的味道。 “哎,何至于此。”秋官叹了一口气,走到席间重新坐下。 这反而让文中堂等人有些看不懂了。 “白家一直就是那个白家,文家也依然是那个文家,为何不重新携手,共同恢复祖先荣光呢?”秋官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重新携手?哈哈哈,你们又使什么阴谋?”王姓家主毫不犹豫的质疑道。 “再说,你们白家不是都认为我们是叛徒么?又如何重新携手?”方姓家主的态度没有那么坚决。 “此次白家重返白城,归根到底想要取回的,只是本来就属于白家的东西,至于曾经的陈年旧事,自然该让他过去就让他过去。” “哈哈哈,可笑可笑,太可笑了,翻陈年旧事的是你们,现在让陈年旧事过去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云牧大笑道。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们重返白城需要有人支持,你们难道不同样需要有人支持么?”白奉甲最终还是决定跟从间内的安排,出声支持秋官。 “哦,小兄弟,你说说我们需要什么支持?”文中堂眼神一亮,好奇的看着白奉甲。 “我看在座几位都是一时英豪,相比族中更是不乏年轻俊彦,但就这么被排挤在权力之外,几位岂不觉得可惜?” “那你认为,白家重返白城,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文中堂反问道。 “白珢可以借机窃取大位,你们几大家族又何尝不可以借机重新夺回曾经的地位,甚至更进一步呢?” “哈哈哈,小兄弟,看来这些话也是有人教给你的吧,我实话跟你说吧,权力虽然迷人,但我们几个家族经过这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早就已经看淡啦,权力就是勾魂药,迟早是要被它夺去性命的,所以还是不沾为好。” “中堂......”一旁的云牧似乎有话要说,却被文中堂阻止了。 “哼,迟早被它夺去性命,那看来几位是彻彻底底不惜命了?”秋官见劝说不成,一拍桌子冷哼道。 “秋官大人不必动怒,你看如此可好?”文中堂接着道。 “嗯?”秋官虽然貌似震怒,但显然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 “我们四家可以以祖先的名义起誓,此次绝不干扰白家行事,也绝不会相助官府,只求能够保全家族罢了。”文中堂诚恳的说道。 秋官陷入了沉吟,隐晦的与白奉甲对了一个眼神,显然这种情况并不在接受范围之内,但对于二人来说,倒不失是一招缓兵之计。 至于下一步如何行事,还是等间里指令下来再说吧。 “我如何相信你的承诺?”秋官突然问道。 文中堂面色不变,“我等以吾四族两万人丁性命作为保证。” 说着举起右手,许了一个誓,云牧等人间文中堂心意已定,也跟着发了誓。 秋官与白奉甲都没有说话,场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云牧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文中堂带头行了一礼,“告辞。” 说完便带着三人走了出去,而秋官二人也没有阻拦。 云牧等人舍了自己的马车,全部跑到文中堂的马车上来,四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本以为今日就是普通的饮宴,谁知道居然不知不觉被人家设了一个局。 “看来我们还是大意了。”文中堂吐了一口鲜血。 “哼,雪影那个小娘皮,看来是早与白家有所勾结。”云牧怒哼一声。 “云兄,事情真相未明,切不可胡乱猜测。”一旁的王姓家主阻拦到。 “哼,志铭,你是被雪影那小娘皮迷昏了头吧。”云牧嘲讽道。 “你!”王志铭大急。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斗。”方姓家主阻拦道。 文中堂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管醉香楼跟白家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这次显然是陷进去了。” “文大哥何出此言?”王志铭奇道。 “一百多年了,你何曾见过白家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过我们?更何况,乱世将至,如你我等人,必须要选择一边的,否则必然会粉身碎骨。” 车内三人都陷入了沉思,无论秉性如何,三人能坐上家主的位置,显然权谋手段都在中人之上,此刻经文中堂点拨,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 “文大哥,我们四家从来都是共同进退,照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方姓家主问道。 “等!”文中堂只吐出了一个字。 “等什么?” “等白家人再来找我们,等形势的进一步变化。” “等白家人再来找我们?这是何意?”云牧奇道。 “今夜所来之人,只不过是传话之人罢了,要等着能够最终决定的人出现。再说今日白家二人虽有胁迫之意,但态度并不坚决,说明还有继续的空间,这也说明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文中堂咳嗽了两声。 “照文大哥您的意思,我们是要选择白家这一边么?”王志铭一边给文中堂抚着背,一面问道。 “蒙古人倒行逆施,吴家人盛极而骄,现在白城就如一锅将沸之水,他们是火上之人,我们绝不可靠之太近,再说,如果他们要给我们机会的话,也不至于等一百多年。”文中堂的咳嗽声更大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听文中堂的。 “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能将今夜之事告诉任何人,如果今夜有人找上门讯问,就说是应雪影姑娘之邀,到醉香楼饮宴,一如往常,其他什么都不要说。” “谨遵吩咐。”三人齐齐行了一礼。 “哎,希望能在我死之前,为我们四家谋一个出路吧。”文中堂气喘吁吁,轻声说道。 云牧三人齐齐朝着文中堂行了一礼。 文中堂抬起手,阻止了三人继续说话。 看文中堂此刻的状态,显然是有病在身,而且病得不轻,但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殚精竭虑,想着能为四族谋一个出路,难怪能赢得三族的尊重。 而此刻的醉香楼,气氛更是沉寂,雪影在文中堂四人出去之后就进来了,但面对这种情况,三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秋官打破了沉默,“今日之事,我会尽快报于大间主,其他之事,就等着间内的指令吧。”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雪影走到白奉甲身边,而白奉甲显然还没有从今日之事中彻底回过神来,而雪影其实从始至终都听着屋内的对话。 “影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 雪影没有说话,显然是已经默认了。 白奉甲凄然一笑,也没有怪罪雪影的意思,只是为自己感到不值罢了。 白奉甲摇了摇头,将其他情绪从脑袋里清出去,“影儿,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雪影的回答非常简单。 “怎么等?” “今日之事并非一无所获,文中堂继承了他祖先的智慧,是四族中的智囊人物,今日言谈颇多,除了有保命之嫌外,更多也是给间内透露了一种态度。” “你是说文中堂其实有意与我们重新结盟?” “正是如此!” “看来他也在等。”白奉甲一扫刚才的颓态,沉吟道。 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四方云动 县尹府。 帖木儿一行饮酒正酣,但让人奇怪的是,本地主人吴法言居然没在此间,仿佛帖木儿已经成为了此地真正的主人。 饮酒至半夜,一行人方才散去。 而从正房搬入偏房的吴法言看着真金等人喧闹的走出,屋里已经熄了烛火,外面的白雪映照着吴法言的一张俊脸阴晴不定。 “大人,我们到底要忍让到什么时候?”一个站在吴法言身旁的瘦高男子轻声问道。 吴法言没有说话,只是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了一把,然后又松开,显出他的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瘦高男子摇了摇头,显然无法理解县尹大人的选择。 瘦高男子并非旁人,而是当年白下十六姓中的蒙姓,只不过当年因为与白珢有姻亲关系,所以一直都是白珢的铁杆嫡系,随着白珢入主白城,蒙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眼下这人也是吴家真正的心腹。 “大人,今夜收到密报,文中堂等四人收到雪影的邀约前往醉香楼饮宴。” “哦,他们四个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么?有什么收获?”吴法言被瘦高男子的话引起了兴趣,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们安插在醉香楼里的谍子层级太低,只知道四人到了楼里见了一个陌生男子,至于谈了什么一概不知。” “陌生男子?”吴法言的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蒙放,你猜来人会不会是白家人呢?” “大人,你认为可能么?”蒙放没有接话,反而是问吴法言。 “没有什么不可能。白家人想回来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每年府内都要清出那么多死人,显然他们可从来没有放弃。”吴法言嘘了一口气。 “再说这次朝廷这么折腾,搞得民众民怨沸腾,白家人能够放弃这个良机,那也就不是白家人了。” 蒙放听得心中一紧,“大人,那我们是否应该有所行动?” 吴法言摆摆手,“不要着急,现在帖木儿来了,就应该他冲在前面,现在咱们只需要看戏就行了。” “那醉香楼呢?如果文中堂他们见的的确是白家人的话,说明醉香楼也绝对有问题,我们是否要......”说着比划了一个斩的手势。 吴法言笑了笑,“蒙放,连你也觉得我的目标是醉香楼么?当初请杀心那个贼和尚过来,不过是知晓帖木儿要来,提前给他的一个无能的信号罢了,至于醉香楼,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就此不再多说。 蒙放心中一惊,虽然自小就知道眼前之人不简单,却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从最近之事看来,吴法言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看来自己以后在其面前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吴法言丝毫没有在意蒙放的想法,“不过文中堂等人,还是该敲打敲打,不能让他们太过放肆,这事你直接处理吧。” 蒙放低头应是,从小门离去。 吴法言看着厅中灯火通明,不在意的笑了笑。 大堂之中,真金等人散去,只剩下帖木儿一人还在自饮自斟。 等到四下无人,堂中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拜见小王爷。” 能直称帖木儿为小王爷之人,显然是与其关系最为亲近之人,也是最为信任之人。 “二老免礼。”帖木儿连忙站起身来扶住两人。 “劳烦二老一路跟随,还迟迟无法露面。”帖木儿亲热的说道。 “小王爷哪里话,承蒙小王爷不弃,让我们苍玄二老有一个容身之所,已经是莫大恩德。”其中一个老者赶紧说道。 听这话音,居然是江湖中闻名已久的苍玄二老,苍鹰、玄冥。两人乃同胞兄弟,不知从何处习得一门神功,一水一火,彼此相生,初出江湖就剿灭了为害多年的江南水寨,一时赢得颇多赞誉。 苍玄二人功法独特,威力巨大,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喜好女色,号称一日不可不御,二人最为可恶的是,厌恶烟花女子,每御必须是芳龄女子才行,尤喜处子之身,开始还行事谨慎,在初得侠名之后骄横不堪,被万人所唾弃,更是被武林盟发出江湖追杀令,一时之间无处可逃,谁知多年不见,居然已经是身在帖木儿账下听用。 “今日唤二老前来,乃是有一事要请二老相助。” “请小王爷吩咐。” 帖木儿朝着苍玄二老一阵嘀咕,听得苍玄二老一脸邪笑,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请小王爷放心,老夫二人定将人手到擒来,不辜负小王爷厚望。”待帖木儿吩咐完,二人齐齐行了一礼,随即隐去。 也不知帖木儿朝着他二人作了什么安排。 小沐终于回到了金钱帮。 与他此前回来不一样的是,这番回来,金钱帮的一干人等仿佛见他是个陌生人一般,毫无曾经的热情。 小沐心中奇怪,却也无人可问,想找龙大老板问个清楚,偏逢龙大老板外出未归。 等了半晌,却见龙大老板一脸阴沉的回到帮中,一个心腹贴耳跟他禀报了几句话,不时朝着小沐所在瞧了几眼。 龙大老板脸上的阴沉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小沐十分熟悉的笑容。 “哎呀呀,兄弟你可算回来啦。”龙大老板热情的抱了抱小沐,与帮中一众兄弟态度迥然不同。 说完拉着小沐便说起他安排帮中兄弟四处找寻,但始终不见人影,还以为小沐兄弟已经死于贼人之手的事情。 小沐原本一肚子问题,见龙大老板如此,也无法再问其他,只得感谢龙大老板对自己恩重。 龙大老板就差没有抹起眼泪,拉着小沐的手一个劲宽慰,招呼上来一个心腹,安排带小沐回去好好养伤,连带着送上金银,还叮嘱一定要保证小沐的绝对安全。 待小沐万般无奈的被那名心腹带下去,原本满脸笑容的龙大老板脸色重新阴沉下来。 厅外蓦然走进来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男子见龙大老板这番模样,笑到,“大哥,你这老二的位置什么时候才还给我啊?” 龙大老板闻声一笑,“哈哈,阎罗王,闫老二,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大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来人与龙大老板亲热的抱了一抱,“不负大哥厚望,十车新版纸钞已经全数押解到了,就等着大哥一声令下了。” 龙大老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厉芒,“好,此番就看你我兄弟在这小小白城如何翻云覆雨了。” 闫老二躬身道,“愿大哥早日得了大愿,脱去藩篱。” 城外喇嘛寺,一个一脸阴鸷的和尚正焦躁不安的在院内来回走动,只见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随着他的走动四处飘荡。 “杀心!”一个枯瘦老僧从殿中走出,叫住了焦躁不安的和尚。 却是曾经大闹醉香楼的杀心和尚。 “师叔。”杀心连忙立住脚步,朝着老僧恭敬地行了一礼。 “得了你的传信,老子日夜不息赶来,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却不想只不过是些凡俗之事。回寺之后,别怪老子定向师兄禀明情形,责罚于你。”老僧言语中充满了不善。 杀心佛陀腹谤不已,知道眼前这个老僧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之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显然是请不动这尊杀神。 “师叔,此次弟子受白城县尹吴法言之邀,来白城做一桩大买卖,谁知出师不利,只得劳烦师叔大驾。” 听杀心说起大买卖,老僧眼神一亮,连忙追问。 “吴法言允诺弟子,如果能够帮他找到醉香楼造反的证据,那醉香楼以后就是弟子的产业。” “等等。”不待杀心说完,老僧着急插话道,“你是说白城那远近闻名的醉香楼?” “正是这醉香楼。”杀心心中暗喜,知道已经顺利引起了这老色僧的兴趣。 老僧舔舔嘴唇,“这个倒是不错的买卖。” “师叔,弟子自知修为不济,这等好事弟子有些分润即可,其他的当然都要归师叔所有。”杀心谄媚的道。 老僧点点头,显然对于杀心的懂事很是满意。 说着杀心就对老僧介绍了一通醉香楼的美妙滋味,尤其是那日成功逼得凤舞委声于自己,虽然最后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没有得手,但凤舞却许给自己更大的利益,相较于此,一个凤舞也就不足为提了。 听着杀心的介绍,老僧色心蠢蠢欲动,心中一股邪火油然而生。 “罢了,我近日修习欢喜禅,颇有所得,今日你既有求于我,作为师叔,自当相助于你。” 杀心心中暗骂两声,嘴上却对老僧奉承不已,说得老僧心花怒放,大笑不已。 “好师侄,难怪你师父那般疼爱于你,果然是个妙人。也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佛爷就走一趟醉香楼,看一看这雪影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博得如此艳名。” “师叔,你可想着,千万把那个叫凤舞的留给师侄。”杀心祈求到。 “哼,瞧你那点出息,等醉香楼都是师叔的了,那醉香楼的女子不就由得你选吗?”老僧斥责道。 杀心心中窃喜,有这老和尚挡在前面,自己与凤舞的交易也就达成了大半了,嘴上却连忙答应着。 老僧说走就走,也不看时辰,直奔醉香楼而去。 四方云动,白城短时的平静,不知道又将被谁打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劫 谁都希望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 这也是许多神灵存在的意义。 非常遗憾的是,无论是供奉哪个神灵,都无法确定自己的人生是否能够一帆风顺。 这也就形成了劫存在的意义,该有此劫,也无法分清到底是人对于自身不幸的自我安慰,还是各类教徒为了掩盖自己信奉神灵的无能而延伸出来的概念。 反正,人生就是有很多劫,而且很多来的非常莫名其妙。 醉香楼关门待客,虽然结果并不是很好的,但也算是给楼里一众姐妹放了一天假。 白奉甲已经随同秋官离去,雪影也不知所踪,凤舞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四层。 她对于雪影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感知到一切的存在。 但她觉得自己并非真正了解雪影。 女人对于自己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着旺盛的好奇心,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凤舞此刻就躺在雪影的床上,将自己幻想成为雪影,想象自己站在雪影的角度,对于近期醉香楼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应该是怎么想的。 一个人,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另外一个人,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但好在四层平日里就处于绝对隐秘的所在,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凤舞的所做所为,甚至连平日里常常坏了凤舞好事的哑奴也没有出现。 凤舞沉浸在雪影的世界里。 片刻后,她懊恼的咒骂一声,显然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理解雪影的所作所为。 从白奉甲来到白城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不受凤舞控制一般,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凤舞没有放弃,雪影房中的每一寸地方她都没有放弃。 让她感到遗憾的是,雪影屋中所有的陈设都是她熟悉的模样,显然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到底是雪影变了,还是自己变了呢? 凤舞越来越怀疑自己。 但她没有时间来怀疑自己。 “谁!”凤舞懊恼的坐在雪影的梳妆镜前,面前的铜镜中诡异的出现了一个干瘦的身影。 凤舞没有转身,干瘦的身影也没有动,似乎并没有受到凤舞喝问的影响。 凤舞心中震惊,醉香楼四楼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存在,在三层与四层之间,有无数的机关防备着陌生人潜入,而如果想从四层窗外进入,除非屋内人主动解除机关,否则侵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亦或是此人功力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眼前这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让凤舞如何不惊。 更让凤舞震惊的是,瞬息之间,窗外又进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大哥,你也太不讲道义了,留着我破坏机关,你自己倒趁机溜了进来。” 说完走到凤舞身旁,仔细打量了凤舞一番,啧啧道,“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惜早就失了身,可惜了,可惜了。”边说边摇头叹气。 凤舞心中不断的打着鼓,不知道二人前来所为何事,更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反抗,如果能杀了二人还好,否则自己会武功的事情传将出去,必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大哥,你确定这人就是小王爷说的那个姑娘么?怎么感觉不对啊。”矮胖男人奇道,赫然正是刚刚从县尹府中消失的苍玄二老。 “谁知道小王爷什么喜好,地方也对,身形也对,应该没错。”身材干瘦的苍鹰道。 “嘿嘿,可惜了,如果不是小王爷,老夫一定得先尝尝味。”矮胖的玄冥一脸淫笑的说道。 “老二,这个事情可不能犯糊涂,你我兄弟还指着小王爷活命呢。”苍鹰赶紧打消了玄冥的念头。 “哈哈,大哥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摸摸应该是可以的吧。”话没说完,便一脸淫笑着伸手向凤舞摸去。 对于玄冥的此番举动,苍鹰倒是见怪不怪,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要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了,想必小王爷也不会注意这些。 但让苍鹰没有想到的是,率先传来的是自己二弟的惊呼。 苍鹰定睛一看,却见数十枚银针朝着自己兄弟二人打来,一看就是暗器行内的高手。 “二弟小心!”苍鹰一声狂呼,运转内力,脸上隐隐泛出红光,一股狂暴劲风瞬间吹落眼前的银针,朝着凤舞打去。 玄冥老人虽然功力深厚,但防备不及,等到将其余银针打落,自己手上仍然中了两针。 “二弟,你怎么样?”苍鹰无暇顾及玄冥,赶紧拦住想要逃跑的凤舞。 “大哥,不要管我,一定要抓住这个小贱人。”一旁的玄冥吃痛,闷声喊道。 凤舞心中大惊,不想自己七十二枚梨花针,居然连眼前干瘦老人的皮毛都没有伤到。 犹记得当初凤三传授她暗器时就说,暗器阴狠刁钻,防不胜防,但最怕的就是遇到内力高手,就如同刺猬遇到乌龟壳一般,如果功力不够,那么见到这类人就要远远躲开。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白城,什么时候居然来了这等高手,而身为醉香楼的谍报总管,居然一点消息都不曾知晓。 却也只能怪凤舞倒霉,帖木儿有心让苍玄二老隐匿行踪,若非情况特殊,此时也不会唤出二人行事,谁曾想二人一出手就被凤舞遇上,正好被克制得死死的。 但凤舞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刚才听二人言语之中提及小王爷,应该正是帖木儿无疑,虽然不知帖木儿突然派人前来抓捕自己所为何事,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凤舞气急,见银针根本无法突破苍鹰老人的内力护体,咬咬牙,也不管是否会暴露师承,瞬息之间打出三十六支凤翎镖。 凤翎镖现身,却让苍鹰吃了一惊。 换了暗器,眼前的女子感觉整个气质都为之一变,暗器的威力也随之攀升,自己已经无法依靠内力打落。 苍鹰之所以叫苍鹰,除了他干瘦的身材,鹰隼一般的面容之外,更在于他的速度。 只见一袭黑衣飞舞,凤舞三十六支凤翎镖都打在了空处。 凤舞暗暗叫苦,刚才若非自己心中有鬼,让一众姐妹不得上楼,否则此刻若有人上楼撞破,自己也不至于孤军对敌。 事已至此,也唯有拼尽全力了。 凤舞咬咬牙,立时打出七十二支凤翎镖。 只见一支支凤翎镖相互吸引,沿着诡异的路径朝苍鹰飞去,一时间让苍鹰连连退后,仿佛四面八方都已经陷入了凤翎镖的包围之中。 凤舞身形飞快,犹如一只蝴蝶穿梭在漫天大雨之间,随着凤翎镖一同向前纵去,手掌微动之间,此前已经落地的凤翎镖纷纷回到凤舞手中,三十六支凤翎镖紧随其后,共计一百零支凤翎镖将苍鹰笼罩得水泄不通。 内力高手自然不怕一般的暗器,但凤翎镖显然不是一般的暗器。 况且内力再如何克制暗器,但当面对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暗器时,苍鹰也是心惊不已。 虽然眼前的暗器还差一些火候,苍鹰自信无法杀死自己,但苍鹰不敢冒险,这是他兄弟二人能够在众多武林高手的追杀之下,还能苟活至今的很重要原因。 “二弟,速来助我。”苍鹰大叫一声。 玄冥顾不得掌上疼痛,纵身过来与苍鹰汇合在一起,二人一手相牵,另一手同时发功,只见一红一黑两股内力同时朝着凤舞冲去,瞬间将凤舞逼回原位,霎时吐出一口鲜血,精神顿时萎靡下来。 居然是瞬间将凤舞重伤。 而苍鹰也最终没有完全逃过去,一支凤翎镖趁其内劲离体之际,攻破了他的防守插在了肩上。 苍玄二老心中震惊,却不想眼前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能够伤到自己兄弟二人,看来这小小的白城也并非自己二人初想一般能够扫平一众江湖人士。 玄冥让苍鹰帮着拔出自己手上的银针,一时间吃痛不已,心中更是狂怒,走到凤舞身边就要立下毒手。 苍鹰拔掉自己肩上的凤翎镖,连忙阻止自己的弟弟,“二弟切莫动手,她毕竟是小王爷要的人,还是交由小王爷发落吧。” 玄冥无奈,咬咬牙,反复思量,确定自己对于帖木儿无可奈何,只得强行忍耐自己脾性,一掌将房中的木桌劈成了两半,掌风四溢,将原本就在一旁喘息不已的凤舞再次击出老远,彻底陷入了昏迷。 苍鹰见玄冥心中火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深怕自己这个弟弟真将眼前这女子杀死,那恐怕自己二人只能再次亡命江湖了。 苍鹰走上前去,确认凤舞已经昏迷过去,再次点了两处穴道,让凤舞彻底昏睡过去。 见玄冥还在气头上,也无心再刺激他,自己扛起凤舞便准备回县尹府向帖木儿交差。 指不定完事之后还要到那家去找两个女子泄泄心中邪火,这些日子兄弟二人受帖木儿嘱托,已经不近女色颇久,否则玄冥也不至于如此急色,方才被凤舞趁其不备所伤。 却不想二人刚走到来时的窗边,便见一个枯瘦僧人正站在屋檐之上,飘然独立,颇有得道高僧的模样。 “我佛慈悲,小僧净清,拜见二位施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争 “哼,哪里来的老和尚,跑到我兄弟二人面前来撒野。”一肚子邪火的玄冥正愁没地撒,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眼前这老僧,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倒是苍鹰更客气一些,这老僧眼见自己兄弟二人劫人,却始终躲在外面偷窥,现在看到自己兄弟二人还有胆不跑,显然是对于自身实力有所依仗,“大师有礼,却不知这么晚了,大师在这里有何要事?” “我佛慈悲,净清云游白城,见一女子清凡脱俗,乃是我佛有缘之人,今夜特来渡她。”净清老和尚道貌岸然的说道。 玄冥阴笑,“老和尚,淫僧就是淫僧,就不能找点其他的借口,或者干脆学我兄弟二人,正大光明一些,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什么,还我佛慈悲。” 苍鹰伸手拦住玄冥,“二弟不可无礼,大师想必是得道高人,一言一行自有其深意,咱们不可妄自揣度。” 净清见二人一唱一和讽刺自己,倒也的确像个得道高僧,丝毫不见嗔怒,不住的吟诵佛号。 “不知大师今夜想渡哪位有缘人?”苍鹰也有些钦佩这老和尚的做作,笑道。 “施主善缘,正是施主肩上之人。”净清行了一礼,坦然道。 “你!老秃驴,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吧。”玄冥大怒。 净清也不言语,依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身后法衣被凛冽的寒风吹起,更添几分神秘味道。 “大师,看来你我今夜真是有缘,如是其他,我兄弟二人愿意双手奉于大师,奈何此人乃是我家少爷点名索要之人,实难从命。”苍鹰依然言语从容。 “无妨无妨,此女亦是我佛指定之人,小僧也是万万不能放弃。”一个年岁不低的喇嘛,口口声声自称小僧,倒是颇显好笑。 “照大师所言,看来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苍鹰笑道,自己兄弟二人联手,自然也不惧他一人。 “那也只能陪施主做过一场了。”净清面色和善,丝毫没有将眼前二人放在心上。 一时之间,场中只有凛冽的寒风吹过,只见净清面容似乎被寒风吹过一般,升起诸多褶皱,而其脚下却是纹丝未动。 反观苍玄二人,面色更是沉重,显然未曾预料到眼前之人内力居然如此雄厚,显然实力不弱。 三人尚未动手,已经通过内力的较量,大概知道了对方实力如何,好在双方都是一方高手,内力控制都在毫厘之间,居然连脚下的瓦片都没有碎掉一块。 玄冥面色沉重的看了苍鹰一眼,兄弟两人重新携手,运转水火交感神功,一时之间,衣袍被内力鼓起,闷哼一声,朝着净清和尚冲去。 净清和尚面色沉重,知晓眼前二人出手就是杀招,也不再在意自己得道高僧的形象,直接坐在房檐之上,运转起欢喜禅功,交起手来丝毫不落下风,一身五十余年的精纯功力果然非同凡俗。 其实苍玄二人原本功法更甚一筹,奈何当初苍鹰在山涧之中捡拾到功法后,顾及兄弟情深,居然鬼迷心窍将功法一分为二,自己和玄冥各练一半,虽然兄弟二人联手依然可以发挥神功之威,但毕竟不如一人使用来得那般天然。 也好在是苍玄二人乃生身兄弟,自幼心灵相通,才险之又险的勉强练成了这门神功,否则要是其他两人合练,早就已经是爆体身亡了。 此刻合兄弟二人之力,也是恰恰压制住净清而已,虽然激斗之间也给净清带来了些许小伤,但却无关大碍。 苍鹰见状,连忙将凤舞扔给玄冥,兄弟二人心意相通,玄冥立即带人朝县尹府后院飞去,留下苍鹰一人拖住净清和尚。 净清和尚见状,立即想去追玄冥,苍鹰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秃驴,你的对手是我。”再也没有刚才的那般客气,苍鹰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拖延到玄冥重新回来。 却不想玄冥也是倒霉,还没落入县尹府后院,就碰到了一直在廊下蹲守的邦察。 邦察乃是新近投靠帖木儿之人,根本没有与苍玄二人见过面,此刻只当玄冥是前来行刺帖木儿之人,见玄冥轻功高绝,担忧此人有所防备,也不言语,瞬间就是两箭射出。 可怜玄冥自醉香楼纵下,在空中毫无借力之所,眼见两支羽箭势大力沉,直冲自己而来,玄冥怒目圆睁,“小子敢尔!”一声玄功运转,勉强震落两支羽箭,但心神激荡之间,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一处暗伤。 邦察被玄冥内力所慑,手中出箭的速度微微迟滞,让玄冥终于能够趁此间隙落入院中。 “小子好胆,是谁让你在此暗算于我。”玄冥也非糊涂之人,眼前之人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帖木儿的院落之中,显然并非等闲之人,如果不是帖木儿首肯,那么此时帖木儿显然是遇到麻烦了,一声惊呼,既是想知道对方身份,也是提醒房中的帖木儿。 “好贼子,想要行刺小将军,还敢口出狂言。”邦察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的伤势,重新站起身来,手中弓箭直直瞄准玄冥。 电光火石之间,帖木儿已经从屋内走出,也是刚才的事情发生太快,帖木儿未能及时阻止,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邦察撒手。”帖木儿赶紧向玄冥奔去,面色之间隐隐有期待之色。 “小王爷,幸不辱命。”玄冥急急将肩上之人交到帖木儿怀中就要去救自己的兄长,但谁知帖木儿接过人一看,居然惊讶出声。 “小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对?”玄冥心思电转。 帖木儿按下心头的怒意,和声笑问道,“没有没有,辛苦玄冥前辈,不知苍鹰前辈呢?” 玄冥想起自己兄长,心中大急,朝着旁边醉香楼一指,帖木儿才见楼上有两人正在快速交手,一时之间居然让帖木儿有眼花缭乱之感。 邦察也是暗自心惊,刚才三人在楼上激斗,自己在檐下居然没有听见响动,如果不是玄冥从楼上而来,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自己眼前还有一场激斗。 玄冥也顾不上说太多,直接纵身一跃,朝着正在激斗的苍鹰与净清二人而去。 却说玄冥离去,留下苍鹰一人对付净清,刚才苍玄二老共同对敌,尚可勉强压制净清,现在就剩下苍鹰一人,顿时显出弱势,处处被净清压制,而净清也是火起,居然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人劫走了,而苍鹰速度奇快,每次净清想抛下苍鹰前去追赶,都被苍鹰及时缠住,让净清更是恼怒,再也无所顾忌,招招都是死手。 就在玄冥进入院落时,苍鹰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勉强能够拖住净清。 苍鹰心中震惊不已,自己兄弟二人在中原武林也算鼎鼎大名之人,面对诸多武林高手追杀也能勉力逃脱,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老和尚,居然能够轻轻松松将自己逼入这个地步。 还不待玄冥赶到,只听苍鹰闷哼一声,口吐一口鲜血,人已经被净清击飞。 “大哥!”苍玄二人兄弟情深,此刻见兄长受伤,玄冥心中大急,也不顾自己是否是对方的敌手,纵身就朝净清扑去。 苍鹰一人不是净清对手,玄冥同样如此,好在苍鹰见兄弟来援,强行压制体内伤势,与玄冥一同加入战团,两兄弟勉强与净清和尚战在一起,但苍鹰身上有伤,玄冥因为邦察一箭,身上亦是带伤,二人已是苦苦支撑。 下方院中邦察得了帖木儿指示,弯弓搭箭,在苍玄二人围攻间隙,不时朝着净清和尚放冷箭干扰,好歹牵制住净清和尚一部分注意力,帮着苍玄二人稳住了局势。 帖木儿功力不济,长时间看三人争斗,脑中已经是嗡嗡作响,片刻之后就无法再看,心中也是心惊不已。 本来以为苍玄二老已经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却不想在这白城居然冒出一个能够力敌苍玄二老的高手,想着自己还将苍玄二老作为自己的杀手锏一直隐藏,谁知刚一出手就双双受伤,却是流年不利。 同时帖木儿也动起了心思,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也是皇家龙种,对于一些江湖高手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时之间见猎心喜,心中已有了招揽之意。 却说净清和尚原本见玄冥带人逃走,心中震怒,想着快速击退苍鹰好去追人,谁曾想玄冥二人居所就在楼下,玄冥也飞快去而复返,打乱了净清和尚的谋划,而且看那形式就是县尹府,说不定与那和自己师侄做买卖的吴法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加之底下邦察不时发来冷箭,虽然邦察顾忌伤了苍玄二老,不敢倾力施为,但也牵制了净清和尚,净清心中已有退意,想着待回去与杀心探听清楚再来分说。 净清和尚内力一震,将苍玄二老击出战圈,自己飞快瞧了一下楼下形式,也不多说,纵身一跃,便离开了醉香楼朝着城西喇嘛寺而去,邦察想追,却又自知自身实力不济,只能先到醉香楼上接应苍玄二老。 待邦察将带伤的苍玄二老带下,二老羞愧的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老夫兄弟二人愧对小王爷厚恩,请小王爷责罚。” 帖木儿面色不善,但始终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安慰苍玄二老先回房休息,自己却看着一旁还在昏睡的凤舞发愣。 帖木儿气急攻心,哐当将一旁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救 凤舞失踪的消息不出意外地在醉仙楼引起了震动。 雪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好歹是稳住了人心。 救与不救,如何救,成了摆在雪影面前的核心问题。 尤其是看到现场的情况,凤舞的凤翎镖散落一地,显然是已经与来人交上了手,也就暴露了凤舞真实的武学实力。 如果是帖木儿或者吴法言获知这个消息,那么醉香楼显然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如果自己再去救人,那几乎是主动往泥潭里跳,根本无法洗清醉香楼身上的嫌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求助。 而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先找到凤舞此刻在哪里。 醉香楼的谍报机器,第一次以如此紧张高效的速率运转起来,凤舞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对于醉香楼,乃至对于风雨间,都是一个关键的存在。 帖木儿压下心中的震怒,听简单治疗后的苍玄二老说起当时的情形,知道确实无法怪罪苍玄二老,谁曾想眼前这女子好巧不巧,就出现在了最不应该出现的位置,还引来诸多风波。 更让帖木儿没有想到的,眼前的弱女子居然真是一个武林高手,印证了邦察此前的猜测,此人要么是花拳绣腿,要么就是武学高手,完全可以碾压墨流的一流高手。 帖木儿眯了眯眼睛,用汉人的老话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凤舞能够落在自己的手里,也不失为一张王牌,现在自己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将这张牌的效用发挥到最大,是放长线钓大鱼呢,还是直接打出去。 凤舞缓缓睁开了眼,身体已经被牢牢绑在了刑具上面。 凤舞试着挣扎,却听身前一个男子淡淡说道,“别挣扎啦,你跑不掉的。” 凤舞定睛一看,却是帖木儿在自己眼前悠然的喝着茶,身下所坐的椅子、所用的茶具等等,都显然是刚刚才搬到牢里的东西。 凤舞心中咯噔一下,当初见到苍玄二老时,最担心的就是二人是帖木儿的人,现在果然落在帖木儿手中,无疑是最坏的情况。 却不知道帖木儿专门派人将自己抓来所为何事。 “凤舞姑娘,我们又见面啦。”帖木儿放下手中茶盏,走到凤舞跟前温和的笑道,但在凤舞看来,却犹如一条毒蛇在自己眼前吐着毒信。 “不知大人将贱妾抓来,是贱妾犯了何罪?”凤舞依然是一副无辜的神情。 帖木儿鼓掌赞道,“姐姐好口舌,我朝严令禁止民间习武藏武,可据我所知,凤舞姑娘一声武艺可并非凡俗,再加上一手好暗器,可处处都在犯禁啊,着实让小生有些难办。” 凤舞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帖木儿居然会拿这条来套自己,虽然有明令,但这些年来武备废弛,民间习武之风盛行,江湖人士也越来越不把这条禁令当回事,但禁令毕竟是禁令,这的确是帖木儿抓自己的最好理由,凤舞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与苍玄二老动武。 凤舞嫣然一笑,“大人说笑了,凤舞乃烟花女子,每日往来人等林林总总,总免不了得罪其中一些险恶之徒,所以习得一些拳脚,聊以保全己身罢了。”还特意在险恶之徒四个字上停留了一下,仿佛讽刺帖木儿就是那些险恶之徒之中的一个。 “姐姐莫要多费唇色了,小生劝姐姐还是老实一些为好,否则一会动起刑来,小生实在看着心疼。”说着还拿起一旁的刑具认真欣赏,让凤舞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凤舞贝齿轻咬,“不知大人要贱妾交代什么?” “很简单,比如醉香楼与风雨间是什么关系?又比如,醉香楼此次想趁着推行钞法,在白城有什么图谋?”帖木儿贴近凤舞耳朵,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玩弄着凤舞胸前衣襟,每一个字都犹如一股寒流钻进凤舞的耳朵,让她心动神摇,几乎神智失守。 凤舞强定心神,冷冷的道,“贱妾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帖木儿伸手轻抚着凤舞的脸庞,口中啧啧出声,“多么娇艳的一张脸啊,可惜了。” 说完手上猛地一扯,凤舞当即凄厉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仿佛发疯一般扭动身子,但奈何手脚都被紧紧的捆住刑具之上,挣扎不过是徒劳罢了。 牢房中响起了一阵狂笑,一声声刺入凤舞的脑海之中,让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孩童时最黑暗、最无助的那一天。 “不,不,不要!”凤舞无助的祈求到。 “谁能想到,一个烟花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强烈的羞耻心。可怜啊可怜。”帖木儿看着刑具上发疯一般的凤舞,眼中一片冰冷。 帖木儿按住凤舞的脑袋,凤舞已经泪流满面。 “姐姐你既然如此害羞,小生想知道你那天到底是如何伺候杀心那个贼和尚的,你也不嫌恶心么?” “不,不,不,我没有伺候他,我没有伺候他。”凤舞一把挣脱帖木儿的手,疯狂的摇头。 “哦,果然是惊喜啊,杀心那个贼和尚,你要不伺候他,他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帖木儿的手指轻轻的顺着凤舞的喉咙滑动,凤舞再次凄厉的大叫起来。 “我跟他作了一笔交易。”凤舞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来。 帖木儿轻轻眯了眯眼,厉声喝道,“什么交易,能比你的身子更诱人呢?” “我许诺夺下醉香楼后,就给他一半财产,还找了两个心腹伺候他。”凤舞啜泣道。 帖木儿心中一动,猛地抽了凤舞一巴掌,寒声道,“还敢骗我,你是醉香楼的二当家,夺下醉香楼,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恨,我恨那里的一切!”凤舞猛然挺起身子,眼中露出掩盖不住的恨意。 “你认为我会信么?”帖木儿轻轻挥手,身后走出来一个亲随,宽衣解带缓缓朝着凤舞走去,凤舞慌乱躲避,却始终挣扎不脱。 “姐姐,我很好奇,你这身子,得伺候了多少男人啊。”帖木儿啧啧叹道。 “没有,我没有!”凤舞吼道。 帖木儿止住那名亲随,厉声道,“烟花之地的二当家,居然守身如玉,你认为我会信么。” “你不要问了,求求你别问了。”凤舞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哀求。 “看来姐姐是要逼我出杀招了啊。”帖木儿转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带上来。” 片刻便见一名亲随带着一个蒙着眼的孩子走了进来。 凤舞猛然一愣,又剧烈的挣扎起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谁能想到,醉香楼的二当家,居然有了孩子,如果不是当日江墨流偶然撞破,否则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帖木儿贴到凤舞耳边,轻轻说道。 凤舞涨红了脸,仿佛看到魔鬼一般看向帖木儿,嘴里呜呜出声。 帖木儿转到那孩子身后,玩弄着孩子头后的布结,朝着凤舞轻笑道,“你说,我要是摘下了眼罩,这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凤舞剧烈的摇晃着头,眼神之中充满了祈求之色。 帖木儿放开那孩子,走到凤舞面前温声诱惑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就饶了你。” 凤舞慌忙点头,又祈求地看着那孩子。 帖木儿挥挥手,示意将孩子带了出去。 帖木儿直起身来,接过一旁真金脱下披风,轻轻的盖在凤舞身上,“姐姐你看看,早这样不就好了么?”同时示意真金给凤舞松绑。 真金询问似的看着帖木儿,凤舞此刻肯定是恨帖木儿入骨,如果将其放下来,谁又能保证她不暴起下手。 帖木儿轻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 一个人的心防无论多么牢固,但只要打开了一丝缝隙,整个人隐藏最深的东西就将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当人的心防被攻破的时候,恰恰就是这人最无力、最虚弱的时候。 此刻,即便让凤舞杀了帖木儿,恐怕凤舞连刀都拿不住,更何况帖木儿手中还有王牌呢。 帖木儿根本不在意凤舞是不是恨自己,他更需要的,是凤舞畏惧自己,每一次见到自己,都仿佛看到魔鬼一般,这才是驾驭她最好的手段。 凤舞扯了两次,方才将身上的披风扯住,然后就紧紧的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没有露出一丝缝隙,相较于她在醉香楼里的打扮,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在地,根本让人无法想象到她就是醉香楼里那个风情万种的二当家。 看到凤舞这种情形,帖木儿亦是摇头不已,正如他所说的,谁能想到一个烟花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强烈的羞耻心呢,她们不都是习惯于暴露,习惯于诱惑,习惯于沉醉在男人渴望的眼神中么,看来,世间万物本来就没有定数。又或者,这才是一个母亲的底线所在吧。 与此同时,帖木儿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既能够在凤舞心中留下如此巨大的心魔,又有足够的权力让她克服一切不适留在醉香楼这样的烟花之地,想想都让人好奇。 帖木儿相信,那孩子就是压倒凤舞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之前的反应,确实也不似作伪。 但帖木儿很快打消了自己心中的好奇,最关键的是要趁着凤舞心防失守,尽可能的从凤舞口中掏出一切有价值的信息。 让帖木儿没想到的是,凤舞居然是首先开口的人。 此刻的凤舞,已经没了刚才疯狂的模样,仿佛醉香楼那娇艳冷静的二当家又重新回来了。 凤舞抚了一下自己的鬓角,轻声道,“不知大人是从何处知道了风雨间的存在?” 帖木儿一愣,哈哈笑道,“看来你们还真是与风雨间有牵扯。” 凤舞脸色一变,方才知道自己不知觉间犯了大错,但此刻对于她而言,这些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帖木儿停下笑声,认真的道,“近日兀鲁尔哈将军亲自出手,在烽连城破除一起谋反案,抓获各类嫌犯一千余人,其中有一个,就主动交代了自己是风雨间的人,而且声称风雨间最终的目标是白城,而不是烽连城。”帖木儿边说边认真留心着凤舞的神情,只见她神色随着帖木儿的每一句话而不住变幻,显然是这些情报也是她首次得知。 帖木儿此刻是将凤舞作为完全平等的人在对待,“本官昨夜刚刚得了兀鲁尔哈将军的通传,刚才正好遇上姑娘,便试着问了问,也是本官运气不错。” 帖木儿心中的确有些庆幸,如果自己再无法打开突破口,近些日子不断损兵折将,这些损失即便有其父王作保,估计也难以再在白城待下去。 听到这里,凤舞无奈一笑,不知是感叹自己太傻,还是叹自己运气不济,但她已经不准备再问其他,淡然道,“既如此,大人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直接问吧。” 帖木儿强行按下心中的喜悦,只将真金留下,屏退其他人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着凤舞。 此刻,醉香楼雪影的案前,摆放着一份最新的情报。 情报是用血写就的,纸张甚至是入厕时的草纸,显然是送信人在仓促之间,躲进茅厕写下了情报。 更让雪影遗憾的,是送信人已经死了,这是刚刚一个姐妹送来情报时带来的坏消息。 雪影打开情报,只有简单的三个暗语,“帖木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隐 雪影玉手微动,将桌上的情报捏成一团,面上尚可保持平静,心中却是巨浪翻涌。 如果说雪影最不希望凤舞落在谁的手里的话,帖木儿当排第一。 这个貌似公子哥的人虽然来白城时间尚短,但已经掀起几番波浪,虽几次都损兵折将,但雪影感觉到,帖木儿此人非常之危险,尤其是他那种喜怒无常、乖僻狡诈的作风,更让雪影相信,他绝对是一个毫无底线之人。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非常准确,用白绮罗的话说,女人有着男人天生无法拥有的优势,除了身体,就是自己的第六感。 雪影也一向非常信任自己的第六感,这种第六感很多时候救了她的性命,也救了白奉甲一命。 此刻,雪影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要想从帖木儿手中救出凤舞,将是一次极为凶险的冒险。 但如果不救,凤舞无外乎两种结局,一则死,二则降,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雪影不想看到的。 雪影照例喝了一壶白水烧,不过这次没有哑奴送酒。 是的,哑奴已经不知不觉之间离开了醉香楼,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同样谁也不知道。 甚至很多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离开了,他是何时离开的,更没有人知道。 他就是醉香楼中所有人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者说,他有意让自己变得透明起来。 雪影没有打听哑奴的下落,哑奴是一个很懂得照顾人,也很懂得照顾自己的人,雪影相信,他离开醉香楼,自然有他离开的道理,他要回来的时候,自然也会回来,而他也能够很好的照顾好自己。 雪影喝完一壶白水烧,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救。 “尘烟。”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推门走了进来。 按照她的年纪,在很多家庭之中,还都是爹娘的心头好,但在这里,她早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谍子。 她是雪影来到醉香楼之后,在旱灾之中买下的第一批姑娘。 雪影叮嘱几句,将刚刚写好的信交给尘烟送了出去。 看着尘烟娇俏的身影在漫天的风雪中离去,雪影微微叹了口气,只希望收信之人能够如愿将凤舞救出,否则唯一的后路,就是请人强行出手了,但从凤舞与人交手的场景来看,显然前来劫人的人功力不弱,出动人手能否如愿救人,还尚在两可之间。 古尔赤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最近白城不太平,嗅觉敏感的他早就缩回了自己的安乐窝,所以当尘烟带着雪影的亲笔信找到他时,他并不乐意出门。 但看到雪影信中开出的条件,古尔赤还是决定走一趟,近来他的手头比较紧,再说谁会在意自己的财富更多一些呢?尤其是这种送上门的钱财。 古尔赤坐上马车,抱起烧得正好的暖炉,不慌不忙的朝着县尹府而去,最近白城诸事动荡,他也受了一些惊吓,人老了之后,睡眠就容易受影响,加上心中有些事情挂念,让他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个好觉了。 但今晚肯定会有所不同,雪影懂事的安排尘烟在古尔赤府中等候消息,而尘烟也是古尔赤在醉香楼中最喜欢的姑娘之一,显然今晚古尔赤也不用抱着自己那已经厌倦的第八房小妾睡觉了。 车内温度正合适,车身碾压积雪的摇晃更让古尔赤昏昏欲睡。尤其是见到尘烟,几日未见的古尔赤竟然当下便拉住尘烟来了一场云雨之乐,更让他显得精力不济。 但古尔赤睡不着,当然不是因为凤舞的事。 古尔赤计算着日子,应该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就在古尔赤盘算之间,一直跟随在车外的亲随轻轻敲响了车壁,“老大人,到了。” 跟随古尔赤前来的,是他的绝对亲信,虽然兀鲁尔哈很孝顺的给自己的父亲送来了一队亲卫,但很多事情古尔赤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晓,最为信任的人还是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伙计。 古尔赤打了一个哈欠,晃悠悠下了车,也不搭理差官的问安,径直朝着县尹府内走去。 “老大人,您今儿怎么有空光临府内?”正在偏房办差的吴法言自然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唔,今日有人打起了老夫的主意,不想来走一趟都不行啊。”古尔赤淡淡的说道。 吴法言玲珑剔透,自然知道古尔赤所说之人是帖木儿,但他还是装作讶然道,“白城居然还有人敢惹老大人不高兴?如若有法言能够效力的地方,请老大人随时吩咐。” “唔。”古尔赤满意的拍拍吴法言的肩膀,朝内衙走去。 “老大人你怎么来啦?”刚从地牢里出来的帖木儿有些慌乱的整理着衣服,装作自己刚刚起身的样子。 古尔赤满脸笑意的朝帖木儿拱了拱手,“小少爷,你这来白城已经有一些时日了,老夫也迟迟没来拜见,今日正好得空,就想着来找小少爷叙叙旧。” 帖木儿心中暗骂,早不叙旧,晚不叙旧,偏偏刚刚抓了凤舞,就跑来叙旧来了,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赶紧俯下身子回礼到,“老大人切莫见怪,小辈不知礼数,来白城这么久也没有主动前去拜见,今日还劳烦老大人前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帖木儿心中也是暗惊,醉香楼势力果然雄厚,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查到凤舞在自己手上,而昨夜按照凤舞所交代的名单,虽然帖木儿派人将所有自己周边的风雨间谍子盯得死死的,还杀了两个,不曾想还是走漏了消息。 两人闲话一阵,帖木儿得到禀报就知道古尔赤是为了凤舞而来,古尔赤在醉香楼中持有股份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帖木儿自然掌握这一情报,他却故意不提,只是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其实按照帖木儿的脾性,如果不是顾及古尔赤儿子兀鲁尔哈的势力,古尔赤是何人等,又有何资格前来登门拜访。 说了一阵,两人谁也没话说了,场面一下尴尬起来。 帖木儿也不以为意,偏偏不问古尔赤的来意,古尔赤顾及自己身份,也不好直接提出来。 过了片刻,还是古尔赤坚持不住,咳嗽一声说道,“小少爷,昨夜醉香楼不太平,有一个女子走失了,听人说昨夜小少爷的人也在现场,不知小少爷是否知晓这名女子的下落?” 帖木儿见古尔赤终于忍不住,心中暗喜,自己最近人手紧缺,正愁没有理由找兀鲁尔哈要人,现在古尔赤送上门来,那也正好是个机会。 帖木儿咳嗽一声,“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大人,昨夜我的两名亲随听闻醉香楼有人打斗,想着醉香楼平日里也是与人为善之地,便前去出手相助,见楼中一位姑娘被人打伤,情急之下便擅作主张将人带了回来救治,却不想给老大人添了麻烦。” 古尔赤暗骂一声小狐狸,嘴里却说道,“哪里哪里,走失之人乃是老夫的一个小友,平日里颇为孝敬,今日得知她走失,老夫也是心急如焚,现在知晓在小少爷这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话虽说道这儿了,却闭口不提让帖木儿放人之事,显然不想留下什么人情让帖木儿狮子大开口。 帖木儿也不急,慢慢饮着茶水,就看谁耗得过谁。 最终还是古尔赤抵不过雪影开出的巨大代价,率先开口道,“咳,小少爷,你看如果我那小友身子无恙的话,就请她出来随老夫走吧。” 帖木儿半晌没回话,过了一会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哎呀,失礼失礼,老大人你看,我这想着俗务,居然没听到老大人说什么,实在是失礼。” 古尔赤知道帖木儿要开条件了,心头不爽,嘴上却说道,“不知小少爷有何烦恼,老夫忝居白城十余年,还有一些朋友,看看能否为小少爷分忧解难。” 帖木儿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乖巧的道,“那帖木儿就在此谢过大人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决定由古尔赤从府中调出十名亲卫,供帖木儿驱使,本来这人帖木儿是想让古尔赤从兀鲁尔哈军中调拨,但古尔赤显然不想就这事找到自己儿子头上,便自己做主,将府中亲卫调给帖木儿使用,于公于私博一个捐功于国的虚名。 当凤舞被两名侍女扶着出来的时候,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连帖木儿见着都觉得心疼。 这也是帖木儿无比重视凤舞的原因。 当帖木儿讯问完后,凤舞主动要求真金在自己身上打出了这些伤痕,帖木儿瞬间知晓了凤舞的用意,当真金以为是作假时,还是帖木儿下令让他加重力道。 每一鞭子下去,凤舞就闷哼一声,到了后面整个人已经晕死了过去,但全程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与初始时泪流满面的人仿佛根本就是两个人一般。 对自己心狠的人,对敌人必然会更狠。 帖木儿非常庆幸自己能够成为凤舞的伙伴,而不是被她惦记的敌人。 当然,帖木儿也不排除会有一天,凤舞会成为那个最后捅自己一刀的人,毕竟,与狼相伴,最好的办法就是防备。 古尔赤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帖木儿,什么也没说便带着凤舞出了门,朝着醉香楼走去。 帖木儿目送一行人离开县尹府,心中居然对于白城的未来隐隐多了几分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议 凤舞随着古尔赤回到醉香楼,雪影等人自是一番忙碌,将凤舞安顿下来,雪影连忙谢过正在二层包间饮茶的古尔赤,一同送上的,还有一箱子金银。 元朝重视纸钞,金银地位反而多受贬谪,但随着纸钞信用不稳,价值不定,在民间反而更加重视金银。 古尔赤收下金银,短暂叮嘱雪影两句便匆匆离去。 钻进马车,雪影送的一箱金银就放置在其身边,但古尔赤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认真回想了一遍刚才帖木儿的反应和神态。 帖木儿很狡猾,古尔赤作为在官场浸淫已久的人,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场合则更是游刃有余,虽然刚才面上是不情不愿,但未尝没有主动卖帖木儿人情的意思。 军中亲卫是何等战力,相信帖木儿心中自然有一杆秤。而古尔赤一番讨价还价,很恰当的将人数控制在了一个自己可以接受,帖木儿也可以接受,更重要的是,丝毫不违背朝廷规则的范围之内。 从当时场中的情形看,就凤舞在县尹府的几个时辰,古尔赤敏锐的感觉到其间必然发生了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他没有追问,更没有告知雪影。 打开箱子,箱中满满当当的金银发出耀眼的光,古尔赤叹了一口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啊。 白城某处,孙老板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赵老板,再看赵老板,则是悠然的喝着茶,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二哥,咱们具体什么时候动手,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老板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帖木儿到白城,虽然我们都明知他有谕旨,一定会加大力度推行钞法,但具体什么时候推,怎么推,我们尚且一无所知,而吴法言现在也当起了缩头乌龟,显然是想让帖木儿冲在前面,现在形势不明,我们还是等等为妙。” “二哥,等等等,还是等,你等得起,我们可真等不起了。现在老天爷天天下暴雪,你去那些棚子里看看,每天都有抬出来的死尸,很多不是冻死的,是饿死的,如果再等,哪怕钞法继续推行,咱们的货也没人买了,那不全砸在手里了么?” 赵老板瞥了一眼孙老板,“三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白城没人买,难道周边十城也没人买么?难道偌大的大元朝就没人买么?待价而沽,关键就在于一个待字。再说,大哥让你我二人来白城筹备此事,可不是单单为了挣银子而来。” “是是是,二哥说的是,但谁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孙老板无奈,叹了一口气,面上着急,心中却丝毫不急,他的此番作态,只不过是安赵老板的心罢了,自己心中自有一番盘算。 没等二人继续谈,一个亲随快步进来附在赵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赵老板眉眼含笑。 等那亲信离开,孙老板立即急不可耐的问赵老板,“二哥,可是有什么好事?快跟兄弟说说。” 赵老板却不着急,笑着端起一旁的茶盏,吹去面上的浮沫,轻轻咽了一口,急得一旁的孙老板面红耳赤。 赵老板淡然地挥挥手,示意孙老板坐下,方才慢悠悠的说道,“三弟,说什么什么就到,刚才帖木儿已经找了白城几家钱庄的掌柜前去县尹府了,冯老板也在其中。” 孙老板一下兴奋的跳了起来,满脸希冀的看着赵老板再次问道,“二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孙老板拍了拍手,忍不住在房中跺起步来,仿佛是在盘算经此一事,自己囊中可以进益多少银子。 却说帖木儿经过凤舞一事,也算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凤舞毕竟是醉香楼掌管谍报多年的谍子,一下帮着帖木儿摸清楚了很多事情,结合帖木儿自己狼逐卫所掌握的情况,基本上将白城的势力分布和各方情况掌握的七七八八。 算着日子,自己离京之前皇帝交给自己的旨意,是要在开年大朝上为其正名,而交换的条件,就是要在年前让推行钞法之事初见眉目。 因为钞法一事,至正帝在朝野内外都承受着巨大压力,而他自然有不推行新钞不行的理由,此刻,他期待着有一场胜利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帖木儿则需要有一场胜利来为自己未来的权势铺路,所以二者算是殊途同归。 即便帖木儿内心并不看好此次新钞发行,否则也不至于中原各省钞法推行纷纷受阻,尤其是民众多年受钞法之苦尤甚,自然不愿意再接受新法。 但帖木儿深知,帝心难测,自己有这一次机会已经是百般不易,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自己想要翻身,几乎是毫无可能,甚至于遭受覆灭之灾也是旦夕之间,因而帖木儿选择了将推行的目标放在了经济体系不甚发达,民众经济意识尚未开悟的西北路,加之在兀鲁尔哈大营盘桓良久,终于借助兀鲁尔哈的势力摸清了周边情况,最终选择了贸易相对发达的白城,希望由此来减轻自己的压力。 而帖木儿来白城虽然已有半月之久,但却一直没有行动,反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抓捕逆党身上,虽然也是为推行钞法扫清障碍,但也是帖木儿精心策划的转移注意力之举,让旁人无从得知自己推行钞法的措施,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推行钞法时间紧张,否则被有心之人获知,必然会生出大祸。 苍玄二人的失误给帖木儿送上了一份大礼,帖木儿知道,推行钞法最适宜的时机已经到来。 白城自建城以来就是商贸要地,各种大小的钱庄自然不在少数。 当一众钱庄的掌柜战战兢兢的齐聚在县尹府时,各色人等心思各不相同,有人紧张,有人兴奋,因为他们都知道,官府此次找他们来,必然是为了推行钞法一事,而此前吴法言虽然推行过一次,只不过力度不大,有得有失者均有,不过是占了便宜的庆贺,吃了暗亏的骂娘罢了。 只不过听说眼前的帖木儿是这次朝廷专门派来督办此事的,那么事情性质自然不同,由不得一干人等不上心。 能坐上钱庄掌柜位置的人,自然少不了头脑活便,深知大元朝纸钞盛行,初衷是好,只不过每次都是虎头蛇尾,弄得民间怨声载道,逐渐沦为朝廷各级官员搜刮民脂民膏的一种软刀子。 推行新钞,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祸福相依,至于是祸是福,很可能就取决于今天了。 帖木儿特意穿上了皇帝赐下的官袍出现。 当一众老板看到眼前之人居然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场中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帖木儿冷笑一声,也不以为意,缓缓走到堂中坐下。 真金得了帖木儿的示意,拔刀走到吵闹最凶的那热面前,一条胳膊应声而断,并很快出来两名亲随将其拖出,在大堂之中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哀嚎声中,场中所有的喧闹全部归于无形,一些胆小的人甚至两股战战,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失禁了。 帖木儿好整以暇的看着场中众人的神色,他很满意这些人的反应。 在他入场之前,他就知道,年龄就是自己最大的短板,即便有钦差大人的身份,却也震慑不了这帮金钱堆里打滚的老油条。 对于爱钱的人来说,一般都非常惜命,所以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所有的人都变得异常的温顺。 毕竟曾经辉煌一时的白家被人屠戮,也不过一百多年前的事情罢了,在场很多人所住的宅子,很可能一百多年前就流满了鲜血。 人是一个健忘的动物,但有些东西,偏偏可以记得非常清楚,不得不说是一件异常有意思的事情。 “本官帖木儿,乃吾皇亲派到这里督促钞法实施......” 还没等帖木儿说完,堂中一人突然道,“大人,为何不见县尹吴大人?” 话音刚落,堂中一行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的确没见吴法言的身影。 “吴大人身体抱恙,无法视事,所以暂时无法参加此次会议。” 一旁的真金手按弯刀,眼中满是寒意,似在无声警告着所有人。 “大人,不是小民等信不过大人,只不过吴县尹是白城父母官,白城推行钞法,如果县尹不在的话,恐怕民众不服啊。”刚才那人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真金充满寒意的眼神,继续说道,话音之中满是焦虑,似乎是在真心为帖木儿考虑一般。 帖木儿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真金等人自然知道,当帖木儿这么笑的时候,往往是有人要死的时候。 帖木儿站起身来,两手轻轻鼓掌,掌声虽小,但在空旷安静的大厅之中显得尤其刺耳。 “尊驾姓房吧?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吴县尹原配的远房表亲吧。” 那人面色一变,方知今日帖木儿是有备而来。 显然,帖木儿此前是狠狠下了一番苦工的,结合凤舞所说,将白城所有明面的、隐秘的关系都梳理了一遍,此人是今日帖木儿重点照顾的对象,自然不会错过。 说话之人咬咬牙,此刻也只能赌一赌了,赌的就是帖木儿不会与吴法言撕破脸。 “大人所说自然没错,只是小民的身份想来与今日的议事无关吧。” 说话间,帖木儿已经缓缓走到那人的身前。 那人畏缩地退后一步,帖木儿就贴近一步,直至那人无处可退,帖木儿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无关,当然无关,只不过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扰。”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帖木儿的眼神异常冰冷。 片刻之后,堂中一人惊叫道,“大人,你流血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候 帖木儿轻轻一推,房掌柜缓缓倒了下去,腹部一柄匕首已经没了柄。 显然,帖木儿身上的血,正是这位房掌柜的。 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心知不妙,但仍然被帖木儿这种说杀就杀的行径给震慑到了,眼前这个所谓乳臭未干的少年,显然并非那么简单。 “我今天找大家来,不是为了讨论什么,而且要执行什么。” 帖木儿从真金手中接过一张丝巾,缓缓擦掉手中的鲜血,言外之意就是谁要再提出异议,眼前的房掌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帖木儿的雷霆手段显然起到了效果。 一旁的真金等人也一直在关注着事前就已经明确的重点人物。 其实房掌柜的异议早就在帖木儿的意料之中,甚至都不用过多猜测,自然可以联想到是有人在他后面推动此事,否则单单一个钱庄掌柜,又如何敢在帖木儿面前堂而皇之的提出异议。 至于是否是吴法言亲自下场,帖木儿丝毫不在意。 一干人等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无不齐齐恭声应是。 帖木儿对于这种情形很满意,很多时候,事情本来就是如此的简单,只要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其它人都是无足轻重。 回到了原位坐下,帖木儿端起茶杯示意大家喝茶,但显然没人敢端。 帖木儿慢悠悠呡了一口茶,很满意现在的情形,示意真金该说话了。 “推行新法的规矩就三条,一是绝对服从帖木儿大人指令,不允许早动一刻,也不允许晚动一刻。二,所有的分担份额一切按帖木儿大人颁发的数字施行,不允许自行交易和减免。三,除夕前若未如期完成旧钞回兑和新钞发行数量的,一律……”说道这儿,真金再次看了看帖木儿,显然是有些犹豫。 “处死!”两个冷冰冰的字眼从帖木儿口中蹦出,让在场的人纷纷打了个寒战。 帖木儿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几个侍卫当即将事前就制定好的份额分配表发到每一个人手中。 几个掌柜看着上面的数字,几乎感觉自己要昏厥过去,也顾不得帖木儿的淫威,连忙叫到,“大人,这个份额实在太大,小庄流通有限,实在难以完成啊。”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此人一说,一时间堂内再次纷扰起来,帖木儿等人也未制止,等闹了一阵,堂上众人见帖木儿迟迟没有说话,赶紧停住了话头。 帖木儿这才缓缓问道,“刚才是谁说完成不了的?” 刚说话之人咬咬牙站出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深知如果这事争取不下来,那么接下来自己如若确实完成不了,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现在挣扎挣扎,说不定还能挣一条活路。“大人,是小人。” “哦,是唐掌柜啊,不知所定限额,唐掌柜认为应该为多少合适啊?”帖木儿依然是哪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对于此事根本没有介意,只是胸前一处扎眼的血斑显现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又或者说,唐掌柜认为场中谁的庄子大,应该承担得多一些呢?”帖木儿直接一句话将唐掌柜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肚子里。 “我可听说唐掌柜新近喜得一子,老来得子,可喜可贺,想必唐掌柜挣钱的动力更足了,这点份额自然不在话下。”帖木儿言笑晏晏,但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老来得子,本是好事,自然也能变成坏事。 陈大掌柜的事,虽然官面上并没有什么说法,但商人之间自有其消息传播渠道,得知的一些消息说不定比官府的还要多一些。 加之今日房掌柜当场身死,谁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大人说的是,小人一定完成大人交办的差事。”唐掌柜打了一哆嗦,赶紧恭声应是,态度谦恭的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连一丝嫉恨的表情都不敢有。 “其他掌柜的还有什么意见么?”真金朗声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一众人纷纷摆手摇头,场面甚是滑稽。 “那就随本将军前去领取钞押,明日午时之前,全部来县尹府换兑新钞。”真金也不客气,直接就带着一等人下去办事去了。 县尹府在开会,白城很多地方也在开会。 “二哥,冯掌柜来信了吗?” 赵老板哐当一下将茶盏顿在桌上,“老三,你再这么晃下去,我脑袋都被你晃晕了。” “二哥,我这不是着急么?再说,其他老板都等着咱们呢,大家伙都摩拳擦掌,等着跟着您大干一场呢。”孙老板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那也得等着冯掌柜传信过来,好歹知道帖木儿是个什么章程才行啊。”赵老板无奈的道。 “老三,你这就转告各位老板,最近一段时间,务必将各自的货都看住了,尤其是要注意那些从死人哪里接收过来的货,千万不能让官府摸到蛛丝马迹,否则咱们就全完了。” “二哥,明白,我这就跟几位老板说去。” 等孙老板走出地堡门,赵老板微微出神,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现状如此,即便是错,那也得将错就错了。 金钱帮的会开得更晚。 小沐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了两个时辰,龙大掌柜依然没有出现,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在小沐的印象之中,龙大掌柜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尤其是今日一大早就通知小沐和各堂口堂主下午要开帮众大会,更不应该会失约。 更让小沐感觉难堪的是,从他一走进这里,就感觉气氛异常的异样,会议迟迟没有开始,各处堂口堂主纷纷互相聊天打趣,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找他说话,更不要提向他行礼问候,这让他感觉一阵阵脸红,自嘲的想到,可能自己是大元朝最没有权势的二当家了。 是的,小沐早已经不是刚刚加入金钱帮的那个雏了。 除了时间让人成长外,磨砺更能让人成长,从离开石头等人的每一天,从龙大老板的一言一行,从他躺在小叶房前巷中的一分一秒,都让他知道生命的重要,以及权力的重要。 如果他有足够的权力,他就可以拥有足够的财富,足够的女人,足够的力量,又有谁能够阻拦自己,或者说伤害自己呢? 小沐是一个能吃苦的少年,否则也无法跟随石头一路流浪到白城,更无法在白城这片野蛮的土地上扎根生存。 他珍惜每一分浇到自己身上的雨露,同时也知道躲开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大石,争取一切空间让自己快速成长。 堂中的一个女堂主朝他隐晦的抛了一个媚眼,小沐心中一激灵,但嘴角恰当的上扬,以回应女堂主的邀约。 女堂主姓司马,名字很土,叫司马香,可惜她的长相着实不香,但她的地位很香。 金钱帮金钱帮,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金钱最重要,而司马香所在的堂,正是金钱帮金木水火土气色七堂的水堂,水主财,自然可以想见这位司马香堂主在金钱帮的地位。 在小沐带伤归来的第二天,司马香就迫不及待的摸到了小沐的床上。 那年轻的肉体,蓬勃的生机,甚至于小沐身上带血的伤口,都犹如最致命的诱饵在诱惑着司马香,这是她在金钱帮中从未见到的,她能够忍耐几日,已经是够给龙大老板面子了。 小沐并没有拒绝,反而是用尽全力在司马香身上驰骋,死亡的恐惧,小叶流泪的眼神,贪狼剑嗜血的渴望,无不让小沐癫狂,对于权力的欲望,也从未如此强烈。 司马香享受到了这辈子从未享受过的愉悦,对于小沐自然更加满意,她年岁已经不小,自然知道小沐要的是什么,以及自己能够给小沐什么。 二人什么都没说,就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的交易。 正如此刻,虽然司马香碍于场中形势根本无法与小沐交流,但她的心,却通过一个眼神坚定的告诉小沐,自己是与他站在一起的。 当然,这得排除一种情况,就是龙大老板的意愿。 龙大老板来了,带着满脸的喜意。 跟随龙大老板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各堂堂主见到此人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眼神不住的在此人与小沐身上来回扫视。 “咳,小沐,我来介绍,这是我的二弟闫云山,绰号阎罗王。”龙大老板的介绍恰到好处,点到为止。 小沐仿佛根本没有听出龙大老板的弦外之音一般,但实际上,他早已经从司马香那里知道了闫云山的存在,甚至于闫云山的过往和为何叫阎罗王都对小沐有着较为详细的介绍。 小沐恭敬的朝着闫云山行了一礼,“二哥好。” 闫云山眼睛一亮,心中对于小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闫云山朝着小沐微微点了点头,态度带着几分傲慢,而小沐显然没有,也根本没有资格怪罪于他。 闫云山很恰当的没有抢龙大老板的分头,甚至连与场中众位堂主都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将话语权交还给了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甚至连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各堂堂主,独狼已动,等时机一到,立即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害 今夜的白城,注定不会平静。 醉香楼已经第一时间收到了帖木儿行动的情报,即便是雪影为了确保安全,已经第一时间通知县尹府内的谍子潜伏,但帖木儿动作太大,已经成为一件全城瞩目的大事。 更何况,如此多的钱庄掌柜同时前往县尹府,自然躲不过就在隔壁的醉香楼的耳目。 白奉甲在完成秋官的护送任务之后,已经第一时间返回了醉香楼。 白奉甲查看了凤舞的伤势,虽然与雪影进行了反复探讨,但仍然没有找到为何帖木儿会专门安排人前来醉香楼将凤舞劫走的理由,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凤舞都不应该是帖木儿的首要目标,况且也太不值得。 凤舞同样第一时间将她所知道的所有情况告知了雪影,这为雪影和白奉甲进一步加深对于帖木儿的了解提供了非常有益的信息。 白奉甲身旁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哑奴贴心而及时的进行更换。 雪影倒是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喝白水烧,而且越喝眼睛越亮,思维也更清晰,这成了白奉甲最佩服雪影的其中一点。 “影儿,你对于帖木儿推行钞法一事如何看?”二人抛开凤舞的问题,还是将重点放在了帖木儿接下来的大动作上。 “此事乃至正帝最为关心之事,从帖木儿近几日的行动来看,所有的都是在为此事做铺垫,想来也是谋定而后动,虽然不敢说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也有着六七成的胜算。”雪影抿了一口白水烧,缓缓感受着白水烧划过喉咙时的灼烧感,轻声道。 “对于我们的行动呢?会不会有影响。”白奉甲最关心的自然是风雨间的复辟大计。 雪影看了一眼白奉甲,心中叹息一声,知晓要改变白奉甲的理念依然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但眼前这关,自己身在其中,也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也算是二人殊途同归了。 “影响有三,一是此事关系重大,帖木儿昨日已经紧急调动古尔赤的亲卫十人充入自己的护卫队,相信他还会以护卫钞法的名义,找兀鲁尔哈调兵,如此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增加白城的守备力量,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自然会大受影响。” “二是白城各方势力都密切关注此事,这是一块劫贫济富、肥得留油的肥肉,这群饿狼无论有何打算,都会蜂拥而至,对于白城的形势自然会更加混乱。” “三则是到目前为止,大间主除了安排白大哥你前来之外,秋官前来也是无功而返,其他尚未见到有进一步的动作,所以我们现在暂时无法得知间内的行动计划,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肯定无法有效应对变幻迅速的局势。” 雪影的思维一如既往的冷静,白奉甲听得入神,端起旁边的冷茶咽了一口,方才察觉到茶早已经凉了。 “在我看来,此事既是危机,也是机会,既然是乱战,那我们不妨将这池水搅得更浑一些。”白奉甲放下茶盏,冷静的说道。 雪影并没有反驳白奉甲,继续听白奉甲的策略。 “帖木儿要推行钞法,除了钱庄的力量之外,官面上的力量是他最大的助力,但现在吴法言与其面和心不合,显然白城的世俗力量对他助力不大,那我们不妨攻其痛点,重点解决他官面上的力量,如何也可扰乱钞法推行秩序,进而把控白城局势。” 雪影显然没有白奉甲这么乐观,但她赞同白奉甲的思路,如果能将帖木儿官面上的力量削弱一部分,显然对于钞法的推行可以起到极大的延缓作用,对于漫天大雪下白城万千黎民的生计来说,也算是保留了一份生机。 “不知白大哥需要我做什么?”凤舞放下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瓶,一双秀目看着白奉甲,无形之中给予了白奉甲极大的心理支持。 “自明日开始,调动全城一切可以启用的暗间,查出所有配合帖木儿推行钞法的税吏、计吏、漕吏等县尹府属官的动向,同时调度间内的杀手,挑选几个下手,尽可能减少帖木儿的助力。”顿了顿,白奉甲补充到,“我也会参与行动。” 雪影自然料到了白奉甲会参与刺杀,即便对象都是些税吏等小官僚,但显然关系重大,白奉甲自然不会直接放手。 等刺杀计划基本敲定,雪影再次与白奉甲站在窗前,只不过这次没有看向县尹府,而是看向了窗外白茫茫一片的白城。 “白大哥,钞法一事,并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二人静静看着外面的雪景,雪影率先打破了沉默。 “影儿,你有话直说。”雪影今夜的神态并无反常之处,但白奉甲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雪影心中藏着很大的忧虑。 雪影叹了一口气,“无论钞法推行成效如何,归根结底伤的还是白城的百姓。” 白奉甲静静的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雪影的后话。 “世间百姓深受钞法折磨,尤其是上一版纸钞,在西北路推行不过数年,已经榨干了民间余财,加上这些年天灾不断,百姓无奈之下只得卖儿卖女,典当田地,流离失所,来到白城想要讨一份生计。” “我来白城十年,亲眼所见城南那一片棚屋是如何从一块变成一片,现在居然已经占据了白城的主体。” “无论这个世道怎么变,始终都是富者越富,穷者越穷。虽然流民日益增多,但有钱来醉香楼一掷千金的豪客也日益增多,所以这几年醉香楼买卖的流民之女也越来越多,因为价钱公道,甚至很多十里八乡的流民哪怕饿着肚子,也要带着女儿到白城来卖给醉香楼。” 雪影深吸一口气,显然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心理负担。 “这次新钞推行,自然又是朝廷敛财于民的手段。但现在百姓手中一无钱,二无粮,三无地,如果要完成朝廷的摊派,只能是用自己的命来抵了。” “更何况,每次新钞发行,都是各大行当豪客的盛宴。根据醉香楼的情报,早在半年前,白城中几乎所有有实力的豪商已经联合囤货,几乎将白城乃至周边所有市场上的存粮存货都囤了起来,这也是今年冬天为何白城死人最多的原因。” “囤货?这是为何?”白奉甲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听闻雪影说道这里,赶紧打断插话问道。 白奉甲从下就接受的是风雨间内最强大的技击之术和暗间之法,对于经济知识上的贫乏,这是在风月场上浸淫近十年,更是有白绮罗这样的名师指点下的雪影难以想象的。 雪影很有耐心,“囤货自然是为了挣更多的钱。显然他们知晓,朝廷刚刚推行新钞,会有一系列措施希望稳定新钞的价格,而旧钞自然贬值,货物价格随之下降。所以他们趁着新钞还未大规模流通时,利用搜罗的刚刚发行的新钞在白城及其他地方购进了大量货物,待新钞大规模流通后,让新钞发行之后无货可买,他们手中各类物资的价格就会越高,他们再缓慢的放货,保证市场上的物资供应处于紧缺状态,就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那岂不是让手中刚刚拿到新钞的百姓需要花更多的钱才能买到粮食这些活命之物?” 雪影惨笑一声,“白大哥,正是如此。” “之前吴法言推行新钞不力,只有少部分新钞流入市场,但都不见踪影,显然是被一部分豪商全部截留了,这其中有无吴家的手笔,尚且还要进一步验证,但显然的是,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活命边缘的老百姓,尤其是白城成千上万的流民,到时候根本连维持性命的粮食都没有,不知这一场暴风雪下,白城又要死多少人。”雪影拆开一瓶新酒,举到嘴边缓缓饮了一口。 看美人饮酒,本就是一种享受,但此刻的白奉甲,却没有享受的心情。 从雪影手中接过了酒壶,雪影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震撼。 他曾经在那片棚屋里待过,自然知晓其中是什么情况,有些比较惨的棚屋,几乎是整棚整棚的人死去。 而面对死去的人,剩下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尸体扔出棚外,有些甚至都不会扔出去,而是直接割肉用以果腹。 当日白奉甲刺杀邦察时,最开始隐藏的棚屋其实是一个绝佳的地点,但当他看到棚中仅存的一个女人根本无视他的存在,锲而不舍地用松动的牙齿啃食着死人的尸体时,他绝望了,即使是冒着挨冷箭的风险依然逃了出来。 他甚至根本无法向深处想,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如何在这个棚屋中活到最后的。 窗外皑皑白雪掩藏下,不知白城的阴沟里,到底填了多少具尸体。 白奉甲与雪影愣愣的看着窗外,一时无话。 白奉甲从酒坛中倒出一碗酒,拔出雪寂,用身上随着带着的丝绸,蘸酒认真的擦拭着雪寂的每一寸肌肤。 好酒配好刀。 冷冽的雪寂饮饱了浓烈的白水烧,放出耀眼的光亮。 白奉甲轻抚着自己的爱刀,只希望这把刀,能帮着自己扫平白城的一切蝇营狗苟,还白城万千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吧。 但至于希望有多大,谁又知道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攻 白城,迎来了新钞再次推行的第一天。 王商是县尹府一个小小的税吏。 刚刚从床上爬起的他,一个个哈欠打得满脸都是眼泪,昨夜与自己的第二房小妾折腾到很晚才睡,今天就被自己的上司早早的揪了起来,安排了京城中来的上差派发的新任务,监督各大钱庄新钞换兑。 王商打着呵欠暗骂一声,“折腾折腾,折腾个屁啊,有着闲工夫折腾,还不如自己多搂着姑娘多睡一会儿呢。” 最近连天大雪,白城百业凋敝,王商饿着肚子,想找个地方顺个早点都没地去,要搁以往,他这走到哪儿,就是哪儿的贵客,谁说税吏是小官,对于那些平头老百姓,税吏就是天大的官,更何况还管着每天的收税大业,手指头露个缝,就能抵上一个小店小半天的收入。 不过王商也感谢这连天的大雪,否则自己又怎么可能收了那个模样可人的第二房小妾呢? 如果不是这天灾,一个小小的税吏,能有一房小妾,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啦,自己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便宜岳丈,硬生生坚持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选择将闺女卖给了王商,兴高采烈的拿着卖闺女的钱回去了。 至于这个便宜岳丈,王商自然没有再来往的意思,谁知道明天就搁哪个阴沟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商故意选择街头小巷走着,满城这么多税吏,谁干不是干,偷个懒实在是稀松平常,可惜的就是这贼老天太冷,想找个地方迷瞪一会都不可能。 王商被眼泪迷住的眼睛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仿佛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他身前一般,直接吓了王商一哆嗦。 “你谁呀,吃了豹子胆了是吧,敢来吓唬你王爷。”白城除了承平街等主街,随着现在城内流民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的小巷里都可以见到那些该死的流民,王商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这就是一面招牌,在这些流民面前自然有骄横的资格。 让王商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黑衣人虽然衣服很破,跟白城中普通的流民无二,但并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听了王商的呵斥就赶紧跪下来行礼磕头,那是王商最喜欢的环节。 对面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来,王商瞌睡迷糊的脑袋一下清醒了很多。 一道白光划过,即便是在皑皑白雪之中,那道白光也非常的显眼。 白光很快,王商根本没有反应,白光已经收敛了起来,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凉,瞌睡也早就去了九霄云外。 但可惜的是,王商再也不会打瞌睡了,那道白光满足了他的要求,让他回到老家永远去补瞌睡去了。 王商圆溜溜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大睁的双眼看着黑衣人沉默的转身,缓缓消失在巷子尽头。 王商最后的意识告诉了自己一句话,“他的眼睛好亮,好冷。” 这是白城今日死的第一个税吏,但肯定不是第一个人。 帖木儿坐镇中堂,但他并没有翻阅真金等人递上来的各种条文,仍然在慢悠悠的喝着专门从醉香楼买来的白水烧。 白水烧的确是好酒,冷冽之中带着一股悠长,至于今日会发生什么事,帖木儿心中早有预计,所以他显得并不着急。 “大人,平水巷死了一个。” “大人,利平街死了两个。” “大人,城南一个不知名的陋巷死了四个。” “大人,城北康利酒楼死了一个。” ...... 不断有消息传过来,每一条消息都代表着至少一条人命。 帖木儿不在乎,连端酒杯的手都没有颤抖一下,这让一旁的邦察有些看不懂。 “大人,这些人都是我们派出去的督促官,如果他们都死了,是不是会对钞法推行不利?”今日帖木儿规规矩矩的穿上了官服,邦察等人自然也要按规矩称呼他为大人。 “无碍,无碍。”帖木儿并不打算多说。 帖木儿不着急,但县尹府却有人着急。 “帖木儿这个王八蛋。”蒙放丝毫没有掩饰对于帖木儿的憎恨,作为吴法言的亲信,更是县尹府的属官,现在被杀的,可都算是他的直接手下,而且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亲信,蒙放自然是最清楚的。 吴法言看着窗外,嘴角含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只是这丝微笑掩饰的很好,没有给身后的蒙放看到的机会。 是的,帖木儿刚跟所有的钱庄掌柜开完会,便发了一封调函给吴法言,要抽调县尹府所有的小吏,到城中各处地方监督新钞换兑。 这封指令正大光明,吴法言自然没有理由不配合,而且他也很乐意配合。 在两只大手的推动下,这些小吏,就犹如一枚枚棋子,走向了他们曾经熟悉的街巷,只不过今日,这些平头老百姓眼中的大人物,身不由已的成为了可以牺牲的小卒子,只为了达到身后之人各自想达到的目的。 “姐夫,我们的人就这样白白损失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蒙放有些失了方寸,毕竟在他看来,县尹府对于白城所有的统治,关键就靠着现在正在一个个死去的人维系着。 吴法言转头死死盯着蒙放,蒙放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恭敬的行了一礼。“大人。” 吴法言转过头去,他自然知道蒙放在着急什么,也不能不安一下这个下属加半拉亲戚的心,只得轻声劝解道,“我何尝不知道帖木儿的打算,但他调用县尹府属官,乃是名正言顺,不说这些小吏,如果他要调你,我也得答应。” 吴法言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而且,你认为他杀的是一个个人么?” 蒙放不解,难道这些死的不是人么? “他杀的,是一个个扎根在白城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家族。不要看这些人身份低微,但你是县尹属官,最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背景。” 吴法言并没有看蒙放,但蒙放却觉得芒刺在背,的确如吴法言所说,这些人每一个进入县尹府,都需要蒙放点头,他又如何不知道呢? 就连一向与县尹府不对付的文家、王家、方家等,都有子弟在县尹府中担任小吏,更何况其他呢。 “大人,你是说帖木儿此举会将所有的本地氏族全部得罪干净?”蒙放的心中涌起一丝期待。 “你错了。”吴法言摇摇头,“不是帖木儿得罪,是朝廷得罪。” 蒙放心中一惊,既然如此,吴法言放纵此举,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而且这些小吏背后,有支持我们的,但更多是反对我们的,与其让他们将矛头对准我们,不如借帖木儿这条强龙,既转移了矛盾,又能压迫他们向我靠拢,岂不是一举两得。”吴法言还有很多话没有向蒙放言明,但从目前来看,已经足够支撑吴法言作出如此选择。 吴法言知道,眼前的蒙放,虽然是自己的狗头军师,但还不如说是自家老爷子在自己身边安插的一枚棋子,很多话需要他传递给那个老不死的。 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棋子呢? 现在就身为一枚棋子的蒙放,只觉得背上冷汗直流。 每个人都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陈大掌柜死了,曾经身居白城米面业第二的孙掌柜顺理成章成了第一,在突然从天而降的奥援下,他一举吞并了很多原本属于陈大掌柜的产业,让他的产业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超过了当初陈大掌柜的规模。 看着米仓中堆积如山的米面,孙掌柜,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孙大掌柜,满意的笑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封密信,那是邀请他参加今晚地堡议事的,他的名号已经确定,褚,正是陈大掌柜之前所占的褚。 孙大掌柜有些激动,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神秘组织,是给他送来最大支援的老朋友一并送给他的。 早在半年前,当陈大掌柜突然囤积米面时,身为竞争对手的孙掌柜自然也知晓了他的动向,但他当时仅仅以为是陈大掌柜自己的行径,当他收到手上这封请柬时,他才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个力量庞大的神秘组织在推动着这一切。 他隐隐有些兴奋。 他的兴奋最终变成了现实。 当他按照要求来到约定的地堡时,场中的场景让他不自觉之间肃穆起来。 每一个蒙面人都给予了他最热烈的欢迎。 更让孙大掌柜兴奋的,是众人议事时的那种兴奋、紧张与刺激,仿佛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一般,激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不自觉间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他也无比的庆幸,幸亏陈大掌柜死了,否则自己不就错过了一次一飞冲天的良机了么。 “大爷,求你行行好吧,卖我一点米吧。” 一个老妇拿着今天上午搜遍了整个屋子的财产才刚刚换兑的新钞,来到了升民米面行采购米面。 这些米面拿回去,混着早就背回去的泥土树皮,想必可以支撑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活过这个冬天,至于老妇自己,她并没有活下去的打算,她们这些升斗小民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如果能够以她一条命,换自家两条命,实在很值得。 但让她隐隐感觉不安的是,今天她几乎走遍了城中所有的米面行,虽然人家承认新钞,但都说现在天灾米面少,只能给她平日里的一半。 老妇抱着一丝希冀走完了全城,最终的结论毫无例外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米面行仿佛约定好一般,残酷的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完了,完了。” 老妇默默念叨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承平街上。 “完了!” 一声凄厉的喊声震颤着整个白城。 稳如泰山几百年的白城,微微晃动了一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乱 何不食肉糜是一个历史上经典的笑话,但却是日常中最为常见的笑话之一。 正如平头老百姓猜想皇帝砍柴都是挑金扁担一般,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平头老百姓饭碗里是米还是泥。 当老妇喊出震颤全城的第一声时,帖木儿正在县尹府中优哉游哉的享受着专门从醉香楼定做的佳肴。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这顿饭本来应该是去醉香楼吃的,但考虑到凤舞的局面,帖木儿还是决定给凤舞更多的空间。 当然,帖木儿也收到了凤舞的诚意,除了白奉甲的踪迹不在帖木儿的掌握之中外,其他几乎所有动手的谍子,都已经在青衣秀士等人的监控之中,只等待合适的机会,帖木儿就要好好给雪影长个教训。 至于是否考虑将醉香楼连根拔出,帖木儿已经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打算,既然已经知道醉香楼的目标是白城,是吴法言,那何不留下一个醉香楼,为自己接下来对付吴法言做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呢。 帖木儿对醉香楼的酒很满意,对菜同样满意,尤其是据说其中两道菜还是雪影亲自下厨,素手弄羹汤,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看着真金谨慎的用银针将一盘盘好菜拨弄得乱七八糟,让帖木儿原本极佳的心情一下变得糟糕了许多。 随便吃了一些,除了留下几道合胃口的,其他的都吩咐真金处理了。 帖木儿的到来对于一些流民来说也是好事,尤其是每次处理残羹剩饭时,对于他们都是一次难得的果腹,甚至是品尝这辈子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好酒菜的机会,所以每天早早的都有一大帮子人远远的守在县尹府的后门,就等着厨子出来倾倒饭食。 江流儿就是其中一个,他是这等待的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很多人不敢惹的一个,因为他是少年团的人。 仗着学了几年武艺,他很轻易的击败了许多想要挑战他地位的人,始终牢牢的霸占着距离后门最近的位置。 当然,他也不敢越红线一步,如果没有等到后门开门就走出巷子,县尹府周边警戒的卫士丝毫不介意给他来上一箭,对于这些官老爷来说,什么少年团,什么金钱帮,不过都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泥团,是羽箭依然能够杀死的猪狗罢了。 江流儿除了防备着那些军士,更重要的是要防备着其他少年团的人。 石头严禁一众少年外出乞讨,更不要说捡拾残羹剩饭了,但没办法,当江流儿从一个孝敬他的乞丐那里尝到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菜肴时,尤其是少年团的那些瘦得可怜的孩子们偷偷吃到这些菜肴时的场景,让他选择性忘记了石头下达的禁令,毅然选择跟随那个乞丐来到了这里,并成功霸占了最好的位置,这也是他往往能够完整的带回去很多饭菜的保证,哪怕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最没有尊严,曾经是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腰宽体胖的大个子,所有的流民仿佛得到信号一般,呼啦啦一拥而上,朝着大个子手中的木盆而去。 随同大个子一同出来的几个小厮看着一众人争抢的情形,无不乐得哈哈大笑。 这是他们新近找到的乐子。 “他们好像一群狗啊。”不知道哪个小厮说了一句,引得其他小厮笑得更大声了。 大个子讨好的看着一众小厮,似乎是为了让这帮亲近伺候官老爷的小厮更加高兴,他抬起腿来狠狠的踹了江流儿一脚,就他年纪最小、个子最小,抢得还最凶。 江流儿毕竟年纪小,被大个子踹了个狗吃屎。 看着江流儿的糗样,一众小厮果然笑得更大声了。 江流儿缓缓站了起来,他已经丢掉的尊严在一众小厮的笑声中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体,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雪影的教诲、石头的叮嘱。 “一定要活出人样来。”“他们把我们当狗,我们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当人。”“当我们还弱小的时候,就一定要学会忍耐。” 江流儿吐掉了满嘴的烂泥和尚未被踩化的积雪,将怀中尽力保全的饭菜郑重的放在了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你们说谁是狗?”江流儿慢慢朝那群小厮走去。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连一众本来在抢食的流民都赶紧退到了一旁。 “会抢食的难道不是狗,是人么?”刚才说话的小厮满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引发了更大声的笑。 “我们是人,不是狗。” “你说什么?” “我们是人,不是狗。”一众人笑得更大声了,原本抢食的流民们安静了。 “狗就是狗,永远成不了人。”大个子厨子冷冷的说道。 江流儿跳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跳这么高,仿佛身体中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自己。 江流儿落到了一众小厮中间,挥舞起自己依然还稚嫩的拳头,他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人。 县尹府的后门处,瞬间乱作了一团。 县尹府后门处的骚乱就如同一个引子,无声中引发了白城无数的乱子。 “大人,平安票号所有新钞换兑完毕。” “大人,汇通钱庄所有新钞换兑完毕。” ...... 与一个个好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些刺眼的坏消息。 “大人,城南四家米面行同时关门歇业,已经引发小规模的动荡。” “大人,城北三家典当行歇业。” “大人,安乐街一家酒楼被抢。” 帖木儿依然淡然的喝着酒,并没有因为好消息而高兴,更没有因为坏消息而皱眉,淡淡的消息依然挂在他的嘴角,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毫。 “大人,是否需要我带人出去......”邦察从最开始就站在帖木儿身旁守候,为的就是防备各种突发情况。 帖木儿慢慢饮了一杯酒,“邦察,以你的作战经验来说,如果给你一个百人队,你能够牢牢控制白城么?” 邦察认真思考了片刻,最终不甘心的回道,“回禀大人,不能。” “既然如此,你认为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全部派出去,又有何裨益?” “大人思虑周全。”邦察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显然帖木儿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但他迟迟没有动作,除了要等待所有的不利因素显现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胸有成竹,而自己显然犯了为将冒进的大忌。 帖木儿挥了挥手,似乎是知道邦察心中所想一般,“诶,不要想太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邦察,你是一只雄鹰,不要让地上的绵羊束缚了你的翅膀。” 邦察心中感动不已,感动地跪在帖木儿面前,“末将愿为小王爷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帖木儿站起身来,伸手扶起了邦察,紧紧的握住邦察双手,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半晌,帖木儿终于吩咐到,“邦察,你带一个五十人队出去,给我将白城所有的米面行掌柜全部绑过来。” “真金,去请吴大人进来。” 邦察领命而去,自然又在白城掀起了一番波动,只不过原本还在闹事的流民见罪魁祸首被官兵带走了,心中想着官府还是想着自己的,还真就各自消停了些,一些想要从中搅事的人自然也就无从下手,不知不觉间城中的乱子居然大半消散于无形。 吴法言满脸疲惫的走进了正堂,帖木儿连忙起身相迎。 “吴大人,看你气色不佳,可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帖木儿牵着吴法言的手,温声问候道。 “谢大人关心,卑职身体已经好多了。”吴法言气喘吁吁的回复到。 “哎,知晓吴大人身体抱恙,可是现在正值新钞推行的关键时期,又不得不劳累吴大人。”帖木儿满脸歉意。 “大人多虑了,这是卑职的本分,不知有何需要卑职去做的,请大人尽管吩咐。” “唔,其实也是小事,就是想请吴大人叮嘱好自己的几家亲戚,最近都安分一些,顺便替本官拜访一下城中的大户,将本官的意思传达到他们每个人。”帖木儿笑意盈盈的看着吴法言,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帖木儿的举动却让吴法言有些摸不准门道,按照吴法言的猜想,此时帖木儿应该是请自己出兵平乱才是,好让自己顶在前面,现在居然只给自己安排了安抚的事情,难道帖木儿还有什么后手么? 但无论如何,吴法言都只能应下此事,再说,具体怎么操作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么。 目送吴法言离开正堂,帖木儿眼中只剩下冰冷。“大人,此刻不应该是让吴法言出兵么?为什么只是让他去安抚城中大户?”真金不解的问道。 “哼,吴法言想的就是我让他出兵平叛,最终让我彻底将白城的氏族力量得罪的死死的,好尽早赶走我这条过江龙。再说,现在只不过零星的小规模乱子,其中估计还有不少是我们这位吴大人一手操作的,真正的大乱子还没有来,我们又如何能够自乱阵脚。” 还有一句话帖木儿没有说话,他特意安排吴法言前去安抚城中大户,但结合之前陈大掌柜的证言,显然一些城中大户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在城中搅动风云,虽然陈大掌柜因为身份所限,所知仅是皮毛,但丝毫不妨碍帖木儿顺藤摸瓜,猜测出一个大概。 在这种情况下,吴法言真的能完成好安抚重任么? 又或者,他又将带动起什么样的风潮呢? 帖木儿隐隐有些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安 江流儿带来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众小厮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好吃懒做,但双拳难敌四手,江流儿最终还是倒下了。 一众小厮发了疯似的对他拳打脚踢,而院中的一众兵丁则跟看笑话一般在旁边看着戏,显然,这种戏码对他们来说并不新鲜。 江流儿绝望的用双手护住头,脑海中则不断的浮现出雪影、石头、小沐、小叶......。 “我要死了么?”这是谁身处绝境都会思考的问题,江流儿也不例外。 但他还有一丝希望,他从围殴的人缝中向外看去,刚才还与他争抢颇凶的一众流民仿佛见到了恶鬼似的,不断地将自己的头埋到自己的身体里,哦,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到自己的裤裆里,犹如一只最可怜、最无助的鸵鸟,当然,他们并没有见过鸵鸟。 他们的眼睛甚至连看一眼江流儿的勇气都没有,丝毫没有争抢食物时的凶狠与暴戾。 “你们动手啊!他们打不过我们!”江流儿撕心裂肺的喊道,没有人回应,甚至一众人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既不选择逃,也不选择站起来。 江流儿的声音淹没在了小厮们的骂声中。 “哪怕有一个也好!”江流儿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有两个男人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江流儿后又很快的将头埋了进去,而且是埋得更深了。 一个小女孩动了动,江流儿涌起了一丝希望,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小女孩旁边深处一支手,一支饱经沧桑,同时又宽厚有力的手,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小女孩,那可能是小女孩的父亲吧,江流儿想。 一个女人想要说话,很快被旁边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那只手同样很宽大,很有力,将女人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确保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漏出来。 江流儿绝望了,甚至连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他也感觉没那么疼了。 江流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白城的,后来才从石头哪里知道,自己是为数不多的被雪影亲自送过去的孩子,这对于这帮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殊荣。 江流儿以这份殊荣为豪,自觉无形之中比其他孩子都要高一截,他蓬勃的生机,和压制不住的活力,让他成为少年团中的一个名人。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对未来同样充满了希望,他相信,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拳打出一片天。 很可惜,梦想是脆弱的,希望是脆弱的,生命更是脆弱的。 江流儿死了,眼神之中还满含着希冀,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梦想中的未来。看到了自己与雪影、石头、小叶、小沐等人手牵着手,一起在大草原上欢快的跳着、笑着,什么时候能去草原看看呢?这是他的梦想,现在,他实现了。 一个人的武力是脆弱的,正如江流儿面对一众小厮一般,在绝对的实力和人数压制下,一切都犹如土鸡瓦狗,瞬息而灭,在白城的漫天大雪之中,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搅起,就这么无情的破灭了。 这样的场景在白城的各处都上演着,只不过主角变成了邦察和一众亲卫带领兵士,蒙古军士的战力在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面对街面上的零星骚乱,一众军士毫不犹豫纵马冲杀,在血的刺激下,所有的民众和流民,都以最快的速度散去,邦察几乎没有费一个兵丁,就已经将街面上的骚乱扫荡得差不多了。 更为重要的是,邦察同样执行着帖木儿的命令,几乎所有的骚乱都爆发在米面行门口,而当邦察将米面行掌柜的带出来时,很多由此带来的骚乱立即得到了平息,周围陋巷中居然响起了一阵零零散散的掌声,似乎元凶伏诛,自己又迎来了活命的希望。 邦察沉默着将所有的米面行掌柜带回了县尹府。 等了两个时辰,已经站得两股战战的掌柜们才终于见到了今天的正主。 “本官的命令很简单,各大米面行正常开行卖粮,如果有胆敢不卖的,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帖木儿说完一句话便转身回去了,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米面行掌柜和邦察等人。 所有人都做好被帖木儿杀人立威的准备,钱庄掌柜开会时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白城,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尤其是听说吴法言吴县尹得知自己的远方亲戚被帖木儿杀死时,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无疑更让一众人等加深了对帖木儿的畏惧。 但今天的帖木儿显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众掌柜毫发无损的从县尹府中走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回到了自己的米面行。 他们很听话,在回到米面行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伙计打开柜门,大声吆喝着售卖米面。 早就等候在外的民众原本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但当他们看到桌案上摆放的价签时,希望又在次破灭。 卖了吗,卖了。 价格呢?当然也降了,但降了多少呢?这就十分不好意思了,本店由于存货有限,大家都要买,那就只能价格高一些了。 买不起怎么办?不好意思,出门左转,有典当行,家里有什么值钱的家伙什,赶紧拿去当了吧,这个世道,保命才是大事。 可是家里已经没什么可当的啦!家里有闺女么?有媳妇么?或者有儿子么?有?那还犹豫什么,醉香楼、宜春院、鸭儿馆,还有乌衣巷,赶紧卖去啊,再晚了可卖不起价了。 可是......没什么可是,这米面行又不是我家的,你可怜,我还可怜呢。 你要不买就别挡着道,后面还有人要买呢。 乔装出行的吴法言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帖木儿居然会用这么一招。 在排除了帖木儿会强力镇压的选择后,米面行就是解决的关键,他一度也认为帖木儿会杀人立威,逼迫所有的米面行尽快放粮,但没想到,帖木儿玩了一手阴招。 人抓了,也放了,米面也卖了,价格也降了,至于你能不能买得起,那不好意思,我管不了。 谁也没得罪,还无形之中将所有的隐患因素按了下去,至少在短时间内,又为新钞推行争取了时间,而最后所有的隐忧,自然会有吴法言来扫尾,跟他帖木儿有什么关系。 吴法言笑了笑,虽然帖木儿的这一手出乎意料,但注定动摇不了根本,如果开始的骚乱是迸发出了几点火星,那么现在就是被帖木儿将火星踩到了地里,却没有熄灭,迟早还是会再燃起来的。 吴法言转身离开,去完成帖木儿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安抚,安与抚,本来就是两件事,现在合在一起做,连吴法言都觉得挺有意思。 米面行此刻吸引了全城的目光。 白奉甲和雪影早早就易容到了最近的米面行旁边。 当骚乱爆发时,白奉甲很清楚的看到其中有人带头,而那些人显然不是一般的流民,但雪影制止了他进一步行动的打算。 当米面行掌柜被邦察等人带走时,白奉甲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当米面行掌柜被重新放回来是,与所有人一样,白奉甲同样不知道帖木儿到底是什么打算。 直到看到米面行中的一幕,白奉甲似乎理解了为什么雪影一直保持着那副神色,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戏一般,而且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而背后的导演就帖木儿,所有的人,包括白奉甲,包括老妇人,包括江流儿,同样包括吴法言,不过都是这场戏中的一个演员罢了。 他们随着帖木儿的一举一动而滑稽的跳动,最终还是被无情的戏耍,事情仿佛解决了,但又根本没有解决任何事情。 雪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起白奉甲回到了醉香楼。 白奉甲沉默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杀了那么人有什么用处,更像是替帖木儿铲除了吴法言的势力一般,本以为可以延迟新钞的发行,但最终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丝毫作用,新钞的发行最终还是延缓了很多,只不过无碍大局罢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旧钞、新钞都是一个样,根本不存在任何区别。 “白大哥。”一旁的雪影看出了白奉甲情绪的变化,但她并没有什么话安慰他,已经在白城中生活了十年的雪影,早已经习惯了官场所有的蝇营狗苟,帖木儿的举动可能会出乎雪影的意料,但仔细思考下来,又都合情合理。 醉香楼的生意再次好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皮肉生意,而是买卖生意。 无数的流民,甚至很多白城的普通百姓,几乎第一时间就涌到了醉香楼,祈求着醉香楼将自己的女儿或者妻子买回去,因为他们知道,醉香楼的价格一向是最公道的,也最不会坑害人。 其中一些感到羞愧的,只是将女儿牵在手上,睁着一双无神、可怜、祈求的眼睛,愣愣的等待着醉香楼宣布自己的命运,如果在醉香楼卖不出去,那就只能到其他地方任人宰割了。 另外一些急迫的,根本不顾寒冬凌冽的天气,强迫着自己的女儿或妻子脱下衣服,犹如牲口一般展示着她们的模样、身段、肌肤,还不时打掉她们用来遮掩重要部位的手,只留下可怜的女人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种绝望的感觉涌上白奉甲的脑海,而站在一旁的雪影,早就已经没有丝毫感觉。 乱世人如狗,哪还能保留一丝人的尊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梦 一只滑腻的小手伸进了白奉甲紧紧握住的拳头之中。 随着他的拳头打开的,还有他的意识。 白奉甲感受着手掌的中的滑腻,这是他记忆之中二人分别之后第一次牵手。 曾几何时,白奉甲就是这样牵着雪影的手,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这个角色似乎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转变了,雪影成了挡在白奉甲身前的那一个,但二人谁也没有觉得奇怪,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雪影始终深信一件事,如果到了需要白奉甲为她挺身而出的时候,白奉甲绝不会退后一步。 白奉甲朝着雪影勉强的笑笑,“影儿,我们应该如何帮他们?” 雪影看着白奉甲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动情,两滴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这是她从未在人前展现出来的脆弱,眼前的场景她曾经看过很多次,更面对过无数人的哀求、下跪、哭诉,她也非常残忍的拒绝过很多人,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么的无助和绝望,“白大哥,我们没有办法帮他们,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救他们。” 白奉甲奇道,“帮和救有什么区别么?” 雪影紧紧的握住了白奉甲的手,“帮,我们只能帮一次,只能帮一个人,或者少部分人,正如醉香楼每年都会买进新的姑娘一般,但醉香楼终归只是一个楼,并不是一座城,无法容纳如此多的人。” 雪影说完这句话,底下尘烟已经开始挑选姑娘了,长得俊俏的,身材苗条的,没有开过苞的,每一个条件的宣读,就宣判着一部分人的“死刑”。 很多人当即面如死灰,不乏当场打骂自己赤裸着站在雪地里的妻女的人,痛骂她们无用,甚至连卖自己都卖不出去。 雪影扭过头去,没有去看这一幕,底下的尘烟更是心如钢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是在真打,几巴掌下去,那些女人身上已经现出青紫,女人的嚎哭响彻了整个醉香楼,但她们只能扭动着身体,尽可能躲避着男人们的毒打,谁也没有逃走的念头,她们知道,自己是逃不走的。 男人们的心疼此刻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只希望通过毒打,勾起醉香楼这几位姑娘的善心,收了自家的妻女,好给自己多点收入。 但显然他们错了,无论是尘烟还是其他人,都曾经目睹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甚至于她们中的一些人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毒打。 她们是幸运的,同时她们也知道,此刻绝对不允许自己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否则最终打破的,终将是自己的饭碗罢了。 在这个年头,能顾上自己,显然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男人们终于放弃了,骂骂咧咧的将破烂的衣服扔给自己的妻女,醉香楼卖不了,那好歹早点去怡春院排个位置,看看是否能够今天将这些赔钱货卖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尘烟走近了一个女孩子,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 她的父亲站在一旁,咧着满嘴的大黄牙想要插话,可在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尘烟面前,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来那个名字。 “我叫小雪,出生在大雪天。”小姑娘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光,当其他男人逼迫女人们像一件商品似的脱掉衣服时,她正是用这种光,死死的盯住自己的父亲,最终保留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虽然也仅仅只是一块破布而已。 “是今天这样的大雪么?”尘烟温和地问着小女孩。 “跟今天一样大,只不过比今天的白。”小姑娘倔强的抬着脑袋,她的个子不高,但头抬得很高,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低下头一般,根本不理睬一旁谄媚的父亲的拉扯。 尘烟笑了,楼上的雪影也笑了。 当她的父亲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厮递过去的一沓新钞时,他激动的快晕过去了,而叫小雪的姑娘根本没有再看他的父亲一眼,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带着,自己冷着脸阔步走进了醉香楼。 “小雪,好美的名字。” 雪影嘴角噙着笑,继续说道,“救,则是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让这群人能够生活得更好,不用再典妻卖子,不用再苟延残喘。我们要打造一座城,一座能容纳更多人的城,让小雪这样的好姑娘,能吃饱饭,能上好学,更不用受到任何人欺负。” 不待白奉甲说话,雪影接着说道,“我知道很难,白大哥,但再难的事,也需要我们去做,不是么?” 白奉甲愣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曾经柔弱的雪影,心中居然有如此远大的抱负和宏伟的目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等我们夺回了白城,我们就能打造这样一座城了。”白奉甲紧紧的握着雪影的手,欣喜的说道。 雪影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小叶看到江流儿的尸体时,整个人愣住了。 包括小沐在内的所有少年团成员都聚在了一起,一起来送别他们的好朋友、好兄弟江流儿。 送别的仪式很简单,只有一块破草席,还有一小块红布。 小叶颤抖着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为满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江流儿认真的擦拭着身体,每一次擦拭,都会带出她无尽的泪水。 其他所有人整齐的站在一起,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之中,充斥着愤怒、无奈、痛苦,更多的,是复仇的火焰。 小叶将那一小块红布系在了江流儿的脖子上,这是他最喜欢的装扮,也是他最喜欢的颜色,火热、奔放、豪情。 当石头将自己的破袄解下,披在江流儿身上时,所有人都知道,离别的时候要来了。 小沐身上的貂皮大衣在一众破袄烂布之间显得特别的刺眼,他本想脱下自己的大衣,为江流儿送别,但石头强硬的拒绝了,甚至于他能够站在这里,还是小叶求情的结果。 所有的少年团成员闭上了眼睛,默默的祝福着早逝的朋友,他们痛苦、哀伤,但与醉香楼前的男人们相比,他们保持着愤怒,眼神之中充满了炙热,仿佛能够烧灼这漫天的大雪,点燃整座沉默的白城一般。 一把大火将江流儿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依然留在少年团的心中,始终和他们在一起,必将看着他们,为他,为所有人将眼前这座白城掀翻、捣碎、覆灭。 他,点燃了所有少年团人的心。 雪影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石头的身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身前上百个孩子,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 “石头,要忍耐。”雪影第一次没有摸石头的脑袋,而是坚定的站在他的面前,平视着石头的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告诉着石头。 石头沉默着,一如往常,但雪影知道,他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石头,忍一忍吧,我们会报仇的。”小沐走了过来,加入了劝解的队伍,这让一旁的小叶感觉尤其的奇怪。 曾经,都是所有的人劝说小沐忍耐,其中自然包括石头,谁曾想今日居然角色转换,成了小沐来劝说石头忍耐,难道是爷爷说得对,这个世道就是最锋利的刀,能够磨平一切的额棱角么? 石头没有理他,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棚屋中,曾经,这里也是江流儿的棚屋,有些时候自己都已经忘了江流儿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成为了自己一起吃住的兄弟,甚至前些日子,他还从外面带回来很多好饭好菜,让许多年纪小的孩子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顿大餐。 石头旁观着江流儿的举动,并没有因为美食而动摇,但此刻他异常的后悔,面对江流儿搪塞的谎言,自己当初没有敏锐的感觉到江流儿的异常,否则他本来不用死,甚至,死的应该是他石头,而不应该是江流儿。 石头转过身去,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看着一脸关切的雪影坚定地说道,“雪影姐姐,仇我们一定会报,但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我给你的承诺,就是绝不会冲动莽撞。” 雪影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准确来说,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男人了。 他黝黑的皮肤、坚毅的颜色、充沛的精力,都显现出绝佳的领袖气质,是这群少年无可争议的老大。 雪影知道,此刻自己没有任何资格来命令石头做任何事,只是走向前去,以最坚定的语气叮嘱着石头,“石头,保护好他们,决不能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你们值得更好的世界。” 雪影走了,一群孩子聚拢在石头周围,送别的时间很长,所有人都已经很饿了,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们,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叫饿,无一例外等待着石头的吩咐,包括小沐和小叶。 “我们值得更好的世界,不是么?”石头笑了笑,蹲下身子,摸了摸少年团中最小的孩子的脑袋,一如雪影往常摸他的脑袋一般。 漫天的白雪皑皑,是否是在孕育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易 夜。 几个小厮醉醺醺的从宜春院走了出来。 今天宜春院新收了几个姐儿,老板特意盛情邀请几个大人前来赏景游玩,这些都是县尹大人吴法言的近侍,对于宜春院这样的勾栏妓院,自然是希望巴结的存在。 一个小厮狠狠打了个饱嗝,满嘴的酒气迎面而来。“那几个小骚货真够带劲的,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小的,那叫挣扎的一个厉害啊,也就得亏是德哥,否则其他人怎么降服得了。” 被称呼为德哥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胖子,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得意的淫笑,“诶,兄弟们,以后跟着我,自然少不了这些好处,不就是几个雏嘛,回头这有的是,哥哥以后每天带你们夜夜做新郎。”几个小厮立刻爆发出谄媚的大笑。 一个小厮接着问道,“德哥,您这么大面子,咱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那醉香楼转悠转悠啊,这宜春院好是好,就是感觉差那么点意思。”小厮谄媚的脸上闪现出一股子期待。 叫德哥的人啪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笑骂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色心,醉香楼的那些姑娘是你鸟货能碰的么?” 另一个小厮接话道,“德哥,也是这醉香楼太不给面子了,您这么大人物,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上次您跟着吴大人去楼里,那些贱货居然正眼都不看咱们一眼,我也就罢了,您可是吴大人的贴身亲随,是吴夫人的......” 叫德哥的人面色难看,举起手来打断了小厮的话,“哼,总有一天,老子得让雪影那贱人跪在老子面前求我。” “德哥威武。”一众小厮纷纷喝彩。 “不过德哥,上午我们打的那小子,看起来也是个会功夫的,别回头有人找上门来。”一个小厮怯生生的说道。 “怕他个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白城,谁还敢跑到我们县尹府头上撒野。”另一个小厮接话过去。 “就是,来一个咱们打一个,来两个咱们打一双,有德哥在,咱们怕什么。” “就是就是。”一众小厮又吹又捧,将叫德哥的人捧的飘飘然。 “你们是谁?”一个走在前头的小厮突然叫道。 两个人影慢慢的从巷子中的阴影里走出。 “嗯?”叫德哥的人奇道,“哟呵,这是准备来杀我们,还是来抢劫我们啊?”浑然没有将来人放在眼里。 “你们上午是不是打了一个人。”其中一个人冷冷的问道。 “呵,我当干嘛呢,原来是为那条狗挣场子的啊,没错,就是爷们打得,怎么啦?”一个小厮叫唤到。 “他不是狗,他叫江流儿。”来人语气中带着抹不掉的哀伤。 “哈哈哈,老子管他叫什么,管他是人是狗,得罪了老子,老子就让他死。”叫德哥的小厮猖狂的笑道。 “原来如此,我懂了。”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向一众小厮走去。 几个小厮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面色有些发白,“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县尹府的人。” 来人没有说话,突然间提速向一众小厮冲去,两把剑掩映在阴影之中,快速递了出去,其中一把,赫然正是贪狼剑,难道来人是小沐? 的确是小沐,他此刻,已经换上了曾经自己厌恶得不行的衣服,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破洞,这是少年团的大个孩子们,为了让小孩子们穿得好一些,共同的选择,脸上的黑巾遮住了他的脸,却没有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愤怒,他的朋友死了,以一种最屈辱,最无奈的方式死去,甚至还被一帮行凶者侮辱为狗。 小沐没有忍,也无法忍。 除了小沐,另外一个呢? 与贪狼剑同时递出的,是一把长剑,这个长,是相对于小沐的贪狼剑的短而言,也略比一般的剑要长一些,剑身宽厚,隐隐之间有君子之风。 小沐余光扫到这柄剑,仍然掩饰不住露出向往的神色。 是的,他很喜欢贪狼剑,在龙大老板递给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把与他很像的剑。 但他对于剑的渴求,正是来自于身旁的这把剑,由雪影亲自赠给石头的平正剑。 平正平正,平乱世乱象,正朗朗乾坤,这也是雪影对于石头的期许。 平正剑来了,自然也是石头来了。 石头在送别江流儿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要替自己的朋友,更是少年团的成员复仇。 他知道雪影是为了他,为了少年团好,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那就是团里的兄弟姐妹高于一切,现在江流儿死了,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死去,他们绝对无法容忍。 所以他和小沐来了,在小沐的极力争取之下。 两剑递出,一切均见分晓。 小沐不是弱者,但显然石头比他更强,甚至连小沐都感到非常惊讶,石头是雪影传功传的最少的,就学了一门剑术,但此刻石头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小沐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差距,一众小厮在他的剑下狼狈逃窜。 这些小厮在县尹府当差,或多或少都学过一些武艺,否则也不能将江流儿活活打死,尤其是那个叫德哥的,一招一式颇见功底,显然是家学渊源,受过正统训练之人。但在石头的剑下,一切都是土鸡瓦狗,实力相差太大。 石头的眼中,此刻早已经没有了愤怒,这可能是兄弟团成员见到他的第一次出手,没有一丝急躁、愤怒、狂傲,就如同一个君子,缓缓展现着他的大道,只不过在此时,这是一种夺命的大道。 一众小厮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小沐乱剑杀死了两个,心中愤怒依然没有泄去,还恶狠狠的在两人身上扎了几剑,而石头仅仅是高效的割断他们的脖子,收剑,注目,沉默中似乎在与死去的江流儿对话。 石头叹了一口气,“走吧。”带着小沐缓缓走回小巷中。 一早一晚,杀人者成了被杀的人,施虐者成了被施虐的人。 形势,就在这一早一晚之间互换。 当陋巷之中还沉浸在雪与血之间时,白城的形势同样发生了巨变。 吴法言以最快的速度,整合起白城各大世家的力量,宣布救民三策。 当这所谓的救民三策被送到帖木儿案上时,他们已经开展了行动。 帖木儿一字一句的读着这份救民三策,也是告白城民众书,冷笑,成了帖木儿态度的最好注脚。 “果然是喂不饱的白家人啊。” 帖木儿将这份救民三策扔到一旁,走到火炉旁边暖了暖手,淡然说道。 “大人,这与白家人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看这个救民三策,不也正是我们目前想要的么?”一旁的真金捡起文书,奇怪的问道。 “我们需要?真金,你们都太小看这个一直退让的吴县尹了,或者说他的故意示弱给了你们一种假象,要记住,他是白家人,他天性之中就有着白珢的贪婪与嗜血,对待他,我们必须得慎之又慎。” 帖木儿没有说太多,更没有解释吴法言明明姓吴,为何又是白家人,真金没有再问,低头应是。 “影儿,你是如何看吴法言的这份救民三策的?”醉香楼,白奉甲在问雪影同样的问题。 雪影认真读过,半晌,才挤出四个字,“包藏祸心。” “为何如此说?”白奉甲奇道,“从面上来看,这三策的的确确是目前白城民众所需要的啊。” “白大哥,吴法言他的确是一城之主,但显然,这份民告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雪影慢慢分析到。 “你仔细看,一是联合城内各大世家,近期将开仓放粮,明面上是解决当前粮食囤积问题,但关键在于这么久都没有放粮,为何突然转变态度,而且你认为他们放了粮,百姓就买得起么?尤其是流民拿什么买?” “二是收纳流民,这个流民可没有专指白城的流民,如果这份文告传出去,那么周边十余城的流民是不是都会朝这边来?” “三则是鼓励各大世家吸纳流民,分担朝廷压力。剿抚安民,从来都是官府的事,民间私为,则是犯了大忌,这次县尹大人将权力移交给了世家,那不正是让他们走上曾经白家的道路么?” “这三策,策策之间环环相扣,开仓放粮,放的并不是粮,而是饷,纳的不是民,而是军。”白奉甲愣愣的道。 “哼,关键是,哪怕帖木儿拿到这份文告,也拿吴法言没有丝毫办法,虽然超越了职权,但都可以说是形势所迫,行的是正大光明之策,所以我们的吴大人是以堂堂手段,行阴谋蓄兵之计。”雪影转过头来,看向白奉甲道,“白大哥,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白奉甲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自己之前与秋官分析白城形势,还将帖木儿作为白家人夺城的最大阻碍,但现在看来,吴家人同样不是易与之辈,只是不知大间主等人,是否早有应对之策。 白家的夺城之争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白城的形势,随着吴法言救民三策的颁布,只在一早一晚之间,便瞬息万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刺 金钱帮。 小沐木然的看着对面的龙大老板,对方正唾沫横飞,大声斥责着小沐的胡乱作为。 “你可知道那些人都是县尹府的属吏,其中还有一个是吴县尹的妻舅?” 小沐低垂着头,丝毫没有反应。 龙大老板狠狠的跺了跺脚,“要不是你闫二哥正好在宜春院,认出了你手中的贪狼剑,顺便帮你们遮掩了痕迹,你认为你们躲得过县尹府的侦查么?” 看着小沐移过来的询问的眼神,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闫云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沐朝着闫云山认真行了一个大礼。 “好啦好啦,大哥,小沐也是兄弟被杀,心中气不过,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你也消消气。”闫云山站起身来,宽解龙大老板道。 见闫云山说话,龙大老板气呼呼的坐下,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小沐,大哥也是一番苦心,你切莫辜负了。”闫云山一手轻拍着小沐的肩膀,叮嘱道。 “是,多谢大哥、二哥。”小沐也知道自己和石头两人经验不足,现场自然少不了留下很多痕迹,但二人交手经验不足,对于这些问题显然考虑不足,不得不承了龙大老板和闫云山的情面。 “好了,大哥,说正事吧。”闫云山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龙大老板的气还没有消,气呼呼的说道,“你既然这么爱杀人,那正好,接下来的活就你去干吧。” “还请大哥吩咐。”小沐赶忙应声道。 “今日吴县尹推行救民三策,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是我们金钱帮的机会,但总有一些坏事之人在其中搅乱,谁要和钱过不去,就是和我金钱帮过不去。”龙大老板说着拿出了一份名单,显然是早就拟好的,而看旁边闫云山淡漠的神情,显然他是早已知情。 小沐接过一看,其中好多都是白城有名的豪商,而当前白城米面行的幕后大老板孙大掌柜赫然在列。 “大哥,你的意思是?”小沐心中大概猜到了龙大老板的意图,但还是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名单上所列之人,都是白城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如果真要全部杀掉,那岂不是意味着金钱帮要在白城中处处树敌? 龙大老板脸上显现出一丝狠厉,狠狠的挥了一下手,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全部宰掉。 “可是大哥......”小沐还要再说,闫云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好了小沐,大哥既然已经决定了,咱们就按照大哥说的办就好,大哥自然有大哥的安排。” “是,大哥。”听闫云山如此说道,小沐只得应是。 “金堂的封行云堂主会配合你,记住,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闫云山叮嘱道。 见小沐没有动弹,龙大老板气呼呼的骂道,“还杵着干什么,快去找封堂主啊。”小沐无奈,只得先行出去。 待小沐走出门去,龙大老板面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大哥高明,好一招以攻代守,不怕他们不自乱阵脚。”闫云山称赞一声,“只不过这么大的事,你就放心让小沐去?” 龙大老板端起茶杯,才想起来刚才已经被自己全喝光了,轻笑着接过闫云山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老二,你的担心我自然知道,小沐年轻,但你别忘了,他可是还有一重身份。” “你是说少年团?”闫云山猜测道。 龙大老板点点头,“少年团与雪影的关系,虽然并不为太多人所知,但只要认真打听,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是想通过这事,将醉香楼拉进来,好把咱们给摘出去?” 龙大老板哈哈笑道,用手点了点闫云山,显然是其猜中了要害,“在吴县尹那边,我们是工具,就要当好一个工具。但在百家盟那边,这事可根本没有我们金钱帮什么事,只不过是醉香楼指示人勾结杀手,前去刺杀于他们的人罢了。” “大哥果然好计策,如此一来,就不怕他们不自乱阵脚,分崩离析。” 堂中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封堂主是个长相粗野的汉子,小沐见到他时,正点着一个长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见小沐进来,封堂主吐了一口痰液,面色冷淡的说,“来啦。” “封堂主,老大应该跟您说了吧?”小沐试探着问道。 对于封堂主,司马香早就跟小沐详细的介绍过,这个人堪称除了阎罗王之外,金钱帮里实力最恐怖的人,当然,龙大老板除外,因为谁也没见过他出手,只知道即便强如阎罗王,对他依然异常恭敬。 而金堂作为金钱帮中对外掠夺的武力堂口,也只有封行云方才能够镇住底下的一帮高手。 按照司马香的叮嘱,对于封行云,能远之则尽可能远之,如果必须打交道,则尽可能恭敬一些,免得这个强力堂口走到自己的对立面。 封行云对小沐的态度一向冷淡,从小沐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开始即是如此。 “嗯,怎么做,你说吧。”封行云将烟杆在自己的鞋子沿上磕了磕,又塞入一些烟丝,点燃接着抽起来。 “封堂主,您也知道,我这刚入帮不久,这么重要的事,自然得您来筹划,我配合您即可。”小沐一脸诚恳。 “嗯,既然如此,那等老夫安排下来,再通知二当家吧。”说完也不看小沐一眼,显然是逐客的意思。 小沐一脸尴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封堂主一眼,自己转头出来了。 “老大,你这么对他,不太合适吧,他毕竟是二当家的。”下首坐着的一个头目朝着封行云道。 封行云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这个二当家是怎么回事,老夫放心将兄弟们的命交到他一个小毛孩手上吗?” 底下的头目一脸尴尬,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封行云担任金钱帮金堂堂主一职多年,一向甚为服众,除了他的强悍战力之外,工作能力自然是让人没话说,一个时辰不到,一份详细的计划便被人送到了小沐府上。 封行云没来,显然就是让小沐照计划执行的意思,根本没有给小沐提出异议的机会。 小沐擦拭着贪狼剑,嘴角微微笑了笑,将来人打发走,连正眼都没有看静静躺在案上的计划一眼。 封行云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没有出乎小沐的预料,正是当前白城最大的米面行老板,孙大掌柜。 现在米面行是白城最受关注的行当,也是最关键的行业,金钱帮想要帮吴法言执行三策扫清障碍,从最关键的米面行下手,也是最好的选择。 等小沐赶到金堂大堂,一行人等已经装束齐整,封行云仍然在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只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两把匕首,说是匕首有些过分,严格来说,应该是短剑,比小沐手中的贪狼剑更短一些,但却比匕首更长,剑格处伸出来两块弯刃,既可以保护持剑人的手,也可以格挡敌人的兵器,显然是结合封行云的风格进行过专门的改造。 见小沐来了,封行云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堂下等人见封行云如此,自然不会主动向小沐打招呼。但一众人等肃立在堂中,身上有着一般帮众没有的铁血之意,显然平日里没少做这种刀头舔血的事情,同时也可以看出这封行云御下有方,训练得当。 只见封行云抽完一袋旱烟,将烟杆撇在案几上,将两柄剑插入腰间,大手一挥,带着众人便出发了,留下小沐一人默默的跟随在最后方。 孙大掌柜最近很忙,自从接手了很多陈大掌柜的仓库后,加上百家盟中整合力量,将绝大部分米面行和仓库都划拨到孙大掌柜手下,由他统一调度,让他更加忙碌起来。 孙大掌柜瘦削的脸上隐隐泛出红光,他几乎忙得两脚不沾地,每一处仓库如果没有巡查到位,他就感觉缺点什么,眼前的每一袋粮食可都意味着金钱啊,为了钱而忙碌,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么,为了这,孙大掌柜房中的六房小妾,尤其是新纳的五房和六房,看孙大掌柜的眼神幽怨得几乎要融化了他一般。 最近两日,从新钞推行之后,孙大掌柜已经狠狠地挣了一笔,所有能够提前买粮的人家都将自家的家产变卖的变卖,赶紧抢购了一批粮食,生怕刚到手的新钞如以往一般迅速贬值,而那些本就吃不上粮的流民,则是卖儿卖女,也要买点活命粮,谁也不知道这大雪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快快快,将这些粮食搬到那边去,拿点木头来将这块垫起来,别雪水化了把粮食给糟了。”孙大掌柜事必躬亲,此刻的他,仿佛一个仓库的苦力一般,在四处忙碌着。 一个苦力按照孙大掌柜的吩咐,从仓库的一角搬来了木头,走过孙大掌柜身边时,却失手将肩上的木头掉在了地上。 孙大掌柜心头火气,“他妈的,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来吃干饭的啊......”可惜的是,那个苦力并没有让他把剩下的,更加污秽难听的话骂出来,一柄峨嵋刺已经刺入了他的喉咙,刺尖直接从他的颈后传出,只是一眨眼之间,孙大掌柜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撤!”同样扮作苦力的封行云见兄弟得手,第一时间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但可惜的是,已经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围 “来了还想走吗?”几个蒙面人从仓库外面走了进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封行云面色一变,最先看向的,却是小沐,只见小沐面色紧张,手持贪狼剑警惕的面对着对面的敌人,封行云看不出其他异样,方才暂时放下心来。 “阁下是谁?”封行云冷声问道。 “哈哈,老匹夫,你们跑到我的地盘上杀人,却来问我是谁?你不觉得这个很可笑么?”其中领头的人将脸上的面具一摘,赫然是刚刚还倒在地上的孙大掌柜。 不,准确来说,此人才是真正的孙大掌柜。 孙大掌柜能走到今天,又岂是易于之辈,尤其是当下这个节骨眼,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加之早就得了赵老板的提醒,还调拨了两名高手前来护卫。孙大掌柜越发谨慎起来,专门安排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替自己前来打理仓库,自己则扮成普通随从跟随其后,未曾想到,居然真被他赌对了,至于此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同胞兄弟,孙大掌柜并没有那么悲痛,谁让他在听说这一仓库粮食都归他所有时,如此的兴奋和着急呢。 封行云等人面色骤变,显然未曾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更无从得知孙大掌柜居然有一个长得如此相像的同胞兄弟,只能怪自己筹算失策。 封行云看了看对面几个人,厉声笑道,“孙大掌柜好手段,但你认为,就凭你们,就能拦得住我们么?” “那你们就试试吧。”说完一挥手,身后几人瞬间扑向前去,与封行云几人对战起来,只留下孙大掌柜一人在后面悠闲的看戏。 对方人虽不多,但显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其中两人,直接找上功夫最高封行云,联手将其围困起来,显然是打得牵制之术,让其无法分心指挥,让对方陷于混乱之中,不求绞杀,先按照预定方案拖住人即可。 金堂的人果然陷入了混乱之中,一行人刺杀自然是行家里手,但真正在这种对战之中,则明显有所欠缺,自己虽然人数占优,但居然被对方牢牢牵制住,还被伤了两人。 好在还有小沐。 小沐此刻已经不是之前陋巷刺杀的那个雏了,他早已经是一个男人。 他很年轻,也很好学,尤其是从司马香那里,从雪影那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不乏军阵对敌的本事,这是雪影专门传授给石头和他的,至于为什么,雪影没说,他们也没问。 小沐学得很好,所有的才能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金堂所来的十来个人,在他的调度之下,三两一组,利用对方人手不足的劣势,在牵制的基础上,力求杀敌,让小沐有了更多发挥的空间。 小沐如同一条游鱼一般,快速的在人群之中穿梭,瞬间斩杀了两人,一柄贪狼剑沾染了鲜血之后,闪现出诡异的妖艳色彩,夺人心魄。 小沐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高手身上,他深知,即便是加上自己,也很难一时之间将这些人全部斩杀,而看孙大掌柜悠闲的态势,丝毫没有为自己人员处于劣势而担忧,显然是心有所恃。 确如小沐所猜想的一般,孙大掌柜早在自己同胞兄弟被刺的瞬间,就已经向赵老板等人报信,百家盟早已料到有这种情况,只是不知道哪处才是最先针对的重点,因而约定了特殊的传令方式,以便各处遭袭时能够第一时间通知盟内,再调度人手前去支援。 由于孙大掌柜此处特殊,因而赵老板特地派出两名高手提前支援。 孙大掌柜悠闲的算着时辰,手下这些人都是高手,哪怕有所损伤,想必也可以牵制住对方一些时间,只要等到盟内的支援一来,这些人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罢了。 突然之间,孙大掌柜打了一个寒颤,定睛一看,才发现一截剑尖已经从自己的肚子穿了出来。 孙大掌柜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打得粉碎,他努力的扭头,只感觉腹中的剑正在不断的搅动,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机。 孙大掌柜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他并不陌生,是曾经金钱帮最早的二当家,不是听说他死了么,孙大掌柜眉头一皱思索着,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时间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也再也没有机会松开眉头。 闫云山的出现显然出乎了孙大掌柜的预料,谁能想到除了对面的人手,居然还有人在外潜伏。 封行云与小沐则异常兴奋,尤其是封行云,一瞬间爆发起来,将围杀自己的两名高手震开,两柄刀在手中飞速旋转,打得对面两人措手不及。 两人一见孙大掌柜神死,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了,赵老板派他们来,就是为了保护孙大掌柜,现在人死了,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只见二人挥剑将封行云荡开,一个闪身,打碎仓顶而去。 封行云还欲再追,却被闫云山拦下了,“好了,无伤大雅,由着他们去吧。”。 封行云脱困,立即指挥众人将剩下的人手全部绞杀。 封行云一脸愧疚的向闫云山行了一礼,“二当家的,是老夫之罪,请二当家责罚。” 封行云当着小沐的面称呼闫云山为二当家的,既是真情流露,显然也是根本没有顾忌小沐的意思,闫云山扫了一眼小沐,见其脸色一如往常,深知眼前这个谁都认为是毛头小子的少年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好了,此刻不是谁的过错的问题,好歹是顺利除掉了姓孙的,也算是没有什么损失。”闫云山伸手检查了一下孙大掌柜的尸体,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孙大掌柜本人,方才彻底放下心来,对着封行云等人缓缓说道。 “二哥,此地不宜久留,我见刚才孙大掌柜态度随意,显然是心有所恃,说不定此刻援军就在路上,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小沐出生提醒到。 这句话倒出乎了闫云山的意料,没想到这小沐居然还有如此意识,但他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解释其他,神色还是丝毫不急,晃悠悠在仓库中转了一圈,方才带着众人离开。 小沐见闫云山神色有异,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说不定这阎罗王早就已经除掉了孙大掌柜前去报信之人,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则是闫云山早就埋伏在外,见孙大掌柜派人出来就立即诛杀,另一种可能则是闫云山早就知道孙大掌柜要往外传信,同时知道传信途径,方才能够这么淡然的应对,而且能够非常确定不会有丝毫消息泄露出去,保证没有援军前来。 如果仅是第一种可能,则闫云山实力实在可怕,但若是第二种可能,小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闫云山等人刚走不久,便见一队军士赶了过来,将事发的仓库团团围住,只见外围一人面色冷峻,看了一会便掉头走了。 白城的一处地堡之中,赵老板面色冰冷的坐在上手处,下面坐着面色不安的孙老板,不断有人前来向赵老板报告着什么,每过来一人,赵老板的面色就更冷一分,当在孙大掌柜仓库外围的那人回来汇报之后,赵老板再也忍不住,哐当将桌前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老三,现在这个局面,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二哥,我这能给什么解释,我也需要解释。”孙老板此刻也是火起。 两人冷冷对峙片刻,还是刚进来之人打了圆场,“两位老板,此刻不是吵架的时候,还是先看看当下怎么办吧。” 孙老板面色缓和下来,朝着赵老板认真行了一礼,“二哥,我错了。” 赵老板冷哼一声,闷声坐了下来,不再说话,场面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冲进来一人,“赵老板、孙老板,二位都在啊,那正好,你们现在该给老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老夫那处棉花仓,可是被人连锅端了。”来人冷笑一声,显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钱老板,你这来问我们,我们应该问谁去?”孙老板没有好气的回答道。 “哼,还问谁去,当初咱们可是说得好好的,大家伙按照你们的计划,按照各自分工囤积物资,然后由你们统一调度,现在出了事,你们就不认账啦?”钱老板见孙老板态度不对,心头更是火大。 “古......钱老板,既然你还记得咱们当初说好的,那你也应该知道,做生意就会有赔有赚,赚了皆大欢喜,赔了也要认栽。”孙老板面色不善,好在带着面具,让外人看不出来,但也险些气急之下叫出钱老板真名。 钱老板面色一变,见孙老板最终掩饰过去,方才缓和了几分。 “好了,不要吵了。”上首的赵老板砰得一声将眼前的桌子拍碎,将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钱老板,此时方知眼前的赵老板显然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不禁对其来历产生了好奇。 “我们被人卖了。”赵老板冷冷的扫视了孙老板和钱老板一眼,只见二人同时面色一变,自然知道此话非同小可。 “是谁?”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破 赵老板看了看二人,冷声说道,“此人既熟悉我们的谋划布置,连我们很多仓储的据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被袭击的地方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被封锁的如此严密,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消息渠道出了问题。” 孙老板奇道,“可是除了我们的地方,其他地方,包括文家、叶家这些家族的地方也多多少少也被扫到了,赵老板您是否过虑了?况且这次虽然没有消息出来,说不定是对方力量雄厚,让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传递消息?” “不,我赞同赵老板的说法,这次官府军队根本没有调动的迹象,显然是地下势力在替官府行动,如果是地下势力的话,恐怕现在白城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够在这等规模之下封锁住所有的消息传递。”一旁的钱老板说道。 赵老板和孙老板自然知道其在官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说官府的力量没有调动,那就是绝对没有调动的痕迹,“而且这次风三和风四从褚老板那里出来,也说对方力量并不多,显然是以刺杀为主,只不过我们被人家玩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赵老板懊恼的道。 “赵老板,我觉得咱们有些过于担心了,从目前各处报来的情况来看,我们损失最大的就是褚老板那里的米面行,其他地方虽有损失,但各个老板都还安好,最多就是损失一座两座仓库而已,尚且影响不了大局。”孙老板连声宽慰道。 “哼,影响不了大局,现在米面乃是白城最关键的物资,现在被官府接收了,他们就有足够的底气稳步推行新钞,我们再想炒市,恐怕是难上加难。”钱老板同样没有好气。 “看来二位老板都忘了,我们还有一招底牌。”孙老板诡异一笑。 “哦,孙老板可有妙计可破此局?”钱老板连忙道。 “哈哈,赵老板您忘了么,曾经的褚老板的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他们以为官府接手了,我们就无可奈何,那我们就走官府的道,让曾经褚老板的儿子去告现在的褚老板夺了他爹的米面行,官府不得不受理,那么他们相应要调用仓库的物资,就不得不受限制,我们用不了,他们也别想用。”孙老板笑道。 “褚老板的儿子在我们手上?”钱老板眼神一凝,冷声道。 “哈哈,孙老板所说也是一个办法,现在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赵老板打了个哈哈,将钱老板的疑问撇在了一边。 “再说,无论他们怎么折腾,现在米面棉麻大批物资都在我们手里,白城缺粮,周边十八城更缺粮,想来要不了多久,周边驻军就该来白城运粮棉了,官府要筹措粮草,自然还是由我们说了算。”孙老板面带喜色,显然想通了此关节,早已没了开始的惊慌神色。 正如孙老板所说,此刻吴法言的对面,正坐着从周边要塞前来要粮的人。 “吴大人,按枢密院的行文,我们周边城镇和要塞的粮食棉麻,一向都是由你们白城供应,现在你告诉我没有粮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们饿着肚子打仗么?”坐在吴法言下手的一个将官猛然站起来质问道。 “木花将军,下官并非此意,只是这几个月天降大雪,商旅不通,白城自身都缺粮,又岂有不给各位将军粮草一说。”见几个将官面色不善,吴法言接着说道,“再说,现在帖木儿大人正在白城,城中一切事务,都听帖木儿大人决断,你们来找下官要粮,实在是为难下官啊。”吴法言面露难色。 “哼,吴大人,我们都是粗人,只管打仗,不管其他,只知道之前找谁要粮,现在还找谁要粮。”那叫木花的将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吴法言状若被木花所激怒,狠下心来狠声道,“诸位将军实在难为下官,就算是把我杀了,现在也没粮给各位。” “你!”木花显然没有料到吴法言态度如此坚决,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吴大人放宽心,我们怎么敢难为大人,如果大人今天实在没有粮草给我们,那我们只能回去禀报兀鲁尔哈将军,让大将军准备移军就食了。”旁边一人拦住了木花,两眼冷酷地直视着吴法言。 吴法言冷汗已经流了下来,移军就食,没想到对方居然抛出了这个砝码。 现在白城是吴家的天下,但如果兀鲁尔哈移军过来,那么吴家在白城应当如何自处? 那人显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面色冷峻的坐在椅上,也不催促吴法言,静静的等着吴法言的答复。 正在这时,蒙放一溜小跑进来,趴在吴法言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吴法言腾地站起来道,“各位将军,好消息,刚刚下面的军士正好查抄了一座米面仓库,虽然量不多,但也够一两位将军两月份额了。” “哈哈,有粮自然先给我。”木花大笑道。 其他几人也立马站起来嚷嚷起来,只有刚才说话之人依然老神神到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一众人等争吵。 众人正争得厉害,却见吴法言面色犹豫地插话道,“各位将军,现在虽然有粮了,但能不能给各位将军,还得下官问过帖木儿大人才行。” “哼,吴法言,我们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跟你这么客气,你这是逗老子们玩呢?”一个将军砰的一拍桌子,那桌子应声而散,显然此人功力不弱,倒把吴法言吓了一跳。 “各位将军,下官实在为难,不如请各位将军移步,随我一同前去见帖木儿大人?”吴法言强笑道。 “这就不必了,请示一事还是请吴大人直接找帖木儿大人吧,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回信即可,成与不成,全凭大人一言而决。”椅中之人直接回绝了吴法言的问题,冷冷说道。 吴法言无奈,只得告辞去找帖木儿去了。 “大人说了,今日身体抱恙,无法接待大人,城中之事,全凭大人决断。”帖木儿早已知道军中有人来讨粮,他自然知道此刻粮食对于白城,对于自己推行钞法的重要性,但他实在不愿意得罪兀鲁尔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吴法言推到前面去。 吴法言自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吴法言还没来得及回到堂上,蒙放又跑了过来,只见吴法言冷笑不断,直接吩咐蒙放将来人带到大堂上去。 “大人,小人乃陈府管家,这孩子是我家少爷......”堂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战战兢兢的走进来,却见堂下一众军士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起哆嗦来,说话也磕磕绊绊。 “好了好了,你直接说来干什么吧。”吴法言不耐烦的打断了来人的话。 那人想着人家许给自己的好处,胆色一壮,脸上畏缩的神色也下去了大半,连忙道,“大人,我是带我家少爷状告城南孙大掌柜,他谋财害命,侵夺我家老爷家产,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说着放下孩子哐哐磕起头来。 堂下一干军人见此情形,无不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狗东西,你这是来给你家少爷争家产的,还是给你自个争家产呢?”木花冷笑道。 管家面色变幻得更加精彩,但自然不敢反驳什么。 “额,各位将军,他要争的,正是刚才我手下军士查抄的那座仓库。”吴法言皱着眉头,捏着手中的状纸叹息道。 “什么?”木兰腾的站起来,其他几人也不落后,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管家和孩子,这番模样倒把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额......大人,确是如此,承平仓乃是我家老爷的产业,后来因为我家老爷被奸人所害,就被孙大掌柜乘机夺去......”那管家见一众人等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牙齿不自觉的打起寒战来。 “各位将军,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没有苦主,那这仓粮食自然可让各位将军运走,现在苦主来了,我这......实在难办啊。”吴法言一摊双手,无奈的道。 “哼!”只见那木兰大步一迈,走到那管家身前,怒目圆睁,冷喝一声,“谁是苦主?” 只听那管家牙齿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得颤抖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孩子。 却见木兰猛地走上前来将孩子提起,不顾孩子的哭叫,直接扔出堂外,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再也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了。 堂上众人面色一变,却不想这木兰如此心狠手辣,但的确帮着大家解决了大麻烦,一众人等重新坐会位置上,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直纹丝未动的那人,眉头紧皱,显然是看不惯木兰的行径,但也知道军中武夫骄野蛮横,加之是兀鲁尔哈账下单独驻守一城的大将,自己虽然代表兀鲁尔哈帅帐前来,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见吴法言猛地站起身来,跺足不已,“将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木花等行伍之人可以不用考虑城中百姓反应,吴法言却不得不考虑。 却见那管家早已经吓傻了,两股之间,污秽横流,一众人等捂着口鼻,吴法言连忙让堂外小厮将此人拖出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一场精心设计的局,就这样被木花此人,以最蛮横的手段,破坏的一干二净。 吴法言心中默悼,虽然知道事情麻烦,但也的的确确为自己解了一个难题。 “只是可惜了一条人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抢 吴法言虽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使出苦主求告这一招,但这个节骨眼上木花直接痛下杀手,既解决了自己当前军队与自己反目的危机,还将矛盾转嫁到对方根本无法追究的军队身上,同时也把木花等人拉到自己同一阵营之中,显然是正中吴法言下怀。与此相比,民众可能的一些反应反而不值一提了。 “事不宜迟,那本将军可就带人去运粮了。”木花丝毫没有将刚才从自己手中逝去的小生命放在心上,反而得意洋洋的笑道。 旁边的那人淡淡的道,“木花将军,现在是特殊时期,虽然是你夺下了这仓粮,但你自己一个人独吞,不太合适吧?” “哼,言叙文,什么意思,你是想跟本将军抢么?别以为大将军宠信与你,本将军就怕了你。”木花冷哼一声,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言叙文却是个汉人,在满堂蒙古将军中显得尤其扎眼,但其面色冷淡,丝毫没有怯场畏缩之意,朝北方抱拳行了一礼,“大家都是大将军麾下,本就不分你我,再说帅帐虽然缺粮,但也不愿与各位将军伤了和气,只是现在各城缺粮,如果你一点都不分润一些给其他将军,想来也说不过去吧。” “就是就是。”刚才没有言语的几个将军见帅帐前来之人都如此说了,自然连声附和。 这木花虽然莽撞,却也实实在在是一员猛将,一干人等明面上自然不敢与他直接相争,现在言叙文主动站出来说话,却是大家的一个机会。 “言叙文,你这是故意挑拨。”木花怒目圆睁,逼视着言叙文。 言叙文却不理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淡然道,“是不是挑拨,各位将军心中自有论断。” “嘿嘿,木花将军,言将军说得有理,又不是只你一家缺粮,好歹分兄弟们一些吧。”坐在木花对面之人笑道。 “你,言叙文,算你狠,老子记住了。”木花怒道,却也不敢真的犯了众怒,只得气呼呼的朝外走去,一干将军见状也纷纷起立,朝着言叙文浅浅行了一礼,赶紧追着木花而去,深怕去晚了就没自己的份了。 见一众人等散去,吴法言轻呼一口气,朝言叙文深深行了一礼,“小侄拜见言叔叔。” 听这话语二人却是熟识。 言叙文站起身来,“哈哈,小吴大人不必客气,刚才这些老丘八在这儿不便相见,此次却是苦了你了。” 吴法言叹道,“叔叔,刚才要不是你帮忙,恐怕法言今日连这道门都走不出去啊。” 言叙文拍拍吴法言的肩膀,笑道,“不必如此,白城虽然缺粮,却不至于缺到如此地步,你这还得多费些心力。” 吴法言听言叙文言语之间,还是揪着粮食不放,心中也只能无奈叹息,又赶紧转过话头,抓住机会向言叙文探听情报,“叔叔,以往缺粮,却也没见各位将军一股脑的来要,为何此次形势如此紧张?” 言叙文四处打量了一圈,吴法言连忙屏退左右,言叙文方才轻声说道,“现在军情紧急,周边各城流民日多,不少地方大族都有异动,虽然大将军英明,击败了不少势力,但就怕这些人和流民搞在一起,终究是个大隐患啊。” 吴法言一惊,赶忙追问道,“叔叔的意思是可能要打大仗?” 言叙文轻轻点了点头,望向吴法言深沉道,“这次大将军遣我前来,一则是要粮,二则是要问问你父亲,这次周边生乱,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根据大将军掌握的情况,很可能就与白家有关。” “白家?”吴法言装作一惊。 “你自然知道这事非同小可。白家蓄谋一百年,底蕴力量不可小觑,他们肯定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再加上帖木儿这时候前来,你们吴家可不轻松。”言叙文一直观察着吴法言的神色,却见他满脸惶恐,心中叹道,不知白城这次能不能挺得过去。 言叙文虽然跟吴法言说了很多,而且都是实话,但显然没有全说,此刻白城周边的形势之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现在白城虽然乱,但并没有达到不可控制的那种乱象,按照言叙文的猜测,不排除白家有驱虎吞狼之意。 临走,言叙文叮嘱吴法言抓紧行动,尽快筹措军需,否则刚才所说的移军就食虽然是为了迷惑一干将军,却也不是一句空话。自己则赶紧趁着一干人等为了一仓粮食争夺之机,去吴家找吴家老爷子吴清源了。 看着言叙文离开的背影,吴法言眼中闪现出一丝狠厉。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他们吴家背后的手,也是他父亲牢不可破的隐秘关系,表面看他们吴家只有一个族叔在朝廷任职,还是帖木儿死对头的右丞相一系,但只有吴法言才知道,其父吴清源借助白城交游之广泛,每年吴家通过白城所敛财富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但自己根本留不下多少来,几乎全部都去喂背后的这些狼了。 吴法言轻哼一声,刚才自己借木花之手,可以说是与百家盟打了一个平手,自己没能得到那些粮,百家盟也没能保住。但现在军方直接找到了自己的头上,显然之前的策略得有所调整,必须在尽快满足兀鲁尔哈需要的情况,得将粮草掌握在自己手中,难道真的要动自己身后那些家族么?吴法言显然是不愿意的。 吴法言盘算片刻,最好的对象,自然还是百家盟,手中最好的枪,那自然是以言叙文为首的军方势力,如果巧取不过来,那就豪夺吧。 帖木儿能给钱庄和米面行掌柜的开会,吴法言自然也会。 只不过相对于帖木儿的恩威并施,吴法言则温柔得多,只是再次请出了木花,用木花的刀子逼着大家开仓卖粮。 谁敢与军队作对? 无论是不是百家盟的人,此刻都只能暂时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只不过吴法言承诺,一定用新钞从各个老板手中买粮,决不让大家受一分损失,好歹是让这些已经面如死灰的掌柜们缓和了一下神色。 “钱老板,这次怎么军方给牵扯进来了,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孙老板对着钱老板埋怨道。 “哼,我拦,那木花直接将褚老板儿子摔死的时候,我怎么没见有人敢上去拦?还有人自以为得计。”钱老板此刻也是怒火中烧。 现在各支军队的重点都放在了粮食上,下一步显然会转移到自己重点囤积的棉麻上,从这次兀鲁尔哈让自己麾下一股脑前来白城,除了要粮,也是向吴家施压,逼着吴家再次站稳自己的立场,但也可以看出现在形势之紧张。 如果要打起仗来,棉麻价格肯定上涨,但自己能不能从这些丘八手中保到那个时候呢?连钱老板自己都没有底,如果真要让自己动用自己的底牌,如非关键之时,钱老板绝不会行此下策。 “你!”孙老板面色涨红,但显然顾及对方的身份,也不敢发作。 “好了,二位老板,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谁也不曾料到这吴法言一招祸水东引,直接将军队的目光放到了咱们身上,显然他也不顾及什么名声了,褚老板的小儿虽然是那木花所杀,吴法言却也躲不过那悠悠众口。再说,这次虽然我们没有得计,他吴法言自然也不好受,帖木儿更不好受。”赵老板冷静的说道。 “那现在怎么做?”钱老板问道。 “哼,他们要买,我们自然得卖,但卖给谁,怎么卖,我们自然得好好筹划筹划。” 钱老板眼睛一亮,“哦,怎么说?” 三人立即轻声谋划起来。 城北一家普通人家,当家的就是个老实汉子,平日里就在利升米面行干点杂活,今天虽然与往常一般回到家中,但却给左邻右舍带回去一个不安的消息,“城外的军队都要开进来抢粮了。” “这帮狗日的蒙古人,这是要断了我们活路啊。” “这帮卖粮的也不是好东西,上次抬价那么高,这次被当兵的抢了也活该。” “哎,老爷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只要白城还有粮,哪怕我们卖儿卖女,好歹还可以有口吃的,要是都被那帮当兵的抢去了,我们接下来吃什么啊。” “他们能抢,我们怎么不去抢?” “抢,你抢得过谁?那些米面行,还是当兵的?瞧瞧你这二杆子身板,风一吹就倒,你还抢,你吃屎吧。” “你。” “那既然不能抢,那该怎么办?” “找吴家去啊,他吴法言是我们的父母官,就该为我们做主。” “对对对,找他们当官的去。” 城南,张二狗平日里就是个小混混,坑蒙拐骗偷一样不落,好歹是能够把自个养活好。今日却见他扛着一袋子粮食偷偷摸摸藏了起来。张二狗朋友很多,虽然都是些狐朋狗友,他有粮食这事自然没瞒过他的朋友。 “好家伙,现在都缺粮,你这倒好,这么多粮食,又从哪儿偷来的?” “嗨,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两日城南板桥当铺有人派钱,说这两日那些米面行就要大量出货,只要拿着他们的钱,替他们把粮食买回来,自然会给我们一些抽成。” “还有这等好事?” “那当然,还不快去。” “走走走,一起去,一起去。” 白城的风云,再一次被搅动起来。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主角,是这些平日里谁也看不起的贱民和流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庶民的力量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性,有些狂傲,有些懦弱,有些愤怒......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这个大千世界,描绘了一幅美好的多彩图景。 但当人因为某一个诉求聚合在一起之后呢? 群体的意志代替个人的意志之后,这种形形色色和多彩就将被打破,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这个群体中的所有人,感染着他的情绪,控制着他的行动,影响着他的决策。 哪怕他是最懦弱的人。 此刻的县尹府,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成千上万人不知从某个旮旯钻了出来,一起来到县尹府,声称要找吴大人做主。 门前当差的差人开始还当成看戏,但当人越聚越多时,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连滚带爬的跑向后堂找蒙放去了。 蒙放现在也正在焦头烂额,之前自己底下的属吏被人刺杀得七七八八,这些人可都是对付门口那些平民的最佳人选,现在自己手下几乎没人可用,蒙放不禁狠狠的诅咒起帖木儿来。 吴法言早就站在大堂之中,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但那喧嚣的声音每一丝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到蒙放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吴法言闭着眼睛淡淡的问道,“现在聚了多少人啦?” “大人,刚才还数得清,现在已经数不清了,承平街早就已经站满人了。” “大人,你看,要不要咱们让差兵前去驱散。”蒙放接着道。 “你认为谁敢去?”吴法言嘴角扯起一丝微笑。 “额,大人,不成让木花大人等人出面?”蒙放随即又出着主意。 “你今天来,看到木花他们了么?” “回禀大人,没看到。” “这群人,谁也不是什么善茬,看现在有事了,自然得往后退。”吴法言淡然一笑,却丝毫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大人,那您看我们现在怎么办?”蒙放谦恭的问道。 “不用怎么办,去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就行。”吴法言摆了摆手,示意蒙放退下了。 吴法言面上没有波动,心中却并不平静,这么多人能够这么短时间内全部聚集到县尹府,如果说后面没有人鼓动,估计傻子也不会相信,而且显然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一下将其推到了三难境地,不能推给上官帖木儿,不敢得罪军方,更不敢随意屠戮人群,毕竟吴家还想着统治白城千秋万代呢。 吴法言当然知道,只要出动城防军,这些人自然都是土鸡瓦狗,立马崩塌。但只要出动了城防军,之后的局势发展,就势必不受自己控制,这只能是最后一步棋。 怎么办?成了摆在吴法言面前最大的问题。 县尹府的旁边,醉香楼早就已经紧闭大门。 四楼,白奉甲与雪影正俯视着楼下越聚越多的人。 “白大哥,这就是庶民的力量啊。”雪影莫名感慨了一声。 “现在吴法言闭门不出,是不是在调动军队镇压?”白奉甲问道。 雪影摇了摇头,“吴法言并不傻,他知道,帖木儿、兀鲁尔哈,还有现在县尹府前面的民众,他谁也不敢得罪。” “这话怎么说?” “白大哥,你要记住一点,如果想要攻占一个地方,就需要杀人,但要想统治一个地方,必须要少杀人。”雪影转过身走到桌前,缓缓倒了一杯酒说道,“民心似水,更似酒,动之无形,暴裂无声,所以才有古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白奉甲紧跟着走到桌旁,端起雪影倒出来的酒水喝了一杯,方才问道,“那现在吴法言岂不是无计可施?” 雪影摇摇头,“白大哥,你刚才看下面的人,是否有什么发现?” 白奉甲沉思了片刻,醒悟道,“你是说衣服?” 雪影浅笑点点头,“正是衣服,今日所来之人,显然都是城中平民,服饰虽然简陋,但还算得体,说明是白城世居之民,而且都是家有薄产,这次粮食之争,流民其实早就已经无所谓,因为价格无论多低,他们买得起的可能也微乎其微,现在价格涨了,或者军队将粮食全部搬走,对他们的影响反而最小。” “流民受影响最小,反而是白城的世居之民受影响很大,所以才有人专门挑拨他们,让他们来找吴法言要说法,毕竟吴法言才是他们真正的父母官。”白奉甲经雪影一点拨,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正是如此,吴家的统治归根到底,都是要靠他们的支撑,所以吴法言注定不敢轻易出动军队,现在我们就等着看吴大人的高招了,如果机会合适,我们不介意给他加上一把火。”雪影的眼光很亮,给人一种异常自信的感觉。 白奉甲喝完杯中的酒,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吴法言正在焦头烂额之时,谁也没想到的是,吴法言此刻正将自己关在书房练字,看这情形,丝毫没有着急的模样。 “大人,大人。”门口传来了蒙放的呼喊声。 吴法言将自己的衣襟和头发都弄一些,方才走出门去,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作为。 “怎么啦?”吴法言面色焦急的道。 “大人,老大人,帖木儿大人,还有木花将军他们都遣人来问,大人到底准备怎么处置?”蒙放深知吴法言现在正坐在火山口上,火气正冲,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谦恭了几分。 “问问问,他们问我,我问谁去。”吴法言怒道。 “大人慎言。”蒙放赶紧看了一眼四周,连忙拉住吴法言,“大人息怒。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吴法言一甩袖子,走到堂中自己一个人闷坐起来。 蒙放谄笑着跑过来,给吴法言倒了一杯茶,“大人你到底有什么方略,现在老大人他们都等着您回话呢。” 吴法言抿了一口,哐当将茶杯顿在桌上,“给我拿酒来!” “额,大人,现在......”蒙放还欲再说,却见吴法言一双眼睛异常冰冷的看着自己,连忙一溜烟跑去取酒去了。 待酒取来,吴法言端起一壶酒,咕噜咕噜灌了起来,也丝毫不管一旁焦急得不行的蒙放。 蒙放见状,心中闪过一丝喜意,也不再管吴法言,自己偷偷的从后堂溜了出去。 蒙放的所作所为吴法言自然看在眼里,但他要的自然就是这种效果。 “兄弟们,这吴法言拿我们不当人看,把我们晾在这里三四个时辰,自己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让兄弟们在外面吹着冷风,饿着肚皮,还有这样的父母官的吗?”一个男子大声的在人群中呼喊到。 “没有,没有。”周边人群密集应和道,声音直冲云霄,将此刻县尹府后堂的木花等人震得火冒三丈。 “这个狗日的吴法言,他妈的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点小事都办得拖拖拉拉的。”木花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 “木花将军慎言。”言叙文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端起茶来细细品着。 “哼,就看不惯你们汉人装腔作势的模样。”木花显然也知道自己说话出错了,嘴上却不饶人。 言叙文笑了笑,没有接话。 “枉我们白城百姓这么支持他们姓吴的,他们一点都不管我们的死活。兄弟们,这种人我们还能不能要?”男子继续喊道。 “不能,不能。”周围人群接着应和道。 楼上的雪影听到这句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显然这句话正是关键所在。 “要粮食,杀蒙狗,逐吴家。”不知道谁喊出了第一句,周边人一听,刚开始还不敢应声,但慢慢应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哐当,木花已经将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拔刀就要往外冲去,却被其他人等一把拉住。 言叙文挥挥手示意众人放开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现在要出去,回头兀鲁尔哈将军要杀你的头,可别怪我们没拦着你。” 木花却也知道言叙文所言并非全然是吓唬自己,也只能暴怒着在堂中走来走去。 “少爷,我们一点不管么?”真金此刻也在请示着房中的帖木儿。 帖木儿看着眼前的画像,眼神中流露出痴迷的神色,嘴上却也没耽误,朝着门外说道,“不用管,谁要来找我,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能视事,一切全凭吴大人做主。” 真金虽然不知道帖木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自然也不会反驳,也就安安心心守在门口,假装没有听到墙外传来的大逆不道的声音。 “大人,大人,我们动城防军吧,这帮人简直太无法无天啦。”蒙放站在一旁焦急的道,却见吴法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一般,伏在桌上,还不停的朝着口中灌酒。 “大人,大人。”蒙放连忙将吴法言手中的酒壶拿走,不断的试图将吴法言推醒,却哪里有丝毫作用。 蒙放无奈,狠狠的跺了跺脚,心中似乎下定了决心,赶忙从后堂取来了一盆水,想着直接将吴法言泼醒,但真正要泼时,手上却犹豫起来。 “泼,为什么不泼?”只听后堂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蒙放赶紧将手中水盆放下,朝着来人方向跪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权威的力量 只见一辆轮椅慢慢从屏风后转出,轮椅上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却显得异常年轻,甚至几乎找不到什么皱纹。身后随侍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拜见老大人。”见来人出来,蒙放赶紧叩首道。 来人嗯了一声,微微挥手,身后年轻人从轮椅后方闪出,直接端起刚才蒙放拿来的水,猛的一下泼到了伏在桌上的吴法言身上。 “什么人!”脸上全是水的吴法言猛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待看清轮椅上之人的面目后,赶紧想起身行礼,却不想腿脚已经麻木,直接委顿到地上,又连忙伏下身子道,“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年轻人将手中水盆扔下,转身回到了老人身后,推着轮椅来到正堂中间。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看来脑子还没蠢到家。”老人冷哼一声,却是吴家当代家主吴清源当面。 “父亲,你怎么来了?”吴法言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却不敢起身,轻声问道。 “我不来,我能不来吗?再不来,吴家的祖宗基业是不是都该让你全毁了。”老人显然对自己这个儿子满是不满,冷声道。 吴法言身子伏得更低了,“儿子无能,让父亲受惊了。” 老人却没有心思与吴法言纠缠,直接让一旁的蒙放汇报起外面的情况,将伏在地上的吴法言晾在了一边。 没有得到父亲让其起身的吩咐,只见吴法言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如果是外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异常的不可思议。 但一旁的蒙放却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奇怪,显然这一幕之前见得并不少,也足以看出这吴家家主在族中地位之高,威权之重。 还没等蒙放汇报完,就听一群乱糟糟的声音赶了过来,吴清源眉头一皱,却见来人正是昨日前来要粮的那帮人,脸色立马和缓起来。 “末将见过老大人。”以言叙文为首,木花等人都乖乖向老人行礼道。 “老夫身体不便,就不与各位见礼了。请各位将军恕罪则个。”吴清源热情的笑道。 回过头寒声对吴法言喝道,“还不快滚起来,在这里丢人现眼。” 吴法言也不敢应声,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木花早已看吴法言不顺眼,此刻见其这番狼狈模样,早已忍不住偷笑起来。 木花笑了一阵,却见言叙文等人都冷冷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吴清源面色更是冷峻,赶紧闭起嘴巴,朝着吴清源行了一礼,算是致过歉了。 吴清源倒也不追究,让身后的年轻人将自己推到主位,示意一干将领坐下,蒙放也是机灵,连忙吩咐小厮倒上茶水。 “小儿愚昧,办事不利,让各位将军受惊了,老夫在此向各位赔礼了。”吴清源朝着一众将领拱拱手,站在吴清源一侧的吴法言也在其父眼神示意下,寒着脸走了出来,草草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又冷着脸退了回去。 言叙文见其行状,心中对其评价又低了两分,嘴上却说道,“老大人见外了,大将军早就叮嘱我等,吴家的事就是他的事,现在吴家有事,我等定然义不容辞。” 蒙放心中嘀咕道,“昨日你们就在这里,也没见你们插手帮忙,现在倒做起好人来。”不过这话可不敢当面说出来。 吴清源朝着北方遥遥行了一礼,算是拜谢了兀鲁尔哈大将军,紧接着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客气了,现在人家已经欺负到我吴家头上了,老夫自然不得不出手解决一二。” 木花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有什么本将军能做的,老大人你尽管吩咐。”话中却是想为刚才之事找补几分,却见言叙文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吴清源呵呵一笑,“如若有事,自然少不得劳烦将军。”随即吩咐蒙放道,“小放,你即刻去库房支取八千两银子,记得,要现银,替老夫弥补各位将军一二。” 一众人等听说有银子拿,而且还专门取了现银,而非当前市面上的纸钞,立刻喜笑颜开。 要知道,此刻黑市里,最流行的硬通货,就是白银。 无论朝廷怎么推行,纸钞对于这些人而言,只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真正喜人的,还是真金白银。 蒙放领命去了。 吴清源浅浅喝了一口茶,缓缓道,“门外之事,只不过是点小麻烦而已,暂且不用劳动各位将军。只是各位将军昨日所提的军需一事,还得今日与各位将军当面谈一谈。” 木花面色一僵,方才醒悟过来刚才自己讨好讨得太早了一些,不过看吴清源反应来说,应该也没有往心里去,方才放松了一些。 “不知老大人意下如何?”言叙文见一众人没有反应,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朝吴清源行了一礼,方才说道。 “意思很简单。”吴清源放下手中杯盏,正色道,“白城自然会按照与大将军的约定,向大军提供必备军需,但各位将军也看到了,现在粮食不在官府手里,这几月连日大雪,商旅不通,官府要筹粮,也只能是找城中大户采购,如此一来,费时费力,不若由官府将所需款项如数拨给各位将军,由各位将军直接命人采购。不知各位意向如何?” 还不待吴清源说完,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 吴清源也不着急,端起茶来慢慢品着,只有观察最细微的人,方才可以发现,在端起茶的一瞬间,吴清源非常隐晦的与言叙文交换了一下眼神。 平人没有人注意到,但站在吴清源一侧的吴法言却清晰的捕捉到了,心中冷笑,显然自己的老子昨日就已经与言叙文做好交易了。 还没等众人讨论完,蒙放适时带着人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两大箱装得满满当当的银子。 蒙放自作主张,将放在堂中的银子当场打开,白花花的银子立即便晃花了一众人的眼睛,只见木花的眼睛都仿佛直了一般,在军中虽然有俸禄可拿,但毕竟清苦,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现银,对于一众将领来说还是颇有冲击力,当然,对于见惯了世面的言叙文而言,这些都不在话下,昨晚吴清源给他的,可远远不止今日分红之数。 吴清源微微一笑,示意言叙文时机已到。 只见言叙文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朗声道,“我看老大人说得对,现在是多事之秋,什么事大家伙都互相帮衬一些,也好行个方便。” 一众将领听言叙文都已经这么说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纷纷应和起来。 吴清源见此事已经大体了结,朝着一旁的吴法言道,“就按刚才说的,回头你按相应的份例,将各位将军应分的款项,直接拨付给各位将军。” “是,儿子领命。”吴法言态度恭敬,吴清源倒也没有挑毛病的意思,只是示意身后的年轻人推着自己朝堂外走去,显然是将内部事情解决之后,要开始着手处理县尹府外的事情了。 见吴清源向外去,一众将领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况且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陪着去撑一撑场子,而且刚才吴清源已经说了,不需要他们做什么,自然让他们很放心的跟着出去。 木花看看堂中满满两大箱银子,虽然眼中满是不舍,但也深知现在不是时候,连忙挪动脚步紧跟了出去。 “老县尹出来了!” “是老县尹。” 见到轮椅上的吴清源出来,外面的一众百姓纷纷朝吴清源挥舞手臂,打起招呼来。 这一幕自然尽收醉香楼上的白奉甲与雪影眼中。 白奉甲拳头一紧,沉声道,“没想到吴清源在白城百姓中这么受欢迎。” 雪影却没有丝毫意外,“吴清源向来以长袖善舞著称,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在白城很有些民望,更是颇有手段,否则醉香楼也不至于在其手下屡屡受挫。” 白奉甲冷冷道,“难怪大间主当初派我前来,就叮嘱到,清源不死,吴家不倒,看来果然如此。” 雪影奇道,“难道大间主让你来白城,就是为了刺杀吴清源?” 白奉甲轻轻吐了一口气,“吴清源的确是我此行的最大目标,但大间主也叮嘱,要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雪影点点头,“大间主言之有理,白大哥,你可知吴清源身后之人?” 白奉甲随着雪影的指引,一眼就看到了静静站在吴清源身后的那个青年,只见其猿臂蜂腰,身材修长,一双鹰眼正在人群中四处扫视,一双手暗暗蓄力,显然是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一眼便可看出其人定然功力不弱。 “那人名叫吴器,年仅十六岁,却是吴家当前第一高手,我们折了好些好手,都没能试出他的底来。有他贴身随侍,加之现在吴清源隐居不出,身边高手更是众多,要想刺杀吴清源,恐怕并非易事。”雪影认真介绍道,显然是不希望白奉甲因为不了解情况而贸然行动。 白奉甲点点头,没有说话。 “众位父老乡亲,我吴家愧对大家啊!”吴清源见到众人挥舞手臂的一刹那,一双老眼便开始抹着眼泪,此刻更是动情的说道。 门外众人见其老泪纵横的模样,不少妇孺老人也纷纷啜泣起来。 “清源在此,向各位父老谢罪啦。” 只听吴清源悲怆的喊道,随即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迅速朝自己扎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言论的力量 身旁一群将领身经百战,此刻反应更为迅速,齐齐叫了一声不可,便见言叙文猛地站出来,想要去抢夺吴清源手中的匕首。 哪知言叙文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等到手伸过去,吴清源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的扎入了自己的大腿上,一股鲜血应声呲出,溅了言叙文满手血。 “老大人,你这是何苦啊。”言叙文阻拦不及,哀叹到。 刚才在堂中分饷之事,昨日言叙文拜见吴清源时二人就达成了一致,但眼前这一幕吴清源并没有与言叙文提过,显然是出乎言叙文意料。 一旁的吴法言则似乎是反应慢了一拍,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惨叫一声,“父亲!”心中却在冷笑不止。 这一切只在刹那之间,周边民众反应不及,等待此刻方才齐齐惊呼出声,言叙文没有想到,他们自然更没有想到,吴清源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等人赔罪。 “老大人!”一行人齐声呼道,言语之中早已泣不成声,其他民众更是感动不已。 白奉甲看着楼下的一幕,也不得不感慨这吴清源煽动人心的本事之强大,不愧是大间主都要异常小心提防的敌人。 “这吴清源的确是个狠人。”白奉甲由衷感叹道。 雪影笑着摇摇头,“白大哥,你若知道他早已半身瘫痪,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白奉甲惊讶道。 “也是,这等秘辛,我们是不会写入到密档之中的,也难怪你不知。”雪影认真打量了一番楼下做戏的吴清源,冷冷的道,“十年前,吴清源就因为身中剧毒,下半身渐渐失去知觉,到了后面,已经是半身瘫痪,只得依靠轮椅行走了。” “中毒?又有谁能近了他的身,还能够给他下毒?”白奉甲惊讶更甚。 雪影轻哼一声,“自然是他最亲近之人,吴清源的原配夫人白芷。” “白芷,姓白?”现在雪影所说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是白城最高层级的秘密。 “不错,当年白珢叛乱,随后为了掩人耳目,显示与过去的白家一刀两断,主动改姓为吴,寓意为天子之口,教化万民。他们虽然改了名,但一部分当初白珢的亲族并不支持他,所以坚持没有改姓,两支仇视越发严重。到了吴清源这一代,千不该万不该迷上了同族不同姓的白芷,当初都能够艳压绮罗姑姑之人。后来又用卑鄙手段得了白芷的身子,虽然抵不住另一支的压力,只得将白芷娶为正房,但二者之间的仇怨就此结下。” 雪影看了看吴清源,即便现在其已经满头白发,但一张俊脸依然丝毫未改,想来当年也是风流浪子、花间老手,但缘分总是这么奇妙,不爱就是不爱。雪影接着道,“二人成婚之后,很快白芷就生下了一子,白大哥想来你可以猜出来。” “难道是吴法言?”白奉甲猜到。 “正是吴法言。”雪影点点头,“也是自作孽。吴清源娶了白城第一美人,依然色心不改,处处留情,但可惜的是,除了白芷为其诞下一子外,其他那么多女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怀上孕。” 雪影喝了口白水烧,接着道,“白吴二人仇恨日深,到了吴法言十四岁时,白芷终于忍不了,托绮罗姑姑为她买了牵机毒。” “绮罗姑姑?你的意思是?”白奉甲好奇问道。 雪影点点头,“没错,绮罗姑姑本来有意接近白芷,但最后慢慢开始同情这个可怜之人。” 白奉甲点点头,“也难怪可以知道这段秘辛如此详尽。” 雪影接着道,“当初白芷托姑姑买毒药,姑姑探得她想要毒死吴清源,自然是大力配合。” 雪影又喝了一口酒,喟叹道,“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吴清源居然是一个武林高手,拼着毒发,依然当场杀死了白芷,如果不是其母拼命阻拦,恐怕现在吴法言也早已命丧当场。” 白奉甲此刻更是惊讶,但想想也有理,白家祖宗本就靠武立城,风雨间以白家为基底,尚且实力雄厚,身为白珢后人的吴家人,自然有其习武之根本。 “然后呢?”白奉甲连忙问道。 “虽然杀了白芷,但吴清源中的毕竟是号称毒中之毒的牵机毒,能够压制一时,不可压制一世,慢慢毒发就成了半个瘫子,也算是其罪有应得。”雪影叹息一声,也不知是谓白芷感叹,还是因为其他。 白奉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吴清源若是武学高手,那么吴法言呢?” 雪影摇摇头,打量了一下楼下正跪在吴清源身前泣不成声的吴法言,“吴清源虽然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因为怕其报仇,所以处处防备,听闻吴家人自小就得了禁令,不可教导吴法言一招一式,想来也是凄凉。” 白奉甲认真打量了一番吴法言,雪影虽然所说有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吴法言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当然,这个简单,并非特指武力方面。 二人谈论间,底下情形已经彻底倒向了吴清源一方。 吴清源拦住了蒙放想要为其处理伤口的举动,似乎是强忍着伤痛,听着身前三个人的哭诉。 三个人是自告奋勇前来告状的,现在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老大人诉苦,每一句话都不时引来周边人群的应和,显然是说得极有道理。 听着三人哭诉,蒙放连忙低下头,强忍着笑意,好在身前一众将领人高马大挡住了他几分,人群之中没人看见其神色。 蒙放心中暗道,自家黄脸婆家的小侄子,平日里闷声不出气的,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这次肯定能得老大人赏,回去也该好好赏赐赏赐那个黄脸婆了,不是小一年没碰过她了么,回去也算好好犒劳犒劳她,至于银子嘛,就别打这份主意啦。 听着眼前之人的哭诉,吴清源面色沉重,不时与大家伙一起流下泪来,听到动人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一旁跪着的吴法言,当然,吴法言一直低伏着身子,自然看不到自己父亲的神色。 等三人哭哭啼啼的讲完,吴清源温声道,“各位父老受苦了,是我这不孝之子愧对大家。” 说着便示意蒙放拿来县尹府的杀威棒,抬手便要打吴法言。 眼前三人连忙围过来阻止,死死抱住吴清源,方才没让他手中的棍子落下。 “还不赶紧向各位父老赔罪!”吴清源声色俱厉。 吴法言赶紧转过身去,向府衙前面的人群行礼。 待吴法言赔完罪,吴清源温声说道,“诸位父老请放心,我吴家绝对不会让大家伙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这是我吴家的承诺。”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其中一个掌声尤其刺耳。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一人慢慢鼓着掌,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楼上白奉甲见此场景,便知是搅乱之人来了,和雪影说了一声,在脸上抹了一张面皮,拿起一把匕首便翻身越到楼下陋巷中,不知不觉之间便混进了人群之中,慢慢挤到了最前面。 “老大人好辞令,说得几乎让小人忍不住落起泪来。”来人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吴清源见此人出来,便心知不好,显然是此番作乱的幕后之人忍不住出来了。 但当着这么多人,自然无法揭破此人身份,也无法阻拦其说话,面色一僵,强笑道,“不知这位父老有何异议?” 来人自然早已盘算清楚当下处境,却也丝毫不惧,淡然道,“刚才老大人说,绝对不会让大伙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可对?” 吴清源强忍心中怒意,强笑着点点头。 “但老人家可知道,这两个月,白城父老是怎么过的?”来人不待吴清源说话,紧接着道,“我们变卖家产,典妻卖子,方才有钱买上两斤粮食,现在老天爷天天下雪,这点粮食根本不可能够我们过冬之用。” 来人脸上写满了悲戚,扯起自己的衣服道,“老大人天天绫罗绸缎,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穿的是什么?” 转过头来朝着人群道,“大家伙自己想想,家里有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没有给孩子置办一身新衣啦?又有多少人不得不典妻卖子,受人白眼......” 来人每说一句话,便引来人群中的一声响应,其他刚才被吴清源说动的人,此刻也低下了头,显然被人说中了痛处。 吴清源还待说话,却不想一旁的木花忍不住跳了出去,“兀那贼汉子,你在这儿瞎说八道什么!” 却不想来人见了木花,眼前更是一亮,吴清源与言叙文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 “呵,各位父老看啊,就是这人,昨日就在这府衙之内,活活摔死了利民米面行陈大掌柜的儿子,那孩子才五岁啊,就这么生生被摔成了一摊肉泥。” “各位父老,于心何忍啊,那还只是个孩子啊。” “更可恶的是,他们摔死了苦主,便带人去把利民米面行的所有粮食全部都拉走啦,根本没给我们剩下一滴粮食啊。” 来人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人群一时之间更是群情激奋,今日来县尹府讨说法,为的就是军队要来抢粮,现在来看,更是有凭有据。 木花大怒,拔刀便向来人砍去。 那人却也不是个寻常之辈,闪身便跳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更是激动,与木花推搡了起来。 推搡间,一柄匕首,巧妙的躲过人群,刺中了木花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亲情的力量 匕首很锋利。 蒙古人的皮甲虽然最大程度确保了灵活度,但此刻面对匕首的穿透,却显得力不从心。 匕首顺着破开的缝隙扎进了木花的身体。 木花想退,但身上的匕首犹如一条贪婪的毒蛇,趁着人群的混乱紧随而上。 木花怒目圆睁,逼视着人群中的黑衣人,“你!” 弯刀挥动,木花身前的人顿时一片惨叫,几人应声而倒。 刺客见前方没了阻挡,也不再追击,迅速地退入人群之中。 木花狂怒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想要追击这个该死的刺客,但混乱的人群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弯刀,此刻成为最恐怖的杀器,任何挡在木花前面的人都没能幸免,但可惜的是,等他砍倒眼前的人,刺客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外。 时间只过了刹那,但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言叙文看着木花拔刀就心知不妙,短短瞬间,便见其砍倒了一片人,一众人等甚至还不知木花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突然发起狂来。 民众也反应了过来,此刻早已经顾及不上什么衣食,慌忙抱头逃窜,一时之间,县尹府前方乱做一团。 几个人慌乱之间朝着吴清源冲来,吴器根本来不及看吴清源阻拦的手,冲上前去迅速解决了他认为的所有的敌人。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眼前的事情早已不受任何人控制,更不会受他吴清源控制。 吴清源只感觉胸口一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已经闭过气去。 站在吴清源一侧的吴法言自然最先看到父亲吐血,慌忙护着父亲,大声呼喊起来,但吴清源此刻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吴法言与吴器已经顾不得外面的情形了,叫上蒙放赶紧将吴清源往后堂送去。 言叙文此刻同样头大,前面的木花跟发疯似的砍杀着视野中的所有人,后方吴家更是乱做一团。 言叙文狠狠跺了跺脚,猛的大喝一声,“结阵!” 只见其他几个蒙古将领连带着扈从,迅速拔出弯刀结成盾墙阵,将县尹府大门围在身后,保证没有乱民趁机冲进县尹府。 言叙文叮嘱好身旁两位将领,咬咬牙,拔剑就冲向正在乱砍一气的木花。 木花此刻已经状若疯狂,肚子上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每一滴血液的流失,都在刺激着他狂躁的神经。 一把剑抵住了他的弯刀,木花狂呼一声,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朝着剑刺来的方向砍去。 言叙文猛然退了一大步,显然在力气上比不过已经几近疯狂的木花。 “木花将军!”言叙文朝着木花猛喝一声,让木花出现了短暂的愣神。 “正是此刻!”言叙文的剑同样很快,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一个带兵打仗之人有着如此快剑。 楼上始终关注着场下局势的雪影眼睛一缩,显然此人的临场应变和武力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言叙文的剑挡住了木花砍过来的弯刀,手中剑鞘适时击打在木花的虎口。 木花手中的刀顺势落地,言叙文又动了,弃剑使鞘,飞速跃上木花高大的身体,整个人跨坐在其肩上,剑鞘压着木花的后颈猛地向下一压,身强体壮的木花居然被生生压倒在地。 两个蒙古将领赶忙过来,趁机打晕了木花,将其抬进县尹府去。 言叙文冷冷看着身前慌忙逃窜的民众,在刚才的打斗之中,他便已经发现木花受伤了,显然这伤口才是刺激木花发狂的根本原因。 言叙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目光所及,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众,显然出手刺杀木花,甚至刚开始出来质问吴清源之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言叙文心中已经为其定了性。 姗姗来迟的城卫军终于赶到了。 不过却也不怪城卫军,吴清源为了取信于民,早早便下令让城卫军只在外围警戒,但此刻的情形已经远远超出了警戒的范围。 一个人高马大的将领腰挎大刀,显然也是个武力深厚之辈,只见其徒手扒开挡在身前的民众,从混乱之中生生打开一条路,带着城防军进到县尹府前。 “末将华刚,拜见言将军。”来人声如洪钟,显然与言叙文也并不陌生。 “华将军,你终于来了。”言叙文冷冷的朝着来人道。 华刚也不反驳,迅速带着城防军结成枪阵,稳步向外推进,将混乱的民众一点点挤出承平街。 言叙文暗自点头,不要看这华刚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却心细如发,显然在来时便已经知晓县尹府所发生的事情,但居然能够在混乱之中约束手下,没有伤一个民众的性命,此刻也只是用枪阵逼迫民众离开,没有武力驱散,比那莽撞不堪的木花,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虽然此事让吴家失了一部分民心,但也依靠强有力的武力,展示了县尹府和蒙古军队的獠牙,自然极好地起到震慑效果,从短期来看,这帮子平民都已经吓破了胆,肯定闹不起什么风浪了。 府前风波已平,县尹府后堂却已经乱做了一团。 好在吴清源身中牵机之毒,吴家遍寻名医,自然也留住了不少名医。 现在就有好几个大夫围着其乱转。 吴法言从将吴清源送进来便跪在了他的床前,等大夫来了,也不过稍稍挪后了一些,好给大夫诊治留出空间,任凭蒙放如何劝,始终是不挪身子,这股子劲头让蒙放心中暗叹,儿子是好儿子,可惜老子不是个好老子。 等言叙文独身一人进来,几个大夫已经诊治完毕,为其服完药便下去了,只留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在房中,显然是有话要对吴法言叮嘱,见言叙文等人出现,也就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言叙文走近看了看吴清源神色,见其此刻昏迷着依然紧皱着眉头,显然心中郁结。 言叙文心中也暗道可惜,如果没有木花的存在,可能此刻的情形完全是两副模样。出了这事,吴家在白城的声誉,算是毁了大半了,如果吴清源无法醒过来,那么单靠吴法言,言叙文实在不敢想象未来的吴家,未来的白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李神医,吴老大人情况如何?”言叙文也没有客气,无论从什么方面,这的确是他,也是兀鲁尔哈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他也没有避讳,直接朝向一旁的大夫问道。 李神医眉头微皱,不经意间看了看吴法言,似乎是在征询吴法言的意见。 吴法言虽然低垂着头,但听李神医一直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自己,泣声道,“李神医,无碍,您老人家但说无妨。” 李神医搁下茶盏,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才缓缓开口道,“吴大人,老大人情况不容乐观,可能还需要你提前做好准备。” 言叙文一惊,难道真要出现自己最怕见到的局面么? 吴法言也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其眼睛通红,死死的盯住李神医,似乎生怕其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神医却早已习以为常,作为大夫,不知见了多少生离死别,自然没将吴法言的无礼放在心上,轻叹一声道,“老大人曾经身中奇毒,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全靠老大人功力深厚,能够压制毒素,这才有了老大人的半身不遂。”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床上吴清源的神色,“平日里保养得当,还可两说,但受此刺激,老大人体内血流紊乱,毒素也随之溢散,好在事前老大人已经开口放了一部分毒血,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听到此处,言叙文连忙打断问道,“照神医之意,老大人平日里就经常放血疗毒?” 李神医侧头奇道,“这有何稀奇?老大人所中牵机之都,深入人体骨髓,一辈子都无法排清,还会不断产生新的毒素,只能定期开刀放血,保持体内毒素的量不超过老大人可以承受的量。” 言叙文面容抽搐,显然此刻躺在床上的老狐狸,刚才在门口做戏,生生插了自己大腿一刀,不过是日常惯常作为,难怪那一刀插得如此痛快,原来是早已经熟能生巧了。 只听李神医接着说道,“好处是老大人没有性命之忧,可能会出现三种情况。” 言叙文松了一口气,只要人不死就好,却见吴法言面色凄惨,以为是其忧虑父亲病情,倒也没有在意。 李神医竖起一根拇指道,“一则是长睡不醒,就是我们常说的活死人。”“二则是人能醒过来,但全身瘫痪。”“三则同样人可以醒过来,但会毒气入脑,整个人会疯掉。” 看着李神医的三根手指,言叙文不希望看到其中任何一个成真,但以李神医的医术,其说是三种可能,那就只会出现三种可能。 吴法言犹不死心,哀声问道,“李神医,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么?” 李神医摇了摇头。 吴法言委顿坐地,仿佛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突然又猛地抓住李神医的衣襟,“李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爹,你要什么我吴家都给你!” 李神医一脸悲哀的看着吴法言,心中也为其父子情深感动,但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吴家,尤其是老大人待我不薄,我并非见死不救之人,但以我的医术,实在是无能为力。” 吴法言仿佛听到了一丝希望,“李神医,那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神医,能够救救我爹?” 李神医摇摇头,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一样,猛拍了一把吴法言,喜道,“还真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阴谋的力量 白奉甲混入人群走进陋巷。 快速扯掉面上覆着的面皮和身上的外套,瞬间变成了一个从未在场中出现的中年男子。 白奉甲扔掉匕首,本就是从醉香楼随意带出来的,并无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刺伤木花,便是它最大的使命。 使命完成了,自然该是它功成身退的时候,至于谁将来捡到它,又因此会不会生出什么风波,又或者是官府衙役找寻到,对于白奉甲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白奉甲现在还有另外一件着急的事,而且是异常急迫。 身体灵活的避开周围不断逃窜的人群,前方,有一个人同样如白奉甲一般,正顺着人流快速向前离开。 白奉甲的速度越来越快,前方之人似乎发觉了有人跟踪,快速离开人群,进入到巷子之中穿行。 白奉甲紧随而至,跟了两条巷子,却突然失去了前人的踪迹。 白奉甲大急,四周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人跟丢了,这对于白奉甲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之事,毕竟风雨间谍子出师的最基本技能之一就是跟踪,而作为风雨间年轻一代最优秀的谍子,前人依然能够甩开白奉甲,可见实力之高。 “你是在找我吗?”白奉甲正准备离开,却听后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白奉甲转头,看了看来人陌生的脸,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我感觉阁下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白奉甲直奔主题。 来人一愣,立马笑了笑,“阁下都是这么与陌生人打交道的么?” 白奉甲定神认真打量了来人一番,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温师,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你当时就一直称赞我的直觉,现在怎么信不过啦?”白奉甲轻笑道。 来人大笑起来,“好小子,还真被你给认出来了。”说着一撕脸上的面皮,赫然是白奉甲曾经的箭术师父,温千羽。 温千羽乐道,“几个月不见,你小子的刺杀手段越来越精妙了。刺木花那一刀,你是故意的吧?” 白奉甲同样撕下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了真容,“温师笑话了,当时小子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也算是助了温师一臂之力。” 温千羽点点头,满意地笑道,“你小子果然得了刺杀一途其中三味,刺杀,不仅仅是取人性命的一种手段,更重要的是要通过刺杀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小子阴生生的插了那木花一刀,照着他那暴躁脾气肯定得痛下杀手,这一下把吴清源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好形势一下毁于一旦了。估计吴家此刻得恨死你了。” 白奉甲揶揄道,“就算要恨,吴清源也应该先恨温师才对。” 温千羽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都敢开师父玩笑了。”接着问道,“不过你小子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白奉甲噗呲一乐,“温师易容术高超,我开始可没认出您老人家来,只想着浑水摸鱼,让吴清源难受难受,却没想到温师居然口舌功夫更加厉害,三言两语将吴清源说的无话可说,我还想着白城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如此高手,等靠近你一看,才发现气质和身形都无比像温师,这才偷偷跟上了,想确定一下。” 温千羽伸手点了点白奉甲,笑道,“好小子,没白费我那么疼你。” 白奉甲假意打了一个寒颤,“我可不想你老人家再疼我一次。”又正色道,“最近帖木儿将邦察带来了,我跟他交过手,箭术恐怕不次于你,差点就折在了他的手上。” 温千羽听到邦察的名字,也严肃起来,“我跟他交过手了,只不过时间很短,没有分出高下,不过此人箭术精湛,的确是一个大敌。” 听闻温千羽居然已经与邦察交过手了,白奉甲奇道,“你和他怎么撞在一起了?” 温千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白奉甲看了看温千羽,状若无事的问道,“温师,还没问你,你怎么来白城了?” 温千羽依然还是摇头,正色道,“小白,你知道间里的规矩的,很多事我没办法跟你说。” 白奉甲越想事情越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眼前温千羽显然不会再跟自己说什么,咬咬牙,决定还是试试看,从怀中掏出风雨令,对着温千羽问道,“温师,见令如见人,大间主赐我风雨令,就是让我统领白城所有谍子,想来你应该也不例外吧。” 温千羽咧了咧嘴,白奉甲的举动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好小子,看来你今天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白奉甲摇摇头,“温师,并非我故意逼迫于你,只是自从来了白城之后,很多事情都显得非常诡异,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安,前几日秋官大人来了白城,就已经让我非常奇怪,现在又遇见了你,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会出现在县尹府前,而且显然是提前筹划过的。”白奉甲顿了顿,眼睛直视着温千羽,无比郑重的问道,“温师,你告诉我,白城是不是还有间里的其他势力?” 温千羽叹了一口气,“小白,从小你虽然面上傻傻的,但我知道你实际上非常聪明。”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没错,白城还有间里的势力,而且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白奉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神情沮丧,半晌方才道,“我就说,为何当初大间主派我前来,只是让我随机应变,找机会刺杀吴清源,其他什么都没有交代,这显然与间里在白城的目标是不相符的,自己还很天真的认为自己真的能够力挽狂澜。” 温千羽见白奉甲这幅模样,知道其是产生了心理落差,的确如此,谁能得赐风雨令,这在风雨间中,无疑是最高的荣耀,但此刻,这份荣耀也成了一份沉甸甸的负担压在了白奉甲身上,而突然发现自己自认为背负的责任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这种感觉自然是最让人痛苦不过。 温千羽走近白奉甲,重重拍了拍白奉甲,两位名义上的师徒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之中都有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白奉甲摇摇头,将其他情绪甩出脑海,笑着问道,“温师,你的奴期快到了吧?是不是完成这次任务,就可以得脱自由了?” 提起这个,温千羽情绪也明显高兴了起来,“大间主已经应允我了,只要这次任务成功,就会还我自由。” 白奉甲由衷地为自己这位师傅感到高兴,还欲说什么,却听远方突然传出一个古怪的哨子声,温千羽定神一听,连忙对白奉甲道,“我得赶紧回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温千羽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叮嘱道,“小白,记住,如果你在白城,见到两块,三块风雨令,都不要惊讶,但要提高警惕。”说完立即沿着小巷飞快地朝着哨声方向奔去。 白奉甲认真的回味着温千羽的叮嘱,风雨令自来便是风雨间中最高的行事令箭,可以号令当时当地的所有谍子,从未见过执行任何一个任务,会同时发出两块风雨令的,更何况是两块以上了,正如当初白奉甲进城之事,突然之间在醉香楼见到两块风火令一般,这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白奉甲越来越不明白白昊君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而从刚才温千羽见到自己的情形来看,他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显然他早已经知道自己就在白城。 白奉甲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混乱,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笼罩在白城上空,自然也笼罩在自己身上。 雪影听完白奉甲的叙述,同样陷入了沉思,这是她第一次知晓白城有另外一股,或者多股风雨间势力的存在,彼此之间相互独立,但做的都是一件事,帮助白家夺回白城。 但有一件事让雪影不得不谨慎起来,对于风雨间的高层而言,醉香楼是风雨间在白城的一个暗棋,这并非什么秘密,而按照温千羽的说法,显然有可能除了白奉甲之外,还有其他人同样持着风雨令在白城行事,这些人显然层级不低,那么醉香楼之事自然也不再是秘密。 试想当年吴清源被白芷下毒,最后虽然追查到醉香楼身上,但也断了线索,更没有发现醉香楼就是其死敌白家的势力,足见醉香楼隐匿实力之强。但此刻,雪影对于醉香楼暴露的风险感到莫名的担心,甚至于她都怀疑,当时凤舞被捕,那几位拼死从县尹府内送出消息的谍子,根本不是被人发现,而是不是被人给出卖了,否则为何突然之间就被活生生拔出了一条线。 雪影定了定神,醉香楼是死物,无论如何都跑不掉,自己和一众姐妹哪怕能跑,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此刻显然无法担心暴露之事,只能是听天由命罢了。眼前最关键的,就是要知道白昊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否则随着白城局势越来越混乱,对于醉香楼,对于白奉甲,对于自己,都将越来越不利。 雪影吐出一口气,“白大哥,显然,大间主这是在以白城为棋盘,下一局大棋,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白奉甲袖中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只听雪影叹道,“我此刻都怀疑,你我,会不会只是大间主抛出来的诱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权力的力量 白奉甲默然,无论心中有多么的不愿意承认,此刻也已经动摇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见到温千羽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动摇。 追上温千羽,只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 雪影走到白奉甲身边坐下,将白奉甲的手捧在自己掌中,似乎是在给予白奉甲力量一般。 她同样从小生活在风雨间,自然知道白奉甲生活的环境,包括接受的教育是什么样,在所有风雨间的孩子心中,白昊君,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是白家的家主,风雨间的大间主,所有人的庇护神,更是战无不胜的一代豪杰。 白昊君怎么可能错呢? 但只要是人,就有可能犯错。 神会欺骗世人么? 神也有自己的私心和斗争。 当雪影跟随白绮罗离开风雨间,时间越长,对于白昊君的信奉和崇敬就越少。 这是一件雪影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事情,白绮罗是白昊君的亲妹妹,但遗憾的是,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哥哥,从雪影知道的情况来看,白绮罗甚至十分的厌憎这个大哥,虽然白绮罗从来没有对雪影说过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同样很准。 所以雪影将之归结为环境的影响,离开风雨间越久,那种白昊君就是天的阴霾便会越小。 可惜的是,白奉甲才刚刚离开风雨间,对于白昊君,自然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信仰。 尤其是回想起离开风雨间之前,白昊君在祖宗祠堂对他的谆谆叮嘱和殷切交代,白奉甲便觉得异常的可笑,怀中那块风雨令,此刻也灼烧得白奉甲的胸膛异常的疼痛。 白奉甲掏出那块风雨令,放在手中认真摩挲起来。 雪影眼前一亮,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风雨间的最高等级令牌,她虽然贵为醉香楼楼主,是名义上风雨间派驻白城最高的谍报首领,但她却根本不曾拥有过一块令牌,哪怕是风火令。 所有白城风雨间的谍子,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获得的有价值的情报及时传递给醉香楼。而醉香楼想要调动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雪影眼中的好奇一闪而逝,她对于风雨令,也仅仅停留在好奇罢了,她并不需要风雨令,同时,她也并不认为风雨令是什么好物件,只不过是一块有些特殊的冷冰冰的令牌罢了。 白奉甲叹了一口气,从新将风雨令收回怀中。 他仍然坚信,无论白昊君作出什么样的安排,依然是有其特殊的打算,也不可能完全告知自己。 虽然风雨间中已经不止一次有流言说,白昊君希望将白奉甲培养成为下一代家主。 风雨间戒律严苛,但也没能完全刹住留言的传播,更为关键的是,似乎白昊君从来没有查处流言来源的意思,而是选择了听之任之,这就更加助长了流言的传播。 白奉甲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继承白家家主的地位,虽然他是旁支的白家血脉,按照白家能者居之的传统,自然也有继承家主的权力,他也深知白家家主权力的巨大,但他依然没有过多的向往,当然,也没有过多的逃避,一切顺其自然,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雪影见白奉甲将令牌重新收起,便已经知道了白奉甲的选择。 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失望的神色,她从来不奢求改变白奉甲,虽然她喜欢将自己的理念讲述给白奉甲听,但在她心目中,这更倾向于对于最亲近的朋友的倾述罢了,这也是她十年来苦闷生活的一个排遣,白奉甲的到来,补足了她情感上的短板。 “白大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或许很多事情也并非我们所猜测的一般。”雪影宽慰道。 白奉甲摇了摇头,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深吸一口气,白奉甲重新收拾心情,准备跟雪影重新分析一下当前白城的形势,尤其是在获得温千羽的情报之后,眼下的形势更加复杂多变,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二人的想象。 还没等白奉甲开口,便听到有人匆匆忙忙跑上楼来,不一会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白奉甲与雪影对视一眼,飞快闪回幔帐后面。 雪影打开门,便见尘烟一脸焦急的神色。 见到雪影开门,尘烟大松一口气,连忙道:“姐姐,有急事。” 雪影神色沉静,也不开口,等着尘烟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楼下有人找你,是一个小姑娘,一进门就说老驼背被人抓走了。” 雪影脸色一变,心知小姑娘可能就是小叶了。 小叶从来没有来过醉香楼,这是雪影给她定下的规矩,虽然小叶对于这些情形并不陌生,但雪影并不想她睹物思事,想起以往种种不好的回忆来。 相较于对小叶的陌生,醉香楼所有的姑娘对于老驼背都异常的熟悉。 虽然醉香楼角色特殊,但终归免不了是一个风月场所,自然也少不了皮肉生意,对于这里姑娘们来说,还有什么比一个好大夫更重要的呢?而老驼背就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 雪影来不及与白奉甲打招呼,连忙跟着尘烟走下楼去,对于姑娘们而言,老驼背只是一个好大夫,但对于雪影来说,老驼背,更是一个长辈,一个导师。 雪影并没有在楼下停留多长时间,很快便将小叶打发离去。 等她回到四楼,便见白奉甲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雪影的面色很差,白奉甲心中同样不平静,他目睹着小叶跟随着一个大孩子一步步艰难的离开醉香楼。 他坚信自己的眼力,绝不会认错,那个小姑娘就是小叶,更何况刚才尘烟的话他听得很清楚,老驼背,相信绝对没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与雪影都认识一个老驼背。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便看到了小叶。 但白奉甲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来,他知道,此刻雪影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怎么啦?”白奉甲为雪影倒了一杯酒,温声问道。 “老驼背被人抓走了。”雪影满饮一杯,冷静地道,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名字对于白奉甲是否陌生。 “被谁?”白奉甲追问道,同样也没有牵涉到老驼背是谁的问题。 二人同时非常默契地避开了老驼背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涵义。 “吴法言!”三个字似乎是从雪影的牙齿中挤出来一般,还带着白水烧的丝丝冷冽。 白奉甲脑中念头百转,瞬间便抓住了一个线头,与雪影对视一眼,同时道,“吴清源!” 是的,正是吴清源。 吴法言很礼貌的将老驼背请进了县尹府,当然,这在外人看来,再有礼貌,依然是强行抓走。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南城的流民们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冲击,但官府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一向不高,而老驼背不是如此,他是所有流民心中的活菩萨、大救星。 同样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为老驼背站出来,即便在那破损严重的木墙后,就隐藏着一双双眼睛盯着吴法言和官差的一举一动。 老驼背丝毫不在意,只不过对于蒙放等人掩着口鼻时难以掩饰的厌恶嗤之以鼻,反而是吴法言仿佛根本没有闻到一般,只不过脸色透露出此刻他心中的焦急,让他对于吴法言的认知更进了一步。 “他妈的,这儿大的雪都没能盖住这帮烂人的味,真恶心。”一个官差闷声道,声音从口腔中挤出,发出难听的音调。 啊呸,蒙放狠狠吐了口口水,但见吴法言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赶紧躲过身去,将那名官差踹了个狗吃屎。 一众官差不情不愿的将自己捂住口鼻的手放了下来,脸上的神色要多精彩便有多精彩,但也只得无奈的忍着。 李神医同样跟着来了,“堂堂一代怪医欧阳青,没想到就居于此陋巷之中,可悲,可叹。” “堂堂一代神医李华明,没想到就委身于官府苟且此生,可悲,可叹。”老驼背针锋相对,言语之间丝毫不留情面。 “你!”李神医面色不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空气实在太污浊,其中更是有一股难掩的臭味,反胃两声,引来旁边老驼背欢畅的笑声。 “老不死的,你等着,会有你好看的。”李神医心中恶狠狠的道。 “吴县尹,您这一城之主,今日怎么会光临这连狗都不理的地方?”老驼背无视身边隐隐将自己包夹起来的四名大汉,大笑着问道。 吴法言似乎没有听到老驼背话语中的嘲讽一般,谦恭的道,“欧阳前辈,早闻您老人家医术高明......” “别别别”还没等吴法言说完,便听老驼背连忙喊停,“县尹大人,您别早闻了,小老儿一点微末道行,比不得李神医医术高超,更不要提什么高明不高明了。” 吴法言面色精彩,但依然强撑着道,“怪医前辈自谦了,今日家父受奸人所害,此刻病重难医,恳求怪医前辈救救家父。” 老驼背奇道,“县尹大人,您今日来,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吴法言一窒,却听一旁蒙放喝道,“哪有那么多狗屁要放,找你看病是看得起你,什么身份不一样吗?” 老驼背丝毫不以为忤,摸摸下巴稀疏的胡子笑道,“看来今日小老儿今天要吃吃权力的苦头啰。” 权力的苦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金钱的力量 老驼背自然知道权力的滋味,有甜,更有苦,甚至是那种致命的苦。 但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办法犹豫,淡然跟着吴法言走了。 他是一个老江湖,见过的人比他医治过的疑难杂症多得多的多,同样为他积攒了无人能敌的人生阅历和经验。 他并不短暂的六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清晰的告诉他一个道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的挣扎都是无谓的牺牲。 看着老驼背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裹体的人慢慢从低矮的棚屋中走了出来,站在狭窄的巷子之中目送着老驼背离去。 吴法言回头看了一眼老驼背破旧的木屋,这栋木屋,在周围不成模样的棚屋衬托下,显得很是特别,但相对于县尹府,相对于乌衣巷来说,这简直...... 吴法言想了想,甚至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或许,用狗窝来说还算凑合吧。 吴法言自然而然也看到了身后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是白城的县尹,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里,居然聚集了如此多的流民。 而此刻,他们摒弃了自己在冬天时尽可能少出门,以更好的保持身体的热量的原则,冒着凌冽的寒风走出屋来目送老驼背,他们眼中仿佛带着一道光,一道温暖、不舍、感激,而又让吴法言不寒而栗的光。 吴法言不知道老驼背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但眼前的这些人,无疑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对于老驼背的爱戴和尊敬。 吴法言此刻都无法想象,如果老驼背振臂一呼,这一条长长的陋巷是否会是自己这些人的葬身之地,或许就如同曾经无数个死在这条陋巷里的人一样,可能死了之后都找不到尸首。 蒙放同样感觉到背后一凉,转过头去,却是几个高大而粗壮的人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这些人在面黄肌瘦的流民之中,依然还能保持着自己的身形,自然显示出平时生活不错,也间接说明了他们身份的特殊性。 蒙放咽了咽口水,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拥戴眼前这个该死的驼背也就罢了,这些人居然也对老驼背展现出不一般的感情,更说明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的特殊号召力。 老驼背转过头,努力挺了挺自己佝偻的身子,挥了挥手道,“县尹大人只是让我去看个病,你们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转过头又对那几个高大的人中的一个喊道,“王仙芝,你他妈的记住了,少抢吃的,大家伙都不容易。”“还有,别跟官府对着干,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老驼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陋巷的劲头,“几斤几两”的话方才传到了叫王仙芝的大个子耳中,王仙芝扣了扣耳屎,朝着陋巷的一侧弹了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 只听王仙芝对着一众流民吼道,“老驼背喊你们回去,没长耳朵吗?” 一众流民身体一颤,连忙朝着自己低矮的棚屋拥去。 王仙芝身旁的一个大个子问道,“大哥,老驼背跟着去了,没问题吧。” 另一个大个子阴沉沉的道,“刚才俺们就应该直接把这帮官崽子给宰了,把老驼背给留下来。” 王仙芝转过头来一人给了一拳,面色不善的看了几人一眼,扭头便回到自己的棚屋中,只留下几个大个子在外面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大哥抽了哪门子疯。 县尹府。 老驼背自然第一时间就被带到了吴清源面前。 看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吴清源,老驼背叹了一口气,心中这才知道为什么李化金这个老不死的会将自己推荐过来。 自己二人虽然没有生死大仇,但却有医道之争。 李化金信奉适者生存,在这乱世对于医者而言,换句话说就是谁有钱给谁治,至于没有钱的,自然只有等死一途了。 老驼背的信念,则是人人平等,一掷千金的富豪他治过,一文不名的书生他治过,穷到不着片缕的穷人他更是治得不少,也由此得了一个怪医的称号。 老驼背有些时候都弄不明白,不就是愿意给穷人看个病么,怎么就成了怪了呢? 抑或者是在这乱世之中,什么事都变成了怪了么。 二人医术相当,但奈何李化金得到了一众所谓的权贵的支持,自然在世间舆论场上博得了莫大的声誉,号称神医,而原本与其尚算得上好友的老驼背,则慢慢被排挤到无人问诊的局面。 老驼背也乐得轻松,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向白城涌来,老驼背也随之迁徙,成为第一批进入白城城南的“流民”。 老驼背将双指搭在吴清源的手腕处慢慢听诊。 来白城多年,老驼背对于吴清源自然并不陌生,他的很多“朋友”也愿意将白城的一些秘辛告知他,当然,这些秘辛之中有真有假,比如他曾经专门收集八百童男童女,只为了炼制长生不老丹,所以他才能够十多年保持面容不变,也有人说他身中奇毒,无法料理政事,所以只得让位于自己的独子...... 每次老驼背都当做是笑话来听,但刚一听到吴清源的脉象,老驼背就知道,这其中很多所谓的笑话,并非真是一个笑话。 老驼背转过身来,还没说话,吴法言便扑过来问道,“欧阳前辈,我爹可还有救?” 老驼背推开吴法言的双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丝毫不顾及旁边就是吴法言、言叙文等一众高官将领,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慢说道,“病患曾经身中奇毒,而且是西北从未有过的牵机之毒。” 吴法言面上涌现出难以掩盖的喜意,走到老驼背身前激动答道,“前辈所言甚是,正是中了牵机之毒。” 老驼背捻了捻自己稀疏的胡子,沉思片刻,接着问道,“病患内力深厚,否则不可能压制这一奇毒这么多年。” 吴法言愣了愣,看了看老驼背方才谨慎回答道,“前辈一言不差。” 一旁的言叙文心头一震,显然自己与这吴清源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居然没有发现其会武功的事实,看来这位“老友”在背地里还有很多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老驼背转过头来,逼视着李化金讽刺地道,“李神医,这些年,没少为吴老大人费心吧。” 李化金神色尴尬,但很快遮掩过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老驼背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想当年,你曾经跟我说过九转续命丸之方,号称要采集九百童男童女精血,辅以各种名贵药材,才能炼制区区九枚。当初我就说,此方伤天害理,不可加以深研,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把这方子给研制出来,甚至还具体配置了出来。神医果然是神医呵。” 李化金却没有了刚才的尴尬神色,面上反而充满了骄傲,仿佛完成了世间最不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欧阳青,当年我就说过,我早晚有一天医术要胜过你,现在我已经做到了。” 老驼背讥讽道,“哦,凭啥?就凭这九转续命丸?还真是一个敢制,一个敢吃。” 李化金冷冷的道,“拿那帮贱民的命,换吴老大人一命,有何不可,那是他们的荣幸,再说,也没有真要了他们的命。” 老驼背愣愣的看着这位曾经的好友,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再争论什么。 而一旁言叙文等人早已被二人争论的内容所震惊,目光忍不住打量起此刻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吴清源,都不曾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曾经为了活命,居然真的干出此等事来,李神医的超然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 但他们自然都不会说什么,李化金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拿那帮贱民的命,换吴清源的一条命,实在是很值得,如果是换自己的一条命,那简直是值得不能再值了。 吴法言则丝毫没有反应,显然此事并没有瞒过他的耳朵,或者吴清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他干这件事,其中的很多孩子都曾经是他亲手送进了吴家大宅的药房之中。 为了活命,自己的这位父亲,的确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更不要说区区一些孩子了。 “欧阳前辈,李神医,此刻不是争论医道之时,关键还得请二位多多费心,救救我父亲。”吴法言适时插嘴劝道。 “呵,不知道李大神医有何高见啊?”老驼背虽然不再执着,但依然语气不善。 李化金面色一变,仿佛在认真思虑一般,半晌方才道,“吴老大人此刻已经是毒入膏肓,能够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之事,欧阳你知我擅长丹药一途,但此时想要救下吴老大人,我看还是需要针灸之术,而这不正好是你所专长之事么。” 老驼背讽刺一笑,“我看李大神医并非没有办法,而是不愿意冒险吧?” 李化金神色尴尬,当即骂道,“欧阳老贼,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什么意思你自然清楚!”老驼背也不甘示弱。 吴法言赶紧拉住老驼背,他自然知道此刻李化金心中的小算盘,如果能救过来,对他自然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但如果真的有个闪失,则必然是万劫不复,但从眼前二人的争执来看,显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驼背更值得人信服。 “还请欧阳前辈施以针石,救我父亲。”说着深深行了一礼,眼泪不由自主的掉落了下来。 老驼背斜眼看了吴法言一眼,也不知其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毕竟是个病人,叹息一声道,“救可以,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吴法言一愣,紧接着又狂喜道,“多谢老先生,我吴家愿意以黄金万两酬谢先生。” 房中众人无不发出一声声惊叹,只是吴家,能拿出万两黄金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抢夺 “放屁!” 前一秒还在小沐身下婉转承欢的司马香猛地直起身来,几乎要把小沐掀翻下去。 司马香马上想起小沐身上还有伤,连忙扶住小沐。 小沐却不领情,沉默着起身,披上单衣走到桌旁,端起冷茶喝了起来。 司马香赶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身上有伤,怎么还能喝冷茶。”说着赤裸着身体走到小沐旁边,一把夺下小沐手中的茶碗。 “小祖宗,你别生气,我又不是说你。”司马香娇笑道,只不过配合着她粗横的面容,这个笑容的确有些恐怖。 小沐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手中茶盏被人夺走,还是嫌弃司马香的长相。 司马香笑着轻轻从小沐身后搂着他,轻轻啄了一下小沐的耳垂,接着道,“这大当家也是没谱的,本来我管的好好的事,怎么交到你手上去了。”见小沐面色不善,紧张道,“小祖宗,你别生气啦,我可没有不愿意交权的意思,只是这夺粮一事,一直都是我在操持,这大当家金口一开,就把这摊子烂事扔到你头上,还给你开出黄金千两的赏赐,我总觉得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小沐听其解释,不似作伪,方才转颜笑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虽然事情难办,但好歹还有姐姐帮忙操持不是。”说着仰起头来,狠狠亲了司马香一口,惹得司马香娇笑不已。 等到小沐折腾完沉沉睡去,司马香一人坐起身来,走到桌旁端起刚才小沐喝剩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回过头来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小沐,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不知道龙大老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抗拒,只是想着将小沐搅了进去,对于小沐而言,的确不知道是福是祸。 金钱帮大堂,龙大老板正和闫云山喝酒,脸上难掩喜色。 “大哥,我还以为你会等事一结束就将小沐扔出去呢,看来你这是另有打算啊。”闫云山轻笑着饮了一杯酒。 “这不事情还没有结束么?”龙大老板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闷声笑道。 闫云山皱眉道,“大哥,你不会真的让小沐接手司马香,专门负责此次抢粮之计吧?” 龙大老板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费力的说着话,“有何不恰当的吗?” “大哥,恰当倒没什么不恰当的,只是这事毕竟关系重大,之前一直都是司马香操持,这下让小沐去做,千头万绪,被后面误了大计。” 龙大老板扯起衣袖擦了擦嘴,阴深深的笑道,“司马香那个老娘皮,以为自己勾搭小沐的事情天衣无缝,但岂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轮到闫云山惊讶道,“什么?大哥你的意思是司马香和小沐早就勾搭上啦?” “嘿嘿,你个阎罗王,玩心计你有一套,杀人你更有一套,但对于人的把控,你可就差得远了。”龙大老板得意的笑道,闫云山也不以为忤,沉默地喝了一口酒,静静的听龙大老板接着往下说。 “一个年轻,一个中年,都是有需求的人,碰到一起可不就是干柴遇烈火么。”龙大老板淫笑道,拍了拍闫云山的肩膀,“老二,你可别被这个小沐给骗了,他虽然年轻,但对于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有时候让我都感到害怕,可比你我年轻时强多了。” 闫云山捏了捏手中的酒杯,皱眉道,“既然如此,大哥为何不早日把他抛出去?夺完百家盟的仓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龙大老板坐下喝了一杯酒,紧接着说道,“不急不急,越是有野心的人,虽然越危险,但也越好控制,现在我不就给他抛出了一个香饵么。” 闫云山似乎还有一些不放心,但龙大老板抬起了手,打断了他想说话的念头。 闫云山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事而叹,还是为人而叹。 无论如何,小沐很快便参与到金钱帮的抢劫大计中来了,不同于以往的抢钱,这次换成了抢粮。 城北的谣言造成了县尹府的危机,却不知道城南的传言将为谁带来新的危机。 这些事显然不是张一丰所考虑的问题,他的爹妈给他取了个好名,据说还是专门找学堂的夫子取的,寓意一生丰足。 张一丰看着手中的口袋,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骂一句,“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仿佛自打张一丰出生以来,就没有跟什么丰足沾过边,他是饿着肚子长大的,长得五短身材,瘦骨嶙峋,一看就是个饿死鬼的相貌,虽然白城跟他一样的流民很多,但从来就没有一个老娘敢让女儿嫁给他,只有一个小娘子,对他还有几分意思,只是怪张一丰当时忙着照顾老娘,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等到知道媳妇的重要性,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张一丰成了流民堆里的流民,有些娘们被他靠近一点,都感觉吃了大亏一般,谁让他有一个眼瞎卧床的老娘呢。甚至有一次,张一丰壮着胆子摸了一把隔壁屋王寡妇的小手,哦,那手的确不能算是小手,常年的劳累让那只手变得干瘪硬实,各个关节布满了肿节,手上还满是老茧,但王寡妇依然像杀猪似的叫唤着,仿佛被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王寡妇的惨叫让张一丰倒了大霉,谁曾想到她居然认识城南的一霸王仙芝呢。 这让张一丰吃尽了口头,同时也暗暗发誓,自己有一天要挣足够的钱,什么他妈的王寡妇,自己可不稀罕,要摸也得去摸摸醉香楼姑娘的小手,尤其是雪影,那真叫一个美啊,关键还心底善良,从来不嫌弃城南这些穷人。 张一丰距离雪影最近的一次,是前年雪影来施粥,张一丰挤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排到雪影给自己施粥,就一个木柄勺的距离啊,张一丰只觉得自己当时都快要晕倒一般,那个幽香,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不知让他多少次从梦中惊醒。 但张一丰从来没有将雪影作为自己的意淫对象,反而是非常自觉的换成了那个长得娇艳、眼高于什么,但按照她对于龙大老板的了解,龙大老板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眼前的这些,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动作罢了。 “他妈的,谁让你们把粮卖给这些贱民的?”只听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大骂。 小沐与司马香同时皱了皱眉,却见一队蒙古兵士蛮横的冲入米面行,将所有的购粮人赶出了米面行。 “这位将军,我们这开店的,自然是有客就卖,而且都是按照吴大人的要求,一五一十的在县尹府里备过案的,可不敢有丝毫违背。”一个米面行掌柜模样的人赶紧出来鞠躬道。 “哼,你可知道,你的这些粮,都是吴大人许给我们将军的,你要敢再卖一粒,可别怪我手中的弯刀不长眼。”一名矮胖的军士蛮横的喝道。 “哎哟将军,我听县尹府的老爷说,所有前来白城的兵老爷可是要按照市价一并采购,可没人跟我们说过将军大人全部订购,更没跟我们说不允许卖粮之事啊。”掌故面色慌乱,但话语中却异常冷静。 “本将军办事,需要你过问吗?” 只听街上传来一声冷喝,一个将官骑着马慢悠悠踱到米面行门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无理 来人赫然是木花。 米面行掌柜连忙迎上前去,“将军大人。” 木花跳下马来,丝毫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但也可以看出白奉甲这一刀刺得实在巧妙。 木花拿起马鞭,狠狠地抽了米面行掌柜一鞭子,“老子的粮,你就这么卖了!” 打得米面行掌柜一下伏倒在地,周围前来买粮的流民纷纷退到一旁,畏惧地看着怒火冲天的木花。 “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啊。”米面行掌柜哀嚎着喊道。 木花又狠狠地补上了一鞭子,“冤枉,老子打人,从来没有冤枉二字。” 米面行掌柜哀嚎不已,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招来木花的鞭子。 木花又打了两鞭子方才泄恨,又走到一旁的流民跟前,大声喝问,“一帮畜生,是谁让你们来买粮的?” 几个流民畏惧地低下头,没想到依然招来了木花的鞭子,顿时哀嚎声响遍整个巷子。 “说!老子让你们说!”木花边打边骂道。 木花见鞭打没用,扔掉手中的鞭子抽出弯刀,抬到一个流民脖颈处,威逼道,“没听到老子的问话吗?” 那个流民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木花抬手便砍掉了流民的胳膊,哀嚎声、哭泣声......霎时间流民乱做一团。 “给老子全部围起来,一个都不许走。”木花大声喝道,便见随同的蒙古军士将米面行团团围住,只留下一群流民在圈内瑟瑟发抖。 “谁能回答老子的问题,我就放他走。”木花换了一副模样,温声道。 楼上的小沐紧紧握住了双拳,司马香也没有料到军队的反应如此的迅速和猛烈,现在只能看这帮流民能不能扛住了。 出乎木花的意料,一帮子流民居然没有人应声。 “呵,看不出这帮贱民还有这份骨气。”木花冷笑一声,提起刀走到一个流民跟前,“你信不信这一刀会砍到你的脑袋上?” 流民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终于开口道,“回禀大人,小人只是自家缺粮,所以才来买的。”随着声音出来的,还有牙齿之间磕碰的打颤声,好不容易方才将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木花咧嘴一笑,抬刀砍掉了流民的脑袋,流民群中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但也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深怕木花下一个目标找上自己。 “你们一帮猪猡,居然有钱来买粮,你们真当老子傻吗?”木花狂怒吼道。 小沐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伸手抓起桌上的贪狼剑,便要朝楼下走去,却被司马香一把抓住,摇摇头示意其不要冲动。 木花暴怒着走到另一侧的一个流民身前,仍然没能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抬起刀来便要砍人,却听巷子中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喝,“木花!” 木花皱了皱眉,刀下的那个流民正庆幸自己得脱大难,却没想到木花仍然顺势将其头颅砍了下来。 一众流民顾不上四处喷溅的鲜血,仿若见到了希望一般,也不管来人是谁,哀嚎得更加大声了。 只见几人提缰拉住疾驰的马,纵身一跃跳下马来,显然骑术异常精湛,正是言叙文等人。 言叙文皱眉看了看场中的局面,见到两颗圆滚滚的头颅,胸中更是怒火中烧。 “木花将军,你太放肆了。”言叙文冷声道。 木花收起刀,满不在意的道,“本将军放不放肆,应该还轮不到言将军来管吧。” “哼,末将管不了,自然有大将军管。”言叙文并没有跟木花纠缠的打算,抬抬手,示意一众蒙军收起刀来,放场中的流民离开。 一众蒙军犹豫不决,目光纷纷看向木花。 “我看谁敢!”木花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木花,你太过分了。”一个随同言叙文而来的蒙古将军喝道。 “哼,老子过分,老子是为了大家伙的粮食。”木花同样不客气。 “昨日吴老大人有言在先,所有的军中粮草,一应由各部自行采买,你这样强抢,不怕败坏兀鲁尔哈将军名声么?”那个蒙古将军冷声问道。 “哼,他吴清源算哪根葱,管天管地可管不了老子。”话语虽然强硬,但显然不敢接后半句话。 言叙文抬手缓缓鼓起掌来,冷声道,“很好,很好,木花将军,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带着一行人翻上马背,也不再多言,掉头朝原路返回了。 木花皱皱眉头看着言叙文等人离开的方向,他虽然粗鲁,但并不傻,知道言叙文等人肯定会来阻拦自己,所以想着尽快将线索捏在自己手上,但谁曾想到这帮子贱骨头居然这么硬气,白白让自己得罪了一帮子人,尤其是吴清源和吴家,显然自己昨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绝了自己与吴家亲近的希望,由此木花方才着急想在征粮一事上立下头功,免得兀鲁尔哈找自己后账。 木花嫌恶地看了看场中瑟瑟发抖的流民,一些妇人甚至已经吓得屎尿失禁,随着寒风吹过,带过来一阵屎尿味。 木花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蒙军将一众流民放走。 只见一众流民如得大赦,什么也顾不上拿,屁滚尿流地飞快消失在各条巷子中,而原本在各条巷子等着的马车,早在第一时间便撤离了巷子。 木花不去看疯狂逃跑的流民,也不顾米面行掌柜的哀求,让手下一个头目指挥着军士冲进米面行搬粮,自己则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小沐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只见其中已经满是汗水。 司马香贴心地为小沐续了一杯热茶,安慰着道,“放心吧,所有今日来收粮的,都不是咱们的直系兄弟,就算官府来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抹杀掉所有的痕迹。而且这帮流民都是拖家带口,性命早就握在了我们的手中,即便是让他们说,他们也得思量思量值不值得。” 小沐喝了一口茶,心中却并不如此认为,但好歹今日没有让木花抓住把柄,也算是万幸之事。 相比于小沐的万幸,张一丰则没有那么幸运了。 齐二赏给他的两张新钞被他郑重地放在了最贴身的地方,只是可惜衣服破破烂烂,放在什么地方都让他不放心。 还是自己的狗窝最让人放心。 张一丰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门后传来微弱的声音问道,“谁啊?” “娘,是我。”张一丰轻声回道,说罢方才推门进去。 却见昏暗的棚屋内,狭小的空间里摆着几块破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一个干瘦的妇人躺在干草之中,身上盖着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布帘,这还是张一丰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跑到城西的喇嘛庙佛龛上偷来的。 张一丰轻轻走到妇人边上,从妇人手中接过一根绳来挂到墙上的木桩上,方才走到一旁从瓦罐里给妇人倒了一杯水,又伺候着妇人喝下,方才献宝似的从胸口处掏出两张新钞,递到妇人手中,妇人好奇的问道,“儿啊,这是什么啊。” 定睛一看,才发现妇人居然是个瞎子。 “娘,这个是儿子今天刚挣的,明天还有呢?”张一丰伏在妇人耳边轻轻地说道。 妇人赶忙将手中的钱往张一丰手里塞,口中喏喏地道,“儿啊,你可不能出去偷啊,抢的。” 张一丰将钱塞到妇人手中,温声道,“哎呀,娘,您放心吧,这个可是儿子干干净净挣的,绝不是偷来抢来的。再说,儿子这小身板,能抢得过谁啊?” 妇人噗嗤一乐,想来的确如此,方才放下心来,摸索着把钱塞到身体内侧的木板缝里。高兴地道,“儿啊,再攒几年,你就可以把媳妇娶上啦。” 张一丰眼睛一酸,却不忍打破母亲的希望,只是温声道,“娘啊,儿子就守着您就成啦。” 妇人嗔怒道,“这哪成啊,娘这把老骨头,总有一天会去见阎王爷的,你自个孤零零的一个人,娘又怎么能放心。” 张一丰悄悄伸手抹掉眼角的眼泪,连忙点头道,“娘您放心吧,儿子一准给你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妇人拍了身旁的儿子一把,乐道,“就你这嘴好使。”接着叹道,“要不是有娘拖累着,你早就娶上大姑娘啦。”说着抹起眼泪来。 张一丰连忙伸手给妇人抹掉眼泪,轻声道,“哎呀,娘您这是哪里话,儿子巴不得守着您一百年呢。” 说完拍拍妇人干瘦得犹如鸡爪的手道,“娘您好好歇着,儿子去给你熬点粥喝。” 张一丰走到破掉一半的米缸前,揭开半拉木板,看着已经见底的米缸,心中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今年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张一丰弯下腰来,用手从米缸中抓出一把米,从水缸中加上满满一锅子水,走到地灶前开始熬起粥来。 最近天天下大雪,张一丰看着屋内越来越少的柴火,心中直骂着鬼老天,连打个柴都费劲。 张一丰不敢叹气出声,只能盯着火炉里的火苗发呆。 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咳嗽惊醒了张一丰,锅里的水还没沸开。 一声咳嗽,又接上一声咳嗽。 张一丰站起身来,悄默声朝外走去。 张一丰刚打开门,一柄剑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巷斗(祝各位书友双节快乐) 哐! 张一丰想退,但显然快不过眼前的剑,张一丰撞到了自家本就脆弱的门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棚顶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掉。 屋内传来妇人的询问声,“儿啊,谁来啦?” 张一丰定住心神,尽可能用平常的语调回道,“娘,没事,就是一个老朋友,来找我聊聊天。” “啊,那招呼你朋友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张一丰连忙道,“娘,没事,我朋友说几句话就走,您好好歇着吧,没事啊。” 张一丰朝着对面两人呶了呶嘴,示意到一边再说。 来人撤了剑,头也不回地朝着一旁的巷子走去,张一丰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来人中的矮子阴笑道,“小子,好好听话啊,不然你老娘可在我们手上。” 张一丰转过身去,愤怒地盯着矮子,低声道,“我娘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冲着我来。” 矮子笑道,“哎哟,没想到还是个孝子,那就更好办啦。” 持剑者挥挥手,止住了矮子的话头,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一丰。”张一丰诧异地回复道,显然没有料到来人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找上自己呢? 来人的下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惑,“你今天买粮的钱哪来的?” 张一丰愣了愣,方才回道,“我自己的。” 矮子阴笑道,“小子,你这是唬我们哥俩呢,就你?”见持剑者面色冷峻,有些不服气的咽下后面的话。 持剑者的声音依然没有变化,似乎连声调都没有丝毫波动,“我劝你老实交待。” 张一丰没有直接回答来人提问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 “不要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凭什么?” “凭我现在可以杀了你。”持剑者的语气很冷,犹如寒风刮进张一丰的骨子里一般,他丝毫不怀疑来人真的会拔剑杀了自己。 “当然还有你娘。”矮子阴恻恻的补上一句。 “我说了你们如何保证我和我娘的安全?” “我们不负责保证任何人的安全。”持剑人冷冷的说道。 “那我怎么告诉你们?”张一丰低声嘶吼道。 “你在选择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 张一丰满眼通红,眼前的情况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 持剑人再次拔剑,“我的耐心有限。” “大爷,大爷。”棚屋的门开了,妇人艰难的扶着墙站着,虽然看不到方向,仍然一手颤抖着将手中的纸钞举起。 “娘,你怎么出来啦!”张一丰顾不得喉咙前的利剑,拔腿跑到门边,连忙扶住颤颤巍巍的老娘。 妇人将张一丰扒到自己身后,颤声道,“大爷,这是我儿子带回来的所有钱,求求你们,把钱拿走,留我儿子一条命吧。” 张一丰的眼睛已经红了,泪水再也止不住滚了下来,嘶吼道,“娘!” 妇人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张一丰,母子二人哭成一团。 啪啪啪,矮子缓缓鼓着掌,“多么感人的一幕啊。” 感觉到矮子走近,妇人慌忙将张一丰拦在身后。 “风三,你说是用你的剑好呢,还是用我的宝贝好?”矮子朝着持剑人阴笑着道。 “用剑吧,比较痛快,用我的小宝贝吧,比较有趣,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啊。”矮子说着从身侧的兜里掏出一条小蛇来,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把玩起来。 张一丰的眼神一缩,显然看出来眼前这人是一个玩毒的行家。 “哎哟,你瞧瞧这该死的天气,把我家小青都冻坏了。”矮子宝贝似的将有些没有精神的小蛇放入自己的口袋,又掏出一条蜈蚣来。 “风三,你到底决定了没有,我这些小宝贝都饿了好久了。”矮子扭头朝着持剑者催促道。 名为风三的持剑者鄙夷地看着矮子,冷冷地道,“二当家的让我们出来,是要口供来的,不是杀人来的。” “这有区别吗?”矮子状若天真地问道。 “当然有区别!”巷子的转角处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看来有管闲事的来啦。”矮子眼神中没有诧异,反而漏出一丝期待。 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刀缓缓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王仙芝?”张一丰惊讶地叫了一声。 “王仙芝?谁呀?”矮子奇怪地问道。 “你快走,别管我!”张一丰疯狂地喊道。 王仙芝鄙夷地看了张一丰一眼,“要不是有大娘,老子管你个锤子。” 张一丰一窒,实在摸不清王仙芝的门路。 “小子,看来你是想来管闲事啊。”矮子阴恻恻地问道。 “哪来的鸟人,跑城南来撒野?”王仙芝话语之中,丝毫没有客气之意。 “哈哈哈,风三,你瞧见了吧,咱哥俩被人骂了。”矮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瞬间笑得停不下来。 “哼!”随着哼声,风三已经动了,剑很快,快到张一丰根本来不及眨眼,剑已经到了王仙芝跟前。 张一丰惊呼出声,却见一道刀光破雪而出,迎上如雪的剑光,一刀一剑战在了一起。 矮子却没有看戏的意思,转身对着张一丰母子摇着头阴笑道,“可惜啊可惜,管闲事的只有一个。” “谁说的?”从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人。 “石头!”张一丰猛地喊道。 “石头,是你吗?石头!”听到儿子叫石头,妇人也连忙喊道,伸出手来向前探去。 张一丰连忙抓住自己母亲的双手。 “啧啧,看不出这小小的破地,倒是爬虫不少,还都是爱管闲事的爬虫。” “我没兴趣管闲事,只想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石头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沉稳。 “来玩呀,顺便杀杀人也挺好的。”矮子沉声笑道。 但让矮子没有想到的是,石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转向张一丰问道,“为什么?” 张一丰喏喏嘴,半天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倒是张一丰身前的妇人急了,猛地锤了张一丰一把,急道,“石头让你说,你还不说!” 张一丰见母亲着了急,连忙道,“娘,娘,我说我说。”说完朝着石头说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好!”石头没有废话,转身朝着矮子说道,“这位朋友,你也听到了,我的朋友只想跟我一个人说话,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什么?”矮子掏了掏耳朵,似乎是没听清一般,侧头朝着石头问道。 “我的意思是,二位朋友自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比较好。”石头声音不大,但自有气势。 “那我要是不回呢?” “我手中的剑会把你送回去。” “哈哈哈......”矮子再次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风三,你听到了吗?老子不是做梦吧,哈哈哈......” 石头皱了皱眉,没有再废话,平正剑出鞘,直接刺向正在捧腹大笑的矮子。 “哼!”矮子却也不是善茬,虽然在笑,但心神一直都在石头身上,见石头杀来,轻身一闪,一身轻功倒非凡俗。 只见矮子抬手一扔,一物猛地打在石头护在身前的剑身上,却是一条铁背蜈蚣。 平正剑猛地一撤,蜈蚣落在了地上,却一刻不停地朝石头快速游去。 石头面色依然沉稳,快速挪动步伐躲避着蜈蚣的来袭,找准机会,平正剑一挑,蜈蚣被快速挑动朝矮子飞起。 石头心中一震,平正剑平正无锋,却实非凡俗宝剑可比,居然没能在蜈蚣身上留下印痕,更不要提要它的命了。 矮子抬手收起蜈蚣,快速地朝着蜈蚣嘴里塞了一粒东西,阴恻恻地朝着石头笑道,“怎么样,我这小宝贝不错吧?” 石头没有答话,却见身前积雪猛地翻腾起来,一刹那便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蜈蚣和一条红色的小蛇从雪中窜出,直扑石头面门而来。 石头临危不乱,依然撤剑回身,只听哐当一声,两条蜈蚣同时撞在平正剑身上,剑势再变,红蛇已经紧紧咬住了平正剑的剑锋。 平正剑舞动起一个圆弧,将再次来袭的两条蜈蚣击飞,却仍然没能甩脱死死咬住的红蛇。 “嘿嘿,我这小红,可是我专门驯养的灵蛇,不惧严寒,不惧酷暑,身坚似铁,小子,今儿你是有福啦。” 石头眉头一皱,猛地运转内力,剑身一震,方才将红蛇震脱,这番倒是轮到矮子震惊了,心中嘀咕道,“看眼前的小子年龄不大,穿着还破破烂烂的,但这把剑,还有一身内力却并非凡俗。” 矮子从兜里再掏出两物,朝着石头掷去,却是两枚飞镖,石头心中一紧,却不敢用手去接那飞镖,一时之间颇有些手忙脚乱。 矮子趁着石头应付的时间,扭头看了看风三处,却见风三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落入了下风。 矮子心头嘀咕,“眼前这地看来却是一个是非之地,别今日是撞在了铁板之上。” 矮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心头一动,朝着王仙芝同时掷出两枚飞镖,突然喊了一声,“风紧。”也不管风三的死活,自己一个人朝着巷子外跑去。 他这一跑不要紧,却害苦了风三。 风三心头大骂,手上却有些松劲,本就吃紧的形势瞬间急转直下,王仙芝眼神一亮,刀光挥舞之间,猛地在风三胸前留下一道口子。 风三闷哼一声,也赶紧扭身跑了。 王仙芝看到风三离开,正欲起身追去,却猛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心。 王仙芝连忙转过身来,却已然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帖木儿的算计(第一更) 县尹府。 侧厅已经乱做了一团,后堂却依然风平浪静。 “小少爷,吴法言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大夫,据说吴法言还开出了万两黄金的高价,不过那人还真有两下子,扎了几针下去,吴清源面色好多了,估计很快就能清醒过来。”真金回到堂中,躬身禀报道。 帖木儿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手中的一本古籍,缓缓说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啊。”随即搁下手中的书笑道,“怕那万两黄金不是横来财,而是砍头刀啊。” 真金心中诧异,却丝毫不敢问出来。 帖木儿看见真金的面色,放下书轻笑道,“真金,这就是你和邦察的区别,虽然你们二人都对我忠心耿耿,但你跟随我多年,却依然小心谨慎,邦察虽然跟我时间不久,性格却十分爽朗,敢想敢说。” 真金面色尴尬,帖木儿摆摆手说道,“也是各有擅长,不必强求,只是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也会决定他的武学成就。你本来痴迷武学,是我耽误你了,将你生生拉入这蝇营狗苟之中。” 真金连忙跪下涩声道,“少爷千万别这么说,卑职还要保少爷坐上大位呢。” 帖木儿站起身来,扶起真金,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最诚。” “现在城里形势怎么样啦?”帖木儿重新拾起了,接着问道。 “回禀少爷,今天木花带人前去大闹了平利米面行,还杀了两个流民,虽然激起了民怨,但不得不说他的进展最快,已经接连拿下了三座米面行。而其他将军则相对缓慢很多。”真金一五一十地说道。 帖木儿的眼神微微迷离,叹息道,“民意,民怨,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现在正坐在火山口上啊。” “少爷,那我们需不需要?”真金试探着问道。 帖木儿抬手阻止了真金,“我们还是什么都不做,一则木花乃是兀鲁尔哈的爱将,我们在西北行事还要诸多依仗兀鲁尔哈。二则你没发现,虽然现在白城形势混乱,但无形之中加速了新钞的流通了么?” 真金喜道,“少爷,确实如此。”转眼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少爷,那白城的?” 帖木儿叹息道,“真金,你要记住,在大势面前,任何人都是草芥,包括你,包括我。” 真金一震,连忙行礼道,“卑职谨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帖木儿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邦察的到来打断了帖木儿的沉思,“小将军!” “唔,邦察来啦,快,快坐。”回过神来的帖木儿亲近地道。 邦察屁股刚刚落座,连忙道,“小将军,今天城北先后发生了五起命案,都是曾经在县尹府聚集中挑头之人。城南发生了三起命案,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都是最近前往各个米面行购粮之人。” 帖木儿冷笑一声,“看来各方都坐不住了啊。” 邦察沉声道,“小将军,城北命案,显然是吴家的动作,那城南的呢?” 帖木儿将书掷到案几上,缓缓踱步走到堂中,“你们还记得那位陈大掌柜的话吗?” 邦察与真金纷纷点头,显然记忆犹新。 帖木儿冷哼一声,“这帮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一双大手在背后将白城各行各业的龙头几乎全部拢在了一起,提前囤积物资,现在被吴法言借军队的势头,被逼无奈,只得慢慢往外吐,却不曾想还有一股势力在借流民之力疯狂与军队争抢,这帮人既不会向军队低头,却绝对不会向其他人低头。”顿了顿,帖木儿接着道,“包括吴家。” 真金思虑片刻,接着问道,“少爷,一帮人囤积物资,另一帮人居然道,“你们记住,无论是谁,都是有野心的,包括眼前最孝顺的吴大县尹。” 真金与邦察心中更是震惊,自二人随帖木儿进入白城,与吴法言打交道次数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位县尹大人并未展现什么过人才华,反而是有些唯唯诺诺、色厉内荏,丝毫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没想到帖木儿居然给他下了这么一个断言。 帖木儿拉开椅子,长身而起,面上带着掩盖不住的喜色,“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此刻的侧厅的确非常热闹。除了之前一直守候在旁的吴法言等人,几乎所有吴家重要的人都来了。 蒙放心中鄙夷,“老大人昏迷的时候,没见一个人来,现在老大人醒了,却纷纷跑来献殷勤、表忠心。”心中又暗自庆幸,自己一直守候在侧,更不用向老大人表什么忠心,也就根本不在意眼前的这场表演。 “全部滚出去。”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老驼背突然吼道。 一众吴家人面面相觑,心中无比惊异,根本不认识此人是谁,居然在此大呼小叫。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站起身来,走到老驼背跟前突然抡起手臂,想要扇老驼背一个耳光,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只不过挨打的是自己罢了。 小孩捂着脸,看着一脸怒意的吴法言,“三叔,你打我干什么?” 一个男子猛地站起来,护住小孩怒道,“三弟,你疯啦。” 吴法言冷笑一声,“哼,你可知道这个小畜生要打的是谁?” 男子冷笑道,“我管他是谁,这白城,我吴家想打谁就打谁。” “哦,如果这人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呢?”吴法言侧脸和煦笑道。 “你!”男子一窒,看着四周的白眼,却也只得拉起孩子向外走去。 一众吴家人见男子走了,也飞快地擦干眼泪,垂着头连忙离开侧厅。 躺在床上的吴清源从始至终就没有睁眼,此刻也没有睁眼的意思。 “爹,您老人家就安心休养吧,其他事有我呢。”吴法言赶走了一帮杂七杂八的亲戚,跪到床前向吴清源恭声问候道。 吴清源沉闷地唔了一声,依然没有睁眼。 “帖木儿大人到。”堂中突然传来通传。 吴法言连忙站起来,带着一众人等走到门外迎接。 “吴大人,实在惭愧,这两日身体不适,都没能来拜望拜望吴老大人。”说话间还不时咳嗽两声。 “大人客气,知道大人公务繁忙,区区小事,不敢劳动大人大驾。”吴法言躬身行了一礼,方才回道。 帖木儿牵起吴法言的手,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慰吴法言一般,然后才朝堂中走去。 “拜见大人。”言叙文等一干将领齐齐行礼。 “免了免了,快让我看看吴老大人。”说完撇开一干人等,快步朝着病榻上的吴清源而去。 病榻上的吴清源口中呜呜出声,却是说不了话了,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帖木儿干着急。 帖木儿心中一乐,面色却异常沉重,几乎快流下眼泪来,走到床前拉起吴清源的双手问候道,“老大人,帖木儿来迟啦。” 吴清源无力地晃动着脑袋,依然只是嘴里支支吾吾,根本听不出只言片语,帖木儿手中微微用力,才发现吴清源的一双手仿佛是完全耷拉在自己手中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帖木儿心中暗道,“好家伙,这位吴县尹倒是好本事,干脆弄了个全瘫。” 这却是帖木儿冤枉吴法言了,看着床上难堪的吴清源,吴法言适时将帖木儿请到了一旁,自然有侍女前去伺候。 “吴大人,还请保重身体,老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恢复如初的。”帖木儿一脸真诚地安慰道。 吴法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眼角掉下两滴眼泪来,哀声道,“吴家感谢大人厚恩。” 帖木儿拍拍吴法言的手背,示意无碍,贴过头去,轻声朝着吴法言问道,“当下吴家是县尹大人做主吧?” 这句话声音看似小声,可惜屋子实在太小,刚刚好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一时之间,房中落针可闻。 (ps.祝朋友们国庆与中秋双节快乐,祝愿我们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近日世界纷乱再起,战火再燃,更让我们感知到和平的可贵,以及盛世的不易,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珍爱和平,尽享和美之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吴法言的沉默(第二更)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吴法言,包括病榻上的吴清源。 帖木儿的这句话,可以是正常的关心,也可以是赤裸裸的挑拨,关键就在于吴法言如何应对。 吴法言的脸色阴沉,立刻便转眼笑道,“大人见笑了,吴家一直以来,就是我父亲做主。” 一直以来,包不包括以后呢?所以这句话说了,也相当于没说。 帖木儿却不死心,一脸担忧地道,“可是令尊大人现在身体欠佳,都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更何况吴家关系甚大......” 吴法言却难得地强硬了一次,拱手打断了帖木儿的话,沉声道,“大人,此乃吴家家事,卑职在此谢过大人关心。” 帖木儿一甩衣袖,冷声道,“吴大人既然知道‘卑职’二字,那自然知道吴家事关朝廷在白城的大计,本官希望吴家早日明确才好。”说完也不管吴法言,甩甩手直接转身回后堂去了。 帖木儿的话已经是图穷匕见,堂中所有人都选择用沉默来应对,这既是吴家的家事,也的确如帖木儿所言,是朝廷之要事,包括言叙文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吴家接下来要怎么走。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言叙文拱拱手,没有说话,带头离开了。 一众将领紧随其后,李神医能够在吴家待这么多年仍然混得风生水起,察言观色自非常人可及,连忙紧跟着出去了。 “吴大人,要没什么事,老夫便告退了。”老驼背站起身来便要告退。 吴法言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欧阳先生切莫说笑,我父现在病情尚未恢复,还请先生在吴家盘桓几日,再做打算。”也不管老驼背是否愿意,一挥手,蒙放已经带人将老驼背围了起来,显然如果老驼背不愿意的话,就要准备用强了。 老驼背甩甩衣袖,冷笑道,“罢了罢了,老夫这条命就由得吴大人处置吧。” 吴法言挥挥手,蒙放等人便带着老驼背朝堂后走去。 老驼背突然转身,惊得蒙放连忙抱住他,却被老驼背一把拍在他手上,却听老驼背说道,“县尹大人,可别忘了我的万两黄金,哈哈哈。” 老驼背的笑声越大,吴法言的脸色越阴沉。 房中只剩下吴法言父子。 吴法言沉默着走向吴清源,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此刻是不是特别想杀死我?”房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吴法言一惊,却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居然来自于病榻上的吴清源。 吴法言面上惊喜不已,“爹,你能说话啦?” 吴清源冷笑道,“现在没有外人,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态。” 吴法言听到此言,猛地跪倒在床前哭泣道,“父亲说的哪里话,您这是要逼死儿子么,儿子心中无时无刻不为父亲担忧。” 吴清源见其神情不似作伪,昨日虽然昏迷不醒,但到了后面老驼背给他扎了两针,其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忙前忙后,丝毫没有得闲,现在看其满眼通红,嘴唇更是干裂出血,吴清源叹息一声,“法言,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 吴法言听到此话,哭得更大声了,“爹,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称呼儿子。” 吴清源一愣,认真想了想,似乎的确是从未如此与儿子亲近过,只可惜,也只有如此才能彻底看到儿子的真心。 虽然心中愧疚,但吴清源自然不可能低头,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你现在更是一城之主,现在为父这番模样,接下来还得你来主持吴家大局,岂能如此扭扭咧咧,给我站起来。” 吴法言顺从地站了起来,止住了哭泣,但两手仍然不住地抹着眼泪。 吴清源温声道,“法言,现在白城风雨飘摇,经过昨日一事,更是如此,现在我们吴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暂时将言叙文等人糊弄了过去,但照这个形势下去,恐怕......”说道这里,即便是吴清源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一切有父亲在,吴家和白城,一定会安然无恙。”吴法言泣声道。 “但愿如此吧。”吴清源闭上眼睛,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在养神。 吴法言朝着吴清源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躬身退出了房间。 等吴法言退出房间,吴清源再次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吴法言的背影,眼神之中,有冷漠,有温情,有质疑,有疑惑,估计除了吴清源自己外,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邦察,你来猜猜,现在吴清源父子,应该是什么样一副情形?”帖木儿回到后堂,将厚厚的貂皮大衣递给一侧服侍的真金,朝着邦察问道。 邦察躬身行了一礼,思虑片刻方才回答道,“卑职认为,此刻吴家应该已经开始站队了,接下来吴法言应该会乘势挑战吴清源的地位。” 帖木儿端起桌上的热茶咽了一口,又将茶水吐到一旁的水盆之中,方才笑道,“你呀你,果然还是带兵之将,冲杀勇猛,但谋虑不足。” 帖木儿坐下身子,慢慢把玩着桌案上的玉把件,缓缓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此刻的侧堂,应该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才对。” 真金奇道,“少爷,您刚才都那么说了,难道不是故意给吴法言放出信号,让他趁机夺权么?” 帖木儿摇头笑道,“如果单纯是这个意思,你们岂不是跟错了人?” 见真金二人一脸茫然,帖木儿又接着说道,“我说此话,一则的确是希望吴家尽快产生一个真正做主的,是方便我们接下来行事,无论这个做主的是谁,我们都可以接受,当然,这必然少不了流血,能够为朝廷削弱吴家的势力,也算是大功一件。二则嘛,这话也是说给堂中所有的将军听的,就是要让他们把这话带给兀鲁尔哈,也是给他们自己一个机会站队,是继续选择吴清源呢,还是选择吴法言,当然,我还是希望他们都选择我。” 帖木儿惬意地品起茶来,也是留出一定时间给两个亲随消化,邦察心中一动,“小将军是想通过此事,明面上是给吴法言支持,其实是挑动吴清源的势力向吴法言反扑,达到削减吴家势力的目的,同时又可以看出军中势力分布,是敌是友,一看便知,从而为接下来的布局打下基础。” 帖木儿赞许地看了邦察一眼,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人居然曾经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牧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公子刚才何以说现在吴家父子正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真金依然有些茫然。 “哈哈哈,吴家父子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吴清源那副鬼模样,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帖木儿沉声道。 “公子,你是说吴清源装病?”真金震惊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从凤舞那里传来的消息,这个老不死的,还是一个武林高手呢。”帖木儿冷冷地说道。 “将军的意思是,吴法言会投鼠忌器,深怕吴清源是装病欺瞒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所以方才不敢有丝毫异动?”邦察问道。 “哼,岂止是不敢有丝毫异动啊,甚至专门跑到城南去抓了那个老头子过来,瞧着那鞍前马后的模样,还真是一个孝子贤孙呢。”真金嘲讽道。 “哈哈,孺子可教也,这吴清源又何尝不是想通过此事,试探一下吴家内部是否有鬼呢。”帖木儿抛下手中的玉把件,只见把件在案上滚了几滚,最终在一个边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帖木儿嘴角微动,心中冷笑,“狮子再凶猛,终归有老的一天,独狼力量虽弱,但终有啸聚群狼的一天。” 帖木儿手指快速地敲击着桌子,面朝侧厅悄声道,“吴大人,对于你接下来的表现,小王很期待啊。” 除了帖木儿,吴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看着吴法言,想要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他没有丝毫动作,除了当即便安排人手将吴清源安置回吴宅之外,其他的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连丫鬟给其屋内送去吃食,这是自县尹府前事变之后,吴法言第一次吃饭,丫鬟惊讶的发现,吴法言似乎连吃饭的习惯都没有变化,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先喝了一碗汤,再简单吃一碗小米饭。 等到丫鬟收拾完餐具退出房门,吴法言连沐浴都没有沐浴,直接躺下便睡起觉来,虽然呼噜声比平日里大了一些,但其他方面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有观望着的吴家人都失望了,尤其是那些希望押宝在吴法言身上,想要借扶助吴法言上位之机获得更多利益的那些人。 除了一个人例外,从吴法言进入房门的那一刻,白奉甲便静静地伏在房梁之上,观察着吴法言的一举一动。 有些时候,过于的安静,反而显得诡异。 对于白奉甲而言,此刻的吴法言,有些过于安静了。 等确定吴法言已经沉沉睡去,白奉甲方才小心谨慎地退出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一刹那,侧卧在床上的吴法言睁开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老驼背的选择(第三更) 吴家很大。 从平面布局来看,县尹府就如同吴家的咽喉一般,是吴家的门户所在。 但在县尹府后面,有占地达到千亩的吴家大宅,这是吴家在原来白家的基础上又进行扩建的结果。 作为白城第一族,自然不能比隔壁的乌衣巷差了份。 白奉甲对吴家不熟悉,但对于白家老宅,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从启蒙时期开始,他们就对白家落英池纷飞的花瓣、长亭阁的回廊、芥子园的藏书、冬晴园的四季如春向往不已,白家祖宅的地图早已经在孩童时期便灌输进了每一个孩子的脑海之中,白奉甲自然不例外。 当他的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这个地方与他血脉深处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仿佛自己并非首次前来此地,而是就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一般。 白奉甲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回到这里来。 但留给白奉甲的时间并不多,他此行的目的乃是搜寻老驼背,这是他主动向雪影提出的要求,虽然雪影坚持要自己来,毕竟白奉甲是首次进入吴家,而雪影自己则不是,自然有一些熟悉地形的优势。 从吴法言房中出来,沿着雪影给出的目标,白奉甲快速朝着思过园潜行。 吴家能够拘押人员的地方无非两个,一个是思过园,是所有吴家犯错之人待的地方,二则是雷狱,专门关押犯禁之人等。 按照雪影的说法,老驼背前往吴家,是为了给吴清源治病,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关押在思过园,既有专门的侍卫看守,不至于让老驼背脱逃,又可以保证相对舒适的环境,确保老驼背的生活。 思过园周围是一道高高的围墙,站在围墙之下,根本别想看到墙内的情况。 白奉甲环顾一周,正要纵身而起,却听墙内突然传来一阵古筝曲声,瑶声悠悠,犹如雨打芭蕉,幽婉缠绵,充满了迷茫与不屈,显然是一个正在思过楼思过的人弹奏而出。 白奉甲犹豫片刻,冷静地通过筝声判断出弹筝之人的距离与远近,如果自己越墙而入,正好落到那人面前,那岂不是这世间最可悲的刺客的笑话么? 越过墙头,只见墙中杂乱散落着十七八栋二层小楼,园中还有花园楼台,显然环境不差,看来能来思过楼的人,对于吴家也是相对重要之人,来此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并没有置之死地的意思。 但眼前的场景对于白奉甲来说显然是一个坏消息,这么多栋楼,如果都住着人,一一翻找过去,无异于取死之道,只要惊动了其中任一一个人,相信思过楼周围的侍卫可以在一刻钟之内将自己射成筛子。 筝声还在继续,白奉甲转头看向筝声传出之地,之间一道倩影掩藏在随风飘动的幔莎之后,轻轻拨动着面前的古筝。 白奉甲看不清弹筝之人的面容,但能够弹奏出如此凄美的曲子,想来容貌不差,只是不知道是犯了何错,居然被打发到思过园闭门思过。 白奉甲无心探究,不过好歹是帮着自己排除了一栋楼。 白奉甲咬咬牙,选择从距离围墙大门最近的地方找起。 按照白奉甲的理解,既要达到监视老驼背的目的,还有方便随时传唤其前去问诊,一定会选择一个距离最近、最为方便的地方。 但让白奉甲失望了,住在这栋楼的是一个胖子,而且是一个奇胖无比的胖子。 在看到胖子的那一刻,白奉甲立刻想到了醉香楼第一本秘册上记录的吴清源之弟,吴清泉,原本要好的兄弟二人,随着吴清源坐上家主的位置,越发受到猜忌,没办法,吴清泉选择了最舒服、也是最痛苦的方式,吃,直到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已经无法依靠自己行动的胖子。 虽然吴清源已经基本放下心来,但也没有完全打消疑虑,毕竟除了自己的儿子吴法言,吴清泉就是自己家主之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白奉甲点破窗户,只见楼中的胖子正随着筝音,一手拍打着自己肥胖的大腿,一边摇头晃脑,似乎是极为享受。 胖子的样子十分滑稽,尤其是其身形巨大,只能穿着一件肥大的绸衫,想来冬天出门,都没有那么大的貂裘供其穿着。 白奉甲正看得投入,却听房内的胖子突然吟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白奉甲惊出一声冷汗,赶忙退到一旁,但见房内的胖子依然吟诵不止,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不知道吴清泉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误打误撞说出了这句话。 但好歹是这栋楼已经探查完毕,白奉甲在廊道中潜藏片刻,确定吴清泉没有进一步动作,方才轻身翻向下一栋楼。 下一栋楼住着的则是两个人,其中还是一个孩子。 透过窗户,只听孩子问道,“青姨,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见我娘啊。” 一个妇人温声答道,“小少爷,别着急,咱们很快就可以出去啦。” “我都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实在呆厌了。”孩子已经带上了哭腔。 “小少爷乖,再过两天,夫人就可以来看你啦。”妇人忍住哭意,安慰着道。 “可我实在很想阿爹阿妈。”孩子哭道。 妇人连忙哄道,“小少爷不哭,咱们先吃奶,吃完奶青姨陪你玩会跳跳棋好不好。” 房中传来孩子吃奶的吸吮声,白奉甲缓缓离开窗口,正要转身离开,脑中却突然想到,这孩子难道正是吴法言之子? 大人会犯错,难道小孩也会么? 但白奉甲无法探究那么多,只得心中感慨豪门事非杂乱,居然已经牵涉到孩子身上了。 第三栋楼里住着一个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此刻正一人分饰两角,在一张棋盘两侧来回跳动着。 “吴清源,你个狗日的,怎么能悔棋呢?快退回去,退回去。”老人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朝着“另一侧的人”大声喝骂道。 “张延正,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悔棋啦?”老人跳到另一侧坐下,抬头朝着“另一侧的人”责问道。 白奉甲心中一动,难道此人正是十年之前,在白芷一案之后,从此销声匿迹的吴清源第一谋士张延正?却不曾想当日白城风头一时无两的算无遗策张延正,居然落到今日这番天地。按照雪影的说法,如果张延正还在,风雨间想要夺取白城,恐怕只是妄想。 第四栋楼里住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对着镜子慢慢描眉画目,一边还朝着自己身后笑道,“源哥,您看我这眉画得好吗?” 仿佛得到了“身后之人”肯定的回答,女子娇笑一声,微微垂下头,娇羞地说道,“源哥,我想给你生儿子,生很多很多的儿子,好吗?” 突然之间,女子又猛地发起怒来,将面前梳妆台上的物品全部扫落在地,转过身来对着“身后之人”大声责问道,“源哥,你为什么偏偏喜欢那个婊子,她明明不爱你,我才是真的爱你啊。” 女子又委顿在地,嘤嘤地哭起来,“源哥,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白奉甲直看得头皮发麻,但雪影从未提及过此人身份,密册上也无记载,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判断出此人身份,可能又是吴清源的一段孽缘吧。 弹筝女子就居住在第五栋楼中。 白奉甲一一探查过去,几乎每一栋楼中都住着一个人,而且神形各异,许多显然已经在此拘禁了不下十年,早已经神志不清。 白奉甲终于在第十四栋楼里发现了老驼背。 白奉甲很谨慎,在这座楼的侧面,就是一道岗哨,显然吴法言将老驼背安置在这座楼中,也是精心思虑过的。 白奉甲划破窗户,只见老驼背正在打坐,只是佝偻严重的背让他的样子有些滑稽。 白奉甲轻轻打开窗户外面围着的铁锁和铁链,小心翼翼地翻身进入楼内。 老驼背已经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到是白奉甲,正要说话,却突然反应过来外面有人监视,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啦?” 白奉甲小心探查了一下房内布置,方才对老驼背说道,“自然是要救你出去。” 却没想到老驼背反而转过身去,“我不会走的,你赶紧走吧。” 白奉甲奇道,“这是为何?” “你回去跟小叶说,不用找人救我,我能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老驼背淡然道。 “那你确定你还能出去吗?” 老驼背扯了扯嘴角,沉声道,“那你们可曾想过,如果我现在出去,将会发生什么?” 白奉甲没有回答。 老驼背惨笑一声,“自古民不与官斗,我这一走,自然无法再在白城容身,更有可能牵涉到城南万千百姓。”老驼背转过身来,“更何况你带着我,如何能从这龙潭虎穴之中脱身?” 白奉甲沉声道,“要救人,得先自救,你是大夫,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哈哈,早在老夫进入白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以老夫一人之身,换取万千百姓之活,实在值得,实在值得。”老驼背轻笑道。 白奉甲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虽然白奉甲暂时还理解不了他的选择,但丝毫不妨碍白奉甲对他由衷的敬佩。 可惜的是,一支羽箭打破了房内的沉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白奉甲的危机 白奉甲侧身避过来袭的羽箭,心头大震,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老驼背急道,“快走!” 白奉甲顾不得老驼背,如果此刻带老驼背离开,极有可能自己和老驼背都要栽在这里。 白奉甲纵身打破窗户跃出小楼,只见在靠近小楼围墙的一侧,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个个弯弓搭箭,显然刚才如果不是顾忌老驼背的性命,估计自己此刻已经被羽箭淹没了。 除了院墙上的弓箭手,楼前的楼廊里,在一众弓箭手之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正是吴法言,另一个人则是在县尹府前露过面的吴器。 白奉甲心头一惊,自己刚从吴法言房中出来,虽然过程中来来回回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没想到吴法言依然到了这么快,看来眼前之人的确不容小觑。 “这位兄台,不知今夜莅临我吴府,所为何事?”吴法言朝着白奉甲拱拱手,客气地问道。 白奉甲选择了沉默,眼睛却在四处探寻,寻找最合适的离开路线。 “兄台如果是为了欧阳先生而来的话,我看兄弟不如陪欧阳先生一起留下,等我父病情好转,自然会放先生与兄台一并离去。”吴法言接着道。 白奉甲心中冷笑,自己此番前来,正是因为与雪影推算,老驼背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才选择冒险前来营救,而如果自己也留下来,不正是给吴法言多了一个猎物么。 “哎,在下好言相劝,却没想到兄台固执己见,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在下得罪了。”吴法言轻轻一挥手,只见周围弓箭手朝着白奉甲一阵狂射。 这帮弓箭手显然比不上邦察的箭术水准,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架不住人多,也给白奉甲添了不少麻烦。 很快,三轮齐射已过。 吴法言眼睛微亮,吴家的内卫虽然比不上蒙古的一流铁骑,但也是从城卫军中层层选拔、优中选优而来,没想到三轮齐射都没有能够突破眼前之人的防守,显然是个武林高手。 “这位兄台,我见你武艺高超,何不干脆留下来,担任吴家供奉一职,也好一展兄台才华。”吴法言出言招揽道。 白奉甲依然没有答话,但此刻其心中的焦急却越来越盛,吴家虽然明面上的实力并不算特别强大,但作为多年的世家,要说他没有丝毫底蕴,打死白奉甲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可以说是另一个吴家的风雨间,所拥有的力量如果显露于世,恐怕极有可能会引发重大动荡。 说曹操曹操到。 “吴大人,吴家的供奉这么不值钱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要是这样,那老夫还真撂挑子不干啦。”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应和道。 吴法言转过身去,虽未见到来人,依然客客气气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云台两位先生,晚辈一时失言,请两位先生见谅。” 白奉甲心中一沉,虽然并不知道吴法言所说的云台二人是谁,在醉香楼的秘册上也未见过,但人尚未见到,声音却如在耳旁,正是江湖中盛名不衰的千里传音,也是判断一个人功力深厚的重要标识,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来人的功力估计已经几近于风雨间三位间主的层次。 “不可再留!”白奉甲心头微动,纵身一跃,避开吴器,从一侧弓箭手处向外突破。 眼前一众弓箭手虽然也是精英,但距离过短,白奉甲速度更快,不眨眼之间已经身处人群之中。 刀光翻滚,久未出鞘的雪寂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冷冽。 吴器扯了扯嘴角,显然眼前之人乃是一大劲敌。 但越是劲敌,吴器越是兴奋。 他虽然是一个哑巴,但却让他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醉心于武学,要不是老太爷点名要其随身护卫,估计此刻吴器还在吴家的哪个密室里潜心修炼。 吴器动了。 他的速度也很快,一路上将所遇到的弓箭手纷纷踹到湖里去,为自己出手扫清了障碍,同时也尽可能地保存内卫的实力。 见吴器前来,白奉甲手中的刀更快了。 一个个弓箭手在他身前犹如草芥一般倒下,许多甚至连腰间的刀都没有拔出来就此殒命。 吴器距离白奉甲还有十丈,白奉甲马上便要将身前的弓箭手队形凿穿。 见白奉甲要走,吴器舍弃身前的弓箭手,轻身一跃,踩着阻拦在自己身前的弓箭手的肩膀,飞快向白奉甲跃去。 十丈距离,对于吴器而言,不过是转瞬即至,也正好赶上白奉甲将身前最后一个弓箭手砍倒。 白奉甲趁着吴器立足未稳,雪寂刀轻轻一带,直劈吴器面门。 好一个吴器,居然直接用一双肉拳对阵雪寂。 只见其深吸一口气,双脚连踢,将自己的身体向后平躺两分,躲过眼前划过的雪寂刀,一双肉拳直击刀背,带动着身体直朝白奉甲而去。 却不想白奉甲此式不过亦是虚晃一刀,也没指望能够劈中吴器,手腕一带,收刀而回,脚下更不停留,一点栏杆,快速朝思过园外跃去。 吴器还待追赶,却被吴法言出声阻拦。 “不必追了,他跑不掉的。”吴法言轻笑一声,却是自信满满。 近了,更近了,白奉甲一咬牙,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直接使出云梯十三纵,速度猛然提升起来。 园中吴法言原本心情轻松,突然见白奉甲轻功身法,瞬间一愣,朝着吴器望去,却见吴器也猛然间转头望向自己,两人同时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显然彼此印证了心头的猜想,白奉甲所用的,正是白家曾经的成名绝技之一,云梯十三纵。 吴家虽然名义上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白家,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白珢占据城主大位,窃取白家祖宅之后,也是继承白家遗产最多的人,无论是它的地位、财富,还是武功。 吴法言彻底打消了心中想要招揽此人的想法,对于白家人,于公于私,吴法言都没有理由留他性命,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抓住他之后,能够知道白家下一步的行动,如果抓不住,吴法言也不介意直接抹杀他。 院墙就在眼前,白奉甲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果然,就在白奉甲要踏上院墙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犹如鬼魅一般站在了白奉甲的落脚之处。 云梯十三纵,果然名不虚传! 白奉甲硬生生提了一口气,在空中再上一纵,将自己高度猛然见提高一丈,却没想到来人速度更快,再一次抢先一步。 白奉甲心中一震,恐怕来人正是刚才千里传音中人的一个。 “云先生,记得,抓活的。”吴法言阴恻恻地说道。 “吴大人放心,老夫心里有数。”来人在空中犹有余暇抚弄着自己的胡子,淡然笑道,根本没有将白奉甲放在眼中的意思。 “后生好俊的功夫,不知道师从何人?说不定老夫认识,还能饶你一命呢。”老者淡然说道。 白奉甲却没有心思理会老者的笑话,心思电转,只想着如何能够尽快脱逃。 老者显然看出了白奉甲想逃的心思,轻蔑地笑到,“老夫没来便罢了,既然来了,就断然不能任由你逃走啦。” 只见老者伸出双手,在胸前缓慢画了一个圆,落在白奉甲眼中却非如此简单,老者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留下残影,正是那一个个新影已生,旧影未灭的残影共同组成了那个规则的圆圈。 白奉甲心头一震,寒声道,“拂云手云其生!” 老者轻笑一声,“后生倒是好见识,居然知晓老夫的名号,既然如此,那你就此留下吧。” 手掌轻拂,犹如轻轻拂动着云朵,轻柔之中蕴藏着令白奉甲心惊的力量。 拂云手动作很快,仿佛一道残影直击白奉甲面门。 白奉甲猛然运气,云梯十三纵再动,硬生生达到九纵之力,彻底调转了前进的方向,却是向着思过园而去,急速拉开与拂云手的距离。 云其生郎笑一声,“小子还想逃!”手掌微动,一股柔劲直击白奉甲。 白奉甲终于落到了实地,止住身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拂云手果然名不虚传,内力阴柔,虽然声势不大,但却能够伤人于无形。 白奉甲已经尽可能远离,依然逃脱不了受伤的结局。 怎么办? 这是白奉甲此刻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刚才吴法言已经言明,来人共有两人,一人是云其生,另一人能够与其齐名,显然功力同样不弱。 白奉甲暗叹一声倒霉,谁能想到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云其生居然隐藏在吴家,甚至当起了吴家供奉来,还偏偏让自己给撞上。 现在内有追兵,外有堵截,白奉甲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白奉甲握紧了手中的刀,心思电转,思虑着如果此刻施展狂刀,到底有几分逃脱的几率,否则等到狂刀使出,不能尽快脱险,那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任人宰割。 还有其他办法么? 园中突然想起了筝声,正是刚才白奉甲在墙外听到的筝声,从白奉甲进入思过园,到吴法言出现为止,筝声一直没有停止,此刻突然再次响起,却给了吴法言一丝希望。 刚才白奉甲几乎看遍了思过园的各个小楼,里面的人痴的痴,傻的傻,而他虽然没有见到筝声的主人,但从筝声来看,弹筝之人可能是这座园子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 白奉甲想要赌一赌。 筝声一出,吴法言面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见白奉甲已经强运内力,借助云梯十三纵朝着筝声传出的小楼飞扑而去。 吴法言心中大急,嘴角蓦然流出一丝鲜血,朝着一众手下狂喊道,“拦住他!”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白奉甲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思过园的迷阵 看着白奉甲距离小楼越来越近的身影,吴法言怒火攻心。 当筝声响起的瞬间,吴法言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他无法阻止弹筝之人,甚至吴家所有的人都无法阻止,包括他此刻还躺在病榻上的父亲。 吴器更是没有犹豫,随着白奉甲的行动第一时间朝着白奉甲而去。 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理,显然楼中之人对于他,对于吴法言,对于整个吴家来说,都极为重要。 “放箭!放箭!”吴法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指挥着所有的弓箭手朝着空中的白奉甲放假,意图阻拦他的脚步片刻,为吴器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惜的是,这些弓箭手不是邦察,这在刚才的激斗中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而吴法言和吴器的反应,更让白奉甲坚信,自己赌对了,楼中之人对于吴家而言,异常之重要。 只是不知道如此重要之人,怎么会来到思过园这种地方思过? 白奉甲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来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必须争分夺秒。 云其生同样反应了过来。 “老台,你要再不来,你的乖徒儿就要吃亏了!”云其生大喊。 “谁敢动我徒儿?”一个声音狂怒着从园外传了进来,而一个人影已经在声音传来之前飞入了园内。 人影在空中稍停了片刻,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朝着小楼奔去的白奉甲。 “恶贼!”来人怒目圆睁,怒喝一声,同样纵身朝着白奉甲扑去,留下云其生在院墙之上看热闹。 白奉甲无心理会来人是谁,心中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来人后发先至,居然比吴器的速度更快上几分,仿若一道影子依附在白奉甲身上一般,一双铁掌朝着白奉甲推去。 白奉甲咬咬牙,横刀身后,选择硬抗一击。 白奉甲吐血。 来人还没来得及再出手,吴器的拳头已经到了。 白奉甲再次挥刀,吴器的拳头落在了刀面上。 白奉甲喉头一热,强行咽下一口鲜血,却也借两次攻击之力,再次运转云梯十三纵,快速跃上了小楼二楼。 “吴法言,怎么回事?”来人见白奉甲翻身进入小楼,虽然心中忧虑徒弟,却也不敢再追,转头朝着吴法言狂喝道。 吴法言心中震怒,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只得赶紧解释道,“台老先生,这个贼子偷入思过园,想要劫走我的一位客人,谁曾想追捕过程中发生了这事。”吴法言一脸懊悔。 “哼!仅仅如此?”来人一脸不信,接着质问道。 吴法言一摊双手,无奈说道,“台老先生信不过在下,总该信得过云老先生吧?” “哼,我看刚才那贼子,所用的可是你们吴家的内门绝技,云梯十三纵,你敢说来人与你们吴家没有关系?”来人没有理会吴法言的辩解,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 吴法言话语一窒,却没想到这老鬼居然知道云梯十三纵的存在。 吴法言却装作不知,朝着吴器看了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方才转头看向来人解释到,“台老先生误会了,刚才那贼子所用功夫,晚辈实在不知,家父禁止晚辈习武,云台两位先生都是知道的。” 慢慢来到众人之中的云其生点点头,示意确实如此,不过云梯十三纵一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行,尤其是这些年吴家对于内门功夫限制严之又严,除了吴器等为数不多的佼佼者可以修习这等绝密功法之外,其他普通吴家子弟甚至连听说名字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这些表面是一家人的供奉了。 来人冷哼一声,显然对吴法言的这一解释并不满意,转过头去看着小楼,眼神之中满是焦急。 “好了老台,那贼子看样子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最多就是会劫持九姑娘逃跑罢了。”云其生连忙打着圆场。 “谁招来的贼,谁自己来处理,我只要我的徒儿安然无恙,否则我可管不了什么鸟官。”台姓老者一脸愤怒,也不顾云其生的劝阻,自若无人地喊叫道,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一旁的吴法言面色难看之极。 但他也知道,这云台二人乃是自己父亲的绝对心腹之二,更是吴家当前隐藏于下的最高战力,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哪怕自己的父亲现在还躺在病床之上,但他还能说话,不是么? 吴法言走到楼前,朝着小楼喊道,“九妹,你还好吧?” 楼中无人回答,那突如其来的筝声,在白奉甲跃入小楼的一瞬间便已经停止,同时传来的,还有筝弦崩断的声音。 却说白奉甲强行咽下喉头涌上的鲜血,经此一拳,白奉甲才知道雪影说言非虚,这吴器绝对是吴家当前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一身武学造诣已经达到江湖一流水准,而对于后面来人的身份,白奉甲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最大可能便是与拂云手云其生一般同样早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的狂狮台积电。 此人当年纵横川中一时,一双铁拳犹如雄狮出笼,势不可挡,更为关键的是,此人脾气爆裂如狮,虽然当年凭借一手硬功闯下偌大名声,却也惹上了许多麻烦,据说连当年剑痴都和此人有过过节,江湖盛传二人曾经约战三场,其中狂狮胜二负一,可见其实力之雄厚。 同样不曾想到的是,此人与云其生一样,居然同样选择了吴家作为隐修之地,看来这吴家的实力,并非风雨间明面上情报分析的那么简单。 挥刀砍破木窗,白奉甲跃入房中,却见一道倩影随着被带飞的幔纱而不断摇动,人影尾指轻挑,一道筝弦应指而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奉甲微微喘气,想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连续使用云梯十三纵,再加上接连受伤,对于白奉甲而言,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此刻他也庆幸台积电等人顾及楼中之人,显然也是考虑面前的女子的安危而投鼠忌器,没有强行追进小楼,否则自己此刻局势实在是险之又险。 “你不要着急,他们是不会进来的。”幔纱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仿佛流水叮咚,敲击在白奉甲心中。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好听的声音!”白奉甲心头一震,雪影美则美矣,而且是非同于一般凡俗女子的美,她的美更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超脱之美,雪影的声音也很好听,能够直击人心却又超脱于人,给旁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耳中这道声音不是如此,这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借由幔纱后之人的口说出,犹如一道清泉缓缓流淌在干裂的田地之中,浸润心田,丝毫没有距离之感。 白奉甲定下神来,连忙问,“姑娘是谁?”此刻楼下方才传来吴法言的问候之语。 幔纱后之人没有回答白奉甲的提问,也没有回应吴法言的问候。 “九妹?”白奉甲侧头,以最快速度回忆吴家人相关的信息,却不曾记得吴法言何时有过一个九妹。 “好徒儿,你怎么样啦,好歹说句话啊!”楼下传来狂狮焦急的声音。 幔纱后之人皱了皱眉,方才无奈地提高声音喊道,“师父,我没事。” 在江湖中以脾气暴躁闻名的狂狮,听到这句话却如最乖巧的孩子一般,立马喜笑颜开,对着小楼喊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猛然一转音调,大声喊道,“小贼子,老夫警告你,如果蓁蓁有任何闪失,老夫绝对将你碎尸万段。” 一阵风吹过,吹起幔纱的一角,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坐在一家古筝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师父异常的无奈。 虽然只露出了鼻头以下,白奉甲心中已经震惊不已,显然眼前之人乃是一个真正的绝色之姿,虽然尚且不知道比之雪影如何,但从这半张脸来看,已然是倾国倾城之貌。 白奉甲打消心中的念头,好奇地问道,“蓁蓁?吴蓁蓁?” 女子轻笑道,“谁说在吴家,就得姓吴啦?” 白奉甲一窒,显然被女子说中的关键。 “姑娘非吴家之人,缘何到吴家的思过楼里思过?”白奉甲接着问道。 “又是谁说的,进了思过楼,就一定是在思过么?”女子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白奉甲无言以对,仿佛这么说也没有丝毫问题。 正在这时,却听楼外狂狮已经朝着吴法言嚷嚷了起来。 “早就跟你爹说过,他和蓁蓁之间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再说,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对我们家蓁蓁同样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吴家之人真是寡廉鲜耻,气煞老子了!”狂狮须发雪白,在凛冽的空气中支棱着,确如一头暴躁的狂狮,看得出其此刻心情实在不好。 吴法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没有丝毫还嘴的余地。 吴器上前两步,朝着狂狮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手中不断比划,似乎在给吴法言开脱一般,却被狂狮不耐烦地朝着脑袋上打了一巴掌,怒道,“滚一边去,连自己的师妹都保护不好,老子教你有什么用!” 吴器面带委屈地站在一旁,却再也不敢向前。 身处楼内的白奉甲面色阴晴不定,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狂狮的弟子,吴器的师妹,吴法言的九妹,吴清源觊觎的对象? 白奉甲只感觉脑子很乱,缓缓拿起手旁的雪寂戒备到,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了几个字。 “你到底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九姑娘的故事 女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幔纱帐,一张俏脸映着轻柔曼妙的幔纱,更显俏丽。 白奉甲微微失神,果然如其刚才所猜测一般,此女子容颜天成,是于雪影之外白奉甲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与雪影有着别然不同的吸引力。 “难怪刚才狂狮说吴家父子都觊觎她,果然是红颜祸水。”白奉甲手掌轻握雪寂,让自己回过神来。 “你好,我叫白蓁蓁。”女子走到白奉甲面前,缓缓为其倒了一杯茶,柔声说道。 白奉甲只感觉脑中一震,在白城,遇到一个姓白的女子,其意义自然非凡。 “你是白家人?”白奉甲不确定地问道。 女子面上淡然一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我们白家。” 白奉甲只感觉心跳加速,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也是白家人,但他的理智阻止了他,风雨间多年的教育告诉他,白城的白家人已经不是他们所谓的白家人了,即便他们依然还姓白,如果说夺下白城,最该死的是吴家,那么残存的白家就该排第二,他们祖宗的血脉就是他们最大的污点,必须要用鲜血方才能够洗刷干净。 女子见白奉甲愣神,淡淡地问道,“那阁下又是谁呢?” 女子音调不高,也没有强迫回答的意思,但话语之中隐隐有着一股力量,让你在她面前必须得说实话的力量,仿佛欺骗于她,就是莫大的罪过。 白奉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并不想欺骗她。 女子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将桌子上的茶向白奉甲推过去,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直直地看着白奉甲,仿佛在打量一个有趣的陌生事物一般。 白奉甲被女子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冰冷起来,“你在看什么?” 女子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陌生人了。” 白奉甲微楞,难道吴家就是如此对待同支的白家人的么? “难道你一直被关在这里?”语气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怜惜。 女子自嘲地笑了笑,“被关在这里,与被关在家里,如果都算关的话,那我的确是一直被关着。” “那你岂不是被关了一辈子?”白奉甲失声问道,这是一种何等的残酷,即便眼前的女子拥有着绝世的容颜。 女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灿然笑了笑,白奉甲只感觉仿佛整间屋子都亮了几分,只听女子娇笑道,“也还好啦,毕竟有师父和器师兄他们陪着我,也不算寂寞。”“师父脾气虽然坏,但非常疼我,器师兄虽然不能说话,也非常疼我,有他们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白奉甲为女子的乐观感到悲伤,她仿佛是一个极其容易满足的孩子,哪怕生活满是苦涩,但只要给她一块糖,她便能够甘之如饴,忘掉生活中所有的伤痛。 白奉甲猛然惊醒,眼前的女子拥有一等一的师父和师兄,那她的武功? 仿佛看穿了白奉甲的担忧,女子掩嘴轻笑,“不用担心,我不会武功。” 白奉甲一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女子的神色之中,白奉甲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确实没有说谎。 屋外的狂狮此刻正焦虑不安地在廊桥上走来走去,云其生恼怒地喝道,“老台,你能不能歇会,你这来来回回晃悠,把大家伙都晃晕乎了。” 狂狮猛然一甩袖子,怒骂道,“晕就别看,云老头,合计着里面不是你徒儿是吧,瞧你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哼!” “你!”云其生恼怒地一指狂狮,最终一拍大腿,放弃了和他的争辩,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吴器,你滚去问问你那大哥,到底想出招没,困在里面的可是你师妹,那狗日的不着急,你也不着急么?”吴法言受不了狂狮的冷嘲热讽,早已经借着营救之名,远远地躲开了,只是这就辛苦了吴器来回奔波,哪里也不敢耽误。 吴器面色尴尬,却不敢违背师命,赶忙扭头朝着吴法言奔去。 “你回去告诉那老匹夫,让他别催命了。那贼子此刻在屋里的位置我们还不清楚,如果他真的挟持了九妹,万一我们要强攻,真要伤到了九妹,那谁也担待不起。”吴法言头痛欲裂,谁能想到此刻狂狮这个老匹夫还在不断的添乱。 看到吴器一通比划,狂狮仅剩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了,拨开想要阻拦的吴器,纵身一起,便朝着小楼跃去。 “师父,他的刀现在就在我的脖子上,你可别乱动。”超乎白奉甲的想象,他还没有察觉到狂狮的动作,眼前的女子已经出声了。 白奉甲很快回过神来,快速跃到女子身后,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比划在女子的脖颈上。 “对不起。”白奉甲轻声朝着女子说了一声,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女子身上散出,浸入白奉甲的心脾,霎时间,白奉甲居然感觉自己体内的伤势猛然好了几分。 白奉甲不自觉地多吸了两口,却见一股嫣红从女子的脖颈处漫出,一直涌到耳根、耳垂,乃至整个耳朵。 白奉甲回过神来,连声说致歉,身体赶忙向后退去。 女子贝齿轻咬,轻声道,“你还是挟持我一下吧,否则真要让师父看到,回头又该责罚我了。”说完这句话,女子的耳朵更红了,给她平添了几分魅力。 只听楼外半空中的狂狮狠骂一声祖宗,却也只得退回去。 白奉甲侧耳听了听,确定已经没人,连忙退开,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盛,眼前的女子,仿佛是一团迷雾,直到目前,白奉甲仿佛仅仅是知道她的名字罢了,其他的都一无所知。 “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白奉甲轻声说道。 女子侧过头,无声地看着白奉甲,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下文,但白奉甲没有,同样无声地看着女子,一时之间,房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女子噗嗤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好奇是女人的特权,没想到男人也有好奇的时候。” 白奉甲没笑,接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刚才我被你师父他们围堵,为什么你要弹筝引我过来?” 女子收敛了笑容,正色回答道,“我听说你是去救那位老大夫的,今儿小巧来给我送饭,跟我说起来那位大夫的医术,我也是钦佩不已,想来能冒险到这里来救他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就不怕我真的用你来威胁你的师兄师父们?”白奉甲奇怪地问道。 女子俏皮地笑了笑,“哪怕你不准备这么做,我也会让你这么做。” “为什么?”白奉甲心中的迷惑越来越盛,根本理解不了眼前女子的思维。 女子的俏脸上挂上了难以掩饰的哀伤,眼神仿佛穿过头上的屋顶,朝着外面的天空看去,“我想去外面看看。” 白奉甲的心仿佛一瞬之间碎了,强忍着痛意,“仅仅如此?” 女子收起了心中的哀伤,“你要脱困,正好他们都不敢动我,而我想出去,也没有人敢带我出去,这不是目的一致么?” 白奉甲心中已然谨慎,“你有师父,有师兄,他们的功力都不弱,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带你出去呢?” 女子落寞地笑了笑,“他们毕竟都是吴家的人,哪怕再疼我,也不敢私自带我出去,当年一位师兄仅仅是带我走到了家里的三门,就被吴清源抓住,活活给杖毙了。”女子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奉甲愣了愣,心中对于女子何以受到如此重视,感觉到更加的困惑。 女子做到桌旁,倒了一杯清茶慢慢饮了一口,不待白奉甲的追问,接着说道,“我本是白家人,当年白芷姑姑被吴清源毒杀之后,家中父母为了避免我走上姑姑的老路,从小就严令将我养在深院,不允许我走出小院一步。” 白奉甲心中大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是曾经白城第一美人白芷的侄女。 却听女子接着说道,“但奈何小时候不懂这些,千方百计想要逃出来。一次正好吴清源带着吴法言到家中饮宴,我趁着仆人们忙碌,偷偷溜到了花园之中玩耍,却正好被他们父子在楼上看了个正着,从此吴清源就千方百计想要找我父母索要我。” 女子脸上的哀伤一闪而逝,“我父母无力抗拒吴家的权势,更无法面对家族的逼迫,最后还是母亲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我年纪尚小,加上身体虚弱,想着能够先找个地方清修几年,到了十四岁再进吴家。也是我运气好,正好碰上师父从川中过来投奔吴清源,听到我父亲向吴清源说这事便揽了下来,吴清源刚刚收下师父,也不好驳他面子,再说有我师父在,也正好可以把我带到吴家。” 女子顿了顿,舒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人生中的前八年是在家中的小院关禁闭,后八年在吴家关紧闭,要不是师父提防得紧,恐怕吴清源早就已经得手,而每次吴清源失手,就将我扔到这里来,听说这次他旧病复发,我应该高兴,却也高兴不起来。” 白奉甲被女子话语之中深深的哀伤和沉痛所打动,久久说不出来。 女子转头,朝着白奉甲严肃地问道,“所以,陌生人,你愿意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喇嘛寺的嘲弄 吴法言最终决定强攻。 当然,在此之前,他仍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 “里面的兄台请了,如果你愿意就此罢手,我吴法言在此立誓,一定安全护送兄台离开吴家,你看如何?”吴法言朗声喊道。 白蓁蓁面带笑意,看向白奉甲,似乎是在等待白奉甲的决定。 “陌生人,你该做决定了,估计吴法言此刻已经准备好要动手了。” “你可以相信吴法言的话,他一向说到做到,只要你愿意离开,他也一定会确保你安然离开。”白蓁蓁见白奉甲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白奉甲摇摇头,不知道是否定吴法言的话,还是否定白蓁蓁的话。 吴法言皱了皱眉,以为白奉甲是不认可自己的诚意,举起右手紧接着喊道,“我以吴家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如果楼内的兄台愿意放了九妹,我吴法言一定保证这位兄台安然离开。” 楼内依然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吴法言不再等待,挥了挥手,自己退后一步,示意吴器带人强攻。 可惜的是,吴器还没动脚,小楼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楼内缓缓走出了两个人。 吴法言从看到两人时的惊喜,很快变成了震怒。 一柄小巧的匕首横在白蓁蓁的玉颈上。 匕首很小,闪烁着震人心魄的寒光,映衬着白蓁蓁的脖颈尤其的修长、白皙。 白奉甲的手很稳,哪怕是看到已经冲到面前的狂狮,以及虎视眈眈的一众弓箭手。 吴法言狠狠地捏住了拳头,“兄台意欲何为?” 白奉甲很满意眼下的效果,虽然没有时间探究更多,但从吴法言等人对于白蓁蓁的重视,他知道,自己手中有一张绝佳的牌。 也却是如他所料,他已经安然度过了门口这个第一关,即便眼前的箭头上还闪烁着寒光,但他很安全。 “放了老驼背。” 吴法言咬咬牙,眼神之中射出凌冽的寒光,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好!” 吴法言挥挥手,示意吴器去带人出来。 白奉甲不着急,虽然此刻体内有伤,但丝毫不妨碍他手的灵活度和稳定性,这一点他很自信。 吴器的动作很快,老驼背被反剪着双手押到了白奉甲面前,嘴里还被堵上了布团,一脸的震怒,显然对于自己所受的待遇很不满意。 吴法言走到老驼背身前,伸手摘下了老驼背嘴中的布团。 “你可以带着他走。”吴法言对白奉甲冷冷地说道。 还不等白奉甲说话,却听老驼背怒道,“谁说老夫要走啦?老夫不走。”说完挣脱吴器的双手,就地坐在廊桥上。 场中出现了暂时的寂静,显然谁也没有料到老驼背会有这么一个选择。 吴法言朝着白奉甲笑笑,淡然道,“这位兄台,不好意思,我很尊重欧阳先生,也请你尊重欧阳先生的选择。” 白奉甲探寻地看着老驼背,老驼背却丝毫不理会他,自己转身背对着白奉甲坐着,显然是已经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白奉甲叹了口气。 吴法言也叹了口气,“兄台,你看是否可以放了九妹,我刚才的誓言依然有效。” 白奉甲冷冷地看了看吴法言,“对不起,我不信任你。” 吴法言仿佛不出预料地点了点头,“没关系,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随便提。” 白奉甲心中微动,对于自己身前的白蓁蓁有了更新的评价,“我要是想带这位姑娘走呢?” 吴法言轻笑一声,冷声道,“绝不可能。” 白奉甲的手微微使劲,他身前的白蓁蓁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狂狮探手怒道,“好小子,切莫伤了我家徒儿。” 转过头朝着吴法言怒道,“还犹豫什么,难道真要等他杀了蓁蓁吗?” 吴法言无奈地笑笑,朝着白奉甲冷静地问道,“那总应该有个时限吧,我不可能让九妹一直在你手里。” “三天!”白奉甲思虑片刻,方才回应到。 吴法言面色一沉,冷冷地摇了摇头,根本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我必须要确保我的安全。”白奉甲冷冷地道。 “我同样要确保九妹的安全。”吴法言的声音同样干脆,丝毫没有质疑的余地。 “你认为应该如何?”白奉甲问道。 “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我要在城西喇嘛寺见到九妹。”吴法言却也是个果断之人,知道没有必要跟眼前之人多费唇舌,强硬地阻拦了想要说话的狂狮,更不顾一脸焦急的吴器,断然道。 “好!”白奉甲也很干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吴法言紧接着说道。 “什么?”白奉甲的匕首距离白蓁蓁的脖子更近了一分,仿佛在暗示吴法言不能提出什么不可应允的条件。 “云台两位先生要跟随。”吴法言此言一出,狂狮立刻点了点头,认可了吴法言的决定。 “好!但必须距离一千丈!”白奉甲沉思片刻,最后道。 “五百丈!这是我最后的条件。”吴法言同样干脆。 白奉甲看了看云台二人,似乎是在评估二人的实力。 “好!”白奉甲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一条件。 吴法言也是个干脆之人,挥挥手,吴器无奈地带着一众弓箭手退出思过园,为白奉甲二人让出了一条路。 白奉甲谨慎地盯着云台二人,带着白蓁蓁缓缓挪步,深怕云台二人暴起动手。 让白奉甲没有意料到的是,云台二人居然全程异常配合,尤其是狂狮,虽然面色不愉,但也丝毫没有动手之意,只是看着白奉甲慢慢挪出了思过园大门。 吴法言等人尾随着白奉甲慢慢移动到吴家大门,这是远离县尹府大堂的一个大门,每一处雕琢都显现出工匠的用心,以及吴家的权势与地位。 所有沿途的人早已经被吴器带人清退,虽然气氛异常的紧张,但好歹为白奉甲的撤退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这让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白奉甲很满意。 杀心佛陀此刻也很满意自己当下所处的空间,这里原来是监寺的住所。 直到住进来,杀心佛陀才知道原来监寺居然这么有钱,而且住得这么豪华,几乎都快赶上醉香楼凤舞的房间了。 想起美艳的凤舞,杀心佛陀的内心一阵骚动,只感觉躁动难耐,但净清和尚给他下了死令,这些日子决不允许出寺,更不可打扰他清修。 当日虽然一人力敌苍玄兄弟二人,但净清依然受了一些损伤。 杀心佛陀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只感觉心头火气,看到对面供案上慈眉善目的佛像,那嘴角淡淡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杀心佛陀跳起身来,猛地将佛像扣倒在桌案上,方才感觉自己的气消了几分。 杀心佛陀拿起案上的茶壶,猛倒半天才发现没有水,不禁心头火气,怒喝道,“人呢?都死哪里去啦。” 只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畏缩地回答道,“不知上师有何吩咐?” 杀心佛陀猛然开门,却是此前寺里的赤巴,这位老喇嘛本来在寺里好好修行,却没想到遇到了杀心佛陀这两个恶喇嘛,这杀心佛陀还好,自己单独来时还能客客气气,而紧接着而来的净清和尚则非如此,虽然宝相庄严,但一肚子戾气,这杀心得了净清的指示,大发淫威,将一众喇嘛赶出寺去,只留下几个老喇嘛在寺内伺候生活,这寺内原本的赤巴正是其中之一,也得亏是年纪大了,净清和尚见之没有威胁,方才将其留了下来,否则其作为一寺之长,岂非净清最大的威胁。 杀心见是老赤巴,心中念着自己来时也受了别人不少恩惠,缓和了几分语气,冷声道,“快去给佛爷打壶水来,口快干出鸟来了。” 老赤巴接过杀心递出来的茶壶,慢跑着向伙房走去。 杀心佛陀无奈,这些天里不知馋了多少回白水烧的味道,但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违背净清的指令,只能老老实实在寺里喝白水。 杀心晃晃悠悠走到寺里大经堂,元朝崇敬喇嘛教,各地官府对于兴建喇嘛寺更是不余遗力,尤其是白城作为商贸重地,朝廷拨款,加上香客捐资,居然在城西山上平地修出了一座气派无比的喇嘛寺,如若不是连日大雪,每日前来礼佛的信众不计其数。 杀心虽然不算顶聪明,但他始终记得自己那正派无比的师父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乱世佛徒多,盛世僧侣多。”却是指越是乱世,遵从各类教法的民众越多,都希望借助信教帮助自己了脱孽障,得大自由,所以往往是乱世之时,佛法大兴。而盛世之时,许多投机之人借朝廷崇尚一教之机,往往避世入寺观挂名,得地位者有之,逃税避税者更是不可计数。 杀心看着眼前高大无比的如来像,嗤笑一声,任你舌灿莲花,不过是忽悠一二信众,大把大把的撒银子罢了,最终都便宜了寺里一众僧侣,不然也不会便宜了此刻的杀心。 杀心象征性地朝着佛像拜了拜,伸手挠了挠下体,心中却想着师叔什么时候可以出关,否则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除了几个老喇嘛,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吱呀,寺庙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王仙芝的野望 王仙芝猛然睁开双眼,把守护在一旁的石头吓了一跳。 “哟,怕死鬼醒啦!”一个声音讥笑道。 王仙芝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要去找自己的刀。 石头一眼便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从身侧将王仙芝的刀递给了他。 刀拿在手中,刀客就有了底气,一如此刻的王仙芝。 快速扫视了一眼屋内的环境,“这是哪儿?”王仙芝朝着石头警惕地问道。 “哼!”却听石头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将手中的布条扔进水盆里,转身朝王仙芝走来。 “见到姑奶奶也不认识么?”姑娘插着腰,骄横地朝王仙芝问道。 王仙芝吭哧一乐,却不想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我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小叶大姑奶奶啊。”王仙芝笑道。 小叶转颜一笑,乐道,“这还差不多。” 王仙芝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脑袋猛然一晕。 “我怎么啦?” 石头扶着王仙芝重新躺下,“你被人家的毒蝎咬伤了,幸好一来便碰上了小叶。” 王仙芝没有多问,显然是石头将自己送过来的,而看石头的神色,张一丰和他母亲此刻应该也还好。 王仙芝转头朝着小叶道,“谢谢小姑奶奶救了我一命。” 却听小叶讥笑道,“以后可别跟别人说我救过你的命,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怕死的人。” 王仙芝与小叶很熟悉,自然也知道她的脾气,心中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乐道,“诶,小神医,你快跟我说说,我这怎么怕死啦?” 不曾想他这一问,一旁以沉稳著称的石头也乐了。 “哎哟,现在英雄气概出来啦,不知道是谁昏迷的时候又喊又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小叶用手指头刮了刮自己的脸,对着王仙芝嘲笑道。 王仙芝一窒,但也的确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做了什么。 “额,生死乃是大事也,为一人死不划算,为万人死才是大值得。”王仙芝回应道。 见小叶还要反驳,王仙芝赶紧伸手打住,“诶,这可是你爷爷跟我说的,你要反驳找老驼背去。” 却不曾想刚一提到老驼背,小叶刚才还欢快的脸色一下变得灰败下来,连王仙芝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叶的变化。 小叶无精打采地走到一旁的桌子旁边坐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王仙芝用手轻轻捅了捅正看着小叶的石头。 “怎么回事?”王仙芝轻声问道。 “老爷子被吴法言带人抓走了。”石头轻声回应道,深怕声音大了,又传到小叶耳朵里。 “你们不用悄悄摸摸说,我都知道。”却不想小叶直接说道。 两人尴尬一笑,王仙芝朝着小叶宽慰道,“小姑奶奶,别担心,老驼背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吴家好歹是一城之主,想必不会为难老驼背的。” 这一次小叶没有反怼王仙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但愿吧。”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只听王仙芝哎哟一声,小叶立马恢复过神采,起身快步朝着王仙芝走去。 王仙芝隐秘地朝着石头眨巴了一下眼睛,石头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怎么啦?是余毒还没有清干净吗?”小叶连忙查看起王仙芝的脸色来。 “小姑奶奶,你这医术行不行啊,怎么感觉伤口这么疼啊。”王仙芝龇牙咧嘴地道。 小叶轻轻一拍王仙芝的胳膊,冷笑道,“姑奶奶的医术不成,那谁的成你去找谁去吧。” 王仙芝厚颜笑道,“这不是就指着小姑奶奶给我好好治,回头我这得好好感谢小姑奶奶的大恩大德啊。” 小叶嗤笑一声,“你那抢来的东西我可不要啊。” 王仙芝一乐,“哟,小姑奶奶还挺挑,那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经王仙芝这一闹,小叶的情绪也好了起来,一旁的石头虽然沉稳,但在这些事情上还显木讷,看着王仙芝几句话就把小叶的情绪给扭转过来,不由得钦佩不已。 小叶何尝不知道王仙芝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想爷爷的事情,自己也愿意领这个情,但心中仍然少不了担心,只是希望雪影姐姐能有办法,尽快将爷爷就出来吧。 小叶转头过来正色道,“不过王仙芝,也不是姑奶奶说你,你这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嫌害臊啊。” 王仙芝身子没法动弹,但一双嘴皮子确实好使,只不过平日里在自己弟兄面前为了保持老大的风范,不怎么发挥罢了,此刻到了小叶跟前,却是找到了发挥了空间。 “打住打住,小姑奶奶,我这一天天怎么就正事不干啦,今天不还救了张一丰和大娘吗?再说了,我这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偷鸡摸狗啦,我这还嫌丢份呢!”王仙芝连忙解释道。 小叶一窒,转换话题质问道,“那你好歹找个正经营生啊!” 这句话却仿佛刺痛了王仙芝,只见王仙芝面色一黯,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小叶与石头对望一眼,连忙朝着王仙芝说道,“诶,我不是故意的啊。” 王仙芝苦涩一笑,淡然道,“我王仙芝虽然不是出生豪阀,但王家在川中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却不想遇上了破家县令灭门兵,百年家业毁于一旦,这些年里流离失所,四处浪荡,眼见与我有同样遭遇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就越来越不平静。” 石头与小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王仙芝说下去。 “我开始很恨当年抄了我家的那个当官的和驻军将军,所以当我躲入山中,苦练了三年刀术,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们两人的头,挂在了剑阁的最高处。”仿佛说道了自己最为得意的事情,王仙芝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石头与小叶也不是迂腐之人,自己就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杀人,放火......所有的事情他们都见过,此刻听王仙芝讲起复仇之事,虽然王仙芝语焉不详,但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王仙芝的豪气,丝毫无法与眼前的邋遢汉子联系起来。 “我杀了两个当官的,一下就激怒了整个四川行省的官员,一时之间,我的赏金都达到了千两黄金,也不知道有多少绿林豪侠为了赏格,纷纷前来追杀我。”王仙芝苦涩一笑,想来当年的亡命生涯并非那么简单。 “其中就有一个我曾经最亲近的兄弟,最后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他。”王仙芝抬起手掌,仿佛依稀还能看到自己手中的血迹。 “我也忘了自己杀了多少人,最后终于逃出了四川,慢慢到了陕西,最后到了这里。” “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追杀我,但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我一起逃命。” “因为很多原本追杀我的人,被一些四川官员察觉出了不对劲,原来在自己的治下还存在着这么多的隐患,毕竟大元当年是明令禁武的,所以往往很多人在前面追杀我,自己的后方就被官府给抄了。” 王仙芝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成了四川官员手中的诱饵,将很多原本隐藏在水下的武林大物调出了水面,给了他们一个集中宰杀的机会。” “所以你看我现在的几个兄弟当中,就有几个原来是追杀我的。”王仙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只有平淡,并没有以此为傲的意思,反而是一种饱经沧桑后的淡然。 “我们一起逃,越到北边,流民越多,我们一路跟着流民走,借用流民掩饰身份,倒也真是奇怪,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员愿意管我们,我跟我的兄弟开玩笑,如果他们知道这些流民之中有着几个通缉要犯,估计早就已经派出重重大军,好好招待我们了。”王仙芝哈哈一笑。 “我们就这样一路顺利过境,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还有吃的,有时候看不下去了,还会救济两个奄奄一息的流民,但到了后面,我们自己也没吃的了。”王仙芝眼神一黯,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惨痛的经历。 石头的拳头紧握,他自然能够体会到王仙芝经历中的残酷,流民浩浩荡荡,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倒下,而其他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漠然视之,不能管任何的哀求,因为你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是不是你,哪怕你还有余力,但在这过程中,任何事情都会发生,当年老沐就因为想救一个倒在路旁的孩子,被饿极了的孩子一口咬在了脖子上,导致伤口感染,最后越来越虚弱,最终同样死在了路上。 “我慢慢地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但好歹我们兄弟身形高大,那些想抢劫的人倒也不敢为难我们。终于有一天,我们走不动了,倒在了路上。” 小叶心中一紧,已经沉浸在了王仙芝的故事里。 “我拼命地睁着眼,看着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从我身上跨过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就这样死了。”王仙芝情绪依然很平静。 显然,王仙芝活了下来,至于怎么活下来的,王仙芝没有再说,但石头和小叶可以想象到,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在流民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从那天立誓,我要复仇!” “我要向这该死的世道复仇!”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就偏不当这刍狗,我要当老天,要做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个!” 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掌握自己的命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赵老板的疑惑 “蠢货!” 白城某处的地堡内,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堂中低垂着头,面前一个人正焦躁地走来走去。 “好啦好啦,二哥,五毒他们也不是有意的,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城南,居然还隐藏着两个高手呢?”一旁的孙老板不住地劝说到。 眼前之人正是百家盟的赵老板,此刻,一向平和的他也止不住发怒。 只见赵老板走到五毒身前,冷声质问道,“风三刚才可是说得很清楚,要不是你临战脱逃,也不至于出了这等混账事。” “二当家的......”五毒抬起头看向赵老板,想要解释什么,却被一旁的孙老板止住。 “好了二哥,五毒这毕竟擅长用毒,对敌并不擅长,一时失手也是在所难免,我看这次就饶了他吧。” “哼,我饶他简单,规矩饶他却难!等我回去就奏报大哥,给他再涨两年奴期!”赵老板怒气冲冲地道。 孙老板眼中闪出一道精光。 五毒连忙道,“二当家的,您绕过小的吧,大当家好不容易应允我,此次如果顺利,还能减免奴期,您饶了我吧!”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赵老板连连磕起头来。 赵老板面容冷峻,也不理会五毒,却是孙老板站起身来扶住五毒,再次向赵老板求情道,“二哥,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虽然五毒他们失手了,但好歹小温他们都有所收获,咱们也不算毫无所得。” 听孙老板如此说,赵老板方才冷哼一声,“这次就饶了你一次,要是以后再犯,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孙老板连忙捅了一下五毒,五毒方才反应过来,朝着赵老板接连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谢二当家的,谢谢二当家的......” 一旁的风三看着曾经的一代枭雄,就如此丝毫没有尊严地匍匐在地,额头上都已经磕得青紫,却丝毫没有敢停下来的意思。 还是孙老板解了围,“好了,五毒,风三,你们先退下吧。” 五毒抬头看了看赵老板的脸色,见其没有反对,方才站起身来,随同风三一起退了出去。 “二哥,五毒好歹曾经是一方枭雄,虽然现在受我们所控制,但谁知道这毒王什么时候发起疯来,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孙老板见二人退出地堡,方才对仍然面带寒霜的赵老板说道。 赵老板冷冷地看了孙老板一眼,淡然道,“三弟是在质疑我?” 孙老板连忙道,“岂敢岂敢,二哥千万不要误会。” 赵老板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孙老板连忙走上前来,为其倒了一杯茶。 “三弟,你在白城深耕多年,树大根深,难道就一点不知道是谁要和我们作对?”赵老板端起茶杯,侧着头瞥了一眼孙老板。 只见孙老板连忙解释道,“小弟所说真是千真万确,这次除了让小温他们前去查探,我也让弟兄们四处打探消息,只知道有人出了一笔钱,让一帮子流民前去购粮,至于是谁出得钱,以及怎么走粮,都异常神秘,兄弟们查探半天,往往又回到了原地,只知道这次购粮,跟城南脱离不了关系。” 赵老板重重地将水杯顿在桌子上,猛然站起身来道,“那就查,让你们所有的兄弟一起查,将小温他们抓来的几个人全部交给你,把五毒也交给你,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得不到有用的东西。” 孙老板愣愣地看着狂怒的赵老板,半晌才轻声应是,转身便离开了地堡。 赵老板目送孙老板走出地堡,重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三当家的,你说我五毒对二当家的忠心耿耿,却不想换来此等屈辱,我实在不服气!”五毒随着孙老板边走边说。 孙老板淡然笑道,“并不是所有的忠心,都能换来对等的待遇。” 五毒也是人老成精,仔细琢磨了一下孙老板的这句话,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孙老板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五毒,你体内的戮仙痣,已经种了多少年啦?”孙老板也没有就那个话题深入,仿若不经意地问道。 五毒抬起左臂,撸起袖子,看了看左臂上的一个小痣,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难以磨灭的恨意,但又很快隐去,垂下袖子,五毒叹了一口气方才答道,“回三当家的,已经十五年了。” 孙老板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你已经为奴十五年了吧。” 五毒恨恨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记得当初大哥给你定的奴期是二十年吧,没事,再熬一熬,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孙老板宽慰道。 五毒咬牙切齿地道,“可看二当家今日的意思,非但不给我减去奴期,还要增加,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嘛。”紧接着朝着孙老板哀求道,“三当家的,你可得帮帮我,千万别让二当家的给我涨奴期。” 孙老板转身看看五毒,半晌叹了口气,“五毒,你知道我一直想帮你,可是......” 五毒连忙跪下,朝着孙老板行了一礼道,“三当家的,你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你尽管吩咐,五毒一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孙老板笑着将五毒扶了起来,“好啦好啦,你这好歹曾经也是一方巨擘,不需如此,我一定全力向大哥建言,让你早日脱了奴籍。” 五毒连忙欢喜道谢。 “二哥,小温他们带回来的几个人,我已经交给五毒他们讯问过了。”孙老板推开门,走到赵老板身前,温声禀报道。 赵老板放下手中的书册,哦了一声,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 孙老板脸上却露出了犹豫之色,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三弟,你我兄弟,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赵老板急道。 孙老板看了一眼赵老板,终于叹息道,“经过讯问,这事可能跟醉香楼有关!” “什么?”赵老板惊呼一声,在房内踱了一圈,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断然不可能。” 孙老板急道,“二哥,我也不相信,但他们说......” 赵老板转头怒视着孙老板,“说什么?” “说他们是受了城南一个叫小沐的孩子指使,前去买粮的。”孙老板咬咬牙,索性坦然说道。 “小沐,此人是谁?又如何与醉香楼扯上了关系?”赵老板思索片刻,确认了自己印象之中没有一个叫小沐的人。 “兄弟们去查探了,这个小沐是城南流民中一个叫少年团的组织的成员,这些年里颇受雪影照顾,而且雪影还专门送给他一把匕首作为生日礼物,可谓是关系匪浅。” “这些还不够。”赵老板断然道。 孙老板看了看赵老板,紧接着说道,“小沐年纪不大,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醉香楼在其身后支持他。” “有证据么?” 孙老板思虑片刻,方才道,“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 赵老板打断了孙老板的话,“那些人呢?” 孙老板连忙道,“现在都安置好了,就等着二哥前去查验。” 赵老板等的就是这句话,顾不上披上长裘,推门便走了出去,孙老板紧随而出。 “拜见二当家。”五毒恭敬地向着赵老板行礼道。 “人呢?”赵老板无心理会五毒,直接问道。 五毒走到前头带路,深入其中,却是几间精心建造的囚室,甚至还有专门的审讯工具,其中就有曾经陈大掌柜所坐过的铁椅。 赵老板无心这些细节,停在了一间牢房之前,只见五毒走入其中,伸手扯下墙壁上的一块黑布,布后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被绑着刑架之上,耷拉着脑袋,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了多久了。 “禀二当家,这些贱骨头一个个嘴可硬了,要不是老夫用上了动魄散,估计这些贱骨头都不肯说实话。”五毒谄媚地禀报道。 “二哥,你是知道五毒动魄散的威力,这些人说的肯定都是实话。”一旁的孙老板紧接着道。 赵老板皱了皱眉,吩咐道,“弄醒他,我要亲自问!” 五毒犹豫地看了看孙老板,却见孙老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五毒拔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向那人的心窍和肾脏,显然是用来激发此人最后的生命力。 只听一声凄厉的呻吟,那人醒了过来。 赵老板也不再顾忌,直接走入了牢中,站在那人的跟前问道,“谁让你们去买的粮?” “沐......小沐......”那人摇头晃脑,半晌方才吐出一个名字。 赵老板的心凉了一半,“跟醉香楼有关系吗?” 等了半晌,却不见人回话,赵老板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眼前之人已经死了。 孙老板暗自摇了摇头,果然是关心则乱,否则以赵老板的功力,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人已经死了。 “二哥,你看这......”孙老板走到赵老板身前问道。 却见赵老板抬起手阻止了他的问话,直接道,“这事谁也不能说出去,知道了吗?”说完冷眼一扫,五毒只感觉浑身一凉,心中却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当家,功力居然如此深厚,连声说不敢不敢。 赵老板的视线穿过囚室,穿过地堡,仿佛看到了此刻依旧歌舞升平的醉香楼。 不知不觉之间,赵老板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金钱帮的计划 “找,一定要给我找到这个小沐!”赵老板寒声道。 孙老板疑惑地看了一眼赵老板,方才应了下来。 至于如何才能找到这个小沐,赵老板并没有问,想来孙老板有很多的办法。 小沐突然打了个寒颤,对面的封行云疑惑地看了看他,却没有开口询问。 虽然经过米面行一事,封行云对于小沐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但他依然对小沐爱答不理。 小沐将心中的疑惑抛出脑外,接着与封行云谈正事。 “封大哥,兄弟们最近辛苦了,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封大哥笑纳。”小沐笑着向封行云递过去一个袋子。 封行云冷漠地接了过去在手里颠了颠,心中暗道,这小沐着实是一个有意思之人,但也没有驳了他的好意,毕竟他封行云虽然不差钱,但底下的兄弟一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主,不差钱谁来干这个营生。 “那在下就代兄弟们谢过二当家的好意了。”封行云吧嗒两口旱烟,依然冷冷地回应道。不过总算是叫了一声二当家的,也算是松了道口子。 “封大哥客气了,一点小心意,不足挂齿。”小沐的姿态放得很低。 封行云也不搭话,堂中只有封行云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声音,还有他不时朝着地上吐上一口清痰。 小沐毕竟年纪尚轻,虽然能够感觉到封行云态度略微松动,但却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终还是封行云开了口,“二当家可还有什么吩咐?” 小沐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题,便可以开口了,“想请教一下二当家,这次购粮的尾巴,扫到什么程度了?” 封行云眼中寒光一闪,抬头逼视着小沐的眼睛。 小沐连忙解释道,“封大哥千万不要误会,小弟只是心中不踏实,所以想来找封大哥托托底。” 封行云放下烟杆,在鞋底上梆梆敲了两下,将残余的烟灰磕出烟锅,也不顾一旁手足无措的小沐,慢慢悠悠塞进去新的烟叶,再次点燃,深吸了两口,方才缓缓道,“二当家应该不是在教我老封做事吧?” “不敢不敢!”小沐连忙摆手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二当家回吧。”封行云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沐尴尬地站起身来,心中愠怒,却不敢有丝毫发怒的模样,虽然他来金钱帮的时间不长,但前有司马香的警告,后又多次与封行云打交道,他深知封行云手中力量的强大和对于金钱帮的重要性,况且现在封行云态度稍有和缓,已算难得。 他此刻方才真正理解了当初老驼背的那句话,在金钱帮,没有一个二当家得到了善终,当然,除了最初的那一位。 在金钱帮中,二当家就是一个等死鬼的代名词,虽然明面上谁也不说,但无疑用他们的言语和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内心想法,敬而远之,倒也成为许多人共同的选择。 放弃吗?小沐自然舍不得,让他抛弃此刻锦衣玉食的生活,重新跑回城南做过那苦哈哈的日子,打死他也不愿意,更何况虽然只是一个二当家的空衔,在金钱帮依然享有着他的特权。 比如此刻。 小沐满脸寒霜地走出金堂,迎面走来的两个人见到小沐的模样,心中一猜测便知道小沐是在封行云那里吃瘪了。 只听一个人大声说道,“可笑啊,真可笑。” 另一个人立即应和道,“四哥,怎么可笑啦?” 名叫四哥的人瞥了一眼正要擦肩而过的小沐,冷笑一声道,“真有人以为,自己这只乌鸦飞上了枝头,就能变凤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对面之人做作地大笑两声,“的确可笑,太可笑了。”说完还装作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可惜的是,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柄匕首顺着他捂着肚子的指缝透了出来,手捂的地方,慢慢渗出了鲜血。 名叫四哥的人已经吓傻了眼,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可惜的是,虽然小沐的功夫并不是话了。”龙大老板面色不愉,语带不满地说道。 小沐无奈地笑笑,方才道,“那便听大哥安排吧,无论什么赏赐,对于小弟都是莫大的恩赐。” 一旁的闫云山站起身来,用拳头轻轻打了小沐的胸口两下,“小家伙这才对嘛,进了帮中就是兄弟,切莫将自己过成了外人,更不能将自己当做外人。” 小沐隐隐觉得闫云山这句话意有所指,但仓促间难以仔细琢磨,只得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闫云山的话。 龙大老板拉着小沐坐下,正色道,“老二啊,大哥知道你很辛苦,但还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小沐心中奇怪,自己怎么辛苦了?但还是站起身来大声应道,“大哥有何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龙大老板笑着把小沐按在了椅子上,畅快地笑道,“好兄弟,不要整天死啊死的,当哥哥的怎么会让兄弟去死呢,要活着一起享福才对。” 小沐心中犯嘀咕,脸上却依然笑容满面,“哈哈,那是当然,有大哥在,肯定不会亏待兄弟的,大哥有何吩咐,直接说便是。” “哈哈,好,好,阎罗王,具体由你跟老二说吧。”说完自己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闫云山笑着点点头,拉着小沐仔细嘱咐起来,只见小沐面色大变,震惊之色越来越重。 “大哥,这......”小沐站起身来,朝着龙大老板震惊地道。 龙大老板挥了挥手中的猪蹄,示意小沐坐下,又饮了两口酒,方才正色说道,“老二,此事事关重大,我唯有安排最信任的人前去,你明白吗?” 小沐面色沉重,心中却是打鼓,不知道龙大老板突然给自己安排如此重要的任务是何用意,但也的确如龙大老板所说,此事的确事关重大,龙大老板确是对自己委以了重任。 小沐端起酒杯,满饮了一杯,亮出杯底朝龙闫二人行了一礼道,“小弟一定不负两位兄长所托。” 低头行礼间丝毫没有看到龙大老板与闫云山之间隐晦的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醉香楼的迷影 每一颗钉子都有它的作用,无论是旧还是新。 新的表面更亮丽,可以钉入得更顺畅,短时间内作用极佳。 往往人们不喜欢旧钉子,认为时间久了,就容易生锈,影响使用的效果。 但旧钉子有一个新钉子难以比拟的优势,那就是钉得深、钉得牢,甚至当露在外面的钉头锈蚀之后,无论是谁,都无法找到它的痕迹,除非是当年亲手钉入钉子的老师傅。 县尹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逃过雪影的耳目。 虽然经过凤舞一事,导致醉香楼在县尹府的耳目损失惨重,雪影依然毫不犹豫地启用了很多当年白绮罗亲手打入县尹府,甚至吴家的一些旧钉子,直接向其负责。 这些钉子,都来源于当年白绮罗临走之时,亲自交给雪影的一本秘册,这本秘册的存在,白奉甲不知道,凤舞更不知道。 醉香楼能够经历白芷之变而屹立不倒,这些陈旧的钉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启用旧钉子的同时,雪影让所有的新钉子全部潜伏了起来,或许就在等待他们成为旧钉子的那一天。 雪影反复看了看手中的线报。 线报写得很粗略,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甚至于白蓁蓁的身份,乃至于她的特殊性。 可以说,此刻的雪影,对于白蓁蓁这个人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当面听了故事的白奉甲。 比如,吴清源对于白蓁蓁的重视,除了她的美貌之外,还在于她特殊的体质。 白蓁蓁当年出生之时,房内充斥着异香,让人闻之沉醉,白蓁蓁的父亲也是个敏锐之人,果断下了封口令,但毕竟传来消息的是一颗老钉子,钉得够久,也够深,自然知道得也够多。 虽然这股异香随着白蓁蓁的长大慢慢收敛,除了接近她之外几乎不可察觉,但只要能够有其相伴左右,便有凝神静气、滋补神魂的作用,而这,也是中毒已久的吴清源所需要的。 当看到老驼背选择放弃与白奉甲一同离开时,雪影的嘴角露出了苦笑,老驼背是她的良师益友,她对于老驼背的了解自然超乎了白奉甲,甚至超过了小叶,她很清楚老驼背在惧怕什么,这是他无法根除的致命弱点,甚至有些时候,雪影会认为他很天真,只想着一味忍让,就能达成所愿。 老驼背老了,这个老,不单是指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他的思想。 血淋淋的现实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一味的忍让是错误的,只会换来敌人对你更加血腥和暴力的对待,直至将你彻底打入尘埃。 当然,对于城南的流民而言,他们现在就是尘埃的一部分。 但所有人依然尊重老驼背,甚至视他为精神领袖,无论这个人是忠厚老实,还是流氓无赖,只要看到那座小屋周围飘飞的红带子,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了生的希望,只不过是需要再忍耐一些时日罢了。 所以雪影义无反顾地选择去救老驼背,雪影是成年人,已经过了小叶那般冲动和感性的年纪,她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包括需要付出的代价。 城南所有的流民都需要他,这一点最终让雪影下定了决心。 但她低估了老驼背的顽固,反而让白奉甲陷入了危机。 雪影没有后悔,老驼背不愿意离开这种情况本就在她与白奉甲的考虑之中,只是他们都小看了吴家的反应速度。 好在白奉甲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这也给雪影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雪影手指轻搓,将纸上的信息全部磨去,再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亲眼看着纸片彻底化为灰烬,雪影走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雪影一身夜行衣打扮走了出来,推开四层密室的暗门走了进去。 雪影走后,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四层,来人同样夜行衣打扮,一张白巾将一张俏脸遮得严严实实。 看了一眼香炉中的灰烬,来人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放弃了查看的打算。 确认雪影已经离开暗室,来人伸手轻拍四个暗角,暗室的门应声而开,来人闪身进了暗室,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城北所住的都是白城的原住民,哪怕不是原住民,也是在白城生活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彼此都很熟悉。 老铁刚刚忙完一天的清理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向家走去。 虽然住在白城,但他的居所并没有比城南的那帮流民好太多,同样是棚屋,只不过四周的墙体比流民棚要好一些罢了。 老铁是白城的清道夫,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清理城北三条街巷,这几个月天天下雪,可算是累坏了老铁这把老骨头。 要问老铁今年多大岁数,老铁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每天干完活手脚酸痛,都在提醒他,年岁不小了。 寒冷的白城,街上空荡荡的,显得老铁孤单的身影更加萧索。 老铁是这条街上公认的性格孤僻,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是否有亲戚朋友,他就是百城的一粒沙子,组成了白城最基础的一部分,如果哪一天这粒沙子突然消失了,估计也没有人会察觉出来,而他也是一颗顽强的钉子,死死地扎根在这片冻土之上。 老铁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打开了破旧的小门,走进屋子里,冷冰冰的房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温暖,更谈不上什么家的慰藉,他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但今天这间冷冰冰的房间有了些许异样。 老铁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走到角落搬出一口破烂的铁锅,拾起几块从街上捡拾回来的木块与破烂,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凑在嘴边吹了两下,费了半天劲方才升起了一小堆火,老铁将冻得发僵的双手拢在跳动的火苗上,憨厚皲裂的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是啊,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些时候,一小簇火苗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幸福。 房间里升腾起一股破烂燃烧的恶臭味,还有木块燃烧的劈驳声。 一道倩影走到了老铁面前,看着老铁苍老的模样,两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铁叔!”来人颤声叫了一声。 老铁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来人的面容,眼神之中突然放出一道精光,显然这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沙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老铁猛然站起来张了张嘴,露出嘴中残存的几颗黄牙,咧嘴开心的笑道,“雪丫头,你怎么来啦?” 来人正是雪影。 雪影快步走到老铁身前,伸手捧起老铁皲裂严重的双手,颤声道,“铁叔,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这些年我给你的钱呢?” 老铁龇着黄牙,乖僻的脸温柔地笑道,“雪丫头,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铁叔一个人过习惯了,好的日子也过不惯,该散的钱,也都散了。” 雪影没有再说,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眼前的老汉自然也是如此。 “雪丫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老铁错开了刚才的话题,直接问道。 “没事,铁叔,我就是来看看你。”雪影强笑道。 老铁脸一板,“雪丫头,从绮罗走后,虽然我没在你身边,但你说没说谎,可瞒不过铁叔的眼睛。” “铁叔,真没什么事。”雪影语带撒娇地说道。 老铁轻叹一声,“雪丫头,铁叔虽然老了,但耳朵还行,腿脚也还算麻利,手也很稳,你不用有什么顾忌。” 仿佛怕雪影不信一般,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一进屋就知道有人来了。”话音刚落,老铁猛然屈身,扫开脚边的废木头,刺啦拔出一把剑。 此刻的老铁,佝偻的身体一瞬间挺直了起来,平日里木讷浑浊的眼神猛然爆出精光,看着手中雪白透亮的剑身,仿佛欣赏最优美的酮体一般,朝着剑身自言自语道,“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雪影侧身看着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老铁,不知不觉之间又流下泪来,仿佛曾经那个最熟悉的铁叔又回来了,那个曾经护卫着白绮罗闯过白城的风风雨雨,陪伴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铁卫,又回到了他当年叱咤风云、喋血白城的年代。 老铁缓缓拔出藏在地里的剑鞘,白城的冬天,滴水成冰,更勿论冰冻已久的寒土,即便如此,依然没能丝毫延缓老铁拔出剑鞘的速度。 虽然上面满是泥土,但也可以看出,这曾经是一把无比华丽的剑鞘,好鞘自然配好剑。 老铁将剑鞘夹在自己的手弯,用身上破烂的衣服缓缓擦拭掉鞘身的泥土,回剑归鞘,扯着嘴露出一个笑容,朝着雪影笑道,“雪丫头,这下你放心了么?” 雪影眼中异彩涟涟,如果老铁依然保持着他巅峰时期的状态,想来救下白奉甲不是什么难事。 “铁叔,此行非同小可......”雪影还要解释,却被老铁直接打断,“雪丫头,你要再这样铁叔可就生气了。” 雪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正色道,“铁叔,我想让你去救一个人。” 老铁的回答很简单,“好!” 雪影认真看了看老铁,详细说了具体的安排。 “铁叔,我要你活着。”雪影严肃无比地说道。 老铁轻抚手中的剑,自信地说道,“雪丫头,能杀死你铁叔的武器,还没有被铸出来呢。” 老铁脸色猛然一边,朝着门外冷喝一声,“谁!” 话音刚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生与死的擦肩 老铁的速度很快,丝毫看不出平日里迟暮老人的模样。 但门外之人的速度也不慢,当老铁闪身出现在门外时,只看到一个人影在街道的拐角处一闪而逝。 雪影立刻也跟了出来。 “铁叔,怎么样?” 老铁摇了摇头,来人显然是敌非友,而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影儿,你尽快回醉香楼,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铁叔吧。” 雪影看了看老铁,再一次叮嘱道,“铁叔,一定要活着。” 老铁笑容很真诚,连声应道,“放心吧,铁叔一定会好好的。” 等雪影走出两步,老铁叫住了雪影,“影儿,你也注意安全。” 雪影没有转身,沉默地点了点头,闪身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老铁目送雪影离开,回到自己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屋。 人总是有感情的,看着小屋里破旧但熟悉的一切,一股哀伤感油然涌上老铁的心头。 曾经白绮罗想让老铁离开此地,搬到醉香楼去,被老铁拒绝了。 雪影更是不止一次对老铁提起过,请他到醉香楼养老,他依然拒绝了。 在老铁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做好自己的事情是本分,其他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那都是身外之物。 老铁沉默着打翻了地上的火盆,小屋不大,燃得正旺的火苗迅速蔓延到了小屋的每个角落。 老铁转身,提起自己的老伙计,朝着街巷的另一头缓缓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等老铁消失在街巷的另一头,雪影再次回到了小屋前,看着黑夜中跃动的火焰,雪影眼中充满了悲伤。 她知道老铁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离开的,显然他并非如在雪影面前所说的那般自信。 一个好的剑客,是不能离开他的剑的。 剑会生锈,剑客也会老去。 虽然老铁的剑还没有生锈,那时白绮罗曾经专门回到风雨间,请名家用陨铁为老铁专门铸的剑,但老铁已经明显见老了。 虽然他离开时,腰杆挺得笔直,脚步也很沉稳,但时间总是最残酷的东西,能让宝剑蒙尘、英雄迟暮。 雪影在见到老铁的那一刻,心中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当她看到老铁拔剑的那一瞬间,她知道,老铁就应该如此,或者说,她给了老铁一个机会。 老铁很珍惜这个机会,虽然无法像当年一般,一夜纵横三百里斩杀侮辱了白绮罗的豪客,更曾徒手翻越城西的逐鹿山,只为找寻一株专门为救治因为练功受伤的雪影的千星草。 但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很稳,眼睛中的浑浊彻底消散,只剩下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灼灼地看着前路,在茫茫雪海之中找寻自己前进的方向。 英雄,本就不该默默无闻的死去。 白蓁蓁从离开县尹府就显得很兴奋,紧贴在她身后的白奉甲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这让白奉甲很尴尬,但为了保命,白奉甲无可奈何地忍受着这份折磨。 当然,这份折磨是有益的,离开县尹府越远,白奉甲感觉自己的步伐越轻快,身体中因为先后中了几掌而带来的内伤也缓解了几分。 白奉甲目光灼灼,心中对于吴清源和吴法言对于白蓁蓁的觊觎,也有了更多的猜想。 吴法言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离开县尹府后,便只留下了云台二人远远地缀在白奉甲与白蓁蓁身后,沉默地看着前方慢慢离开的二人。 白城的夜很静,好在积雪反射着天上月亮的光线,倒让黑夜没有那般黑,反而更显明亮。 确认自己已经暂时安全后,白奉甲放开了白蓁蓁。 “你走吧!” “为什么?”白蓁蓁仿佛听到了世间上最大的笑话一般,扭头诧异地问道。 白奉甲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没有为什么,你想离开县尹府,现在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不干脆自己走呢?” 白奉甲很礼貌地与白蓁蓁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也离开了那股幽香散发的范围,体内的伤势隐隐有爆发的趋势,让白奉甲震惊于白蓁蓁特质神奇之余,也增添了几分烦躁。 白蓁蓁沉默地看了看白奉甲,这是第一个了解她的好处之后,仍然没有任何企图的人。 “说好了一天,那少一刻都不算。”白蓁蓁目光坚定地看着白奉甲。 “为什么?”这下轮到白奉甲反问。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感觉你现在还不安全。”白蓁蓁扭头,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淡淡说道。 白奉甲一窒,甚至有几分哭笑不得,“你是想请一个免费的亲随么?” 白蓁蓁转头,朝着白奉甲嫣然一笑,俏皮地说道,“你说对了。” 白奉甲只感觉眼前一亮,映衬得周围的积雪都明亮了几分,不得不承认,白蓁蓁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可是我为什么要保护你?”白奉甲没有生气,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无奈,毕竟谁又能真正对着一个美女生气呢。 “因为我可以帮你。”白蓁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离开县尹府,本就年龄不大的她,又恢复了几分少女脾性。 白奉甲一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白蓁蓁此言何意。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此刻体内伤势不稳,身后还跟着两个名震江湖的一流高手......”白蓁蓁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能够给白奉甲带来的好处,却被白奉甲无情地打断了。 “你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体内伤势不稳?”白奉甲目光之中充满了怀疑。 白蓁蓁甩甩头,笑道,“你不用怀疑我会武功,虽然我师父教我确实尽心尽力,但我天生冲脉不通,所以无法修习,只能是学些花拳绣腿,强身健体罢了。” 白奉甲心中的疑惑略微放下了几分,虽然拿不准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女孩的底细,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确没有什么内力,这从她踩雪的落深便能看出来,而且八脉不通,的确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虽然也有人可以通过其他高手强行灌顶,帮助冲破一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灌顶失败的后果。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白奉甲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被打消,反而更加浓厚。 白蓁蓁拔出陷入雪中的长腿,双手抱着一旁的小树猛然摇晃两下,看着秫秫掉落的积雪,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也不忘回答白奉甲的问题,“我天生感官灵敏,小时候白芷姑姑就说我开了天眼,虽然是开玩笑,但我对于很多事情的敏感的确异于常人。” 白奉甲微微皱眉,“比如?” “比如在楼里我师父想要强行上楼,我的反应可不比你慢吧?”白蓁蓁接着玩着雪,侧头朝着白奉甲娇笑道。 白奉甲一愣,之前还以为白蓁蓁是误打误撞,却不曾想到居然是其特质使然,让人不得不佩服造物的神奇。 “那好,那我就陪你玩一天。”白奉甲握了握手中的刀,郑重地向白蓁蓁承诺道。 白蓁蓁欢喜地跳了一下,可惜积雪太深,她这一跳,实在没能见到什么效果。 白奉甲却也不介意,只当是看着小孩子玩耍了。 白蓁蓁就如同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孩子,围着白奉甲四处乱窜,一时弄弄这棵树,一会毫无防备地躺倒在积雪之中,冷不丁地朝着白奉甲扔两个雪球。 白奉甲苦笑不得,原本沉重的心情,也随着白蓁蓁的玩闹变得轻松了几分。 喇嘛庙距离县尹府并不算远,这是当初建寺者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方便城中的香客能够随时前往寺中礼佛。 看着渐渐隐去的月亮,和远处越来越近的喇嘛寺,厚厚的积雪也没有让白蓁蓁的兴致为之减弱多少,依然精力充沛地向着寺里走去。 “九姑娘,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我这么叫没问题吧?”看着越来越沉默的白蓁蓁,一路没有开口的白奉甲终于说话了。 “你还是叫我蓁蓁吧,一听他们叫我九姑娘,就感觉还在那座破房子里一样。”白蓁蓁有些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好吧,九姑娘,我们马上就要到喇嘛庙了,你有什么计划?”白奉甲认真地问道。 白蓁蓁白了一眼白奉甲,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白蓁蓁突然兴奋地叫道,“我可以去拜拜菩萨,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进过寺庙呢,听说这个喇嘛寺里有好大一尊大日如来佛,我一定要去看看。” 白奉甲苦笑着看着前方手舞足蹈的白蓁蓁,也只能由着她玩闹了。 白蓁蓁拖起慢慢挪步的白奉甲,艰难地在雪地里跑起来,仿佛一刻也不能等待,必须要马上看到那尊闻名已久的大佛一般,丝毫没有顾忌到此刻自己拉着的,是一个还劫持着自己的陌生人。 白奉甲手掌一缩,但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白奉甲无奈地摇摇头,任由着她拖着自己朝喇嘛寺而去。 “诶,前面有人!”白蓁蓁惊喜地朝着前方一指,拖着白奉甲跑得更快了。 白奉甲心中一震,一把扯住了白蓁蓁,习惯性地将白蓁蓁拖到了自己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山脚石梯处的那个黑影。 那是上山进入喇嘛庙的必经之路,黑影抱着一把剑。 白蓁蓁满不在乎地从白奉甲身后冒出头来,鼻尖微微见汗,衬得她的一张俏脸更加可人。 “没事,他对我们没有恶意!”白蓁蓁肯定地说道。 白奉甲看了一眼白蓁蓁,再次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白奉甲单手提刀,确保能够随时以最快的速度拔刀,另一只手依然紧紧地将白蓁蓁护在身后。 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白奉甲二人走过,黑影缓缓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那一剑的风情 “你是谁?”狂狮看着眼前的邋遢老者,皱眉问道。 老者咧嘴一笑,没有说话,残存的牙齿仿佛在无声的嘲讽着对面的二人。 狂狮看到了对方的剑,被老者当做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剑身很脏,狂狮都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如此对待一把剑,每一名剑客,不都已经视剑如生命么? 但显然眼前之人不是,借助积雪的反光,依稀还可以看到剑身上附着的泥土和其他不知名的肮脏物。 这人是剑客么? 如果是的话,那简直就要颠覆狂狮的认知了。 “你要做什么?”狂狮眉头皱得更紧了。 来人依然咧嘴笑着,只是抬起一只手掌,无声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狂狮怒极反笑,也不再询问其他,抬手便要杀向来人。 云其生拉住了他,朝着正慢慢往上攀爬的二人呶呶嘴,示意让狂狮赶紧跟上去,此人自己来对付。 狂狮看了一眼云其生,点了点头,纵身一跃,朝着白奉甲二人的方向跟去。 来人没有阻拦他,仿佛他的目标就是留下其中一个人即可。 云其生抬起手掌,练习拂云手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完美的保持自己手部的肌肉,虽然云其生已经老了,但他的手依然如三十岁时候一般,那般的充盈、有力、柔和,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无数青楼的婊子最喜欢的便是他的手,这也是他无比骄傲的一件事情。 云其生对自己的手很满意,也很喜欢欣赏自己的手,除了手中的掌纹,更在于这双手下曾经无情逝去的一条条生命。 他坚信,对面之人便会是下一个。 “我叫云其生,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云其生面带微笑,认真的介绍着自己。 邋遢老者扣了扣自己的耳朵,掏出一坨耳屎,干脆利落的扔在了地上。 云其生很有涵养,要练成拂云手,关键之一便是要有极好的养气功夫。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仿佛还差那么一点意思,云其生又紧接着补充道,“我的手,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来人张嘴,龇着黄牙狠狠地朝雪中吐了一口浓痰,仿佛一道飞镖,扎进了敌人的心脏。 云其生的脸色变了,对方的举动让他有受到侮辱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吗?你就是那蚍蜉,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话音刚落,云其生缓缓抬起双手,拂手之间,厚厚的一层积雪随之而动,竟然带动起一阵罡风,吹得周围的枯树簌簌作响。 来人没有动作,依然保持着抱剑的姿势,静静地站在罡风的中间,等待着云其生下一步的动作。 云其生刚一动手,便引起了白奉甲的注意。 显然此刻的云其生,是在思过园中的云其生无法比拟的。 白蓁蓁随白奉甲停下了脚步,转头向着山脚下交手的二人望去。 “喂,那人你认识么?”白蓁蓁伸手戳了戳白奉甲,轻声问道。 “你说的是谁?”白奉甲微微皱眉。 “就是我们刚才山脚下遇到的那个,你没发现他现在正在和云老头打架么?”白蓁蓁不耐烦地说道。 白奉甲摇摇头,没有说话,示意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白蓁蓁好奇地偏偏头,“那怎么感觉他是来帮你的?” 白奉甲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不认识此人,而且可以很确定,他从来就没有见过此人。 难道是间内的人?毕竟间内除了白家人和入室子弟,还有不知其数的罚奴。 白奉甲不敢确定,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下交战的二人。 来人正是老铁,那个在白城之中默默无闻的老铁。 云其生动了,拂云手,抢的就是先手,罡风随之而动,一瞬间便已经冲到了老铁的面前。 手势微变,颇有行云流水之感,朝着老铁的面门拂去。 老铁额头前的几缕乱发飞舞了起来,但他没有拔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云其生的重重一击。 云其生面色微沉,对于眼前之人的实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云其生手势再变,成拂云抱月之形,双手朝着老铁的脑袋拍去。 老铁脚下微点,身体一沉,居然生生在雪地之中画出了个半圆,等到云其生手掌拍到,老铁人已经出现在了云其生的身后。 云其生扭头看向老铁,心中震惊于此人的速度,居然能够躲过自己的抱月。 云其生收起了轻视之心,缓缓调动内力,手掌已经从青玉泛出了血红,显然已经动了真火。 老铁眼神一凝,左手提剑,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禁感叹,果然是岁月催人老,刚才速度快了些,居然腿脚都开始有些不适了。 云其生再攻,血红的手掌扫出一片积雪,猛然拍向老铁的胸膛。 老铁横剑在胸,硬受了云其生一掌,猛然滑退十余步。 见老铁仍然没有拔剑的意思,云其生心中更怒,紧随着老铁的退势步步进逼,掌风凛冽,招招都是杀人之态。 老铁无法再退,身后便是一棵合抱的大树。 老铁身形一闪,避开了云其生攻击的线路,只听咔嚓一声,合抱之木居然应身而断。 云其生落下身体,双脚在断木上用力一蹬,以更快的速度杀向老铁。 老铁在等,等着云其生换气的瞬间,否则他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一个好的剑客,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招式,一招毙敌,就是剑客最高的追求。 可惜让老铁失望了,云其生攻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趋势,依然气息绵长,却不知这正是练就拂云手的优势。 老铁的腿已经开始微微发颤,这是长时间保持高速移动带来的后果。 老铁心中暗骂一声,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哦,不,只要再年轻十岁,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毕竟老了。 人又怎么能不服老呢? 云其生的手第一次触摸到了老铁的身体。 老铁的两条肋骨应身而断。 云其生面露喜色,不由得加快了攻势。 退,再退,再退! 老铁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碎骨在体内随着身体的移动而滑动的线路,当然,还有由此带来的钻心的疼痛。 老铁的眼睛更亮了。 这次是老铁的左手,猛然扭曲到一个惊人的角度。 一阵剧烈的疼痛侵袭着老铁的神经,几乎让他提不动剑。 老铁将剑放在了自己的腋下夹紧,缓缓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 云其生狂喜,似乎已经看到了老铁命丧自己手下的场景。 呼吸,就在一瞬间。 可惜,云其生太着急了,着急杀了对方,所以他提前换了一口气。 老铁的眼神之中骤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 这是老铁第一次逆向而动,油腻的乱发随风飘荡。 拔剑,收剑。 白奉甲的眼神一缩,他从未见过如此速度的出剑速度。 白蓁蓁只觉得眼前一亮,等缓过神来,眼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依然与白奉甲和白蓁蓁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狂狮猛然回头,正好看到了老铁拔剑的瞬间。 狂狮心头一沉,暗叫不妙,但此刻回援已然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剑招!”云其生愣愣地问道,远在山腰的白奉甲尚且可以知晓老铁一剑之威,更何况正在剑前的云其生呢? “我叫它嫣然一笑。”老铁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话音很苍老,沙哑的嗓子犹如风刮过沙滩一般,丝毫谈不上任何动听和美感,但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却说出了一个最美的名字。 嫣然一笑,自然是属于美人,也只有美人才有资格嫣然一笑。 最是美人无情,往往一笑而逝,只留下无尽风情让旁观者沉醉、着迷。 云其生认真品味了一番其中的味道,轻声赞许道,“好剑,好招。” 话音刚落,便听噗通一声,云其生已经应声倒下,一股血流慢慢从他的脖颈之处流出,淌入林中无边的积雪之中。 狂狮大骇,没想到一代名宿云其生,就这样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邋遢老者手中。 老铁轻声咳嗽两声,两滩鲜血蓦然出现在身前的积雪之中。 “你到底是谁?”狂狮出现在了老铁身前,没有一如往常的狂怒,反而是冷静无比,只是紧握的双拳,暴露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老铁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直的大腿,缓缓盘腿坐下,抬头静静地看着狂狮,突然轻笑一声,“重要吗?” 狂狮沉声道,“你值得我记住名字。” 老铁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说完重新拿起自己的剑,静静贴在胸口,仿佛是在与自己最亲爱的伙伴告别。 “站起来,拔剑!”狂狮冷喝一声。 “你们啊,就是话太多。”老铁轻笑一声,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却强忍着没有吐出血来。 狂狮动了。 老铁也动了。 不,准确的说,是老铁的剑动了。 风情再现,谁说美人无情? 无情亦是有情。 嫣然一笑,这一夜,注定是属于这一剑的风情。 狂狮停步,脸上已经充满了冷汗。 他的发髻已经散了。 但他很幸运,还留了一条命。 这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狂狮沉默着走向一旁,丝毫没有再出拳的意思。 老铁以几不可察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叫铁浮白。” 浮白,浮白,当浮一大白,可惜今夜无酒。 这句话不是对狂狮说的,更不是对其他任何人说的。 老铁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那是只有一个男人看到了挚爱的女子才会出现的微笑。 “我先走一步,记得每年要酿白水烧啊。” 老铁眼中浮现出一丝回味,“多少年没有喝过了啊。” 老铁抬头,看了看远在山腰的白奉甲,咧嘴笑了笑。 张嘴无声的说道,“公子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命运的走向 白奉甲只感觉心中一沉,顾不得一旁的白蓁蓁,纵身向山脚飞跃而去。 铁狮眼神一寒,闪身挡在白奉甲前方。 “我要见他。”白奉甲的话很短,但很坚定。 铁狮认真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最终缓缓退到了一旁。 “你是谁?”白奉甲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老铁艰难的抬起头,嘴边已经难以抑制地渗出了鲜血。 让白奉甲意外的是,老铁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腰间的雪寂。 一瞬之间,老铁的眼神变了,变得温柔、感伤...... “你认识这把刀?”白奉甲奇道。 老铁艰难的伸出手,朝着白奉甲招了招。 白奉甲走到老铁身前单膝跪下,仿佛知晓老铁的心意一般,将雪寂解下呈到了老铁的面前。 老铁颤巍巍地用已经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抚摸着雪寂的刀鞘,犹如触摸婴儿最脆弱的肌肤一般。 “又见面了啊。”老铁的声音几不可闻。 白奉甲急道,“前辈,你是不是见过这把刀?” 老铁嘴角的血流得更快了,声音越来越小,附在白奉甲贴过来的耳朵轻声道,“我叫铁浮白。”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白奉甲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他十多年以后,第一次听到与师父相关的消息。 “你与家师?”白奉甲不太确定地问道。 老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艰难地指了指自己怀中的剑。 白奉甲用力掰开了老铁已经扭曲变形的左手,将剑取了出来,与雪寂放在了一起。 没有了剑的支撑,老铁曾经铁一般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白奉甲连忙扶住。 “将剑交给......交给......雪丫头。”老铁艰难地叮嘱道。 同样是一句包含了太多信息的话,白奉甲顾不得深思,只感觉眼睛一酸,连忙点点头。 老铁咧嘴笑了笑,仅剩的牙齿已经被鲜血染得鲜红,缓缓转头。 白奉甲连忙扶住老铁让其面朝北方。 “江湖相逢金风渡,相思天然浮一白。” 话音刚落,老铁的头猛然垂落。 白奉甲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邋遢老者已经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 白奉甲的眼眶湿润了,自然而然想起了铁浮屠离世时的场景,只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望向的,都是他们所思念的人么? 白奉甲没能获得更多的答案。 缓缓将老铁放倒在地,伸手拿起老铁的剑,猛然拔出,却见一道寒光刺目,凌冽之中有两字闪烁,剑名“痴心”。 剑自然是好剑,使剑之人,自然也非凡俗。 白奉甲回剑归鞘,跪倒在老铁身前,郑重磕了三个头。 白奉甲起身,将痴心剑绑在身后,抱起老铁重新向喇嘛寺走去。 铁狮再一次拦在了白奉甲身前,“小子,将蓁蓁放了,我放你走。” 白奉甲认真地看着铁狮的眼睛,“你可以自己叫她回去。” 说完不再理会铁狮,一步步向着走去。 到了山脚,白奉甲轻轻将老铁的尸体放在二人擦肩而过的地方,心中默祷,等此间事了,便来带他回醉香楼。 看着一脸沉重的白奉甲缓步走到自己身前,一路上嬉笑打闹的白蓁蓁也变得老实了很多,朝着白奉甲轻声说道,“节哀。” 她虽然不知道那位老者与白奉甲是什么关系,但敏感的她,能够察觉出白奉甲此刻的悲伤。 白奉甲微微点了点头,朝着白蓁蓁说道,“你师父等着你回去。” 白蓁蓁扭头看了一眼山脚下依然恪守着吴法言承诺的铁狮,双手合拢朝着铁狮大声喊道,“师父,你先回去吧,一天之后我自己会回去的。” 狂狮心头一沉,云其生的事情已经让他难以向吴法言交代,如果白蓁蓁再不跟着自己回去,那自己哪还有脸返回吴家。 顾不得违背吴法言的承诺,铁狮迅速朝着山上奔去,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白奉甲身前十步之外。 铁狮没有再靠近,白奉甲也没有戒备的意思。 “跟我回去!”铁狮的语气很生硬,丝毫没有往日宠溺的口吻。 白蓁蓁一愣,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看着铁狮坚定地说道,“我不!” “为什么?”铁狮不解地问道。 “因为本来就是我要出来的。”白蓁蓁冷冷地道。 “为什么?”铁狮微微一愣,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白蓁蓁眼角流出一滴泪水,又迅速抬手擦干,“因为我不想在那个地方。” 狂狮急道,“难道我和你师兄们待你不好吗?” 白蓁蓁摇了摇头,“师父,您和师兄们待我都很好,一直把我捧在手心,事事宠着我,但你们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 没有等狂狮说话,白蓁蓁接着说道,“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但我知道,这根本没有可能。”话语之间,已经带着一抹难以掩盖的悲伤。 “您知道每天一起床,就知道自己一天所有能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甚至连逛园子都只能在那方寸之间的感觉吗,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三年了。”白蓁蓁转头看向狂狮,娇俏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泪水。 “师父,就当蓁蓁求您,给我一天自由吧!”白蓁蓁朝着狂狮哀求道。 狂狮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关门弟子,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由得你吧。” 其实狂狮何尝不理解自己这个最可人疼的弟子的痛苦呢? 从县尹府一出来,狂狮远远地看着一路蹦蹦跳跳的白蓁蓁,那完全是县尹府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小女孩,她玩闹,她欢笑......甚至连此刻已经死去的云其生都怀疑是不是白蓁蓁故意落入了那人手中,以便从县尹府中逃出。 所以云其生的死,狂狮并没有特别在意,否则即便其不死,狂狮也少不得与其做笔交易让其老老实实闭嘴。 白蓁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这个以暴躁、执拗闻名于世的男人。 狂狮略带烦躁地挥了挥手,白蓁蓁如得大赦,连忙朝着山上的喇嘛寺而去。 白奉甲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略带神经质的师徒,心中更是无奈,但奈何已经答应了白蓁蓁,眼前她不走,白奉甲自然得跟着。 狂狮目送两人朝着喇嘛寺走去,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光,有留念,更有不舍。 “女大不由师,罢了罢了。”狂狮浑然不在意自己被老铁刺散的发髻,略带失魂落魄地朝着山下走去,一直走到死去的老铁身边,方才缓缓坐在一旁的石阶上。 扭头看着眼前这个邋遢的老者,直到现在狂狮依然不相信那惊艳的一剑,居然就出自他之手。 甚至到现在,狂狮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 狂狮自负闯荡江湖数十载,所见过的江湖豪客成百上千,从来没有见过有这番模样的,更没有听过江湖上有过一个如此这般使剑的高手。 狂狮遥遥看了一眼仍然躺在雪地里的云其生,再转头看了一眼嘴角依然噙着一丝微笑的老铁,心中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临死的时候,将会是什么一番模样。 很多人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比如此刻的小沐,虽然百般无奈,但仍然拒绝不了龙大老板的安排,只能硬着头皮随着司马香上路了。 白城的冬天很冷,但在此刻的车厢之中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寒意。 甚至司马香已经豪放地脱掉了外袍,只留下一身勒得皮肉发紧的质孙裙,旁若无人地翻看起马车里随车带着的账册。 车厢很宽,但面对堆积如山的账册,留给小沐和司马香的空间并不大。 小沐的目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司马香的已经开始微微发福的身材。 但司马香也有她的好处,小沐毕竟年轻,在云雨场中更是嫩得不能再嫩,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食髓知味。 看着司马香随着马车颠簸而起伏的波涛,小沐不自觉地吞咽了两口口水。 司马香状若少女地噗呲一乐,显然看账册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看着小沐猴急的样子,司马香更是意动,目光相对之间,马车颠簸得更加厉害了。 也好在龙大老板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仅仅是安排了两个随从跟随,都是跟随司马香多年的下属,自然是忠心耿耿,仿佛根本没有发现马车上的异动一般。 “好姐姐,你知道为什么老大要把我派过去么?看老大叮嘱的模样,这趟差事可并非小事。”小沐搂着丰满的司马香,双手自然而然地揉搓起来。 司马香喘息一声,眼神迷离,但说起正事思维却是异常清晰,“沐郞,大当家的心思,别看我跟了他十多年,但从来没有揣摩过他的心思,既是不敢,也是不能,他所做的事情,仿佛都是天马行空,但最后都有他的打算。”司马香的手指在小沐胸口画着圈,逗弄得小沐更加意动。 但听司马香这么一说,小沐心中疑虑更甚,仿佛越揣摩,心中的谜团就越大,不知不觉之间盯着车厢顶发起了呆。 此时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猛然惊醒了小沐。 “禀报堂主,有一个死人。”亲随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司马香迅速穿戴整齐,下车一看,猛然间吸了一口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白塔中的声响 白奉甲缓缓推开喇嘛寺的大门,心中疑窦丛生。 太安静了,虽然时辰尚早,但此刻已经是僧侣起床做早课的时辰,而此时的喇嘛庙,居然悄然无声。 左手侧的雪寂刀微抬,方便右手随时拔刀。 一道刀光猛然间从白奉甲头顶斩落。 白奉甲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左手大拇指一弹,雪寂刀顺势出鞘,右手提刀而起,正好迎上了头顶的刀光。 出刀者在右侧,白奉甲迅速判断出敌人的位置,一挡一拨之间,身体顺势而起,转守为攻,迅速朝着敌人的方向杀去。 刀是好刀,一招一式更是颇有章法,但对方的功力相较于白奉甲而言,显然差了一个档次,仅仅几个回合,便已经落入了下风。 雪寂猛然一挑,直接将对方手中的刀挑落在地。 白奉甲右手迅速向前探去,雪寂刀灵活的在他手中翻转了一个弧度,向着对方的脖颈处砍去。 对方不是僧侣打扮,而藏身于门后偷袭,显然是有所预谋,白奉甲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对方迅速向后方撤去,但白奉甲的速度远远超过于他。 看着越来越近的刀锋,对方骤然放弃了退后的打算,闭目立在当场,仿佛就等着雪寂落在他身上一般。 “住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白奉甲脸色一变,已经听出正是白蓁蓁的声音。 只见白奉甲右手猛然向下滑落,身体骤然飞起,带着雪寂从对面之人头顶飞过,一缕头发,随着白奉甲的落地缓缓飘落下来。 白奉甲转头看向大门口的白蓁蓁,脸上写满了疑惑。 但白蓁蓁没有给他答案,甚至都没有理睬他,而是快步向着刚才偷袭白奉甲的人奔去。 “二哥,你怎么样?”白蓁蓁慌忙查看着对方的身体,仔细检查着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深怕刚才白奉甲没有收住刀势,在男人身上留下伤口。 男子轻轻拂落白蓁蓁的双手,一脸沉静地转身向着白奉甲行了一礼,“白城白家,白礼贤,谢过兄台不杀之恩。”言语之间颇为洒脱。 白奉甲脸色微变,本以为白家经白珢之变之后,在白城势弱,不曾想自己两日之内,已经见过了两个白家人了。 白奉甲面色恢复冷峻,朝着白礼贤拱了拱手,没再说话,而是提刀远远离开了场中。 “二哥,你怎么来啦?”白蓁蓁确认了白礼贤无碍,扯起白礼贤的手撒娇道。 白礼贤面色一沉,“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么?” 白蓁蓁面色一板,眼眶之中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礼贤。 看到自己的妹妹楚楚可怜的样子,白礼贤的神色一松,却立马又严肃起来。 “你知不知道父亲母亲有多着急?” “你知不知道这一行有多危险?” “你知不知道......” 白礼贤的责问劈头盖脸的朝着白蓁蓁而去,却猛然止住了话头。 女人的眼泪,总是最好的缓和剂。 白礼贤长叹一声,抬手擦干白蓁蓁俏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浑然将自己刚才遇险的一幕忘在了脑后。 见哥哥消了怒气,白蓁蓁伸手在俏脸上胡摸一通,破涕为笑道,“谢谢哥哥。” 白礼贤更加无奈,只得问道,“你是故意随他来的么?” 白礼贤并非蠢笨之人,虽然这部分白家人自白珢之变之后便已经隐居不出,但如果熟悉白家人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白家二少爷之名,用吴清源的话来说,便是精明强干、将帅之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也决定了白礼贤的命运。 经过刚才一战,加上对于自己所得的情报和对妹妹的了解,前因后果已经猜测到了七七八八。 白蓁蓁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扯着白礼贤撒娇道,“二哥,还是你教我的,既来之则安之嘛。” 白礼贤面色一板,“那你知不知道此刻白城有多少人因为你而睡不着觉。”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生硬了,又柔声道,“九妹,你还是太任性了。” 白蓁蓁鼻子一酸,突然将头埋入白礼贤的胸膛哭道,“二哥,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白礼贤眼神之中猛然射出一道寒光,又飞快隐去,手掌轻轻拂着白蓁蓁的背脊安慰道,“好了九妹,快了快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快了,具体是什么意思。 白蓁蓁哭了一会,抬头望向一向疼爱自己的二哥,转颜笑道,“还是二哥疼我,知道我有事,赶紧就过来了。” 白礼贤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心中更是一痛,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白蓁蓁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心中的念头更是坚定了几分。 白礼贤也笑出声来,“你还好意思,知不知道几个兄弟都已经遍布全城在找你了,深怕这位兄台言而无信,将你带到其他地方去,也就是我运气好,加上这位兄台也确实守信,没有让我在这里白白挨冻一夜。”说完转身朝着白奉甲再行一礼,“多谢兄台护佑舍妹之恩!” 白奉甲却没有领白礼贤的情,皱眉问道,“喇嘛寺的喇嘛是你赶走的吗?” 白礼贤悚然一惊,赶紧答道,“我来之时,寺里只有一个喇嘛,因为怕伤及无辜,所以我让他到后堂去了。” “你没觉得安静得有些异常吗?”白奉甲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缓缓问道。 “的确如此,从那个喇嘛之后,我就没有见到其他喇嘛,这座喇嘛寺是白城最大的喇嘛寺,平日里喇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刻居然踪迹全无,却是我挂念蓁蓁安危,放松了警惕。”白礼贤思虑片刻,皱眉答道。 “不对劲!”白奉甲说完,提刀向着后堂走去,显然是要找到白礼贤所说的那个喇嘛。 但白奉甲在后堂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丝毫人影,只是喇嘛寺太大,一时半会之间也无法寻遍,也就只能作罢。 见到白奉甲安然无恙的回来,白礼贤方才松了一口气,放开身后的白蓁蓁。 比起功力深厚,白礼贤自觉与眼前之人差距太大,更见其护佑白蓁蓁的情形,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对白奉甲产生了一些信任。 “兄台情形如何?”白礼贤客气地问道。 白奉甲冷着脸摇摇头,示意没有结果,但也不能排除是那喇嘛惧怕而躲进了某个暗室。 “哥,要不然我们走吧!”白蓁蓁心中倒也不惧,毕竟自己师父就在寺外不远,加之自己对于危险的敏感度异于常人,只是见白奉甲与白礼贤二人神色均颇为凝重,白蓁蓁主动提出了放弃。 白奉甲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白蓁蓁,对于眼前的女孩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可能是我多虑了。”白奉甲放下刀,轻声说道。 接着又对白蓁蓁说道,“你不是想要去看大佛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快去吧。” 白蓁蓁向着白奉甲感激一笑,蹦蹦跳跳朝着中间的佛堂而去。 白礼贤见白奉甲居然惦念着自己的妹妹想去看大佛的愿望,眼神一亮,对于白奉甲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朝着白奉甲拱拱手,白礼贤快步追上了白蓁蓁,一同向着佛堂走去。 白奉甲目送二人离开,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放下多少,只是见白蓁蓁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得打消了几分心中的疑虑。 佛堂前的广场很大,除了巨大的转经筒之外,仅剩下些许的白塔点缀其中。 白奉甲缓步在广场之上走到起来,不由得想起铁浮屠逝去的那一幕,再加上铁浮白刚刚就在自己的面前逝去,心中不禁一痛。 将背后的剑解下来拿在手中,白奉甲双手分别拔出刀剑,只见一刀一剑交相辉映,隐隐之间竟有风雷之声传出。 白奉甲目前还不能确定铁浮屠与铁浮白具体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这一刀一剑有何牵连,只感觉冥冥之中仿佛真有天命注定一般,分离、相聚、再离、再聚...... 刀剑如此,人不也是如此么? 只不过在这乱世之中,又有谁能够知道未来自己将飘向何方呢,也只能由着天命,或者是借着佛堂之中的大佛的护佑,艰难走向下一个汇合的路口罢了。 白奉甲叹息一声,缓缓将刀剑归鞘,看着痴心剑鞘上布满的泥土,不禁对于铁浮白,以及这把痴心剑,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此番回去,一定要好好找影儿问清楚。”白奉甲心中暗道,毕竟此事牵涉到了自己的师父,而在白奉甲的印象之中,铁浮屠除了教自己练习狂刀之外,几乎没有告诉过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白奉甲总感觉师父心中有一团火,一团被锁住的火,不断燃烧着铁浮屠的生命,让他至死也未能解脱。 白奉甲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雪寂刀,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帮师父把心中的那团火熄灭掉。 而在这之前,最为关键的,便是要解开铁浮屠自身身上的谜团。 白奉甲微微有些出神,猛然间却听到身旁的白塔之中传来一声轻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寺中的杀机 白奉甲猛然拔刀,一道刀光划过,眼前的白塔应声碎成两半。 白奉甲眉头紧锁,碎倒在地的白塔居然早已中空,底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看来眼前的喇嘛寺并没有如此简单,或许喇嘛寺喇嘛的消失之谜就在这其中。 白奉甲来不及与白蓁蓁兄妹打招呼,提刀纵身一跃,跳入了眼前的洞口之中。 洞口并不深,片刻之后白奉甲已经落地。 洞内很黑,一丝火烛也不见,白奉甲心中一沉,一道刀光猛然出现,白奉甲眼睛一眯,显然自己又被人当成了偷袭对象。 白奉甲心中暗暗警惕,不知道眼前的敌人是否是有意引诱自己下来,如果确实如此,那自己的境地可并不容乐观。 白奉甲的反应也很快,在黑暗的场所中对敌,是一名刺客的基本功,这也是风雨间重点教授和训练的内容。 刀与刀相遇,白奉甲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功力并不弱,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白礼贤的水准。 只不过黑暗对于白奉甲是一个挑战,对于对方来说同样如此。 二人只能借助彼此刀光的映照,在狭窄的地洞中交锋。 白奉甲的心越来越沉,对方显然没有罢手的迹象,每一刀都是杀招,专门引诱自己前来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白奉甲冷哼一声,手下也不再留手,猛然提气,改守为攻,纵身向对方扑去。 白奉甲心惊,对方更是叫苦不迭,原以为自己占据地利优势,以有心算无心,可以占得几分便宜,却不曾想白奉甲居然如此熟悉黑暗的环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迹象。 对方见白奉甲纵身扑来,不再犹豫,直接向后退去。 白奉甲心中咯噔一声,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是否应该追下去,毕竟对方占据了地利优势,黑漆漆的地洞中各种危险都可能存在,如果贸然追下去,极有可能中了对方的陷阱。 白奉甲止住了脚步,掏出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借助火折子的光线,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道并不狭窄,只是主观上受到了认知的限制。 白奉甲取下地道旁边显然是专门配备好的火把点燃,眉头微微一皱,自己手中的火把已经使用过了,上面还留有余温,最大的可能便是刚才偷袭之人使用过的。 白奉甲心中的警惕更甚,原本以为眼前的喇嘛寺仅仅是诡异而已,从偷袭之人对自己的必杀之心来看,这平静而诡异的喇嘛寺还处处潜伏着杀机。 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喇嘛寺,又有何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呢?白奉甲心中的疑惑一直没有消除。 举着火把慢慢向前走去,却见除了自己手中的火把之外,地道之中每隔五十步便备有一支火把,显然是准备充分,而眼前的地道也不是仓促之间完工,而是精心设计,而且开掘精细,只是不知道是何用处,又是何人所建。 一路很平静,这超乎了白奉甲的预计。 一路上,白奉甲都非常留意地面的情况,一直没有发现血迹之类的痕迹,显然偷袭之人并未受伤,而路上居然没有再次出手,并不符合常理。 一个巨大的大厅出现在白奉甲眼前。 白奉甲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安全,方才慢慢跨步走了进去。 异变突生,墙壁内猛然想起哗啦啦的声音,是铁链滑动的声音! 白奉甲暗叫一声不好,纵身一跃,向着自己进来的地道飞去。 刀光再现,白奉甲心中一沉,雪寂再次出鞘应敌。 但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这一刀就坎在白奉甲立足未稳之时,仅仅是为了阻拦白奉甲瞬间。 瞬间,有些时候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一道巨大的铁门出现在白奉甲眼前。 “你是谁?”白奉甲提刀在手,并没有立刻惊慌起来,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偷袭自己的人出现。 只见一人掏出火折子,慢慢将周围的火把全部点燃,才转头看向白奉甲。 跳跃的火焰映出来人的脸,白奉甲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 “二哥,你之前来过这里么?”白蓁蓁好奇地朝着白礼贤问道。 白礼贤轻叹一口气,“其实你也来过。” 白蓁蓁愣了愣神,想了片刻,依然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 白礼贤抚摸着眼前的大佛,缓缓道,“当年白芷姑姑在世的时候,便是眼前这座喇嘛寺最大的香客,每年佛诞日,白芷姑姑都会带着我们来这喇嘛寺礼佛。” 白礼贤眼中浮现回味之色,当年白芷在世时,无论吴清源如何的不爱白芷,但毕竟也无法改变白芷乃是一城之主母的地位,这也直接决定了白家当时的地位,虽然自白珢以来,白芷这一支因为不认可白珢的做法,备受主脉冷落,但因为白芷的存在,白家一时之间达到了一百多年的最鼎盛时期。 十多年过去了,白礼贤甚至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当年白蓁蓁刚刚出生时,白芷带着一众白家小辈前来敬香的场景,所谓奢华也莫过于此了。 只是多少风流事,都付烟云中。 虽然白芷身死,表面上并没有给白家带来太大的损失,但也只有白礼贤这种已经深入参与家族事务的人,方才能够体会到个中区别。 由此也带来很多族人的分裂,一部分主张顺势依附主脉,直接改姓吴,一部分主张壮大自己的势力,与吴氏争权,还有一部分人,则沉浸在往日的辉煌之中,不断埋怨因为该死的白芷,断送了自己美好生活。 白礼贤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派,他有自己的主张,也有自己的计划。 他同时也是现在白家最沉默的一个,即便他是家族中公认的麒麟儿,是要挑起家族重担的那一个人,他依然选择了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白礼贤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哪一个,不知不觉之间,看着眼前慈眉善目,俯视苍生的大佛,已然痴了。 “二哥,二哥......”白蓁蓁叫了几声,都没能唤醒白礼贤,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哥哥此刻心中的愤懑与哀伤。 这是白蓁蓁从未在自己的二哥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二人聚少离多,白蓁蓁十二岁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思过园度过,每次白礼贤前来看自己,都是满心欢喜,光彩四射,浑然一副世家浊公子的形态,让自己的几个侍女倾心不已。 今天,白蓁蓁看到了自己二哥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是她没有前去探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落,她白蓁蓁同样如此。 白蓁蓁选择自己静静地走到大佛面前跪下,按照从侍女的讨论之中学习的方法,跪在佛前祈祷。 谁也不知道她在祈祷什么,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值得祈祷的事情实在太多。 司马香见过了太多的死人,尤其是这些年来,白城的死人越来越多,司马香有些时候都想不明白,这些死的人是从哪里来,感觉一直在死人,但也没见人少很多,白城南城的规模一直在不断扩大,眼看城中几乎已经无法容纳了。 但眼前的死人并不简单,司马香确认自己见过他,曾经一直随侍在吴清源左右,显然是吴家的重要人物。 司马香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感觉到眼前事态的重要性。 小沐翻身下车,一眼便看出了司马香的不安。 “怎么啦?”小沐温声问道。 “死的是吴家的人,而且地位不低。”司马香沉声道。 小沐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地形,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同样皱眉道,“怎么会死在这里?” 司马香摇摇头,同样非常迷惑。 一个亲随跑了过来,“禀堂主,前方还有一句死尸。” 一行人随之前往,却见一句死尸正靠着石阶坐着,赫然正是老铁,那之前的那具死尸,自然便是云其生了。 “老铁?”小沐震惊出声。 司马香一愣,“你认识他?” 小沐点点头,但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心中却是波涛起伏,老铁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偶尔也会去南城,看看新进白城的流民,有些时候还会帮着实在过不下的流民买点吃的,也算是做了不少善事。 但小沐对于他的认知也就仅限于此,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尸体,而且不远处就是吴家人的尸体,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就这样死在了一起,不得不引人猜想。 司马香抬头看了一眼山顶处的喇嘛寺,心中犹豫要不要前去一探究竟。 还没做出决定,却见小沐已经带头走了上去。 司马香咬了咬牙,作为金钱帮的老人,自然知道很多帮中的隐秘,比如说吴家与金钱帮的关系并非一个是官、一个是民这般简单,而看到吴家的重要人物死在这里,如果能给出一个交代,也算是自己此番出行的一个收获。 吩咐两名亲随在马车旁留守,同时尽快送信回总堂,司马香紧随而上。 小沐握住身侧的剑,以便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便要伸手去推喇嘛寺紧闭的大门,却被紧随而上的司马香阻止。 司马香的江湖经验,不知比小沐丰富凡几,带着小沐放弃大门,而是沿着寺庙的围墙前行。 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蓁蓁!” 司马香的心猛然一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杀机重重 白奉甲凝神一看,对面之人不是杀心又是谁。 心中暗叫一声倒霉,本以为杀心被砍掉一只胳膊之后,会离开此地,谁曾想居然一直藏在此地。 “哈哈,真是佛祖保佑,终于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铁笼外的杀心佛陀狂笑道。 白奉甲强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无数次的危机告诉他,越是危险的境地,就越离不开一颗冷静的心。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白奉甲冷静地问道。 杀心咬牙切齿地看着笼内的白奉甲,恨声道,“你虽然易容了,可惜你手中的刀不会易容。” 白奉甲提刀至身前,倒是将这事给忘了,轻抚刀身,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对于这把刀,印象非常深刻啊。” 杀心猛地扑到铁笼上,咆哮道,“断臂之仇,老子一定要报。” 白奉甲淡淡地瞟了愤怒的杀心一眼,问道,“那你想怎么报?我此刻在笼内,你在笼外,我想让你杀,你也杀不到啊。” 杀心却猛然冷静下来,阴笑道,“你别想用激将法让我给你开门,虽然不能亲手杀了你,但能看到你慢慢受煎熬而死,也是不错的选择。” 白奉甲心中一沉,刚才确实有激将之意,没想到杀心虽然狂怒,但依然还是老奸巨猾,不肯上当。 只听杀心得意的道,“放心吧,里面除了没有粮食,其他东西一应俱全,你可以慢慢熬着,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吧,就看你的造化啦。” 白奉甲四周环视一圈,笼内空间并不大,中间一个石柱之上滴滴答答地缓慢地掉落着水滴,好歹有水源可以补充,但的确如杀心所说,笼内一滴粮食也无。 “不要担心,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看着你日渐消瘦,形销骨立,奄奄一息,最后活活饿死,岂不是很痛快,想想都很痛快啊。哈哈哈!”杀心佛陀狂笑道。 杀心佛陀并没有停留,转身猛然拔刀,插入石壁中的一处,显然正是铁笼机关所在,这杀心也是老谋深算,深怕有其他无关人等闯进来,利用机关将白奉甲放了出去,还不如直接破坏了了事。 看着杀心手中的火把逐渐融入黑暗,白奉甲紧握手中的刀。 放弃,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刀客和谍子所能做的事情。 刀光突现,一阵火花迸出,眼前的铁笼居然纹丝不动。 白奉甲归刀入鞘,走到笼边,查看起刚才雪寂划过的位置,居然只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痕。 白奉甲的心沉入了谷底,雪寂刀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宝刀,当年在铁浮屠手中更是威名远扬,没想到居然没能真正伤到眼前的铁笼。 也不知是谁当年在此地修筑了这么宏伟的地道,更不要提这座精心铸造的囚笼了。 显然不是喇嘛寺,白奉甲一路走来,地道周围的岩壁保存完好,其上的凿痕已经淡不可见,显然不是近一百年的作品,恐怕修建的时间比喇嘛寺的修建时间都早。 白奉甲缓缓坐了下来,运转内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虽然地道昏暗,但眼前所处的地方光线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白奉甲静下心来,思考着脱困之计。 现在指望白礼贤和白蓁蓁是没有希望了,既然杀心佛陀能发现自己,那显然白家兄妹二人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奉甲自身难保,也顾不上白家兄妹,只能是他们自求多福了。 上方佛堂之中。 白礼贤思虑出神,白蓁蓁正跪在佛前祈祷。 猛然一个喇嘛出现在佛像手掌之上。 白家兄妹二人一时出神,居然没有发现这喇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俊的姑娘。”只听那喇嘛淫笑一声,赞道。 “谁!”白礼贤回过头来,猛然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喇嘛的速度似乎比声音还快几分。 白礼贤话音刚落,那喇嘛已经一个跃身,飞到佛前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白蓁蓁掳到了怀中。 白礼贤心肝欲裂,惊喝一声,顾不得其他,拔刀便朝着那喇嘛冲去。 那喇嘛也是艺高人胆大,见白礼贤冲来,不躲不避,长袖一甩,直接将白礼贤击飞出去。 白礼贤飞倒在地,居然没能在那喇嘛手中走过一个回合。 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白礼贤已然受伤。 白蓁蓁在那喇嘛怀中,见自己兄长受伤,剧烈挣扎呼喊起来。 那喇嘛看着白蓁蓁的一张俏脸,也不制止,仿佛颇为享受一般,白蓁蓁挣扎得越厉害,那喇嘛笑得越大声。 白礼贤挣扎起身,坚持着拔刀指向那喇嘛,沉声喝道:“我乃白家家主之二子,白礼贤,你是何人?快快将我九妹放下。” 那喇嘛微微一愣神,阴笑起来,“要是百余年前,我尚且忌惮你们白家几分,此刻拿出来吓唬佛爷,却也不好使了。” 白礼贤微微愣神,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欲如何?” 却是将那喇嘛当做了歹人,是专门前来劫持人质一般。 那喇嘛也是胆大,浑然不顾白蓁蓁挣扎,一双枯手慢慢从白蓁蓁脸上滑过,感受着白蓁蓁凝脂一般的肌肤,口中淫笑连连。 白礼贤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这才知晓原来这喇嘛居然是为了劫色而来。 突然佛堂之门从外面猛然撞开,闯进两人,却是刚才在寺外探查的司马香和小沐两人。 司马香与白礼贤四目相对,又飞快避开。 那喇嘛见突然进来两人,一个纵身,带着白蓁蓁又重新站回到佛像巨大的手掌之中。 “那淫僧,还不快将那姑娘放下。”司马香冷喝一声,倒是让一旁的小沐微微侧目。 自己二人原本只是一时好奇,想来喇嘛寺内探查一番,却不想司马香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大喝,找了个理由便带着小沐跃墙闯了进来。 只是看那喇嘛身形速度,估计自己三人恐怕也不是敌手。 司马香同样微微皱眉,原本对于那喇嘛实力没有什么认知,此刻一见,心中不由得打鼓。 “哈哈哈,佛爷今儿高兴,也不跟你们计较,快快退下,免得扰了佛爷的雅兴。”喇嘛却也不怵三人,摸了一把白蓁蓁,淫笑道。 白礼贤面色涨红,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刀便冲了上去。 司马香见白礼贤行动,也娇叱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随之杀去。 小沐无奈,贪狼剑出鞘,三人共战那喇嘛一人。 那喇嘛果然不俗,只是顾忌伤了白蓁蓁,轻轻在白蓁蓁身上点了两下,白蓁蓁立马动弹不得,只得被那喇嘛搂在怀中。 一刀两剑,战力倒也不弱,只是佛像巨大,几无立脚之处,唯一立足之地还被那喇嘛提前占据。 三人只得轮番上阵,一左一右一前共同夹击,但奈何喇嘛功夫高绝,一掌一袖居然应对自如。 过了片刻,三人呼吸不继,那喇嘛依然呼吸绵长,连面上都没有见一滴汗。 “唔,佛爷也不陪你们玩啦,洞房花烛夜还等着佛爷呢。”那喇嘛冷笑一声,交手之间已经探知三人斤两,也不再准备留手。 猛然听到佛像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师叔救我!” 那喇嘛眉头一皱,等到来人转到佛前来,却是杀心正惊慌失措地奔来。 身上披单早已不见了踪影,若非没有头发,否则此刻的样子更是狼狈不堪。 杀心还没停住脚步,身后又传来一声怒喝,“贼秃哪里走!” 来人正是狂狮。 见到佛堂前的场景,杀心与狂狮皆是一愣。 白礼贤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连忙道,“台老,烦请快快救救蓁蓁!” 狂狮顺着白礼贤手指方向,方才看到白蓁蓁被劫持在佛掌之上。 顾不得追杀杀心,狂狮猛喝一声,“快快放了我徒儿!” 话音一起,双拳挥舞,直接朝着那喇嘛杀去。 杀心连忙喊道,“师叔小心!” 原来那劫持白蓁蓁的喇嘛正是净清。 狂狮性急如火,一双铁拳更是威力无匹,显然不是之前白礼贤三人可以相当的。 净清已经陷入了苦战。 佛堂之下,白礼贤一脸不善的看着杀心,刚才狂狮是追杀他而来,显然眼前这个喇嘛也不是什么善茬。 白礼贤强提一口真气,提刀杀向杀心。 一旁的司马香见状,娇叱一声,挥舞着手中的软剑相助白礼贤。 倒是小沐成了一旁看热闹的。 可怜杀心和尚,刚才在地道之中猛然遇到无头苍蝇似乱窜的狂狮,自己心虚,认为是白奉甲的援兵已到,刚一照面就慌忙逃窜,自然而然被狂狮认为是歹徒,一路追杀。 杀心也是弄巧成拙,见狂狮追得急了,连忙借助地道中的机关相助,却不想狂狮功力深厚,一般的机关根本奈何不得,反而更加坚定了狂狮对于杀心乃是歹人的判断。 一路弯弯绕绕,好不容易看到了救星,却不想又陷入了包围之中。 若是手臂没断,遇上白礼贤和司马香尚有一搏,现在确实处处受阻,强突不得。 片刻之间,上方的净清和狂狮还没分出胜负,杀心一身僧袍已经被司马香绞得个支离破碎。 杀心心中叫苦,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连忙叫唤师叔救命。 净清心中也是叫苦不迭,眼前狂狮内力精纯,双拳对击之间,居然一时不分彼此,而那狂狮更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之间净清竟然奈何不得。 眼见杀心佛陀就要命丧白礼贤刀下,净清心中一横,猛一运功,居然从身上迸出无数血滴,朝着狂狮和白礼贤等人射去。 场中众人不知这是什么秘法,连忙抵挡。 等众人回过神来,场中已经不见了净清等人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逐鹿山 白奉甲对于上方佛堂之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专心沉思自己如何脱困。 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无论找遍了哪个角落,都看不到逃出去的希望。 这种牢笼绝对是前人精心设计的存在,除非是从外面打开机关,否则其他手段根本连牢笼都无法撼动分毫。 白奉甲盘坐在地,微一运转内力,心中变得一片空明。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保存体力,否则真就可能如杀心所想,最后不可避免地陷入饿死牢笼的结局。 上方的激斗已经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白奉甲睁开眼,解下身上的刀剑置于一旁,开始运转内力。 只见白奉甲面色猛然露出一丝潮红,身旁的雪寂自行出鞘,跃入白奉甲手中。 白奉甲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正是狂刀运转的征兆。 没有丝毫犹豫,白奉甲挥刀,朝着刚才出刀的地方猛然砍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 转瞬之间,白奉甲已经连续挥出一百零八刀,每一刀都分毫不差地落在第一刀的位置。 白奉甲拄着雪寂,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如此迅猛的使出狂刀,即便是白奉甲此刻也难以承受。 白奉甲的心沉入了谷底。 刚才自己认真盘算,还思虑这座牢笼可能是专门关押重要人物而设计,那么关押之时显然不会让其佩戴武器,自己此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身旁就带着绝世刀剑。 不曾想自己已经运转了威力无匹的狂刀,依然无法奈何这座牢笼丝毫。 哐当一声,雪寂猛然倒在了地上,白奉甲应声躺在了一旁。 白奉甲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但体力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 白奉甲闭上眼睛,任由内力缓缓在体内运转,平复体内由于剧烈使用狂刀对经脉造成的损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奉甲缓缓睁开眼睛。 一道轻柔的月光从一侧墙壁的空洞中透了进来。 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天。 白奉甲心中一惊,但转瞬一想,此刻时间对于自己,反而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试想,对于一个几乎只剩下等死的人来说,时间,不也是折磨的一部分么? 好在白奉甲并没有真正放弃,放弃雪寂,又拔出铁浮白托付给自己的痴心剑试了试。 结果一样令人失望,铁笼上的豁口有所扩大,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生生用刀剑斩断这道铁笼,恐怕还需要给白奉甲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行。 但白奉甲有这么长的时间么?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没有食物,即便有水充饥,但也难以坚持一个月之久,这是风雨间通过实验得出来的结论。 至于风雨间是如何做的实验,谁也没有告诉白奉甲这些学生们。 白奉甲再次躺倒在地,方便最大限度的节约体力。 日子循环往复,平日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此刻的白奉甲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脸上的胡子已经长了出来,身上专为雪夜潜行所穿的白色夜行衣也变得脏污。 指望白礼贤兄妹来救自己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白奉甲只希望他们二人依然平安便了。 世间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让人顺心如意的。 白礼贤抓起地上的积雪,仓促地塞进自己的嘴里,嘴唇上干裂的口子让曾经的翩翩浊公子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如果此刻将白礼贤扔到最繁盛的承平街上,估计没有人可以认出这个状若乞丐的人就是白家的二公子,甚至可能被巡街的军士直接挑落到暗街陋巷之中,免得脏了承平街的地面。 一旁的狂狮状态也没有好多少,现在正抓着一只野鸡生啃。 逐鹿山是白城方圆五百里内最高的山峰。 它的存在,见证了造物的神奇,以逐鹿山为首,周围五座山峰连绵相依,而周围都是一马平川,呈现猎人逐鹿草原之势。 关于逐鹿山的传说很多,远至皇帝蚩尤,近至成吉思汗,都有相关的故事在白城口耳流传。 无论这些故事的可信度有多高,但白城人都知道,逐鹿山非常人可进,千百年来不断有商旅遇到风暴想要进山躲藏,往往都是有去无回,一来二去,逐鹿山便有了鬼地之称,更加加剧了人们对于逐鹿山的恐惧之心。 但对于功力高绝之人而言,逐鹿山并非传言之中的那么恐怖,反而是一处难得的宝地,因为来人不多,反而很多珍稀药草都得到了完好的保存,所以很多江湖高手遇到难寻的药草,都愿意到逐鹿山试试运气。 然而即便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也不愿在寒冬时节进入逐鹿山,这是真正的死地。 狂狮自然也不想,但奈何白蓁蓁在里面,自己不得不来。 “二少爷,你还是快回去吧,无论是禀报吴法言,还是禀报你父亲,好歹咱们还有后援,现在我们都陷在这里,境况只怕更加不堪。”狂狮揪着野鸡的脖子饮了一口血,显得狂狮的样貌更加狂野。 白礼贤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方才回答道,“台老,你放心吧,虽然我们一路追踪,但路上我都留下了记号。”缓了一口气,白礼贤接着道,“当初我离家之时,就与一干兄弟约定时日,现在想来家中已经有人到喇嘛寺探查,甚至已经派人追踪而来了。” 狂狮看了一眼从小就被赞聪慧的年轻人,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此行艰难,终归是不好过。” 白礼贤眼中焦急一闪而过,紧接着道,“台老尚且为了舍妹奔波劳累,礼贤随行好歹能够帮助一二,也不至于台老以一敌多,不好放开手脚。” 狂狮没有再劝说,显然白礼贤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心中对于那个老喇嘛的忌惮越来越重,也不知道白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却说当日净清使出化血遁法,瞬间卷上白蓁蓁、杀心,甚至还有小沐消失得无影无踪,好歹还有司马香闻香知味,闻着白蓁蓁身上暗香,给狂狮二人指了一条路,否则可能二人连朝何处追踪都不可知。 而司马香身负重任,此刻失了小沐已经是莫大罪过,更加不敢误了龙大老板交代的事情,慌乱之间只得将救助小沐之事拜托给狂狮二人,自己带着两个手下急急向此行的目的地而去。 狂狮二人一路追踪,喇嘛寺所在距离逐鹿山并不远,加上一路白雪皑皑,一身鲜红僧袍的净清显得异常惹眼,加之使用化雪遁法伤了元气,同时带着三个累赘,不可避免的拖累了速度,让狂狮二人追了上去。 一路上双方交手已经不下十次,每次都被净清堪堪逃脱,最后慌不择路,居然逃入了逐鹿山之中。 也是净清和尚运气不佳,自己与杀心都是初到白城,哪里知道逐鹿山的诸多凶险,而小沐和白蓁蓁,更是经事尚浅之人,江湖经验更是少之又少,此刻也只得由着净清带着众人前行。 而最让杀心奇怪的是,净清一路上带着白蓁蓁也就罢了,居然还死活让自己带上小沐这个拖油瓶。 小沐可不是白蓁蓁,虽然功力比不上自己,但好歹是一个威胁,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净清抵挡狂狮,而白礼贤朝着自己杀来,那小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解了手上穴道,一起挥剑朝着自己杀来,若非自己功力精深,恐怕就要着了二人的道了。 但杀心可不敢向净清问出这个问题。 化血遁法是杀心所在宗门的重要秘法之一,使用者运转功法,生生挤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精血,在迷惑敌人的同时,也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随着精血的移动而选择其中一个方向移动,堪称逃命的一大秘诀,可惜杀心自身犯戒不止,让自己的师父绝了传授此门秘法给自己的念头,否则当初杀心也不至于被白奉甲硬生生斩掉一条手臂。 化血遁法有其好处的同时,自然也会给使用者带来极大的损伤。 净清和尚使出遁法之后,便一直在养伤,此刻趁着休息之际,将猎食之事交给了杀心,自己连忙打坐运气,缓缓修复受损的身体。 只见净清和尚所在之地猛然震出一片积雪。 净清和尚随之眼皮睁开,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净清猛然跃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正在低声嘀咕着摆弄好不容易猎来的一只小鹿的杀心眼睛一亮,赶紧朝着净清和尚恭贺道,“恭喜师叔伤势得复,功力精进。” 净清和尚甩了甩衣袖,对杀心佛陀这几日的伺候也算满意,点点头算是赞许,“回头你也别跟着你那老顽固师父了,拜到师叔门下,保你好处多多。” 杀心大喜,连忙拜倒在地,朝着净清拜了三拜,算是拜师了,虽然自己师父功力较之净清更加精纯,但奈何性格执拗,一直看不惯自己所作所为,传授功法更是遮遮掩掩,让杀心一直怀恨在心,此刻净清和尚开口了,也算是自己的一道福缘。 净清和尚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杀心的拜师。 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白蓁蓁道,“小姑娘,到现在还指着你那师父来救你呢?” 白蓁蓁脚上被点了穴道,上半身倒是活动自如,也不管净清说什么,嘴中一声冷哼,扭过头去再也不看净清。 净清倒也不以为忤,转头看向远处缓缓朝着这边来的狂狮二人,身形一动,仿若一道惊雷,朝着二人扑杀而去。 只是不知此番相斗,将是谁生谁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动荡的前兆 金钱帮。 闫云山看着土堂递过来的消息,这个专管情报信息的堂口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是金钱帮能够在白城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 纸条上的消息很短,“拂云手死于不知名剑客手中,小沐二人入喇嘛寺,司马香一人出,小沐不知所踪。” 闫云山嘴角带笑,这则消息放在白城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引起震动,但对于闫云山而言,也就是一笑了之之事。 “大哥,你对这事怎么看?”闫云山朝着一侧的龙大老板问道。 与闫云山不同,此刻的龙大老板,愁眉紧锁,显然对于这则消息并不乐观。 “是小沐察觉到了什么吗?”龙大老板不确定地问道。 闫云山沉思片刻,坚定地回道,“绝对不会!”站起身来缓缓道,“按照司马香亲随传回来的消息,二人一路上兴风作雨,颇为自得,虽然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但想来如果司马香没有问题的话,她应该第一时间给帮中一个交代。” 龙大老板点点头,虽然司马香此女入帮多年,办事得力,尤其是在钱财这一块,更是天赋异禀,乃是自己手下不可或缺的人才。虽然与小沐走得近些,却也是司马香多年来的毛病,帮中众人也不以为忤。 说曹操,曹操到。 水堂的消息很快递了上来,乃是司马香亲笔所书,足以看出司马香的重视。 龙闫二人传递看完消息,倒是彻底打消了对于司马香的疑虑。 龙大老板冷哼一声,“倒是这小沐走运,逃过一劫。” 闫云山轻笑着道,“我倒不这么看,虽然不知道这喇嘛掳走小沐的目的何在,但从这喇嘛行事风格来看,这小沐能否活下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龙大老板摇摇头,他对于小沐的存在隐隐有些忌惮,这小子运道颇有些神异,倒是说不准。 大堂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闫云山皱眉怒道,“怎么回事!” 一个亲随连忙推门进来,朝着龙闫二人道,“回禀大当家、二当家的,西北方一片民宅突然燃起大火,火势凶猛,现在越发吓人了。” “一片民宅起火而已,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闫云山大声呵斥着一干手下。 闫云山积威甚重,堂中嘈杂立马安静了下来。 却不曾想堂中刚刚倒了一杯酒,就要饮下的龙大老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杯酒在嘴边端了片刻,猛然掉落在桌面上,而龙大老板身形一闪,眨眼已经出现在房,这里有粮食,所以就过来瞧瞧。” 那汉子面色一怒,便要说话,王仙芝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只见王仙芝摇摇头,无视积雪被烤化流出的脏水浸透脚背,朝着张一丰道,“回去吧,现在什么都没了。” 张一丰见王仙芝等人没有走的迹象,便舔着脸站在一旁问道,“王大哥,这得多少粮食啊,才能着这么大的火啊?” 王仙芝也不管张一丰走还是不走,摇摇头,叹息一声,“不知道。” 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占用民房来装粮食,一定是想要逃避官府的追查,通过囤积粮食侵占市场。 而看现在着火的情况,显然涉及的粮食不少。 “那总该有些没被烧到的吧?”张一丰试探着问道。 王仙芝身后的几个汉子都被张一丰这句话给逗笑了,当王仙芝没有笑,因为他理解张一丰,更知道要是没了粮食,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不值得笑话。 王仙芝没有转身,朝着面前跳动的火焰轻声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等,赶紧去米面行买尽可能多的粮食才是真的。” 张一丰琢磨了一下王仙芝的这话,心中悚然一惊,跟兔子一般朝着原路冲了回去。 王仙芝身后的一个汉子看着张一丰狼狈的背影,嗤笑一声,“这些人也是够可以,这个时候还想着来占便宜。” 转过身来,却不想迎来的是王仙芝冷冷的目光。 那汉子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记住,在生死面前,我们没有资格笑话任何人。” 一阵掌声从另一侧的暗巷中传了过来,一个佩剑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却是石头。 “王大哥说得有理。”石头赞道。 王仙芝一愣,“你怎么来了?” 石头也不看王仙芝,朝着眼前的大火叹道,“不知道这次,又将在白城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王仙芝冷冷地道,“准确来说,应该是要死多少人才是。”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看到了白城万民,在这大火之中翻滚、挣扎、哭嚎的场景。 而现在,除了这片大火之外,在皑皑白雪笼罩之下,白城仍然还在沉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起风了 帖木儿今天起得很晚。 当真金向他汇报大火之事时,帖木儿正接过侍女手中的热毛巾搭在脸上,缓解昨夜的疲劳。 帖木儿点点头,脸上的热毛巾随着帖木儿的脑袋上下摇晃,显然异常没有精神。 “小少爷,据传闻,那片民宅里装的全是粮食。”真金迟疑了片刻,仍然说出了这句最关键的话。 帖木儿猛然站起身来,脸上的毛巾掉落在地,紧接着又被帖木儿踩了一脚。 帖木儿冲到真金身前,猛地抓住真金前襟,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真金虽然已经料到了帖木儿会有很大的反应,但看到帖木儿这番模样,依然被吓了一跳。 定下心神,真金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帖木儿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瘫坐回椅子上,“完了,完了......” 看着帖木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真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帖木儿此番模样,赶紧用眼神询问真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金苦笑却不敢出声。 终归还是帖木儿自己回过神来,强笑问道,“邦察有何要事?” 邦察看了看帖木儿的神色方才道,“小将军,吴法言在县尹大堂议事,想请将军过去主持。” 真金怒道,“他们议他们的事,找我们少爷干嘛?” 帖木儿抬手阻止了真金,铁青的脸上现出笑容,“也好,那正好去看看我们的县尹大人有何高见。”却是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解过来,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帖木儿一行出现在县尹大堂,堂中原本喧嚣的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在言叙文和吴法言的带领下,所有的将官和县尹府属官齐齐向着帖木儿行礼。 帖木儿挥了挥手,示意免了,旁若无人地走到大堂左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宣示了今日自己的态度。 吴法言看着帖木儿坐下,面色难看,欲言又止,却见帖木儿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都坐下,接着朝吴法言道,“吴县尹,今日我是来听大家伙议事的,大家接着刚才的讨论,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吴法言心中腹谤一声,云其生与狂狮二人,一死一失踪,对于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更没办法向吴清源交代,现在又出了此事,更是让他心急如焚,但奈何面对帖木儿还得强颜欢笑,只当做云台二老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朝着帖木儿笑道,“今日之事,还是请大人主持为好。” 帖木儿状若一惊,“今日不是商议北城失火之事吗?此乃县尹府正管之事,与我何干?” 吴法言心中冷笑,却也知道不能再强求,转身回到正堂上坐下,朝着右手边的一名属官道,“吴佐臣,由你来给各位大人说说情况吧。” 那名姓吴的属官站起身来,朝着堂中众人行了一礼,面色难看地说道,“禀各位大人,据城卫军报告,昨夜亥时,城西北角三十二间民房突然一并失火,前期城卫军并未注意,以为只是天干物燥,一时不慎引起的,第一时间疏散了周围居民,等到卯时方才得报,其中所存均乃粮食。” 堂中众人对这一情况显然已经大体了解,沉默地听其介绍,一时之间,堂中只有那名属官低沉的声音。 猛然听堂中左下手传来一声怒骂,却是木花站了起来,“他娘的,别在这儿磨磨唧唧了,你就跟老子说,里面到底有多少粮食就完了。” 吴佐臣面色难看,朝着吴法言看了一眼,看到吴法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方才缓缓吐出一个数字,“保守估计,得有十万担粮食。” 堂中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倒抽冷气之声。 “你们县尹府怎么搞的,这么多粮食存在一个地方,你们县尹府居然丝毫不知?”又是一个将军站了起来,朝着吴法言质问道。 吴法言依然面色冷峻没有说话,吴佐臣无奈,只得接着道,“回禀将军,白城历来便是交通要道,每年转运粮草物资无数,县尹府也不可能所有的粮食进出都管得一清二楚。”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令人满意,但此刻也只能是无可奈何,那将军无奈地坐下。 木花却不依不饶,“哼,也不知道是谁,当日跟我们说白城粮草紧缺,只能让各路大军自行采买,现在倒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说话间虽然没有看吴法言一眼,但话语之中,每一句话都是对着吴法言所说的。 吴佐臣张口欲辩,却见吴法言伸手打断了自己。 吴法言直起身子,对着堂下道,“白城之所以始终能够经贸繁荣,就在于对城内商人较为宽松,这次城北失火,确实是县尹府一时不察,但这粮食归根到底是属于个人,按照规矩,县尹府确无权力强迫商人买卖。” 一席话软硬皆有,倒让木花一时语塞。 毕竟吴法言已经承认了此次失火,县尹府确有责任,但其他的诘难,一点没接。 木花却是个混人,自从吴清源因为自己吐血当场,已经是将向吴家靠拢的心思彻底抛到九霄云外了,冷笑一声道,“那吴县尹倒是说说看,现在十万担粮食化为乌有,我们军队接下来的粮草,应该去何处征订去?” 吴法言看了看言叙文,却见言叙文端着茶杯,一脸漠然地吹着杯中茶水。 吴法言心中冷笑,果然这贼子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虽然吴清源瘫痪之后,吴法言明里暗里给了言叙文一些暗示,但迟迟不见言叙文咬勾,这次之事,本来想找他先行探讨,也被他不软不硬地拒绝了。 “此次城北失火,是城卫军一时不察,本大人决定,自即日起,由城卫军华大人,对全城所有房宅进行检查,避免再次出现失火之事。”吴法言清咳一声,紧接着说道,话语之间,堂下一名穿着汉甲的大汉站起身来,朝着一众人等行了一礼,显然就是吴法言话中的华将军了,而从起姓氏和所居之职来看,定然是吴家心腹,甚至可能是吴法言的心腹。 那大汉行了一礼,便沉默着坐下。 言叙文听吴法言说话,眼神一亮,显然吴法言此话留出了很大的空档,放下茶杯,在木花之前接话道,“吴大人言之有理,是该好好查查了,对于那些囤积货物,还处在县尹府监管之外的,还应该从重处罚才对。” 言叙文与吴法言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那依言将军之见呢?”吴法言知道眼前的老贼动心了,不咸不淡地追问道。 “唔,这次随同本将军前来运粮的军士,还有一千人在城外驻扎,如果吴大人需要,这一千名军士可以随同城卫军一起查验。”言叙文手指轻敲桌面,淡然道。 吴法言要的就是言叙文这话,顿时喜形于色,“如能得言将军相助,最是合适不过。” 一众将军纷纷回过味来,朝着吴法言七嘴八舌地道,“吴大人,本将军也愿相助。” 倒是木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知道跟着众人走,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错,嘴上表态了,心中却暗骂一帮直娘贼打仗不行,玩这些花花肠子倒是一流。 看到场中的热闹场景,帖木儿心中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官军相护,沆瀣一气了。 明面上吴法言大义凛然地说保护城中豪商,现在却堂而皇之地让军队加入民宅查验之事,显然就是准备借军队之势强夺了,毕竟城北那么多粮食被烧,粮价暴涨必然是顺理成章之事,要想安抚帖木儿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不信这白城之中,就城北一地有豪商囤积货物,其他都是良民善商了。 而言叙文等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油水所在,真要查到什么违禁之物,一顶大帽子扣上来,还愁什么粮食得不到?而最终当初吴清源交给军队的购粮之资,估计十之八九都会落到堂中一群丘八口袋之中,但从面上来看,这事也无法指摘,毕竟拿捏不到证据,今日请自己过来,说不定就是想要在自己面前将此事挑明了,只要自己不反对,这帮人就该开干了。 不过帖木儿显然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就过去,毕竟请自己过来,想要自己同意,那么双方自然都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帖木儿清咳一声,堂中纷乱又瞬间静了下来。 吴法言与言叙文都知道重头戏该来了,双双盯着帖木儿,虽然心知帖木儿反对的可能性不大,但都关心帖木儿将开出什么条件。 “是查验,还是抄检,乃是白城之事,帖木儿作为外人,就不插手其中了,只是强买强卖,毕竟有损朝廷威严。”说到此处,帖木儿就此打住了。 但吴法言与言叙文都是心思活泛之辈,哪还不知道帖木儿想做什么,连忙接话道,“请大人放心,县尹府一定秉公执法,对于却又囤积之嫌,性质恶劣之徒,县尹府也一定会先惩后戒,公平买卖。”言叙文也道,“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合理出价,公平买卖。” 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让商人将存货吐出来的同时,军队和县尹府也要将新钞吐出来,只要新钞在市面上大规模流通,那帖木儿的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虽然知道二人的话不可全信,但好歹是给了一个明确的态度,帖木儿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城中粮食全部被焚,正好遇到冰天雪地,民以粮为生,粮食必定大规模涨价,城民手中的新钞必然迅速贬值,最终沦为一张废纸。 现在吴言二人想要让商人吐血,自然不能将新钞扔在一边,如此好歹能够盘活市场,让新钞重新流通起来。 一堂议事,三方各有所得,一时之间,场中氛围倒是松快了很多。 正在此时,县尹府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冲进来一个军人,朝着木花喊道,“将军,大事不好啦!大营被劫啦!” 静谧的白城,起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牢笼中的秘密 当雪影来到喇嘛寺时,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甚至于原来留在这里的几个喇嘛也不知所踪。 雪影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广场上的地道入口,以及那座被一劈两半的百塔,上面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刀痕的存在。 雪影皱了皱眉,没有盲目地进入地道,而是先进了佛堂。 佛堂中打斗的痕迹很重,甚至于佛像表面都是伤痕累累,可见狂狮与净清二人打斗的激烈。 雪影同样看到了飘洒在佛像上的血迹,看样子已经离开了有一阵子。 虽然佛堂之中也有刀痕,但雪影第一时间便判断出绝对不属于白奉甲,眼前的刀痕太浅,与白奉甲的功力不相符合,当初在醉香楼初次相逢,虽然只是浅浅一试,雪影对于白奉甲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雪影最终还是进入了地道。 左手打着火把,右手提着子剑,雪影缓缓向前寻去,但让她失望的是,除了在入口处不远有一些打斗的痕迹之外,其他地方居然一丝痕迹也无,路上也没有见到尸体,一切显得颇为诡异。 等到雪影从地道出来,眼前已经是一片白茫茫,斜对面就是喇嘛寺上山唯一的道路,依稀还可以看见老铁的尸体。 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奇妙,包括缘分也是如此。 当雪影从地道中走过之时,白奉甲就在一墙之隔后闭目养神。 当日杀心离开铁笼,除了毁了铁笼的机关,更是将周围连片的石门全部放了下来,也难怪雪影仓促之间找寻不到。 看着眼前茫茫的积雪,雪影微微皱了皱眉,难道白奉甲已经追逐某人离开了此地? 如果是他自行离开的话,肯定不会不顾老铁的尸体,抑或他根本就没有碰到老铁,但想来不应该如此。 雪影看着渐明的天色,轻叹了一口气,那日去寻老铁之时,雪影便感觉到颇为怪异,此刻更不敢在外长待。 雪影身影一动,闪现在喇嘛寺上山的道路上,看了看身后大门敞开的喇嘛寺,雪影默默祈祷,只希望白奉甲一切安好。 回身来到山脚,看着老铁嘴角永远凝固的微笑,雪影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个曾经答应自己好好活着的老人终归还是走了。 雪影强忍泪水,将老铁安置在出来的洞口处,默默拜了三拜,等待时机前来接老铁回城安葬。 洞中无岁月。 白奉甲只感觉在牢笼之中呆了许久,若非洞顶上不时滴下的岩水,白奉甲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曾经年轻俊秀的青年,此刻脸上已经爬满了疯长的胡子,原本结实的身体也变得干瘪起来。 白奉甲静静地躺在地上,这些天来,他探寻了牢笼中的各个角落。 他知道雪影会来,但慢慢的,他放下了所有的念想,凭借着自己手中的刀剑,一刀一刀,执着于砍出一条路来。 现在他连抬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日来的饥饿与乏累,让他的视线都不可避免地模糊起来。 要死了么? 白奉甲第一次这么问自己。 想着大间主的殷切嘱托,想着已经十余年未见的父母,想着可能正在满城疯找自己的雪影,白奉甲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所有的存在,都是如此的脆弱。 白奉甲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神之中猛然射出一道精光。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刚才恍惚之间,仿佛看到洞顶出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人,一个白奉甲异常熟悉,但绝对不会在临死前想到的人。 白家的建城老祖白启。 白奉甲定了定神,定睛一看,白启的模样却又消失不见。 白奉甲来回试了几次,却始终没有找出其中隐秘。 但白奉甲心中坚信,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虽然模糊,但非常真切。 突然之间,白奉甲心中灵光一闪,缓缓用到支撑起身体,拾起地上的几颗碎石子,确认自己的手依然没有丝毫颤抖,白奉甲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子打出。 正是风雨间入门的第一课,入间式的开门之法,如果可以在没有父母辅助的情况下,孩子能够打开风雨间的大门,就意味着这个孩子可以顺利进入风雨间学习,如果不行,则意味着淘汰。 白奉甲当年自然是打开者中的一个,至于那些失败的孩子去了什么地方,白奉甲不知道,也没有探究过,反正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其中还不乏白奉甲童年时的玩伴。 现在需要开门的距离,自然比小时候的考核要复杂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白奉甲依然决定试一试。 异变突生,只见牢笼顶部的石壁缓缓转动起来,白奉甲抬起衣袖,遮蔽住掉落的灰尘。 等到顶部没了动静,白奉甲抬头一看,赫然正是一副白启的半身像,与他们在风雨间中跪拜了千百次的画像,丝毫没有区别。 白奉甲心中疑窦丛生,好巧不巧,居然在这荒郊野岭的喇嘛寺中,更在这小小的牢笼之中,居然有人精心设计、建造了一副白启老祖的画像,建造之巧妙,不禁让人叹为观止,绝非仓促之间能够完成的。 难道这里,与曾经的白家有什么关联之处么? 白奉甲按下心中疑惑,略略扫视了一眼头顶的画像。 白启的模样一如风雨间的挂图一般,慈眉善目,颇有长者风范,手指微微指向自己,如果排除自己所在的话,那么白启此刻所指,正是地面所在。 白奉甲顾不得探寻画像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第一时间按照风雨间的规矩,跪下身来,认认真真磕了九个响头。 至于为什么是九个,而非平常的三个,白奉甲也不知道,只知道规矩就是规矩,而跪拜其他老祖时,一般都是行三叩首之礼。 白奉甲还清晰的记得,当年同科的一个孩子向讲师询问原因所在,不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被揍了一顿,第二天便被其父母领了回去,自此再也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反正老老实实多磕几个头就是了。 白奉甲每一个都磕得非常认真,额头上已经沾满了灰尘。 第九个头磕完,异变再生。 白奉甲只来得及抓住身旁的刀剑,瞬间便往下坠落下去,而在白奉甲的头上,地面又重新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有何异常。 白奉甲心中大骇,但心思电转之间,又安定了不少。 刚才牢笼之中的机关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 如果不是白家后人,想要打开机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风雨间的开门法,虽然简单,但也精巧异常,旁人想要模仿,已经是困难重重。 而如果是与白家有仇之人,根本不会选择向白家老祖叩拜行礼,至于其他旁人,能够认认真真行完三礼,便是莫大耐心,更勿论一丝不苟地行完九个大礼了。 所以白奉甲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机关就是专门为白家后人而设计的。 只是估计白家当年修建此地的祖宗,也没有想到未来某一天,自己精心设计的牢笼和机关,最终会被别人利用起来关押自己的后人。 白奉甲猛然坠入一片深潭。 挣扎着浮出水面,白奉甲感到一阵后怕,虽然心知祖宗设计此机关,绝对不会坑害自家子弟,但这么长时间的坠落,如果底下没有这片深潭,白奉甲根本无法想象此刻自己的结局,毕竟谁也不知道数百年过去之后,这片深潭是否还会存在。 白奉甲感觉身上一阵舒爽,这才反应过来身下的水居然是温热的,也就是这里居然还是一片温泉。 身处深潭之中,白奉甲都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在牢笼之中度过了好几个月,根本察觉不出外面正处于天寒地冻的天气。 白奉甲没有在潭中久留,毕竟谁也无法探知潭中是否有什么危险。 环顾四周,白奉甲轻易之间便看到了远远的一块大石。 游近一看,方才发现这块大石居然是一整片陆地。 与水潭的温热不同,身下的陆地,或者是一整块巨石,居然冰凉刺骨,与刚才的深潭形成鲜明对比。 白奉甲在感叹大自然造物之神奇同时,也更加佩服自己祖上的机巧,居然找到了这么一块神奇之地,还设计了如此精巧的机关来保护。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理解为白家祖上的自私,将这片地方巧妙地占为己有。 但当时整个白城都是白家的,也不在乎这一片小小之地了。 白奉甲心中一动,值得自己祖上如此重视的地方,显然并非寻常之地,只不过白奉甲目前尚未发现有其他不同之处。 强行调动体内近乎干涸的内力,白奉甲苦笑一声,虽然柳暗花明,但自己现在已经快饿死了,如果真是如此,那恐怕白家祖上在天有灵也会活活气死。 好歹天无绝人之路,一条手臂长的大鱼猛然从水潭边跃出水面。 白奉甲欣喜若狂,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因为强行调动内力而造成经脉几乎撕裂的疼痛,痴心剑应声出鞘,眨眼之间刺中大鱼的身子。 取下剑上的大鱼,白奉甲也顾不上考虑是否有毒无毒,是生是熟,毫无吃相地啃食起来。 白奉甲刚啃两口,便见接二连三的有大鱼跃出水面。 白奉甲连忙将手中的大鱼扔到一边,一剑剑刺出,带回来一条条大鱼,毕竟谁也不知道将在这里待多久,尽可能多备一些吃食,也是一个老成之计,毕竟白奉甲已经被饿怕了。 大鱼依然仿佛不要命一般向外跳跃,但白奉甲已经挥不动剑了。 看着身旁小小一堆大鱼,白奉甲苦笑不已,不过好歹有了吃食,可以暂时保住命了。 异变再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活下去 净清和尚的速度很快。 狂狮骇然,没想到净清和尚的伤势这么快便已经恢复了过来。 只见净清几个纵身之间,已经来到了狂狮二人身前。 白礼贤看着眼前迅猛交战的二人,站在一旁丝毫插不上手,当然,他也没有插手的意愿,而是飞快朝着杀心等人而去。 只要能够救脱小沐,眼前的局势,便会朝着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倾斜。 久无人迹的逐鹿山异常的安静,厚厚的积雪将山中的一切笼罩得严严实实,白礼贤的速度很受影响,只能艰难的在积雪之中挪动。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礼贤,白蓁蓁又是期待,又是忧虑。 杀心冷笑一声,独臂提刀,迎上白礼贤。 原本安静的逐鹿山,随着双方的激斗,变得越发的狂躁。 尤其是净清和尚与狂狮之间,正是棋逢对手,双拳相对之间,真气狂暴四射,激起厚厚的积雪,不断向上下滚落。 “贼秃,还不快快放了我徒儿!”狂狮须发怒张,怒喝道。 净清和尚淫笑一声,“你这老贼,这么护着你那徒儿,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吧。” 狂狮气急,双拳之下,朝着净清和尚的攻势越发猛烈起来。 “不过你那徒儿天赋异禀,体质特异,你这老贼,倒是打得好主意。”净清和尚双掌应敌,嘴上更是丝毫不落下风。 “如果你那徒儿知道,自己原本敬爱无比的师父,打得却是占她身子的主意,岂不是该肝肠寸断?”话语之间,净清和尚大笑不止。 狂狮气急攻心,怒喝连连,“你这贼秃,血口喷人。” “哈哈,看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每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动心过?”净清和尚修的是欢喜禅,蛊惑人心更是一流本事。 “你!”狂狮怒极,但也知道自己言语之间不是净清的对手,也不再说话,对于净清和尚的讥讽只当充耳不闻,一双铁拳不住向净清和尚击去。 净清和尚原本就是有意激怒狂狮,现在见其不说话,嘴上更是不停,污言秽语不断朝着狂狮喷洒而去。 对于净清和尚的挑拨,白礼贤自然不会当回事,白蓁蓁更是不以为然,反倒是小沐,听到净清和尚的话,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蓁蓁。 这两日虽然被净清和尚裹挟而逃,与白蓁蓁却也算朝夕相处,如此寒冷的天气和奔逃的匆忙,竟然丝毫没有影响眼前女子的美貌,娇嗔之间,更添几分颜色。 小沐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他懂得了很多曾经不懂的东西,对于白蓁蓁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更是着迷。 “你看什么?”白蓁蓁脸颊涨红,对着小沐怒目而视。 小沐赶紧转过视线,只当是没瞧白蓁蓁。 看到净清和尚似乎占了上风,独臂对敌的杀心也是得意不已。 “小子,那老贼惦记着徒弟,你不会也惦记着你妹子吧?” 白礼贤却不是狂狮,也不受杀心言语影响,只是竭尽全力挥刀向着杀心猛攻,一时之间倒杀得杀心连连后退。 白蓁蓁一脸焦急地看着远近两处的搏杀,也不敢出言提醒,只恨自己为何八脉不通,习不了武,否则此刻何以落得如此境地。 白蓁蓁正焦急间,却见远处的狂狮与净清和尚双双大喝一声,双拳一碰,两侧积雪骤然爆开,二人嘴角双双溢出鲜血,显然已经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白蓁蓁心中挂念狂狮,正要呼喊师父,却猛然感觉到地面一阵晃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起来。 一时间,山上众人也顾不上交手,面面相觑,反倒是杀心见机得快,惊喝一声,“雪崩啦!” 杀心话音刚落,便见滚滚积雪朝着众人扑面盖来。 众人顿时面如死灰。 无论个人实力如何之高,在这等大自然的伟力之下,亦如蝼蚁一般,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只见净清和尚面色一变,连忙纵身一跃,朝着山下快速奔去。 狂狮缓过神来,强行压下体内伤势,朝着白礼贤等人飞来。 杀心见自己的便宜师父跑了,狂狮更是一脸恶像飞来,看着头上奔涌而来的积雪,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狂狮根本没有给杀心反应的时间,纵身扑来,一拳将杀心击飞了出去,喷出一口鲜血落入积雪之中,却也不知是生是死。 顾不上拉扯白礼贤,狂狮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滚雪,心中焦急,口中怒喝一声,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好歹在积雪扑来之前赶到了白蓁蓁身前,伸手解除了小沐与白蓁蓁的穴道,来不及逃,瞬间便被淹没在滚滚积雪之中。 白龙咆哮,沉寂的逐鹿山仿佛瞬间翻滚起来,倒是都是雪的世界,滚滚直下,不知又有多少生灵为之遭殃。 一切重归寂静。 在不知名的地洞之中,深潭剧烈翻滚着,一条数十丈长的大鱼带着巨浪跃出潭面,波涛汹涌,瞬间将谭边的白奉甲击出了数十步远, 只见那不知名的大鱼大张着嘴,不知多少鱼儿落入鱼腹之中。 白奉甲浑身湿透,跪倒在地,喉中一甜,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这大鱼力量居然恐怖如斯,只是带出的大浪就已经让白奉甲受伤。 原来之前白奉甲逮到的鱼,不过是受这大鱼追赶逃窜而来。 而白奉甲也庆幸不已,如果自己晚寻到机关片刻,此刻自己岂不是也随着无数鱼儿葬身鱼腹了么。 那大鱼来的快,去的也快。 大嘴一闭,喷出一股水流,重重翻倒在潭面之上,翻身重新潜回潭底。 击出的大浪再次朝着白奉甲袭来,但好歹白奉甲此次有所防备,身体强行一跃,再退十余步,但也没逃离余波的侵袭,再一次被打成了落汤鸡。 潭面归于平静。 白奉甲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重新回到谭边,凝神向下看去,却发现除了潭面残留的鱼尸之外,潭中已经没有一条鱼的存在。 看着眼前幽深的潭面,白奉甲彻底绝了此前从深潭之中逃离此地的念头。 白奉甲忍住恶心,抱起一条散落在地的大鱼啃食起来,无论如何,都得先活下去再说。 等待木花等人一路狂奔回到营房的时候,眼前狼藉不堪的场面让木花瞬间陷入了暴怒。 几名勉强逃脱的士兵跪在大门口,每人身后都有一名士兵在执行鞭刑,细长的鞭子一鞭鞭抽打在肉体上,合着士兵呼天喊地的求饶声,让场中众人听得心寒不已。 最终还是言叙文止住了鞭刑。 “木花,事已至此,还是先查出来是谁干的为好,否则敌暗我明,对我们极为不利。”言叙文寒声道。 木花瞥了一眼言叙文,冷冷地道,“不知言大将军有何指教?” 言叙文仿佛没有听到木花话语之中的讽刺之意,走到一个被罚的士兵面前,询问起情况来。 那士兵看到算是自己半个救命恩人的言叙文,自然是知无不言,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听着那士兵的叙述,言叙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石头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粮食,按耐不住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好歹性格还算沉稳,否则此刻几乎已经跳起来了,毕竟他也仅仅是个未成年的大孩子。 “老大,我们这下发达啦!”王仙芝的一个兄弟兴奋地捧着口袋中不断流出来的粮食,朝着正站在一旁手持酒壶灌酒的王仙芝道。 王仙芝扔掉手中的酒壶,笑骂道,“龟儿子没出息,这点东西就能发达啦?等老子以后带你们干票更大的。” 石头听到王仙芝此话,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王大哥,咱们当时可是说好的,这些粮食拿回来之后,全部都散给南城父老......” 看着石头欲言又止的模样,王仙芝冷笑一声,“怎么?以为我王仙芝想要独吞么?” 王仙芝嗤笑一声,踢了踢眼前的几个兄弟,“赶紧把这些粮食分出去,记得,要悄悄摸摸的去,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给的。” 刚才那名汉子看着手中的粮食,眼中满是不舍,“大哥,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全散出去了,兄弟们怎么办?” 王仙芝作势欲打,那汉子畏缩一退,王仙芝也没有真打,笑道,“一个个目光短浅的兔崽子,跟着老子,虽然吃得不算好,但好歹有口饭吃,现在我们藏着这些粮食,早晚是个祸害,还不如多救点人,也算积点功德。” 石头眉头舒展,心中对于王仙芝却更加高看了一眼,这人能屈能伸,面上粗狂,却粗中有细,更难得的是与一众弟兄亲密无间,颇得拥护,也算是一方英豪人物。 “怎么样,老子这么安排,石头老大没有意见吧?”王仙芝朝着石头问道。 石头自然屏蔽了王仙芝话中的嘲笑,朝着王仙芝抱了抱拳,“石头代南城的各位父老谢过王大哥。” 王仙芝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冷笑道,“你们这帮人,就是跟雪影走得太近了,要做大事,就得心狠,否则软心肠可拿不起硬刀子。” 石头看了看王仙芝,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向着一众人等行了一礼,扭头便往外走去。 “诶,你不要粮食啦?”一名汉子大声喝问道。 石头挥了挥手,人已经消失在暗巷之中。 王仙芝看着石头快速消失的身影,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内心还是很钦佩雪影,无论她行事如何,但毕竟让更多的流民活了下去。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为了活下去,又将付出什么代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冥灵决 白奉甲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即便地面异常的寒冷,但对于已经极度困倦的他来说,丝毫不是阻碍。 强忍着恶心,再吃了一些生鱼肉,白奉甲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自己眼前的“居所”来。 这个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而且带有明显的人工修饰痕迹,显然当年白家祖上在发现此地之后,专门安排人员前来进行过开凿拓展。 溶洞很大,白奉甲离开深潭,朝外探索着,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这个溶洞的边界,或者看看是否有可以逃出去的机关。 既然白家祖上建造了此地,那便一定会设计相应的出口,否则岂不成了一处死地?若是如此,也不必在外面设计那么精巧的机关加以保护。 溶洞很大,等到白奉甲走到边界之处,心中估计,至少已经过了一盏茶时间。 其中途中还有不少岔路和小洞穴,白奉甲来不及一一探索,但既然到了此地,白奉甲也没有指望着能够立即离开,剩下的就留着慢慢探索吧。 白奉甲此刻的心态很好,当然也是不得不好。 生冷的鱼肉虽然难吃,但好歹能够果腹,让他不至于活活饿死。 洞中无昼夜。 按照白奉甲的计算,自己坠入此地已经过了一日,距离寒潭较近的几处岔道和洞穴方才被白奉甲探寻完毕。 虽然没有找到离开的通道,但白奉甲却不是一无所获。 几乎所有小型的洞穴之中,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尸骨和配饰。 白奉甲不知道这些尸骨和配饰的来源为何,只是从年代上来看,至少也是百年往上。 距离深潭越远,尸体保存越完好,这自然与寒冷的环境有关,所留给白奉甲的信息就越多,白奉甲的心也越沉重。 这些人,都是与白家有关的人,这个信息来源于白奉甲发现的一块腰牌,其上赫然写着“白家军骁骑营建”,正是当年白家军骁骑营中一个叫白建的人,说来也算是白奉甲的祖上。 白家军出现在此地,但现场并无征伐痕迹,不得不说十分诡异。 但眼看着发现的尸骨越来越多,白奉甲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人来到了这里,却没有离开,而是都死在了这里,是没有找寻到离开的机关,还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在此地全军覆没,任何一种可能性都是白奉甲不想看到的。 白奉甲几乎已经是不吃不喝,眼睛通红地翻找着所有的洞穴,希望能够找出更多的线索。 当白奉甲搬开一具尸体时,几行刻字出现在白奉甲面前。 “白家军亲卫营丰随家主突围,避入启辰山,困不得出。” 白奉甲脑中轰然一震,随家主突围,风雨间教授的白家历史之中,其中有过几次攻伐交战,白家都最终得胜,涉及到家主退避逃离而未能光复的,仅仅有一次,便是白珢之乱。 难道眼前这些人都是当年随白呈奉逃离白城之人? 但是当年不是方家家主方福,在随同白呈奉逃离途中,刺杀家主而归么? 那么眼前的这些人又该如何解释? 白奉甲只感觉此刻自己的脑中很乱,既有对自己也可能如眼前这些人一般,被困死在此处的担忧,也有对于曾经那段尘封的历史的混乱。 白奉甲强迫自己停了下来,逼着自己吃了一条鱼,睡了两个时辰。 他自然睡不着,当日与文中堂等人在醉香楼中会晤的场景一遍遍在他面前闪过,却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真是风雨间记载有误?但那日方家之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白奉甲感觉,自己可能正在逐步接近那段历史的真相。 搜寻的工作仍在继续。 但白奉甲并无太多收获,所有的人仿佛都是同时死去一般,或者一个,或者三四个,同时死在一个洞穴之中,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这些人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人同时毒死。 白奉甲最终在一具保存最完好的尸体上找到了证据,散握在手中的剑,以及他脖颈上的伤口,既体现了他的身份之高,更表明了他的死因。 但让白奉甲奇怪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白呈奉的尸体。 如果此前石壁上的记述准确的话,那么此地必然得有白呈奉的尸身,哪怕头颅确实是被方福砍下,至少也有躯体才对。 白奉甲终于将所有的洞穴全部找完,也没有发现白呈奉的尸体,自然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离开此地的机关或者记载。 白奉甲无力地坐在冰冷的石板之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白呈奉当年离开了此地,那么这些忠心耿耿的亲随自然不会被抛下。 如果他死在了此地,看那些将士的尸体完好程度,他的尸体应该是被保存最好的才是。 白奉甲苦思无果,骤然一声大喝,手中雪寂怒而出鞘,猛然朝着眼前的石壁劈去。 出乎白奉甲意料的是,眼前的石壁居然应声而碎! 看着碎落一地的石块,白奉甲缓缓抬起头,看到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个仪态端详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前方。 不,准确来说,是躺在自己眼前的水晶棺之中。 一块完整的水晶,被认真雕琢成棺材的模样,放置在此处作为男子的最后安息之地。 甚至还用心良苦的开辟了一整块石墙,用来封存水晶棺,似乎是担心后人前来,会惊扰到水晶棺中的男子一般。 白奉甲认真打量着眼前仿佛沉睡过去一般的男子,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眼前之人就是白呈奉,也就是白家离开祖居之地白城时的最后一任家主。 虽然是当时白家的家主,但就风雨间而言,并没有多少后辈真正尊敬他,包括白奉甲在内,都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哪怕是被人出卖,更要面对气吞万里如虎的蒙古大军,但丢失了祖居之地,便是一个无法被饶恕的罪过。 白奉甲眼神一亮,看到了白呈奉尸体上悬挂的一枚小印。 白奉甲的心越跳越快,但仍然强迫自己的手保持稳定,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雪寂刀撬开封存完好的水晶棺,再将棺盖完好无损地放置在一旁,伸手摘下了那枚小印。 果然不出所料,正是白家已经失踪了一百余年的白家家主之印。 当年白珢之乱,家主之印丢失,虽然风雨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甚至派出无数谍子前往方家寻找,仍然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今天被白奉甲无意之间寻获。 白奉甲紧紧撰住这枚精巧无比的小印,身体之中自然而然生发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认真将小印藏入贴身之处,白奉甲缓缓搬动棺盖,想要将棺盖回归原处,虽然对于白呈奉并无好感,但好歹乃是自己祖上,白奉甲并没有丝毫想要亵渎他尸身的意思。 只是眼前完好无损的尸体让他心生疑惑,他甚至专门检查了白呈奉的脖颈处,并无风雨间所教授的砍杀痕迹,显然不是被方福砍掉脑袋之后,再重新放回的可能。 白奉甲突然一愣,心中一动,棺盖上居然有字。 字体很小,透明的小字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如果强行破坏,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字的存在。 白奉甲闭上眼睛,伸手慢慢摸索,却发现手上能摸到的字越来越多。 这居然是一篇专门篆刻上来的遗书! “白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呈奉叩首再拜......沉迷享乐,不思进取......” 摸到此处,白奉甲心中暗叹一句,这白呈奉好歹临死之前,还能悔过罪己,倒也不失为一个磊落之人。 白奉甲接着往下摸去,“纵容弟珢勾结外人,窃取权位......” 从此段来看,当日文中堂所言,已经几近真相了。 “福斩傀儡首级而归......” 白奉甲心中一惊,难道当年方福是得了白呈奉之令,专门斩杀白呈奉的替身,解脱了白呈奉之围? 当年从第十代家主开始,白城周边征伐不断,为了防备其他家族的刺杀,家主都会阴寻相貌相似之人,以作傀儡替身,白呈奉用此计脱身,倒确实是一个办法,那也证明眼前之人,确实是白呈奉真身无疑。 “入启辰山,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自囚于枯荣洞......” 看来之前石壁上所言为真,还确实不知喇嘛寺所在之山,原名乃是启辰山,白奉甲细一琢磨,这启辰山,不正是当年白家第一代家主白启、第二代家主白辰名字之集么? 看来当年修建此地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第二代家主白辰。 而眼前之地便是枯荣洞。 至于如何枯荣法,白奉甲虽然在此生活了两日,但每日心思都放在了探寻线索上,倒没认真感悟此地的奇妙之处,到底是如何一个枯荣法,反倒感觉是寒热洞更合适一般。 想来当年白家先祖专门修建此地,定然不是玩笑之举。毕竟第一代家主白启、第二代家主白辰,在风雨间的历史上,可都是拥有着煌煌记述的完人,况且当年白城初建,自然也不会专门作此无用功。 白奉甲心中暗下决心,等此事一了,当认真探寻一下白家先祖选择此地的奇妙之处。 白奉甲接着往下摸去,“不肖子孙俯首再拜......家主亲传,铭刻此处,不至断绝......” 白奉甲心中一动,连忙往下摸去,赫然摸到三个显然大了几号的字体,“冥灵决!” 白奉甲忍不住心中狂喜,没想到居然让自己遇到了,当年白启的成名功法,“冥灵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福祸相依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句故老相传的谚语,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包括在历史的每个时段之中,都彰显着它别样的生命力,也是无数人信奉的圭臬。 对于闯荡江湖的侠客而言,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诅咒一般,伴随着他们的一生。 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江湖的刀光剑影之中始终保持安然无恙。 江湖,仿佛就是玩笑的化身,给你惊喜的同时,也在不断给你折磨和痛苦,给你折磨和痛苦的同时,也会不经意之间给你一些甜头,让你在绝望之中又始终心怀希望,最终选择在这条断头路上挣扎求生。 这已经成为了江湖人摆脱不了的宿命。 冥灵决对于风雨间而来,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正如当年白家族长的印玺一样,早就随着白呈奉的死亡而消失在那段混乱的历史之中,成了白家世代探寻的谜团之一。 与印玺不一样的是,冥灵决有史以来就是白家族长一脉单传,只有当每一代族长在弥留之际,或在族长候选人产生之后,方才会进行功法的传授。 至于冥灵决有多强,白奉甲也只是听风雨间的传功长老在授课时提及过。 当年白启闯荡中原江湖十载,汲取中原各派武学之长,后隐居昆仑山悟道三载,最终创出了冥灵决,自此开启了白启辉煌的二十载,带领白下十六姓最终在西夏的统治之下,在混乱的宁夏路自建白城,成为名震西北的一代英豪。 冥灵决的存在,也奠定了白家历代族长的地位,白家族长,历来就是当世白家的最强者,这也是保证白城独特地位的根本。 传言当年白辰治下,边陲十二城在某个王爷的勾连之下,妄图染指白城,被白辰一人一剑,一夜之间纵横十二城,用剑教会了所有的敌人如何做人,至此方才彻底稳固了白城的地位。 白奉甲心中激动难耐,本以为寻回族长印玺,已经是天见怜之,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又让自己得见冥灵决在百年之后重现人世。 “玉炉烧炼延年药,正道行修益寿丹。呼去吸来息由吾,性空心灭本无着......” 白奉甲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下看去,只觉得人生之中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修行冥灵决,对于白奉甲而言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传闻曾经风雨间第一代大间主,就曾经许下承诺,如果谁能够寻回族长印玺和冥灵决其中之一,愿意将族长之位拱手让之。 白奉甲自然不知道这个传闻的真假,但当年传功长老在教授各门功法时,便曾提及,若是白家子弟有幸得见冥灵决,不单是白家的大功臣,更将是天命之人,是最应该继承白家族长之位之人。 传功长老的说法,自然是其自己的意愿,但也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白家高层对于此事的急切程度,毕竟风雨间一百多年的生生死死,始终是挫折不断,也迫切需要在大义上能够战胜白珢的后人,而拥有印玺或族长象征的冥灵决,不正是最好的佐证么? 白奉甲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重新回到深潭之处,脱掉身上已经脏污不堪的衣物,跳入深潭之中沐浴起来。 白奉甲赤裸裸地走到白呈奉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九叩大礼,盘腿坐在水晶棺之前,开始认真修习冥灵决。 白奉甲在风雨间中自然也曾修习过很多修行法门,其中自然包括内功心法,而且是当前风雨间中保存最为完善,功法等级最高的功法,这是当年大间主白昊君在白奉甲夺得甲字科头名时亲自赐予白奉甲的赏赐。 不说相对于冥灵决,相对于白珢后人手中掌握的各类功法,风雨间的功法都要逊之一筹,毕竟当年白珢之乱,白家之人四散凋零,风雨间虽然极力聚拢,但也只是整理出其中一部分功法而已,相较于原来白家的世代珍藏,不知差了多少。 好歹这一百多年来,历代白家家主都是天资超然之辈,加上成立风雨间,笼络四方江湖人士加入风雨间,更是派出不少高手四处闯荡,在进行所谓惩恶扬善的同时,还将所谓邪魔歪道之人抓回风雨间,成为一种特殊的奴隶,相应的各自功法自然成为风雨间的财产。 由此经过一百多年的积累,方才成就了当下风雨间的声势和实力。 白奉甲能够成为当代风雨间中甲字科的头名,天资实力均是上上之选。 此刻白奉甲身心俱进入空灵状态,只感觉冥灵决的一个个字从脑海之中慢慢闪现,汇入白奉甲的奇经八脉,调动白奉甲原本的内力在经脉之中缓缓流走。 白奉甲欣喜不已,在冥灵决的指引之下,随着内力的周天运转,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在缓缓壮大。 更让白奉甲觉得惊喜的,随着冥灵决的运转,白奉甲仿佛与坐下的冰石连为一体般,不断从坐下的冰石之中汲取着寒力,融入自己的经脉之中,舒缓着内力增长带来的经脉刺痛之感。 如果此刻有人在白奉甲身旁认真观察,甚至可以看到白奉甲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已经变得冰冷了很多,一股细微的白雾随着白奉甲的呼吸吐纳在其鼻间来回伸缩,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冥灵决不单作用在内力之上,对其精神的滋养更是好处颇多。 传闻之中,白启自创冥灵决之后,在带领白下十六姓征战四方,建造白城之时,可以连续旬月不眠不休而不见任何疲态,与人对敌更是丝毫不受影响,虽然白启从未明言,但后人都猜测这正是冥灵决修行的益处之一,而白启之后的历代族长,如若无病无灾,都是寿延极高,所以也有好事之人称赞白家的冥灵决乃是衍生决。 白奉甲此刻无暇关心冥灵决是否就是那衍生决,随着冥灵决运转,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坐下凉石传来的寒意越来越重,如果刚开始是汩汩溪流的话,现在已经成大江大河之势,白奉甲感觉自己就如同在那漫天冰雪之中艰难前行的旅者,浑身瑟瑟发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掉全身的精力,到了后面,根本连迈步都迈不动了。 好歹白奉甲此刻还保持着神智的清明,可以说,修习冥灵决之后,白奉甲的神智保持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强行打断冥灵决的运转,白奉甲胸口一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只见鲜血喷到凉石上,居然激起了丝丝寒气,可见这寒气入体,已经侵入了白奉甲的经脉心肺之中。 白奉甲心中震惊,不敢再运转冥灵决,强忍着经脉之中因为冥灵决停止运转,内力四处乱窜带来的疼痛,白奉甲艰难挪步到水晶棺之前,伸手将冥灵决的法决从新核对了一遍,发现并无谬误,但此刻自己修行,为何出现了如此险境,而且按照白奉甲的推测,如果再这么练下去,估计自己没有成为绝世高手,首先就成了一个冰人了。 白奉甲躺倒在地,双手抱胸,忍不住剧烈地抖动起来,体内乱窜的内力再也压制不住,在白奉甲的奇经八脉之中横冲直撞起来,白奉甲喉中一甜,张嘴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难道是法决有误? 白奉甲实在想不明白,按照当时白呈奉所处境地,而且水晶棺盖上的遗书,一字一句都是情真意切,不像是故意要留下一篇错误的功法,来误导后人。毕竟从进入上层的铁笼开始,每一步都是仿佛是为了白家子弟精心设计的,甚至都可以说,如果不是白家后人,几乎没有可能能够进入到这里。 这白呈奉再如何的混账,想来也不会专门坑害白家子弟。 白奉甲感觉寒意已经越来越重,尤其是他躺的冰石,哪怕冥灵决没有运转,也没有跟他的身体脱离联系,仍然有寒意源源不断地进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加剧着内力冲刷的暴虐。 白奉甲心中一动,这凉石不能待了,那片深潭呢? 相较于凉石的凉寒,那片深潭就仿若一坐正在喷发的火山。 白奉甲此刻已经无法调动体内的一丝丝内力,只得咬咬牙,手脚并用,艰难地朝着那片深潭爬去。 白奉甲从未感觉人生之中有过如此遥远的距离,哪怕手脚并用,但他体内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每爬行一段距离,白奉甲都要吐出一口鲜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够活下去。 白奉甲苦笑,原本还认为是天可怜见,让他一下找到了白家的两件重宝,没想到给自己招来的,却是灭顶之灾,还真是祸福相依。 从进入喇嘛庙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仿佛不断地在与他开着玩笑,让他不断地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他此刻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深潭之中那条庞大无比的巨鱼,也无暇顾及是否会有殒命鱼腹之祸,只想着先逃脱一关是一关。 十丈,五丈,三丈...... 白奉甲的身体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如果不是风雨间十多年艰苦训练造就的钢铁意志,此刻的白奉甲,可能早就已经命丧半途了。 白奉甲的眼神已经陷入了迷离,他的意识也逐渐涣散,只感觉那片深潭,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白奉甲挣扎着伸了伸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洞穴之中,再一次回归了一百多年以来的沉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劫后余生 当白蓁蓁苏醒过来之时,只感觉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每动一根手指都会带动身体剧烈的疼痛。 忍不住呻吟出声,白蓁蓁头痛欲裂,只记得当时茫茫积雪犹如洪流一般将自己与狂狮等人淹没,此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蓁蓁等了半天,才缓过精神。 强行支撑自己坐了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白蓁蓁松了一口气,虽然在雪崩之中不可避免地受了一些冲击,但身上仍然完好,这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认真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自己依然身处雪山之中,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仿佛回过神一般,白蓁蓁连忙呼喊起狂狮和白礼贤,但半天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蓁蓁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难道自己的师父和二哥都已经命丧雪崩了么? 此刻的白蓁蓁,为自己的任性与无知感到无比的后悔,先是白奉甲,然后是自己的二哥和师父,自从自己离开思过园之后,陪伴自己的人都仿佛遭受厄运一般,连连遭劫,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自己想要逃离那个园子。 白蓁蓁抱着膝盖,将头埋入手臂之中,悄无声息地垂起泪来,只听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白蓁蓁顾不得哭泣,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毕竟这荒郊野岭,虽然白雪茫茫,但仍然少不了野兽的踪迹。 白蓁蓁的警惕之心随着一只手艰难地探出积雪而顿时放松了下来,顾不得身上疼痛,赶紧朝着那只手跑去,帮着清理他身上的积雪,心中不住地期盼着眼前存活下来的人是自己的二哥或者师父。 然而结果让她失望了。 小沐活了下来。 当白蓁蓁愣了愣神,最终还是选择艰难地将他拖出来,毕竟在这荒野之地,有一个人的陪伴,终归要胜过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闯荡。 但让白蓁蓁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每一点移动都会带来小沐狼嚎般的惨叫。 白蓁蓁鄙夷地看了小沐一眼,同样是从山上冲下来,自己一个弱女子尚且没有这般作态,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反而这般模样。 但白蓁蓁很快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试想当自己的腿被活活扭断时,任谁也会忍不住这般狼嚎起来。 小沐的右腿上满是鲜血,当然,这些鲜血已经被寒冰固结,粘连在小沐的腿上,根本看不出具体伤势如何。 “我的腿!”小沐顺着白蓁蓁的目光,很快注意到疼痛来自于自己的右腿,也看到了自己右腿的惨状,忍不住抱着腿哭喊起来。 白蓁蓁冷哼一声,走到小沐的身旁,轻柔地抱起他的右腿,缓缓移动起来,却是为小沐开始检查伤势。 久居深宅的白蓁蓁居然还是一个医术并不平常的大夫,小沐因为疼痛而不住冒着冷汗,但看到白蓁蓁冷静的目光,又无形之中获得了一些安慰,仿佛疼痛也并没有开始那般恐怖了。 “小腿从中间折断,可能是被积雪冲来的树枝或者巨石给打到了。”白蓁蓁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那怎么办?能治好吧?”小沐一脸祈求地看着白蓁蓁,让白蓁蓁不自觉地想起了在山腰时小沐看她的眼神,眼神之中透露出鄙夷的神色。 白蓁蓁此刻也在挣扎是否应该救小沐,但最终还是天性战胜了顾虑,毕竟在这大山深处,尚且不知道师父与二哥情况如何,有一个人陪伴着,总比自己孤身乱闯强,再说,白蓁蓁也不能容忍一条生命因为自己而葬送在这茫茫大山之中。 小沐本来就很聪明,进入金钱帮之后,几次碰壁,虽然还算不上是人精,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此刻见白蓁蓁面色变幻,自然知晓白蓁蓁的顾虑,连忙对着白蓁蓁起誓道,“请小姐放心,我小沐如若好转,一定保护小姐安然脱险,更不会起任何觊觎之心。” 白蓁蓁一脸怀疑地看着小沐,最终还是点点头,选择了相信。 从小沐手中接过匕首,白蓁蓁强忍身体的不适,从周围的乱树枝之中砍下一些粗壮的小木段,开始为小沐正骨,只听一声凄厉地大叫,小沐面上的冷汗仿佛流水一般往下流。 白蓁蓁喘着粗气,刚才强行给小沐把骨头正了过来,也是让她颇费了一番功夫,但好歹小时候在家中因为无聊学习的技艺还在,总算把小沐的这条腿给救了回来。 从小沐的衣服上割下一些布条,勉强给小沐的伤腿绑上树枝,白蓁蓁已经气喘吁吁,肚子尴尬地叫了起来。 小沐一脸诧异地看着白蓁蓁,倒让白蓁蓁面色泛红,娇嗔地瞪了小沐一眼,让小沐不自觉地失了神。 白蓁蓁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好在小沐很快醒过神来,朝着白蓁蓁连忙致歉,“小姐切勿怪罪,小沐一定严守誓言,如若背誓,就让小沐不得好死,终生不宁。” 小沐讪讪地笑了笑,“只是小姐的确是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请小姐恕罪则个。” 白蓁蓁冷哼一声,“登徒子!”说话间将匕首插在了自己腰间,朝着小沐亮了亮,仿佛是在示威一般。 话音刚落,白蓁蓁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小沐的肚子也不甘寂寞,仿佛应和一般,双双叫了个痛快,这下倒是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小沐摸摸头,两人对视一眼,蓦然同时笑了起来,倒将刚才的尴尬和惊慌化解了些许。 严格意义上来说,二人都还是个孩子,最多也就算是个大孩子罢了,更何况劫后余生,肚子中的一点小尴尬,让两个年轻人不自觉之间流露出了一些年轻人该有的神色。 白蓁蓁强忍着肚子的催促,选了半天,终于给小沐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拐杖,简单修理了修理,让小沐好歹能够支撑着缓慢行动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朝着可以看到的山外平原走去,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张一丰早上起得很早,昨天虽然听了王仙芝的劝解,跑到米面行好歹抢到了一些粮食,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部分钱,想今天再去碰碰运气,如果今天粮食降了价,不是万事大吉了么。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正要推门,却发现门外仿佛被什么顶着一般。 张一丰面色一变,不会是之前杀手又跑回来了吧,但想来如果真是那两人,应该不会用此低劣的手段。 咬咬牙,强行将破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好歹张一丰瘦小,从那小缝之中挤了出来,看到顶着门的东西,面色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是狂喜。 居然是一大袋子粮食! 张一丰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城西磕了三个响头,他和母亲都是虔诚的黄教教徒,平日之中,只要母亲身体过得去,每年都会选择去城西喇嘛寺礼佛,只是这两年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加之今年大雪连连,张一丰也就绝了去喇嘛寺礼佛的想法。 一定是真佛下凡,救苦救难来了。 张一丰满脸都是惊喜,兴奋地搬起门外的粮袋子,还不忘四处转了转,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人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闪回了屋内。 “娘,娘,娘!”张一丰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低声唤醒了还在沉睡的母亲。 “一丰,怎么啦?”妇人醒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朝着张一丰问道。 “娘,真佛下凡啦!”张一丰刻意压低的声音之中带着狂喜。 “你说什么?”妇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转身抓住张一丰的衣袖。 “娘,真佛出世啦!”张一丰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附在妇人的耳旁说道。 “真的吗?”妇人犹然不信。 “娘,你忘了前年喇嘛寺的大师傅到城南来说的么?真佛现世,解脱众生,家有余庆,世无饥馑。”张一丰虔诚地回顾这喇嘛寺大师傅所说的箴言。 “我儿可不要骗娘亲。”妇人眼中闪现着希冀的光彩,直直的盯着张一丰的眼睛。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般,张一丰起身从旁边将刚才的粮袋子提了过来,悄声道,“这是今天出现在咱家门口的,我还特地去周边转了转,每个棚子前面都有这么一个袋子。” 仿佛是为了让妇人更好地理解这段话,张一丰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娘,你想呀,要是其他人为了救济我们,谁不愿意搭个棚子,摆个招牌,让我们自己去取米去,说是救济穷人,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你看今年,除了醉香楼雪影姑娘之外,之前那些装模作样的,谁还出来放粮啊,都恨不得粮价涨个天高才高兴。” 妇人双手合十,口中不住祷告,如同张一丰一般,妇人已经认定了门外的粮食就是真佛现世,赏赐给世间难民的。 “哎,只希望真佛保佑,能让我们一直有粮食吃,也盼着世上多几个像雪影姑娘这样的活菩萨,好让我们这些穷人啊,少受点罪。”妇人停止祷告,朝着张一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张一丰强笑一声,劝解道,“娘,当时喇嘛寺的大师傅不都说了么,真佛现世,就是为了解救众生来的。真佛这不已经送来了粮食了么?这个冬天肯定能挨过去的。” 妇人也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不知已经在二人脸上消失了多久的欢快与期待,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脸上。 一阵整齐而狂暴的马蹄声,打破了城南棚户区的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失踪的人 “小沐呢?” 赵老板一脸不善地看着孙老板,言语之中已经带着质疑的味道。 孙老板连忙解释道,“二哥,这些日子,我把兄弟们全都撒出去了,但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小沐的踪迹,我在想……” “在想什么?”赵老板冷冷地道。 孙老板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不必藏着掖着。”赵老板端起手旁的茶杯,才发觉杯中的茶已经冷了,冷哼一声摔在桌上,也不知是对这冷茶不满,还是对眼前的孙老板不满。 “二哥,我怀疑是不是雪影将这小沐给藏起来了。”孙老板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赵老板冷眼看了看孙老板,“你认为我会信么?” 孙老板急道,“二哥,难道你还不信任我?” 赵老板缓缓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孙老板的问题,转言问道,“三弟,你来白城有多少年了?” 孙老板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赵老板为何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认真答道,“前前后后,应该有十三四年了。” “当时大哥将事情托付给你,希望你在白城发展起一批自己的势力,方便以后行事。” 听到这里,孙老板连忙抱拳道,“兄弟难忘大哥二哥之恩,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老板似乎并不领情,抬手挥了挥,接着道,“我们自然知道你没有懈怠,但你的这些人,现在到底属于谁?” 赵老板目光灼灼地盯着孙老板,眼神之中,有希冀,更有寒光,仿佛只要孙老板回答不如其意,便要当即结果了孙老板一般。 “二哥缘何有此一问,兄弟的势力,都是在大哥和二哥的支援之下发展起来的,自然也是属于大哥二哥的,兄弟从无二心。”仿佛是怕赵老板不相信一般,孙老板举起右手,赌咒发誓道,“苍天在上,如若我对大哥二哥有异心,就让我下阿鼻地狱,不得好死。” 赵老板冷眼旁观,见孙老板发完誓,面色解冻,和缓的道,“三弟何至于此,当哥哥的,也只是代大哥问问而已,既然三弟都如此说了,我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孙老板见赵老板面色犹如翻书一般,自然知道赵老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疑心,心中却不以为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凄然道,“当年承蒙大哥厚恩,让我解脱了牢狱之苦,还将家族重任托付于我,人力物力无一不是要什么给什么,大哥二哥的恩典,兄弟三生三世也难以报答,如若辜负了大哥二哥的恩德,兄弟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赵老板面上终于带上了笑意,拉起孙老板坐到一旁,温声道,“好啦三弟,过去的事情提它做什么,现在你是白城的地下之王,手下兄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哥和我,可都指着你呢。” 孙老板心中冷笑一声,面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二哥万万不可如此说,兄弟手下的人,都是大哥二哥的人,只不过是现在兄弟暂行代管而已,只要大哥二哥一句话,这些人都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老板大笑连连,“好,好,好,有三弟一句话,那我也就放心了。”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可若是小沐就藏在三弟手下,那这人找起来,还真成了一个麻烦事。” 孙老板面色一肃,苦笑道,“二哥终归还是信不过兄弟。” 赵老板却笑了起来,朝着孙老板道,“哎,三弟万万不可多心,我这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三弟手下人多,偶尔混进去一两个沙子,也是正常之事,毕竟谁也避免不了灯下黑嘛。” 孙老板苦笑不已,朝着赵老板行了一礼,“二哥恕罪,兄弟不该毫无证据就怀疑雪影姑娘。” 赵老板连忙扶起孙老板,“三弟这是哪里话,怎么又扯到雪影身上了。”紧接着又说道,“只是这雪影也是三弟看着长大的,虽然平日里素无往来,但毕竟与我关系匪浅,还请兄弟多多照顾才是。” 孙老板连忙再行一礼,正色道,“请二哥放心,兄弟一定仔细排查,尽快将这该死的小沐捉拿回来,听二哥发落,也好早日还雪影姑娘一个清白。” 赵老板微微颔首,似乎认可了孙老板的态度。 赵老板正要说什么,一个黑衣人丝毫不顾外面风三风四的阻拦,推门大步走了进来,看到赵、孙二人都在,冷笑一声道,“呵,原来两位老板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呢,我们这些人,可早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了。” 孙老板连忙走上前去,拉着来人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水,朝着来人道,“钱老板,您怎么来啦?” 来人正是钱老板,虽然排名比孙老板更高,平日里对孙老板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此刻却丝毫没有平日里和煦的神色,一把打翻孙老板递过来的茶水,猛然掀开头顶的毡帽,露出一张精瘦而冷冽的脸。 赵、孙二人同时一惊,连忙看向门外,确认风三风四在来人进来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关上门方才放下心来。 孙老板冷声喝道,“古尔赤,你疯了不成!” 来人是钱老板,更是古尔赤! 古尔赤冷笑一声,“哼,怎么,现在还怕人知道百家盟的钱老板,就是白城大名鼎鼎的古尔赤么?” “你!”孙老板气急,却一时语塞。 “不知钱老板,哦不,应该是古尔赤大人,前来所为何事?”赵老板却不理会古尔赤的这一套,同样语气不善地问道。 古尔赤此刻已经自揭身份,其他事情更是不在意了,冷笑一声,“所为何事?赵老板这么问,是不是有些不讲情面了?” “当日成立百家盟,讲的就是一个钱字,钱就是脸面,脸面就是钱。”赵老板冷冷地道。 “好!好一个钱就是脸面,脸面就是钱!”古尔赤站起身来,指着孙老板质问道,“当日我受你之邀,加入这狗屁的百家盟,想的就是正正经经挣点银子,现在倒好,银子打了水漂,脸面也快丢光了。” “银子始终在那里,脸面丢不丢,看的可是自己,从来不是别人。”孙老板与赵老板同气连枝,现在自然也不会给古尔赤什么好颜色。 “银子始终在那里,在哪里?”古尔赤顾不上孙老板话语之中的反讽,朝孙老板摊出一只手,质问道。 “别告诉我,城北十万担粮食失火之事,你们二位还不知道。”古尔赤的话语之中,刻意在失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孙二人都是人精,从城北失火之事开始,就知道会有人前来讨债,但没想到最先出面的居然是古尔赤这个老家伙,看来这老家伙现在是缺钱缺疯了,但想来不至于才是。 无论如何,从古尔赤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二人就已经知道了古尔赤前来的目的。 “嗨,我当大人大早上的怒气冲冲而来,为的是什么事呢,没想到却是为了此事而来。”原本言语最不和善的赵老板此刻仿佛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一般,站起身来强行将古尔赤按在了座椅之中。 “怎么,看来老夫是惊扰了二位,抑或是此事早就在二位的预料之中?”古尔赤面色不善,冷冷地看着赵、孙二人,虽然二人都带了面具,但身体的细微反应,还是能够看出很多信息,这对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古尔赤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赵、孙二人对视一眼,才由孙老板接道,“老大人请息怒,这城北失火之事,我们此刻也正在调查,虽然可以猜出是有人故意为之,但茫茫白城,能够有实力做成此事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事查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哼!”孙老板的这番解释自然不能令古尔赤满意,“时间时间,时间就是钱,就是银子,孙老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十万担粮食,到底值多少银子吧?” 听到这话,赵、孙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的钱老板,原来归根到底还在银子身上,你可知道这一把火,给咱们兄弟烧出多少银子么?”赵老板淡然笑道。 这下反而让古尔赤有些摸不准了,只得看向赵老板。 那赵老板却是有意吊一下古尔赤的胃口,端起孙老板面前的冷茶啜了一口,方才慢慢伸出两根手指,“保守估计,二十万两白银!” “嘶!”古尔赤猛然抽了一股冷气,面上的疑惑之色却更重了,显然没有明白为何会有这一结论。 孙老板接过赵老板的话头,紧接着道,“城北火起,一下告诉了全城百姓,白城所有的粮几乎都已经没了,粮价飞涨,自然是不可阻挡的大势,更关键的是,民以粮为纲,军队何尝不是如此?” 古尔赤仿佛捕捉到了要领,急忙道,“你的意思是?” 孙老板猛然拍了拍双手,喜道,“没错,现在言叙文等人正在城中采购,粮食只是一方面,其他棉纱药石,甚至草料食盐,都是军中必须,现在粮食价格飞涨,其他物资涨涨价,难道不是正常之事么?”说完看向古尔赤,只见古尔赤原本冷峻的脸色,已经飞快地涨红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银子不断流入自己的腰包。 但古尔赤很快恢复了冷静,接着问道,“那到底是谁烧了城北的粮草?”看了看眼前的赵、孙二人,轻声质疑道,“不会是二位吧?” 赵、孙二人对视一眼,只见赵老板苦笑着摇摇头,“在下也不知道。” 孙老板打趣道,“白城这么大,失踪几个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是啊,在白城的每个角落,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失踪事件,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又或者,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突然从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真是期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血染的善心 大人物的谋划从来与小人物没有关系,但又密切相连。 当古尔赤等人因为即将滚滚而来的钱财而兴奋之时,白城的老百姓们,正因为有钱买不到粮食而发愁。 当然,这得排除南城那些喜从天降的幸运儿们。 南城有很多张一丰,他们都很幸运地收到了所谓真佛的礼物,无不虔诚地感谢神灵的馈赠。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一直留意城内动静的王仙芝和石头耳中,石头无奈,王仙芝也感觉颇为可笑,谁曾想自己不自觉间居然成了佛? 可惜要是那些佛祖都是王仙芝这样的人,那还真就是一件奇事了。 但很快石头就想到了其中的隐患。 人多眼杂,这句话并非虚言。 当王仙芝大大咧咧坐在棚屋的门口,看着难得出来走动的流民们脸上都带着稀奇的喜意,心中不自觉之间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情感,一个跟班凑到王仙芝身旁坐下,自得地道,“没想到当善人是这种感觉,难怪平日里那么多人喜欢假惺惺地做善人。” 王仙芝豪饮了一口酒,眼神之中浮现出一丝隐忧,但他没有选择告知正在沾沾自喜的一众兄弟。 他们还是考虑得太简单。 木花的军队跟他的性格一样,奔雷如火,在生活中可能处处受气,但真正到了战场上,却是一支实实在在的劲旅。 迅若奔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喜悦都踩得稀碎。 靠近城北的一片棚子已经被拦马索扯得个稀碎,这些平日里被用来对付敌方战马的东西,现在面对勉强支撑的破棚子,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从此也可以看出木花此刻的心情。 马队停了下来,伴随着所过之地呼天抢地的哭嚎声,木花一脸阴沉地策马走进了这个原本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涉足的地方。 哪怕是普通的士兵,此刻都已经忍不住掩住了鼻子,屎尿味,骚臭味,还有刚才被拦马索扯断身体散发的血腥味,种种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南城的味道。 木花挥了挥马鞭,一众军士第一时间放开了掩住口鼻的手,提起弯刀策马奔腾,将周围一众流民驱赶到了一起。 木花的军力有限,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已经是十倍于他的流民,但木花并没有在意所谓的敌我力量之对比。 接过一名军士递过来的粮袋,收粮官已经确认,这些粮食就是他们所丢失的那一批军粮,木花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谁能告诉我,这袋军粮是谁家的?”木花提起口袋,几十斤的粮袋在他手中,就仿佛是一件轻巧的玩具一般。 一群流民畏惧地看了看眼前凶神恶煞的蒙古军士,却没有人敢应声。 木花冷笑一声,“很好,如果没有人说话,那本将军只能挨家挨户地搜了,如果谁家窝藏贼赃,别怪本将军手中的刀不认人。”看了眼场中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嗡嗡作响的人群,木花接道,“如果谁老实交代了,除了你们手中的粮食,本将军还会有其他赏赐。” 躲在远处的王仙芝暗骂,“这面蠢如猪的鞑子,居然还有这份花花肠子。” 在兀鲁尔哈的军中,木花从来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很多人认为他是因为兀鲁尔哈恩宠,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反而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他的其他方面,但作为一军大将,对于兀鲁尔哈而言,又如何会因为个人喜好就决定调兵遣将呢? 木花,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聪明,只是正如兀鲁尔哈所言,他的世界是在战场之上,他的长处在敌人之中。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很快便有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王仙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心中咒骂一声,“都是些扶不起的猪狗。” 当然,这句话也就是自己说说罢了,如果被石头或者雪影听说了去,自然会跟他好好讨教一番,虽然并不畏惧二人,但王仙芝依然很尊敬他们,他们的行径,值得他尊敬,毕竟他也曾经是这些苦难人中的一员。 木花心中冷笑,却不妨碍他欣赏自己的杰作,朝着身侧点了点头,一个亲随领命而去,将其中一个举手的老妪带到了木花马前。 附身趴在马鞍之上,木花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瘦骨嶙峋的妇人,看着对方畏畏缩缩的眼神,木花难得扯嘴笑了笑,“你能告诉我,是谁偷了这些粮食么?” 老妪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一般,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木花,那名亲随一脚将老妪踹到在地,“他妈的,将军大人在问话,没听到啊。” 反倒是木花挥了挥鞭子,阻拦了手下,又重新问了一遍,“是谁将这些粮食放在你们这里的?” 老妪咧了咧早已经不知道掉了多少牙齿的嘴巴,扯着嘶哑的嗓音尖声道,“是佛祖显灵,给我们大家伙送来了粮食。” 木花等一众军士一愣,齐齐大笑起来,木花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是佛祖显灵,给你送的粮食?” “回禀大老爷,老婆子醒得早,听到外面有动静,推门便看到了一袋粮食,看巷子里也没有人,你想要不是佛祖显灵,谁会惦记着我们这帮苦命人。”似乎察觉到了木花话语之中的不善,老妪说话间的颤音更重了几分,好不容易絮叨完一句话,几乎已经快站不住脚了。 “看来佛祖真是眷顾你们啊,老子也在白城,怎么没见佛祖给本将军送几袋粮食?”木花斜视了一眼老妪,冷冷地道。 “大老爷勿怪,这袋粮食是老婆子在门口捡的,真的只是捡的。”老妪终于回过味来,赶忙分解道。 一名亲随阴笑一声,提刀走向那老妪,还不待他走近,便闻到一股屎尿臭,却是那老妪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委顿在地,屎尿失禁了。 “真他妈的晦气,一点都经不住吓唬。”那亲随啐了一口唾沫,连忙吩咐两名军士,扯起那老妪丢回了人群之中。 周围人四散,看着四处闪着寒光的弯刀,又不敢远离。 “你们都认为这些粮食是佛祖显灵送的么?”那名亲随从人群中扯出刚才举手的几人,面色冷酷地问道。 有了老妪的先例,这群人如何不知道眼前这帮凶神恶煞的官兵的目的,纷纷摇起头来。 “很好,那你们谁能告诉本将军,是谁偷了本将军的粮食,让你们一帮蠢猪捡了便宜?”木花跳下马来,走到几人身前,冷冷地问道。 一群人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何举起手来,现在只能无助地摇起头来。 木花心头一阵火起,从身旁亲随手中接过弯刀,一刀将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砍倒在地,只见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三滚,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想要张嘴辩解一般。 “现在有人知道了么?”木花的刀法很巧妙,当面生劈了一个人,居然丝毫没有沾染鲜血,只是一脸横肉在冷艳的刀光之中,显得异常凶恶。 “回禀大人,是张一丰。”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猥琐汉子屎尿横流,跪倒在地。 木花眉头一皱,显然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骚臭味,但好歹有了一丝线索,示意自己的亲随上前盘问,自己则再次退到了马上。 那汉子话音刚落,人群中猛然间嗡的一声,四处议论起来。 那亲随扯出马鞭,在空中挽了一个花活,发生清脆的响声,一下镇住了场中的嗡嗡声。 “告诉爷爷,谁是张一丰?”那亲随捂住口鼻,站在那汉子的上风处,瓮声问道。 “是住在东边的一个汉子,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老娘......”汉子的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过,一股脑将张一丰所有的情况都秃噜了出来。 木花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自然有两名将士扯着那人前去捉拿张一丰去了。 木花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结果,底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料到有如此结果。 去捉拿张一丰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结果自然是那屋里连根毛都没有,更别谈人了。 木花眼中寒光一闪,打量了场中众人一眼,朝着身旁的亲随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亲随自然领会得,咧嘴厉笑一声,拔出弯刀带了两人走到一众人面前,拉出十人跪成一排,只见手起刀落,便是两颗圆滚滚的头颅滚落在地。 两名军士的速度并不快,显然并没有拿出对阵杀敌的本事,但却是有意放慢了速度。 当第一颗头颅落地时,只听那亲随高声喝到,“交出张一丰,我便饶了这些人的狗命。” 这名亲随显然也是个练家子,声音居然盖过了场中几百号流民呼天抢地的声音,远远躲在一处棚屋中的王仙芝等人面色一变,身旁的张一丰更是面色惨白,心中直骂那蒙古鞑子心肠狠毒,居然想出了这招前来要挟众人。 张一丰畏惧地看了一眼王仙芝,到了此刻,他如何不知道就是王仙芝等人将粮食放在了自家门口。 但要让他象场中众人一般,他又无论如何是做不出这等事的,现在只能看王仙芝如何处置了。 王仙芝紧闭双眼,仿佛没有听到场中声音一般,就是不作声。 场中已经血流成河,转眼之间已经死了差不多有四五十号人。 虽然知道此事就是那猥琐汉子攀咬,甚至众人都知道只不过是他曾经爱慕的女子偏偏喜欢张一丰罢了,但此刻的木花,又如何听得众人的解释,既然这人愿意做好人,那就看看在几百条人命面前,是否还能做得了好人。 至于这人是不是张一丰,又有什么影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的感觉真好!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知道,却又最懂得的道理,尤其是对于曾经濒死的人而言。 白奉甲缓缓睁开了双眼。 又是曾经非常熟悉的场景,一条条大鱼仿佛发了疯一般跃出潭面。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奉甲顾不得发软的双腿,连忙挣扎着离开深潭。 但那条巨鱼并没有给他留出太多的时间,一股巨浪将拼命想要提高速度的白奉甲击倒在地。 白奉甲喉咙一甜,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相比于此前的暗道倒霉,白奉甲仿佛遇到什么欢喜事一般,蓦然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声,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咳嗽两声方才罢休。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开心的呢? 白奉甲赤条条地回到潭边,巨鱼已经返回深潭之中,如若不是周围寒石上一条条犹在挣扎的大鱼,都察觉不出来此地就在刚才还有一场生死追逐。 白奉甲捡起一条活鱼,微微运转内力,轻松将鱼震晕过去,张嘴便生食起来。 鱼儿鲜甜的血液,混合着鲜嫩的鱼肉,顺着喉咙进入腹中,白奉甲从未觉得原来鱼也是这般的美味,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直到再也吃不下去,白奉甲终于停了下来,将手中剩下的半条鱼扔下深潭,躺在寒石上静静地看着洞顶,眼前快速地回放起自己晕倒前的场景。 白奉甲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否则他也难以在竞争激烈的风雨间奉字科获得头名宝座。 将所有的场景回顾一遍,白奉甲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就地盘腿坐下,缓缓运转起冥灵决,白奉甲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修炼的速度。 果然,还是昨日的场景,一股冷流仿佛是在冥灵决的牵引之下,随同白奉甲体内的内力在其体内缓缓游走。 白奉甲惊奇地发现,昏迷之前受创严重的经脉,此刻仿佛不药而愈一般,丝毫没有凝滞的感觉,内力通行无阻,但当那股寒流在体内运行时,白奉甲再一次体会到了曾经生不如死的感觉。 好在白奉甲早有准备,当即停下冥灵决,纵身跃到深潭之中,说来也怪,刚才经脉之中因为寒流带来的撕裂感,在潭水的温暖之下快速平息了下去。 白奉甲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洞穴来。 直觉告诉他,白家先祖开凿这一洞穴,还设置了重重机关,更郑重其事地将其命名为枯荣洞,显然并非寻常,虽然洞内显得稀松。 难道这里正是白家各代族长修习冥灵决的地方? 白奉甲大胆猜想,否则光凭这冰火相连,便已是一副奇景。 白奉甲沿着潭边缓缓向前摸索。 果然,一块凸出但隐藏在水下的寒石出现在白奉甲眼前。 纵身一跃,白奉甲轻巧地落在石头之上。 石头上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示是故意打磨而成。 石头与一旁的寒石连为一体,又没入另一侧的潭水之中,冰火交织,正是一处精心布置的修炼之所。 白奉甲看着脚下的巨石,虽然打磨粗糙,粗略看来还有八卦形状,虽然痕迹并不凸显,但已经是难得的机巧,心中对于修建此地的白辰更是钦佩不已。 就地盘腿坐下,潭水刚好没到白奉甲的胸口,如若是一般人,恐怕在此地根本连正常打坐都做不到。 感受到潭水异于平常的浮力,白奉甲运转内力,身体一沉,确保自己的身体与坐下的寒石相接。 再次运转冥灵决,之前熟悉的刺痛感果然消失不见。 白奉甲猛然睁开眼睛,不自觉露出狂喜之色,果然如此,看来此地正是白家先祖,为了更好适应白启创造的冥灵决,而精心挑选的传功与修行之地。 感受到寒石中传来的寒意,以及潭水中蒸腾的热气,白奉甲对于先祖的机巧更是钦佩。 更让白奉甲钦佩不已的是,白家后人尚且可以通过这一奇地辅助修行,那曾经的白启和白辰呢?二人又是如何修行的? 想来世间如此奇地并不多见。 而白奉甲可是实实在在体会过在寒石上修炼冥灵决的痛苦,虽然进益惊人,但那般痛苦,确实是可以了结人性命的。 如果不是当时白奉甲见机得快,正好倒在了水潭旁边,身体也顺势接触到了潭水,恐怕此刻的白奉甲,早就跑去质问创下冥灵决的白启了。 白奉甲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就地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修炼的状态。 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心中已经是心急如焚,自从被杀心关入铁笼之后,他便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甚至于现在过去了多久都不自知。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冥灵决尽快修习成功,早日找到出去的机关。 随着在洞中的时间越长,白奉甲越来越发现,自己心中挂念的,风雨间光复白城大业的份量越来越小,反而是雪影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雪影现在如何了? 白奉甲脑海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句话。 当雪影赶到城南之时,场中众人已经变得麻木了。 看着眼前被鲜血融化,已经形成流水的积雪,雪影心中满是愤怒。 但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杀人仍然在继续,木花在看到雪影的瞬间,除了眼前一亮之外,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叫停的意思都没有。 “还请木花将军停手。”雪影快步走到木花面前,凄然道。 木花暼了一眼马前的雪影,冷冷回道,“给我一个理由!” 雪影正视着木花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半晌方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将军可曾听过此话?” 木花嗤笑一声,漠然道,“本将军是个粗人,这么文绉绉的话,自然没听过。” “将军没听过,不代表兀鲁尔哈将军没听过,怎么,将军不想向兀鲁尔哈将军求证一下吗?”雪影却是寸步不让。 木花冷笑道,“不曾想雪影姑娘除了貌美之外,更有一张利嘴,大帅远在千里之外,你让我如何求证?” “依小女子看来,将军最好将眼前众人放了,再自书一封请罪信给兀鲁尔哈大将军,自请责罚,也好得到时候大将军降罪,难逃军法处置。” 木花冷眼逼视着雪影,半晌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在威胁我?” 雪影轻笑一声,“将军是官,我是民,自古都是官欺民,何曾听过民欺官?” 木花心思电转,其实哪怕雪影不出来,他也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从眼前来看,想通过杀人逼出行劫之人,已经是奢望之举,如果杀戮太多,无论是在吴家那边,还是兀鲁尔哈处,都难以交代。 更何况一向喜欢与自己作对的言叙文等人,时间如此久了,居然都没有出现,也让木花心中更添怀疑。 “你欲如何?”木花的语气依然十分生硬,但带上了几分商量的语气。 雪影素来与人打交道,如何听不出木花话中之意。 盈盈拜倒在地,朝着木花道,“雪影请求将军,放场中数百生民一条活路。” 木花心中暗赞一声,正要说话,一旁的亲随却怒道,“你说放就放,我们将军被劫的几万担粮食怎么办?” 雪影朝着木花灿然一笑,木花心中暗道,果然是红颜祸水,却听雪影淡然笑道,“将军是在开小女子玩笑么?以将军的实力,居然有人可以从将军的军营之中劫走上万担粮食?不说此事小女子觉得匪夷所思,恐怕兀鲁尔哈将军听到,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木花朝着那自作主张的亲随瞪了一眼,方才笑道,“雪影姑娘说得没错,有贼子趁我带军外出,想要跑到我营中撒野,得亏我军中将士得力,让那蟊贼没有得逞。” 雪影心中暗笑,嘴上却惊讶地道,“却不知损失如何?” 木花大笑一声,“无妨,只是损失了一些粮食罢了,不值一提。” 雪影大松一口气,仿佛是为木花担心一般,释然道,“如此就好,要说将军大人失了兀鲁尔哈大将军的威风,小女子第一个不相信。” 木花干笑两声,却有苦自知,营中虽然损失并没有那亲随所说那么大,也不过是千担粮食而已,但更大的过失在于居然军营遭劫,这对于木花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正如雪影所说,如果是蟊贼骚扰,尚且可以上折自辩,但若真是被人从营中劫走了数万担军粮,那罪过可就非比寻常了。 那亲随张了张口,还要再说,木花冷不丁一鞭子抽了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念头。 “谢过雪影姑娘提醒,算他们运气好,遇上了姑娘,就怕下一次没有这么幸运了。”木花一指场中瘫倒成一片的流民,边说边调转马头,带人直接撤走了,只留下冷冰冰的话语在空中飘荡。 一众流民受了如此大的惊吓,看着雪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却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影也没有与他们说话的闲暇,抛下众人直接朝着棚屋之中走去。 这些流民就仿若漫山遍野的野草一般,狂风吹来之时,他们会低头,马蹄踏过之时,他们会折腰,但无论多少风雨,他们仍然会顽强地活着,只要还有一丝雨露。 而现在,雪影把雨露带给了他们,剩下的,就需要看他们自己了。 挣扎着活下去,本就是人天生就会的本领。 毕竟,活下去就有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七情六欲人也 雪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王仙芝等人的藏身之地,但当她看到石头时,她依然愣了愣。 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张一丰和他娘,雪影朝石头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石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朝着雪影憨笑道,“姐,这不怪我们,是张一丰和大娘嚷着非要出去,我们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打晕了。” 雪影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而是直接问道,“此事是你们谁出的主意?” 石头微微一愣,从雪影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她有可能是来兴师问罪来的,但以王仙芝的脾气,根本不理会雪影也是可能的。 没想到她居然轻松解决了外面的木花,在这种情况下,兴师问罪便变得理所当然。 石头羞愧地低下头,王仙芝硬撑着迎着雪影的目光,就是不低头。 雪影无奈叹息一声,没有说一句话,转头离开了。 石头心道不妙,连忙追了上去。 反倒是王仙芝见此场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雪影的态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姐,你骂我一顿吧。”石头追上雪影,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雪影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石头的个子并不算太高,但身体壮硕有力,雪影苦笑一声,“一转眼你们都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决定,不需要我说什么。” 石头听到这话,心中大急,连忙道,“姐,这事真是我们做错了,还请你责罚。” 雪影伸手,替石头将鬓间的一缕乱发拂到耳边,轻声道,“姐姐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能够思虑更周全一些。” “石头,你是大人了,你想为大家做事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但事并非那么简单,有些时候好心做坏事,或者原本的好事变为坏事,都是极有可能的,关键就在于是否思虑周全了。” “就以今天的事来说,你们担心南城百姓挨饿,所以想出了抢粮这一招,虽然可以让木花名声扫地,顺便抢点粮食,但你们可曾想到木花的反应会如此的激烈?” “这些可怜人,才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有些时候,我们的好心之举,反而容易伤害他们。”雪影看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棚屋,早在木花进场之前,见势不妙,很多离得远的流民,早就溜走了,他们,就是这座城市最卑贱和寻常的野草,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保命能力,但这一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可是我就想帮帮他们,否则他们很多都得饿死了。”石头喏喏道。 雪影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有着很多年轻人不具备的素质,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这是极其难得的一点。 “石头,想要帮助他们并没有错,但因为此事而死的,并不比南城十日饿死的人少,更重要的是,蒙古军队今天一露獠牙,也不知多少人因此吓破了胆,对于我们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可是......”石头还想再说什么。 雪影抬手拦住了他,低声叮嘱道,“粮食是你们分发的事情,决不能让大家知道,大家不是说是真佛现世么,那就当作是真佛显灵吧。”雪影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石头看着雪影离开的身影,一时间愣了愣,认真思考起雪影话中之意,却猛然间发现了什么,纵身一跃,进入另一条巷子中,正看到一条人影朝着雪影离开的方向跟去。 石头来不及思考,紧紧跟随而去,但显然那人的速度远远超过石头,几个纵身之间,便将石头远远甩在了身后。 石头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思虑片刻,还是选择回到了王仙芝那里。 “我们可能暴露了,尽快离开。”石头没有给王仙芝说话的机会,直接嘱咐道。 王仙芝一愣,也没有多说什么,指挥几个兄弟带着人便离开了这处藏身之地。 那条人影眼见甩脱了石头,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石头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稍不留神便被其发现了。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来人一惊,转身便要逃走。 身后传来雪影的声音,“凤舞姐姐。” 来人一愣,缓缓转过身来,摘掉面巾,赫然正是凤舞。 “你怎么猜到是我?”凤舞面色微苦。 “姐姐,我们毕竟相处多年,彼此相知,从上次在铁叔那里,我的直觉便告诉我,有可能是你。”雪影缓缓道。 “那你还是猜测罢了。” 雪影摇摇头,“你错了姐姐,从上次你被帖木儿掳走,我便心有所疑,虽然四层你也常去,但看当时打斗痕迹,在来人进四楼之前,你便已经在那里了,我开始还好奇,如果真是想要抓你的话,又为何会选择从四层下手,看来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我。” 凤舞苦笑一声,聪明如她,自然很快便反应出帖木儿的目标并不是她,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雪影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凤舞,“不知道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的一切,从我的住所,到我的行踪,但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一个敏感的人,你这么关注我,我总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你仍然没有避开我什么。”凤舞愣愣地道。 “你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一味避开,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仍然是那个陪着我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大姐。”雪影一脸真诚地看着凤舞。 凤舞心中微动,苦涩之感愈浓,却不得不作出感动之色。 “姐姐,我想知道为什么。”雪影并没有太在意凤舞的感受,而是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凤舞摇头,没有说话。 雪影走向前来,拉起凤舞的双手真切地道,“姐姐,我称呼你一声姐姐,便是真心拿你当姐姐看待,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凤舞看了看雪影真诚的面容,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轻声道,“因为嫉妒。” 凤舞猛然间甩开雪影的手,退开两步,朝着雪影大声道,“因为我嫉妒你!” 雪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凤舞,只感觉这个理由十分之可笑,但看凤舞的情形,又并不似作伪。 “你知道吗?当我来到醉香楼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了这里,但白绮罗那个老妇,从来没有把我当自己人看待,反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使唤丫头,再看看你,锦衣玉食,出则同车,食则同席,我虽然年长于你,但我也还年轻,我也知道攀比,知道人情冷暖!” 雪影看着满脸泪水的凤舞,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有的客人来,都对你异常的宠溺,对我则是百般欺辱,虽然白绮罗没有让我卖身,但干得活计与卖身又有何区别。”凤舞情绪激动,仿佛触及到了内心最沉痛的记忆,嘶声力竭地哭道。 “终于熬到白绮罗走了,你顺理成章地成了醉香楼的大老板,我这名义上的二老板,干得什么活呢?不过还是抛头露面,呼朋揽客,就是一个老鸨头,忍受着各种各样的眼神在我身上转来转去,还得挖空心思讨好他们,平衡一众姐妹的利益纠葛,而你呢,一个守宫砂就把你捧成了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走到哪儿享受的都是人家恭维的眼光。”凤舞越说越激动,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雪影悲哀地看着凤舞,眼神之中露出怜悯之色,却没想到凤舞凄厉地大叫一声,“就是这种眼神,我的雪影妹妹,你知道我最痛恨你什么吗?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眼神,在我们这些苦难人面前,你仿佛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圣母一般,怜悯我们,可怜我们,施舍我们,但你又可曾问过我们,我们需要吗?” 雪影摇摇头,心中的哀痛之感越来越重,轻叹一口气道,“姐姐,没想到妹妹无形之中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愿意向你赔礼道歉。” “妹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认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够了么?”凤舞眼中泛着血丝,嗤笑道。 “那姐姐想要什么?只要妹妹能给的,一定都给姐姐。”雪影言辞恳切地道。 “我想要醉香楼,你给么?”凤舞看了看雪影,冷笑道。 “不,你不会给,因为醉香楼对你来说,太重要了。”不待雪影回答,凤舞已经替她作了回答。 “你是那菩萨降世,天天想着救苦救难,醉香楼就是你的本钱,你又怎么会舍弃它呢。”凤舞凄然道。 雪影眼中闪出一道莫名的光,朝着凤舞道,“那姐姐到底想要什么?” 仿佛刚才的发泄已经抽干了她浑身的力气,凤舞缓缓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苟且偷生。” 抬起头,看着雪影的面容,凤舞苦笑道,“但这很难,不是么?” 雪影没有说话,在这乱世之中,一生一死,都是大事,而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小事而已。 凤舞显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仍然控制不住内心。 原来,这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 死生之事大也,七情六欲人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在意的东西 雪影最终什么也没说,同样什么也没做。 两个人仿佛这些事情从未发生一般,一起回到了醉香楼,但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恐怕只有雪影和凤舞方才知道。 帖木儿这几日心情不错,终于按耐不住躁动的心,再次造访醉香楼。 更为难得的是,当得知雪影和凤舞都没在时,帖木儿仍然笑盈盈地与尘烟调笑,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 尘烟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是多么恐怖的人,尤其是当凤舞带着一身伤痕回到醉香楼时,一众姐妹对于帖木儿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但当帖木儿出现在她们面前是,她们能做的,仍然是老老实实赔笑伺候。 尘烟不愧是雪影精心培养的姑娘,面对帖木儿仍然能够保持姿态,一言一行颇为得体,让帖木儿更是非常满意。 雪影回到醉香楼,第一时间便得到了守候在门口的姑娘的禀报。 雪影当即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凤舞,凤舞愣了愣,最终还是选择陪着雪影一起去见帖木儿。 “哎哟,雪影姑娘,你可让我好等。”帖木儿第一时间撇开身旁的两个姑娘,站起来迎接雪影。 雪影微微一愣,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贱妾琐事缠身,没能迎接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等待美人的过程,本来就是一种享受。”帖木儿伸手想要扶起雪影,雪影的反应更快,微微侧身,巧妙地躲过了帖木儿伸过来的双手。 帖木儿也不以为意,缩回手呵呵一笑,“不知雪影姑娘为何事烦忧,如若告知小生知晓,说不定还能帮助一二。” 雪影淡然笑道,“凡俗琐事,怎么敢劳烦大人。”说话间,吩咐尘烟撤掉已经晾了半晌的宴席,重新布置一桌佳肴,自己亲自陪着帖木儿坐下,凤舞也很识趣地伺候在一旁,做起了红袖添酒的活计。 从凤舞进门,帖木儿甚至连看凤舞一眼都没有,倒是凤舞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实在不清楚这个魔王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凤舞着实误会帖木儿了,这两日与军队和吴家达成了协议,新钞推行还算顺当,眼看着就可以向至正帝交差,帖木儿心情自然舒畅许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醉香楼。 此刻有着雪影亲自作陪,帖木儿几乎已经忘了白水烧是什么味道,即便曾是京城有名的花间浪子,帖木儿依然醉得很快。 真金非常及时地出现,将熏熏然的帖木儿扶了回去。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帖木儿,雪影的面色异常凝重,虽然全程帖木儿都非常正常,仿若一个普通的嫖客来妓院一游般,丝毫没有其他多余的行为,但对于雪影来说,帖木儿的正常,往往意味着不正常。 凤舞藏着袖中的手微微一紧,看着连路都已经走不稳的帖木儿,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房间,凤舞认真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确定无人偷窥,方才放心拿出藏在袖中的蜡丸。 就是一颗普通传信的蜡丸,凤舞心中更是不安,是什么讯息,需要让帖木儿亲自跑一趟? 掏出小刀破开蜡丸,看完纸条上的讯息,凤舞心中狂怒,却第一时间将情绪平复下来。 “子安,勿念。” 讯息很短,也异常平常,但就是这条消息,是帖木儿在凤舞倒酒的瞬间,扔到了凤舞的袖子中。 凤舞差点吓得酒壶都拿不稳了,眼前却是帖木儿满是笑意的眼睛。 “这个魔鬼!”凤舞捏住蜡丸,放在香炉中烧尽,心中对于帖木儿更是咒骂不止。 如果是什么紧急讯息,由帖木儿亲自出马传递尚可以理解,但就这么一条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讯息,几乎就可以让凤舞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只为了满足帖木儿一时的恶作剧,让凤舞如何不怒。 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帖木儿手中,凤舞便心痛不已,自己实在想不通,平日里异常小心谨慎,怎么会让一个侍卫轻轻松松便撞破了行迹。 现在再想这些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木已成舟,只能随波逐流了。 凤舞轻叹一声,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叹息,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叹息。 就在凤舞出神间,一道白光破窗而来,凤舞自然而然伸出双指,轻轻一捏,便将那道白光夹在了手指中间。 看着手指之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银针,凤舞面色微微一变,叹息着闭上双眼,眼角已经流下泪来。 雪影提着一壶白水烧斜依窗前,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纵身离开醉香楼的凤舞,嘴角微微挂笑,雪影并没有选择跟去,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紧接着喝起酒来。 回到县尹府的帖木儿瞬间便清醒过来,看着一脸茫然的真金,帖木儿转身进了后堂,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自然也用不着解释。 “小将军怎么突然去醉香楼了?”邦察闪身出现在堂中,同样茫然地问着真金。 真金对于一众汉人高手并不愿搭理,对于牧奴出身的邦察却很有好感,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 如果真金和邦察看到此刻帖木儿在做什么,恐怕就能够理解帖木儿为什么会突然前往醉香楼,甚至愿意等上一个时辰,就为了见到雪影。 帖木儿轻轻捻着笔,看着眼前的画像陷入了沉思,只是嘴角的那丝微笑,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帖木儿突然笑了两声,无意之中缓缓将手中的笔噙在口中,笑得更加诡异起来。 眼前的画像已经完成了,只是眼中尚还湿润的墨迹,说明作画之人刚刚完成了点睛之笔,在仔细看这幅作画之人精心绘制的画像,不是雪影,又是何人! 难道帖木儿就是为了完成这幅画像,便专门前去醉香楼,只为了当面看雪影一眼? 雪影仍在揣测帖木儿今日行事的目的何在,根本不会想到他专门前来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或者说,专门为了看看自己的眼睛而来。 凤舞也不会想到,帖木儿戏弄自己,不过是在真正的游玩之旅之中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用言语说不清楚的,更不会被其他人所理解。 乔装打扮的凤舞有节奏地敲着身前的门,这道门属于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房。 凤舞低呼一声,身影猛然之间已经从门前消失。 一只短小而强壮的手臂,伸出门外将凤舞强行拽了进来,力道之大,让凤舞忍不住痛哼一声。 关门,落栓,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显然门内之人对于这套流程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还不待凤舞站稳,一双有力的臂膀已经狠狠地将凤舞抱了起来,将凤舞猛然扔到院中的廊椅上,不顾凤舞的痛哼,伸手便撕扯起凤舞的衣服来。 院中的雪积得很厚,显然宅子的主人并不常住于此,寒风吹过,厚厚的积雪便会随风飞起雪沫。 与当日在县尹府的地牢中不同,此刻的凤舞,哪怕光天化日之下,雪沫拂到赤裸的身体上,依然没有动上丝毫,任由身前的男人肆意妄为,只是强咬着嘴唇,强行压抑住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凤舞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沉默地捡起地上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衣物,勉强遮挡住身体,紧跟着身前的男人走进了屋子。 屋子很大,很空,但很暖和,让满身疲惫的凤舞稍微舒缓了一些。 男子不着片缕,大马金刀地走在堂中的大交椅上坐下,端起凤舞斟的一杯热茶咽了一口,舒爽地喊了一声。 看着面前一脸沉默的凤舞,男子猛然间将茶碗摔到了凤舞的跟前,溅射的热茶打了凤舞一腿,凤舞畏缩地轻哼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男子身子前倾,怒道,“怎么啦?哑巴啦?” 凤舞没有回答,男子心中怒气更甚,大步走到凤舞面前,猛然扇了凤舞两个耳光。 “他娘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不是?”男子犹不满足,将凤舞揪倒在地,抬脚猛踹起来,边踹还不停地叫骂。 凤舞蜷缩着身体,却不敢反抗,哪里还有平日里醉香楼二当家的模样。 “求求你,饶了我吧!”凤舞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呵,老子还以为你哑巴了呢?怎么,还会说话啊。”男子停下了施暴的手脚,重新坐回椅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脚,正是这只脚,刚才踹得最凶狠。 凤舞跪倒在地,爬向男子的右脚,捧在怀中轻轻揉捏起来。 男子舒服地呻吟两声,仰起头来,将自己身体最脆弱的胸膛和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凤舞面前,可惜的是,等了一阵,并没有等来凤舞的动手,甚至于凤舞都没有抬首打量一眼。 “怎么?还不动手?”男子悬在椅子上的脑袋慵懒地说了一句。 凤舞手中轻轻一顿,又连忙恢复刚才揉捏的节奏。 男子猛地直起身来,伸手掐住凤舞身前柔软,大声狞笑道,“老子给你机会,你也不要,那可别怪老子。” 凤舞吃痛,扭曲着身体,再也忍不住叫喊出声,男子却更加兴奋地狂笑起来,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小三不见了。”凤舞猛然喊了一声,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来。 凤舞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失神的男子,心中冷笑不已。 原来,所有人都有在意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纠葛 男子回过神来,劈手扯住凤舞的头发,大喝道,“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怎么会不见了!” 凤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男子疯狂的样子,内心反而无比痛快。 “是你,是你搞的鬼!”男子蓦然退了两步,指着凤舞怒道。 “你别忘了,小三也是我的儿子。”凤舞抚了抚被男子扯乱的头发,淡然道。 “呵,你当小三是你儿子过么?”男子冷笑一声,情绪反而平复下来。 凤舞望着男子已经难掩的老态,缓缓摇了摇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男子沉默着看看凤舞,反而和声道,“乖,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舞眼中的讥笑之色更重,嘲笑道,“有意义吗?” 男子抬手甩了凤舞一巴掌,“当然有意义。” 一丝鲜血从凤舞的嘴角流出,鲜红的手印映衬得凤舞的脸色更加雪白,“小三在帖木儿那里,你去吧。” 听到帖木儿三个字,男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凤舞冷冷地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看到男子的沉默,心中涌起复仇的痛快,却又无比的心寒。 “算了吧,你注定就是一辈子的狗腿子,要指望你救小三,我岂不是瞎了眼。”凤舞话语之中满是嘲讽。 狗腿子二字仿佛一柄利剑,狠狠地刺在男子心上,看着眼前男子脸上的戾色,凤舞站起身来,娇笑道,“怎么着,想杀了我么?那你可千万不要犹豫。”嘴角的血丝更显恐怖。 男子挥拳,凤舞近乎赤裸的身体猛然飞起,撞在了门上方才落下,凤舞侧脸吐出一口鲜血,恶毒地看着紧跟过来的男人。 “怎么,你认为我不敢?你十二岁就属于我,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什么时候想要取走就取走。”男子揪住凤舞的头发,冷笑道。 “不要妄图用小三来要挟我!”男子站起身来,手上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直接将凤舞拖动起来。 “你不是说我是狗腿子么?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条很好的狗腿子,而且是一条好狗的狗腿子,这不就够了么?”男子冷笑连连,根本不在意凤舞的挣扎。 “帖木儿不是想要小三么?那就让他养着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玩什么花样。”男子甩开凤舞,重新坐回椅子上,撕开桌子一侧的酒坛封纸,仰头痛饮起来。 酒坛摔在地上,酒浆四溢。 “现在,滚吧!”男子的声音无比的冷漠。 凤舞恨恨地站起身来,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别忘了,给我盯死雪影,要出了纰漏,别认为我真不会杀了你。”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凤舞的脚步微微一顿,面色冷若冰霜,紧接着快步朝外走去。 男子看着凤舞走到另一间房中去换了一套衣服,纵身离开宅子,抬手一拍,身旁的桌子应声倒地。 吴府中,吴法言刻意放轻脚步,来到吴清源的床前。 老驼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吴法言,紧接着又闭上眼睛,转脸朝向另一面,仿佛多看吴法言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吴法言并不在意老驼背是什么反应,轻轻跪倒在吴清源床前,伸手拉住被褥之中伸出的枯瘦的手,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吴清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吴法言,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示意吴法言不要悲伤一般。 “父亲,九姑娘失踪了。”吴法言低声禀报道。 老驼背的眼睛猛然睁开,紧接着又闭了起来。 从思过园事发后,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吴法言下了封口令,严密封锁白蓁蓁被劫持的消息,这其中自然包括老驼背。 显然,此刻吴法言选择将事情禀报给吴清源,就意味着这几日他没有找到白蓁蓁,而且短时间之内没有能力找回来。 吴清源原本浑浊的双眼猛然放出一道精光,死死逼视着吴法言,张了张口,又突然反应过来老驼背就在身边,连忙将嘴闭了起来。 老驼背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吴家父子一眼,冷哼一声走出门去,虽然他也迫切的想要知道白奉甲的消息。 吴法言紧跟着将屋内的侍从全部驱赶了出去。 “你说什么!”确认一干人等已经离开,吴清源冷冷地道,听声音哪里看得出是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 吴法言畏惧地磕了两个头,俯身在地,大哭道,“父亲恕罪,儿子护卫不利,让歹人进了思过园,把九姑娘给劫走了!” 吴清源剧烈咳嗽起来,直到这时,才能看出他的的确确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人。 “出去找!快找!”吴清源扯着嗓子喊道,每一声喘息都仿佛在耗费他的生命一般。 吴法言赶紧爬起身,朝着吴清源行了一礼,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吴法言佝偻的腰缓缓直了起来,慌乱的脚步也越来越沉稳,回头看了一眼吴清源修养所在的高楼,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又很快隐去。 “大人!”一道黑影出现在吴清源床前。 吴清源还在剧烈的喘息,那黑影依然冷冷地站在床前,丝毫没有上前照顾的意思。 “吴一,盯着那个逆子,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过了半晌,喘息声终于平息了,吴清源重新恢复了往日杀伐决断的吴家家主形象。 “是!”黑影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根本没有因为吴清源吩咐的目标是自己的儿子便有所犹豫。 顿了顿,吴清源接着吩咐到,“让吴二加紧速度,哪怕是死,也要给我把她找回来!” 却是吴清源早就已经安排出去寻找白蓁蓁的吴二,哪怕躺在此处,吴家又有多少事真能瞒得了吴清源呢? 吴清源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寒意,那黑影依然平静地回复一声是,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吴清源再次剧烈地喘息起来,黑影确认吴清源没有其他吩咐的意思,身形一闪,就此消失在房中。 山中的夜,最是难熬,更何况这座山还是一座荒无人迹的雪山。 白日的雪崩将所有的痕迹都掩埋得彻彻底底,小沐与白蓁蓁,就仿若两头迷失方向的羔羊,在茫茫的逐鹿山中乱窜。 雪崩也并非全无好处,小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一头因为雪崩被串到树枝上死去的羚羊。 吃的问题解决了。 哪怕是娇生惯养的白蓁蓁,捧着烤糊的羊肉,依然吃得异常香甜,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模样。 小沐非常注意自己的行径,始终恪守着白日自己的誓言,甚至连多看白蓁蓁一眼都不敢,眼前的女人实在耀眼,尤其是对于初晓云雨之事的小沐来说,白蓁蓁仿佛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白蓁蓁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幽香,每一次小沐闻到,都感觉到自己已经飘然九天一般,身上的伤痛都不知不觉减弱了几分。 山中的夜来得尤其早,虽然有着白雪掩映,照耀得夜色并不显得多黑,但毕竟已经是夜晚了。 小沐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火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自然不放心让白蓁蓁这个显然没有经验的大家小姐来守夜,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一个白痴手中。 小沐变得越来与惜命,虽然他并没有察觉到。 在这寒冷的天气中,篝火的温度尤其让人感到舒适,更让人容易昏睡。 小沐挣扎着抬起自己困倦的眼皮,却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小沐惊醒过来,认真听了听,才发现声音就来自距离自己不远的白蓁蓁。 本来想安慰一番,转念一想,小沐还是老老实实放弃了这个打算,只当自己没听到一般。 白蓁蓁抱着双腿,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悔恨,孤独,忧惧,所有的情绪仿佛山一般向她压来。 啜泣声并没有持续很久,白蓁蓁擦干了眼泪,她知道,此刻光靠眼泪是无法解脱困境的。 愣愣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白蓁蓁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狼!”小沐大叫一声,顾不得脚上的伤势,纵深一跃,将白蓁蓁扑倒在地。 白蓁蓁推了一把小沐,却猛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身体。 “匕首呢?”小沐急道。 白蓁蓁没有犹豫,直接将袖中的匕首递给了小沐。 小沐转身,看向了与自己隔火相对的巨狼。 仿佛是因为眼前的人破坏了自己的捕猎,巨狼烦躁地挥了挥爪,在积雪中摩擦了一下被火焰灼烧了一下的皮毛。 小沐并没有与狼对敌的经验,但白城距离草原并不遥远,小沐自然听过无数关于狼的传说。 曾经刺杀的经验给了他很大的裨益,小沐警惕地注视着眼前巨狼的一举一动,一边认真观察着四周,堤防着其他埋伏在四周的野狼。 巨狼并没有让他等太久,猛然一扑,带动厚厚的积雪上扬,打在燃烧正旺的火堆上,火势瞬间弱了很多。 小沐眼神一缩,被眼前这个畜生的灵智惊住了,手上却没有停歇,缓缓递出手中的匕首,速度明慢实快,巨狼扑上来的一瞬间,匕首已经插入了巨狼的前肢,代价是小沐的左手被狠狠地挠了一抓,顿时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巨狼吃痛,抬头嚎叫起来,死死地盯住小沐,不住地用积雪浸润自己的前肢。 顾不得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小沐护着白蓁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一头,两头......一共八头巨狼,缓缓现身出来,将小沐二人团团围住。 小沐一颗心沉到谷底,却听身后的白蓁蓁突然大叫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合意 白蓁蓁的声音异常的尖利,不单将狼群吓得后退了一些,连小沐也被吓得不行。 “怎么啦!”小沐顾不上转头,厉声问道。 顺着白蓁蓁的手指,小沐看到了一头白狼狼蹄上飘飞的一片衣襟。 小沐皱了皱眉,这逐鹿山中常年了无人迹,此刻白狼身上带着一片衣襟,显然就是属于他们一行人其中的一个。 “那是师父的衣服!”白蓁蓁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小沐一颗心微沉,如果真是狂狮遭遇不测,对于他们而言,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甚至于他们还寄希望于狂狮从雪崩之中活下来,能够救他们出去。 狼群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悲伤的时间,很快就从因为白蓁蓁尖叫而产生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再次缓缓围了上来。 小沐手中的匕首攥得更紧了,甚至都能够清晰感觉到手心的汗水。 那头白狼仰天长啸,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草原上的狼从来都是草原人最痛恨,也是最崇拜的对象,它们聪明、凶狠、狡诈,当身处弱势时,会选择用各种手段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各个击破,但当它们的力量占据绝对优势时,又仿若草原上十月的狂风,呼啸而至。 此刻的小沐,就如同狂风中的一根稚草,虽然极力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也只是堪堪挡住了两轮冲杀,身上已经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爪印。 小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持匕首的一只手彻底脱力了,一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但让小沐感到奇怪的是,狼群似乎没有攻击白蓁蓁的意思,甚至在冲杀之时,还仿佛有意识地避开白蓁蓁。 看着自己满身的伤口,再看看自己身后完好无损的白蓁蓁,小沐的脸色越发奇怪。 眼前的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 白蓁蓁冲了上来,抢过小沐手中的匕首,义无反顾地双手持着匕首挡在了小沐的身前。 小沐可以确信一件事情,就是眼前这个娇俏可人的女人,绝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从她持刀的手势,以及她虚浮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来。 但奇怪的是,面对着慌乱持刀乱画的白蓁蓁,狼群的攻势居然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白狼蹲了下来,眼中带着好奇,打量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孩,一人一狼的对视,显得异常的滑稽和诡异。 小沐松了一口气,无论眼前的女人多么奇特,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最关键的是能够保住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狼群并没有停止多久,几匹狼开始在白狼的指挥下绕起了圈子,狼嘴之中不断流下的诞水显示着它们仍然是确凿无疑的野兽。 狼群再攻,却依然有意识的避开白蓁蓁,而慌乱的白蓁蓁,显然无法在群狼面前护住虚弱无力的小沐。 被小沐伤了脚掌的巨狼攻势最为凶猛,趁着白蓁蓁转身的间隙,纵身一跃,朝着小沐扑来。 这次的小沐,再也没有闪躲的能力。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狼牙,小沐感觉自己已经可以闻到狼嘴喷出的腥臭气味。 小沐苦笑一声,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啊,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奉甲睁开眼睛,认真打量了一番自己变得晶莹如玉的手掌,心中惊喜更甚。 轻轻一捏手掌,骨节之间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种白奉甲倍感熟悉的力量感传遍全身。 纵身一跃,白奉甲空中朝着水潭击出一掌。 因为白奉甲跃起带动的水纹,在掌力的催动之下,掀起了巨浪,看其声势,丝毫不弱于那条巨鱼跃出潭面所带来的冲击。 白奉甲落地,心中狂喜,短短时间的修炼,自己体内的内力仿若发生了质的变化,虽然无法验证自己此番实力到达了何种地步,但白奉甲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让自己再次面对杀心,以杀心的实力,绝对在自己手下走不过十招。 白奉甲看了看眼前的深潭,对于白家先祖精心打造的这处洞天更感好奇,虽然不知道这种洞天之后有什么故事,单是白家先祖能够发现这里,并且结合自己功法的特性,利用先天地利专门进行开凿,便已经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经过这几日的修炼,白奉甲已经摸清了此地的特性。 冥灵决的修炼需要此地巨大寒石的助力,如此巨大而无断裂的寒石,可以为修炼中的白奉甲提供源源不断的寒力,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发挥冥灵决的潜力,刺激经脉,并将冰寒之力转化为自身内力。 但过犹不及,之前白奉甲在白呈奉墓前盲目修炼,导致寒气侵体,一时之间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冥灵决的运转,导致差点经脉被冰寒之力冲断,功法未成,倒是将自己置于了险境。 好在得天之佑,在最后一刻跑到了水潭边,借助水潭中常年温热的热力消解了体内的寒力,好歹躲过了一劫。 最终在白家先祖精心设计的练功台上,一冷一热,达成完美的平衡,让白奉甲有了最好的修炼条件,冥灵决的修炼自然顺畅无比。 白奉甲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祖宗庇佑,好歹让自己找到了修炼的诀窍所在,否则自己真可能是遇宝山而不得其道,反而让自己身毁神消。 而当年历代的白家族长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显然每次族长传承,上一任族长都会带领接替者来到此地,讲授进入此处的办法和修炼的诀窍,比白奉甲这样误打误撞更加顺利,也正是因为此地和冥灵决的存在,方才能够保证白家在白城,甚至周边绝对的武力压制,这也是白启自筑城以来,白家历代族长都能够称雄一时的秘诀所在。 白奉甲跪倒在地,朝着深潭上方认真行了九叩大礼,那里正是白奉甲掉落下来的地方,也是白启画像的雕刻所在。 再次站起身来,白奉甲环顾了一下四周,外面的情形和内心的担忧让白奉甲再也无法在此地安心修炼。 即便此处可以让他快速提升实力,但显然雪影的安危更为重要,而对于冥灵决的修炼,白奉甲已经初得要领,哪怕离开了此地,也可以慢慢修炼,更重要的是,既然已经掌握了进入此地的诀窍所在,等到事态稍稍平息,自然有的是机会再次进入此地修习。 白奉甲重新穿上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拿起地上的刀剑,一股刺骨的寒意传到手中,几乎让白奉甲当即脱手。 白奉甲皱了皱眉,这是雪寂刀陪伴他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异向,更何况连另一只手上的痴心剑也是如此,那便显得颇为奇特了。 一刀一剑身上的寒意很快进入白奉甲体内消散不见,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但让白奉甲感觉更加奇怪的是,在寒意入体的一瞬间,仿佛自己与手中的一刀一剑建立了一种神奇的联系一般。 白奉甲眼中一亮,将痴心剑放到一旁,右手轻点,雪寂刀应声出鞘,仿佛是因为在凉石上搁置时间太久,雪寂刀身上的寒意较之之前更重了一些,随着手的移动,一道寒光映入白奉甲演练,将刀前的白奉甲映得分毫毕现。 挑,劈,砍......白奉甲缓缓施展出最基础的刀法,只感觉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雪寂在咆哮,在怒吼一般。 合意,这绝对是合意! 白奉甲心中狂喊不止,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到了铁浮屠当日与他提到的刀客的三重境界的第二重,合意。 用铁浮屠的话说,刀客的三重境界分别为承影,合意,问天。 一名优秀的刀客,用刀如若臂使,刀法通透,便达到了承影之境,在此境界,刀客手中的刀,就如同刀客的手臂一般,如影随形,分毫不离,因而得名为承影。 而合意,则是刀客与刀之间心意相通,在铁浮屠看来,每一把好刀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灵魂和情绪,只有真正感受到了刀的情绪,二者共鸣,方才能够发挥出刀最大的威力。 至于问天,那也只是铁浮屠自己的感悟罢了,用他的话说,自己穷极一生,都想要进入问天境界,至于这种境界是否存在,铁浮屠并不确定,只是感觉在合意之境上,自己还可以更进一步,可惜的是,时间和现实并没有给他机会。 三重境界都来自于铁浮屠自己的感悟,作为当时江湖之中最优秀的刀客之一,白奉甲相信自己师父的认知和判断,当然,在这三重境界之下,还有数不清的练刀之人,但显然不在铁浮屠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奉甲心念一动,雪寂刀应念而止,左手轻抚刀身,白奉甲仿佛能够感觉到雪寂刀在迎合自己的手掌。 但在内心狂喜之余,白奉甲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初合意的瞬间,雪寂表现出来的那股愤怒,依然让白奉甲心惊不已。 是因为自己么? 还是因为上一任的刀主,铁浮屠? 又是什么事让雪寂如此的愤怒? 白奉甲收刀归鞘,感受到雪寂在刀鞘之中微微的跳动,白奉甲心中暗道,“师父,我会找到答案的。” 雪寂跳动得更厉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命运的碰撞 今晚白城的夜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阴沉。 天光昏暗,正是缇骑四出之时。 张一丰还在睡梦之中,便被人强行劫走,好歹是其母在木花前来当日便被安置在其他棚屋中,方才躲过一劫。 “谁!”习惯于抱刀而眠的王仙芝反应极快,当即挺身而起,毕竟是经历数不清的厮杀都能成功闯过来的人。 当狼逐卫逼近他的棚屋时,王仙芝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 与王仙芝同处一个棚屋的几条大汉被王仙芝唤醒,或持刀,或持剑,紧随王仙芝向外突围而出。 言叙文单骑站在巷子中,冷眼旁观着巷子中一边倒的局势。 早在行动之前,言叙文就得到了木花今日屠戮所换来的所有情报,逐狼卫四散而出,很快便确定了以张一丰为主要目标的行动计划。 言叙文的行动很快,计划也很充足,但王仙芝的出现,成为了这项计划中最大的漏项。 狼逐卫乃是朝廷阴蓄的王牌,选拔、训练都是由一地驻军负责,西北道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兀鲁尔哈的肩上,而兀鲁尔哈又选中了言叙文。 可惜的是,狼逐卫虽然精良,但毕竟数量不多,当初帖木儿拿着至正帝的手令,从兀鲁尔哈手中调走一批,剩下的除了兀鲁尔哈之外,账下各大将领都分得了一批,现在言叙文手中的,就是仅剩的绝大部分了。 而此行前来白城,所为只是买粮和协调与吴家的关系,言叙文并没有带出所有的狼逐卫,更多还是普通军士,现在就陷入了精兵不够的困境。 言叙文眉头微皱,眼神却是一亮,他的直觉告诉他,王仙芝可能就是他最后想要找的人。 王仙芝毕竟是王仙芝,单人单刀,一众狼逐卫已经集中优势力量开展围杀,却依然难以奈何王仙芝。 看着四处围过来的蒙古军士,王仙芝已经失去了早先的从容,虽然目前性命无虞,但如若陷入苦战,官府的援兵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自己等人则是孤军作战。 王仙芝挽了个刀花,逼开眼前的狼逐卫,手指微动,一众大汉已经意会,只听其中一条大汉大叫道,“老三,老八,跟我走。”与此同时,另外也有几条大汉应声而出,分领人员分散突围,目的就是要利用狼逐卫人手不够的弱点。 一众大汉四散突围,王仙芝身前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 机不可失,王仙芝手上招式更加凌厉,瞬间便伤了两名狼逐卫,纵身一跃,便要向外突围而去。 可惜的是,言叙文并没有让他如愿。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王仙芝见机得快,抬刀一挡,羽箭击中刀背,居然将空中的王仙芝击回了原地。 王仙芝心中一惊,他早已经留意到了巷口的言叙文,自然也知道他便是此次行动的主使,但看其文质彬彬的模样,居然有如此功力,一手箭术已经堪称上乘。 让王仙芝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 王仙芝落地未稳,言叙文弃弓使刀,右脚轻点马鞍,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间便已经来到了王仙芝面前。 古人喜欢剑舞,那是剑除了是杀人利器之外,更是君子之器,乃是风花雪月最好的落脚。 而刀不同,刀就是为了杀人而生,更没有人会将刀作为一件玩具加以摆弄。 刀与刀的相逢,便是为了生死。 王仙芝猛喝一声,双手持刀,朝着言叙文的面门笔直劈去。 言叙文自然也非庸手,手中的刀与蒙古人常用的弯刀略有不同,刀口更直,刀身则略短,只是满身的寒芒告诉王仙芝,这把刀也是一把杀人刀。 刀口一翻,架住王仙芝势大力沉的一劈。 虽然仅仅过了一招,二人四目想对,竟然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刀与刀分开,是为了更强大的相遇。 两人的周围,已经成了生人绝对的禁地,随着刀与刀的碰撞,刀气纵横,将一众人等逼得越来越远,两侧的棚屋早已经毁得不能再毁,成了一堆碎木板散落在四面八方。 王仙芝心中越来越急,被眼前敌将拖得越久,对于自己的处境就越不利,猛提一口真气,王仙芝大喝一声,一把刀已经朝着言叙文飞去,自己的身体则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快退去。 言叙文眼神一缩,没想到王仙芝居然会有这招。 江湖对敌,最忌讳的便是兵器脱手,如果一击不中,则自己将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而显然这一刀是无法击中言叙文的,这把刀在王仙芝手中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只是单纯的一把刀呢。 言叙文灵活的一闪,等着躲过飞来的刀便要追击王仙芝。 但让言叙文没有想到的是,当刀从他面前擦过,随之而过的,还有一条细细的铁链。 “链刀!”言叙文心中一惊,顾不得追击远遁的王仙芝,矮身一闪,刚才迎面袭来的刀,又从其头顶飞了回去。 王仙芝站在一处棚屋之上,接过飞回的链刀,郑重地看了一眼言叙文。 言叙文同样没有追击,二人就这样遥遥相对,已经将彼此视为此生的劲敌。 异变突生,一道破风声同时惊醒了二人。 还是一支羽箭。 只是这支羽箭更快、更准、更狠。 王仙芝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羽箭已经距离自己的面门不足十步。 拔刀,刀客最基本的本领,也保命的关键,毫秒之差,往往能够决定生死。 王仙芝已经尽可能的拔刀了,但他仍然没有信心挡住这一箭,这一箭来得太突然,也太阴狠,这是纯纯粹粹的偷袭。 但箭客,从来不都是偷袭么。 刀刚刚出鞘,破风声已经停息了。 刀已归鞘,因为再出刀已经没有了意义。 王仙芝的手,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条大汉口吐鲜血,向着地面掉落而去,胸口处,插着一直透胸而过的羽箭。 “老二!”王仙芝怒目圆睁,大呼一声,便要朝着大汉扑去。 “大哥,走!”一声大喝传来,紧随其后的,则是身体坠落地面的闷响声。 再看那大汉,双目圆睁,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仙芝肝胆欲裂,怒而回首,朝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蒙古大汉骑在马上,弯弓搭箭,第二箭便要射出。 正是邦察。 王仙芝心中一惊,无法顾及老二的尸体,强忍着伤痛纵身跃入无尽的棚屋之中,就此消失不见,而紧随而来的羽箭失去了目标,随之消失在茫茫的天际。 言叙文回刀归鞘,还是打消了追捕的念头,毕竟自己当下并没有将他留下的实力,虽然刚才从箭势来看,来人必定是邦察无疑,但二人在兀鲁尔哈账下效力之时,有些事情颇为不对付,更让言叙文打消了在邦察的注视下追击的想法。 战斗结束,不断有人走进巷子,向言叙文汇报着最新的战况,除了张一丰被捕之外,其他拢共抓了不下一百来人,而随同王仙芝出现的一条大汉同样身在其中,可惜在狼逐卫抓到他之下,便已经举刀自杀了。 言叙文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跪着的流民,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谁说狼逐卫不堪一击,徒有其表,关键还得看在谁手上。 帖木儿虽然得了个西北道狼逐卫总管的名号,但西北道狼逐卫真正的老子,还是眼前的言叙文。 当言叙文得知帖木儿因为抓捕几名不知名的江湖人士,便让从营中带走的狼逐卫损失惨重时,震怒之余更感可惜,毕竟每一名狼逐卫,都是他精心打磨的艺术品,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心血因为一个庸才而毁于一旦呢。 此刻的狼逐卫,方才算是发挥了最大战力。 潜伏,合围,突击,围攻,刀阵,箭阵,盾阵......不一而足,很多疑犯根本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落入了狼逐卫之手,像张一丰这般在睡梦之中被捕的,更是占了多数。 南城虽然多奇人异士,更有藏龙卧虎之称,但终归是流民,面对训练精良的狼逐卫,能够抵挡一二,已是难得。 木花一脸阴沉地站在巷子的一侧,言叙文要调动他身边的狼逐卫,自然不能不告知他行动的计划,只是他很后悔跟了过来,眼前的场景无疑让他颜面扫地,感受着周围同僚有意无意扫射过来的目光,木花只感觉无地自容。 言叙文策马过来,仿佛故意掠过木花一般,冷声朝着其它一众将军吩咐道,“将抓捕的人全部带回去,由各营分别审讯,今日将讯问结果汇总到本将军处,由本将军上奏大将军。”顿了顿接着道,“审讯时请吴大人也派人来,讯问后就交给他自己处理吧。” 平日里言叙文便颇得兀鲁尔哈信任,经过刚才一战,更让一众将领心惊不已,纷纷应是,木花脸上一热,向前问道,“言将军,请将那个张一丰交给末将讯问。” 这是木花首次在言叙文面前自称末将,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既是因为此事因自己而起,更关键的是,通过此役,木花方才第一次认真审视起眼前这个自己一向颇为瞧不起的汉人将领。 言叙文高坐马背,俯身朝着木花温和地道,“木花将军还是想想怎么向大将军禀报,这些杂务,就由我等分担吧。”说完也不等木花说话,调转马头朝外走去,只留下愤恨不已的木花。 未来的两大战神犹如流星一般,在命运的安排下,在混乱的白城之夜完成了初次碰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而为人 石头按照指引,终于在一处地堡中见到了满身疲惫的王仙芝。 王仙芝淡漠地看了一眼石头,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哪里还有往日的神色。 “怎么回事?”石头扫视一眼地堡中的场景,除了王仙芝以外,地堡中的大汉几乎都身上挂彩,早已没有了往日里骄傲跋扈的劲头。 王仙芝低垂着头,没有接话,一旁的老三看了一眼王仙芝,大概把情况跟石头说了说。 “你打算怎么办?”出乎意料的是,石头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淡淡问道。 “什么怎么办?”王仙芝语气不善,显然石头的话有些刺痛了他。 “你不会想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吧。”石头的话有些冷,周围一众大汉目光不善地看着石头,又紧而转头看向王仙芝。 “我他妈弟兄死了,你让我怎么办?”王仙芝猛然站起身来,冲到石头面前,揪住石头的衣襟喝问道。 石头一脸冷漠地看着王仙芝血红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王仙芝叹息一声,松开石头的衣襟,再次走到原地坐下。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一条狗,一条刚刚出水的落水狗。”石头平时话很少,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说起狠话来居然如此刁钻和刺痛人心。 王仙芝低垂着头,没有应声,反倒是老三站了起来,提刀便要朝石头劈去。 石头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见到老三迎头劈来的刀锋一般。 “老三住手!”王仙芝爆出一声厉喝,老三转头不解地看了一眼王仙芝,最终还是讪讪地放下刀。 王仙芝抬起头来,满眼的血丝让这个男人看起来状态极端不好。 “我找你来并不是听你嘲笑我的。”王仙芝冷声道。 “我知道。”石头突然笑道。 “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找我来是让我想帮助你逃跑。”石头的笑声更大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雪影有没有什么办法?”王仙芝试探着问道。 “没有办法。”石头摇摇头,态度异常坚决。 王仙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石头。 石头转身,看着场中一众大汉,淡然道,“我们确实有办法送你们离开白城,但我们没办法现在送你们离开。” 场中一条大汉急道,“为什么?” 石头瞟了一眼王仙芝,捕捉到了他眼神之中一闪而逝的希冀,心中叹息一声,显然经过此役,言叙文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因为我们不想。”石头抬手,打断了那条大汉想要插话的想法,“我们不想由此葬送了一个英雄。” “英雄?”王仙芝自嘲地道,“我算英雄么?” 石头没有接话,话头一转说道,“要我们送你们走也可以,但我想问一句,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一条大汉疑惑地道。 石头没有理会,而是直直地逼视着王仙芝,显然这个答案必须来自于王仙芝的决定。 王仙芝眼神之中闪现出一丝迷惘,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石头直起腰来,抽出腰间的平正剑,场中一众大汉连忙警戒,发现石头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方才放下心来。 石头和王仙芝的模样纷纷映入剑身的寒光之中,只是一个气质轩昂,一个垂头丧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城之变,离之不远,王大哥,你是想要逃么?”石头手腕一翻,将平正剑斜持在手中,转身朝着王仙芝问道。 “逃,不逃又能怎么办?”王仙芝悲戚地道,“现在官府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这两天我们已经死了六七个兄弟了,六七个啊,那是六七条命啊。”王仙芝的话音,越发地激动起来。 当日言叙文看形势不利,并没有选择追击王仙芝,但并不妨碍他要求吴法言调动城卫军围捕其他一众人等。 捕猎,尤其是捕杀猛兽,狼群最好的办法就是围而迫之、各个击破。 王仙芝毫无疑问是猛兽,而且是最强大的那一类,但其他大汉正是他的弱点,每一个都是他的牵扯,这一点从当日王仙芝看着老二死的反应便让言叙文找到了击倒他的办法,他终归会现身,哪怕不现身,等到他的兄弟们都死光死绝了,王仙芝,终究将成为摆在他言叙文砧板上的一块肉。 石头挥动手中的平正剑,只见剑身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直接插在了王仙芝身前。 “王仙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随着石头淡漠的声音,王仙芝愣然抬起头来,正好可以平视光寒的剑身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愣愣地看了半晌,王仙芝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你们的命是命,白城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只听石头厉声道,“你兄弟死了,你会成为这幅鬼样子,那你想象过,白城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无声的死去,不说过去,就这两日,因为粮食的事情,又有多少人因我们而死,他们的亲人呢,是不是也是你这幅样子?” 石头的每一句话都仿若钉子一般刺入王仙芝的心中。 王仙芝猛然抬头,眼神之中爆出一道寒光,“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苟且保命,我们除了能保住自己的命,其他和我们有何相干?” 石头直直看着王仙芝,半晌方才摇头冷笑道,“苍天不仁,更需万民奋起,挣脱自由。”叹息一声接道,“没想到往日豪侠任勇的王仙芝,王大侠,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石头走到王仙芝身前,单手将平正剑拔了出来,抬剑指向王仙芝冷冷地道,“你有你的选择,我不怪你,但生而为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你想在这个世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是你的选择,接下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王仙芝抬头看向石头,丝毫没有在意就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剑身,仿佛在等待着石头的问题一般。 “你是愿意为了自己死去的兄弟,还有因为我们而死的几百流民而留下来,帮着他们复仇,还是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逃离白城,在这乱世之中保全一条狗命?”石头手中的剑很冷,他的话语更冷。 一众大汉听到此处,怒气更盛,挽起袖子,提起武器便朝石头冲了过去。 王仙芝没有理会,石头的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王仙芝,只是手中的剑却没有停歇,只见石头挑挡不停,一众大汉居然没能近了他的身,反而身上不时掉落一些衣角碎布。 “够了!”王仙芝冷冷地道。 一众大汉自知不敌,此刻王仙芝放话,讪讪地收起武器,退到一旁。 王仙芝拨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平正剑,站起身来,朝着石头冷冷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头挥剑不止,只见石沫纷飞,瞬间便刻出一个大字。 石头收剑归鞘,转身朝着地堡外走去,边走边冷冷地道,“王仙芝,送你一个字,望你深思。” 临到出口,石头转身接到,“今夜子时,我在城西胭脂铺等你,你来,我等你,如果不来,明日亥时,城南棺材铺,我安排人送你出城。” 王仙芝眉头微皱,缓缓转身却没有和一众大汉一起围观石头留下的刻字,早在石头收剑的刹那,王仙芝已经知晓他所刻何字。 “人!” 一众大汉看着洞壁上的大字,一时无声,只听到身后的王仙芝轻轻叹了口气。 当张一丰再次醒来时,身上已经没了一块好肉,轻轻一动,仿佛身上这些零件都快散架一般。 “嘶!”腿上猛然传来一股剧痛,让张一丰疼得吸了一口凉气,却感觉疼痛感越来越强。 不顾手指的剧痛,伸手从身侧抓起一把稻草塞进嘴里,好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只是脸上瞬间便是满头冷汗。 意识恢复清醒,四周的惨叫声霎时间全部朝张一丰的耳朵里灌来。 张一丰忍过一阵痛处,连带着口中的血水,将稻草勉强吐到嘴外,费力扭头打量一番,才发现自己身处的牢房还算干净,显然是牢里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个单间。 张一丰苦笑一声,心中大骂王仙芝,但也只能怨自己倒霉,当年得罪了那个泼皮无赖,本来以为小事一桩,却不想等到了现在还自己一个现世报,只可惜平日里跟着老娘念的那些经都白念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娘现在如何了。 张一丰不自禁的流下泪来,这个平日里无赖模样的邋遢汉子,却让牢头现在吃了不少苦头,都是平日里的苦哈哈,这牢头还和张一丰打过几回照面,无冤无仇,今日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撬开张一丰的嘴,这牢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使了浑身解数,七十二般武艺都用上了,居然硬生生没能撬开则个无赖的嘴。 这牢头都在怀疑,到底是什么支撑着眼前这个混混无赖,甚至于能够从狼逐卫的手下扛下来,想到这儿,又不禁抱怨去那个狗屁上司,占着自己是蒙放的亲信就作威作福,居然扔给自己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想到这儿,牢头轻叹一声,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过来,隔着木栏放在地上,温声笑道,“我说疯子,我知道你知道,你又何必受这份苦头呢。” 张一丰勉强转过头来,看了牢头半晌,只看得那牢头浑身不自在,正要问话,却见张一丰突然吐出一口血痰,只是可惜力气不济,倒有一半吐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老子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家隐秘 白奉甲收拾停整,重新开始探索所处的洞穴。 这次探寻,白奉甲专门用上了在风雨间中训练所学的各种机关学,这是风雨间的入门课,也是离开风雨间最重要的一课。 但让白奉甲失望的是,一路探寻过去,所学的各种机关术运用了个遍,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正在白奉甲失望之际,脑中灵光一闪,从新来到白呈奉墓前。 认真朝着白呈奉遗体行了叩拜大礼,心中默祷,以水晶棺盖为底,将白呈奉的尸体搬到棺盖上,缓缓在水晶棺材中摸索起来。 白奉甲眼睛突然一亮,运用风雨间机关术,在棺底上不同方位连拍九下,身形立即退后十步之远,雪寂刀已经出现在手中开始戒备起来。 不出白奉甲所料,片刻之后,棺底开始发出吱呀的响声,整个水晶棺开始缓缓向外挪动。 白奉甲等了一阵,等到水晶棺彻底停止了响动,持刀来到棺材停放处,果然见棺材后漏出了一块整齐得不可思议的石门。 白奉甲没有妄动,定睛细看,却见石门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非白家子弟,非生死存亡关头,不得擅启!” 大字旁边还附着一行小字,“妄入着死!” 白奉甲苦笑,自己显然是符合白家子弟的要求,但眼前是否属于生死存亡关头,自己说是,只是不知道白辰老祖宗是如何界定的。 思虑片刻,白奉甲仍然决定打开这扇门,这已经是目前离开此地唯一的希望了,白家的老祖宗并没有给白奉甲留下太多的选择。 按照白奉甲的考量,白家老祖精心修建此地,只留下了进来的通道,而没有指示出口何在,要知道当年每代族长前来传功,肯定不会只进不出,所以很可能出口就在此地,但按照门上所写,又仿佛并非如此,只是事到临头,也只能咬牙一试了。 石门很轻松地打开了。 看着缓缓上升的石门,白奉甲感觉有些不可置信,这一结果与石门上措辞严厉的警告截然不同,既没有动用任何的机关术,也没有任何的验证,就轻轻松松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便打开了,让白奉甲都有些怀疑石门上所写根本就是吓唬不知情的后人的。 白奉甲看着漆黑的洞口,掏出怀中已经晾干的火折子,摇晃出火苗,咬咬牙缓步走了进去。 小沐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自己被扑倒,缓缓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刚才扑向自己的巨狼正在身侧垂死挣扎,身上插着一截断开的树枝,巨口之下也淌着一滩刺目的雪迹,鲜血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冒着热气的碎块,看样子却是被人生生用树枝刺穿了身体,顺带震碎了内脏。 小沐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所有的巨狼在那头白狼的带领下,全都龇牙咧嘴地朝着一个方向警惕着, 一阵张狂的笑声从雪线后传来。 小沐眉头微皱,只感觉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身后的白蓁蓁轻轻走到他身边,颤声说道,“是那和尚!” 小沐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净清和尚的声音,看来现在局势越发不利,原本以为会丧生狼口,却不想现在又来了另一头恶狼,而且小沐异常清楚,净清和尚,可比眼前的群狼更加凶恶万分。 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见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雪线之上。 看着那道身影,小沐和白蓁蓁心头微动。 人是净清没错,但出现的却只有半个净清。 准确来说,是净清和尚拖着残废的身体出现在雪线之上,看来虽然在雪崩之中捡回了一条命,但净清和尚也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可能就是他的身体。 净清和尚杵着手中剩下的半截树枝,说是树枝,却比一般的小树树干还要粗壮几分,看样子却和地上濒死的巨狼身上所留的树枝原属一体。 小沐心中微震,看样子这净清贼秃虽然残了半拉身子,但功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远远相隔,依然能用半截树枝宰掉一头凶悍无匹的巨狼。 净清的速度很慢,好在受雪崩影响,山上的浮雪已经顺着雪流滚落了大半,手中的半截“拐杖”支撑着他的身体朝着小沐等人挪动,上半身每挪动一步,都要艰难的带动着下半身向前跟上。 仿若眼前的狼群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一般,净清朗声笑道,“小丫头,看来还是佛爷与你有缘啊。”接着又朝着小沐笑道,“小子不错,还有几分胆色,果然是佛爷精心挑选之人。” 白蓁蓁心底一沉,刚才看到狂狮的衣服套在巨狼腿上,心中已感不妙,现在净清和尚又出现了,更是叫苦不迭。 而小沐则是心中狂跳,净清和尚说他是其精心挑选之人,自己被其从喇嘛寺掳走,当时就感奇怪,若是净清和尚贪财好色,原本只需要掳走白蓁蓁,最次也是掳走司马香,没想到居然将自己视为了目标,若是净清和尚顺手想要增加一个砝码,也实在说不过去,现在听这和尚这么说,小沐心中一时之间泛起诸多猜测。 白蓁蓁看着越来越近的净清,尤其是看到他残了一般的身子,一张俏脸吓得雪白,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伸手暗中拉着小沐的衣角轻轻摇晃两下,带着惧意低声道,“我们快走!” 听到白蓁蓁的话,小沐回过神来,无论净清和尚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这贼和尚显然并非良善之徒,还是远离微妙。 自身后从白蓁蓁手中接过匕首握紧,小沐微微点了点头,趁着狼群注意力全在净清和尚身上,也不转身,带着白蓁蓁缓缓向后退去。 小沐二人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脱净清和尚的眼睛。 只见净清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抬手便要将手中仅剩的半截“拐杖”扔出。 那狼群却也不是善茬,只听为首的白狼嚎叫一声,群狼闷声应和一声,纷纷朝着净清扑去。 净清和尚暗道倒霉,虽然心中不惧,但也只得收回手中想要扔出的树枝,应付起飞快奔到他面前的狼群来,只得眼看着小沐二人越退越快,渐渐消失在雪线之下。 二人在危险面前,倒也忘了之前的龌蹉。 小沐也仿佛忘了脚上疼痛一般,在白蓁蓁的扶持之下,居然也逃得飞快,冷冽的寒风之中,从白蓁蓁身上不时传出一股幽香浸入小沐心脾,一时之间倒让小沐精力又恢复了几分。 小沐一双眼睛不时朝着身侧的白蓁蓁扫去,心中更是暗暗称奇,若是说眼前的女孩没有古怪,打死小沐也不相信,不说刚才那白狼见到白蓁蓁时的异样,就说这股透体的幽香,便已经是让人心动不已的异象。 白蓁蓁很快也觉察出了小沐的异样,微一愣神,才反映过来自己一路奔逃,在这寒冷的天气之中,鼻头居然微微见汗,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连忙扔开小沐的手臂退到一旁。 小沐状若无事,惊讶地朝着白蓁蓁问道,“怎么啦,还不快走?” 白蓁蓁警惕地打量了小沐两眼,伸手朝小沐道,“把匕首给我!” 小沐微微一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犹豫,甩手一抛,将手中的匕首抛到白蓁蓁面前,状若平常地道,“怎么啦?” 白蓁蓁警惕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心中微定,平复心情平淡地道,“没事,我们快走吧!” 小沐看着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五步距离的白蓁蓁,使劲嗅了嗅,才发现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难免失落,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只得随着白蓁蓁艰难地向前走去,只求身后的净清和尚和狼群拼得个两败俱伤才好。 白奉甲借助火折子的微光缓缓向着地道内摸去,越往内深入,发现洞壁越湿,心中微沉,难道这地道是在水底么? 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虽然在洞中七扭八拐,但旁边就是水潭,难道此处地道,正是在这水潭之下么? 白奉甲并没有就此深究,只感觉洞内越来越静,已经远离了入口,好在越往后走,洞壁也越来越干燥,显然是已经远离了水潭。 看着火折子越来越弱的光,白奉甲一颗心越来越沉,走到此地,已经是进退两难,只希望这火折子能够多坚持片刻才好。 正在此时,白奉甲脚上却是一滞,仿佛是踢到了什么木棍一般。 借着火折子的余火,正是一个烧了一半的火把。 白奉甲心中狂喜,小心谨慎地用火折子点燃火把,借着火把的光线,白奉甲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不看还好,一看倒让白奉甲震惊不已,只见眼前横七八竖,躺着无数的尸骨。 白奉甲握紧了手中的雪寂,强定心神,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前方所留下的尸骨,哪怕没有一百,也得有七八十了。 认真看了看,所有的尸骨都是骨色泛青,看样子属于中毒身亡,而且都是手中带刀,样式与外面洞中白家亲卫的武器一般无二,难道这里的都是当时的白家亲卫么? 白奉甲心头微震,只感觉一百年前的谜团不但没有清晰一些,反而越来越乱了。 仔细避开这些前人的尸骨,白奉甲继续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尸骨越少,直到看到最后一具尸骨,却见这尸骨同样骨色泛青,双手杵剑,背靠巷壁而站,好歹支撑着身体不倒。 白奉甲凑近打量,却见这尸骨一侧,仿佛留有什么讯息。 白奉甲退开一步,手掌微动,一股内力随掌轻动,将巷壁上的浮灰扫除干净,只见上面赫然留有一句话: “白家隐秘,实在可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隐秘的背后 白奉甲眼神一缩,紧接着朝后看去,只见岩壁上还有几行小字,大意是眼前之人姓蒙叫青,随白呈奉进入启辰山,后来得到机会进入此地,想要探寻所谓的白家隐秘,却被困于此处...... 字迹越到后面越潦草,事情并没有交代完,显然此人当时在写字之时,时间较为仓促,只怕是写到后面中毒已深,只得停止。 白奉甲心中疑惑更甚,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醉香楼密档之中记载的内容,这蒙家同样是曾经白下十六姓之一,而蒙家现在却是吴家忠心耿耿的铁杆,现在吴法言的正妻正是姓蒙,按常理而言,非特殊关系,吴家绝不至于安排自己的家主继承人取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只能说明两家关系非常。 现在死者叫蒙青,偏偏又是在那场决定性的内乱之中跟随白呈奉来到了此地,而且目的还是探寻所谓的白家隐秘,让白奉甲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白奉甲带着满心疑惑,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蒙青身死之地不远,白奉甲再次看到一道石门。 白奉甲心中微惊,这道石门与此前入口处的石门完全属于两种类型,眼前的石门乃是机关术中最难破解的锁龙石,而且看模样乃是自行启动,将内外完全隔绝了。 白奉甲疑惑稍解,看来蒙青一行人绝对是进入过门后世界,只是在逃脱之时,被这道锁龙石困在了这截地道之中,最终因为某些原因而身死于此。 白奉甲走到锁龙石前,不由得心中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机关术中的顶级机关,看来前路已经被彻底锁死了,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得不退回洞中另寻出路。 正要往回退走,白奉甲突然一愣,急忙回头,却见锁龙石的一角上有着一个小洞,这与当年在风雨间中所习完全不同。 按照当年教习的说法,锁龙石为了确保安全,一般都会用一块完整的巨石打磨而成,决不允许有丝毫裂缝,以免被人用蛮力破开,而且除非有当初的设计图纸,否则基本上是碰之则死,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锁龙石,也注定了锁龙石就是见之则退。 而眼前这道锁龙石,上面居然特意开了一个小洞,难道是什么特殊设计么? 白奉甲思虑片刻,却不得其要,正要放弃,心头却突然一动,将怀中所放白家族长印信取出,印文朝内向里插去。 “果然!”白奉甲狂喜,印玺插入之后,眼前的锁龙石居然慢慢抬升,看来手中的族长印玺正是这道门的钥匙。 想来也只能怪蒙青等人倒霉,锁龙石非触动机关不会启动,现在来看自然是蒙青等人自寻死路,导致活活被困死于此。 锁龙石后的仍然是一处洞穴,但让白奉甲失望的是,里面除了一处高台,居然空空如也,仿佛这道锁龙石机关就是一道摆设一般。 白奉甲强定心神,不断告诉自己只是前来寻找出路的,小心谨慎地朝洞内走去,生怕触动了当年蒙青碰到的机关。 高台并不算高,共有九级双台,第一台上设有八面,面上专门刻有浮雕,无非是一些当年白启闯荡中原、隐居昆仑、独创神功、起兵作战、筑造白城等英雄事迹,这些内容白奉甲早在风雨间中已经学习了不下百十来次,甚至连画面都已经记忆得滚瓜烂熟,此刻自然不陌生。 白奉甲草草看过,猜测这高台可能是专门为纪念白启而设,于情于理倒也说的过去。 与第一级不同,第二级台上只是一根汉白玉柱,面上空无一物,只有柱顶仿佛放置了什么东西一般。 白奉甲小心谨慎地走上台去,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各种机关暗器。 那物件显然在此地放置时间已久,面上已经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土。 白奉甲小心打量一番,轻轻吹去面上的浮灰,才发现眼前居然是一本纯玉质的书籍,玉面上用金箔墨写了一些言语,单从摊开的一页来看,还绘有图案。 白奉甲心中啧啧称奇,单从这玉书的制作来看,就已经显示出当年建造者的用心程度。 凑近细看,白奉甲心中咯噔一下,嘴不由自主地张开,差一些便要惊呼出声,原来那玉书上摊开一页所绘插图,赫然正是白蓁蓁的模样。 白奉甲很快缓过神来,这玉书在此地放置,至少也得有百年历史,那是白蓁蓁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又怎么可能有人未卜先知为其如此郑重其事地画像。 白奉甲细心擦去玉书上的积灰,却见画像旁还落有一款小字,“圣母白讳巧音之像。” 白奉甲心中悚然一惊,白巧音,按照风雨间的记述,乃是始祖白启的同胞妹妹,相传其为白启筑造白城助力颇多,只是这样一位传奇女子,居然没有在风雨间中留下一张画像,现在在此看到,让白奉甲如何不惊。 而且看其文字记述,乃是某人之母,此地乃是二世祖白辰所筑,显然留下此书至少也是白辰所默许的,至于其中有何阴私,白奉甲此刻难以尽知。 白奉甲将玉书从新翻到第一页,玉书很薄,前后也就十来页的模样,从头翻阅,记述的都是白家始祖白启当年事迹,但让白奉甲好奇的是,与风雨间的记述完全不同,这玉书之中还着重记述了一人,正是白巧音,着墨甚多,几乎白启的重要阶段都有她的存在。 白奉甲仔细打量着白巧音的画像,见其模样与白蓁蓁几乎九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一颗痣,更添几分风韵。 白奉甲心中叹息一声,正要翻页,余光却见其衣襟之上仿佛还有记述,凝神细看,果真还有一行小字,乃是用微雕而成,“启辱我母,此恨难消,辰!” 白奉甲猛然后退两步,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辰,显然正是白辰,其乃白启唯一的儿子,从此记述来看,白巧音正是白辰之母,如此说来,白辰岂非白启侮辱白巧音所生,有此等阴私,难怪风雨间会一张白巧音的画像也无,只是白辰在此专门设置祭台,恐怕除了祭奠其母之外,也有迫于家族力量,平衡白启影响力的可能性。 强行按下心头的惊骇,白奉甲再翻一页,与此前不同,此页之后,全文都是在记述白巧音的事迹,更加令白奉甲震惊的是,按照记载所述,这百巧音也是天赋异禀,虽然无法习武,却有过目不忘之能,乃是当年白启偷师中原武林的一大助力,更为关键的是,这白巧音身具异香,能让人闻之忘怀,助人痊愈伤痛,在白启起兵之事,对白启座下十六位将军都有颇多恩惠,乃是白下十六姓最为拥护之人,而且其与自然天然相亲,座下便有一头荒野苍狼为之护卫左右,颇为神异。 白奉甲心头微愣,按照这番描述,这白蓁蓁不就是翻版的白巧音么,只不过现在能够看出来的,就是白蓁蓁身具异香一事,其他方面倒是尚未可知。 再翻一页,却是白辰的一则警告,所记之事更让人骇然,乃是白家家主一脉乃是白启兄妹二人所生,血脉天然存在缺陷,越是血统纯正之人,修习武功越是便利,但以白辰所知,自身武功精进一分,冲脉便萎缩一分,导致气穴成为修行命门,留下此言,正是为了警告后人注意此事。 白奉甲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气穴,倒无什么不适自感,暗自摇摇头,可能自己就属于那血统不正之人吧。 接着往下看去,却是一幅地图,图上标记一点,却没有其他交代,白奉甲认真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奇怪,但也不甚在意,只是将图形牢牢记在心中。 此后记述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关于白巧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倒是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此书留于后人,切勿移动!”恐怕未尝没有让白家后人知晓此事,为白巧音正名之意。 白奉甲摇摇头,看来此地乃是专门建造,环顾四周也无其它物事,反而显得入口之处的石门是故意恐吓,只是不知道当年那蒙青进入此地之后又有何遭遇,落得个活活困死的结局。 白奉甲一时之间有些出神,双手不由自主移动了一下台上玉书。 异变突生,只见白奉甲机缘巧合之间打开的锁龙石猛然一震,开始缓缓降下,白奉甲心中一惊,便要向外跃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那蒙青显然也是进入了此地,而且极有可能是想要将这玉书带出,方才降下了锁龙石,而看这锁龙石下降速度极为巧妙,以白奉甲的速度,绝对可以逃出去,那蒙青是白呈奉手下大将,自然也不例外,只怕这一出去反而正是蒙青的真正死因。 白奉甲定住身体,静静地等着锁龙石落下,果然洞中什么也没有发生,显然这是一个反常规的陷阱设置。 只是这锁龙石落下,也将白奉甲自己困在了其中,心中叹息一声,自己真是倒霉不断,刚刚逃脱生天,又入了另一个生死局中。 白奉甲无奈,看着那玉书自动归位,在四周认真查看起来。 一则是为了找出出路,二则是想知晓入口石门处那句“非生死关头不得擅启”到底是何用意。 这隐秘背后,反倒更显诡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家宝库 但让白奉甲失望的是,四周仔细转了一圈,除了石壁还是石壁,既无出路,也无其他东西。 白奉甲重新回到高台之处,坐在台下认真复盘起来,当年白辰费尽心机修建此地,外面乃是白家历代族长传功修习之地,空无一物尚且可以理解,但在那洞穴之内,又重新修建了这一处洞中之洞,还留下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警示,如果那第一句是针对此处高台上的隐秘而言,非白家子弟不可入内尚且可以理解,担心隐秘泄露出去,引发家族根基动荡,但后一句话就实在无法解释了。 难道是让生死存亡之际进入此地等死么? 如果不是白奉甲进来之前专门背了两条鱼,恐怕接下来白奉甲又将回到之前在牢笼之中的日子了。 实在不对劲,白奉甲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结果,咬咬牙站起身来,从新将那玉书翻阅了一遍,除了那副地图意有所指之外,其他都是平常,看不出有什么线索之类。 白奉甲不甘心,围着高台认真转悠了起来,到了最后,不得已,白奉甲只得认认真真打量起台上的八幅浮雕。 果然有问题,白奉甲心中一喜,幸好自己当年在教习授课之时没有糊弄,和其他间内弟兄一样,白奉甲曾经也奉白启为英雄,都盼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白启一般的一方英豪,只可惜这一日所见,已经让白奉甲心中对白启的崇拜大打了折扣。 第三幅白启隐居昆仑自创冥灵决的浮雕上,白启打坐之时,双手之中托起了一颗灵珠,而在风雨间所授图册之中,白启打坐之时并无其他异物。 难道这颗灵珠便是关键所在? 白奉甲心头也带上了几分怀疑,深怕再出现一次那玉书所设机关,只怕白奉甲就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咬咬牙,白奉甲心头一沉,此刻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否则若是找不到出路,恐怕自己真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缓缓朝白启手中的那颗灵珠按去,果然,那灵珠随着白奉甲的手指向内缩去。 等到那石珠完全沉没在浮雕之中,四周岩壁一起发出隆隆之声,白奉甲心头微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雪寂,凝神警惕。 只见一道道石门震脱门上的掩饰,缓缓收入岩壁之中,露出了一个个洞穴来。 白奉甲眼神一缩,心中震惊不已,不等那些石门彻底收回,纵身一跃,来到一个露出一半的洞穴前。 洞穴不深,但其中所放之物着实惊人。 白奉甲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银珠宝。 强行按下心中惊骇,白奉甲一个一个洞穴看去,这些洞穴明显是人工在天然石洞之中开凿而出,估计目的就是为了囤积这些金银。 白奉甲认真数下来,洞中一共有着九个洞穴,无一没有堆满金银,只怕累计得有数百万金之巨,照此规模,称之为宝库丝毫不为过。 白奉甲微一盘算,按照风雨间中所传授的武备要诀,这些金银保守估计都可以武装数十万军士。如果风雨间将此处金银全部取出,估计不出一年,白启亲手所筑的白城,就要重新回到白家子孙手中,哦不,是从一个白家后人手中,回到另一个白家后人手中。 白奉甲看着眼前的金银愣愣出神,倒不是财帛动人心,而是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将这些金银全部取出,交给雪影用来救济现在白城的流民,又将有多少人可以靠此活命。 白奉甲甩甩头,将这一杂念甩出脑中,不知什么时候起,曾经一门心思帮助风雨间光复白城的白奉甲,心中雪影的分量越来越重,白城中每天都有人不断死去的流民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念头之中。 白奉甲自然知道这种念头是危险的,但看着那些饿毙陋巷之中的流民,白奉甲心中实在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回到高台处,白奉甲放下手中的雪寂刀,学着白启的模样打坐起来,倒也不敢肆意运转冥灵决,只求能够尽快静下心来,毕竟在这奇特之地,每一次失神都将带来未知的风险,更何况到现在白奉甲尚未找到出去的路,更需要他静下心来找寻,否则空有宝山,命无所依,估计他就是从古自今第一个守着如此多财宝而活活饿死的可怜虫了。 白奉甲睁开眼睛,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再次按动石珠,那些洞穴的石门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暂时将这些金银珠宝抛在脑后,白奉甲一门心思开始琢磨起如何逃出生天。 思量着如何逃出生天的还有白蓁蓁与小沐二人。 二人一路奔逃,奈何小沐身上有伤,加上白蓁蓁丝毫没有修习过武功,速度实在堪忧,只是不知道身后净清那老和尚和狼群谁生谁死,按照二人想法,自然是希望净清和尚死了最好。 但往往事不遂人愿。 只听身后一阵狂笑,正是净清和尚的声音。 “两个小娃娃,还想逃到哪里去?” 二人心头同时一沉,转头远远看去,正好看到净清和尚以手为足,撑起下身已经近乎残废的身体,在那积雪之中居然快速如飞,足以看出这老和尚功力之深厚,在击退狼群之后还有余力如此前来追赶。 白蓁蓁嘴中发苦,这老和尚实在是阴魂不散,自身如此形状了依然没有放过自己二人。 见此场景,二人只得强行迈动已经仿若灌铅的双腿,希望尽可能远离身后的净清和尚。 一前一后,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白蓁蓁回头观察净清和尚之际,却见侧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白影,虽然在皑皑白雪之中看得并不真切,但依稀可以看出正是之前的那匹白狼。 小沐同样发现了白狼的存在,心头微沉,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身后一个净清和尚已经足够难缠,没想到此时又出现了一个劲敌,以刚才那白狼的聪慧来看,自己二人无论落入哪一方手中,都无法敌过攻击。 那白狼站在远处,倒也不攻击,反而是仰天长啸一声,焦躁不安地看着正在奔逃的白蓁蓁二人。 见白蓁蓁二人仿佛想要改变路线远离自己,那白狼焦急地又长啸一声。 白蓁蓁心头微动,一手扯住正要向另一侧逃去的小沐,也不管小沐诧异的神色,径直朝着那头白狼奔去。 小沐心中惊骇,疾呼一声,“你疯啦!” 白蓁蓁却仿若没有听到小沐的呼喊一般,也不管越来越近的净清,埋头向白狼跑去。 小沐正要抛下白蓁蓁,心头却是一动,之前在雪地之中,那狼群在白狼的指挥下,处处避开白蓁蓁,只是一味攻击自己,难道这白狼是顾及白蓁蓁的生死?如果真是如此,那现在白狼现身,只怕是友非敌,咬咬牙,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上白蓁蓁,只希望自己二人真的赌对了。 白蓁蓁二人朝着白狼而去,身后的净清和尚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冷笑,手下提高速度,也紧追而去。 白狼在前方等,白蓁蓁二人在中间跑,净清和尚在身后追,一时之间,这百年难得一见人影的逐鹿山居然有些热闹非凡的感觉。 看着越来越近的净清和尚,白蓁蓁心中焦急,那白狼也察觉到白蓁蓁的危险,口中更是低啸不已,似乎是在催促白蓁蓁加快速度一般。 近了,越来越近了。 白蓁蓁前方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白狼嘴中的牙齿,转头同样可以看到净清和尚的面容,显然自己二人正处于极为尴尬的中间位置。 净清和尚朗声大笑,“小娃娃,难不成你还想让这头畜生救你不成?”转而诱惑道,“还是乖乖跟着佛爷走吧,至少佛爷不会把你当成食物对待。” 白蓁蓁面色一变,奔跑之间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白狼,只见那白狼正焦急地用脚刨着积雪,从哪眼神之中,白蓁蓁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感觉。 白蓁蓁心中微定,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也不顾净清和尚在身后的连连讥讽,用尽全身力气向着白狼而去。 小沐见白蓁蓁是坚定了心念一条道走到黑,只求这白狼看在自己是和白蓁蓁一起的份上,忘了之前雪地之中的龌蹉,饶自己一条小命才好。 净清和尚口中喝骂不止,心中却是微惊,白狼成精一说在佛教之中并不少见,尤其是蒙古人始终坚信白狼乃是狼中圣物,是长生天的化身,即便是随着藏传佛教在蒙古贵族中的盛行,各宗高僧也没有否定白狼的重要地位,反而是将其纳入自身教义之中,希望更容易让部族之中普通的蒙古人接受。 而刚才在雪地之中初见那白狼,净清和尚便已经惊诧不已,这白狼指挥一众狼群如若臂使,而且极其精明狡猾,智慧丝毫不弱于人类,说它已经成精丝毫不为过。刚才在雪地之中,自己对付狼群已经颇感吃力,好歹是这白狼一直没有参与攻击,到了后面干脆脱身而去,让自己到了最后终于找准机会脱身而出,没想到却是到这里接应白蓁蓁来了。 但白蓁蓁与小沐二人都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净清和尚又岂会轻言放弃,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双手朝着雪地一拍,整个人已经跃入了空中。 那白狼见净清异动,嘴中低吼一声,后腿猛然向后一蹬,身体跃起,直接越过白蓁蓁与小沐二人,朝着净清和尚扑去。 眨眼之间,一人一狼在空中相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雪影看着凤舞犹如一道鬼魅般闪身回到醉香楼,感觉敏锐的她自然发现凤舞换了一声衣服,但她暂时并没有前去探寻的想法。 回到桌旁,拿起一壶白水烧慢慢喝起来,楼下的县尹府一如往常的沉寂和黑暗,犹如一头吞人不见骨的异兽,静卧于此,择人而噬。 酒还没有喝完,雪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醉香楼神秘无比的第四层,此刻就站在雪影身后五步开外。 雪影微微皱眉,提着酒瓶的手微微一紧,又紧接着松开,双方僵持片刻,谁也没有异动。 飞快转过头去,雪影娇俏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喜意,面前之人乃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容貌甚是俊美,气质更是颇为出尘,有几分遗世高人的模样。 “二叔,你怎么来啦?”雪影将酒壶放在一旁,飞快扑到男子怀中。 男子一脸宠溺地抚摸着雪影的秀发,轻笑道,“都已经是醉香楼的大老板了,还是这么顽皮。” 雪影抬头望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吐了吐舌头笑道,“影儿在二叔面前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二叔也希望你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认真打量了一番容貌越来越秀美的雪影,男子轻叹一声,知晓这些不过都是美好的愿望罢了,一个人又怎么会长不大呢,更何况是在这乱世之中,承担着不一样的使命。 雪影敏锐地察觉到男子情绪的变化,转身回到桌旁,启开一瓶白水烧,对着男子调皮地笑道,“二叔,今天你运气可真好,你猜猜这瓶是什么酒?” 男子跟着雪影走了过来,神色重新恢复过来,打趣道,“难不成是我们家影儿亲手酿的白水烧?” 雪影朝着男子做了个鬼脸,“就知道二叔已经看出来了,这可是绮罗姑姑离开醉香楼前酿造的最后一批白水烧。” 提起白绮罗,二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男子打破沉默笑了起来,“哈哈,那我真是运气,你这小酒鬼居然没有把这些好酒全都给祸祸了。” 雪影撒娇地道,“哪有,要是被大叔知道我把这些酒都给偷喝了,还不打死我啊。” 男子指了指雪影笑道,“好你个鬼丫头,就怕你大叔,不怕你二叔是吧。” 两人打趣之间,楼中气氛颇为轻松愉快。 “二叔,咱们有多久没见啦?”最后还是雪影问出了这句话。 男子神色一窒,回味叹道,“得有六七年了吧,最后一次还是你回间里的时候,正好碰上见了一面。” “时间过得怎么快啊。”雪影抬起酒瓶,轻轻饮了一口酒。 男子玩弄着手中的酒瓶,轻声笑道,“可不是么,你瞧二叔,鬓角都已经全白了。” 雪影笑道,“在影儿心中,二叔永远是那么俊美。” 男子指了指雪影,“还是你个小鬼头知道哄你二叔开心。” 叙旧终归是会叙完的,雪影也知道,眼前的男子肯定不会是专门前来看望自己,只是一时之间真无法猜测其所来目的,虽然自雪影少时,男子就对自己颇为喜爱,只是涉及到其他事务,其自有一套原则和底线。 一瓶酒很快就要告罄,雪影手指微微玩弄着酒瓶,便已经知道余量有多少,房中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二叔......”“影儿......”二人同时沉声说道,看着彼此又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影儿你先说吧。”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窗边,看着楼下的县尹府道。 “二叔,你怎么来了?”雪影斟酌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了出来,“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专程前来看我的。”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听着残余的酒浆撞击壶壁发出悦耳的声音,沉默片刻方道,“影儿,你能问出来,我很高兴。” 雪影察觉出了男子语气之中微妙的变化,知道男子要开始说正题了,放下酒壶,认真地看着男子的背影。 “小沐与你什么关系?”男子的声音尽可能保持着平静,但雪影仍然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 “二叔,小沐怎么啦?”雪影并没有打算欺瞒,关键也不需要欺瞒什么。 男子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影儿,你直接说与你有何关系就是,希望你不要欺瞒二叔。” 雪影愣了愣,轻叹道,“二叔还信不过影儿么?”没有等男子回话,雪影紧接着说道,“影儿这些年在白城暗中安置了不少流民幼儿,这个小沐正是其中的一个。” 无论男子是如何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对于雪影来说,都是一道会感到失望的答案,所以还不如不让男子回答为好。 “他现在在哪儿?”男子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雪影诧异地看了看男子,心中不解为何男子对于小沐如此关心,但她没有探究太多,摇摇头实实在在地回答道,“二叔,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少年团的人也在找他。” “少年团?”男子眉头微皱。 雪影嘴角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就是那帮流民少年自行组织的一个团体,算是一个小帮派吧,都是这些年收纳的流民少年。” 男子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思量雪影此话的含义,思忖片刻,还是问道,“小沐去刺杀城南孙大掌柜的,影儿你知晓此事么?” “什么?”雪影猛然转头,满脸不可置信。 男子松了一口气,多年的老江湖,自然有很多办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眼前的雪影绝对就属于没有说谎的那一类。 “好了影儿,这事便到此为止吧,如若你找到小沐,一定要管住他,免得牵连到你。”男子眉头舒展,叮嘱道。 雪影听出男子话中有话,正要追问,却见男子伸手阻止了雪影的话头,紧接着说道,“影儿,记得,今天我没有来过这里,你是知道间里的规矩的。” 雪影注视着转身离去的男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二叔,你来白城,所持的是风雨令,还是风火令?” 男子身形微顿,一闪身消失不见,只留下细不可闻的三个字,“风雨令。” 雪影眉头微皱,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此刻的县尹府也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仿若沉寂的海面之下,暗流汹涌。 吴法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轻喝一声,“你疯了,不是不让你来这里见面么!”说完朝着窗户前走去,四处打量起来。 男子旁若无人地走到一条圈椅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只是矮胖的身体放在同样矮胖的圈椅之中,略带几分滑稽的色彩。 “放心吧,没人监视着,你还信不过我的实力么?”男子抬起茶几上的茶壶,抬首猛灌了一口。 吴法言关上窗户,面色难看,“说吧,什么事?” “我的县尹大人,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矮胖男子淡笑道。 吴法言语气冰冷,“我没有兴趣跟你开玩笑,龙大老板!” 来人正是金钱帮的大当家,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听得此言,将茶壶狠狠往茶几上一顿,站起身走到吴法言身前,“吴法言,你认为我有时间跟你开玩笑么?” 吴法言眉头紧皱,虽然二人关系不一般,但龙大老板如此直呼自己名字的时候并不常见,显然龙大老板现在心情并非面上那么好。 吴法言反而放松了下来,回到椅子中坐下,温声问道,“既然如此,龙大老板前来何事?” 龙大老板看了看吴法言,冷声道,“帖木儿怎么知道我有个儿子?” 吴法言心头一震,手中的茶壶不自觉地偏斜了两分,撒得茶几上四处是水,惊道,“怎么回事?” 龙大老板见吴法言面色不似作伪,勉强放下心来,走回圈椅中坐下,冷冷地道,“帖木儿抓了我儿子!” “什么?”吴法言更加惊骇,紧接着摇摇头,“不应如此,你的孩子我是专门安置在特别的地方,平日里除了特定的人前去探望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前去,这帖木儿又是如何知晓的?” 龙大老板一拍桌子,“所以我才来问你!”矮胖的身体狂躁地在本就不大的书房之中兜起圈子,扭头朝着吴法言怒道,“当日你我二人结盟,为了表示诚意,我专门将儿子送到你手里,既是作为信义,也是希望你多多照顾。”龙大老板的话中满是嘲讽,“没想到堂堂的县尹大人,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中,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吴法言知晓龙大老板此刻定然心中狂怒,眼下还是强忍怒意的结果,更让吴法言深感有愧的是,这件事显然已经发生了一段时日,手下的人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更没有报给自己,其中透着颇多诡异,只得带着歉意温声道,“出了此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但既然情况如此,我们只需要将孩子救出来就好了。” 龙大老板转头一脸不善地看着吴法言,冷声道,“哼,说得容易,那吴大人倒是告诉龙某,这人该怎么救才好。” 听到这话,吴法言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看着眉头紧锁的吴法言,龙大老板甩了甩衣袖,狠声道,“既然人是在县尹大人手中丢的,自然应该由县尹大人找回来。”顿了顿,又紧接着说道,“如若不然,等帖木儿带着孩子找到我的时候,就别怪兄弟我不讲情义了。” 吴法言正要劝解,却见龙大老板猛然转头看向窗外,低喝一声,“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波诡云谲 龙大老板探出身去,却见一条黑影快速朝着后宅窜去。 黑影速度很快,龙大老板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作罢,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 “看清楚是谁了么?”吴法言一脸焦急地看着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看着焦急不已的吴法言,心中好笑,摇摇头嗤笑道,“看来吴县尹处境堪忧啊。” 吴法言不放心地探出身子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外偷听,方才再次关上窗户,“这要是被外人知晓咱们二人的关系该如何是好。” 经此一事,龙大老板来时的怒意已经消解了大半,端起茶壶再喝了一口,方才缓声道,“放心吧,此人一来便被我发现了,虽然知道屋内有人,但具体是谁,谅他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吴法言面色舒缓了几分,大松一口气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龙大老板有些好笑地看着吴法言惺惺作态,却也习惯了此人如此,只是偶尔显露的峥嵘让龙大老板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轻视这个所谓的纸糊县尹,毕竟只要是白城人都知道白城真正的当家人是吴清源这个老不死的。 龙大老板站起身来,淡然道,“是谁盯着县尹大人龙某不感兴趣,更没有兴趣帮县尹大人当探子,相信县尹大人自己能够搞定。” 看了一眼依然带着几分惊慌的吴法言,龙大老板接着道,“我只希望县尹大人尽快将我的儿子给救出来,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次龙某绝不会再将孩子托付在你手中。” 不等吴法言回答,龙大老板掷下手中茶壶,一闪身,屋中已经不见了身影。 等到龙大老板走了片刻,吴法言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将倾倒在桌上的壶盖捡起来,缓缓盖在茶壶上,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帖木儿这几日心情都不错,新钞的事情算是稳步进入了正轨,在言叙文和吴家的双重推动下,各方严格按照当日定下的规矩,一分钱一分货,一笔一笔地做着交割,军方的粮袋子满了,各种所需的军需物资都购置得七七八八,吴家算是大出血,但对于吴家自身来说并不算是伤筋动骨,毕竟还有一众小家族在底下等着挨刀,新钞在市场上的流通量越来越大,在吴法言按照之前救命三策的约定,由一些家族让渡出一部分族中储备,勉强冲淡了商人趸货的影响,虽然难以完全稳定新钞的市值,但好歹已经是让各方都交代的过去了。 只是由此一来,白城之中的粮棉物资几乎都被军方席卷得七七八八,百家盟的一众豪商虽然并没有如预想之中的大赚一笔,但至少是比平日里规规矩矩做买卖强了不少。 只不过人心是难以满足的,一些人满意了,总会有一些人失意。 帖木儿没有心情管是否有人会失意,反正他挺满意现在的结果,给朝廷的奏章已经写好,就等着数着日子递上去就可以了。 一个兼具汉人和蒙人面容特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浓眉大眼,骨骼粗壮,高额翘鼻,颇为神俊。 “帖木儿叔叔。”小男孩奶声奶气地朝着帖木儿叫了一声。 帖木儿放下手中的笔,轻快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挥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奶娘出去,畅快笑道,“小三是不是又调皮啦?” 这孩子赫然就是凤舞的孩子,同样也是龙大老板的孩子。 “帖木儿叔叔,小三很乖的。”小男孩在帖木儿同样稚嫩的脸庞上亲了亲。 “叔叔相信小三。”帖木儿对于小男孩的喜爱溢于言表。 “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我想我娘了。”玩闹片刻,小男孩娇声问道。 帖木儿神色一窒,转颜笑道,“小三乖,来时叔叔不就答应小三了,很快就可以去见娘亲啦。” 却是当日帖木儿听闻凤舞还有一个儿子,心生一计,想用孩子要挟凤舞帮助自己打开局面,略施小技,直接以皇帝钦使的身份,诓骗照看孩子的一帮人说自己是官府来人,要带小三一起去县尹府中玩耍几天。 那房中一众人等都是吴法言派去的人,见了帖木儿的钦使身份,当真以为是吴法言派人前来索要小男孩,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机缘巧合之间,倒弄得吴法言蒙在鼓里,也不曾想苍玄二老糊里糊涂抓错了人,小三的存在正好帮了帖木儿大忙,之前的无心之计反倒成了神来之笔。 只是帖木儿喜爱这孩子却是真心的,连亲了小三两口,心中却是暗暗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打出小三这张牌。 门外的真金冷眼看着屋内的一幕,却听旁边的邦察笑道,“小将军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如果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小将军本身年岁也不大。” 真金冷哼一声,没有应声。 邦察诧异地看了看真金,不知道这人又发哪门子脾气,却不知道因为青衣秀士等人的缘故,真金对于汉人的好感几近于无,眼前的孩子虽然颇为可爱,但显然是一个蒙汉混血的孩子,对于真金来说却是更加厌恶。 邦察并无此感,同样颇为喜爱这个孩子,一有时间还经常教习他射箭的步伐和手势,只可惜孩子太小,连小弓都握不住,否则说不定邦察真有此心收了小三做徒弟。 二人说话间,帖木儿将孩子送了出来,认真叮嘱奶娘和侍卫几句,方才打发离开。 真金二人走上前来,帖木儿笑着目送小三一行离开,方才淡淡笑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二人心头一惊,真金犹豫片刻,还是对着主子实话实说,“小公子,兄弟们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你会对一个汉人孩子这么好。” 帖木儿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真金,叹息一声道,“真金,你们还是放不下蒙汉之别啊。” 真金没有接话,更无法接话,蒙汉一家,是元朝开国以来历代君主都想要推行的国策,但奈何抵制压力太大,所以一直没有太好的效果,但无论如何,这终究是国策,没有人会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堂而皇之地反对。 “邦察,你来说说,要想驯服一头烈马,最关键的是什么?”帖木儿没有理会真金,而是向邦察问道。 出身牧奴的邦察对此自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帖木儿此问有何深意,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到,“驯服烈马,一则靠狠,二则靠慈。” “哦,何谓狠,何谓慈?”帖木儿对于邦察是越来越满意了,虽然只是牧奴出身,但很多见解却是颇为不凡。 邦察认真行了一礼,恭声答道,“狠,是指驯马之初,需要比那马儿更狠,敢拼敢打,耗尽其精力,让其老老实实服从管教。” 邦察眼中放出一道精光,既仿佛回到了当年马场驯马的日子,又仿佛领会了帖木儿此问的深意,接着答道,“光靠狠能够驯服一匹烈马,但要想与它成为伙伴,在战场上性命相托,还要靠慈,就是要关心它的饮食,皮毛,马蹄,疾病,对它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方才能够换得它彻彻底底的忠心。” 帖木儿已经忍不住鼓起掌来,连声称赞道,“好,好,好,邦察说得透彻。”转头看向真金道,“如此你明白了么?” 真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禀小公子,我明白了,只是......” 真金还要再说,帖木儿已经伸手打住了他的话头,“好了好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对小三,包括对张秀全他们,都能容忍一些,要想真正改变你们的认知,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真金微微一愣,感动地道,“谢过小公子!” 帖木儿仰头看天,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口气,“只是你们确实不知,正是这一小小的认知偏差,造成了何等的影响。” 邦察似有所悟,微微点头。 帖木儿仿若自言自语地道,“咱们来白城虽然时日不长,但想必你们都可以感受到,白城人,甚至是吴家人,对我们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既不敢公然反对,但要说有多亲近,我看未必。” 真金皱了皱眉,接话道,“只要兀鲁尔哈大将军驻军还在一天,他们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帖木儿自然听到了这话,自嘲地摇了摇头,紧接着道,“汉人有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我们部族说,强抢的狗不忠,一味使用武力,不单耗费巨大,还更加加剧了彼此冲突。” 邦察轻声道,“这就是小将军前来白城,并未插手太多事务的缘由么?” 帖木儿并没有在意这话之中的僭越之意,微微点头,“有兀鲁尔哈将军在,白城的各方势力只能选择蛰伏,在暗地里弄些还算光明的手段争夺利益,这次新钞推行险之又险,便是一例明证。我们强行插手城中俗务,只怕会得不偿失。虽然他们不敢有造反之意,但若是哪天兀鲁尔哈将军移军了,恐怕白城的形势会瞬间崩坏。” 邦察奇道,“不是还有吴家么?难道吴家也镇压不住?” 帖木儿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吴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生何为 王仙芝愣愣地坐在椅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众弟兄看着王仙芝这幅模样,知道他正在天人交战,但此刻的情形还是需要他尽快决断。 “老三,你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几个大汉犹豫半天,最终把老三推到了前面。 老三踌躇不决,走到王仙芝面前,正要将王仙芝叫醒,却见王仙芝已经回过神来。 “老大,你......” 王仙芝看着一众兄弟关切的眼神,心中更是犹豫,强笑一声,“我没事,只是想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老三面容一肃,朝着王仙芝抱拳道,“大哥,无论如何,我们兄弟们的命都交到你手里了,你让我们往东,我们就往东,愿听大哥吩咐。” 其他大汉也紧跟着大声道,“愿听大哥吩咐。” 王仙芝心中一宽,眼圈微微泛红,站起身来握住老三的手涩声道,“好兄弟!”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王仙芝定下心神,“你们在这里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话音刚落,提起刀便往外走去。 一众大汉面面相觑,却不知道王仙芝到底是作何打算,但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们无比信任王仙芝,此刻自然不会例外。 “一丰,一丰......”城南的一间破屋之中,一个老妇人静静地躺在简陋之极的床上,听到木门咯吱的响声,自然而然想到的是自己儿子回来,正是张一丰的老娘。 “是我儿回来了么?”老妇欢喜地扭过头去,一把抓住了伸过来的手。 王仙芝心中苦涩,轻轻拍了拍老妇瘦骨嶙峋的双手,轻声安慰道,“大娘,是我,仙芝。” 老妇的欢喜变成了失望,但还是强问道,“哦,是仙芝啊,一丰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仙芝强笑道,“大娘,一丰很快就会回来了。” 却不想老妇虽然目盲,但感觉却是异常灵敏,双手垂落,眼角已然开始垂泪,“仙芝,你不要骗我了,是不是一丰已经死了?” 王仙芝一愣,却赶忙辩解道,“大娘,没有没有,哪里的事,只是后来军队又来了,我们被冲散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丰了而已。” 妇人心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王仙芝的手祈求道,“仙芝,我知道那日给我们送米的就是你,你就是我们的活佛,一丰的命,就拜托给你了。” 王仙芝心中一沉,却没想到老妇居然猜到了这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握住老妇人的手微微用了用力,仿佛是在安慰妇人,自己一定会将张一丰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子时,城西胭脂铺。 石头半蹲在陋巷之中,偷眼打量着对面的胭脂铺门口,官兵很少进入陋巷之中,即便是有偶尔进来的,看到石头破破烂烂的模样,估计也只会将其视为普通的流民罢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矮身走到石头身后,“石头哥,别等了,子时都快过了,王仙芝这狗日的肯定不会来了。” 石头转头,责怪地看了一眼少年,只是淡淡地道,“他会来的。” “可是......”少年还想再说什么,看到石头一脸认真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退回到陋巷之中。 此刻的陋巷之中,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如若是在平常人家之中,这样年纪的少年,还正处在无忧无虑的时候,或者都深藏在书斋之中攻读诗书,而眼前的这帮少年,风霜已经在他们依旧稚嫩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了武器。 他们聚集在此,自然不会是出来玩乐。 “怎么样?”见刚才的少年回来,一个稍小的少年站出来问道。 那少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咱们自己就能干的事,还让那狗日的来干什么?”年岁稍小的少年轻声喝骂道。 少年的话在一众少年之中引起的共鸣。 “就是就是,那狗日的平日里除了会欺压良善,还会干什么。” 一众少年终归还是少年心性,一时之间楼巷之中开始热闹起来。 “你们是在说我吗?”一条大汉提刀慢悠悠出现在陋巷之中,身旁跟着的,正是刚才还在巷口等待的石头。 大汉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正是姗姗来迟的王仙芝。 王仙芝没有料到石头真的等自己到了最后一刻,咧嘴一笑,得到的却是石头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你来晚了。”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王仙芝会来一般,说完便引着王仙芝和一众大汉走进了巷子之中。 “说你怎么着?”一个少年语气不善地道。 王仙芝正欲说话,石头已经走上前去,却不见其有何言语,更不见有何动作,那少年便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其他一众少年同样如此,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巷子一下变得安静异常。 王仙芝心头一震,却不料这石头小小年纪,在这帮少年之中居然有着如此威望。 石头转头看向王仙芝,淡淡地道,“人齐了,我们走吧。” 站在王仙芝身旁的老三站了出来,“去哪儿?” 石头淡然地打量了一眼老三,扭头看向王仙芝,没有说话。 王仙芝无奈地抬抬手,阻止了一帮大汉的问话,闷声跟着石头向巷子深处走去。 白城的牢房坐落在城西的一大片空地上,原本是一片占地极广的黑色建筑,与白城灰白色的城墙和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皑皑白雪之中,银色的月光照耀而下,呈现出诡异的氛围。 谁也不知道这片建筑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没有任何一个白城人想到这里来,虽然比不上天牢诏狱那般臭名昭著,但还是因为它入口处两尊独特的恶鬼像而得名鬼狱,周边相邻的地方也被叫做鬼蜮,所有进了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九死一生,成为了白城人名副其实的禁地。 白珢夺城之变后,为了招揽民心,专门废止了鬼狱,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鬼狱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到了现在,早就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曾经的巅峰时期,估计除了驻守在这里的城卫军大将吴清堏之外,谁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关了多少犯人,至于那些普通的牢头,能够管好自己的那一片便已经很是难得。 石头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掩藏在积雪之中,只漏出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远处的鬼狱。 “石头,咱们不会真的要劫狱吧?这里可是鬼狱啊!”趴在一旁的王仙芝疑惑地问道。 石头转过头来,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王仙芝,“就凭我们这些人么?” 王仙芝显然也知道不可能,但任谁知道自己动手的对象是鬼狱,恐怕都会有此一问。 “你打听清楚了么,张一丰他们就是被关在这里?” 石头转过头去,没有回答这个几近于愚蠢的问题,王仙芝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见石头仍然没有动静,一众大汉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甚至于王仙芝都已经怀疑石头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反倒是一众少年仍然老老实实地潜伏在一旁没有动作。 王仙芝轻轻拍了拍一旁的石头,正要说话,却见石头向自己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着石头的目光向鬼狱望去,只见高大的狱墙一侧,隐隐出现一点微弱的火光,快速地闪了两下,就此熄灭。 王仙芝震惊地看了一眼石头,满心的疑惑,却强忍着没有问出来,而是转头止住了自己手下弟兄的骚动,跟着石头紧张地望向鬼狱。 一道白色的声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之中。 来人移动得很慢,每一步都很注意隐藏自己的身形,自然是怕被院墙上巡逻的城卫军发现。 王仙芝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来人径直来到了一行人面前。 王仙芝终于知道为什么来人的速度那么慢了,因为他背上还负着一个人,只是被白色的披风盖着,也看不出来面容。 “辛苦了!”石头缓缓走上前去,轻声说道。 来人摇了摇头,在石头的帮助下将身上的人卸了下来,王仙芝这才看到来人的模样,却是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丑陋的中年男子。 王仙芝可以拍着胸脯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一脸的疙瘩,右侧脸还有明显的烫伤痕迹,伤痕让男子整张脸都拉扯成奇怪的形状。 “告诉雪影,我会在这里等她。”男子终于说了一句话,也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声音嘶哑,仿若风强行穿过砂石发出的声音一般。 话音刚落,男子重新披上披风,缓缓向鬼狱的方向移去。 王仙芝看了一眼石头怀中的血人,不是张一丰还能是谁?不过看样子好歹还活着。 王仙芝主动将张一丰接过来负在肩上,与石头并肩站着,看向雪原之中缓慢前行的男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人是谁?” “一个罪人。”石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罪人怎么能走出鬼狱?”王仙芝心中的疑惑更甚。 “因为他还是一个恶人。”石头的话很奇怪。 “那他怎么会帮我们?”王仙芝看着男子奇怪的身形,接着问道。 “因为他还是一个人。”石头看着男子走近鬼狱的院墙,蓦然消失不见,吐出一句话,带头往回走去。 王仙芝愣愣地看着远处静默的鬼狱,心中叹道,“人,果然是最奇妙的生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隐秘的角落 白奉甲的探寻工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又重新回到了。 此地仿佛就是专门修建来堆存金银的,根本没有其他出口。 “难道要回到原来的洞窟中么?”白奉甲认真回想了自己从牢笼之中掉落之后的每一个细节,终于知道自己陷入了误区。 虽然已经将洞窟中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探寻了一遍,却独独没有探寻那处深潭。 而第二个洞窟入口处的石门上写得异常清楚,一般情况之下,哪怕是白家子弟,也不允许进入第二个洞窟,那么之前一代代前来此地潜修的白家先人是如何离开的呢? 恐怕即便是有再高的功力,也无法原路返回到那牢笼之中吧。 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存在于那处深潭之中,而之前那条频繁出现的巨鱼给白奉甲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自然而然选择忽视了水潭之中存在通道的可能性。 白奉甲认真想了想,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走到锁龙石前,很快便找到了精心设计的机关。 一道精心改造之后的八卦图。 白奉甲微微一笑,如果是外人来打开这个机关,估计十有八九会出错,进而触发机关。 这种机关正是风雨间中使用最少,但等级最高的机关。 曾经出现在铁浮屠的监牢外。 随着白奉甲年龄的增大,他越来越相信铁浮屠的判断,他与铁浮屠的相遇,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只不过这个局不是由他白奉甲主导,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其中,是那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铁浮屠虽然知道,但他选择了默认,方才造就了自己与铁浮屠的师徒缘分。 当铁浮屠身死之后,白奉甲亲眼看到白璧君是如何启动这个机关,永远封闭了那座困了铁浮屠后半生的监牢。 白奉甲摇摇头,将过往的回忆暂时隐藏了起来,熟练地按照规律触击眼前的机关,顺利打开了沉重的锁龙石。 异变突生,随着锁龙石的抬起,一股绿色的烟雾顺着开启的口子向内扩散。 白奉甲面色一变,连忙回到高台上,再次扯起了玉书。 锁龙石轰隆隆再次关闭了起来。 白奉甲飞快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包住了自己的口鼻处,纵身一跃,跳到了洞窟的最深处。 好在锁龙石封闭得及时,烟雾扩散不多。 等了半天,感觉并无不适的白奉甲重新走了回来,但刚才掉落在高台前的两条鱼身已经微微发青,显然是受了绿雾的影响。 这绿色烟雾绝对有异,极有可能就是造成蒙青等人身死的罪魁祸首。 想到此节,白奉甲对于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的心机更加惊惧,遇到锁龙石降下,无论是任何人,第一选择都会是逃出去,而正是因为这个逃出去,反而将自己陷入了绝境,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释放毒雾,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后果,也难怪蒙青到了后面,已经难以完成记述,只怕是中毒已深。 白奉甲看着眼前的锁龙石,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开口大骂,但想想骂得可能正是自己的祖宗,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难道自己要在这里等个一两年,等通道之中的毒雾散尽再出去么?恐怕在这毒雾散尽之前白奉甲已经先饿死了。 没想到自己祖宗精心打造的藏宝洞,反而成了自己的殒命地,想想都有几分可笑。 不过若是自己没能寻得白家族长印玺,恐怕自己根本打不开这道锁龙石,也不会有这个问题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倒霉。 白奉甲怒而拔刀。 寒光流转,一时间洞窟之中满是纵横刀气。 白奉甲丝毫没有留力的意思,只感觉满心抑郁都要借手中的刀发泄出来一般。 猛然收刀插地,白奉甲扶着刀大口喘着粗气,抬头厉啸一声,洞窟之中回声声声不息。 他还年轻,还有牵挂的事,更有牵挂的人,又如何甘心困死此地,寂寂无闻地死在这生人不知的地方。 喘息了一阵,白奉甲神智清醒了几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想到办法出去,哪怕是挖,也要挖出一条路来。 白奉甲拔刀,心中却是一惊,敏锐的感知力让他清晰地感觉到拔刀的手感有所不同。 再次插刀入地,石条砌成的高台在雪寂刀下,仿若一块豆腐一般,被轻易穿透了。 无论雪寂刀如何锋利,按常理来说,也不至于达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台下有异。 白奉甲心中一喜,直觉告诉他,自己逃生的希望,或许就在此处。 没有犹豫,白奉甲直接运转冥灵决,雪寂在手,大喝一声朝石台劈下。 厚厚的石条在刀气的侵袭下应声而裂,漏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白奉甲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双手持刀,戒备地盯着洞口。 过了片刻,终于确认眼前地洞的安全,白奉甲重新拿起火把,环顾了一下绝处逢生的洞窟,注视了一眼石台上依然高高耸立的石台和那本记载了白家诸多秘辛的玉书,提刀缓缓消失在地洞之中。 逃,逃,还是逃。 白蓁蓁与小沐拿出了浑身的力气顺着白狼出现的方向逃去。 二人身后,一人一狼正在迅猛搏杀。 净清和尚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白狼居然颇懂搏斗之法,自己虽然功力深厚,但其频频靠着灵活的身法躲开,让自己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白狼眼中闪着凝重的光,没有了初见时的狡黠,已经拿出全部的精神对付眼前的大敌。 净清偷眼看了看越跑越远的白蓁蓁二人,心中大怒,手下更是不留情,内力喷薄间,激起浮雪漫天飞扬。 净清想走,白狼自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只是一味缠斗,让净清脱身不得,一时之间一人一狼居然不分上下。 “啊!”前方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显然正是属于白蓁蓁的。 净清手中攻势更急,却见眼前突然飞来一团白色,净清心中一惊,连忙回手护住面部。 但白狼的攻势迟迟没来,等净清反应过来,眼前哪还有白狼的影子。 净清大怒,纵身一跃,朝着刚才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跃去,前方一条白色的影子飞快离去,不是刚才的白狼又是何物? 显然刚才白狼同样听到了白蓁蓁的尖叫声,担心白蓁蓁出了什么意外,抛起浮雪连忙撇开净清朝着白蓁蓁二人奔去。 等一狼一人先后赶到,就看到小沐一人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处四处打转,面色焦急,不时朝着洞口里张望,不用看,也知道刚才白蓁蓁不知道怎么就一脚踩空,跌入了暗洞之中。 白狼警惕地看着身后的净清和洞口旁的小沐,嘴中不时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小沐无奈,知晓白狼看顾的目标正是白蓁蓁,刚才若不是白蓁蓁在,说不定白狼会顺带手的先将自己解决掉。 自觉退开两步,刻意拉开与白狼、净清的距离,三方围着小小的洞口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白狼警惕地走近洞口,朝着洞中低吼一声,很快便听到底下传来几声轻微的呻吟声。 白狼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喜色,看得一旁的小沐心中震惊不已,连净清和尚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白狼绝对是草原人所说的成精了。 “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还是小僧来吧。”净清和尚冷笑一声,朝着白狼说道,话语虽然冷漠,但已经是将白狼作为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了。 白狼朝着净清龇牙低吼两声,显然是信不过净清和尚。 勉强逼退净清,白狼转头又对着小沐低吼,小沐自然明白,这白狼是催着自己救人。 小沐不情愿地走上前去,试探着朝洞口看了看,又畏惧地退了回来,朝着白狼无奈地道,“这洞这么深,我这没办法救啊。” 白狼却也知道救人难办,一时间焦急地在洞口一侧四处打转。 净清和尚看了一阵,缓缓走上前来,也不顾白狼示威性地低吼,探头向洞中看了一眼,朝着白狼道,“你要想让她死在这里,那咱们就这么等着,要想救人,就让我来。” 白狼听到此话,目中凶光缓缓收敛,却也知晓要救白蓁蓁,也只能是指望着眼前的老和尚了。 白狼低伏着身子退开十步,小沐见状,也想跟着向后退,却不料净清和尚直接叫住了他,直接让他站在一旁协助。 小沐心中不愿,谁知道这贼和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却不想一旁的白狼朝着自己低吼一声,蓄势待发,显然是如果小沐不答应,它将第一个不答应。 小沐无奈,只得走上前来,耐着头皮听着净清和尚的吩咐。 净清和尚却也直接,让小沐将皮裘中的外袍脱下,干净利落地撕成了布条,节节拴在一起,自己也将袈裟摘了下来,撕成布条连成一条简陋的布索,看来是想靠此前去救人了。 小沐听着安排,将布条紧紧拴在一侧的大树上,来到洞口旁扶着绳子,一脸不快地打量着正在缓缓舒展筋骨的净清和尚。 白狼看着慢吞吞的净清和尚,心中不耐,朝着二人低吼连连,却是催促二人尽快救人。 净清和尚缓缓走到洞口旁,回头冷笑着看了白狼一眼。 这个眼神自然躲不开白狼和小沐的眼睛,一人一狼顿时心知不妙,但已然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净清收徒 等小沐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洞底。 抬头向上看去,一道清光从狭小的洞口射下,映得昏暗的地洞诡异无比。 白狼巨大的狼头出现在洞口处,将光线几乎遮挡得严严实实,双腿不住地拔着洞口边的积雪,碎雪纷纷扬扬地向下飘去,让小沐眨巴着眼睛赶忙向一旁退去。 白狼呜呜的声音自洞口传来,让小沐心中更为吃惊,没想到眼前的巨狼通灵至斯,这是在着急吗? 但现在白狼的着急已经没有丝毫办法,它虽然智慧奇高,但毕竟不是人类,可以攀岩而上,只能站在洞口处干着急。 一个干涩的声音咳嗽了两声,小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净清和尚给顺势扯下来的,心中不由得大骂这贼和尚,自己贪图美色想下来便下来吧,拉着自己干什么? “怎么,你是不愿意?”干涩的声音止住咳嗽,冷冷地问道,正是刚才闪身下来的净清和尚。 小沐回过神来,连忙恭声道,“不敢不敢,能跟着上师是我的福分。” 净清和尚冷哼一声,却也不再说话,而是盘坐在一侧,运起欢喜禅功来。 小沐趁机四处打量了一下此刻身处之地,却是一个十余丈见方的洞穴,洞底虽然被积雪覆盖,但触感绵软,显然是浮土一类,或是落叶覆盖腐烂的结果。 再看洞壁处,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让小沐心中更是震惊不已,又是谁会跑到这里来,专门开凿这样一个洞穴? 小沐顾不上思虑这些事情,他很快反应过来此行的真正目的,白蓁蓁呢? 好在洞穴并不大,小沐很快便发现了白蓁蓁的存在,一袭白衣脏污破烂不堪,此刻正昏迷着躺在一侧,看模样却是被人点中了穴道,陷入了昏迷。 至于谁能够有此手段,在小沐掉落后愣神的功夫,便找到白蓁蓁,并且下手将其点晕,自然是眼前盘腿运功的净清和尚了。 小沐偷眼打量了一番眼前正在专心运功的净清和尚,只见一股白烟自其头法,一般江湖人士在打坐运功之时,往往就是他们最为脆弱的时候,如果被人偷袭,往往极其危险,所以一般高人闭关之前,都会安排专人守护,以便被人惊扰走火入魔,如果自己此刻偷袭,显然胜算极大。 但小沐不由得想起另一种可能,净清和尚不知道在自己面前运功非常危险么?但他依然没有将自己如同白蓁蓁一样点倒,而是这样堂而皇之地运功疗伤,会不会是故意漏了一个破绽给自己,想要试探自己呢? 短短半月时间,小沐已经从原来单纯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极富有心机的江湖人了。 小沐往往这样安慰自己,没办法,想要在江湖中活下去,想要在金钱帮中牢牢占据二当家的位置,必须要有心机和手腕。 如果说雪影教会了他梦想与向往的话,司马香带给他的,更多是权谋与欲望。 小沐藏在怀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如此冷冽的天气中,鬓角处居然已经开始隐隐见汗。 “怎么办?”小沐不住地问自己。 好在他的犹豫并不需要持续太长时间。 一声嘤咛唤回了他的神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净清和尚,却见其依然全神贯注地专心打坐,抬头看去,此刻却已经不见了白狼的踪影,不知是自知无望退去了,还是探寻其他通道去了。 小沐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昏迷中的白蓁蓁所发。 “不要,不要,不要!”昏迷中的白蓁蓁不知梦到了什么,不住地连声呼喊道。 小沐心中好奇,但知道此刻并不是探究秘密的好时期,目视净清和尚,缓缓挪动到白蓁蓁身侧,伸手摇晃了两下,却不见白蓁蓁有何反应,依然紧皱眉头不住摇头。 小沐心中暗急,如果白蓁蓁此刻清醒地站在一旁,或许她便是动手最好的人选。 如果真是如此,按照白狼对白蓁蓁表现出来的好感,说不定杀了净清和尚,自己二人便可以在白狼的护佑下全身而退了。 可惜的是,白蓁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小沐心中失望,正要退回去,心头却是一动,鼻子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舒畅的感觉直冲脑海,让小沐仿佛身处九天云海之中。 小沐只感觉精神一震,身上伤势都好了几分,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自然很快反应过来,鼻子所嗅到的香气正是来源于身旁的白蓁蓁,而此刻正在做噩梦的白蓁蓁,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居然比平日里更加强烈几分。 小沐都来不及思考,直接放弃了刺杀净清和尚的打算,靠在一旁贪婪的呼吸起这诱人的香味来,仿若质量最上陈的五石散,让人欲罢不能,这是小沐加入金钱帮之后得到的一道配给,让他享受到了从娘胎出生以来最畅快的快感,尤其是吸食一块上好的五石散,再痛痛快快地在自己那张奢华的大床上折腾一番,简直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或许这就是堕落吧,小沐有时候也会这样想到。 他有时候也会意识到危险,但就是如此的欲罢不能。 “小子,知道这女人的好处了吧?”小沐贪婪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刺耳的声音将他打落了云端。 飞快地掏出怀中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运功结束的净清和尚。 净清和尚眼中闪现出一道满意的神采,不知道是对小沐的,还是对白蓁蓁的。 “来啊,朝这里刺!”净清和尚伸手扯开自己的僧袍,露出干瘦的胸膛,如果不是他扯开衣服,小沐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日里宝相庄严的和尚,居然有如此之瘦。 小沐眼中再现挣扎之色,却见净清和尚轻蔑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小沐站起身来,单手反拿匕首,朝着净清和尚冷声问道。 净清和尚止住笑声,讥讽地道,“佛爷笑你的贪婪,笑你的懦弱,笑你的可耻......” 小沐并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净清和尚的每一句话,都仿若响锤敲打在他的心口处,厉喝一声,手中匕首微微一挑,朝着净清和尚刺去。 可惜的是,小沐飞快的脚步很快便停了下来。 不是他想停,而是不得不停。 两根干瘦的手指轻松地夹住了锋利的匕首,手指后面,露出一双满是讥讽的眼睛,不是净清和尚又能是谁? 小沐羞愤不已,仿若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 异变突生,小沐只感觉手上一松,身体被手中的匕首一带,尽然笔直地向前冲去,匕首的前方,正是净清和尚的胸膛。 小沐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净清和尚此举是何用意,但机会就在眼前。 现实再一次给了小沐一个耳光。 就在匕首距离净清和尚的胸口还有两公分之地,一根手指仿若惊鸿,在小沐的手腕处轻轻一点。 小沐只感觉手腕一痛,匕首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而自己的身体则仿若被一股大力推动,朝着一侧的洞壁摔去。 小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冷冷地看着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匕首的净清和尚。 “怎么?不服?”净清和尚抬手轻轻一甩,匕首迅疾飞出,在小沐目光的注视之下,直接插入一侧洞壁之中直至没柄。 小沐心头一震,对于眼前这个和尚的功力有了更深的认知,眼中的恨意不自觉地淡了许多。 净清和尚轻笑着点点头,口中赞叹,“不错不错,你小子果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小沐张张口,正要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小沐绝望地瘫坐在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仿若有一个人,不断地在问,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净清和尚好整以暇地看着小沐面色变化,修习欢喜禅功,对于对手的神色心智更是有着独到的理解,此刻小沐内心的剧烈斗争,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半晌,小沐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之中重新恢复沉静,仿若没有看到净清和尚那微不可查地点头,冷声问道,“现在我的命就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戏弄于我。” 却不想净清和尚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小沐乐道,“佛爷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啦?” 小沐神色一愣,心中奇怪,要不是想要杀我,为何一路苦苦相逼,刚才掉落下来,还专门拉上自己做垫背的,压住心中惊诧,缓声问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净清和尚止住笑声,此刻却严肃无比地朝着小沐问道,“佛爷收你做徒弟,你愿意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蓁蓁的秘密 小沐心头一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净清和尚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收自己为徒?”小沐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 就在刚才,净清和尚还不停地讥讽自己,贬低自己,片刻之后,居然会作出这个决定,实在不知道这贼和尚打的什么主意。 净清和尚看着面色飞速变幻的小沐,眉头微皱,“怎么,你不愿意?” 小沐闻声回过神来,迟疑道,“额......敢问上师,何以要收我为徒?” 净清和尚不耐,冷声道,“小子,佛爷想要收谁为徒就收谁为徒,哪有那么多理由。” 小沐心思急转,虽然净清和尚话语之中满是不耐,却没有平时的那般狂放,几乎可以说是一反常态,更加让小沐心中拿不定主意。 净清和尚心中冷笑一声,却是知晓了小沐的犹豫,一掸僧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小沐身旁,却见小沐畏缩地向后侧了侧身子。 “小子,不要逃避自己的内心,你就是一个贪慕虚荣、贪生怕死,还一心想往上爬的年轻人。”净清和尚的话语犹如有着一股魔力,直穿小沐心神。 小沐强打精神,生硬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想要收我为徒?” 净清和尚狂笑两声,厉声道,“因为佛爷喜欢你的野心,更看好你的冷血。” 小沐心头微震,拿不准这和尚为何如此认知自己,但心中已然大定,看来这贼和尚想要收自己为徒已经是确凿无疑的,当下也不再畏畏缩缩。 淡笑一声,缓缓道,“如果我做你的徒弟,对我有什么好处?” 面对小沐的态度转变,净清和尚微微一愣,猛然大笑起来,“好,不愧是佛爷看中的人,杀心这些人,都是跪着求着请佛爷收他们为徒,你这反倒讨价还价起来,你说我是应该答应你呢,还是杀了你?” 小沐心头急颤,一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想了想,还是强定心神,冷声道,“你会答应我的。” 净清和尚注视着小沐的眼睛,半晌大笑了两声,“好,好,好,小子有种,既然如此,那便拜师吧!” 小沐起身欲拜,却又停住身子,强挺着脖颈问道,“未来师父,你还没有告诉我,拜你为师会有什么好处?” 净清和尚一愣,心中对于这个徒弟却是更为满意,冷笑道,“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子。”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佛爷的所在,乃是西域第一佛门,如意门,修习的乃是如意门第一禅法,欢喜禅功,佛爷自十二岁出师闯荡江湖,到现在未尝一败,各种荣华富贵更是取之即来、挥之即去,在西域各国享受着无上尊崇。”停住话头,扭头看向小沐,轻笑道,“怎么样,够了吧?” 小沐心中却是打鼓,如果确如这和尚所言,那为何不好好在西域各国当自己的太上皇,还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吃雪受风,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这和尚的功力的确是乃是一绝,这一点,小沐异常相信自己的眼力,而这,也是自己当前最为迫切的需要,毕竟其他人再多的帮衬,都没有自己的实力来的重要,更为重要的是,小沐并没有那么简单的认为龙大老板等人只是单纯的看中了自己的潜力,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所求为何罢了。 小沐此刻心中已经作了决定,但面上依然露出几分迟疑神色,净清和尚却是不耐,冷声道,“小子,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痛快一点。” 小沐心中却是一喜,状若纠结半晌,方才迟疑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拜你为师吧。” 净清和尚闻言大喜,身形一闪,大笑着拍了拍小沐的肩膀,“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便拜师吧!” 小沐也高兴起来,依照净清和尚的指引,有模有样地拜起师来。 “好徒儿,你以后就是我净清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了,也是如意门第三十六代亲传弟子。”净清一把扯起身前的小沐,笑意不止。 小沐心中一跳,没想到自己这没来由的一拜,居然拜出了一个开山大弟子和关门弟子,只是仍然拿不定这和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心中只得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再与这便宜师傅周旋吧。 想到这里,小沐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净清和尚却是不耐,轻拍了小沐肩膀一掌,冷声道,“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跟师父还客气什么?” 小沐心中一喜,指着仍在昏睡的白蓁蓁喏喏地问道,“师父,这女子到底有何神异之处,为何每次吸到她身上的味道,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净清和尚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道,“小子果然还是有几分眼力的。”慢慢走到白蓁蓁身旁,将白蓁蓁后背托了起来,又指挥小沐将白蓁蓁摆弄成坐莲状,一师一徒均不由自主地露出迷醉模样。 净清和尚深吸一口带着异香的空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涩声道,“这女子天生神异,在我们如意门的记载之中,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叫人苁蓉。” 小沐缓过神来,奇道,“人苁蓉?” 净清和尚点点头,“没错,沙漠之中有奇花,名为肉苁蓉,药效可媲美天山雪莲,而人海之中,也有异女名为人苁蓉,其气如桂,能够滋神养阴,缓解疼痛,其血如精,能够生死人活白骨,乃是门中不传之秘。” 小沐心中更惊,急道,“生死人,活白骨,居然有此等神异?” 却不想净清和尚冷笑两声,“哪有如此神异,不过是古人夸大言辞罢了。” 小沐见净清和尚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这所谓的人苁蓉并不陌生,试探着问道,“师父,难道你曾经也见过这人苁蓉?” 小沐这一问倒勾起了净清和尚的话头,淫笑两声,“师父没有这个福分,你师祖却是有福,当年下山历练,在藏女之中便发现了一个人苁蓉,不敢带回山上,便自己偷偷掳走躲进一间小寺,采补了两年,终于神功大成。” 小沐心中冷笑,他自然明白这采补是怎么一回事,而看眼前这个便宜师傅的神态,对他所谓的师祖言语之中也多有不敬,加之杀心做派狂暴,实在不知道这所谓的如意门是何等门风。 虽然心中如此想,小沐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象,净清和尚的感知之敏锐,小沐刚才已然领教了几分。 小沐面露向往之色,看向面前的白蓁蓁,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火热之色,这分火热,自然全然被净清和尚收入眼底。 净清和尚却没有揭穿,接着道,“按照你师祖留下的手札来看,这人苁蓉的确如传言所说,其气能够滋神养阴,其血也有延年益寿,治病救人之功效,但也得有采补之法,否则也是遇宝山而不得其门,只能象那些糙人一般,粗浅得几分好处,便自得不已。” 小沐被净清和尚几句话勾得心痒难耐,翻身拜倒在地,深深叩拜一礼,朝着净清急道,“还请师父教徒儿无上妙法。” 净清和尚嘴角轻笑,扶起小沐道,“跟着师父,还怕你神功不成么?” 小沐被净清和尚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是惊喜不已。 只见净清和尚放开小沐,走到白蓁蓁身后缓缓坐下,运转欢喜禅功,一股潮红飞速涌上净清和尚脸庞,伸出手指在白蓁蓁背上飞点,看得一旁全神贯注观察的小沐眼花缭乱,不一会便脑袋昏沉,不敢再看。 净清和尚很快停下动作,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小沐猛然感觉异香扑鼻,凑鼻一闻,一股比往日浓烈数倍的香气自白蓁蓁身上散发而出,一时之间居然整个地洞都是满满的香气。 再看白蓁蓁面容,原本俏丽的小脸此刻却是痛苦不堪,面容扭曲,口中不时传出难耐的呻吟之声,仿若一根根利箭直刺小沐心头。 小沐不忍再看,偷眼打量净清和尚,却见这和尚此刻正得意连连地看着白蓁蓁,口中阴笑不止。 小沐心中不由得对这个便宜师傅和所谓的如意门生出几分厌恶之感,这等采补之法完全是以白蓁蓁的性命为基础,手段之残忍简直让人不齿,但形势所迫,却也别无他法,念起白蓁蓁这两日的相互扶持,心中只得暗道抱歉,只盼着自己能够早日从净清和尚这里习得神功,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让净清和尚放了白蓁蓁,或者直接将白蓁蓁赐给自己,无论如何也算是救得白蓁蓁一条性命,也可以说是报答了白蓁蓁这几日的恩情吧。 小沐微微走神,一个巴掌却猛然拍打在其脑袋之上,小沐吃痛,回过神来,抬头却见净清和尚一脸责怪,“还不快快凝神打坐,借气疗伤。” 小沐闻言,赶紧盘腿坐下,缓缓运转内力,只感觉一股浓香自鼻孔之中进入,在自己身体之中行走一圈,又顺着鼻孔而出,一来一去之间,感觉腿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几分。 净清和尚盘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正凝神疗伤的小沐,面上喜意难耐,目光不断地在小沐与面容痛苦不已的白蓁蓁身上游离,神色变幻,却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传承(道友们剁手了么) 世间的秘密有很多。 每个人的生命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自然不可能,也没有可能探究到所有的秘密。 但人都有天性,想要获知更多的秘密,这也就催生出谍子这个行当。 作为醉香楼这个风雨间在白城最大的谍子机构的大当家,雪影自然也希望自己的触角能够越长越好,以方便自己能够掌握到更多更全面的秘辛,但神秘男子的出现,在她的谍报生涯中给了重重的一击。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白昊君派出了一支,或者极有可能是多支队伍,隐藏在皑皑的白雪之下,执行着不为人知的行动,而这一切,都是瞒着她在进行的。 雪影注视着男子消失的背影愣了愣神,重新回到桌旁拆开一瓶新酒,慢慢自饮自酌起来。 如果说心中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但她早已习惯了如此,甚至于当年白绮罗叮嘱她最多的话,便是永远不要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用白绮罗的语境来说,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的大哥白昊君,足以看出白绮罗对于白昊君的警惕。 一声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雪影的沉思,雪影眉头微皱,又迅速恢复了平时的颜色,轻声道,“请进。”说话间将桌上男子留下的酒瓶快速扫到袖中,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酒瓶之中。 “姐姐,你又多喝了。”来人却是尘烟,年龄不大的她,与雪影有着超乎其他姐妹的情谊,当然,并不单纯是因为当年雪影开恩买了她。 尘烟面色不善,快步走到雪影跟前,扫视了一眼桌上多出来的空酒瓶,愠怒道,“姐姐,哪怕不为其他,你总应该为了自己保重身体啊。” 雪影站起身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尘烟的鬓角,轻笑道,“好好好,下次就听尘烟的。” 雪影说话间眼角带笑,心中却是心疼不已,眼前的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然在这乱世之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了起来,既是醉香楼当红的姑娘,更是雪影手下得力的助手。 尘烟朝着雪影俏皮地皱了皱鼻头,也就在雪影面前,她方才显露出几分与年纪相符的俏皮与可爱。 “姐姐,你猜我带谁来啦?”尘烟并没有在喝酒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纠结太多,毕竟雪影的豪饮她最清楚不过,眼前的这些酒对于雪影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负担,但出于对姐妹的关心,她还是坚持着自己给雪影定下的“规矩”。 雪影早已经看到了门口若隐若现的娇小人影,却状若不知,顺着尘烟的话打趣问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居然要让醉香楼的当红头牌亲自引路啊。” 尘烟却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听雪影话头,如何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来人是谁,仍然娇笑一声,“姐姐,你快猜猜。”说话间贴在雪影身上,两女亲昵地打闹起来。 二人闹了一阵,还是雪影先败下阵来,只得哀求尘烟快快将来人带进来。 尘烟朝着雪影吐了吐香舌,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走到门口,拉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不正是那日在楼前买下的小雪么? “小雪,还不快些拜见雪影姐姐。”尘烟将小雪带到雪影面前,连忙吩咐道。 雪影连连阻止,扶住了就要拜倒在地的小雪,二人四目相对,不自觉便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雪影姐姐,你真好看。”小雪的第一句话便将雪影和尘烟二人逗得开怀大笑。 “就你是个机灵鬼,这么会拍马屁。”尘烟假意拍了小雪一下,娇笑道。 雪影止住笑意,摸了摸小雪的头,认真地说道,“小雪,记住,以后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要轻易下跪。” 小雪侧头微微沉思,紧接着问道,“为什么?” 雪影嘴角轻笑,淡淡地道,“没有为什么,姐姐只是单纯更喜欢你当日进醉香楼的样子。” 小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惹得雪影和尘烟二人心中更是怜爱,二人初进醉香楼与眼前的小雪年岁相仿,不由自主地有了更深的感情。 尘烟清咳一声,破坏了眼前温馨的氛围,蹲下身子,朝着小雪问道,“小雪,来之前你不是有什么话想对雪影姐姐说么?” 经过尘烟的提醒,小雪醒悟过来,拉起雪影的手道,“雪影姐姐,小雪想为你多做点事。” 雪影闻言一愣,紧接着责怪地瞪了连忙低下头的尘烟一眼,心中自然知晓肯定是尘烟这个丫头给小雪说了些什么,此刻却不好当着小雪的面责怪于她。 雪影蹲下身子,勉强与小雪脑袋平齐,认真地注视着小雪的眼睛道,“小雪乖,姐姐自己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做,暂时用不了小雪帮忙,等姐姐需要帮忙的时候,自然会找小雪的。” 小雪眉头轻蹙,朝着雪影道,“可是小雪不想让姐姐这么累。” 雪影却以为这话也是尘烟教的,侧头扫了一眼尘烟,却见其连连摇头,不由得问道,“小雪怎么会认为姐姐累呢?” 小雪闻言,伸手一指桌上的酒瓶,急声道,“我爹说了,累了就想喝酒,所以姐姐肯定是累了,所以才喝这么多酒。” 雪影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偷笑不已的尘烟,转头却问道,“你爹不是把你卖了么?你还认他这个爹么?” 小雪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泫然若泣,强忍着哭意道,“家里过不下去了,我是最大的,肯定要卖我,这样才能救活弟弟妹妹。”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一旁偷笑的尘烟脸上也露出悲哀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小雪的小脑袋,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却不想雪影仿佛改变主意一般,郑重地问道,“小雪,你想帮姐姐做事,你可知道姐姐做的都是什么事?” 小雪回过神来,朝着雪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做的,是了不起的大事。” 雪影灿然一笑,冲淡了屋中沉重的气氛,紧接着问道,“那什么事,才是了不起的大事呢?” 小雪似乎没有注意到尘烟轻轻点在自己肩膀上示意的手指,侧头微微思索了片刻,直接回道,“能让我们这些穷人吃上饭,就是了不起的大事。” 尘烟闻言本来想笑,却见雪影一脸郑重,连忙收敛笑意,心中微惊,“难道这小姑娘居然猜中了姐姐的心思?” 听到小雪如此说,雪影又如何不惊,自己虽然与尘烟等一众姐妹情深义重,但自己心中真正的打算从来没有向她们吐露过半分,所说最多的,就是如何为间内更好地搜集一些情报,好帮着间内光复白城,却不想今日被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道破了心思。 雪影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想哭的感觉,但又立即压了下去,伸手拉起小雪的手,将其引到窗旁,尘烟连忙拿过来一个锦凳,与雪影各牵着小雪的一只手,将其扶上的锦凳站住。 开口的小窗不大,尘烟主动退后了几步,将仅存的空间让给了雪影和小雪。 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雪影单手扶着一旁的小雪,轻声问道,“小雪,你还记得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小姑娘认真打量了一番视野之中高低不一的房屋,不一会儿便指出了一个方向,惊喜地道,“姐姐,在那儿!” 雪影顺着小雪的手指看去,正是城南棚户地带最边缘的地方,显然小雪一家并没有来白城多久,很可能就是在今年大雪封路之前刚刚来到白城。 雪影没有探究太多,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勾起小雪对于家庭更多伤感的记忆,轻笑一声道,“小雪告诉姐姐,在你住的地方有什么?” 却不想小雪都没有思索,而是径直摇摇头回答道,“姐姐,在那里除了人,还是人,而且都是穷人,最穷最穷的那种。” 雪影心中一痛,强笑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最穷最穷的人?” 似乎都不用回想什么,小姑娘快声应道,“因为他们穿不起衣,喝不起粥,看不起病。” 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身后的尘烟却是震惊不已,不为雪影的问话,更在于眼前这个黑瘦的小姑娘话语之中对于这帮最苦难的人的悲悯与同情。 尘烟也来自于流民之中,甚至于她还曾经几次偷偷乔装来到自己父母所住的棚屋,虽然心中满是憎恨,但看到两个年纪不大,却已经颜容尽衰、发落齿摇的中年老人,她又实在恨不起来,只得暗暗救济一二。 与眼前的小姑娘一样,尘烟自记事起,看到的,就是那一条条陋巷之中的黑暗,以及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流民为了活下去而犯下的种种难以启齿的罪孽,更是不止一次看到过阴沟之中猛然漂浮起来的膨胀的死尸,以及那数日不散的难闻的尸臭。 但与小雪不同的是,尘烟对于那里,对于那里的人,除了憎恶,还是憎恶,虽然她也会随着雪影前去施粥,也会周济一些流民,但依然难以洗刷她内心深处对于那些人最根本的记忆。 而眼前的小姑娘完全颠覆了尘烟对于那个地方的认知,虽然她伴随着黑暗长大,但她欢欣的言语,还有话语之中掩饰不住的怀念和同情,让她本来娇小的身子,仿若一下变得高大了几分。 尘烟看着眼前两个“并肩而立”的女子,眼前微微有些恍惚,一高一矮不知何时,已经融为了一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救世人? 小雪如愿以偿地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重新换回流民服装的她,与曾经的自己几无区别,当她从醉香楼闪身而出时,还惹出了一阵惊吓。 小雪熟练地在一条条陋巷之中快速穿行,很快便来到了雪影指定的地方。 “你找谁?”一个几乎同样年岁的姑娘,穿着与陋巷不那么相称的衣服走了出来,站在了小雪的对面。 “你好,我叫小雪,下雪的雪,来找小叶姐姐。”小雪快速地介绍着自己,她也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姑娘,正是自己此行的对象。 小叶皱了皱眉,“你找小叶做什么?” 小雪淡然笑了笑,“自然是有人叫我来找她。” “谁?” 小雪惊讶地看了看小叶,冷笑道,“你是小叶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叶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平日里都是自己刁蛮,没想到此刻眼前的姑娘并不比自己弱多少。 小叶轻笑起来,“好,我就是小叶,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却不想小雪脾气也上来了,叉腰蛮横地说道,“你说是你就是么,又有什么证据?” 小叶气急反笑,看了看小雪,转身回到了棚屋之中,砰的一声,本就咯吱咯吱响的破木门,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小雪见小叶生气,暗叫一声不好,知道自己是见到了小叶起了比较之意,如果因此而坏了雪影的大事,只怕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差事就要被自己搅黄了,连忙跑到门前砰砰砰敲起门来。 过了一阵,小叶一脸怒意地猛然拉开门,怒道,“你现在愿意说啦?” 小雪温声求道,“好姐姐,妹妹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雪影姐姐来之前便已经叮嘱了你的长相,又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听了是雪影让来的,小叶脸上的怒意微微缓解,依然语气不善地问小雪道,“雪影姐姐有什么事,非得让你过来传话?” 小雪扯起小叶的手,撒娇道,“姐姐不生气了好吗,都是妹妹错了。”说着一脸可怜地看着小叶,倒弄得小叶颇有些不好意思。 缓下口气,小叶淡然道,“雪影姐姐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小雪见小叶至少语气和缓了不少,连忙道,“雪影姐姐让我过来告诉你,驼背爷爷传出话来,他很好,让你不要惦记。” 听闻此话,小叶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强忍着没有当着小雪流下泪来,涩声道,“雪影姐姐还有什么叮嘱么?” 小雪见此情形也不敢多说,连忙道,“雪影姐姐说,让你先好好看着石头他们,不要让他们随意生事,以后有什么重要消息,都会由我带给你们,还让如果石头他们回来的话,记得第一时间告知她一声。” 小叶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雪,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是何人,但能够得到雪影的信任,肯定能够说得上是自己人,淡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不再多言,摆明就是送客的样子。 小雪也是机灵之人,又何尝看不出小叶还在为开始自己的戏弄而耿耿于怀,但也知晓是自己错了,吐了吐舌头,告辞而去。 小叶看着小雪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未来闻名西北的雪叶双姝,谁能想到第一次见面,可以说的上是极不愉快了。 石头与王仙芝第一时间将张一丰送到了他的老娘身前。 可惜的是,几乎已经是血人的张一丰却只敢远远地看着王仙芝与老娘说话,自己在一旁强忍着泪水。 “儿啊,是你吗?”刚才还在与王仙芝说话的老妇,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扭过头来看向角落里的张一丰,深情呼喊道。 石头与王仙芝面面相觑,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卧床多年的目盲老太太,居然有着如此强烈的感知力,或许,这也是母子情深的一种有力佐证吧。 张一丰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让母亲担忧,强忍身上疼痛,朝着床前爬去,刚才趴着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团血痕,这还是石头给他简单处理过之后的结果,也得亏石头接上他便强喂了一只老参,否则此刻哪里还顶得住。 石头二人回过神来,连忙帮着张一丰来到老妇床前。 只听张一丰颤声呼道,“娘,是一丰啊,我回来了。” 床上的妇人颤抖着抬起手,勉强朝着张一丰伸过去,张一丰赶忙接过,贴到自己脸上,也顾不上自己手上脸上的血是否会吓到老妇。 却不想老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喏喏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一丰泪流满面,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老妇缓了一阵,朝着张一丰道,“一丰,快快谢过两位恩人。” 石头二人连忙劝阻,张一丰却知道母亲脾性,扭头朝着二人微微摇头,强行转过身来,朝着二人磕头行了一礼。 等张一丰礼毕,老妇拉起张一丰的手,轻声道,“为娘一生信佛,不求吃穿不愁,只求保佑你平平安安,还拉着你一起礼佛,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以后你就跟着仙芝他们吧,无论做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张一丰转头看了石头二人一眼,感激地点了点头,又轻声劝解道,“娘,你别多想,儿子就守着你,伺候着你。” 老妇轻声笑了笑,“儿啊,娘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见你没事,娘也就放心了。” 说话缓缓松开张一丰的手,大张着早已经瞎了无数年的眼睛,仰头看去,那空洞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薄薄的屋顶,直视同样空洞的寰宇,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不知是否顿悟了什么,却听她口中轻声道,“天地不仁,佛陀降世,佛陀不仁,谁救世人?” 一时之间,石头三人都听得痴了。 却是张一丰最先反映过来不对,轻轻摇了摇床上的老妇,哪里还有什么反应。 王仙芝一个大步跨到身前,认真看了一眼,只见妇人眉目悲苦,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着王仙芝沉重的脸色,张一丰如何还不确定自己的娘亲已经死了,大呼一声娘亲,就此闭过气去。 天地不仁,佛陀降世,佛陀不仁,谁救世人? 雪影面色沉重地缓缓吟颂着纸条上的这句话,虽然她也想不到,这样一句话会出自一个卧床多年的目盲老妇,但丝毫不影响这句话的分量。 当同样的内容被送到吴法言和帖木儿的案头时,两人反映各不相同,一人冷笑,一人震怒。 帖木儿怒气冲冲地来到侧厅,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看着一脸惊诧的吴法言,帖木儿直接将手中的纸拍在了吴法言的书案上。 “吴大人,我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帖木儿语气冷厉。 吴法言却是苦笑不已,连忙道,“大人,下官这也正为这事苦恼呢,也不知道是谁发的这东西,一时间搞得全城都在传,现在我正派城卫军到处收缴呢。” 帖木儿也知晓此事肯定与吴法言没有关系,否则哪怕是沾染了一星半点,哪怕是吴家在白城树大更深,也保不了他。 语气稍微和缓几分,帖木儿冷冷道,“既然如此,吴大人总要拿个章程出来,也好应对一二。” 吴法言偷眼打量了一下帖木儿,也不知其到底是何意思,只得试探着问道,“下官正准备请大人您,以及言将军等一众将军共同商议此事,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有所指示?” 帖木儿心中冷笑,知晓吴法言是想将自己拉下水去,但自己身为至正帝钦差,身处此地便已经在水中,又如何能够滴水不沾身呢,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会轻易被吴法言带进去,轻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说本大人就是强龙的话,自然管不了太多地方上的事,不过本大人可以给吴大人一个保证,只要合乎法度,本大人将支持吴大人的所有决定,而且会全力支持。” 吴法言心中暗骂一声滑头,谁想到眼前年岁不大的帖木儿却是如此滑不溜手,果然是京城来的,平日里就是在权谋场中打滚,甩锅功力深厚。 心中虽然如此想,吴法言却也知道自己太奈何不了帖木儿,能得到他言语上的许诺便已然不易,顺着帖木儿的意思道,“既然如此,看能否烦劳大人与下官上奏一封,共同为陛下解释此事?” 帖木儿心中冷笑,这吴法言虽然平日里掩饰得不错,但遇到这种大事,哪怕是隐藏的再好,锋芒也得露出几分才是。 帖木儿点点头,沉声道,“正该如此,还得请言将军等人共同联署,否则光凭你我二人,还是力有不逮。” 吴法言眼中寒光一闪,知道帖木儿打的什么主意,也庆幸自己先行一步提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奏章之中如何写自己。 二人大体商议完毕,帖木儿转身回屋,叮嘱真金看牢房门,自己磨墨,提笔便开始写起奏章来,他是至正帝的钦差,更是狼逐卫西北道的统领,自然有直奏皇帝之权,与吴法言等人联署只是表面,眼前的暗折方才是关键所在。 帖木儿写完最后一笔,提笔再次审校了一遍内容,提笔冷笑,“佛陀不仁,岂不是骂崇尚圣教的皇帝不仁么?谁救世人,谁能救,谁又敢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内讧? 谁救世人,自然只能世人救世人。 即便是城卫军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开始满城收缴,但依然没能阻碍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传遍整个白城。 “二哥,白城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把剩下的粮食放出去?”地堡之中,孙老板一脸焦急地看着赵老板道。 赵老板缓缓踱着方步,扭头打量了孙老板一眼,方才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不着急。” 孙老板站起身来,急道,“二哥,之前军队购粮,你就让我们隐忍,让兄弟们损失了一大笔,现在城里要是乱了,我们的粮食肯定就更卖不上价了,到时候不更得亏了!” 孙老板站了起来,赵老板反而不急不忙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淡然道,“放心吧,乱不起来的。” 孙老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赵老板,连忙走到赵老板身旁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赵老板瞥了一眼身侧的孙老板,笑道,“三弟,你来白城这么久了,要是我不相信吴家的实力也就罢了,何以你对他们都如此没有信心了?” 孙老板一窒,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赵老板此言有何深意,连忙糊弄道,“二哥怎么会,我更相信您和大哥的实力。” 赵老板轻笑一声,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缓缓分析道,“虽然这次我们遭受了损失,但城中各方也都各有损伤,好歹达成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我们前期的损失,后面抬价也补上了一些,帖木儿、吴家,还有军方,以及城中各大家族都还算满意,但他们都忽视一个群体,一个最不能忽视的群体。” 孙老板只感觉赵老板的话犹如猫爪一般在心头挠过,急道,“哎呀,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赵老板放下茶杯,接着道,“那就是城中百姓,他们才是这次粮食之争最大的受害者。” 孙老板奇道,“那城里不更应该乱么?要是白城的民众都站起来反对吴家,那我们要实施计划,不就是易如反掌的事么?” 赵老板略带嘲弄地看了一眼孙老板,也不知是在嘲笑他的这句话,还是嘲笑他的人,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古往今来,每逢大事,受害的都是民众,但真正由此引发风潮的,并不多见。” “这是为何?”孙老板一脸疑惑,将一旁的椅子拉到赵老板身侧坐下。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没有领头之人,这些乱民又能生起什么事?最多也就是打砸打砸店铺之类的,更何况吴家这些年来将城卫军养得跟铁桶似的,又怎么会给他们太多的机会。” 孙老板忍不住满心欢喜地插话道,“二哥,那我们来当这领头的不就成了么?” 赵老板看了看兴奋不已的孙老板,嗤笑一声道,“老三,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我们将这头洪水猛兽放了出来,等到了我们手上,不就成一个烂摊子了么?恐怕之后他们稍有不满,就该我们焦头烂额了。” 孙老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赵老板道,“二哥,小弟一时糊涂,还请你明示。” 赵老板站起身来,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让你帮中兄弟盯紧城里动态,更重要的是看紧帖木儿、吴法言和言叙文有何动作,如果城里发生骚乱,可以加一把火,但也别忘了提醒盟里的各位老板,让他们把自己的产业都看紧了,别被殃及池鱼了才好。” 孙老板得令站起身来,朝着赵老板行了一礼,便要朝外走去,却听赵老板在身后叫住了他,“三弟,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小沐,进展如何啦?” 孙老板连忙转过身来,满脸歉意地道,“二哥,手下兄弟不得力,到现在还没信,我再催紧一点。”顿了顿,放低声音问道,“二哥,是不是雪影那边有什么消息?” 赵老板淡然瞥了孙老板一眼,轻笑道,“没事,让你手下兄弟抓点紧,这小沐我还有大用,千万得找到了才好。” 孙老板认真打量了一下赵老板的神色,确定没有什么异色,方才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孙老板走后片刻,房门再次被敲响,进来的却是五毒口中的温贱人。 “小温,吩咐兄弟们,尽快将剩余的粮食转移,等到这次乱起,就看我们的了。”赵老板扶起躬身行礼的中年男人,吩咐道。 “二当家的,需要知会三当家的么?”男人低声问道。 赵老板没有思索,直接回绝道,“记住,这事谁也不能说,你知道什么意思。” 听着赵老板略带寒意的话语,男人身体微微一颤,连忙应是,转身离去。 男子离开不久,再进来的却是风三兄弟。 “二当家的。”风三兄弟恭声朝着赵老板行了一礼。 “最近盯着五毒和孙老板,如若有什么情况,不要打草惊蛇,直接回禀于我。”赵老板沉声冷冷吩咐道。 风三兄弟愣了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敢质疑赵老板之令,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二当家的,听说你找我。”还没等风三兄弟离开,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便自门外传了进来。 风三眉头一皱,看向赵老板,却见赵老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风三当下也不再言语,二人提剑便往外走去。 “哟,这不是风三兄弟吗?怎么样,伤都痊愈了吧。”来人正是五毒,见到被王仙芝伤了一刀的风三,此刻更是语带嘲讽。 风三厌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矮子,朝着一旁啐了一口,带着自己兄弟径直朝外走去。 五毒心中不喜,冷喝道,“站住!” 风三二人停步,转过身来,却见五毒一脸怒意,冷笑道,“风三兄弟好大的气势,就是如此对待其他兄弟的吗?” 风三嗤笑一声,也不答话,却见赵老板在门内朝着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微微点头,不再理会在身后纠缠不已的五毒,并肩朝外走去。 “二当家,你可看见了,风三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你可得替我做主啊。”五毒扭头看见赵老板,边走边大声喊道,虽然话中请赵老板为他做主,但言语之中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赵老板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椅中,等到五毒走进屋来,也不搭理五毒,任由他在屋中自说自话。 五毒却也是个聪明人,边说边偷眼打量身前的赵老板,见赵老板一直不回应,连忙止住话头。 赵老板将茶盏轻轻搁在桌子上,淡然道,“怎么,说够啦?” 五毒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怎么,这些日子在宜春院待久了,连什么是规矩都不懂了么?”赵老板却没有因为五毒不说话就打住,温声道。 五毒心头一颤,赵老板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但传到他的耳朵里,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心中暗骂孙老板,不是说做得天衣无缝么,这倒好,最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五毒讪笑一声,连忙俯下身去,朝着赵老板恭恭敬敬地磕头行了一礼。 五毒抬头,却正好看到赵老板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心头一颤,连忙又接着拜了两拜。 赵老板冷哼一声,冷声道,“起来吧。” 五毒谄笑道,“二当家的,都是小的的错,这不是好久没碰娘们了,实在想得慌,所以趁着没事,赶紧去过过瘾去。” 赵老板嫌恶地看了一眼五毒,冷笑道,“过瘾没问题,可千万别过命。” 五毒腹谤不已,赵老板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而五毒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是在警告他别与孙老板走得太近,连忙叩倒在地,哀声道,“二当家放心,五毒对大当家和二当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赵老板站起身来,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冷冷道,“我暂且再信你一回,如若有下次......” 五毒打了个寒颤,连忙道,“二当家放心,绝无下次,绝无下次了......” 赵老板俯视五毒片刻,方才道,“很好,既然如此,那这次的事,便由你去做吧。” 五毒心中暗骂,嘴上却连忙恭声道,“二当家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赵老板伸手从暗袋中掏出一个圆筒直接抛到了五毒身前,五毒膝行两步,捡起圆筒倒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却已经面色大变,背上霎时之间已经遍布冷汗。 “怎么,有问题?”坐在椅中的赵老板也不看五毒一眼,冷冷问道。 五毒咬咬牙,最终还是朝着赵老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恭声问道,“敢问二当家,应该先杀哪个?” 赵老板轻轻吹去茶面上的浮沫,饮了一口,反问道,“你认为应该先杀哪一个?” 五毒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赵老板居然会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如此反而更加不好决断,但又何尝不是赵老板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呢。 五毒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纸条恭敬地放在了赵老板身前的桌子上,恭声道,“小的明白了。”不再等赵老板吩咐,转身走出门去。 屋内,赵老板依然云淡风轻地喝着茶,只是桌上的纸条异常的显眼,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名字,木花、封行云、华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亡与新生 一入江湖岁月催,这是江湖之中流传已久的一句话,身为金堂堂主多年的封行云对于这句话有着更深的理解。 吧嗒抽着旱烟,看着自己鬓角飘飞下来的缕缕白发,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真是江湖催人老啊。 很多时候封行云也会庆幸,江湖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自己身为金堂堂主,更是在刀刃上行走,这么些年都平安度过,已经算得上是祖宗保佑了。 想起家中妻儿,封行云满意的笑了笑,只要他们过得好,哪怕自己死了也值了。 封行云抽完一袋烟,熟练的在脚底磕掉烟锅中残留的烟灰,缓缓站起身来。 这本是日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但此刻封行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若有着千钧重量一般,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中。 这是老了么? 封行云晃了晃脑袋,正欲站起来,却感觉鼻口有异物渗出。 封行云心中微微一沉,伸出依然没有一丝颤抖的右手,缓慢地在自己的鼻口处抹过。 看着手上散布的褐红色的鲜血,封行云苦笑一声,终于来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啦? 估计他也说不清了吧。 原来入了江湖,不但有着岁月催,更有亡命催啊。 封行云缓缓瘫倒在最喜欢的座椅上,拿起手旁的烟杆,用开始微微颤抖的双手再塞了一锅烟,点燃,浓烈呛鼻的烟云直冲肺管。 烟已经灭了,满脸乌黑的封行云也死了。 龙大老板看着面前嘴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的封行云,面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一般。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脸忐忑不安,不住打量龙大老板神色的五毒。 每个人都会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而已,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自己死亡的时间,所以有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自己保命。 古尔赤这些天心情很不好,不但是因为尘烟已经好些天没来了,更重要的是眼前桌案上静静躺着的一封信。 摊开的信纸上是一行八思巴文,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好自为之”。 一个蒙古小校一脸肃穆地站在堂下,静静地等待着古尔赤说话。 古尔赤手握一柄玉如意缓缓把玩,半晌,一脸阴沉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笑意,对着小校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就说他爹知道了,不用他这个不孝子来说三道四。” 小校面色难看,看着古尔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哐当! 刚才还在古尔赤手中的玉如意此刻在小校身旁已经碎成了渣,古尔赤一脸怒意,吼道,“让你说你就说!滚!” 小校看了看古尔赤,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走入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堂中的古尔赤,重新拿起桌上的书信缓缓点燃,看着飘飞的青烟,古尔赤一时之间愣住了,口中喃喃道,“乱世将至,何以安我?”随即又大笑道,“当然是钱啦,哈哈哈!” 一时之间,空旷的大堂之中,满是古尔赤疯狂的笑声。 吴清源缓缓睁开眼睛,一道黑影静静地站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仿若已经在此地站了三天三夜一般,黑巾蒙住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具体长相,只是在吴清源睁眼的瞬间,黑衣人同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现的一道精光让人见之心惊。 吴清源轻轻咳嗽了两声,“怎么样?” 黑影依然一动未动,冷漠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吴清源的耳中,“已经核实过了,云其生确实已经死了,当时在场的除了劫持九小姐的人外,还有金钱帮的司马香等人,杀云其生的是一个打更的......” 吴清源眉头一皱,插话问道,“打更的?” 黑影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语气都没有变化一丝,“名字叫老铁,就是城北一个普通打更的,据我们查探,已经在城北打更多年,不是外来之人。” 吴清源哈哈笑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了两声,黑影却没有前去照料的心思,只听吴清源仿若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怒道,“他妈的城北一个普通打更的,就把云其生给杀啦?” 黑影冷漠地看着吴清源,没有接话。 片刻之后,吴清源终于平静了下来,冷声问道,“跟那个逆子有关吗?” 黑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仿若这句话根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不顾吴清源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吴清源僵直抬起的脖颈缓缓靠了回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语气平常地道,“接着说吧。” “司马香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回来报了信,信是给吴县尹的。” 吴清源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劫持九小姐的人确定应该是白家来人,云梯十三纵不会有错,大半个月前刚刚入城,与当初刀斩剑痴之人应该是同一人。” 吴清源仍然没有动作。 “狂狮跟着九小姐进了喇嘛寺,之后就此消失不见,我们已经将喇嘛寺彻底翻遍了,除了一个地牢之外,其他别无所获。” “白蓁蓁呢?”吴清源终于再次问出了一个问题。 黑衣人缓缓摇了摇头。 白蓁蓁缓缓睁开了双眼,只看见净清和尚正在自己身前不远处闭目打坐。 白蓁蓁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但身体传来的剧痛仍然让她忍不住淡淡地发出了一丝呻吟,净清睁了睁眼,又重新闭上,淡然道,“醒啦?” 白蓁蓁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仿佛只要一动,自己的身体就会立刻散架一般。 “这是哪里?”白蓁蓁最终放弃了挪动身体的打算,医术不差的她,自然能够判断出自己身体大致的问题,四肢不时传来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还在洞里。”净清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仿若从鼻孔之中挤出几个字一般。 白蓁蓁微微蹙眉,“小沐呢?” “死了。”净清的话在白蓁蓁心中重重一击,让白蓁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柴禾落地的声音。 “师父,我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出口,只能先捡了一些掉落的枯柴回来。”正是小沐的声音。 初闻小沐的声音,白蓁蓁心中一喜,无论过程中与小沐有着多少冲突,二人毕竟算是同生共死过,而且比起净清和尚来,小沐无疑是一个还算可以信任的同伴。 但小沐第一句话就让白蓁蓁浮起来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师父?”白蓁蓁心头仿若压着千钧重担。 “你醒啦?”小沐很快便发现了已经苏醒过来的白蓁蓁,快步走上前来,试图将白蓁蓁扶起。 白蓁蓁睁着一双美目,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小沐,直看得小沐羞愧地低下头去。 白蓁蓁靠着洞壁,依然没有放过走到一旁生火的小沐。 小沐自然知道白蓁蓁是因为何事这样看着自己,哪怕是此刻,他也并没有完全从心中说服自己拜净清为师之事,但他从金钱帮学到的最大的一个道理,就是要学会低头。 当自己还弱小的时候,一味地选择硬碰硬,死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小沐变得柔软了很多。 他选择了逃避,尽可能地避开白蓁蓁的目光,可惜洞子就这么大,白蓁蓁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让小沐几乎坐立难安。 火堆终于燃了起来,虽然不大,但对于此刻的白蓁蓁来说,无疑是最幸福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过小沐的意思。 一旁向火的小沐终于忍不住了,猛然转头看向白蓁蓁,正欲说话,却发现在白蓁蓁的注视之下,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更何况自己的确愧对于她。 如果不是自己与净清二人肆意汲取其身体气息,恐怕自己身体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而原本白蓁蓁的伤势也没有如此严重。 不,白蓁蓁身上根本就没有伤,此刻白蓁蓁身体的不适,完全是因为自己二人的所作所为。 药物尚且有药性失效之时,更何况只是身体特异的白蓁蓁呢? 小沐重新低下头去,捡起一旁的树枝,在潮湿的地面上无聊地划拉起来。 一声重重的咳嗽打破了洞中的沉默。 “师父,你有何吩咐?”小沐闻声立马起身,朝向净清和尚恭敬地行了一礼。 “好徒儿,为师教给你的心法,记得如何啦?”净清温和地朝着小沐笑了笑,淡然问道。 小沐再行一礼,恭声道,“已经全部记熟了。” 净清面上不露声色,微微点点头,让小沐一字不落地背了一遍。 净清微微讶异地看了一眼小沐,刚才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这小子还确有几分天赋,居然如此快便记诵于心了。 “不愧是为师精挑细选的弟子,果然天赋异禀,现在你把口诀再背一遍,让小丫头也学一学。” 净清此言一出,洞中二人均是一惊。 “我?”白蓁蓁不可置信地问道。 净清微笑地点点头,“否则我一心想要赶上你二人又是为何?” 白蓁蓁与小沐对视一眼,心中更是拿不定这净清到底是何打算,难道净清和尚惹出这么大风波,就是为了收自己二人为徒? 净清和尚,会这么简单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散沙与信任 历史的复杂,就在于它是由无数的必然与更多的偶然组成,其中的偶然让其更加具有不可预测性。 谁也不曾想到,一个目盲妇人临死时的一句话,会在白城之中泛起如此巨大的涟漪。 包括帖木儿在内,更多的人与赵老板所持的看法是一致的,一团散沙的老百姓,是很难有什么大的作为的。 但现在的情况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包括言叙文所在的军队驻地,已经被无数流民围了整整一天了,正如一片雪花落入茫茫雪地之中,会很快消失不见,数量庞大的城卫军在数量更为庞大的流民和平民面前,就是那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 但不得不说,蒙古大军的战力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威慑武器,当言叙文带着全副武装的一营官兵列阵走出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流民呼啦退后了一大片。 “尔等无故聚集,可知已经犯了重罪!”与一般的蒙古将领不同,全身甲胄的言叙文端坐马背,更有一股凌然气势,言语之间更是威风凛凛。 “大人,我等小民,并非有意为难将军,只是......”流民堆中推搡半天,方才推出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也只敢远远地站在言叙文对面,仿佛深怕言叙文一言不合便会下令冲杀。流民并不傻,前些日子木花虽然狂暴,但的确起到了极好的震慑效果,再一次用血和刀,帮助白城百姓回顾了百余年前的白城流血夜到底是如何的残酷。 “只是什么?”言叙文微微皱眉,冷声问道。 “只是小民们实在没有东西吃了,听说这次粮食都被大军买走了,如果将军真的将粮食都运走了,那我们只能等着饿死了。”对面的流民能被一帮人推举出来,显然也并非一般,看着言叙文还算冷静,胆色也壮了不少,好歹言语利索了很多。 言叙文面色如常,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这帮人还没有将那句大逆不道的口号喊在嘴边,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只要他们的关注点还在粮食身上,那么很多事情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毕竟他并不是木花,他关注的东西还有很多,并不单单是粮食。 言叙文顿了顿,淡然道,“大军乃是正常购粮,一应粮食供应,都是由城中米面行和官府采购,并没有从你们手中抢了一分一毫,你们吃粮,与军队何干?” 对面之人听了此话,却是一窒,言叙文此话,从面上是丝毫挑不出毛病,而是直接饶了一个弯子,彻底将军队从此事之中摘了出去,让一众流民无话可说。 那流民退回人群之中,几个人一时交头接耳,等了半天却也没有商量出个什么话来应对。 言叙文默然地看着对面的流民群,身后的军士鸦雀无声,自然而然给流民造成了极大的震慑。 “你们是不认同本将军的话吗?”言叙文带兵多年,如何看不出对面出现了分歧,止住身后军士,独自一人驱马上前,来到流民群前面,居高临下地问道。 一众流民抬头仰视着言叙文,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敢说话。 言叙文也不再管一干人等,挥了挥手,身后一营将士飞快跟上,直接朝着流民群中开去,军士后面,则是一车一车装得满满当当的粮食。 或许是言叙文之前几句话的作用,也可能是蒙古军士的震慑仍在,言叙文走到哪里,前方的流民便忙不迭地让出一条道来,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言叙文一行人放了出去,而身后长长的粮车,只是勾起了一众流民艳羡的眼光,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抢粮。 言叙文单骑等在白城南门处,从早晨直到夜里,马儿疲了,便换一匹马,站立在此地快十个时辰,居然滴米未进,直到最后一辆粮车从其身旁经过,言叙文方才晃动了一下身子,缓缓驱马出城,在城门的关合间隙,一头栽倒在早已守候在门外的亲卫怀中。 相较于言叙文的顺利,木花等人则是困难重重。 不过也是他倒霉,原本将其安排在最后出城,是想通过其它部队进行试探,谁曾想他方才是被针对的那一个。 “大人,不好了,木花将军已经开始杀人了!”蒙放连滚带爬地闯进侧厅,却见吴法言与帖木儿正在手谈。 二人同时看向蒙放,倒让蒙放一时不知所措。 帖木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棋子扔进棋盒中站起身来,吴法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棋盘,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让华刚带人支援吧,别让那个疯子滥杀了。”吴法言站起身来,淡然吩咐道。 蒙放得令,正要退出,却被帖木儿叫住了。 “有人喊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了么?”帖木儿仿若不经意地问道。 蒙放愣了愣,仿佛没有听明白帖木儿的话一般,直到吴法言使了一个眼色,蒙放方才醒悟过来,连忙道,“回禀大人,没有,只不过......” 蒙放还要说什么,却被吴法言及时止住了,“好了,快下去吧,赶紧将那个惹祸精早点送出城才好。” 看着蒙放消失在房门外的背影,帖木儿笑了笑,“吴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吴法言缓步走到门前,伸手关上房门,回过头来淡然道,“难道大人就不担心么?” “我应该担心什么?”帖木儿哦了一声,反问道。 吴法言逼视着帖木儿,却没有从他脸上获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中暗骂眼前这头小狐狸,只得道,“流民聚集,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难道大人不觉得我们现在正坐在一堆火药上吗?” 帖木儿闻言轻笑一声,“吴大人过虑了,以吴家坐镇白城多年的威势,加上兀鲁尔哈将军的十万大军,这些流民想要造反,也得想想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结实吧?” 吴法言转身回到棋盘前,捻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之上,冷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刚才大人还要问蒙放那句话呢?” 帖木儿随之走到棋盘前,下了一颗棋子在吴法言刚落的棋子旁,笑了一声,“不过随便问问。” 吴法言抬头,沉声道,“哦,既然如此,那么法言想问问大人,如果有人喊了又如何,没喊又如何?” 帖木儿并没有接话,仍然反问道,“吴大人是如何想?” 吴法言避开帖木儿的目光,再落一子,接着道,“法言认为,恐怕这没喊,比之喊了,更加让人忧心十倍吧。” 帖木儿状若诧异地道,“何以见得?” 吴法言心知帖木儿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层,却也只得接着应道,“流民之所以称之为流民,就在于其若水势无形,四处乱窜,纷乱杂之方才是为正理,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喊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却纷纷群起聚集,围堵言将军等人驻地,想要阻拦粮食运出,如果没有人在其后组织和叮嘱,法言绝对不信。” 帖木儿放下手中棋子,缓缓鼓起掌来,“吴大人平日里藏拙了,此刻方才初露峥嵘啊。” 吴法言扔掉手中棋子,站起身来朝帖木儿行了一礼,粟然道,“法言不敢,还请大人教我。” 帖木儿扶起吴法言,谦让道,“帖木儿人微言轻,如何能够教吴大人,吴大人毕竟身居县尹之位多年,御下有方,想必是心中早有腹稿,帖木儿能做的,便是鼎力支持罢了,还请吴大人放手施为,不必顾忌帖木儿。” 吴法言直起身来,认真地看了看帖木儿,也不知道其这句话中有几成水分,就在昨日,帖木儿背着自己发出了一封秘奏,虽然事情做得隐秘,但要想真正避开自己的耳目,却也太低估了自己,但能够得到帖木儿的这句话,已经是此番最大的收获了,想要帖木儿拿出更多东西,吴法言也没有寄予什么希望。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多多支持吴家,多多支持县尹府。”吴法言顿了顿,恭声说道。 帖木儿笑了笑,淡然道,“如果吴大人说,让帖木儿多多支持你,恐怕我会更加乐意一些。” 吴法言愣了愣,抬头再看,却见帖木儿已经转身大笑离去,片刻之后,远远传来一句话,“吴大人还是先好好想想,此番流民何以知晓军方此时要运粮出城吧。” 吴法言眉头紧蹙,袖中手掌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流民何以知晓军方要今日运粮?答案自然在醉香楼中。 四层的密室之中,尘烟此刻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白城各处传来的情报已经在面前的桌案上堆成了小山,小雪还在不断地从暗室的密道之中送来情报。 尘烟给桌前的雪影送去了最新的一份情报,内容自然是关于言叙文已经领军出城,而木花已经动刀杀人了。 尘烟看着雪影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心中叹息一声,不无忧虑地道,“姐姐,现在木花已经动刀了,咱们还要让大家坚持么,毕竟这与间内的任务……” 雪影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暗窗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承平街尽头人头攒动的模样,叹息一声,“事已至此,是该让他们涨涨教训了。” 尘烟见雪影心意已定,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桌前,快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一旁等候的小雪。 目送小雪消失在密室之中,尘烟缓步走到雪影身前,欲言又止。 雪影没有转身,口中却飞快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尘烟看了看满脸疲惫的雪影,认真思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姐姐,真的不让凤舞姐姐参与此次行动么?” 雪影身体微微一僵,又立马松弛了下来,没有转身,紧接着反问道,“尘烟,你信得过凤舞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死分明 尘烟愣了愣,心中满是震惊,从未想到雪影居然有一天会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姐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尘烟走近雪影,语带惊慌地问道。 雪影背身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凤舞姐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凤舞姐姐了,或者,从她进入醉香楼的那一刻,她就不是我们心目中所认为的凤舞姐姐。” 尘烟被雪影的话饶的有些晕,却也很快捕捉到了要点,“姐姐,你是说,凤舞姐姐很可能是带着目的来到的醉香楼?”紧接着又道,“可是她不是大当家的派来的么?” 雪影转过身来,伸手抚摸了一下尘烟娇艳而无措的脸庞,淡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些时候,命运掌握在我们手中,有些时候,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我们具体能做什么,往往得看掌握我们命运的人将我们引向何方。” 感受到雪影手心得暖意,尘烟惊慌的心情稍微平复了少许,如果醉香楼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分道扬镳,尘烟作为事实上的三当家,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到醉香楼一众姐妹的下场将会如何的凄惨,抬头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凤舞姐姐此刻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雪影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份情报再次看了起来,轻笑道,“就看她想不想了。” 尘烟看了看雪影,正要追问,却见小雪再次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只得按住话头,接过小雪递过来的密信拆开看了起来。 却听尘烟猛然惊叫一声,雪影和小雪二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却见信封之中掉落出一根已经冻僵的断指。 雪影身形微动,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尘烟身侧,不顾小雪惊诧的目光,接过尘烟手中的密信快速扫了一眼,却见心中赫然写着,“快快停止这愚蠢的行径!” 雪影眉头微皱,虽然无法分辨这信中手指是谁的,但断指之信,却是醉香楼,乃至于风雨间最具有警示意味的情报,据说当年白珢想要谋反,被其手下一名小校获知,那小校对白家忠心耿耿,当晚写就一封密信,连夜投入当时白家家主白呈奉的宅院,却被白呈奉当做无聊之语,淡漠地扔在了一旁,还当做笑话告知了白珢。 心急如焚的小校第二晚又重新写了一封密信,为了引起重视,将自己的手指截断塞进了信封,不想等到白呈奉见信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时,昨日经其提醒的白珢已经连夜发动了政变,之后又借助信中断指顺藤摸瓜,将手下的这名异心的小校找了出来,据说白珢直接诛灭了小校九族,那小校更是被凌迟处死,三日方才气绝。 因为此事,此后风雨间中传递警报,都会以此为据,号为断指信,就是为了引起收信人的注意。 只是现在在城中行事的,无一不是雪影的亲信人员,以及少年团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写信给自己,又会是谁如此清楚风雨间的隐秘规矩,专门写了一封断指信给自己? 雪影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正是二叔当日所说的风雨间在白城的其他势力么? 但自己此次行事隐秘,并没有借助太多风雨间的力量,又如何被对方获知了情报呢? 雪影拿着手中的信纸,一时之间微微有些出神。 “姐姐,咱们怎么办?”一旁缓过神来的尘烟叫醒了雪影。 雪影缓缓在房中踱了几步,仿若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就当做没有见过这封密信,知道吗?” 尘烟看了一眼雪影,缓缓点了点头,小雪不明所以,更是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雪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决定,会在白城带来多大的风波。 王仙芝冷冷地看着对面一身血迹的木花,按照此前雪影等人的谋划,此番行为,一方面是鼓动流民给县尹府和军方施压,希望能挤出一部分粮食给流民,另一方面则是看看吴法言和帖木儿的底线在哪里。 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雪影专门将王仙芝安排在了木花这里,流血,是早已经有所预料的,反倒是言叙文等人那边,雪影选择了直接放弃。 但眼前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流血的范畴,简直就是屠杀。 只不过不再是当日木花对于一众流民的屠杀。 对于木花的存在,一众流民早已经是恨之入骨,很多流民都主动选择来围堵木花,在木花带人向流民亮刀的那一刻,无数流民第一时间选择了退后,但当木花残忍的笑声响彻在街道上空时,愤怒的流民全部回来了,不顾眼前充满寒意的弯刀,瞬间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刀利刃立刻便将木花及其身后的一营官兵淹没了。 木花果然不愧是兀鲁尔哈手下的第一猛将,即便是面对众多的流民,依然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鲜血淋漓的木花击穿人群走出来时,身后留下了遍地的断臂残肢,以及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呻吟声。 木花同样损失惨重,此刻的场中,蒙军已经只有他一人还孤零零地站立着,其他的蒙古军士,早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心中愤怒不已的流民,早刺死一个军士的同时,也会选择最残忍的手段,将军士的尸体斩杀成泥。 所有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场中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更让这种疯狂暴涨到最高点。 木花满是鲜血的脸状若魔神,伸手将自己身上已经碎成条布的皮甲扯下,随手扔到地上,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弯刀夹在胳膊上重重一抹,弯刀重现往日的寒光。 木花没有回头再看自己的军士一眼,仰天长啸一声,疯狂地朝着眼前的流民冲杀过来。 看着状若疯牛的木花,一众流民只能退,谁也不愿意成为这尊魔神的祭品。 王仙芝成为依然站立在原地的唯一一人。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木花,王仙芝咧嘴笑了笑,缓缓拔出手中的刀,选择双手持刀,大吼一声,逆势而上,朝着木花奔去。 巨大的碰撞声将场中所有的惨叫声瞬间压住,再看场中,木花已经被震退了十步。 这是他走出驻地之后第一次退后。 他已经累了。 刀用久了会钝,即便是最寻常的流民,即便是最随意的招式,依然需要消耗他体内的能量。 面对蓄力已久的王仙芝,他不可避免地处于下风。 木花拄刀在地,强忍着肺部传来的剧痛,迅疾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四处喷薄的热气显示着他此刻的身体状态并不算好。 缓缓抬起头,“你是谁?”木花的声音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居然会有汉人能够在当面冲杀之中击退自己,这对于木花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即便是自己并不是处于最佳的状态。 王仙芝回刀在侧,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曾经在城南肆意屠戮的大汉,心中除了愤怒别无他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冷冷地道,“城南索命人!” “城南,城南......”木花口中缓缓念叨两声,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站起身来,提刀指向王仙芝道,“当初劫我军粮的,也是你吧?” 王仙芝微微一愣,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状若粗鲁的大汉居然也有着如此机敏的一面,认真打量了木花一番,缓缓点了点头。 木花面色一红,怒道,“那正好,新账旧账一块算!”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随着手中的弯刀再次冲杀过来。 王仙芝没有退,正如木花一般,他对于自己的实力也有着绝对的自信。 缓缓侧身,手中链刀微微拖地,大步朝着木花冲去。 不再是身体的碰撞,两把大刀在空中相遇,满脸鲜血的木花与一脸冷漠的王仙芝隔着刀锋互相注视着对方,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口鼻中喷出的热气。 再退! 再进! 刀锋在空中不断的碰撞,一时之间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招。 刀客与刀客的相遇,总是那般的残酷与冷漠。 木花的虎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震开了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已经近乎握不住手中的弯刀。 王仙芝的嘴角缓缓流出一股鲜血,即便是有功夫在身,但木花的蛮力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肉身的力量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二人都没有退,在木花朝着流民举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今天是生死之战。 谁不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呢? 木花缓缓将手中的刀从右手换到左手,面上的疯狂反而冷静了很多,一脸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王仙芝,王仙芝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这个目空一切的蒙古大将的认可。 王仙芝同样注视着木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缓缓调动内力,尽可能恢复自己的状态。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刀,便是决定生死的一刀。 空中飘舞的雪花仿佛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天地之中只有着对战中的二人的存在,所有的惨叫声、喝骂声、喊杀声,全部消失于无形。 动了! 王仙芝动了,木花也动了。 刀与刀再次相遇。 没有过多的停留,仿若只是惊雷一瞬。 一道白光闪过,天地重新恢复了喧闹。 一股鲜血仰天喷洒。 周围的流民忍不住齐声喊了出来。 一刀分生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直觉与疯狂 或许,直到人濒死的那一刻,才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木花倒在地上,手中没有再握着刀,而是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一条巨大的伤口几乎就要贯穿木花的整个脖颈,即便木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然没能阻止鲜血的涌出。 “这滋味......真难受啊!”这或许是木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甚至都不是话,他只是木然地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朵雪花飘到木花大睁的眼中,眼睛缓缓闭合,一个在白城搅动起无数纷争的,所谓的大人物,就这样死在了血泊和漫天大雪之中。 王仙芝挥刀之后,便缓缓转身,朝着街的一侧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甚至连嘲讽的心思都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刀的威力,也并不打算炫耀什么,相比于地上无数的断臂哀嚎,以及当时在城南死伤无数的流民,他此刻的胜利,显得有些过于苍白与无力。 王仙芝蓦然停住脚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一只坚定有力的手从侧方伸出,扶住了王仙芝将要倾倒的身体。 王仙芝缓缓转头,正好迎上了石头关切的目光。 王仙芝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朝着石头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也没有拒绝石头的扶助,缓缓消失在陋巷之中。 流民来的快,散得也并不慢。 当华刚带着城卫军缓缓来到街头之时,只看到了木花一个人的尸体,其他所谓的流民,以及预想之中的尸横遍地并没有出现。 一众军士很快在华刚的命令之中四处搜寻起来,不可能只有木花一个人,其营中军士呢? 如果这些人知晓自己所踩到的烂泥污雪之中,可能就隐藏着一些碎骨烂肉,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心思在这里继续搜寻。 华刚下马,缓缓走到木花身旁,认真打量了一番木花脖颈处的伤痕,心中微微一惊,对于出刀之人的功力已经有了大致的估计。 华刚捡起木花扔在一旁的弯刀,认真看了看刀身上崩坏的缺口,能够将蒙古大军中精心打造的弯刀毁坏成如此形状,如果自己真的早来了,会不会也会如此刻躺在地上的木花一般,已经去见了阎王爷了呢?华刚并不敢打包票。 是的,他是故意来晚的,当然,他并没有这个权利来晚,也不敢故意来晚,一切自然都是得到了指令。 至于能否顺利交差,华刚轻叹了一口气,只能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现场还没有收拾完毕,一骑便已经飞速奔了过来,地面因为下雪已经变得湿滑无比,而来人依然不恤马力,肆意狂奔,显然是有什么心急之事。 华刚扔掉手中原本属于木花的弯刀,转头看向来人,正好扶住了从马背上滚落的吴法言。 吴法言一把退开华刚,失魂落魄地快步跑到木花的尸体前,一身崭新的官袍,已经被脏污的雪水和血迹沾染得不成样子,但吴法言此刻显然无心顾及这些。 “怎么会这样?”吴法言大张着嘴,半晌方才问出了这句话。 华刚是不想回答,紧跟而来的蒙放自然是没有资格回答。 “说话!”吴法言猛然转头,逼视着华刚怒喝道。 华刚依然选择沉默以对。 “以城卫军调动的速度,绝对可以半个时辰赶到此地,但今日你用了一个时辰,华将军,请你告诉本官,多出来的一个时辰,你做什么去了?”吴法言寒声喝问道。 华刚正视着吴法言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吐露一个字。 吴法言转头看向蒙放,倒把一旁看戏的蒙放吓了一哆嗦。 “你大声告诉华将军,你是几时几刻离开的县尹府,又是几时几刻将手令交到了华将军手中!”吴法言声音寒意逼人,让蒙放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 “回禀......”蒙放正要解释,却被华刚抬手打断了。 “不怪蒙大人,一切罪责,都是末将过错,末将愿意一力承担!”华刚闷声闷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吴法言冷笑一声,涩声道,“好一个顶天立地华大将军,好一个一力承担,你承担的起吗?白城承担得起吗?”话到最后,吴法言几乎已经是吼了出来,而一旁搜索的军士畏惧地低下头去,根本不敢打量场中一眼。 华刚淡淡一笑,仿佛并不以为意一般,又开始修起了闭口禅。 吴法言见状一怒,正要再骂,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冷冷地打量了华刚一番,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是老爷子,是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话语之中,已经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华刚闻言一惊,他并不好奇吴法言会猜到这个答案,但没料到吴法言会这么快便猜到了答案。 华刚一脸惊诧地看着吴法言,连忙道,“大人......” 吴法言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面色苦涩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直接将华刚辩解的话拦在了嘴里。 “这事应该怎么跟军方说,你们知道了么?”吴法言缓缓呼出一口气,转头冷静地朝着蒙放与华刚二人问道。 “还请大人示下。”二人齐齐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 却见吴法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挥挥手,淡然道,“谁让做的,就让谁来说吧。” 说完也不再管蒙放与华刚二人,直接跳上蒙放骑来的马,策马朝着县尹府回去了,只留下华蒙二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 净清和尚一脸诧异地望向白蓁蓁,仿若被白蓁蓁的这个问题给惊住了。 有着这个想法的,还有洞中一起的小沐,能够得到净清和尚的传授,的确是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小沐也可以隐隐约约猜测到净清和尚的目的有些不单纯,但这些又如何比得上真正学到手的真本事呢? 小沐已经渴求一门精深的内功心法很久了,所以愿意选择去金钱帮中闯荡,除了金钱与地位,更重要也是希望看看能否有机会习得更精深的武功。 雪影对少年团的人很好,也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包括武功等等,但也有很多东西是她教授不了的。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所以小沐很迅速地便抓住了,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 与之相反的,是白蓁蓁的拒绝。 “我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并不多。”白蓁蓁没有理会净清和尚的诧异,言语依然满是冰冷,丝毫看不出她此刻正是洞中最弱势的一人。 “哈哈哈,好一个小丫头,想想西域多少人跪着求着让我收其为徒,佛爷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你这倒好,反倒成了佛爷求着你学了?”净清和尚猛然大笑起来。 白蓁蓁摇摇头,“我并没有要求你求我学,而且即便你求我学,我也不会学。” 净清和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将白蓁蓁的问题重新抛给了白蓁蓁,“为什么?” 白蓁蓁看了一眼一脸急切的小沐,淡然笑道,“因为我不会练功。” 净清和小沐二人齐齐看向白蓁蓁,静静地等着白蓁蓁揭晓答案,“因为我冲脉不畅,无法习武。” 小沐一愣,作为习武之人,自然知晓奇经八脉对于习武之人的重要性,如果白蓁蓁确实冲脉不畅,那的确没了习武的机会。 对于白蓁蓁能不能习武,小沐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净清和尚会不会因为白蓁蓁之事,迁怒于自己的修习之事,他第一时间便将目光转向了净清和尚,想要看看净清的反应。 净清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缓缓大笑起来,“小丫头,如果佛爷告诉你,为师要传授给你的,正是可以解决你冲脉问题的心法呢?” 小沐闻之一喜,却没想到白蓁蓁依然一脸的冷漠,仿佛净清和尚所说之事,跟她一丝关系也没有一般。 小沐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女子了,在她惊心动魄的美貌之下,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让人着迷的东西? 小沐几乎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探求的欲望,想要彻底剥下白蓁蓁隐藏的外衣,一探到底。 但净清和尚的存在让小沐的一切念头都消散于无形,虽然净清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也给了他足够大的诱惑,但并不妨碍小沐对他的畏惧。 “我的回答,依然是不。”白蓁蓁没有理会小沐的眼光,依然冷冷地注视着净清和尚,淡然道。 净清和尚闻言愣了愣,对于这个回答自然不能接受,再次问出了为什么。 “很简单,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相信你,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直觉有些时候是会害死人的。”净清和尚面带寒霜,从牙缝之中一字一字地挤出了这句话。 白蓁蓁看向净清和尚的眼睛,轻声笑道,“你这样的目光,我看到了太多次,我并不感到意外,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以直说。” 小沐只感觉自己快疯了,眼前的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面对着净清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净清和尚却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朝着白蓁蓁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图穷匕见 白蓁蓁如何是净清和尚的对手。 小沐还在愣神之间,白蓁蓁已经被净清和尚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只见净清满脸戾气,青筋暴起,而白蓁蓁正拼命地拍打着净清钢钳般的手,如果不是净清和尚双腿受伤,个子瘦高的白蓁蓁尚且可以靠着双腿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否则此刻白蓁蓁说不定已经是气绝身亡。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吗?”净清和尚哪还有刚才温文祥和的高僧模样,几乎已经成了杀心和尚的翻版。 小沐一脸惊诧地看着净清和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看此情形,恐怕净清和尚传授自己功法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现在只求净清没有在功法之中有所改动,否则自己当真是万劫不复了,这种江湖之中因为错练功法而爆体身亡的传闻屡见不鲜,对于小沐而言也并不算什么陌生之事。 白蓁蓁白皙的俏脸此刻面色涨红,但眼神却依然异常坚定。 小沐顾不上腿上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这小丫头不是体质特异么,还指着她帮着咱们师徒恢复伤势呢,您要真把她给杀了,咱们师徒还如何进补啊,还请师父三思!” 净清和尚面上的戾气缓缓退去,他心中何尝没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不用小沐说什么,也知道白蓁蓁的重要性,只是白蓁蓁一直不肯就范,自然而然动了吓唬的心思,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如此,白蓁蓁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看来自己一直低估了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了。 大手一松,白蓁蓁顺势委顿在地,双手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急迫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白蓁蓁心中也在赌,赌净清和尚并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心中突然没了底气,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不要妄图用任何事物来要挟我,包括你的生命!”净清和尚缓缓退回原地,冷酷的声音不断在洞中回荡。 白蓁蓁面带惊恐地望向净清,狠狠咬了咬贝齿,喘了一口气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小沐抬起头来,刚才还在庆幸白蓁蓁的命保住了,但现在看来净清和尚似乎是有意如此,而白蓁蓁的问题,也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净清这两日来的表现,让小沐也是心疑不已,毕竟石头说得对,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而净清的传功之恩,岂不比免费的宴席更重许多? 净清和尚缓缓盘起伤腿,经过一夜的恢复,虽然伤势并没有减轻多少,但有了白蓁蓁在身边,已经比往日快了几分。 “徒儿,你上前来。”净清并没有直接回答白蓁蓁的问题,而是将小沐叫到了身前,附耳轻声叮嘱着什么。 只见小沐的眼睛不时向白蓁蓁打量几下,面色来回变幻,神色不定,等净清说完,小沐噗通一声趴在地上,连声道,“弟子叩谢师父大恩。” 却听净清温声道,“原本欢喜禅功正适宜一男一女双修为最佳,现在这小丫头遇宝山而不入,那只能是由你自己单修了,我刚才已经将下半部的口诀告知于你,虽然进展比不得双修来得迅速,但修习到最高层次,二者相差并不算远。” 小沐闻言,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心中对于净清的怀疑又淡了几分。 “小丫头,老僧脾气乖戾,当初师父就多次斥责,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才冒犯于你,还请你多多体谅才是。”净清和尚此刻的情形,与刚才的暴戾简直是两个人。 白蓁蓁眉头微皱,难道真是自己错怪净清啦?但白蓁蓁依然相信自己心中的直觉,摇摇头,示意无碍,缓缓靠在洞壁闭目休息起来,只是脖颈之间传来的轻微疼痛,不时提醒着白蓁蓁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只是即使净清和尚真是要对自己下死手又能如何呢?现在的白蓁蓁,已经丝毫没有反抗之力,想起此刻依然不知所踪的狂狮与哥哥,白蓁蓁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流满面。 小沐此刻却已经陷入了狂喜之中,在净清和尚的亲自指点下,欢喜禅功缓缓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小沐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内力的增长。 猛然睁开眼睛,小沐双手豁然向着洞壁一击,只见洞壁数块浮石居然应声而落,呼啦的响声将一旁闭目休息的白蓁蓁吓了一跳。 只听小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狂喜道,“师父,我练成啦,我练成啦......” 也难怪小沐会如此的欣喜,他又何尝想到,自己也有练成绝世内功心法的一天,恐怕自己此刻的内力,已经开始反超石头了。 净清和尚满意地点点头,这小沐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武学奇才,一篇欢喜禅功短短两日已经是初窥门径,虽然距离入门还有一段距离,但循序渐进,自然不愁以后。 只是净清和尚会给小沐以后么? 净清和尚并没有让小沐和白蓁蓁等太久。 净清清咳一声,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指白蓁蓁,厉声道,“乖徒儿,去把她的衣服剥下来!” 小沐与白蓁蓁俱是一愣。 王仙芝在石头的搀扶之下躲进之前已经预设好的地道,刚一坐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后一众大汉俱是一急,连声叫着大哥。 却见王仙芝吐了两口淤血,伸手拦住一众兄弟,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石头,“现在,你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意义到底何在了吧?” 石头将王仙芝放倒在洞壁上,缓缓站起身来,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而王仙芝也不着急,依然静静地等着石头张口。 “我也不曾得知这件事情的意义是什么。”可惜石头的话让王仙芝失望了。 “什么,那你们不是让我们拿命在玩吗?”王仙芝手下兄弟此刻哪还忍耐的住,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却见石头依然淡然地站在一旁。 王仙芝等着手下兄弟发泄得差不多了,方才淡淡地道,“雪影可能没有告诉你,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大哥......”一条大汉一脸不忿地站了出来,却被王仙芝冷眼制止。 “事已至此,我们总该给兄弟们,还有外面无数的流民一个交代。”王仙芝接着道。 石头盘腿坐在王仙芝对面,缓缓与王仙芝对视一眼,和声道,“血是火最好的薪柴。” 王仙芝微微一愣,没想到一向中正平和的石头,居然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但微一思索,又仿佛知晓了石头为何会如此说。 “现在白城的存粮几已告罄,剩下的都在各大家族手中,要想流通到市面上,恐怕就需要无数百姓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了。而如果不趁着此次军队往外运粮,借之前积蓄的民怨推动民智觉醒,恐怕之后再想让民众犯禁,便是痴心妄想了。”石头的话依然很冷静,但冷静之中却饱含着现实的冷酷。 “等到大家伙彻底断粮了,还怕流民不会主动站出来么?”王仙芝的话语之中依然充满着疑惑。 石头摇摇头,“现在城南每天都在死人,但你见谁主动站出来啦?如果真等到后面流民自发而动,没有统一的意志,只怕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提前树立威望?只是用这么多的血树立起的威望,真的是大家想要的么?”王仙芝叹息一声,哀声问道。 石头看了王仙芝一眼,“没想到曾经杀人如麻的王仙芝也会作此想。”也不管王仙芝的面色变幻,顿了顿紧接着道,“现在流血,就是为了之后少流血。” 王仙芝微微一窒,心中也不得不认可石头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依然追问道,“你们就不怕这次军队将流民杀得胆寒了,没有人跟着你们了吗?” 石头微微一笑,看向王仙芝半晌没有说话。 “所以你们选择放开几路,只是将目标放在了木花身上?”王仙芝回过味来,心中一惊,涩声问道。 石头似乎没有听出王仙芝话中的一丝不满,紧接着道,“木花已然成为城中全民公敌,杀了他乃是民心所向,更何况你认为为什么此次杀木花会如此顺利?” 王仙芝悚然一惊,“你是说县尹府?” “没错,你没发现,这次城卫军来得很慢吗?”石头站起身来,一双眼睛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地道中的一众大汉,将不满的苗头再次压了下去。 “不要告诉我是你们的功劳。”王仙芝苦笑一声。 石头摇摇头,直接否定了王仙芝的疑问,冷声道,“那是因为,县尹府,准确来说,是吴家也不想让木花活,我们原本准备的诸多后招,反而因此而失色很多。” 王仙芝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如果木花死在这里,吴法言岂不是要直面兀鲁尔哈的压力?” 不待石头回答,王仙芝自问自答道,“你的意思是吴清源出手了?” 石头微微点头,“吴法言自然会面对兀鲁尔哈的压力,但吴清源不会,这个老贼更加老谋深算,借木花之死,既是让兀鲁尔哈将注意力从周边城镇的叛乱转向白城,顺水推舟造成军队与流民的仇恨,为以后清理流民做好了准备。更重要的是,也是给吴法言一次警醒,让他知道,在白城,到底是谁说了算,哪怕他此刻已经瘫痪在床。” 王仙芝呐呐地道,“但帖木儿不还在城中么?” 是啊,帖木儿会放任这些事情发生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合作与破裂 帖木儿会趟这趟浑水么? 此刻白城中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既有可能是雪影计划中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也可能是吴家稳定白城最大的奥援,毕竟他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官方意志,甚至已经超过了吴家所代表的东西。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刻的帖木儿,依然怡然自得地描绘着眼前的画像,只有旁边的小三知晓,眼前这样的画,帖木儿已经不知道画了多少张了。 “叔叔,你画的到底是谁啊?”一旁玩耍的小三好奇的问道。 帖木儿放下手中的笔,亲昵地捏了捏小三圆嘟嘟的脸蛋,轻笑道,“这是叔叔的一个朋友,也是你娘亲的朋友。” 小三歪头思索片刻,疑惑地道,“小三怎么不记得娘亲有这样一位朋友呢?” 帖木儿微微一愣,没想到凤舞的保密工作居然已经提前做到了雪影的身上,连自己有儿子一事都没有告知雪影,这不得不说,当日凤舞选择投靠自己,到底是自己赚了还是凤舞赚了。 “你娘亲的朋友很多,有可能小三没有见过吧。”帖木儿回过神来,摸了摸小三的脑袋安慰道。 “小将军,吴法言求见。”门外传来邦察的叩门声。 帖木儿微微皱眉,虽然这几日因为新钞一事推行顺畅,让帖木儿舒缓了片刻,但并不代表他就彻底与世隔绝了,与之相反,此刻的帖木儿,与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掌握着白城的一举一动,除了凤舞源源不断的情报,更重要的是,在言叙文离开白城之前,曾经夜访帖木儿,更是郑重其事地将手中的狼逐卫全部留给了帖木儿,大大增强了帖木儿对于白城的掌控程度,当然,相对于吴家而言,帖木儿依然只能算是个外来者。 “回复吴大人,就说本官身体抱恙,不能见客。”帖木儿声音刚落,院落之中已经传来吴法言的声音。 “大人,还请大人施以援手,救救法言才是。”吴法言快步走到帖木儿门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哪还有平日里县尹大人的威势,倒让站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的邦察为难不已。 过来半晌,方才听眼前的房门吱呀推开,吴法言抬头一看,却是帖木儿带着一个小孩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吴法言心中一沉,知晓眼前的孩子正是当日龙大老板找自己所要之人,只是心中有求于帖木儿,一时之间倒是无法张口,现在只要孩子在帖木儿手中安然无恙,倒也不必着急于此。 但让吴法言没有想到的是,帖木儿反而先提起了这个话题。 “小三,你认识眼前这位叔叔吗?”帖木儿一手牵着小三,轻轻抚摸着小三头顶的小辫,温声问道。 小三俯下身子,认真打量了吴法言一番,最后摇摇头奶声奶气地道,“帖木儿叔叔,我不认识他呀。” 帖木儿嘴角噙笑,淡笑道,“没事没事,这也是你娘亲的一位故人,所以叔叔问问你。” 帖木儿蹲下身子,也不唤吴法言起身,轻声问道,“只是吴大人,我很好奇,你当初扣押小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以帖木儿手中掌握的力量,这些日子查出关押小三的那处宅子背后真正的主人正是吴法言并非什么难事,但帖木儿没有选择直接找凤舞询问,在帖木儿看来,这是对于凤舞的一种尊重,况且当日审问,在提及吴法言时,凤舞的反应并不特别,可能背后隐藏着许多更加引人好奇的事情。 对于未知的事情,帖木儿一向都比较好奇。 吴法言低垂着脑袋,一时之间不由得汗流浃背,却听帖木儿紧接着道,“难道是为了凤舞么?按本官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才对,只是除了凤舞,还有什么需要让吴大人亲自费心布置此事呢?” 吴法言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稳住心神,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帖木儿,吴法言沉声道,“到底是为了谁,真的如此重要么?” 帖木儿直起身子,将一旁的小三交给邦察带离此地,扭头看了一眼吴法言,轻笑道,“当然重要,我一直都说,吴大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但很多人都不相信我说的,如果能够拿出一些证据,证明我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那岂不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闻得此言,吴法言缓缓站起身来,刚才面目之中的畏缩与惊惧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轻笑一声,“那大人日前为何不问及此事?” 帖木儿领着吴法言走入一旁厅中,屏退门前侍卫,淡然道,“如果吴大人不想说,我问又有什么用?” 吴法言站在厅中,冷眼看着缓缓走到堂前坐下的帖木儿,心中喟叹,涩声道,“那大人又为何笃定我现在就会说实话?” 帖木儿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吴法言,端起手侧的茶盏,示意吴法言一并坐下喝茶,缓缓道,“因为现在吴大人需要我。” 吴法言心中咯噔一响,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喔一声,等着帖木儿的下文。 帖木儿也没有和他绕弯子的意思,轻声笑道,“刚才我去见吴大人,既是为了确定县尹府对于一众将军的布置,也是为了看看吴大人的诚意,可惜吴大人让我失望了。”冷眼打量了一下吴法言的神色,帖木儿心中冷笑一声,接着道,“现在木花死了,不得不说出乎了我们所有人意料,但恐怕最出乎意料的,是吴大人吧?” 听到这里,吴法言如何还不明白帖木儿的意思,缓缓起身拜倒在地,沉声道,“还希望小王爷救我。” 但出乎吴法言意料的是,帖木儿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狂喜不已,站起身来扶他起来,而是依然淡然地坐在堂前饮茶,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吴法言。 “吴大人,我希望咱们的合作,是基于真诚,而不是所谓的表面功夫。”帖木儿的话语越来越冷,显然对于此刻吴法言的姿态并不满意。 吴法言抬头看了一眼帖木儿,心中一沉,也不等帖木儿有何动作,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帖木儿郑重地行了一礼,沉声道,“如若小王爷助我夺得吴家家主之位,吴家,和白城,将是小王爷崛起的忠实朋友!” 帖木儿闻言放下手中茶盏,大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吴法言身前将其扶起,牵着吴法言双手欢声道,“哈哈,吴大人早如此岂不皆大欢喜,又何必惹来诸多是非。” 吴法言强颜一笑,心中暗骂眼前的少年的的确确是一只狡猾至极的小狐狸,此番自己向他低头,也不知道白城在自己手中,将变成什么样子,只是现在留给自己的选择并不算太多,帖木儿在其中,的的确确算是最好的一个。 “吴大人父子情深,心中有所顾忌,本官心知肚明,也不会怪罪于你,只是现在既然你我携手,还望吴大人对本官坦诚相待,也便于共同进退。”帖木儿一脸和善地看着吴法言,满脸真诚地道。 只是话语之中的父子情深,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嘲讽了,毕竟吴清源临了让华刚玩了这一手,虽然不知道吴清源这只老狐狸到底有何后招,但目前来看,的的确确是在警醒吴法言的同时坑了自己的唯一儿子一把。 吴法言微微叹息一声,却没有其他言语可说,只得沉声应是。 二人重新坐定,一来一回,将许多之前难言之事一一拿出说明,倒让彼此对于对方都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只是这些事情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除了二人之外,谁也说不清楚了。 醉香楼之中,雪影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凤舞,一脸沉静地指挥着尘烟和小雪二人将一些密档焚毁,暂时没有理会凤舞的意思。 “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城里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我一点都不知道。”凤舞又岂会不知道,只是木花之死,的的确确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同样未曾料到,这场事变的主谋,正是眼前的雪影。 “姐姐,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妹妹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还未来得及通报姐姐。”雪影盯着所有的密档都销毁干净,将尘烟二人打发下楼,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厅中生气的凤舞,淡然解释道。 “妹妹,你跟姐姐说老实话,这次的事情,到底跟你,跟醉香楼有没有关系?”凤舞却不信雪影所说,也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雪影纠缠,否则以雪影的本事,恐怕有的是办法糊弄过去,所以凤舞选择单刀直入,直接问到了关键所在。 雪影缓缓拆开一坛白水烧饮了一口,抬手擦去嘴边残酒,一双发亮的眼睛紧紧逼视着凤舞,倒让凤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略带慌乱地站起身来问道,“妹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雪影缓缓转过身去,再一次打量了一番楼下的县尹府,嘴角微微带笑,温声笑道,“妹妹想知道,姐姐刚才的问话,到底是替谁问的?” 一时之间房中气氛顿时一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亦何苦 凤舞并没有回答雪影的问题,莲步轻摇,一脸淡然地走到雪影身旁,提起一壶白水烧破开,仰头灌了一口。 雪影诧异地抬头打量了凤舞一眼,凤舞平日里并非不喝酒,但见她如此喝酒,雪影还是第一次。 凤舞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残酒,更显得妩媚动人,可惜的是眼前坐着的是另一个绝色女子,而非平日里对她垂涎三尺的嫖客。 “我很羡慕你。”凤舞的第一句话并没有特别出乎雪影的意料,凤舞对于雪影的羡慕,已经并非一日两日,试问又有多少人不羡慕雪影呢,当然那是在不知道雪影所背负的东西的前提之下。 “你从来到醉香楼,就是所有人瞩目的对象,备受万千宠爱,无论是白绮罗,还是古尔赤,以及所有楼里来来往往的嫖客。”凤舞仰头再灌了一口酒,白皙的面容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红晕,更显动人。 雪影并没有因为凤舞话语之中对于直呼白绮罗之名的冒犯而打断她,而是选择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凤舞接着往下说。 “而我呢?在间里,我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蒙古狼崽子,来到醉香楼,我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和宜春院那些婊子干的事情有什么区别吗?”凤舞脸上的潮红越来越重,话语之中带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愤怒。 “是,妹妹你对我还算不错,可惜的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凤舞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双眼淡漠地看着对面的雪影,嘴角扯起一抹戾笑。 “所以你要毁了这一切?”雪影终于说话了。 凤舞抬起头,仿佛是在嗤笑雪影的无知一般,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毁掉它,这里面也有我的心血。” “那是为什么?”雪影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我要报仇!向所有可恨之人复仇!”凤舞平日里勾人的眼眸之中露出一股疯狂。 雪影心中微惊,虽然与凤舞相处时间并不算短,但对于凤舞的过去,雪影并没有做过多的探究,只知道她的师父是凤三先生,而凤舞只不过是凤三当年游历草原捡回来的牧奴,那凤舞要复仇的对象会是谁呢? “你复仇的对象在白城?”雪影试探着问道。 凤舞摇摇头,并没有回答雪影的问题,只是眼神之中的那股恨意更加明显。 “你认为楼里的姐妹帮不了你,所以你找到的帮手?”雪影缓缓站起身来,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凝重。 凤舞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 “让我猜猜,是帖木儿么?”雪影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县尹府,淡淡一笑,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凤舞心中悚然一惊,身体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戒备的神色。 “看来我猜对了。”雪影缓缓转身,淡然地看着对面神色警惕的凤舞。 “可是帖木儿来白城的时间并不久,那之前的时间呢?”雪影缓缓挪动着步子,仿若并不在意凤舞隐隐的敌意。 “难道是吴法言么?可是吴法言能够给你提供什么呢?如果吴法言能够满足你的要求,你又何必最终投靠帖木儿呢?”雪影的每一个问题,都仿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凤舞的心坎之上。 但雪影并没有给凤舞张嘴解释的时间,而是紧接着逼问道,“难道凤三先生就是你复仇的对象,而凤三先生就在白城之中?再进一步来说,间中流传已久的凤三先生一直对大间主不满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凤三先生选择了让吴法言作为自己的援手?而你便选择了与吴法言并不对付的帖木儿?” 雪影每说一句话,凤舞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姐姐,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雪影缓缓停在了凤舞面前,一脸淡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凤舞。 凤舞一脸震惊地看着雪影,半晌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无形之中已经承认了雪影刚才所说的都已经言中。 雪影重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缓缓将头靠在酒坛之上,侧眼看着窗外面阴沉的夜空,只是与往常不同,此刻她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明亮,而是隐隐带上了一丝灰暗,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的哀伤。 “姐姐,你走吧。”雪影背对着凤舞,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凤舞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愣愣地问道,“你不杀我?” 雪影的身子依旧斜依桌案,只是背对着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悲伤神色,强迫自己依然语气平淡地道,“你我多年姐妹,况且你也并没有给楼里姐妹带来多大损失,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你不应该要替间里诛杀异己么?”凤舞惨笑一声,冷声问道,不待雪影回话,又紧接着道,“我知道了,你又何曾真正忠于过风雨间。” 雪影身体微微一颤,手指微动,显出此刻的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冷静。 凤舞看了看雪影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醉香楼的四层,一时之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你保重。”最终还是凤舞先打破了沉默,带着莫名地情绪朝着凤舞叮嘱了一句,等待雪影缓缓转过身来,眼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凤舞的身影。 “姐姐,你就这么放她走啦?”凤舞刚刚离开,尘烟便一脸愠怒地从暗室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其此刻一身劲装,显然是准备动手,哪还有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 雪影慢慢饮了一口酒,眼底的悲伤更加浓郁,嘴上却依然淡然道,“不走又能如何?” 尘烟愣愣地看了雪影一眼,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姐姐,难道你真如凤舞所说,从来没有对间里忠心过么?” 雪影转身,一脸沉静地看着尘烟没有说话。 沉默有些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尘烟失魂落魄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凤舞留下的残酒饮了一口,伤感地道,“我明白了。” 雪影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尘烟身后,伸手抚摸着尘烟的秀发,抬首淡然而又略带骄傲地道,“我们值得为自己而活,不是么?” 是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为自己而活,但有些人,往往愿意选择为他人而活。 老驼背一脸淡然地听着身边伺候自己的两个侍女说着今日街面上发生的惨案,虽然面上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谁又能想象到他此刻心中的惊恐与愤怒。 他对于木花并不陌生,虽然仅仅见过两面,但木花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木花终归只是一介匹夫,所作之事最多也就是用自己手中的刀多杀几个无辜的流民罢了。 让老驼背真正忧心的,是吴法言,是言叙文,是帖木儿,以及此刻屋里躺着的,那个即便是瘫子,依然能够全盘掌握着白城形势的吴清源。 这些人,是可以不用刀,也可以轻易杀人的人。 老驼背哪怕能够忘记所有的事情,也不能忘记当年来到白城的流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方才在城南扎下根来,又逐渐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是的,老驼背并不怕死亡,流民也不怕死亡,但什么样的死亡,能够换回什么样的结果,这方才是老驼背真正在意的东西。 在听到流民作乱的一瞬间,老驼背虽然身居深宅,但依然可以清晰看到后面雪影的影子,他前所未有的愤怒了,此刻的他,异常愤怒于当日没有选择跟随白奉甲离开思过园,如果自己此刻不是困于此地,哪怕有十个雪影,也不敢作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这简直就是拿着所有流民的性命在开玩笑,这是老驼背所不能容忍的。 等到周边侍女聊完闲天离开,平日里脾性温和的老驼背,顺手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盏,猛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老驼背背起双手,弓着背在屋子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雪影可以如此做,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县尹府,乃至于军方,将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能等,他也不敢等,仿若下定决心一般,老驼背咬咬牙,朝着门外而去。 雪依然在下。 华刚身上的盔甲已经变得冰冷刺骨,但他的神色依然是那么的冷静与沉着。 在华刚的身后,还有整整五个营装备精良的城卫军。 这些营部已经占据了白城城卫军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也是城卫军当之无愧的主力,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一排排简陋之极的棚屋。 “将军,我们真的要学那木花么?”一个亲随缓缓策马走到华刚身旁,惊诧地问道。 华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漠地摇摇头,眼神之中有坚定,同时也有一丝茫然。 也许,此刻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刀,拔出来是最容易的,挥刀,也是一个人天生就会的动作,但刀挥下去之后呢? 华刚自然知道,刀可以收回来,但很多事情,就将变得无法挽回,所以他在等。 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或许,是一支令箭,或许,是一纸书信,又或者,什么也等不来。 可惜,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华刚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任何东西,而是一种更加致命,也更加诡异的东西。 华刚眼神微微一缩,眼前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亦何欢 华刚能够以外姓身份坐上城卫军统军的位置,除了是吴清源绝对的心腹之外,更在于他自身的能力,否则又怎么会值得吴清源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他呢? 当然,除了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活得够久,才能有足够的资历和威望镇服手下的一帮骄兵。 这些必要条件,都足以说明华刚的不凡。 但当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汹涌雪潮,即便是久经沙场,依然忍不住变了颜色。 这片雪潮,刚开始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颤动罢了,有可能是风吹,也有可能是积雪下方有空洞,所以谁也没有将其当回事,连在前方警戒的游骑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而他们已经注定发不出来了。 在华刚身后密密麻麻几千城卫军的注视之下,身前的游骑被越滚越大的雪潮无声地吞没,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 惊悚的呼声在身后此起彼伏地传来,华刚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即便是身旁的副将极力弹压,依然没能阻止后方城卫军的退怯,眨眼之间,原地已经只剩下华刚和寥寥无几的亲卫。 “将军,我们也撤吧。”一名副将奔上前来,朝着华刚扯着嗓子吼道。 华刚强行压制住座下马儿的骚动,没有回答副将的问话,依然稳如泰山,死死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雪潮。 近了,更近了。 华刚身后的亲卫已经拔刀,策马来到了华刚前方。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雪潮在靠近亲卫马头之时,犹如海浪击打在崖石上一般,瞬间向后倒去,霎时之间,已经几近消散于无形。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一条红色的小蛇透过雪墙,迅捷无比地朝着华刚飞去。 紧紧站在华刚身侧的副将一瞬间脸已经变得惨白,伸手想要拔刀,却发现已然来不及了。 华刚同样惊讶于雪潮的突然消失,但久经杀阵积攒起来的临场应变让他依然迅速做出了反应,腰间的军刀已经第一时间出鞘,挡在了身前。 可惜的是,原本直冲华刚而来的小蛇却没有如华刚所愿,一头撞在军刀之上,而是猛然转动蛇头,立刻便出现在华刚座下马头之上。 可怜一匹骏马,居然连声响都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 好在华刚已经有了准备,见势不妙,已经第一时间飞身而起,脚尖轻轻在马鞍上一点,纵身朝着后方飞速退去。 直到此刻,华刚如何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而只要自己躲过去了,其他的军士反而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眼前的刺杀显然是精心策划而成,又岂是这般容易躲过的。 果然,华刚的身形刚刚落地,一只硕大无比的毒蝎已经从被无数人踩过的雪水之中弹出,蝎尾剧烈晃动,朝着华刚的脚踝扎去。 华刚脸色剧变,强行再提一口真气,身形翻滚而出,手中的刀顺势而动,一刀斩断蝎尾,勉强解决了眼前的一个祸患。 但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华刚刚刚松了一口气,一条冰蚕接踵而至,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直到其出现在华刚身侧,刚才还在愣神的副将惊呼出声,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直接选择用身体压住了飞在半空之中的冰蚕。 感受到隔绝在甲胄下方冰蚕的蠕动,副将面色激动,正欲张口欢呼,笑容已经永久凝固在他并不年轻的脸上。 华刚还未来得及唤出声来,便见那副将原本坚硬无比的甲胄居然片片裂开,一条憨态可掬的冰蚕用自己圆滚滚的头顶破了甲胄,从那副将的心腹处穿出,微一弹身,再次向华刚面门跃来,再看那甲胄碎片,上面已经布满了蓝色冰晶,显然是表面温度已经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华刚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转头,军刀一挥,直接朝着冰蚕砍去。 华刚虽然久在军中,但也习得一身好武艺,否则又如何能在白城一众世家子弟之中脱颖而出,拔得军中头筹。 此刻的华刚无比感激当年在军中砍马桩的训练,只听砰的一声轻响,雪蚕应声而断,蓝色血液四溅,华刚身形猛退,险之又险地躲过朝着自己面门溅射过来的蚕血,但身侧的一名亲卫却没有如此幸运,虽然仅仅是少之又少的一滴,却见那亲卫猛然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只是瞬息之间,便了无生息。 华刚面色惨白,此刻无心顾及伤及无辜,接连的危机让他自己已经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好在除了初始出现的红色小蛇,毒蝎与冰蚕已经被自己解决,但华刚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持着凝上一层寒霜的军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连忙趁着间隙缓缓调整呼吸。 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时间休息。 红色小蛇再次破雪而出,直击华刚腰眼。 早已凝神戒备的华刚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即便再快的反应速度也难以匹敌四周如潮的毒物。 紧随红色小蛇之后,数不清的红头蜈蚣、黑色毒蝎和白色冰蚕从四周陋巷之中疯狂涌向华刚。 华刚危矣! 白蓁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向自己靠近的小沐,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自己的衣襟。 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绝对有朝自己动手的意图。 小沐尽可能地装作一脸冷漠,但内心剧烈的心理斗争依然不可抑制地在其脸上显现出来。 看着白蓁蓁柔弱可怜的模样,想起这两日二人携手逃命,更感激白蓁蓁在雪崩之后和狼群之前救了自己,小沐迟疑了。 看着小沐缓缓停下脚步,身后的净清和尚如何不知道小沐是在犹豫。 “相信师父,只要占有了她的身子,你便可以立即成为白城的第一高手。” “你不是想要权力吗?没有绝对的武力又哪来绝对的权力和富贵。” “现在机会就在你眼前,小沐,你还在犹豫什么。”净清和尚忍不住催促道。 小沐的眼睛越来越亮,没错,净清的话让他心动了,虽然不相信自己占有了白蓁蓁的身子便可以成为白城第一高手,但净清传授给自己的法决,正是关于阴阳采补的心法,加上白蓁蓁体质特殊,对自己的修炼绝对大有裨益。 只是......小沐依然没有停止挣扎,雪影,石头,还有小叶,老驼背,一个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走马一般在他脑海之中闪过,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他此刻的纠结,是啊,如果是曾经的小沐,会有这样的纠结和犹豫么? 曾经那个热血小沐,已经不知不觉之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小沐甩甩头,迫切想要将其他的杂念甩出自己的脑袋。 “傻徒儿,你在担心什么?有师父在,你还担心县尹府的人有本事前来寻仇么?” “再说此地无比隐蔽,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她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呢?” 净清看着依然犹豫不决的小沐,心中不由得大急,连忙出声劝解道。 小沐面色重新恢复了沉静,没有回答净清和尚的话,而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前面色惨白,但依然一脸沉静的白蓁蓁。 “你不怕吗?”小沐好奇地问道。 “我应该怕什么?”白蓁蓁眼角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一滴眼泪。 “难道你不应该害怕吗?”小沐此刻无比希望白蓁蓁回答出害怕二字,仿若这便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一般,但白蓁蓁让他失望了。 “如果害怕可以逃过此劫的话,我愿意害怕,但此刻害怕又有什么用呢?”白蓁蓁缓缓抚平胸前因为刚才紧张而揪满褶皱的衣襟,没有抬眼看向小沐。 “你不担心我真的会占了你的身子?”小沐不死心地问道。 白蓁蓁缓缓抬起了头,朝着小沐微微一笑,直看得小沐与身后的净清眼神一滞,“你会的。” 话音刚落,小沐回过神来,连忙追问道,“什么?” “你会的。”白蓁蓁异常坚定地再次回答道。 小沐面色再一次迅速变幻起来,冷冷地问道,“你不相信我?” “你已经不值得我相信,或者,从我们见了第一面开始,我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你。”白蓁蓁的话犹如重锤击打在小沐心上,但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心中暗暗安慰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毕竟也是一个俗人。 “我只希望你不要被自己心中的欲望所吞噬。”白蓁蓁缓缓靠在身后的洞壁上,朝着小沐淡然说道。 小沐却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猛然大笑起来,“欲望,你懂什么叫欲望么?我要的只是活着,难道想要活下去也有错么?” 可惜的是,没有人回答他,白蓁蓁嘴角噙笑,淡然地看着面前此刻一脸狰狞的小沐,直到他的笑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白蓁蓁叹息一声,转颜轻笑道,“如此活着,生亦何欢。” 顿了顿,白蓁蓁缓缓闭上眼睛,朝着小沐轻声道,“希望你能留我全尸。” 小沐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又飞快收敛起来,转头征询似地看向净清,却见净清满脸涨红,急不可耐地朝着小沐点了点头,仿佛在催促小沐赶紧动手一般。 小沐转头看向坦然静坐的白蓁蓁,脸上涌现出一抹渴求,轻轻吞了口唾液,缓缓挪动着尚未恢复的伤腿,慢慢靠近白蓁蓁,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缓缓脱下了白蓁蓁的外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已死之人 但无论怎么活,能够活下去终归是一件好事。 白蓁蓁身上的衣服很快便只剩下贴身的小衣,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紧闭的双眼之中缓缓滑落,身体更是开始不住地颤抖,雪白的皮肤霎时之间变得嫣红。 小沐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转头看了一眼翘首以待的净清和尚,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向着白蓁蓁的肩膀划去。 一抹雪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小沐眼前。 即便小沐此刻已经算得上是风月老手,但面对此刻的白蓁蓁,他仿佛回到了失去第一次的瞬间,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急促起来,一张俊脸红得发紫,仿佛自己此刻触摸的是一件天底下最为奇珍的宝贝一般。 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柔,白蓁蓁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对于洞中的两个男人都是最大的刺激。 小沐终于忍不住了,探出身子向白蓁蓁扑去。 身后的净清和尚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饿狼般的渴望。 但他相较于小沐,优势就在于他有足够的经验和耐心,他等得起,而他所等待的,就是那最后的一刻。 多么令人期待啊,欢喜门创派祖师所记载的空采之术,终于有一天能够在自己手中重现,想想都令人激动。 净清依然清晰地记得,创派祖师能够功力大成,威震西域,靠的就是在藏南捕获一个有着人苁蓉体质的女子,让其修习欢喜禅功之后,再让自己专门修习欢喜禅功的弟子与其行事,在最后的刹那,夺取二人性命,炼其精血,终于炼成一身绝世神功。 而相较于祖师,自己的师父,也就是自己便宜弟子小沐的师祖,则是逊了多少筹,当然,这与其当时所处环境也有关系,只能自己亲自上手。 眼前的白蓁蓁虽然最终也没有修习欢喜禅功,自然而然会失了一部分功效,但现在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 净清和尚缓缓支撑着双腿站起身来,挪动身体靠近小沐与白蓁蓁二人,眼神之中的期盼之色越来越浓郁,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超越自己的师父,从自己那可恶的师兄手中夺取欢喜门掌教之位的那一天。 愿望总是美好的,但老天爷往往喜欢与人开玩笑。 却听轰隆隆一阵响动,小沐身前不远的洞壁缓缓松动起来。 净清和尚毕竟功力深厚,虽然时刻关注着小沐二人,但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洞壁的异动。 心中暗自奇怪,自己带着小沐进到洞中之后,便让小沐认真探查了周遭洞室,浑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的存在,看来眼前的洞穴并不简单,显然不是前人临时起意挖掘而成,只是这茫茫大山之中,又是何人专门设置此处机关,眼前,又是何人启动了机关? 洞壁缓缓侧移,一个浑身脏污不堪的男子出现在洞壁之后。 净清与男子互相戒备地盯着对方,虽然互不相识,但在这陌生之地见到生人,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刀,右手已经缓缓伸向了刀柄,做好了时刻拔刀的准备,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沐。 见到熟人,男子的戒备之心放松了些许,但当他看到小沐身下衣裙已经褪到腰际的女子后,手中刀猛然出鞘。 沉醉在白蓁蓁身体散发出来的浓烈异香之中的小沐被拔刀之声惊醒过来,抬首便见到了突然出现在洞室之中的男子,当然还有指着自己脑袋的长刀。 小沐惊呼一声,“是你!”说话间身体最快的速度爬到一旁,慌乱将自己身上已经脱去大半的衣服胡乱扯到身上,哪还顾得了地上躺着的白蓁蓁。 白蓁蓁感觉到了小沐的异动与慌乱,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张脸。 “你来了!”白蓁蓁凄然一笑,话音刚落,才猛然想起自己此刻乃是自己人生之中最尴尬、最难堪的时刻。 伸手胡乱扯起被小沐扒到一侧的外袍,勉强将自己的身体遮挡起来。 “你是谁?”净清和尚推开退到自己身前的小沐,冷声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净清和尚的问题,而是缓缓跨过洞壁的机关,走到白蓁蓁身侧,将身上破烂不堪的外袍披到白蓁蓁身上。 白蓁蓁泪水滑过眼角,侧过头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男子没有问任何问题,因为他知道,此刻问什么,对于白蓁蓁而言都是最难堪的事情,骤然抬头,冷眼看向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小沐。 小沐此刻仿若犯了错的孩子,顺势躲在了净清和尚身后,根本不敢看男子一眼。 “我在问你你是谁!”净清和尚被眼前男子的冷漠引动了真火,抬手之间已经攻出了一掌,直接将男子身后因为洞壁打开之中露出的浮石震落在地。 男子面色微微一变,净清和尚的功力之深厚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在自己遇到过的对手之中,绝对可以位列前三。 “杀心佛陀?”男子冷哼一声,沉声问道,从净清和尚的招式之间,隐隐看到了当初杀心和尚的影子。 “小子到底是谁,如何认识我的师侄。”净清和尚冷声道。 “原来是蛇鼠一窝,难怪如此!”男子话语之间丝毫没有客气,对于白蓁蓁此刻的境遇已经隐隐猜测出了几分,但小沐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 净清和尚面色微红,如何听不出男子话语之中的嘲讽,怒喝一声,也不再言语,直接纵身向男子攻去。 刀光再现。 小沐只感觉眼前骤然一亮,仿佛头,你要杀了我,老驼背和小叶都不会答应的。”小沐急切地祈求道。 对面男子虽然满脸脏污,但小沐依然一眼便认出了男子正是在老驼背的棚屋之中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个人。 除了白奉甲,又是谁? 白奉甲没有说话,心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论是否是那老僧逼迫,谁能想到短短时间之内,曾经的那个热血少年,便成了眼前的这样一幅面孔? 白奉甲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蓁蓁,却见其泪眼婆娑,朝着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收刀归鞘,白奉甲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冷声道,“滚吧!” 小沐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奉甲的背影,没想到对方真的不杀自己,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地上衣衫不整的白蓁蓁,扭头顺着绳索向上攀爬而去。 华刚的刀已经挥不动了,看着身后越退越远的军士,华刚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绝对是他人生之中最憋屈的一场仗,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自己便已经快要丧命了。 是的,华刚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此刻的他除了机械地挥刀,将冲向自己的毒物击退,其他的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原来自己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于万毒噬身。 华刚心中轻叹一口气,手中的刀脱力飞出,缓缓闭眼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想象中万毒噬身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却听一声狂喝,华刚慌忙睁开眼睛,伸手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穿着破烂的男子。 “你不是死了吗?”华刚顾不得看身前直接被震死落地的毒物和远处如退潮一般退去的毒物,惊讶地喊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日与曙光 华刚顾不上自己四周的情形,实在是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哪怕来人刚刚才救下了自己。 顺着华刚的视线望去,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面容消瘦,衣衫破烂,但依然难掩其身上的凌冽气势。 可是华刚依然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同,老者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一往无前的自信和狂傲,依稀之间还带着一丝自责和哀伤。 “老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成这幅样子了?”华刚扔下手中已经满是豁口的军刀,扶着老者的双肩晃了晃,慌忙问道。 对面的老者不是狂狮台积电又是谁?也得亏此刻面前之人是华刚,否则一般人等要一眼便认出他来还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狂狮缓缓摇了摇头,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仿佛比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华刚更加虚弱。 华刚面色一急,慌忙闪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狂狮,扭头叫来几个刚才远远退开的亲随,扶着狂狮便往后面去了。 看着已经有些脱力的狂狮,华刚扫视一眼周边狼藉的局面,虽然狂狮回来的确是大好事,自己也刚刚在鬼门关处走了一遭,但华刚此刻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也顾不上责问身后临阵退缩的城卫军,草草让手下收拾一下周边,转身便带着军士向着军营而去。 随着场中重新恢复安静,一个个流民畏畏缩缩地从远远的陋巷之中冒出头来,确认安全之后方才慢慢向着属于自己的棚屋摸去。 毕竟无论面临着什么样的生死之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随着流民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粗壮老者。 不过与周边瘦骨嶙峋、畏畏缩缩的流民不同,老者面色红润,气色充盈,面上更是不时闪过一丝戾色。 此刻老者正站在棚屋的边缘,看着面前四处洒落的鲜血,其中绝大部分是被雪潮湮没的游骑,还有一些则是被华刚生生斩断身子的虫蛇。 老者面色难看,但也无可奈何,狂狮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原本看着都已经要得手了,却被狂狮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粗暴地破坏了,只可惜自己好不容易蓄养的虫蛇,为了吓唬华刚身后的城卫军,老者几乎下了血本,让周边能搜罗而来的所有的冰蚕齐齐出动,方才造出了吞人雪潮的威势,而华刚的勇武也超出了他的预计,哪怕震退了所有的亲卫,依然没有迅速拿下他,反而是损失了不少毒物。 老者心中喟叹,如果自己能够直接出手那便好了,只是孙大老板明确暗示自己,要杀华刚可以,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是自己所杀,而华刚平日里身处军营之中,自己又如何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又白白给浪费掉了。 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将暗的天色,双手扶起身后的兜帽戴好,转身隐没在沉默的流民群中,缓缓消失不见。 “二当家的,五毒虽然没能顺利做掉华刚,但好歹是将封行云给杀了,你也不用如此责罚他吧。” 地堡之中,温千羽看着跪坐在堂中,正用刺鞭自罚的五毒,咬咬牙扭头向赵老板求情道。 “哼,温贱人,用不着你假惺惺地替我说话,指不定心中使什么坏心眼子呢。”却不想不住抽打自己的五毒并不领情,厉声喊道。 赵老板放下手中古籍,抬眼看了看一脸不豫的温千羽,再看看堂中背上已经血淋漓地五毒,重新垂下头去,沉声道,“好了,滚出去吧。” 五毒如蒙大赦,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慌忙俯下身去叩了两个响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来,冷冷看了一眼侍立在孙老板旁边的温千羽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出堂去。 “二当家的,你就不怕他怀恨在心,对咱们作出什么不利之事么?”温千羽心中微沉,自然能够看出五毒心中此刻的怨恨之意。 但让温千羽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虽然在间中二人关系并不算好,但此行出来,自己二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矛盾,何以五毒处处对自己不满,刚才更是恨意深重? 温千羽摇了摇头,没有再想这个问题。 赵老板缓缓摇了摇头,淡然道,“小温,你知道草原上的独狼吗?” 温千羽面带疑惑,不明白赵老板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思虑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赵老板放下手中书籍,淡然道,“草原上的独狼一向喜欢独来独往,遇人则噬,毫无人性可言,哪怕牧人用尽一切手段想要驯服它,都逃脱不了被它报复的命运,所以久而久之,牧人便会选择远远的躲开他。” 温千羽心中略微有些明了,但五毒是那头草原上的独狼么?如果是狼的话,此刻也应该是带着锁链的狼吧。 却听赵老板接着说道,“当年大哥将五毒带回来,我就一直劝大哥直接杀掉他,也算了却一个祸害,但大哥却坚持要给他一个机会,这些年大哥对他也算不错,但狼终归是狼,始终是变不成狗的。对待狗,需要不时关心它,慰劳它,让它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但对待狼,就要比他更加凶狠,让他不敢随意越界,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温千羽此刻已经彻底明白赵老板想要说什么,但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悲哀,五毒是狼,自己岂不就是那条狗么? 但赵老板显然没有觉察到这个问题,端起桌上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却听门外猛然传来一声闷响。 “二哥,二哥!”来人赫然正是孙老板。 赵老板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丝,又很快恢复平静,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静静等待着孙老板的到来。 又是一声闷响,却是守在门口的风四被孙老板直接一掌击出老远,重重地摔落在地堡堂中。 “三弟这是何意?”赵老板制止了温千羽想要上前阻拦的意思,淡然问道。 却见孙老板怒目圆睁,满是横肉的圆脸此刻更是涨得通红,此刻咬牙切齿地道,“二哥,我只问你,封行云是不是你派五毒去杀的?” 温千羽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却强忍着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只是静静地等着赵老板,看他如何答复。 赵老板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将呻吟不已的风四扶起,示意温千羽将风四扶出房间,方才淡淡地回道,“是又如何?” 却不想孙老板闻言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瘫倒在椅子之中,哀声道,“二哥,你可知道,封行云可是我帮中最得力的干将,你现在将他杀了,不是自毁臂膀吗?” 赵老板没有管孙老板此刻的可怜神色,依然冷淡地道,“老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哥只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白白坏了我们兄弟的感情。” 赵老板言毕,没有再看孙老板的反应,一脸冷漠地走出房间,只留下孙老板一人在房中愣愣出神。 “接下来怎么办?”王仙芝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石头缓缓坐下身来,伸手摩挲着膝上的平正剑,淡然道,“等!” 石头说得淡然,但王仙芝等一众大汉却是大急。 “等什么?”王仙芝回头看了一眼一帮兄弟,连忙追问道。 石头抬眼看了看着急的王仙芝,心中权衡了一番,方才沉声道,“等着吴家的反应。” 此话一出,地道中的一众大汉蓦然大哗,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王仙芝静静地看了看石头面上神色,略带不解地道,“我们等没问题,但是外面的流民能等么?难道是要他们坐着等城卫军来杀他们么?” 石头闻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王仙芝面上一热,“你笑什么?” “他在笑你太相信城卫军的实力。”王仙芝没有等到石头的回答,身后传来一个冷艳的声音。 一众大汉转头,却是他们非常熟悉,又异常陌生的人,雪影。 王仙芝嗤笑一声,微微抱了抱拳,朝着雪影道,“既然如此,还请雪影姑娘指教。” 雪影看了看四周身上或多或少带伤的大汉,看着王仙芝道,“我们太过于惧怕吴家了,不是吗?” 王仙芝微微一愣,奇道,“堂堂县尹府尊,手中握有万千兵马,难道我们不应该怕吗?” 雪影轻笑一声,转身缓步朝外走去,“所以我想让大家看看,真实的吴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白蓁蓁趴在白奉甲的背上,顺着白奉甲打开的机关走出地面。 再次见到天光的一瞬间,白奉甲与白蓁蓁都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 活着的感觉真好! 这或许是他们此刻共同的心声。 天上还在下着雪,远远还可以看到一瘸一拐正在快速逃离的小沐,以及离他更远一些的净清和尚。 远处山巅之处却有一轮隐约透着形状的太阳,正缓缓向着山的另一边落去。 白奉甲沉醉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即便是正在飘飞的大雪依然没能阻挡他的视线。 “落日虽悲,但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只要活着,就有看到朝阳升起的一天,不是么?”白奉甲没有回答白蓁蓁的问题,仿若自言自语地说道。 趴在白奉甲背上的白蓁蓁看了一眼模糊的落日,再看看男人的侧脸,仿佛看到了新生的曙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急风骤 今天的雪尤其之大。 陋巷之中已经悄无人声,也不知道是都躲在棚屋之中取暖,还是去往了何处,只是平日里的流民一个也不见。 当青衣秀士带着人熊等人来到此地之时,仿若进到了鬼地一般。 “大哥,感觉有些诡异。”人熊眉头紧蹙,虽然面相粗野,但心思却也算活络,从踏进城南的那一刻,就感觉与往日有些不同。 青衣秀士推开巷旁一间棚屋的破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人去房空。 “人熊,你带两个人继续往前看看,我就不信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青衣秀士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道。 人熊领命而去,青衣秀士则带人退出了棚屋地带,静静地等着人熊探查的结果。 可惜,让青衣秀士失望的是,当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时,人熊依然没有带人出来。 “走!”青衣秀士心中微沉,看着漫天大雪后显得更加神秘的棚屋地带,当即下了决断,带着人往后撤退。 “大哥,不管人熊他们了么?”青衣秀士身旁一个劲装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青衣秀士低叹一声,“如果他们安然无恙,自然会回县尹府与我们汇合。” 那男子微微皱眉,显然从青衣秀士话中听出了另一层含义,恐怕人熊三人已经是凶多吉少。 “那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男子轻声问道。 青衣秀士扭头看了一眼男子,沉声到,“自有我与小将军分说。”说完也不再言语,带着一干人等消失在风雪之中。 青衣秀士等人刚走不久,便见一行人缓缓从棚屋区深处向外走来,赫然正是雪影等人。 而站在王仙芝身旁的一个大汉,手中提着一个已经冻僵的头颅,仔细看其相貌,不是人熊又是何人? 曾经雄霸河北绿林的一代豪杰,居然在这破烂不堪的陋巷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 看着身影快速消失的青衣秀士一行,王仙芝不时转头打量一番身旁一身平常打扮,蒙着面巾一脸冷漠的雪影,心中震惊不已,不单是王仙芝,身后一众大汉,以及数不清的流民更是惊讶,平日里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居然有这如此强大的战力。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人熊在她手中没能走过三招,便已然毙命。 虽然这是有心算无心的结果,但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于雪影印象的改观,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雪影,更没有人对于她的决定提出异议。 “姐姐,这青衣秀士也是机灵之人,发现不对便提前撤了,倒让我们白费了一番功夫。”一旁的小沐扔掉手中提着的头颅淡然道,却是另一个随着人熊进入陋巷之人,只见其怒目圆睁,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在此处受了人的暗算殒命。 雪影眉头微蹙,原本以为会是吴家的人出现在这里,没想到来的反而是帖木儿的人,这下反倒是让局面更加难办,如果说雪影此刻最不想招惹的人是谁,恐怕帖木儿当排第一。 “无碍,虽然没能尽到全功,但也给了他们一个震慑,也不算全无所获。” 话毕,雪影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县尹府而去。 “昨夜老驼背找到了老不死的,两个人在房中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我这也不好近距离探听,只知道等老驼背走了,老不死的就下令将兄弟们全都撤了回来,不再与城南那帮贱民为难。”县尹府侧厅之中,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吴法言身后,双臂环胸,淡然说道。 听到最后一句,附身在书案前写字的吴法言笔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已经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之上,精心写就的一篇诗词就此糟践了。 吴法言轻叹一口气,将毛笔掷到一旁,双手提起案上的宣纸,淡然地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炭盆之中。 看着雪白的宣纸在炭火上慢慢化成灰烬,夹杂着徽墨升腾起来的别致清香,吴法言轻笑一声,“我在想,这老驼背到底是出卖了什么利益,让老头子居然能够决定和他相安无事。”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你当儿子的都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了。” “吴七,你们内卫都是这个臭脾气么?简直太没有意思了。”吴法言走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慢饮起茶来,也不招呼堂中男子坐下,略带无奈地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只要把事办好了,脾气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黑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轻松地走到吴法言一侧的椅子坐下。 吴法言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黑衣男子,玩笑道,“我也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老头子居然派你来监视我。”转而又接道,“不过拿下你们大爷,到底有没有把握,这个可决定了咱们事情的成败。” 男子瞥了吴法言一眼,“你也知道大爷是老不死的亲信,我也不敢说有实打实的把握,不过只要你能够认真履行承诺,想来问题不大。” 吴法言沉吟片刻,郑重道,“你可以跟吴大说,只要能够听我号令,事成之后,不单允你们自由,我还可以让他自立一姓,自此之后在白城光明正大的活着。”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果然是个狠心的主,连我都没有给出这么好的条件,居然给了大爷。” 吴法言愕然,却听男子接着道,“玩笑话罢了,只要能够得到自由,其他的都不重要。”站起身来,面露恨色,沉声道,“我们世代为奴,子承父业,也不知道为了你们吴家,还有之前的白家死了多少人,你应该知道你的话对于我们的重要性。”话语之中隐隐有几分警醒的意味。 吴法言紧跟着站起身来,郑重地向着男子抱拳道,“七哥放心,吴法言说一是一,绝不反悔。” 男子认真地看了看吴法言,叹息道,“希望如此,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多忠心,就有多少恨意。” 吴法言看了看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吴法言还要再说其他,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便是蒙放的声音,“大人,外面来了一帮流民,将府门都堵死了,点名道姓说要见你。” 吴法言沉声道,“我知道了。”转头再看,那黑衣男子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消失了。 吴法言沉吟片刻,心中琢磨现在吴清源到底是作何打算,却听门外蒙放已经出声催促。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禀报帖木儿大人,请他与本大人一并前去。”吴法言微怒道。 帖木儿得了真金的禀报,将堂中的青衣秀士打发走,冷笑一声,“来的好快。”转身对邦察与真金二人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随吴大人走一遭,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奉甲背着白蓁蓁走出洞口,正要向外走去,却猛然听到一声狼嚎,二人转头一看,赫然是一匹硕大无比的白狼。 白狼快步走到二人身旁,围着二人打起转来,说来奇怪,白蓁蓁也就罢了,白奉甲也丝毫没有惧色。 白蓁蓁拍了拍白奉甲,示意他将自己放了下来,张开双手,那白狼居然亲昵无比地钻到白蓁蓁怀中,硕大的狼头拱着白蓁蓁的脸,将白蓁蓁痒得咯咯直笑。 白奉甲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嬉闹的一人一狼,心中惊讶不已,看来洞中的玉书所言非虚,甚至都已经怀疑着白蓁蓁该不会是那白巧音的投胎转世?否则又岂会让这凶悍无比的草原苍狼主动认主? 要知道,自己当时与这白狼遇到,可是狠狠地恶斗了一番,也算是一人一狼不打不相识,白奉甲也看出眼前白狼早已通了人性,也是在这白狼的指引之下,方才打开了山中那巨大无比的武库,当然,代价就是跟着白狼,将白蓁蓁救了出来。 想起那巨大无比的武库,白奉甲如何还想不明白,从喇嘛寺下的宝库,到这不知名群山之中的武库,都是当年白家为了应对不测而专门修建的战备之地,恐怕目的就是为了应对西北之地频繁的战乱,为白家子弟迫不得已退出白城准备的东山再起之备,可惜的是,无论是当年的白呈奉也好,现在的风雨间也好,都没有用上,尤其是以白昊君为首的风雨间,恐怕都不知道眼前这一宝库的所在。 “白狼白狼,以后就叫你小白了好不好?”白奉甲沉思之间,却听身旁的白蓁蓁娇声道,转头再看,那白狼居然低头思索了片刻,最后状若无奈地点点头,好像是勉强承认了这个不太好听的名字。 而白奉甲更是无奈,自己与白蓁蓁都是姓白,眼前的白狼也成了姓白的,不知道到底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了便宜。 “大哥,小白不怕我就罢了,怎么感觉跟你也很熟悉啊?”白蓁蓁双手抚弄着白狼脸上蓬松的毛发,朝着白奉甲娇笑着问道,仿佛之前洞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然随雪化去。 白奉甲看了一眼白狼,没有理会白蓁蓁的问话,更没有告知她自己与白狼在那条暗河旁相遇的经历,以及此后打开白家武库的过程。 对于白奉甲而言,甚至都不想有启用那武库的那一天,只是转头看向眼前越来越大的风雪,以及远处看不到影子的白城,白奉甲心中也没有底气,到底会不会有那样一天。 当下的白城,风雪更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流民的弱点 自从老娘死后,张一丰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一股劲,一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劲头。 但当他来到县尹府前时,他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劲头来自于哪里。 尤其是看到站在县尹府外腰宽体胖的城卫军,再看看自己一旁衣着褴褛、瘦弱不堪的流民,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涌上了张一丰的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人,而他们可以每顿饭都可以吃得很饱,而我们却要饿肚子?” “为什么都是人,他们可以趾高气昂地活着,而我们却要像狗一样,被他们肆意凌辱?” “为什么我们一切都老老实实的听话,但生活的境地却从来没有改善过一点,反而是越来越糟?” 在这一刻,张一丰突然明白了母亲临终前所说的话,人终归是要自救的。 张一丰在凌冽的风雪之中被冻得煞白的脸色这一刻涨得跟柿子一般,仿佛只要轻轻一戳,便会爆裂开来一般。 但张一丰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队伍前面站着的那些人。 那些人中,就有他无比仰慕的雪影,以及异常畏惧的王仙芝。 看到他们的存在,张一丰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看到自己身旁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更加确信,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尤其是当一个人枯瘦无力的时候,恐怕稚童也会笑话两声。 但当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时呢? 哪怕是帖木儿此刻也感觉到一阵寒意,即便他身上穿着华丽温暖的貂裘。 尤其是看到一众流民看向自己的眼光,帖木儿感觉下一刻他们真的会扑到自己身上来一般,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畏惧。 即便帖木儿隐藏得很好,但邦察和真金还是第一时间围了上来,若有若无地挡在了帖木儿身前,既无碍于帖木儿的威严,同样也确保了他的安全。 相较于帖木儿的幸运,吴法言并没有这样的待遇。 蒙放已经第一时间缩了回去。 华刚虽然已经赶来,但看着县尹府前越聚越多的流民,华刚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歹此刻还有狂狮在他身边,但吴法言知道,此刻的狂狮,与当日自己所派出去的狂狮,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不单在于他此刻身体的状况,更在于他的心思。 一个习武之人,如果分了心,对于他的实力将会带来致命的影响。 但吴法言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狂狮是为了什么。 自狂狮回到吴家,吴法言第一时间便见到了他,二人自然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交谈,也让吴法言对于狂狮等人这些时间的境遇有了充分的了解。 虽然心中骂娘,但他自然没有办法告诉狂狮,正是自己请来的帮手劫走了此刻依旧生死未卜的白蓁蓁。 当然,准确来说净清并非吴法言请来的帮手,杀心甚至都没有向吴法言禀报过此事,但并不妨碍吴法言自行猜测到其中的细节。 白家的压力来的很早,早在白蓁蓁离开白城的当日便已经逼问到了吴家,虽然吴法言对于此时的白家并没有多么的看重,但毕竟是自己的母族,吴法言依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并用足够的保证争取了尽可能多的时间。 而白礼贤的回归,让吴法言再一次承受了新一轮的压力,但相较于此刻的境地,吴法言早已经将其抛至了脑后。 所以吴法言很无奈地将狂狮请了出来。 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流民,吴法言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自己父亲那炉火纯青的演技,所以他自己并有太足够的底气。 吴法言清咳一声,提醒微微有些出神的狂狮护卫好自己,缓缓向前迈出了两步,“不知对面哪位是话事之人,还请出来答话。” 让吴法言略微感到尴尬的是,对面的流民依然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大家伙来县尹府,不就是想要找本官么?此刻本官已经在此地,大家又是作何打算,怎么也应该告知于本官吧?”吴法言裹了裹身上厚厚的狐裘,略显无奈地道。 对面的人终于动了,可惜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人,甚至看上去还有一些孩子气,自然是石头。 “不知道吴大人是否能够做得了白城的主。”石头提着用破布虚掩的平正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表示自己便是今天与吴法言对话之人。 吴法言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又飞快掩去,轻笑一声,“本官乃是朝廷钦命的白城县尹,自然做得白城的主。” 石头略带怀疑地看了吴法言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只是淡淡接道,“既然如此,我等想请问县尹大人,现在城中还有多少粮?” 吴法言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石头,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石头此话何意,轻笑道,“此乃军政机要,你好像并没有资格知晓。” 石头摇了摇头,并不介意碰了一颗软钉子,接着道,“那想请问县尹大人,现在城中有多少人?” 吴法言微愣,看了一眼石头道,“你到底是何意,还是直说吧,本官并没有心思与你绕弯子。” 石头冷笑一声,猛然转过身去,朝着身后万千流民大声呼道,“我等小民想问县尹大人,我们这些人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石头话音刚落,也不知是谁带头,一时之间流民纷纷举起拳头呼喊道,“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吴法言面色微白,再次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刚才看到出来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一时之间还起了一丝轻视之心,没想到三言两语便将自己饶了进去,轻易煽动了身后流民的情绪。 吴法言咬咬牙,推开眼神之中重新焕发神采的狂狮,朝前猛跨了两步,抬手示意流民静下来,但此刻流民哪还管得了他的举动,仿佛整条街都在因为流民的声音而颤动一般,让吴法言甚至于华刚猛然间都分不清此刻县尹府前的各条街巷之中到底聚了多少流民。 吴法言面色微变,朝缓缓靠近自己的华刚示意了一下,却见华刚走到一名军士身旁,取下其身上所负的巨大弯弓,显然是有特殊作用。 只见华刚猛吸一口气,弯弓搭箭,朝天射出一箭,却听撕拉一道刺耳的声音划过天际,居然直接盖过了寒风的声音,街巷之中回荡的声音也被压下去了不少。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流民,吴法言面色微青,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石头同样面色严肃,沉声道,“县尹大人高估我们了,我等升斗小民,只想一碗活命残羹,一件蔽体旧裳,为的,只是在这残酷的世道活下去罢了。” 吴法言咬咬牙,再次朝前两步,用只是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横声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石头耸了耸肩,微微侧过身去,一指身后万千流民朝着吴法言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县尹大人跟这些人说吧。” 吴法言面色铁青,面色沉重地看着石头缓缓退了回去。 “大人,是否?”华刚靠了过来,以极其隐蔽的手法示意了一番,自然是询问吴法言要不要动手。 吴法言微微摇了摇头,走到了帖木儿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看模样是在询问帖木儿的意见。 却见帖木儿面色微沉,重重地看了一眼吴法言,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趁着真金还没来得及阻拦,一把扯去身上的狐裘,不顾石头惊讶的眼光,绕过石头快步走到流民群前,将手中的狐裘递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老者一时之间面色有些愕然,不知道帖木儿此举是何意。 但当看到帖木儿将狐裘塞到自己手中又快步退了回去之后,老者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是将身上的狐裘送给了自己,一时之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声哽咽没能说出来,剩下的只是嚎啕大哭了。 帖木儿推开紧跟而来的真金和邦察,从邦察腰间抽出弯刀,一指老者身旁身材稍微强壮些许,眼睛已经泛出青光来的汉子们,寒声道,“如果你们谁要打劫了这位老丈,我帖木儿今日在此发誓,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一席话更是让抱着狐裘委顿在地流泪不止的老者更加感动,放开狐裘朝着帖木儿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涩声道,“谢谢大老爷,谢谢活佛,谢谢陛下......”一时之间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感谢了个遍。 磕完头,那老者抱起狐裘警惕地看了四周流民一眼,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在一众流民艳羡的目光之中,转身消失在了街巷之中,只是碍于帖木儿依然举着的,寒光闪闪的弯刀,没有一个人敢当下就打这老者的主意。 石头面色微沉,没想到眼前同样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刚一出手,便瞬间将自己精心营造起来的声势削得一干二净,更是无形之中挑动了流民之间的内部矛盾,几乎是一下便找到了流民的弱点,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是流民,他们最希望的,是活下去。 这个希望,能让他们紧密凝聚在一起,也可以霎时之间让他们支离破碎。 雪影是靠着这个目标以及对于官府的仇恨将这支松散的队伍聚了起来,相应的,官府也可以由此将这支队伍给打下去,现在考验的,就是官府并没有这个实力,能够将所有的人收买,毕竟,狐裘只有那么一件。 一时间,连石头都有些好奇,帖木儿接下来,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捐献的好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但当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弱点放在一起时,一个人的弱点便显得没有那么突出和重要了。 在所有人看来,帖木儿都已经陷入了两难之局。 但真的如此么? 看着真金和邦察担忧的模样,帖木儿洒然一笑,朝着一旁打了一个手势,便见两个老者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穿过城卫军的警戒线,面色难看地走到县尹府前来。 石头只是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模样,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白下十六姓中王家的家主,王朗。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单石头有此疑问,包括雪影在内的所有人都有此疑问。 “回禀小王爷,除了文家的,人已如数带到。”两名老者走到帖木儿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 帖木儿微微皱眉,又飞快舒展开,向前快走两步,扶起两个老者道,“辛苦二老了,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将这么多人带来,已然十分不易。” 原来当时吴法言派人前去找帖木儿之时,以逐狼卫的实力,帖木儿何以需要吴法言前去告知,自然早已经将事情脉络摸得八九不离十,对于流民聚集的目的也猜得七七八八,第一时间便将刚刚伤愈不久的苍玄二老派了出去。 “事情可能有变。”雪影面巾下的面容略微有些难看,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她此刻心情的沉重。 王仙芝微微愣神,侧头向着雪影问了一句,“怎么了?” 雪影摇了摇头,示意王仙芝还是先关注场内局面。 却见帖木儿已经走到了一众流民面前,向着一众流民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父老既是在我大元治下,自然都是我大元之民,皇帝陛下仁慈爱民,又岂会坐视其子民因为风雪而活活饿毙于街头,此番皇帝陛下遣本官前来,其中一条便是巡抚安民,大家前来此处,正如刚才这位小兄弟所言,一则是为食,二则是为衣,这是官府分内之事,自然不会推诿。” 一众流民初始还颇为轻视眼前的少年,虽然衣着华贵,但并不像什么高官大将,只是刚才见其随意便赏出去一件狐裘,艳羡的同时又何尝不盼着自己也能得点什么好处,心中已然对其相信了几分,现在见其夸夸其谈,直接便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自然不可将其与吴法言等官员等同看待,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都静静地听他说话了。 帖木儿很满意现在的局面,略微带着一丝挑衅地看了石头一眼,又飞快接着说道,“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说道此处,帖木儿故意顿了顿,似乎是在等流民的反应。 却见一个老者畏缩地举了举手,帖木儿眼前一亮,示意老者说话,而那老者也颇为配合,讷讷地道,“大老爷,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个,是乌衣巷刘家的人,可厉害了,去年还踢了小老儿一脚,让小老儿在屋子里躺了小半年,差点没把命给丢了。” 看着老者说话,石头等人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但此刻却已经无法阻止什么。 等老者说完,帖木儿眼中寒光一闪,一直随侍左右的玄冥身形一动,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那刘姓之人的身后,只是轻轻一脚,便让那刘姓男人委顿倒地,抱着自己左腿哭嚎不已,看其模样,显然是一条腿已经断了。 无视吴法言和周遭一众富家翁难看和惊慌的神色,帖木儿泰然自若地走到那老者身前,朝着老者微笑道,“老人家,他去年踢了你一脚,现在他还了回来,你看可还满意?” 那老者松散地抱着拳头,顺势便跪了下去,凄然哭喊道,“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用眼光阻住苍鹰想要阻拦的话,帖木儿一脸戚容地走到老者身前,亲手将其扶了起来,悲声道,“都怪本官来晚了,让这一帮小人在这白城横行霸道,让各位父老受苦了。” 帖木儿说完,朝着流民深深鞠了一躬,却把流民给齐齐吓退了一步。 “这不是第二个吴清源么?”王仙芝侧过头,讥笑一声朝着雪影低声道。 雪影摇了摇头,恐怕这帖木儿并不比吴清源差多少,以他现在的小小年纪,等真到了吴清源那岁数,谁玩得过谁还真可能是两说。 帖木儿直起身子来,看着身前流民看向自己的眼光,几乎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其中透露出来的几分信任之感。 帖木儿侧过身去,无视吴法言一旁惊愕的眼神,朝着一众富人一指,大声道,“刚才这位老人家已经指认,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为祸白城的人,今日本官将他们如数带到,大家伙有冤可以伸冤,本官一定秉公办理,不屈一人。” 石头微微皱眉,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刚才引导的势头已经被帖木儿转移到了伸冤之事上了,朝着帖木儿拱了拱手,朗声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要有粮吃,有衣穿,伸冤一事,等此事了结之后,我们大伙自会找大人申诉。” 帖木儿心头微骂,他何尝没有将场中众人直接引走的意思,毕竟那是代价最少,事情也最简单的办法,但现在石头提了出来,他也不惧。 清咳一声,帖木儿朗声道,“这位小兄弟说得是,倒是本官实在是看不惯这帮横行乡里的小人,一时气愤填膺,说错了。” 也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帖木儿身前的流民之中,居然还有三两人等大声叫起好来。 石头面色微微一动,却还是压了下来。 “还请大人给我等一个交待才好。”石头微微抱了抱拳,嘴角噙笑道。 帖木儿理了理身上的单衣,刚才自己心意一动,便将狐裘赏了出去,虽然立时便感觉出了寒意,但依然强硬阻止了真金想要将身上外袍让给自己的举动,朝着一众流民郑重道,“今日本官将他们带到大家面前来,自然也是为了各位父老的吃穿之事。”眼睛稍微瞥了一眼石头,却见其依然嘴角噙笑,淡然地注视着自己。 帖木儿移开视线,接着道,“这些人等大家既然认识,自然也知道他们便是这白城之中数一数二的豪商巨富,家中自然有些存粮布帛,此番让他们前来,自然是要将自家所存捐献出来,让大家都能安然过冬。” 帖木儿此话一说,却听流民群众轰然炸开了锅,衬得其中王仙芝等人的面色更加难看。 王仙芝转过头去,却见雪影面色依然淡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也不知道这女人葫芦之中到底卖的什么药,刚才还颇为忧虑,现在反而颇为淡然,自己也只能是老老实实静观其变。 等流民喧闹的声音小了些许,石头朝着帖木儿抱了抱拳,温声道,“小民代各位父老谢过大人恩德,”紧接着又道,“只是家中所藏,都是各位大人世代积累而得,现在让大家捐献出来,不知道各位大人能拿出来多少?” 石头站在流民前头,刚才帖木儿话毕,相较于流民之中的欣喜和狂热,场中一干豪商富人反而是鸦雀无声,只是低垂着脑袋,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罢了,居然连一丝反应都没有,如果说这些人没有提前得到些消息,估计石头打死都不会相信。 石头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富态老者抬起头来,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愤恨,但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而他的这丝愤恨,恰到好处地被石头收入了眼底。 帖木儿清咳一声,朝着苍玄二老微微颔首示意,便见苍玄二老缓缓踱到了一众豪商面前。 刚才那目带愤恨的老者迅速抬起头来,朝着流民大声道,“陈家,愿出家中所藏五百担粮食,供各位父老过冬之用。” 老者话音刚落,流民群众便是一阵欢欣,不少人已经不需要带动,自然而然地开始鼓起掌来。 看着一众人等干脆利落地报出了自己捐献的数字,连石头都开始跟着流民鼓起掌来,一时之间颇有些掌声雷动的意思。 等到所有人都报完了数,流民哪还有刚来之时愤恨不已的模样,面上已经被狂喜所替代,仿佛已经看到数不清的粮山堆在了自己面前,自己马上便可以带着妻儿老小饱餐一顿一般。 只有一个掌声还在继续,帖木儿眼光微缩,自然看到了这个异常刺耳的掌声属于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 “这位兄台可是有何指教?”帖木儿强压心中寒意,朝着石头温声道。 石头缓缓停住了掌声,引起了帖木儿的注意,自然也引起了场中所有人的注目。 流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议论,将目光看向了带领自己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见过他,甚至于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石头,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这是帖木儿再多的言辞也换取不了的。 他们愿意再听听石头的说法,因为他们相信,石头是绝不会害了大家的。 “大人真是好算计,只是刚才小民粗粗算了算,各位大人捐献出来的粮帛,也就将将一万之数,您可知全城现有流民多少?”石头微微顿了顿,朝着帖木儿问道。 帖木儿心中微沉,这自然是他最担忧的问题,“小兄弟到底何意?” “我的意思很简单,要多少,应该由我们来定!”石头突然寒声道。 “不可能!”石头话音刚落,场中猛然响起一声大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妥协的艺术(感恩支持!) 石头转眼看去,却见吴法言满脸阴沉地走到帖木儿身旁,不顾帖木儿眼神的示意,依然强硬地重复到,“绝无可能!” 石头满脸笑意,朝着吴法言略微拱了拱手,淡然道,“还请县尹大人示下。” 吴法言快步走到一众豪门人士身前,将一旁站立的黑衣人赶到一旁,认真查看了那陈姓老者的伤势,方才站起身来,朝着流民大声道,“我大元朝之下,对所有人等一视同仁,现在何以能如你所愿,任意洗劫。”顿了顿,又接着到道,“况且,刚才你也提到,虽然眼前这些人相对富裕一些,但也是祖辈多年积累所得,如若官府纵容尔等任意洗劫,岂非是将这些人的祖辈心血摆在一群强盗面前么?这又是何等道理。” 吴法言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那些刚刚被解脱出来的豪富人家已经开始提起袖子擦拭起眼泪来。 尤其是那陈姓老者,更是满脸悲戚,强忍伤痛站起身来,朝着吴法言无声地抱了抱拳,场面颇为悲壮。 也不得不说,吴法言一席话说得颇有些道理,眼前这些流民虽然贫瘠,但平生最为痛恨的,便是官府和强盗,平日里被那些贪官污吏肆意欺凌、巧取豪夺,好好的家业毁于一旦。而在外出逃命之时,谁又不曾遇到过三五成群的强盗流寇?如果不是这些剪径蟊贼,恐怕此刻站在这里的人还会多出许多,甚至于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曾经扮演过这种角色,但无疑成为了他们人生中的污点和最不想提及的阴私,譬如此刻就隐藏在人群之中的王仙芝。 正是如此,所以他们厌恶强盗,哪怕他们曾经也当过强盗,现在按照吴法言的说法,那他们不也将成为另一种强盗么? 有些流民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但石头并不是吴法言三言两语便能打发得了的,却听石头嗤笑一声道,“吴大人好口才,不愧是县尹大人,只是不知道县尹大人是否知道,这些豪门巨富家中余财是缘何而来?” 吴法言微微一窒,这却是一道难解之题,关键在于石头是否有后招等着他,否则如果自己贸然为他们担保,却让石头拿出了实证,恐怕反倒是损伤了县尹府的威严。 石头稍候了片刻,自然也看出了吴法言并不像给出答案,凄然一笑,转身朝着流民群中大喊一声,“老菜头何在?” 却见平静的流民群蓦然热闹起来,片刻之后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高高举起右手,从人群之中穿梭而至,大声应道,“老菜头在此!” 石头走上前去,一把将老菜头拉到了自己身旁,拍了拍老菜头的肩膀道,“老菜头,现在你跟我们的县尹大人好好说说,华大官人是如何欺辱于你,让你倾家荡产的?” 那老菜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不远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猛然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华林,你还记得我吗?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却见那叫华林的男子看到老菜头的瞬间便面色苍白起来,不住地朝着苍鹰和一旁的华刚看去,面色颇为焦急,再看华刚,则是一脸嫌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一旁的老菜头却是已经开始慷慨激昂的血泪控诉。 世间的事情千奇百怪,但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却颇为相似,老菜头的故事,无非便是十年前这华林无意间看上了这老菜头如花似玉的闺女,自然是使尽各种手段巧取豪夺,虽然最后成功逼迫老菜头答应将女儿卖给自己,却没想到那女孩刚烈,直接上吊自杀了。 华林也是千不该万不该,一怒之下将老菜头的老妻给一刀了结了,还让官府小吏相助,将老菜头家的几亩薄田全部典卖干净,只留下孤零零的老菜头一人在白城之中捡拾残羹剩饭为生,一时之间沦落得跟外来的流民一般无二,此刻来县尹府反倒是比一般的流民更加积极一些。 老菜头说完,皱巴巴的脸上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猛地以头抢地,大声呼喊起来,惹得一众流民亦是义愤填膺,大声怒骂起那华林来。 那华林也是脓包软蛋,见此情形居然直接朝着华刚奔了过去,扯着袖子大声求救起来,岂不正印证了那老菜头所说句句属实了? 石头扶起老菜头,好歹将其劝说退了回去,一脸戚容地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黯然道,“还请县尹大人为我等小民做主!” 吴法言厌憎地看了那华林一眼,强笑道,“单凭着老者一言而决,颇为有些草率。”转头朝着华刚道,“华将军!” 华刚挣脱那华林的牵扯,朝着吴法言认真行了一礼,听吴法言接着道,“华林乃是将军之弟,理应有管教之责,现在治下之民控告其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便由你直接将其拘押,送入大牢吧。” 华刚躬身再行一礼,转身直接提起华林便朝后方县尹府走去,倒是那华林玩命地拍打着哥哥的手臂,涕泗横流,形貌颇为惨淡,倒是让一众流民解了一口恶气。 吴法言转身朝着石头道,“现在嫌犯已经扣押,还请明日让刚才的老人家卯时准时到县衙之中,本官将亲自审问,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石头挥了挥手,心中却是对吴法言高看了几分,他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华林等人都是早已得了嘱托,前来陪着帖木儿演戏的,而要说帖木儿与这吴法言丝毫没有通气,石头却也不信,恐怕二人哪怕不是串通一气,也是早有谋划,甚至于那姓陈之人遭受的无妄之灾是否真是如此,也得认真推敲才是。 但无论如何,当自己临时将老菜头拉出来后,这县尹大人依然能够不顾华刚的面子,反而是让其直接将其拘押起来,不管事后如何处置,其临场应变之机巧已让石头心中暗暗警惕。 “小民多谢吴大人!”石头微微沉吟又接着道,“只是刚才您也听见了,恐怕这华大官人只是其中一个罢了,眼前这些豪商巨富谁手里没有沾染点黑猩之气呢?刚才小民所言,也只是想请县尹大人秉公办理,将他们这些年巧取豪夺的东西,往外吐一吐罢了。” 吴法言面色微微一变,心中一时难以估计这少年手中到底掌握了这些人多少黑料,如若真要将这些人如数都抓进了牢里,恐怕自己这县尹也没办法再做了,一愣神之间居然忘了回答。 好在吴法言并非一个人在,帖木儿缓缓走到吴法言身旁,朝着石头爽朗一笑,“小兄弟,我与吴大人一片拳拳爱民之心,如何让小兄弟说得如此苟且,好像我等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一般。” 转而又朝着一众流民大声道,“各位父老,今日我帖木儿与白城县尹吴法言,没有追究各位昨日在城中扰乱军队,刺杀大将之罪,反而是想方设法为大家筹谋粮食布帛,就是想让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挺过这个严冬,却不想这位小兄弟百般牵引,倒是让这一番好意,付诸东流了。”说完一脸戚容,仰天长叹一声,只等着石头如何回应了。 石头没想到这帖木儿居然开始卖起惨来,回头扫视了流民一眼,却见一些人已经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无论如何多多少少也有些意动,毕竟一万担粮食却也不是少数,多少也够城南的流民饱餐两顿了,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是莫大的运气,如何还有心思考虑后面有没有饭吃,更何况其中多少人昨天参与了夺粮,虽然得了王仙芝等人的保证,县尹府绝对不会追究,但现在听帖木儿提起来,多多少少心里有些打鼓,退缩之意更浓。 王仙芝见石头面上微微带着迟疑之色,连忙向雪影问道,“没想到眼前这两个贼子也是口齿伶俐之辈,恐怕石头一人应付不过来,这下该如何是好?” 却听雪影依然一脸淡漠地摇了摇头,示意王仙芝不要着急,但王仙芝如何能够不急,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场中,也不知道这雪影心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而且在地道之中信誓旦旦地跟自己等人说,这县尹府今天一定会让步,但从目前来看自己等人也没有占得什么便宜,反而是让人家一一化解了。 却见石头淡然道,“两位大人一片心意,我等小民自是感激异常,只是眼看这天气愈发寒冷,如若按大人之意,恐怕我们在场之人,能够挺过这个冬天的,能有十一之数便已经颇为不易,还请大人多多体恤,多拨出一些粮食才好。” 帖木儿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只要小兄弟不狮子大开口,都是我大元治下之民,我与吴大人一定认真思虑。” 此话一出,却听两边均是哗然,那被拉着出来演戏的豪门富商见帖木儿居然还有意妥协。 而显然,妥协的好处肯定被这帖木儿与吴法言占得干干净净,坏处肯定得自己等人承受,而流民则是欢欣鼓舞,帖木儿说出这话,显然是愿意打这个商量,接下来就看到底能从官府口中抠出多少粮食了。 石头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帖木儿更狠,居然直接就变招了,倒让石头有些不太适应。 正要说话,却见一人猛然推开一众流民,高喊道,“不要听信他们的鬼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悲戚的帖木儿 石头转过头去,正好见到小叶一脸憔悴从人群中穿梭而出,一时之间颇有些着急,快步走到小叶面前,略带责问地道,“你怎么来啦?” 小叶白了一眼石头,无所谓地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石头扭过头去,想要在人群之中看到雪影的身影,似乎是想要探寻小叶的出现是否是雪影的安排,但结果让他失望了,眼前的人头攒动,一时之间都被小叶的出现给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哪里还见得到雪影的身影。 石头恼怒地低声道,“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可能要掉脑袋的,是谁让你来的?” 却不想小叶并不领这份情,甩脱石头走到他身前,朝着帖木儿怒目而视,倒把帖木儿看得个楞然。 “不知这位小妹妹又是谁?”帖木儿愕然一笑,缓缓问道。 小叶听到小妹妹这个称呼,怒意更甚,连哼几声,甩脱石头想要过来拉扯的手嘲讽道,“官话套话说了一大堆,好听是好听,也不拿点真东西出来,就会糊弄人。” 帖木儿一愣,又猛然高声笑道,“哦,不知小妹妹有何指教?” “你们挟持着我们的人,现在在这里装模作样,无非就是想把我们糊弄走,回头等你们腾出手来再肆意欺辱罢了。”小叶却也不怵,冷笑道。 帖木儿转头看了一眼真金,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的答案,转头朝着小叶耸了耸肩道,“小妹妹,你也看到了,刚才我这位属下也说了,没有挟持你们什么人。” 小叶气急而笑,抬手一指吴法言,怒道,“我亲眼看到他将我爷爷带走的,当初也是好话说尽,就是为了就他爹的命,但现在也没见他把我爷爷放回来,哪里知道是生还是死。” 周围流民一听小叶如此说,才想起老驼背的事情,自然更是着急,纷纷朝着小叶询问老驼背的消息,场中一时纷乱不堪,也可见老驼背在这流民之中的地位。 帖木儿转头看了一眼吴法言,不消问,也知道恐怕眼前的小姑娘所说的正是当初吴法言专门去城南请来的那位怪医,连忙温声道,“小妹妹请安心,吴大人请你爷爷去,乃是诊治自己的父亲,如何谈得上是挟持呢?等吴老大人病好之后,肯定会尽快放他回去的。” 小叶转头冷冷地看着帖木儿,轻蔑地道,“你认为还有人信你们的鬼话吗?官字两张口,可不就是由得你们说。” 帖木儿一时无语,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竟是如此刁蛮,许多用在官面上的话术此刻反而是无用武之地,又不好让吴法言过来接话,免得更加刺激了这帮人,他本就是个聪明人,从刚才一众流民听到老驼背消息的反应来看,便知道这人在流民之中地位颇高,虽然出生京都,但蒙古人自古以来便尊崇医师,在这流民之中有一个神医的存在,想想都知道地位如何。 帖木儿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小妹妹如何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 小叶闻言一喜,又很快将喜色掩饰下去,冷冰冰地道,“除非你们现在就放了我爷爷!” 一众流民立马跟着叫道,“放了老驼背,放了老驼背......”倒是让周围一帮城卫军颇为忌惮,生怕这帮刁民直接便冲进县尹府去抢人。 帖木儿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吴法言,吴法言也会意,微微摇了摇头,表明这老驼背的自由并不由自己操控。 “小妹妹,现在吴老大人的病情还没有缓解,还需要你爷爷在此帮着多诊治一段时间,还请你略微宽容几日。”帖木儿略微有些无奈,这本是吴法言的事,现在倒让自己给他擦起屁股来,但谁让自己二人是各取所需,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哼哼,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们吗?你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曾想到我们早就已经掌握了你们的阴谋。”小叶冷笑两声,斜睨了一眼帖木儿道。 帖木儿微微皱眉,蓦然之间还真反应不过来这小丫头所说到底是什么,不过看着小叶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帖木儿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只见小叶双眼紧盯着帖木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细小的竹筒,转身举过头道,“实在是白城周围的局势,已经是混乱不堪,甚至于我白城也是岌岌可危啊!” 帖木儿话语真切,面目更是沉痛不已,一众流民哪怕不信也会信了三分,又听他接着道,“白城现在在吴大人的领导之下,还算勉强维持,大家伙现在担心的也就是吃不饱饭而已,可是大家可知,周边十二城,已经有七八城先后遭受了不明匪徒的袭扰,一路上更是烧杀抢掠,那些城里的民众,岂止是吃不上饭,现在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不易了。” 说话间,周围顿时传来阵阵议论之声。 流民自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大雪封城,城中商旅早已断绝,这些平民想要获取什么消息更是难上加难,现在听到帖木儿这么说,已经是信了七八分,又如何能够不着急,即便是石头,眉头也是微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帖木儿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毕竟他们所有的讯息来源都在于雪影,而他们自然不好逼着雪影要情报。 “每家每户的家业都是千辛万苦攒起来的,吴大人千辛万苦请城中有余之家到这里来,想请他们拿出一些粮食大家共渡难关,大家不领情也便罢了,只是现在我们迫不得已请兀鲁尔哈大将军派出一支精兵,为的也仅仅是守护城中安宁,现在也被大家所误解。” 说道此处,帖木儿居然当众抬袖抹起眼泪来,哀叹两声,转头对吴法言道,“吴大人,依本官之见,我们自今日起便封衙吧,城中就由得各位父老自己做主罢了。” 看着同样一脸悲戚的吴法言,一众流民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都回去吧!”正在这时,县尹府门后传来一声轻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伟岸与平凡(加更答谢) 还未见人已闻其声。 小叶立刻便面泛喜色,转头大声叫道,“爷爷,爷爷,我是小叶,我在这儿!” 场中一众流民对于老驼背自然也不陌生,一时间场中因帖木儿引起的悲戚一扫而空,就是石头面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在城南许多人的眼中,老驼背的存在,不单在于他是病痛之时的良医,更在于他给予所有流民心灵的慰藉,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度不过去的难关一般,这是一种从心灵到精神上的依赖,自然也得益于老驼背数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付出。 一个人缓缓从县尹府门后转出,不正是老驼背又是谁。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他们看向老驼背的,是热切与欣喜,但老驼背面上却丝毫没有欢欣之色,反而是一脸沉重。 石头心中微微一沉。 即便雪影早已经告诉他,老驼背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老驼背了,他已经在无形之中被眼前的形势所抛弃,但石头心中并没有特别在意,哪怕他信任雪影更重于老驼背。 直到此刻,时隔近半旬之久,再次见到老驼背,石头敏锐地察觉到老驼背的不同,一股难以掩饰的暮态,以及从面容之中透露出来的茫然都在告诉石头,雪影是对的。 与石头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王仙芝。 “你有没有感觉老驼背不一样了?”王仙芝自然第一时间便是找雪影询问,毕竟在直觉这方面,哪怕是武功最高的侠士,也可能败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前,所以王仙芝选择问问雪影。 与此前不同,雪影这次给了王仙芝一个赞同的点头,但依然没有说话。 王仙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己已经习惯了雪影的爱答不理,从来到此处开始,雪影便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始终都是紧盯着场中的局势。 甚至于当小叶出现的时候,面对王仙芝的质疑,雪影也没有出声辩驳,相当于无形之中承认了便是她安排小叶在此刻出现。 而第一次与雪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王仙芝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估量和忌惮也越来越深。 从最开始将他们领出地堡,到石头的冒头,老菜头的出声,再到小叶的出现,仿若都是在雪影的掌握之中一般。 或者换句话说,极有可能便是雪影亲手安排了这眼前的一切,甚至于帖木儿与吴法言的应对,都并没有特别出乎她的预料,或者说都在她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也只是当帖木儿出现的时候,让她微微动容了。 毫无疑问的是,即便一致掌控全局的雪影此刻也有些忧虑起来,认同王仙芝的看法,不也代表着她情绪的松动么? 帖木儿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帖木儿已经与吴法言达成了一致,刚才场中的互相应和帮衬,都印证着这一点,而帖木儿居然能够直接将乌衣巷的豪门请到这里来,即便是雪影也颇为佩服眼前的这个少年,毕竟这些人才是吴家,乃至于朝廷统治白城真正的基础。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雪影失色,因为这些本就是帖木儿可能的招数之一,并不足以让雪影措手不及。 真正让她措手不及的,是老驼背的出现。 他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单是因为雪影需要用他的境遇打出一张感情牌,让流民进一步丧失对官府的信心和信任,更重要的是,她也在怕,不怕老驼背的死,更怕他的妥协。 而现在他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妥协了,与他现在接触最紧密的那个人达成了某些协定? 雪影不知道,也不敢猜测,她非常相信老驼背,但并不敢担保老驼背为了这些流民的生死会放弃哪些东西。 当然有一条她非常确定,老驼背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甚至于雪影等人的性命,在他看来,死一人而活千百人,实在是值得不能再值的大买卖,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或者小叶,或者雪影。 而雪影自己呢?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王大哥,我怎么感觉这老驼背有点怪啊,但又说不上哪里怪。”一个畏缩的身影出现在王仙芝身旁,突然出声道,倒是把王仙芝吓了一跳,也把沉思中的雪影惊醒了过来。 “嗨,你这狗日的,是不是练过啊,什么时候走路这么轻了。”王仙芝低声喝骂道,眼前之人面上带伤,还柱着一支单拐,不是张一丰又是谁。 张一丰讪笑一声,朝着王仙芝道,“我这站在后面不是心里没底嘛,还是跟着王大哥心里踏实点。” 王仙芝怒目而视,最终还是放弃了踢他一脚的打算,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张一丰刚才的问题。 “老驼背是不是在里面受了刑讯了,感觉老了,也没有精神了。”张一丰讷讷低声道,也不知是跟王仙芝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王仙芝恼怒地低下头,收着力杵了张一丰一把,狠声道,“就你最聪明!” 张一丰倒吸一口凉气,咧嘴一笑,“我这不是在帮着大哥查遗补缺么。” 王仙芝这下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趣,哦了一声道,“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你的高见。” 张一丰慌忙摆摆手,连声道,“可不敢可不敢,只是我感觉老驼背没有以前那股子劲了,还记得五年前突然涌进一波流民,和原来的流民争地盘,打得不可开交,死了得有好几百号人,当时老驼背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双方交战的中间,虽然一路上被双方误伤,打得头破血流,但他就是憋着一股劲走到了打得最狠的一拨人面前,硬生生用身体把双方分开了,最后用毒逼着双方和解了,原本我以为这老驼背挺矮的,直到那次我才知道,原来他比所有人都高。” 说到这,张一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慌忙抬头打量了一眼王仙芝,却见王仙芝抬起头看向场中的老驼背,微微有些失神,他不正是当年打得最凶的那个人么? 甚至于他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当自己的拳头落在老驼背身上时候的触感,那是一种王仙芝生死搏斗多年从来没有的一种感觉,那一刻仿佛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因为是人的话,没有丝毫的血肉如何能够活的下去? 而那时的老驼背,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几两骨头,但偏偏是最瘦,也最硬的骨头。 王仙芝非常清楚自己的拳头有多重,而老驼背硬生生挨了十多拳,居然一声也没吭,最终逼着双方达成了和解,新来的流民有了地方住,原来的流民也不至于损失什么,而王仙芝知道,背后都是老驼背强忍着伤痛为之奔波劳累,方才成就了现在流民相对还算和善的局面。 “你接着说!”王仙芝没有低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张一丰再次看了一眼王仙芝,仿佛得到确认一般,方才畏畏缩缩地说道,“但现在感觉老驼背矮了好多,没了那股子劲了.....” 张一丰本来还想再说,却被眼前的一双大手拦住了,抬头一看,却是王仙芝的手,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抬着头。 张一丰摸了一把脸,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隐隐约约有水滴从面前划过,可是现在下的是雪,又哪来的水滴呢? 场中老驼背已经走到了小叶身前,而帖木儿与吴法言都异常默契地没有上前阻拦。 石头见帖木儿二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放开了抓住小叶的手,让祖孙二人聚在了一起。 小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抱着老驼背久久不愿撒手,倒是让老驼背重新恢复了几分原来的神色。 “爷爷,你的头发白了。”小叶从老驼背怀中抬起头来,抬手微微梳理了一下老驼背头上的乱发,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傻丫头,人老了,头发不白才是怪事呢。”老驼背看着眼前这个不是亲孙女,胜是亲孙女的苦命女孩,亲昵地捏了一把小叶瘦削了不少的脸蛋,强笑着安慰道。 “爷爷,你跟我回家吧,我们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的。”小叶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勉强止住了哭泣,连忙轻声对老驼背说道。 却不想老驼背干脆利落地摇头拒绝了。 “爷爷,怎么啦?可是他们要挟你做什么?”小叶横了一眼远远站开的帖木儿和吴法言一眼,连声追问道。 老驼背摇摇头,将小叶拨到一边,直接走到石头面前,和声问道,“雪影呢?” 石头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老驼背所问何意,直到老驼背再问了一遍。 “爷爷,雪影姐姐没来,你找她什么事?”石头强定心神回答道。 老驼背认真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微微摇了摇头,“石头,你忘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撒没撒谎,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一直保持着冷静和沉稳的石头面对着老驼背的逼视,微微有些慌乱,最终选择了沉默。 老驼背如何不清楚眼前少年的选择,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苛责眼前的少年,缓缓转过身去,朝着一众流民大声道,“各位父老,我是老驼背!” 话音刚落,流民之中霎时响起热烈的应和声,帖木儿与吴法言齐齐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清楚明白地写着,“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的终结 心中虽然有此念头,但无论是帖木儿还是吴法言,此刻都不敢有丝毫表露,毕竟眼前的形势不利于自己,只能先暂时观望。 而在见到老驼背的时候,帖木儿与吴法言心中已经大体有底,这老驼背肯定与吴清源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否则也不会如此态度鲜明地站在自己一方,如果能够顺利地将眼前的危机化解,对自己二人而言,无疑是大好事一件。 等场中众人欢呼声稍微停歇了一些,便听老驼背大声道,“各位父老,大家回去吧,这里不是大家能来的地方。” 老驼背话音刚落,便听流民中一个声音大声道,“老驼背,你不走我们也不走,我们跟着你。” 老驼背一时之间也无法分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只得略显无奈地道,“各位父老,我来此地,乃是应县尹大人之邀,来为吴老大人诊治的,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两位吴大人对我都很好,也很客气,大家不必忧虑。” 刚才说话之人见老驼背态度坚决,又紧接着道,“那你好好跟两位大人说说,多给我们点粮食,我老娘都已经快饿死了,就等着粮食回去救命呢。” 老驼背等那人说完,沉吟片刻道,“刚才吴大人和帖木儿大人已经允诺大家,会给大家一万担粮食,虽然粮食不多,但好歹能够挨一挨,各位父老都是挨过饿的人,大苦大难都已经受过来了,眼前的这一关,想必大家肯定能够度过去的。” 那说话之人却不愿意罢休,又紧接着道,“那刚才那个当官的说,要请军队进城,我们以后的命可就捏在人家手里了,你说该怎么办?” 老驼背目光微愣,微微踮起脚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但奈何自己身形佝偻,哪怕垫脚也够不到后面的人,只得作罢,勉强应声道,“两位大人刚才说得很清楚,请军队进来,乃是为了维护白城安宁,肯定不会为难大家伙的。” 却不想那人冷哼一声,寒声道,“老驼背,不会是你在县尹府里拿了什么好处,被他们给收买了,现在才帮着他们说话吧。” 此言一出,老驼背微微一窒,一众流民也纷纷互相打量起来,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毕竟这句话已经算是对老驼背的怀疑和冒犯了,这在流民之中可谓是难以容忍的问题。 但所有人都失望了,这个声音仿佛就从自己身边发出,但左右环顾了一下,又没有任何人有这个嫌疑,倒像是有人专门在栽赃嫁祸一般。 老驼背虽然老了,但脑子并不迟钝,如此还不知道这人并非真是站在自己一边,刚才几句话恐怕只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而已,这最后一句话方才是真正的杀招,但他想不出,到底是谁会如此这般做。 但当着所有流民的面,这个问题由不得他不回答。 微微沉吟片刻,老驼背轻叹一口气方才应道,“这位兄台,老夫在此感谢你对我的厚爱和关照,只是我老驼背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不需要你说,在场的诸位父老心中都清楚无比,老夫实在没有必要为官府说什么话,一切都只是想着各位父老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生活便是,还请这位兄台见谅。” “哼,话说的好听,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但你句句都是在维护官府,况且你又何尝不知县尹府早就有意要铲除我等,现在兀鲁尔哈也想要往白城转移,正好借了他的手,将我等都了结了,现在他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说来也怪,仿佛是知晓一众人等都在找自己一般,这声音一时之间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一会在东,一会在西,既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又仿若不是一个人说出来的,毕竟要是常人,哪能有如此这般的功力,一会东一会西。 听到此处,一直怀疑是雪影安排的王仙芝也开始纳闷起来,因为就在刚才,雪影也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脑袋,应该也是在找这个说话之人的方位,这倒让王仙芝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真的不是雪影安排的? 老驼背却也不傻,刚开始时他也怀疑这人可能是雪影安排的,目的便是不让自己顺利地劝退流民,但等到此刻,他如何不知极有可能是另有人插手进来,毕竟在他看来,雪影让流民聚集在此颇为鲁莽,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想,雪影都不会想让流民大庭广众之下,在县尹府外与官府直接冲突起来,否则即便是现在县尹府的力量并不算充足,但要将眼前这些人扫除干净,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而县尹府同样也有这个顾虑,尤其是帖木儿的存在,他来此的核心目的是推行新钞,现在新钞虽然已经顺利进入市场,各个行当也算是认可了新钞的存在和流通,但要想真正流转起来,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此刻让县尹府发动全部力量与流民对战,的确不是他最好的盘算,更何况当下场中的吴法言和一众豪门富商,他们的根基就在白城,如果真的和流民正面冲突起来,恐怕不动骨也得伤筋,不管是不是商人都不会做这笔亏本买卖。 那会是谁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猜测。 但老驼背不能等,因为流民管不了这么多,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生死,顾不得其他。 如果真的如那人所言,现在官府所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好让军队介入,而老驼背现在还在口口声声地为官府辩解,一个人的愤怒不足为奇,但千百人的愤怒集合在一起,即便是当下白城最好的大夫,老驼背也没有能力顺利化解。 “这位兄台既然对城中形势如此了解,何不出来与官府当面分说,也好让各位父老明辨是非,好做决断?”老驼背咬咬牙,放弃了用自己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信用做担保的打算。 “哈哈,老驼背,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你得了官府的好处,在县尹府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那还顾得上我们这些天天喝西北风的苦哈哈,我这好不容易冒着风险说两句公道话,要真站了出来,还不被你联合官府直接给灭了口吗?况且......”却听那人还要继续说什么,却猛然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怒喝,“老驼背,你卑鄙无耻!”之后便是怒喝连连。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瘦高男子,正和一个黑衣人激烈地交起手来,看其场面,二人功力都不弱,劲力横飞,将周边的流民逼退。 流民看热闹的居多,但老驼背等人如何关心这事,纷纷朝着那状似流民的人望去,却见其面上乌七八黑,根本看不出具体形貌,只是从其身形和衣着,也的确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流民。 老驼背连忙劝解,“二位快快住手,有什么话大家到场中来说。” 但此刻正在交手的二人谁也没有心思搭理老驼背,只听猛地一声巨响,那流民打扮的人被震退几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此刻也顾不上擦了,转身朝着老驼背吐了一口血痰,直接一个纵身,跃上房顶朝着远处而去,而那与之交手的黑衣人也闷哼一声,紧随其后追逐而去。 原本交手热闹的两人居然在眨眼之间结束了激斗,又飞快离开此地,倒弄得场中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但很快,场中老驼背等人都反应过来,恐怕这本来就是人家精心安排的一场戏。 而且是一场无解的戏。 状若流民的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流民,而刚刚驳斥了老驼背几句,便被一个黑衣人寻见想要击杀他,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黑衣人是县尹府派出的人。 吴法言与帖木儿即便知晓此事,也无法解释,而雪影也无法解释那流民不是她的人。 但他们都是聪明人,能够想明此节,但奈何眼前的流民不知,他们只知道,一个敢于仗义执言的同胞被官府派出的刺客暗杀。 很多时候事情本就不复杂,有此一点就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现在的老驼背是黄泥掉裤裆,根本无法辩解,毕竟那人是在与自己争论之时被人所寻见,更可恶的是那句“卑鄙无耻”几乎已经给老驼背戴实了那顶勾结官府的帽子。 所有的流民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曾经异常熟悉的老驼背,伤心、疑惑、怀疑......所有的情绪此刻在他们眼中都可以寻见。 老驼背逐一打量着眼前这些蕴含着各种情绪的眼睛,一时之间手足冰凉。 “各位父老......”老驼背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朝着一众流民抱了抱拳,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只听小叶猛然一声惊呼,“爷爷!” 那个在张一丰记忆之中,无比伟岸的身影,轰然倒塌了下来。 神,在人间从来没有存在的余地。 他永远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天际,只要近了人,又如何能够保持自己的高洁和神圣呢? 所以老驼背注定不是神,而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罢了。 但此刻的流民,对于老驼背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关切,归根结底,他们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人还是神,在意的,只是自己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传承 但是神真的不存在么? 至少雪影不这么认为。 无论老驼背此刻作出了何种选择,在雪影的心中,老驼背依然是那个神一般的老人。 那个除了白绮罗之外,给予了她最无私的关怀和教导的人。 哪怕十年的岁月已经匆匆而过,但雪影依然记得第一次跟着老驼背出诊的情形,那是她在受了白绮罗处罚后,偷偷溜出来,准备逃离白城时,正好遇上了出诊的老驼背。 在当时的小雪影看来,与白绮罗是熟识的老驼背肯定会选择将自己强行送回醉香楼,但让小雪影没有料到的是,老驼背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那个充满漫天破絮红绸的破旧棚屋,并且帮着小雪影瞒了白绮罗两天,每天所做的事情便是教小雪影学习从未接触过的医术,以及如何治病救人。 也是在老驼背的带领之下,小雪影知道了,原来在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的醉香楼之外,还有一处如此肮脏不堪、纷扰不断的地方。 她从未看到过一个人肚子胀得犹如皮球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时,依然能够笑着迎接他们,对于没有几天日子好活的事实选择坦然接受,没有一丝怨怼,当然,最后是老驼背告诉了她原因,因为他们没有怨怼的权力,谁曾真正给予过他们什么权力呢? 他们不过是寄居在白城阴暗面的一群虫子罢了。 虫子,不过是用脚便可以随便碾死的对象,谁又会真正在乎呢? 但雪影知道,老驼背在乎,他用他神乎其神的医术,挽救了一个个濒死的人,虽然在雪影看来,这不过是让他们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多苟活了一段时日罢了。 可是真正看到老驼背走在那低矮肮脏的棚屋里时,所有能够站着走出来跟他问好的流民,全都支撑着身子走到狭窄的过道之中,与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就是这个场景,让雪影看到了老驼背身上发出的光,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夕阳西下,余光通过陋巷照射在老驼背身上所散出的余光罢了。 这一点早在雪影还在风雨间时便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不过所用的地方是用来判断一个人的位置,以便选择最好的出刀姿势而已。 跟着老驼背的两天,是雪影来到白城之后印象最深的两天,而就是这两天,或许已经注定了她一辈子的命运。 当白绮罗从老驼背手中接过雪影时,白绮罗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但雪影知道,白绮罗的眼神之中蕴含了很多东西,有无奈,也有希冀。 雪影不知道白绮罗为何眼中在那一刻会有那么多的情绪,她依然记忆深刻的是,当白绮罗看着老驼背远去的背影时说的那句话,“人为什么想要成神呢?” 是啊,人为什么想要成神呢? 雪影到现在依然没有真正领会这句话的含义。 “我相信他!”但雪影给出了她的选择。 当再一次看到老驼背的背影,虽然已经没有之前的伟岸,更没有夕阳西下时的璀璨余光,有的只有无穷的落寞,以及背负的无尽的质疑。 老驼背,依然还是雪影心中的神,所以她选择了站出来。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雪影所吸引,包括帖木儿和吴法言的。 “为什么?”老驼背是第一个说话的,当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这个自己从下便看着长大,而现在已经变得很陌生的大姑娘,老驼背问出了他对于雪影的第一句问话。 在过去很多年里,都是雪影在问,他在答,所以一定意义上来说,老驼背才是雪影真正的老师,而白绮罗不过是教会了她武功,以及如何经营罢了。 雪影看着眼前这个神态落寞的老人,是的,从雪影第一次见到老驼背时,老驼背就已经很苍老了,只是那时候的老驼背,仿佛有着一股气,支撑着他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神态,以及面对时间流逝的从容,但现在,这些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雪影微微有些失神,刹那间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成为这样。 没有人敢对于自己的人生结局打包票,虽然很多时候这个结局在自己入土之前很久便已经可以看到。 雪影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我相信你。” 老驼背苦笑着摇摇头,“你不应该是反对我的么?” 在看到雪影出现的一瞬间,老驼背便已经坐实了心中的猜测,眼前的一切都有着眼前的这个大姑娘的策划和推动,或许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乃是雪影最期待的情况,好让所有的流民看清楚自己的选择,以便于他们做出他们的选择。 因为雪影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的妥协,他的争辩,他的落寞,都会是雪影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现在,很显然雪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场中的流民已经作出了他们的选择,城南的天,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完成了角色更替,当然,如果确凿的来说,应该是完成了代际之间的传承。 当老驼背在初次见到雪影的瞬间,他几乎便已经笃定,眼前的小姑娘正是值得自己托付所有事业和选择的人。 他的选择自然是没错的,现在见到雪影,在这种情形之下,他除了失落,心中甚至还感到有一丝丝的高兴,毕竟自己才是将眼前之人培养成才的最大功臣。 “我不支持你的选择,但我依然尊敬你,以及相信你。”雪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似乎是想通过自己的目光,给予眼前这个已经几近于迟暮的老人一丝慰藉。 “好好好,你这么做,老头子我很欣慰。”老驼背看了看雪影,半晌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枯枝一般的右手抚弄着颌下稀疏的胡子,略带滑稽,又让旁人倍感感伤。 所有的流民都安静了下来,从雪影出现的那一刻,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雪影的那句话,她选择相信老驼背,自然便代表着老驼背并没有背叛他们。 雪影的话有错么?是绝对不可能有错的。 只是恐怕他们也没有意识到,在今天之前,对于他们而言,老驼背的话有错么?也是绝对不可能有错的。 人的认知就是这么的神奇。 一些妇孺已经禁不住啜泣起来,在这一刻,当她们静下心来打量眼前的老人时,才发现这个老人是那般的瘦弱,那般的矮小,以及那般的无助。 老驼背没有管流民是什么反应,因为他早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流民之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道理。 这是一个在城南颠扑不破的真理,他在城南讲了半辈子的道理,也教了半辈子的道理,终归还是没有活过城南自己的道理,因为在这里,活着,永远比道理更重要。 “你准备怎么办?”老驼背认真地看着雪影的眼睛,蜷缩在袖中的左手,已经轻轻捻住了袖中的一条细小的丝线。 包括雪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即便老驼背不会武功,但当他想要杀一个人时,并不会比任何技艺最高超的杀手逊色。 他是一个医术超绝的大夫,更是一个毒霸天下的毒王。 或许,当五毒来到他面前时,最大的可能也是甘拜下风。 一个用毒的魔头很难成为一个好的医生,但一个好的医生本来就是一个用毒的高手。 而老驼背所有的杀人技,就在于他左手衣袖之中隐藏的那根丝线,只要他打开机关,轻轻一拉,他可以确保,眼前一如既往明艳可人的雪影,将在呼吸之间化为一堆白骨。 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雪影的答案。 这是一个事关人命的答案,既与雪影有关,也与身后万千流民有关。 雪影仿若无意之间扫视了一眼老驼背的左手,哪怕他一如既往的稳,甚至于老驼背的右手依然在不断地抚弄着颌下的胡子。 “这本来就不是一场战争。”雪影的声音很低,但依然能够确保老驼背可以一个字不漏地接收到。 老驼背抚弄胡须的右手微微一顿,一根胡子应身而断,“为什么?” 雪影转过身去,看向眼前已经数不清数目的流民,丝毫不在意将自己所有的空门全部暴露给身后的老驼背。 重新转过身来,雪影微微一笑,温声道,“因为今天,将是他们的觉醒之日。” 老驼背微微一愣,看着眼前不远处石头脸上坚定的神色,以及身前诸多流民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渴望,以及那股隐藏极深,但已经禁不住喷薄而出的火焰,让老驼背明白了许多。 雪影本来就不是为了开战而来的。 从昨天木花的死亡,以及今天大闹县尹府,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试探官府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让所有的流民都知道,曾经可以骑在他们头上肆意凌辱的达官贵人,也会畏惧于他们的力量,归根结底都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或许自己才是最不应该出现,但偏偏是自己选择出现在这里,还无形之中助了雪影一臂之力。 但老驼背依然感觉到微微心惊,不得不说,雪影的试探是成功的,但也是极度危险的。 不过转念一想,雪影又何尝没有一定的把握呢? 毕竟昨天她选择下手的对象是木花,那个欺凌白城的流民足够久,也足够狠的蒙古鞑子,而不是那个表面上看去人畜无害的言叙文。 今天来到县尹府,又何尝不是知道军方力量撤出,白城周边已经乱成一团,而吴家绝不敢轻易挑起城内纷乱呢? 更何况,还有一个指着尽快向朝廷报功的帖木儿? 人终归是要长大的。 只是老驼背没有想到,有些人会长得这么快。 老驼背嘴角带笑,眼前蓦然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锋 “爷爷!”一声惊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老驼背身上。 曾经那个无比伟岸的身躯居然就这么倒下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露着不可置信。 但现实就是现实,谁也无力改变,哪怕是小叶再惊慌,再恐惧,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雪影快步上前,制止了小叶的摇晃,双指轻轻搭在老驼背的手腕之上,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还是当年老驼背教给自己的医术,没想到现在居然用在了师傅的身上,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悲哀。 “不用着急,他只是太过疲累,所以昏厥过去了而已。”雪影抬首示意石头将老驼背抱起来,自己轻轻将小叶扶到了一边,轻声安慰道。 小叶医术并不差,只是刚才心情激动,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现在听雪影这么说,自己心中有些不信,看刚才的情形,恐怕并非雪影说的那么简单。 小叶走到石头身前,不顾石头的阻拦认真诊治起来,只是双指一搭,小叶便知道雪影骗了自己,此刻的老驼背,哪里是太过疲累,显然是几乎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费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来,小叶的双眼已经满是泪水,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一双柔荑搭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小叶止住了话头,转过身来,便看到了雪影略带哀伤的面容,强忍着悲伤向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小叶没有问为什么雪影要骗自己,现在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自己不能说,只知道雪影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小叶选择了忍耐。 在老驼背昏倒的瞬间,场中一众流民的面色剧烈变幻,最终还是以往的情感战胜了心中的疑虑,迅速朝着老驼背围了上来,好在石头提前阻止了所有人进一步的行动,只能是站在外围看着老驼背凄黄的面容,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 “雪影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一个声音打破了场中的气氛。 雪影心中微微一沉,转过身去,朝着帖木儿端正地行了一礼,轻声笑道,“大人万安。只是现在是在县尹府前,大人自称小生,恐有不当。” 说话之人正是帖木儿,在雪影走出人群的那一刹那,帖木儿的心便重重地颤了一颤,好歹是顾及吴法言就在身旁,方才打消了上前迎去的念头。 后来又见雪影与老驼背仿佛是熟识,而老驼背是什么人,帖木儿无疑是非常清楚的,现在雪影现身了,曾经凤舞所说的一切,都已然得到了验证,而今日所上演的一切,恐怕与眼前这个弱小女子脱不了干系。 “姑娘见笑了,现在我们既没有在县尹府内,又没有在醉香楼内,还是朋友相称比较合适。”帖木儿洒然一笑,颇有几分翩翩浊公子的模样,而一旁的吴法言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女子贫贱之姿,当不得与大人朋友相称。”雪影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两颊之上的淡淡酒窝,更是让人沉醉。 “哈哈,好一个雪影,既然姑娘将本官视为外人,那本官也只得以官身相待了。”帖木儿凝重地看了看雪影,突然大笑道,说话间,转身微微举手示意,苍鹰二人便飞身来到帖木儿身边。 “小少爷!”苍鹰躬身应道。 帖木儿手指轻指,苍鹰二人倒也灵敏,快步走到石头身旁,显然是想让石头将老驼背交给二人。 石头微微退后两步,苍玄二老紧随而上,看情形是得不到老驼背是不会罢休的。 石头朝着雪影看了一眼,见雪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中叹息一声,也无法顾及小叶的阻拦,直接将背上的老驼背交还给了苍鹰。 顾不上朝着小叶解释什么,雪影依然紧紧地盯着帖木儿。 这个当下场中最大可能的变数。 “雪影姑娘对于官府倒很是配合,不愧是醉香楼的大掌柜,在白城建立了偌大的产业。”雪影的反应有些出乎帖木儿的意料,本来认为可能需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雪影居然如此之干脆,即便是小叶此刻依然在拼命地叫喊和阻拦。 “大人说笑了,醉香楼不过是一众姐妹的养家糊口之地,也得亏了诸多朋友的捧场支持。”雪影的话语之中依然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哦?这其中没有官府的关照么?”帖木儿缓缓踱起步来,仿佛就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在场中闲聊一般。 但所有聪明的人都知道,这话语中间何尝未隐藏有刀光剑影。 “不知大人所说的是哪处官府,又是指的哪位大人?”雪影的声音依然很自然,也异常的淡然。 帖木儿微微一愣,看来眼前的女子实在是不简单,止住脚步,看着雪影笑道,“雪影姑娘实在是太过见外了,本官并无他意。” 雪影看着帖木儿满是真诚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今日大雪漫天,不知雪影姑娘不在楼中休憩,何以随同各位父老到访县尹府,不知有何指教?”帖木儿放弃试探的言语,干脆直接问道。 “谢过大人关心,只是今日雪影在楼上,见此处热闹非凡,心中意动,便想要下楼一探究竟,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故人,所以便走了过来,不想让大人误会了。”雪影自然顺着帖木儿的话头往下说,防备着帖木儿从话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猜测是猜测,真凭实据是真凭实据。 吴法言心中暗骂,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但无疑现在雪影就在拿所有人当傻子耍,偏偏自己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也只得由得雪影自说自话。 话虽如此,但吴法言心中对于雪影警惕之心更重,刚才帖木儿一通言语,无非是想让雪影认可官府在醉香楼产业之中的作用,给所有的流民潜意识之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认为醉香楼与官府有所勾连,后续再添点手段,让所有的流民哪怕不想琢磨,也得忍不住去细细琢磨,最后认为雪影便是他们最痛恨的官府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何尝不是解决了一大隐患?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时候一件大事往往就会因为一句话而彻底落败,刚才老驼背是如此,未来的雪影同样可能如此。 可惜帖木儿的那颗种子没能种下,吴法言此刻也只得心中惋惜。 “唔,如果是不经意走到了这里,那倒是情有可原,只怕姑娘是有意如此,那便让本官和吴大人颇为难办了。” 帖木儿的话提醒了吴法言,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吴法言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帖木儿身旁,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接着道,“大人说笑了,醉香楼在白城之中一向有口皆碑,自然不是什么犯禁作乱之地,今天雪影姑娘来访,恐怕也的确是一时兴起罢了。”转头又看向雪影道,“雪影姑娘,不知本官说得可对?” 雪影微微一窒,轻笑道,“鳏寡孤独,世所怜之,今日我见前来之人,也都是些可怜之人,还请两位大人不要为难才是。”直接将话语岔了开去。 帖木儿与吴法言对视一眼,心中知晓破局之人就在眼前,也省得了后续的诸多隐患。 却听帖木儿状若欣喜问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我见刚才石头兄弟已经与两位大人谈起了粮食一事,恐怕今日之事,还得在粮食一事上解决才是。”雪影却也不客气,知晓无论自己如何遮掩,眼前两人谁不明白自己便是幕后之人,刚才云遮雾绕不过是不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也算是直接提出了条件。 “那照姑娘的意思是?”帖木儿心中轻笑,面上却依然是一脸焦急模样,仿若真的需要雪影帮着出谋划策一般。 雪影看着帖木儿一脸真诚模样,也不接话,只是答道,“不知一众大人如何想,醉香楼身为白城的一份子,值此城中大难之际,自然也该慷慨解囊。”扫视了一眼帖木儿二人身后的一众达官贵人,其中不乏醉香楼的常客和自己的熟人,但现在自然不是提起这些的时候,朝着众人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清声道,“醉香楼愿意捐粮一万担。” 雪影话音未落,场中已经喧闹起来,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所镇住了,仿佛雪影伸出的那根手指有着无穷的魔力一般,让在场之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流民是为了自己有粮食吃而高兴,场中的达官贵人则是恼怒不已,试想一个青楼妓院都愿意捐献一万担粮食,自己此前还可以和县尹府谈各种条件,现在雪影直接将所有人逼上了悬崖,就看大家选择跳不跳了。 但往往问题就在于,你不想跳,也有人想要你跳。 帖木儿与吴法言便是其中之一。 哪怕所有人都已经猜测到二人已经达成了隐形的联盟,但谁又何曾想过,促使二人真正结盟的缘由是什么呢? 雪影没有想过,真金没有想过,刚才的华二老爷更没想过。 帖木儿已经从吴法言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激动的神采,只是帖木儿依然冷静地摇了摇头,哪怕此刻的条件很诱人,当然,也可能是致命的毒饵。 一阵突兀的掌声在场中响起,“不知雪影姑娘的条件是什么?”帖木儿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有他们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雪影的答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数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而且喜欢知道答案呢? 这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一个共同喜好,无论这个答案是好还是坏,都想要追求一个最终的答案,仿佛得不到某个答案人生就会缺少什么一般,或许这也属于人性深处窥私癖的一类。 现在的帖木儿就是如此,任何事情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今天雪影带着这群流民聚集在此,自然是有所图,而在这之前,她居然先作了付出,不得不让帖木儿为之感到谨慎,无论是好是坏,也必须要知道一个答案。 雪影微微摇了摇头,淡然道,“大人过虑了,贱妾的条件很简单,便是这些粮食需要全部用来周济城南的流民。” 帖木儿眉头微皱,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就是这么简单?” 雪影看了看帖木儿,似笑非笑地道,“否则还能如此呢?”顿了顿,又紧接着道,“当然,这批粮食都需要由我们来配发。” 终于到了帖木儿最关心的问题,恐怕这才是雪影愿意率先吐出一万担粮食的关键所在,否则按照雪影以往的做派,为何不直接将这一万担粮食全部施了呢? 放长线钓大鱼并不是只有好的钓手才会。 甚至于帖木儿都能够想见,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愿意出比雪影更多的价码,当然,吴法言除外。 吴家自然能够拿得出这些粮食,但以吴法言此刻的地位,能做得了这个主么? 即便是他拿出来了,不与官府拿出来是一样的么? 毕竟在白城来说,吴家就是官府,官府就是吴家。 所以当雪影出价一万担粮食的时候,便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占了先机。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此刻面上言笑晏晏的雪影,已经布好了一张口袋,就等着帖木儿往里跳了。 草原上的牧人之所以恨透了哪些狡诈的草原狼,就在于他们从来不会按照牧人既定的路径出现,这样便让牧人早早准备的圈套全都落空。 而帖木儿显然不是那个牧人,而是那头草原狼。而且对于狼来说,羊有一点最大的好处,便是连它的反抗都是极其温柔的。 “各位意下如何?”帖木儿没有回答雪影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场中那排依然有些垂头丧气的达官贵人们。 但让帖木儿微微有些失望的是,一旁人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有人答话,不由得心中暗骂一群蠢猪,若是城中那帮吃人不见血的商贾来了,恐怕早就已经双眼放光扑了上来。 世家世家,既出得了英雄豪杰,更容易滋生蠹虫败类。 帖木儿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乌衣巷中传了出来。 “大人见谅,我们自然是反对啦。”话音未落,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慢悠悠从巷子之中踱了出来。 “哎呀,闫老弟,你可回来啦。”只见那男子刚一出现,一群达官贵人便立即欣喜地围了上去,与此前面对帖木儿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帖木儿微微侧头看了吴法言一眼,仿佛是在问,来人是谁。 还没等吴法言回话,那男子便排开众人来到帖木儿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恭声道,“乌衣巷闫二,向小王爷问好。” 帖木儿面色微变,此人突然出现,自称乌衣巷之人,听其姓氏,自然不属于十六姓之一,更大可能便是财富积累已经到了一定地步,可以正大光明地搬入乌衣巷中。 但偏偏狼逐卫入城近一月,居然丝毫没有关于此人的消息,更关键的在于他的称谓,一下子便称呼自己为小王爷,可知道现在即便是真金也不敢公然叫自己小王爷,一时之间帖木儿有些拿不准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闫二见帖木儿迟迟没有应话,也不以为意,淡然起身朝着吴法言也行了一礼,方才慢悠悠转身朝向雪影道,“雪影姑娘,不知是否还记得闫某?” 当闫二出现的瞬间,雪影便感觉略微有些奇怪,仿佛自己什么时候见到过此人,但又感觉异常之陌生。 雪影自然知晓眼前的必然是前来搅乱之人,眉头轻蹙疑惑道,“不知大人是?” 闫二伸手遥遥点了点雪影,畅声笑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当年你点守宫砂的时候,绮罗还专门邀请闫某去观礼啦,没想到时间飞逝,你都已经长这么大啦。” 雪影面色微变,当年自己虽然年纪尚幼,但对于自己点砂仪式的排场依然记得无比清晰,能够前去观礼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更是白城各行各业数一数二的人物,比如古尔赤,而眼前这人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印象。 等等! 雪影脑海之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闫云山! 绝对没错,眼前这个自称闫二的人绝对就是闫云山,当年白城当铺行当的绝对老大,听说后来加入了金钱帮,当了一段时间的二当家,不过后面与龙大老板关系不好,又很快离开了金钱帮,至此之后便很少见到踪影,不知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样,雪影姑娘想起闫某了么?”闫云山眼见雪影面色变幻,嘴角带笑,一脸淡然,仿佛丝毫没有发现场中此时的局面。 雪影压住心头震惊,恭敬地朝着闫云山行了一礼,轻声道,“闫叔叔好!” 闫云山听到这个称呼,蓦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也不枉我当年疼你一场,现在还能听你叫一声闫叔叔,当真是幸事。” 雪影等闫云山止住笑声,面色严肃地问道,“不知闫叔叔突然到来,所为何事?” 闫云山没有立即回答雪影的这个问题,而是转身来到苍鹰身旁。 面对苍鹰的阻拦,闫云山只是目视了一眼吴法言,便立即得到了准许。 闫云山伸手搭了一下老驼背的脉象,眉头微皱,轻声叹了一口气,哀声道,“哎,老伙计,你这又是何必?” 说完淡然地玩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缓缓朝着雪影道,“闫某今天来,自然是来劝和的。” 帖木儿此刻已然从吴法言处得知了闫二的身份,心头微惊,哪怕不再是金钱帮的二当家,但他依然是白城诸多钱庄的幕后老板,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都足以担当得起劝和二字。而且能够控制西北道商贸要地的钱庄生意,又岂是一般人物? 只是现在的场面需要劝和么?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帖木儿是狼,更是一头狡猾的狼。 “不知闫先生准备怎么劝和?”帖木儿其实心中更关心的是为何此人一来便称呼自己为小王爷,但此刻显然不是细究之时。 “很简单,闫某以白城十二家汇字号钱庄作保,此次粮食全部由我闫二来管理和分配,如若中间出现差池,小王爷和雪影姑娘双方都可以唯我闫某是问。”闫云山的话音并不算高,但说出来的话却分量极重。 看到帖木儿微微皱起的眉头,吴法言当即快步走到帖木儿身后,轻声说了句话,当即便阻住了帖木儿想要驳斥的想法,“是友非敌!” 朋友? 吴法言的朋友? 帖木儿想要发笑,但却笑不出来。 此人的存在,之前吴法言从来没有跟自己提及,但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早下注吴法言,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帖木儿看出很多东西,只感觉眼前这人更加有意思了,当然,还有一旁的吴法言,他到底还有多少盟友呢? 这不得不让帖木儿惦念。 帖木儿不说话,自然相当于默认了,立即便得到一众达官贵人的欢呼。 闫云山的出现已经出乎了雪影的意料,此刻居然从中作梗,自然让雪影生出了更多的警惕。 虽然对于闫云山的实力没有丝毫怀疑,但他的立场和背景,都不得不让雪影忌惮。 道理很简单,没有官府和吴家的支持,至少是默许,在白城想要顺顺当当的开当铺? 简直是痴人说梦,就包括醉香楼也是一般,从白绮罗与白芷的关系,到现在醉香楼的最大依靠,古尔赤,哪样不是关键所在。 而这闫云山轻轻松松便号称用十二座当铺作保,在白城之中关系岂是寻常? 只是自己出粮一万担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得不到粮食的支配权,雪影此刻都能够轻轻松松地想到一百种将这些粮食化为乌有的办法,更何况自己还指着这些粮食有着更大的用处。 “闫叔叔说笑了,闫叔叔作保我们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现在白城流民数量众多,所需粮食非寻常计算,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雪影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决定放弃此次的试探,毕竟初步的意图已经达到,至于粮食,倒反而没有那么急迫。 闫云山听雪影说话,微微一愣,接着大笑道,“看来雪影姑娘对我闫某还是不甚放心啊。”顿了顿,接着道,“也是,闫某人近些年一直在中原地界闯荡,与各位父老打交道少了,有些朋友不信任也是自然,也罢,那么此事便暂时作罢,不知各位大人和父老意下如何?”说完分别转头看了看帖木儿和雪影。 却见雪影紧盯着帖木儿的面容,仿佛是要等着他先表态一般。 而帖木儿既然已经知道眼前此人乃是盟友,虽然心中另有打算,但就此作罢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将计划缓行时日,况且有了闫云山的出现,或许计划还将更顺利才是。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帖木儿而言,白城的稳定乃是压倒一切的关键,给至正帝的新年贺表还静静地躺在自己的书案之上,想要雪影的粮食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如若此刻生变,恐怕就不是上贺表,而是谢罪表了,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帖木儿自然是门儿清。 却听帖木儿轻笑一声,朝着雪影真诚地道,“小生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雪影眉头轻蹙,刚准备回话,却听旁边已经有人抢先说道,“我不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平 在绝对的大势面前,谁也没有资格说不答应。 当小叶说出那句不答应时,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小叶是一个极聪明的姑娘,自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说话的时机并不算好,但看着苍鹰身旁依然昏迷着的老驼背,小叶咬咬牙,不顾石头的拉扯示意,强梗着脖子,微红的小脸显示她此刻心中的忐忑。 “小姑娘是小叶吧?”闫云山听到小叶的反对,并没有露出忧虑的神色,面容反而越发的和气。 小叶微微皱眉,“你认识我?” 闫云山认真打量了一番小叶,温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子,没想到现在都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小叶的眉头越皱越紧,闫云山的话中隐含着很多的信息,小叶此刻才发现,自己对于曾经以为非常熟悉的老驼背,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熟悉。 闫云山仿佛看出了小叶心中的怀疑,笑了笑紧接着道,“老夫和老驼背可以算是老朋友了,前些日子我刚回白城,你可知道我第一个见到的是谁?” 闫云山的话语很友善,但小叶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一股寒意,让她忍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老夫和你的爷爷,也就是老驼背,把酒言欢,一如十多年前一般。”闫云山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不顾周围纷扰的议论声,自嘲地道,“哎,人一老,就容易怀念往事。” “闫叔叔言重了,您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敏锐。”雪影及时站了出来,化解了小叶的尴尬,她此刻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往老驼背的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的全部,都仿佛在验证着老驼背的不简单,以及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关系,几乎只要闫云山再说出老驼背接下来由他照顾的话,小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 而小叶尚且如此,那么她身后的流民呢? 闫云山转头看了看雪影,背手洒然一笑,并没有因为小叶的事情而展现失望的神色,依然满脸笑意,朝着雪影和声道,“雪影姑娘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雪影朝着闫云山行了一礼,柔声道,“自当是听闫叔叔吩咐。” 闫云山轻笑一声,瞥了一眼雪影笑问道,“恐怕雪影姑娘并不会真的听老夫安排吧。” 雪影直起身来,同样一脸笑意地看着闫云山,也不答话,却是真的在等着闫云山如何安排。 “既然如此,那闫某就斗胆提议,接下来老驼背依然由县尹府照顾,毕竟县尹府名医众多,老驼背要调养身子也好有人照顾。再者呢吴老大人现在也离不开老驼背,留在身边也是好事。”顿了顿,闫云山转头朝着帖木儿道,“既然雪影姑娘否决了我们的提议,那么放粮一事恐怕要暂时搁置,但毕竟都是县尹府治下之民,还请两位大人多多体恤,闫某家中还略有余财,愿意出银一万粮,在城南设置一处粥棚,隔日放粥,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扶助。” 闫云山说着也不等二人回话,朝着帖木儿和吴法言分别行了一礼,而这自然是解了二人的燃眉之急,二人想来也无不应允之理。 却见闫云山又接着朝着雪影道,“雪影姑娘刚才既然已经答应出粮一万担,想必醉香楼大当家的也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至于如何放粮,老夫看就由醉香楼自行操持吧,刚才两位大人所说的,城内富户一概要捐粮共渡难关,老夫不才,手下还有一些兄弟,能干点苦力活,如果各位信得过闫某,捐献放粮之事便由老夫代劳吧。” 身后一众达官贵人本就与这闫云山不算陌生,此刻见其主动请缨,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知不觉之间,随着闫云山的出场,双方所有的矛盾点都基本已经化为无形,而他闫云山,方才是得到利益最大的人,当然,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拮取这份利益。 闫云山见一干人等都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扫了雪影一眼,转头看向眼前的流民道,“各位父老,我闫某可能大家不是特别熟悉,但闫某愿意用身家担保,官府一定会管大家的,请大家不要受小人挑拨,前来寻衅滋事,否则到时候白白丢了性命,还便宜了别人。” 雪影闻言眉头微皱,但并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张一丰伸手杵了杵一旁的王仙芝,轻声问道,“王大哥,你看这姓闫的靠得住么?怎么也不见雪影姑娘反驳他啊?” 而王仙芝此刻也正在纳闷之中,哪有闲心管这张一丰怎么样,不耐烦地应付一声,便听闫云山接着道,“城南粥棚后日便会开设,请各位父老多多支持,我们一起携手,在两位大人的领导一下,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不得不说闫云山的话说得很漂亮,所有人的利益都照顾到了,关键是他也有这个影响力和实力,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相信他的担保。 所以当王仙芝回到地堡之时,依然感觉脑袋是懵的一般。 自己是怎么去的不知道,为什么而去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依然一脸淡然的雪影。 除了那些美滋滋地想着后日能够喝粥而回家做好梦的流民们,所有少年团和王仙芝的一干兄弟都聚在了一起,当然,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雪影,眼神之中透露的,除了迷茫,还有怀疑。 “姐,大家都在等着呢。”最终还是石头受不了大家的眼神示意,站起身来催促了雪影一声。 雪影的脸色一如往常,当她转过身来时,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只有小叶敏锐地感觉到了雪影刚才背对众人时并没有如此的平静。 “我想说的只有三句话。”雪影的语气很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但所有的人都没有质疑的意思。 “第一,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官府确实没有与我们开战之意,但绝对正在蓄谋此事,而且城中官府存粮已经不够,否则帖木儿不会想出让富户捐粮一计。” “第二,我们暂时没有希望与官府开战,因为我们同样没有粮食和足够的武器,本来想拿到粮食配发权好做储备和调度,但现在事与愿违,只能再想他法。” “第三,吴清源可能很快就会死,而吴法言已经与帖木儿,以及城中所有的富户,包括闫云山联合在了一起。” 雪影的语速很快,但丝毫没有耽误所有的人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听清,因为这每一句话很可能都将决定着他们何去何从,以及他们的命运如何。 前两句话并没有带来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反倒是第三句话,一下子便让在场所有人炸开了锅。 雪影缓缓走到堂中坐了下来,地堡之中条件简陋,自然没有茶,更没有酒,哪怕雪影现在异常想喝一坛白水烧。 “姐姐,你的意思是现在吴法言正在筹谋夺取吴家大权?”石头看了看场中议论纷纷的众人,心中只感觉压了千钧重担一般,朝着雪影涩声问道。 雪影同样对于自己的猜想感到惊讶,勉强定住心神,强笑一声,沉声回道,“恐怕的确如此。”看着所有人依然一脸疑惑的模样,雪影紧接着补充道,“因为吴清源在挣命。” 这依然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雪影并没有接触吴清源,她又如何能够判断出现在吴清源的状态呢? 小叶站了出来,有些不满地地看了看眼前的雪影,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水,哀声道,“因为我爷爷在用命救他。” 场中再次炸开了锅,老驼背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哪怕此刻已经没有以往那么重要。 关键是老驼背在用命救吴清源? 一条大汉站起身来,闷声问道,“他怎么能救我们的大仇人呢?干脆直接杀了他不更好?” 大汉话刚说完,便被王仙芝无情地用眼神逼得闭上了嘴,只得讪讪地坐下。 所有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眼前的大汉是在说气话,可以说,所有的人对于吴清源都是又爱又恨,恨他对流民严苛,纵容军队和城中达官贵人肆意欺辱流民,爱他则是这些年他虽然双腿残了,但对官府依然保持着绝对的控制力,好歹约束着那些税吏计吏没有对流民下手,否则又有谁能挡得住这层层盘剥呢,毕竟苛税才是真猛虎,也算在夹缝之中好歹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随着吴法言的成长,吴家暗中的斗争,无时无刻不影响着白城的局势,自然也包括这些本就身处夹缝中的人,甚至于包括王仙芝在内,都已经记不清近两年里从城南到底出去了多少人,而这些人从来没有回来,或许是进了乌衣巷中的某座宅子,也可能是进了白城南的会泽山,那里有数不清的矿藏,当然也需要数不清的矿工,之前一般都是战俘来做,而现在呢? 大元朝的兵锋依然强盛,但远水又如何救得了近渴呢? 所以还有很多人盼望吴清源继续活着,而且要好好活下去。 而聪明如雪影,在见到老驼背的那一瞬间,便已经确定了,老驼背给了吴清源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毕竟在自己的命面前,谁又能够真正拒绝呢? 吴清源不能。 所以老驼背愿意用他的命,来换吴清源的命,当然也换城南万万千千流民的命。 恐怕这也是木花惨死之后,城卫军并没有真正发威的真正原因吧。 而这,雪影已经从老驼背的脉象验证过了,小叶自然也知晓。 但是,这种用一个人的命换来的和平,又能持续多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准备迎接死亡 当雪影回到醉香楼时,敏锐地发现了周围一众姐妹的变化。 雪影自然知晓是为什么。 虽然平日里这些姐妹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情绪,但婊子爱钱这句古话并没有因为醉香楼特殊的身份和背景而有所变化,所以当一众姐妹知晓原来雪影与城南那帮又脏又臭的流民走得如此之近时,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生理上,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抗拒感。 这一点与平日里前往城南去施粥不同,施粥你也施,我也施,施的是一个乐呵,更施的是一个牌面,也是一个面子。 尤其是在那粥棚站上一会,动动手施施粥,回到楼里往恩客的怀里一躺,展示一下辛苦劳累了一天有些发酸的胳膊,哭诉一下今天所受过的前所未有的劳累,表现一下自己的菩萨心肠,没有几个恩客不会大方的掏出一两锭银子,这可都是姑娘们的私财。 世间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真金白银落袋更让人安心的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所以雪影十分理解一众姐妹的想法,也没有强行要扭转她们思维的意图,毕竟很多事情,能做到互相尊重对方的选择,便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而眼前的大家,并没有反对她作出的选择,只是选择了沉默而已。 小雪第一个站了出来。 这个新进楼不久的小姑娘,用前所未有的大声宣示了自己的主张,“雪影姐姐,我支持你!” 一众在楼上楼下假装忙得不可开交,或者避而不见的姐妹们霎时间有种羞愧的感觉。 尘烟第二个站了出来,牵着雪影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打转的泪水告诉了雪影她想说的一切。 来到楼里的人,谁不曾是苦命人出身呢? 甚至于她们中的许多人,就曾经属于城南。 只是来到这里久了,谁还愿意沾染那个又臭又脏,更没有丝毫美好记忆的地方呢? 恐怕也只有小雪吧。 所有的姐妹都下楼来了,雪影自然能够分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相当于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内,雪影已经知晓了楼内所有女子的选择,而这也与她平日里的预想差不了太多。 只是雪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拉她们下水,所以她异常坚决地拒绝了小雪和尘烟加入进来的提议。 环顾四周聚拢起来的姐妹,无论之前做了多少的准备,但当真正看到那些躲闪的眼神,雪影依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丧气和伤感。 吩咐小雪送两壶白水烧到楼上来,雪影自己独自一人先行上楼去了。 只是楼下的小雪,仿佛可以透过雪影单薄的身影,看到她眼中强忍着的泪水。 “这个决定一定很艰难吧?”小雪的心中低声问着自己。 “我会始终支持你的,雪影姐姐。”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小雪握了握依然还弱小无力的拳头,满脸欣喜地跑去给雪影取酒去了。 当雪影来到四楼时,已经有人早到了。 一个面目依旧清秀俊郎的中年人正站在窗边,一边喝着手中的白水烧,一边低头俯视着承平街上的林林总总。 雪影袖中紧握的子剑第一时间出鞘,又立即收了回去。 “二叔,你怎么来啦?”雪影飞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脸上泛起微笑。 正是曾经到访过醉香楼的中年男子。 听到雪影的呼唤,男子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没有接话。 过了半晌,只见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朝着雪影微笑道,“影儿,抱歉不请自来。” 不得不说这男子年轻之时绝对是一个美男子,轻笑之间,仿佛窗外的雪景都明亮了几分,但这一点对雪影自然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她只知道,眼前的男子前来,绝对不是寻常的游玩,毕竟自己二人上一次的交谈,并不会让人有愉快的感觉。 雪影缓步走到窗旁与男子并肩而立,淡然道,“二叔说笑了,这醉香楼本就是间里的产业,您是间里的二当家,来这里本就是回自己家中,为何用到了请字?” 眼前的男子居然是那神秘无比的风雨间的二当家?恐怕要是吴清源知晓这个消息,必定会在白城掀起滔天巨浪。 只是眼前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二当家的派头,依然一脸温和的笑容,仿佛此番前来只是与雪影谈谈天一般。 看着眼前面色微微有些紧绷的娇俏女子,男子转过身去,轻叹一口气道,“影儿,你长大了。” 雪影微微一愣,正想要解释什么,男子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这么一条路。” 雪影腰间的玉手轻轻一颤,又强行定住心神,状若淡然地道,“二叔,日间流民中的两个黑衣人是你派出去的吧?”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还提起放在耳边,一脸陶醉地听着酒浆撞击酒壶发出的潺潺之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除此之外,往往还有一种态度,那就是默认。 相应的,断指信的事情也不需要再问什么,雪影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男子听了一阵,缓缓转过身来,只是此刻的面容哪还有此前的和煦,一脸严肃地道,“影儿,二叔认真地问你,你选择这条路,是想要一条路走到黑,还是为了间内的事业?” 暗室的门突然轻轻响了起来。 雪影微微转头,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雪影自然知晓来人是小雪,心中微微一定,只是刚才男子显露的一身功夫,让雪影不得不自我怀疑,自己能在他的手下走脱么? 雪影自嘲地笑了笑,这个问题真是愚蠢,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想到这个问题,那可是从小最为疼爱自己的二叔。 但现在雪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小雪手中接过两瓶刚刚揭去泥封的白水烧,将小雪打发离开,雪影转身走进门,男子再次出现在窗前。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除了雪影以外,甚至于都没有谁知晓他来过,更不会知晓他曾经消失过。 递上手中的一壶白水烧,雪影温声道,“二叔,本来应该拿陈酿招待你,但现在陈酿越来越少,所以您就先凑合凑合吧。”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示意壶中还有残酒,没有理会雪影的打岔,依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雪影,仿佛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雪影揭开酒封,仰头狠狠灌了一口,看得男子直皱眉,但并没有上前阻拦。 雪影抬袖擦了擦唇角的残酒,笑笑道,“二叔,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微愣,还是举起酒壶,与雪影碰了一下,饮下一口酒冷声道,“二叔钦佩你的选择,但我同样有自己的使命。” 雪影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笑着问道,“二叔,你是来处死我的吗?” 男子晃动不已的酒壶突然微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勉强笑道,“影儿,你知道我不想。” 但出乎他意料,仿佛雪影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依然站在一旁淡然地喝着酒。 男子心头微怒,猛地将手中酒壶重重地搁在酒桌之上,冷声道,“影儿,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雪影放下酒坛,认真看了看眼前中年男子一脸焦急的面容,轻声道,“二叔,你从小就夸我聪明,我自然明白二叔的意思。” 男子眼角微微抽动,仿佛是在害怕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一般。 但很多事情往往就是事与愿违,从雪影嘴中吐出来的,正是男子最不想要的答案。 “二叔,你应该知道我会拒绝。”雪影的笑很甜,但话却很冷,透着一股绝不回头的坚韧。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很明显又不愿意就此放弃。 “影儿,你知道,只要你选择带着流民配合间里完成光复大业,大哥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反而会大力褒奖你,到时候甚至可能自立一族。”男子的面色越发的焦急,再次劝解到。 雪影走到桌旁缓缓坐下身子,抬首朝着男子笑道,“二叔,我知道的,只要我此刻松口,你也会帮我想尽办法遮掩。” 男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雪影抬手拦住了。 只听雪影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只知道是间里给了我生命,我从始至终都感激间里的培养,更感激二叔您和绮罗姑姑的宠爱,但我并不喜欢醉香楼,甚至于我一度非常厌恶它,厌恶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阴谋和诡谲的味道。” 雪影深饮了一大口酒,抬手擦了擦嘴角接着道,“直到我认识了老驼背,看到了城南成千上万前路未卜、生死未知的流民,以及他们脸上倔强求活的神情,让我明白了我这辈子活下去的意义。” “我开始喜欢醉香楼,因为它可以帮我实现我的梦想,正是有着醉香楼的支持,所以我才能让更多的姑娘免于责骂和凌辱,也让更多的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男子一脸戚容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她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扎在他的心上一般,“但是你忘了,它也可能让你失去生的希望。” 雪影淡然地摇摇头,没有接男子的话,而是继续坚定地说道,“是他们给了我好好活着的动力,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为了间里的事业,而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他们是么?”男子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确保自己只要一伸手,便可以立时将雪影制住,但雪影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恰当好处的男子,并没有选择躲闪或退怯。 “我很高兴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雪影再饮一口白水烧,淡然地将酒坛放在桌案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戮仙丸 男子看着眼前神色决绝的雪影,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寒声道,“你可知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雪影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面色焦急的男子,轻声道,“二叔,你动手吧,我意已决,绝不可能会更改的。” 男子面色恢复沉着,也不再劝说,只是轻声道,“你果然是绮罗带出来的孩子,都是这么的倔,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铁浮屠......” 提到铁浮屠三字,男子仿佛提到了什么禁忌一般,连忙住口不言,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药瓶放在桌上。 “影儿,你知道你在白城的重要性,间里肯定不会允许你背叛的,所以二叔只能出此下策。”男子看着眼前黝黑的药瓶,异常沉稳的右手依然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雪影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杀招,但呈现在眼前的东西,绝对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雪影面上的神情越来越惊诧,向着男子投去询问的眼神,而得到的,自然是男子肯定的示意。 戮仙丸,风雨间中最神秘的武器。 所有人都认为风雨间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无孔不入,甚至于当年白奉甲在风雨间中的谍报老师曾经骄傲地宣称,只要是风雨间想要知道的,就绝对没有不知道的秘密。 所有的风雨间人都以此为荣,但谁也不曾想过,到底是什么造就了风雨间如此威势? 毕竟每一份情报身后,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谍子,有些自然是风雨间自行培养的优秀人才,但显然满足不了风雨间的需求,尤其是无法满足白家复辟白城的需求。 所以临时性的谍子,以及无数奴仆便成了必须。 如何更有效地控制他们,乃是关键中的关键。 而风雨间能够纵横此道上百年,归根结底就在于眼前的小瓶子,准确来说应该是瓶子中所装的药丸,不知道是风雨间哪代先师研制出来的戮仙丸。 无论任何人,只要服用了此丸,手臂之上便会立时长出一颗细微小痣,随着种下的时间越长,痣便会变得越大,如果一年没能服用解药,手臂上痣便会由大变小,直至自然消解,但这个消解并不代表着毒已经解了,反而是你人生终结的标志。 况且随着痣由大变小,整个人会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用曾经因为外出执行任务而耽误解药服用的奴仆的话说,那当真是身不如死,犹如身在九幽地狱之中,足见其威力之大。 关键最终的解药只有大间主方才有,平日之中服用的不过是帮助缓解毒性,免得一年便毒发身亡,而如果得到了大间主的同意,解除奴隶身份,那么便可以得赐最终的解药,方才算是彻底摆脱这一魔咒。 而风雨间也正是通过这一关键法宝,控制了成百上千的人为其所用,而且无往不利。 雪影作为醉香楼的大老板,风雨间在白城的谍报头目,如何不明白戮仙丸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尤其厌恶这一物事,但也不得不承认其的确非常有效果,这也是这些年里面对官府的重重打压,而醉香楼的谍报来源依然比较充裕的原因,毕竟醉香楼本就是一个最好的情报收取之地,以及毒丸种发之地。 雪影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从来没有料想到眼前的男子,从小便异常疼爱自己的二叔,会选择用戮仙丸来逼迫自己。 雪影惨然一笑,“二叔,为什么?”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我是你二叔,更是绮罗的亲哥哥,你是她的唯一弟子,自然也是我的子弟,甚至于我从来就是拿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男子顿了顿,抬手饮干了壶中残留的酒水,冷声道,“但我还是风雨间的二当家,白家的二老爷。” 男子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峻,一双俊目看向雪影,仿佛两道闪电一般,异常地摄人心魄,也足以看出男子此刻的狂怒。 “绮罗当年为情所困,虽然怀疑是大哥杀了她的情人,但也不敢因此而背叛风雨间,而是自己独自一人返回间内质询大哥,所以我虽然不赞同,但我也没有反对,只是让她闭门思过。”男子的面色微微出现一丝涨红,显然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但你不一样,影儿,你寄托着我们所有的希望,哪怕是绮罗也是如此,她希望你能够将醉香楼的事业发扬光大,为间内光复白城铺平道路,但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一帮流民,背离你的职责与使命,你这是要毁了风雨间的根基,你可知道?”男子转头看向身前重新恢复淡然的雪影,脸上的怒意更甚。 雪影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再为自己解释什么,而是缓缓跪了下去,在男子闭目叹息之中,郑重地朝着男子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又是何必?”男子仰头闭目,也没有将雪影扶起来的意思。 雪影自行站了起来,“二叔,是影儿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但影儿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雪影的话语前所未有的坚决,仿佛下一刻便要服用戮仙丸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所以呢?”男子看着眼前仿佛已经下定决心求死的雪影,看着两行清泪缓缓划过白玉一般的脸庞,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眼前这个依然算是小姑娘的林林种种。 “请二叔赐影儿一死。”雪影仿佛下定了决心,咬咬牙仍然说出了这句话。 男子面色复杂地看着雪影,终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准。” “难道你想让影儿从此活在戮仙痣的折磨之下吗?”雪影当然知道戮仙痣发作起来之后会有多么的可怖,自己手中虽然也有解药,但每年都需要向间里申请新的解药份额,哪怕可以缓解,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况且戮仙痣对于一个人身体和精神的摧残,雪影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雪影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哀求之意,自然也是因为二人实力悬殊过大,甚至连交手的必要都没有,雪影便已经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男子脸上浮现一丝挣扎,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影儿,你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关键,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大哥那边已经是势如破竹,估计在开春之时,便会带军来到白城,你此刻鼓动流民造反,配合大哥的攻势,不是极好的选择么?” 看这雪影犹然有些不信的样子,男子急道,“等到白城光复,我一定向大哥好好说一说,让这些流民都过上好日子。” 雪影惨然一笑,缓缓坐倒在椅子之上,抬首灌了一口酒,仿佛被冷冽的酒水所激,沉声问道,“二叔,我能相信你么?” 男子闻言微喜,仿佛已经看到了雪影答应自己所提之事一般,连忙点了点头。 雪影看着男子,缓缓摇了摇头,“但是我不相信大叔。”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却听雪影接着道,“从绮罗姑姑离开醉香楼再也没有回来,我便已经不相信大叔了。” 雪影惨笑一声,“乱世之中,女人的命从来就不是命,跟外面的流民又有何区别?或者说,我们这些人,本就跟外面的流民,乃是同一类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我选择帮他们,也选择拒绝二叔你。” 男子面色越发的难看,蓦然伸手卡住雪影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雪影的双颊,强行逼迫雪影张开了嘴,两根手指犹如闪电一般一闪而逝,定睛再看,手中已经夹着一颗蜡丸。 “影儿,不要尝试在二叔面前自杀。”男子的话语越来越冷。 雪影摸了摸因为男子用力而有些疼痛的面颊,无奈一笑,终归还是实力相差太大,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依然没能躲过男子的眼睛,毕竟眼前之人乃是风雨间之中第一快手,更是除了大当家之外实力最为高绝之人,甚至于很多人都只是知道其武功很高,而不知道其到底高到什么程度,毕竟见过他出手的人实在是太少。 雪影也算是亲身领教了一番男子的功夫,心中已经彻底凉了下来,坐起身子,缓缓伸手探向桌子之上的药瓶。 而身前的男子虽然仰头看望别处,但余光始终关注着雪影的一举一动,看着雪影的动作,眼角微微颤动两下,但还是忍住了临时反悔的打算。 “二叔,我真的连死都不能死了么?”雪影握着手中黝黑的瓶子,甚至手心都能感知到瓶中药丸缓缓滚动的轨迹,最后挣扎着问道。 “影儿,你的位置太重要,而现在的时期又太关键,醉香楼的谍报线,绝对不能就此断绝。”男子的话很坚决,仿佛也是在通过这样劝说自己一般。 雪影缓缓拔开瓶塞,将瓶中细小的戮仙丸倒在手心,仿佛都能够看到丸中正有万千毒虫正在疯狂的窜动。 闭上眼睛,雪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或许这就是乱世之中,一页浮萍最终的命运吧,流民如此,她亦如此。 随着一滴眼泪飞速滑落,雪影缓缓抬起手,便要将手中的戮仙丸放入口中。 但雪影所有的动作都不得不停住了,因为此刻男子已经飞快地点住了她的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波骤 当中年男子出现在醉香楼时,一骑黑骑以极其迅捷的速度从后门奔进了县尹府。 当帖木儿拿到黑骑传来的情报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就连白日里难得的一丝喜悦都被打散得精光。 真金示意黑骑退下,只留下自己单独一人在旁伺候,只是看着帖木儿面如深潭的脸色,真金知道,此刻一言不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过了半晌,帖木儿缓缓将手中的情报放在桌案之上,沉声吩咐道,“去请吴法言大人。” 真金面色微带诧异,虽然知晓二人已经算是不正式结盟,但真正互相交心到何种程度,这显然并不是真金等人可以妄测的,而且这本就是一件不能揣测的事情,毕竟官场上的结盟,面上有多牢固,私下就有多阴暗。 真金打消心中的疑虑,连忙行了一礼,便去请吴法言去了。 等真金退出屋去,却听帖木儿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样的情形,方才让帖木儿如此的顾忌。 吴法言来得很快,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面色同样阴沉得难看。 真金奉上茶水,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大人不知有何事找我,想必并不是什么好事。”吴法言的话很直接,想必也是想让帖木儿也直接一些。 帖木儿直接将案上的情报拿起来,一脸沉重地递给了吴法言。 吴法言微愣,因为文首的两个字便足以说明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御批!” 这件情报之中居然涉及到至正帝? 吴法言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情报递回去,却被帖木儿抬手阻止,直接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看着帖木儿阴沉的脸色,吴法言也不再顾忌这些俗礼和规矩,一目十行,很快便将情报扫视完毕。 但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一般,吴法言并没有直接合上信纸,反而是又重复看了好些遍,终于铁青着脸将信纸还给了帖木儿。 堂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了么?”吴法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足以看出虽然面色尚算冷静,但内心已经极度地不安。 帖木儿抬首看了看眼前这个自己精挑细选的盟友,轻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示意确实如此信中所言。 其实眼前的情报原本非常简单,归结起来就是一件事,至正帝震怒,下旨斥责兀鲁尔哈领军不力,节节败退,有辱蒙古大军威名,剩下来的都是帖木儿在京师的谋士所叮嘱的种种退路罢了。 此刻帖木儿将这封情报毫无保留地给吴法言看,自然也代表着一种态度。 吴法言无奈苦笑一声,缓缓起身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法言定当全力以赴,支持大人。” 话中之意,无论帖木儿选择是进还是退,吴法言都将毫不保留的支持,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退步。 帖木儿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眼前的情报微微出神,显然他此刻心中也没有定计。 但很快便有人给他做了定计。 一骑黑骑可以称得上是肆无忌惮地闯进了县尹府,甚至于连衙役想要阻拦问上一二都被他直接用鞭子抽到了一旁。 真金很快便将黑骑带到了帖木儿与吴法言面前,甚至都没有经过禀报的程序,因为一切都在于黑骑腰间所插的黄旗。 帖木儿与吴法言面色齐齐一变,快步走到堂中,将那驿卒扶了起来,而那驿卒也不客气,直接将背上所背负的信报呈给帖木儿,便直接退了出去,留下一脸震惊的帖木儿与吴法言,封文上写着帖木儿与吴法言亲启,而印文上则是平章政事的章印。 是何等紧急事务方才会由平章政事直接向二人发文,而且是通过八百里加急发出,而按照帖木儿的测算,自家信使递出消息,几乎比平章政事早出七八个时日,两封信件居然同时到达,可见京中形势确如自家情报所言,已经呈急转直下之势。 帖木儿心中微微一叹,恐怕自己元朔之前返京京城之事,已经彻底告吹了。 按照规矩,二人一五一十地在封文上盖上自己的印戳,轻手轻脚地揭掉封文,这些原本是下人干的事,现在也不得不由两人亲自动手,一切都在于平章政事的特殊性。 事情并没有出乎二人,或者准确说是帖木儿在京谋士的说法,兀鲁尔哈在西北道连连败退,白城周边十二城中已经有六城反叛,前期虽然被兀鲁尔哈打退了好几波叛乱,但这次显然是有所不同,必然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其中穿插串联,将原本各个家族各自为战的局面彻底打消,整合成了一股甚至于可以匹敌兀鲁尔哈的势力。 当然,帖木儿二人又如何不知道兀鲁尔哈的苦衷,虽然坐拥大军,但白城周边特殊形势就在于其极端的不稳定,白城算是其中的特例,是由当时的统治者白家直接过渡而来,拥有着自己独立而且还算强大的军队可以镇住形势,而其他城镇全部都是依靠蒙古大军攻占后,又交由当初的亲近投诚小家族统治,势力和实力都极端堪忧,所以必须依靠蒙古驻军,而兀鲁尔哈所谓的三十万大军,便被如此活生生地拆解打散。 即便是此刻,恐怕兀鲁尔哈也不敢真正将其他城镇的军队聚拢在一起,几乎都可以想见,只要蒙古大军一撤,这些城镇便能轻而易举地易主。 否则到时候兀鲁尔哈就不是领军不力,而是失地之罪了。 结果便导致了眼前的局面,对方整合各方力量攻城略地,而兀鲁尔哈只能依靠手中部分军力,以及各个城镇的败军整合起来与之对战,虽然能够保证其他六城不失,但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而按照帖木儿京中谋士所分析,兀鲁尔哈最好的选择便是移军白城,将所有其他城镇的军队全部聚拢到一处,以白城为依托,与叛军决战,当然,这一谋划的前提就在于叛军必须要攻打白城,而帖木儿恰好知道,这些人肯定会攻打白城。 有人在其中串联笼络,如果说不是风雨间,帖木儿几乎可以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蹴鞠踢。 平章政事的令文很简单,显然也做好了兀鲁尔哈移军白城的准备,让吴法言早作准备,而为了应对眼前局势,尽可能保证周边城镇不失,由帖木儿前往兀鲁尔哈军中担任监军,由吴法言在白城全方位支持兀鲁尔哈的一切军需用度。 二人埋头看完简单的令文,蓦然同时抬头,互相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原本还指望兀鲁尔哈能够派出军队前来协助镇压城中愈演愈烈的流民态势,现在倒好,恐怕这个打算已经彻底告破,甚至于局势会不会更加不堪,而二人刚刚结成的同盟,现在因为一封令文而不得不暂时打乱了计划。 但谁也没有提出一句反对的话,原因很简答,帖木儿身为皇族,必须听令行事,监军一职责任重大,当然,象征意义更大,帖木儿心中都隐隐有些欣喜,至正帝指派自己前去监军,这已经是认可他的表现,显然至正帝对于帖木儿来到白城之后的表现甚为满意。 而吴法言更是无奈,无论自己的野心如何,也不敢在此刻有什么盘算,毕竟求援是求援,让兀鲁尔哈真正移军过来,那便是另一回事,而如果周边城镇被全部攻破,显然,白城必然会是下一个,而这,直接关系着吴家在白城统治的根基。 无论是形势所迫,还是利益所驱,眼下二人的一切都已经被决定了。 二人闭门讨论一阵,吴法言很快便自行离去了,虽然不得不接受眼前的安排,但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实在太多,甚至于一些事情必须在帖木儿离开之前有所行动,否则必然将是未来的一大隐患。 吴法言一走,帖木儿便招呼唤来真金和邦察,以及张秀全等人,自然是叮嘱一行人收拾行装,做好离开白城,前往兀鲁尔哈军中的准备。 面对一行人诧异的眼光,帖木儿挥了挥手便将一行人打发走了,此刻的他显然没有什么心情来解释这一切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一切大体吩咐妥当,帖木儿打开窗户微微抬头,眼前所见便是醉香楼最为神秘的四楼,当然,那也代表着雪影所居。 这扇窗户是帖木儿后来专门安排人改制的,当然,谁也不知道帖木儿大人此举有何用意,但自然也不敢违背京中大人物的指令。 帖木儿心中微微一动,接下来的白城,必然将是一场风雨飘摇,而雪影,自然而然也无法逃离。 帖木儿与吴法言并不傻,当雪影出现在县尹府前之时,很多事情便已经不言而明。 苍玄二老沉默地出现在帖木儿身后,等着帖木儿下达指令。 但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帖木儿居然会让他们再次重返醉香楼的四层,而且提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荒唐的要求。 无论这个要求有多荒唐,苍玄二老依然老老实实执行了,所以当帖木儿隐藏在檐角,亲眼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被苍玄二老引出,从醉香楼的四层跃出之时,面色前所未有的冰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夜秘事 确认那神秘男子已经追逐苍玄二老远去,帖木儿稳住心神,冷静地打开刚才男子跃出的窗门,想要进入了醉香楼的四层之中。 帖木儿从来没有觉得学好功夫这么重要,以往的他,都认为只要脑子够好,能够用好人,比自己身具多高的功力都要重要。 但当他露出头去,看到雪影就坐在窗前不远的桌子旁,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帖木儿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他可知道,雪影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娇弱无力,他也不再是刚来白城时候的帖木儿了,只怪自己当初眼拙,居然没能看出这娇滴滴的醉香楼大老板,居然也是江湖中的一方高手。 所以帖木儿直觉告诉他,应该要躲,身体自然而然地蹲了下去。 但出乎帖木儿意料的是,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声响动都没有听到。 再次抬起头来,雪影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直地看着自己。 帖木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他虽然功夫算不上多好,但眼力并不差,身边多少江湖高手,自然知晓点穴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的雪影正是被人点了穴。 帖木儿心中大定,隔窗打量眼前的雪影,才发现她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眼神之中透露着一丝慌乱,显然帖木儿的出现极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 帖木儿略有些笨拙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羞愧的地方,难道什么朝廷命官就不能翻窗吗? 况且他今日本来就是要来见雪影的,只是没有料到居然还有人在雪影房中罢了,不过眼前的局势比帖木儿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否则真要动起手来,还是颇有一些不便。 帖木儿谨慎地走到雪影身前,认真地打量着雪影的神情。 帖木儿最喜欢雪影的眼睛,从第一次雪影惊鸿一瞥,便让帖木儿再也难以忘怀,以至于为了画好雪影的眼睛,帖木儿要专门前来醉香楼一见。 此刻原本沉着冷静的眼睛之中,帖木儿清晰地看到了慌乱的存在。 帖木儿也自然知道雪影的慌乱来自于自己,这让他略微有些得意。 缓缓走到雪影身旁的桌子坐下,打开一坛尚未破封的白水烧,帖木儿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得更加激烈了。 帖木儿的脸红了,因为白水烧,更因为眼前的雪影。 这是他第二次距离雪影如此之近,甚至于现在他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当时雪影脱衣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 帖木儿放下了酒壶,缓缓伸出手去,将雪影手臂上的衣服挽起,直到看到那颗痣方才放下心来。 帖木儿并没有张口询问刚才的男子是谁,因为他知道即便雪影能够说话也不会告诉自己,而自己只要确定眼前的雪影依然是那完璧之身,其他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呢? 否则这也是帖木儿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现在,机会就在帖木儿面前。 刚才灌下去的白水烧开始发挥作用了,帖木儿从来没有觉得白水烧的后劲居然如此的凶猛,他的脸色猛然涌上一股潮红,本还年轻的脸庞此刻出现了不属于年轻人的神色,那是一种异常的急切和渴望。 雪影身不由己地躺了下去,身处烟花之地多年的她,自然无比清楚地知晓帖木儿的打算。 她想反抗,但奈何此刻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由得了她自己。 帖木儿动作已经尽可能地保持轻柔,仿佛眼前的乃是世界上最具有价值的稀世珍宝一般,他克制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缓缓用颤抖的手指挑起雪影的衣服,慢慢地褪了下去。 一如当时雪影在他身前缓缓褪去一件件衣服一般。 当雪影赤裸呈现在他的面前时,帖木儿已然沉醉。 他年纪还小,但他并不是一个雏,不会像小沐那般急切与无知。 但他依然保持着年轻人的一些特性。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的那个晚上,不,这才是他的第一次。 此刻提起以往的所有,对于帖木儿来说,都是对于他名誉的玷污。 他的眼中浮现出沉醉之色,仿佛正欣赏着这个世界上最为美丽的艺术品。 她的每一寸肌肤,以及身上散发的淡雅而悠长的香气,都比最陈年的白水烧更让人心醉。 帖木儿贴近雪影的胸膛,缓缓吸气,仿佛是要将这股气息永久地留存到自己的身体之中一般,始终与自己同在。 他认真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深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他喜欢那雪玉一般的肌肤变得嫣红,再变得雪白。 今夜的雪夜很美,但也美不过眼前的一切。 这是帖木儿十多年以来过得最快活的一天,那种身上所有束缚都被破开的感觉,仿佛这处天地之中再也不存在其他,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没有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他与眼前之人身上。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当他将自己的脸亲昵地靠在眼前之人的胸膛之上,听着她胸膛之中急切地心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对于未来,他充满了希望。 缓缓抬起头来,雪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帖木儿轻柔地抬手,缓缓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只是又如何能够擦干。 帖木儿垂首,郑重地在雪影的唇上亲了亲,心中暗暗发誓,未来有一天,他必将正大光明地将眼前的女子带回京中,为她举办盛大的仪式,迎娶她为妃。 只是,现在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缓缓起身,将身上凌乱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本想为雪影穿好衣服,但房门突然响了起来。 “雪影姐姐,你在吗?我进来啦。”一个稚嫩的声音打乱了帖木儿的安排。 当小雪推门而进时,正好看到帖木儿仿若无头苍蝇一般,慌乱地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 小雪想喊,但又当即闭上了嘴。 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将帖木儿离去的窗户紧紧地关了起来,又死死地用身子自己命该如此,还是悔恨自己防备不够。 雪影的脑子不可避免地乱了几分,即便是白水烧也没有让她再次冷静下来,甚至于帖木儿在她身上肆虐之时,她的脑中都没有如此的混乱。 “如果白大哥在,该有多好啊!”一句话蓦然出现在雪影的脑海之中,但又很快被她打消掉了这个念头,并不是因为白奉甲此刻依然生死未卜,而是雪影不知道,即便白奉甲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是该以诚相待,还是装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雪影再饮了一口酒。 “你还是喜欢喝这么多酒。”一个声音突然在雪影身后响起,让雪影手中刚刚启封的酒坛霎时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物是人非 雪影缓缓转过身来,身后所站之人不是白奉甲又是谁? 二人相对无言,只感觉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相见,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雪影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回来啦?”雪影顾不上擦去脸上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泪水,涩声问道。 白奉甲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之防,猛然一抱,将雪影拥入怀中,虽然短短几日不见,但仿若已经离别了千年万年之久一般。 在启辰山中的磨难,在宝库之中的曲折,以及那已经刻入骨子之中的相思,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深情的一抱。 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不过就是我想你,而你也在想我,我来见你,你等着我,在泪水与相拥之中,刻入彼此心田,再也难以忘怀。 原来诸多的猜测与怀疑,此刻伴随着浓烈的情感突破心房,确凿无疑地告诉两个未经人事的年轻人,不要怀疑,你们之间的,就是爱。 原来,这就是爱啊。 “你受苦了!”白奉甲将头埋入雪影的发间,深深地嗅着那迷人的清香,仿若要将眼前的人儿整个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久久不愿放手。 雪影微微摇头,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白奉甲的身体,所有的委屈与苦难,此刻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仿若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白大哥,我......”雪影艰难地撑开白奉甲的身体,咬了咬唇瓣,还是决定要将今日之事向他和盘托出。 白奉甲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哪里容得她说话,年轻人有着年轻人的狂热,双手捧着雪影的脸庞,四目相对,下一刹那,一双唇已经重重地吻在了一起。 如果能一直这样吻下去,吻到天荒地老,那该有多好,雪影这样想着,伴随着一滴泪水的滑落,缓缓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静谧与甜蜜。 但愿望总是美好的。 唇终于还是分开了。 雪影的脸上涌上一丝羞涩,哪里还敢看白奉甲仿若闪着光的眼睛。 “影儿,我看城中防备又紧了几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白奉甲清咳一声,化解了雪影的尴尬,也缓解了自己的无措。 雪影轻轻抹了抹脸,勉强遮盖住脸上的泪痕,带着白奉甲来到桌前坐下。 白水烧自然是少不了的,既为了两人终于能够突破心防,更为了这几日之中的生离死别。 听着雪影将这几日所发生的林林总总一一道来,白奉甲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颗心随着雪影的讲述起起落落,甚至都难以想象,眼前娇弱的女子是如何在如此阴险诡谲的环境中腾挪游走,带着一群流民挣扎求生。 “影儿,你受苦了。”这已经是白奉甲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够表达他此刻心中的内疚之情。 陪伴着她,守护着她,这不应该是自己的责任么?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居然因为一时大意,既差点陷自己于死地,更让眼前的人受了无数的苦难,不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么? 雪影如何看不出白奉甲脸上的内疚之色,原本到了嘴边最关键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勉强平定心中情绪,灿然一笑,举起酒壶,与白奉甲手中的酒壶轻轻一磕,淡然道,“白大哥,人生本就如此,我们还能够在这里见面,不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么?” 白奉甲恍然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泛起笑容,是啊,多日的相思,在今日终于结成了果,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感到高兴的呢 酒壶相碰,酒浆在壶壁四处滚动,发出悦耳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两个年轻人越来越近的心。 “白大哥,还没问你,离开喇嘛寺,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始终找你不见?”雪影抬头问道。 白奉甲微微一愣,不过也的确是情理之中,雪影前去找寻自己,那一定是必然之事,心中感到一阵暖意,连忙将离开吴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此时又轮到雪影为白奉甲感到揪心,哪怕白奉甲已经略去了一些惊险的场景,但雪影又如何想象不到白奉甲当时所面临的险境,竟然连白家族长印玺和冥灵决这两大关键都抛到了脑后,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爱人更重要的事情呢?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白奉甲在他的叙述之中没有提及老铁的死,因为他知道,雪影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至于老铁是否是雪影派去的,白奉甲心中也早已经有了答案,看老铁临死之前的交代,与雪影的关系定然也是非同一般。 但该说的事情一定要说。 雪影又是多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看到白奉甲脸上的疑难之色,自然知道八九不离十便是老铁的死。 “白大哥,铁叔是我派去的。”雪影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白奉甲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身后拿出了痴心。 “这是铁叔临死前让我转交给你的。”白奉甲轻轻擦拭着剑身,之前遍是脏污的剑鞘此刻已经焕然如新,但雪影依然一眼便认出了正是老铁当日从地里拔出的长剑。 雪影脸上的哀伤再也遮掩不住,仿佛那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长辈,此刻正在剑中凝视着自己,缺了两颗牙齿的嘴正在无声的笑着。 一滴泪水缓缓滴落在剑身之上,响起一声清脆。 剑身缓缓出鞘,痴心二字闪耀着冰冷的光芒,不知是因为老铁爱而不得的一生,还是因为这两个字本就无情。 “这把剑是当年姑姑专程返回间内,请名师铸成的剑。”雪影将剑身归鞘,回想起这把剑的经历,不由得唏嘘不已。 “取名痴心,不过是代表当年姑姑对一个大叔的痴迷罢了,但后来似乎那位大叔另有所恋,所以姑姑一时愤怒,将剑赐给了一直随侍左右的铁叔,而一直暗恋姑姑的铁叔自然奉若珍宝,哪想最后那个大叔居然被大间主拘禁在间中,姑姑得了消息,愤而返回间内质问,仿佛是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此去定然不能再返回白城,所以走之前便将醉香楼传给了我,又将铁叔赶走,自己孤身一人返回了间内,自此一去不复返,而铁叔也再也没有见到姑姑。”雪影极其认真地抚摸着手中的痴心,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置它。 老铁专门托白奉甲将剑带回醉香楼交给自己,一方面可能是希望痴心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想让自己能够将痴心交还给几年未见的姑姑。 至于老铁临终前是否有何遗言,雪影没问,也不需要问,因为所有的情意,都已经在这把剑中了。 痴心二字,当真无情。 雪影话音刚落,白奉甲早已经忍不住了,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当年往事的一角暗幕,而白绮罗,正是这方大幕的拉幕人。 “你所说的那个大叔,是不是叫铁浮屠?”白奉甲面色激动,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句话。 雪影微微一震,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又不敢确定,“听当年姑姑偶尔酒醉,仿佛是提起了浮屠二字,但是否是白大哥所说的铁浮屠,我也不敢确定。” 雪影不敢确定,而白奉甲如何不能确定。 面色激动难耐,白奉甲猛然站起身来,这些年的苦苦追寻,终于在今日见到了曙光。 豁然拔出身旁的雪寂,再伸手拔出雪影手中的痴心,一刀一剑,仿若冥冥之中再次相遇,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隐隐之中还可听到风雷之声。 雪影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白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雪影颤声问道。 白奉甲双手微微用力,将一刀一剑分开,重新归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激动,缓缓提起身前酒壶,郑重地将壶中酒水洒在身前,遥敬已经逝去多年的铁浮屠。 “这把刀是我师傅的刀,他的名字叫铁浮屠,而铁叔,恐怕与我师傅,乃是兄弟关系。”白奉甲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雪影摇了摇头,片刻之间已经理清楚了当年上一辈人之间的关系,但又有些不信,世间哪有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但结合自己的认知来说,这些所有的猜测又极有可能都是确凿无疑的事情。 尤其是一刀一剑的相遇,又比多少故事来的更有说服力。 雪影从新拿起眼前的痴心,果然是痴心剑,所握之人,无一不是痴心之人。 就在这一刻,雪影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将是这痴心剑新的主人。 “姑姑,铁叔,你们当年没能圆的梦,今天就让我来替你们实现吧。”雪影心中暗道,隔着痴心凌冽的剑身,一双美目深情地注视着身前的白奉甲,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些痴了。 白奉甲心情依然难以平静,此刻自己所有知晓的证据,都明示着白绮罗正是所有谜题的关键,无论是自己师傅的身世之谜,还是他的身死之谜,都可以从白绮罗身上找到答案。 抬手猛地灌了一口酒,白奉甲心中轻叹一声,但眼前的局面,注定了他不能再次任性地离开,因为眼前还有比追寻自己师傅死因更为重要的事情。 正是眼前的雪影。 白奉甲豁然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雪影眼神微微一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几番风雨 白奉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都说男人在爱情面前会变得愚笨,但并不是代表他真的就傻。 此刻雪影眼神之中蕴含了很多的东西,是白奉甲此前从未见过的。 “影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白奉甲沉吟片刻,还是主动问了出来。 雪影愣愣地看着白奉甲的一眉一眼,仿佛是要将这张脸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中,心中已经决定,无论白奉甲知晓此事之后会作出什么选择,她都会选择接受。 很多美好,本就适合留在心中。 “白大哥,我已经不是......”雪影轻咬唇瓣,终于说出了口。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无情地打断了。 一道人影踉跄地滚进房中,白奉甲一惊,雪寂刹那出鞘,横刀在手,直接挡在了雪影身前。 只是一瞬间,雪影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半句话咽了回去,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还有什么比他在自己身边更让自己心安的呢? 爱情让男人变得愚笨,又如何不会让女人变得盲目呢? 但雪影并不是盲目之人,她很快清醒了过来,转眼看去,不是之前将自己点倒的中年男子又是何人? “二当家的!”白奉甲并不知道此前就在此地发生的林林总总,连忙回刀入鞘,人已经迅速奔上前去了。 看着这个害了自己终身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相隔时间之短,雪影泪眼朦胧,仰首微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自处。 眼前的男人虽然因为一时之失,让自己失了清白之身,但他毕竟是从小就宠自己爱自己的长辈,让本该恨他的自己如何恨得起来。 犹豫片刻,雪影整理了一下妆容,也连忙跟了上去,就仿佛此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奉甲,你也在。”来人转头看见白奉甲,蓦然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白奉甲心中一惊,先不说眼前的男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城,只说眼前的男子是何等英雄,一身功力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在间内仅次于大当家的白昊君,此刻居然被人伤到吐血,那伤他之人又是何人?难道江湖之中还有人能够当面伤到风雨间的二当家? 答案很快揭晓。 “白昊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快快出来受死!”一个矮胖的老者站在醉香楼四层外的屋檐之上狂妄地叫嚣着。 白奉甲心中一惊,来人的声音让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朝雪影抬手示意,自己悄然摸到另一侧的窗户旁,偷眼向外看去,不正是自己熟悉的五毒老人又是谁? 白逢甲心中满是疑惑,五毒老人不是间中老人么?此刻怎么会突然向二当家的白昊齐出手?更何况,单纯一个五毒,又如何是白昊齐的对手? 一双身影悄然出现在五毒身侧,阴沉沉地看着五毒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狂笑着。 正是苍玄二人。 白奉甲悚然一惊,白城之中何时又多了两个功力如此深厚的高手?不过看其呼吸,身上赫然是有伤在身,而且伤势不轻,显然是刚刚与人交战过。 白奉甲正要开口询问,密室之中轻微地传出一串有节奏的暗语。 雪影抬头看向白奉甲,仿佛已经习惯性地将场中的指挥权交给了白奉甲,这或许也是爱情之中的女人天然做出的选择吧。 白奉甲微微点头,雪影起声,将一旁的痴心剑提在左手之中,右手已经拔出了子剑,缓缓朝着暗室之中走去。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很快室内便传来了低沉的话语声,以白奉甲此时的功力,自然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正是尘烟听到响动,带着两个心腹姐妹上来查看情况。 雪影自然不敢让尘烟等人插手这等层次的争斗,连忙将众人安抚回去,自己锁死暗室的门,提剑转了出来,朝着白奉甲示意无碍,又紧接着走到暗柜之中,取出药丸喂白昊齐服下。 无论心中再多不愿,雪影也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不是讨论其他事情的时候。 屋外的五毒还在叫骂着,所说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白奉甲微微皱眉,按道理来说五毒老人被戮仙丸所制,俯首帖耳还来不及,为何敢如此猖狂地对待几近掌握着他生死的白昊齐。 转头再看白昊齐,只见其服完雪影递来的伤药,立即便盘腿在地开始运功疗伤,虽然白奉甲的出现让他颇有些意外,但对他来说却是好消息,毕竟白奉甲的功力可比雪影要强上不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无异于一大臂助。 楼中二人见白昊齐正在疗伤,不由得面面相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只得耐住性子,指望着白昊齐尽快疗伤,否则一会儿引来官府的势力,恐怕在场的人都难以脱身。 “白昊齐,原来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传闻当年白启就是一只大乌龟,靠着一手缩头神功在中原武林混得如鱼得水,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你们白家人将这门保命绝学传承得这么好,估计你们祖宗在地底下都会笑醒了。”五毒的话语越骂越难听,白奉甲紧紧握住手中的雪寂,几乎便要忍耐不住拔刀而出,好歹是雪影在一旁强行压住了。 显然五毒一行人在外不敢强攻而入,忌惮的就是醉香楼四层可能存在的隐秘机关,深怕白昊齐在其中设置了什么埋伏,贸然进来容易吃亏,但眼下自己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五毒等人在外是否设了什么埋伏,能将白昊齐击伤,必然有强敌应援,现在可能就是故意激自己等人出去,好杀一个措手不及。 白奉甲深吸一口气,平息下心中怒气,对于白昊齐也更是佩服,虽然此刻他正在运功疗伤,但五毒的话他必然是一句也落不下,即便如此居然还能保持古井不波,安然疗伤,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此刻已经是破功吐血,不死也落得个半残。 而五毒估摸着也有这个打算,就是让白昊齐在其中不能安心疗伤,耗也能耗死他。 窗外的五毒还要再骂,却听一个阴沉的声音自楼也是一件奇事。 正在白奉甲沉思之间,却听外面传来一身惨叫,听声音却是五毒的,只听楼上之人又道,“年轻人就爱心口不一,老夫可不喜欢。” 显然是屋顶之人出手小小地教训了五毒一下,而老者话音刚落,身影犹如一片落叶,快速飘飞到底下的县尹府中,彻底消失不见,看着情形乃是县尹府中人。 白奉甲收回震惊的目光,五毒也算一方巨擘,一声毒功出神入化,居然没能在那老者手下走过一招,现在正抱着一条胳膊畏惧地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面上早已失去了刚才猖狂的模样。 一旁的雪影同样一脸震惊,刚才出现之人显然是县尹府中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吴家的人,也难怪不喜五毒提及白启,毕竟都是一个祖宗,而五毒不知这一点,不知不觉之间犯了忌讳,所以来人方才出手教训一番。 但自己作为风雨间在白城的情报大总管,居然吴家什么时候隐藏了这等高手也不知晓,本来以为狂狮和浮云手已经极为难缠,哪想又出来这样一人,眼前的吴家越发的深不可测。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了担忧,正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道,“此人便是吴家暗卫的首领,吴大,也是吴家当代的传功长老。” 二人闻言一喜,转过头去,却见白昊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收起运功姿势,面色较之刚才已经好了不少。 还没等两人高兴起来,却见白昊齐又蓦然吐出一口鲜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背叛 白奉甲二人又是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却见白昊齐伸手将二人拦住,缓缓擦掉嘴边的血迹,轻哼一声道,“一辈子玩鹰,到头来还被鹰啄了眼。” 白奉甲听出白昊齐话中有话,见其情形好了一些,连忙追问道,“二当家的,到底谁将你伤成这样?” 白昊齐转头看向白奉甲,突然笑了起来,白奉甲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白昊齐止住笑声,沉声道,“自然是凤三那个杂碎!” 白奉甲与雪影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震惊,没想到居然是凤三,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白昊齐能当面说出这话来,自然不会有假。 再说间中早有传闻三当家的对于风雨间不满,颇有反意,现在真的背叛风雨间,对于二人来说倒也没有那么大冲击。 不过白奉甲还是试探着问道,“不是说三当家的......凤三早有反意么,二当家的你应该早有防备才是。” 白昊齐一窒,摇摇头轻叹一声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虽然当年凤三曾经跟大哥提起过,想要离开风雨间,但后面不知道大哥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最后凤三同意继续留在间内,我这些时日虽然有所提防,但没想到居然是五毒这个腌臜货先动了手,我一时失察,被他们二人联合外人所害。” 听白昊齐这么一说,白奉甲与雪影都是聪明之人,也大概猜想到了过程经历,只是对于白奉甲而言,更大的冲击还是在白昊齐的话语之中,尤其是听闻其在白城时日已然不短,而且凤三显然也不是突然来此,看来自己当日真是天真自负,没有深入想想温千羽话中之意,白白当了一回靶子。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关键还在于如何离开此地,毕竟外面众人还在那里虎视眈眈,而且刚才离去的老者听白昊齐所言,乃是吴家暗卫的首领,白昊齐知晓他的身份,那么他是否知晓白昊齐的身份呢? 以吴家对于风雨间的敌视,恐怕并不会真的如刚才那般云淡风轻,如果真有机会将风雨间的二当家留在这里,恐怕吴家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最为关键的是,白昊齐仓促之中,无奈只能来到醉香楼暂避,楼下就是县尹府,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这里,如果一会儿雪影真的随着自己与白昊齐行动,恐怕第二天县尹府便会以窝藏钦犯的罪名将醉香楼打落尘埃。 所以眼前的局面对于自己等人是绝对的不利,而且单纯以自己与白昊齐二人之力,对付外面之人,尤其是现在极有可能潜藏在暗处的凤三,恐怕并非那么容易,毕竟曾经名震江湖的千手阎罗绝非浪得虚名。 白昊齐仿佛看出了白奉甲的担忧,沉声道,“无碍,我虽然受伤了,但凤三受的伤比我更重,而且屋外二人都被我打伤了,一时之间倒也没有那么棘手,一会只需要你敌住五毒,再帮我牵制住一人,脱身想来问题不大。”顿了顿,仿佛是在考虑是否向白奉甲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想了想还是接着道,“我路上已经给小温他们发出了讯息,估计再过一阵,风三他们便会赶来此地,到时候就不是凤三杀我,而是我要替间内扫除叛逆了。” 看着白昊齐脸上泛起的戾色,白奉甲有些难以相信眼前之人便是之前在风雨间中颇受欢迎的温文尔雅的二当家,心中暗叹,恐怕人被逼到绝路,都会如此吧。 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白昊齐向温千羽等人发讯息,难道凤三就不知道吗?又或者说,这本就是白昊齐防备凤三的一个方面,如果真是如此,那恐怕眼前以温文尔雅著称的二当家,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白昊齐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涌起一股血色,又被他强行运功压了下去,吓得一旁雪影连忙扶住,又被他挥手阻止。 二人见白昊齐闭眼运气,脸上重新恢复以往神色,似乎身上所有的伤势都不存在一般,但步伐依然缓了许多,慢慢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向沉默地站在屋檐上的五毒等人。 “凤三,看到你蓄谋已久的局就要见分晓了,你真的愿意躲在暗处,不出来欣赏一二吗?”白昊齐隔窗打量了五毒等人一番,沉声运气,冷哼道,一句话说得倒是中气十足,把窗外的五毒等人倒吓得不轻,如果白昊齐真的只是受了轻伤,现在好得七七八八了,恐怕自己等人站在这里,真的就是送死了。 五毒三人面上不由得涌起浓浓惧意,尤其是苍玄二老,本来以为自己纵横江湖多年,连险恶的中原武林都能死里逃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白城居然是连番遇挫,今日眼前之人在围攻之中绝地反击,居然还能将自己兄弟二人打得几近重伤,让二人如何不惊。 正当三人起了退缩之意时,却见一个矮胖之人蓦然从楼下纵身而上,直接落到三人身前,倒是立马将苍玄二老的心安了下来。 自己二人原本将白昊齐引出醉香楼后,开始还想直接将其抹杀,但见其速度惊人,自己二人原本就以速度见长,居然丝毫没能将其甩下,一时之间连忙收了轻视之心,将白昊齐引到城西,因为担心帖木儿贸然行事,在雪影手底下受辱,正想要绕路折回之时,却被白昊齐刚好拦住,自然少不了一场恶战。 两兄弟开始勉强还可以与白昊齐战成个平手,只是哪里料到这人居然还有留手,正打得热闹,便见两个胖子出现在战团一侧,后来方知正是五毒与凤三二人。 初听凤三叫白昊齐二哥,两兄弟吓得肝胆欲裂,连忙收手退到一旁,深怕受了围攻,暗暗警惕之间,却见对方三人粗略分说了几句,此刻身旁的五毒便蓦然洒出一把毒粉,又见凤三突然出手,朝白昊齐攻去,但白昊齐也不是简单人物,被突然袭击居然还有还手余地,二人战成一团,一阵激斗之后居然是眼前的矮胖之人首先受伤。 二人见对方打得热闹,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听那凤三大叫道,“苍玄二老,我们是吴大人手下之人,还不快快相助。” 苍玄二老自然知晓帖木儿与吴法言结盟之事,虽然心中还有些怀疑,但见二人并非是做戏,也犯不着做戏,咬咬牙加入战团,却没想到依然没能留下白昊齐。 不过好在有凤三在,自己等人虽然受了一些伤,但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按照凤三原本的安排,凤三先在楼下埋伏,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闫云山等人,自己三人先到楼上诱敌出来,但没想到自己等人对白昊齐的伤势估计有误,现在哪里还有开始之时仓皇逃命的神色,简直就跟无事之人一般,不过好歹有凤三在。 凤三淡然一笑,没想到笑却牵动了伤势,不由自主地轻咳一声,显然刚才的云淡风轻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做戏的成分,抬头看见白昊齐嘴角戏谑的表情,凤三轻哼一声,“白昊齐,你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恐怕你现在也并不好受吧。” 白昊齐依然是一幅淡然的模样,“你可以试试看。” 凤三一窒,从来没有想到这白昊齐也有无赖的一面,只得冷哼一声不敢妄动,一则白昊齐实力实在惊人,如果不是今日陷入绝地,恐怕白昊齐都不会显露自身真实实力。另一方面,醉香楼作为风雨间在白城最大的谍报基地,其中要说没有点暗器机关,打死凤三都不相信,毕竟风雨间有一项成名绝技就是机关学,可惜自己是半路出家,对于此道一窍不通,而凤舞这个臭婊子,在风雨间中潜伏多年,始终没能从雪影口中套出最关键的机关所在,不由得让凤三心生忌惮。 “这位先生,底下就是县尹府,要不要我兄弟二人去找小少爷调一队兵,直接强攻进去?”苍玄二老看着凤三吃瘪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着急,毕竟回来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帖木儿,也不知道帖木儿此刻身在何处,如果是被雪影所制,恐怕眼前的局面将会更加复杂。 原本是好意的询问,却不想招来的却是凤三阴狠的一笑,显然是在告诉苍玄二老,如若二人真准备调兵,恐怕自己会先对他们不客气。 苍玄二老略感无语,但他们那里知晓凤三的打算。 凤三费尽心思,将自己的徒弟加情人派入醉香楼之中,除了关注风雨间在白城之中的部署之外,更重要的是想通过凤舞全盘将醉香楼接管过来,这些可是自己以后向吴家谈条件的关键所在,也是自己以后独霸一方的秘密,又如何能够让其他人分一杯羹去? 不过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凤三正苦苦思索应对之策,如何在尽可能保住醉香楼的同时诛杀白昊齐,却见远处街巷之中蓦然升腾起一团烟花。 这烟花与平日里百姓家中逢年过节所放的烟花只是略有不同,恐怕平常之人见了,也只会认为是哪家大户人家在放烟花,毕竟现在年关将至,烟花爆竹实乃平常之事,但对于白昊齐等人来说,却是代表着许多。 凤三自然也明白此刻放出的烟花代表着什么,只见其满脸恨意地看着窗内的白昊齐,阴狠地骂道,“白昊齐,去你祖宗,你们兄弟都是卑鄙无耻之人!” 而白昊齐哪里管得了此刻凤三的喝骂,厉笑着转头看向白奉甲,低声冷喝道,“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冥灵决再现 话音刚落,白昊齐已经纵身扑了出去,他的目标自然只有一个,自然就是凤三。 白奉甲咬咬牙,转头看了一眼楼中的雪影,紧跟着白昊齐一跃而出。 刀光骤现! 宛如一条匹连自天而降,向着五毒直劈而去! 五毒与白奉甲并不算陌生,甚至于二者之间还有一段师徒缘分。 五毒虽然是风雨间中的一朵奇葩,但一身毒功着实了得,作为一名合格的谍子,哪怕不会用毒,至少也需要知道如何避开敌人用毒,所以五毒自然而然便成了一代代年轻人的毒术教头,而这其中,自然就包括白奉甲。 只不过由于风雨间中特殊的教授体系,所以这种所谓的师父教授徒弟,并没有明确的师徒名分,更没有武林之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二者之间只是一个教,一个学,情分甚是淡薄。 更何况现在五毒已经站在了风雨间的对立面,于情于理来说,白奉甲都没有留手的可能。 五毒自然认识这个自己曾经教授过的年轻人,毕竟作为这一代奉字科的头名,在风雨间中风头一时无两,哪怕教授之时没有留意,事后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五毒看着白奉甲朝着自己扑来,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反而讥笑道,“白昊齐,原来你的底气就是这个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就能帮着你翻盘吗?” 五毒虽然嘴上讥讽,手下动作却是丝毫不慢,抬手之间,只见一条条铁背蜈蚣犹如飞雨一般被他快速打出,大张着獠牙朝着白奉甲扑咬而去。 白奉甲心头一沉,对于五毒的认识,依然停留在课堂之上这人展现出来的一身出神入化的毒功,尤其是他所豢养的一条条毒虫,更是让他们一帮年轻人惊惧不已。 以往还只是课堂教学,现在却是直面这些毒虫,而且还是生死之搏,白奉甲未战已经失了三分锐气。 心中如此想,手中的刀势不由自主地慢了两分,眨眼之间一条条毒虫已经扑到白奉甲身前,根本不给他靠近五毒的机会。 白奉甲心中无奈,知道已经失了先机,只得回刀身前,勉强将一条条毒虫击退。 不过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苍玄二老虽然受凤三之邀,来到此地协助捉拿要犯,但五毒一身毒功实在惊人,任由任何人恐怕也不会愿意跟他一起对敌,深怕遭受池鱼之灾,此刻倒是没有插手的想法,让白奉甲的压力少了些许。 “好小子,几年不见,功力倒是见长啊,不过想要杀你爷爷,靠这点三脚猫功夫,可还拿不出手!”五毒手上不停,嘴上更是叫骂不止,一条条毒虫隐没在楼檐黑暗之中,不时从各个角落窜出来朝白奉甲扑咬而去,一时之间让白奉甲有些手忙脚乱。 看着白奉甲在外处处受挫,隐在窗后的雪影更是心焦不已,想要出去帮忙却又顾忌此刻形势,恐怕现在县尹府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哪怕不为自己着想,雪影也得考虑楼中一干姐妹的生死。 正在着急间,却见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雪影身后,手中提着的,正是刚才雪影刚才尚未喝完的白水烧。 “姐姐。”小雪一声轻唤,倒是把看得入神的雪影惊了一跳。 “姐姐,用酒!”小雪顾不上解释什么,连忙递上手中的酒壶。 雪影眼睛一亮,果真是关心则乱,一时之间居然连最简单的办法都忘了。 顾不上夸赞小雪,接过其手中的酒壶便朝窗外的檐上扔去。 只听一声声哐当声响,一个递,一个扔,很快便扔出去七八坛白水烧。 白水烧本就是烈酒,正是克制毒虫的良方。 白奉甲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味,从第一坛酒扔出来时,他便很快明白过来雪影的打算,心中大喜,趁着毒虫退避的功夫,刀势不由得一扬,势头更迅猛了几分。 白奉甲占了便宜,五毒自然便是吃亏的一方,口中不由得大骂,“哪个臭婊子躲在暗地里偷摸使坏,等爷爷腾出手来,一定让你尝尝百虫噬身的滋味。” 这句话雪影倒是不在意,白奉甲心中更是大怒,盛怒间哪里还有刚才畏首畏尾的态势,猛然运转内力,手下已经使出了狂刀招式,只见刀气纵横,脚下青瓦居然应声而裂,朝着四周激射而去。 苍玄二老原本在一旁还有些无所事事,谁曾想眼前的毛头小子居然突然之间仿若功力大涨一般,脚下青瓦朝着二人激射而来,二人没遭五毒的毒灾,倒是先吃了白奉甲的一记暗亏。 但二人本就是武力高绝之人,虽然被白昊齐反扑打成了重伤,但手上功力依然不弱。 只见苍鹰面色冷峻,一挥衣袖,将来袭的青瓦拍出,眼神直盯着眼前激战的白奉甲与五毒二人。 但让苍鹰没有想到的是,虽然碎瓦被自己击飞,但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反而感觉身上衣袖一顿,居然有种颇为吃力的感觉。 苍鹰面色一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不待招呼自己兄弟,连忙纵身便朝白奉甲扑去。 身在一旁的苍鹰都能感知到白奉甲这一刀的恐怖,更何况身处白奉甲刀势笼罩范围之内的五毒呢? “我操你祖宗!”五毒一时之间肝胆欲裂,他本就是个怕死之人,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明哲保身,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凉意,仿佛这刀已经砍到了自己脖子上一般。 不过五毒能够称霸一方,一身毒功都能够得到白昊君的赏识,自然也非浪得虚名,更何况现在乃是挣命之时。 只见其眼眶崩裂,顺着眼角流下几滴血泪来,猛然吸了一口气,身上所穿外袍居然顺势涨大,几乎是将本就身形矮胖的五毒包裹的严严实实。 白奉甲眼睛一缩,深怕五毒又有什么毒计,但现在收刀已然来不及,更何况余光所见,苍鹰二人已经接连朝着自己扑来,如果不能迅速解决五毒,恐怕自己的形势会急转直下,不由得心头大急。 所有的事情都只在瞬息之间。 刀光已经逼近五毒头顶,甚至于五毒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雪寂刀刃散发的寒光。 猛然咬破舌尖,朝着白奉甲吐出一口血水,身上五彩斑斓的外袍砰然碎裂,仿若化成一只只蝴蝶朝着血水的方向飞去。 蝴蝶虽然好看,但眼前的蝴蝶却是能够要命的。 外袍的后面,赫然是一条条蜈蚣、雪蚕之类的毒虫。 不过与刚才相比,现在的毒虫身形比之之前已经胀大了不知几倍计数,显然是刚才五毒情急之下,逼出自身精血,直接将这些毒虫催大,威力自然也非初始可比。 却见毒虫顺着五毒血水指引,居然也形成了一把刀的形状,朝着白奉甲劈开,只是这把刀看着便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刀与刀相遇,自然有一方会败。 如若刚一交手,五毒便使出这一招的话,败的绝对是白奉甲无疑。 可惜白奉甲初始刀势受抑,现在刀势已成,更何况狂刀本就是一往无前的本性,一条条毒虫在冰冷的刀光之中,居然顺势消解,只是稍稍阻碍了几分罢了。 不过五毒要的便是这几分,顾不上喘息,身形已经朝着县尹府飞快退去。 原本准备冲上去救五毒的苍玄二老倒是叫苦不迭,刚才见五毒使出搏命一招,显然是他的保命绝学,还寄希望于三人合击,能够将白奉甲这个年轻后生当场斩杀,顺势将五毒救下来。 但谁曾想二人刚刚靠近白奉甲,五毒便已经溜之大吉,白白坑害了前来营救的二人。 白奉甲心中微叹,五毒这厮的确狡诈,原本搏命的招式,不过是为了逃命做准备,居然还真的让他逃了出去。 不过对于白奉甲而言,成功逼退五毒,带给他的,不单是对敌的胜利,更在于对自己的信心。 原本从宝库之中出来,成功逼退净清和尚,白奉甲还怀疑自己有几分运气成分,现在居然顺利逼退,甚至差一分就能够直接斩杀五毒,更让他信心大涨。 看着一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苍玄二老,白奉甲微微一笑,斜持雪寂,淡然地看着二人。 “小兄弟不要误会,我兄弟二人对你并无恶意。”苍鹰见正主都已经跑了,自己二人冲锋陷阵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不由得起了退意。 却不想白奉甲此刻信心倍增,也有意思试试自己功力到底增长如何,尤其是修习冥灵决之后,这些时日哪怕不专门修炼,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力见长。 只听白奉甲冷哼一声,“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话音刚落,提刀便朝着苍玄二老攻去。 苍鹰见白奉甲不听言语,直接便要动手,心头不由得火起,冷哼一声,“当真以为我兄弟二人怕了你不成!” 说完二人携手,运转水火交感,如同一人迎着白奉甲而去。 白奉甲自然也知道眼前二人非五毒所能相比,心头不再犹豫,直接运转冥灵决,只觉体内经脉骤然扩大,一股迅猛无匹的内力朝着右臂奔涌而来,汇聚在雪寂刀身之上,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直接朝着苍玄二老斩去。 消失了一百余年的冥灵决,今日再次现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暗箭 冥灵决到底威力如何,恐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甚至于即便是白昊齐,对于冥灵决的认知也仅仅是停留在间内秘典的记载之中,所以当白奉甲劈出那一刀时,也仅仅是让白昊齐微微侧目罢了,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毕竟眼前的凤三绝对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但对于苍玄二老而言,此刻的白奉甲堪称恐怖。 随着寒霜裹满雪寂全身,一股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几乎要将苍玄二老死死冻在原地。 “这是什么刀法!”苍鹰大惊失色,失声问道。 白奉甲自然将二人面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大定,对于手中的刀也更有底气。 “杀人的刀法!”白奉甲冷喝一声,手腕微动,雪寂顺势朝着苍玄二老劈去。 好在苍玄二老也并非庸手,此刻一见白奉甲下了死手,如果现在还想着留手的话,可能等到帖木儿到来,就该是给自己兄弟二人收尸了。 “二弟,用全力!”苍鹰面色铁青,也不转头,死盯着前方劈下的刀势冷喝道。 二人心意相通,如何不明白此刻彼此之间的心思,只见二人口中同时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强行运转功法,将之前白昊齐留下的伤势又牵动了。 但苍玄二老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左一右携着手,仿佛镜像一般,另一只手分别比划一个法诀,二人原本便站在屋檐外沿,此刻虽然靠近了白奉甲些许,但脚下瓦当并不牢靠,二人功力外放,将身后的一片瓦当震得铛铛作响,身前双手解印,合力向着白奉甲击去。 白奉甲面色微变,之前虽然苍玄二老已然受伤,但他也知晓二人实力不容小觑,心里已经加了几分小心,现在二人刚一出手,便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非刚才的五毒可以相比。 一刀劈下,直接劈在苍玄二老掌印之上,却见一声巨响,苍玄二老只感觉一阵狂风吹过,面上须发随风乱飞,居然生生将二人逼退了一步。 苍鹰心头大震,并不是因为白奉甲将自己逼退而震惊,而在于自己兄弟二人在白奉甲这个年纪,远远达不到这个实力,即便是自己二人已经受伤,但对方的实力已经堪称恐怖,现在尚且还好,假以时日,自己兄弟二人绝对不是对手。 “大哥,怎么办!”苍鹰愣神之间,身旁的玄冥却已然有了退意,毕竟自己二人本来便是被拉来打边围的,现在下场动起手来,无论是输是赢,事后对于帖木儿都不太好交代,更何况现在帖木儿还没有现身。 苍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玄冥不能露了痕迹,“眼前这个小子有几分古怪,如果我们贸然退了,恐怕被他刀势所摄,到时候反而麻烦。” 玄冥本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大哥说得对,心中哪怕有万分不愿,现在也只得硬着头皮先扛过去再说。 苍玄二老心中打鼓,对面的白奉甲自然也不好受,刚才隔空与二人硬对了一招,不由得虎口微麻,胸口更是微微一甜,显然也吃了个暗亏,不由得感叹这功力还是需要苦修,自己虽然得了冥灵决相助,更有枯荣洞这个修炼宝地支撑,但毕竟修习时间尚短,哪里比得上堪称江湖老怪物一级的苍玄二老多年苦修。 勤能补拙,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极为适用的道理,即便是江湖厮杀亦是如此。 武林英雄人才辈出,但又有几个天才是能够不凭努力和积累便能称雄一方的呢? 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即便是刚才吃了暗亏,但白奉甲并没有退怯的意思,不论自己的成败身死,身后便是雪影的所在,单是这一点,他便不能退,也不会退。 斜持雪寂,白奉甲面色冷峻,体内冥灵决运转不停,刀面之上的寒霜更是越积越厚,哪怕是在积雪掩映之下,也可以看到寒霜层积的速度之迅猛。 哪怕是停歇之间,双方的视线也从来没有偏斜一分,居然生生生出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却听一声脆响,白奉甲脚下一片青瓦应声裂成四片,整个人借势一跃而起,朝着苍玄二老直扑而去。 苍玄二老眼见白奉甲扑来,心中大惊,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如此难缠,自己二人没有主动攻去,自己倒先抢了先手。 兄弟二人齐哼一声,“竖子敢尔!”便见二人携手并进,犹如一个连体人一般,左右手齐齐攻出,迎上了凌空扑来的白奉甲。 刀与肉谁硬?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但对于此刻的白奉甲来说,他的刀还有所欠缺,至少劈不开苍玄二老的一双肉掌,在水火交感的运转之下,眼前的一双肉掌居然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几分,一刀一掌交错之间,还能听到仿若金石碰击之声。 只是苍玄二老有苦自知,水火交感虽然奇异,但毕竟依靠的便是一个平衡之势,现在偏偏遇上的,是冰寒无比的雪寂,白奉甲砍在二人身上的每一刀,都仿若刺入二人骨子里一般,功法之上已经天然失了优势。 白奉甲越打信心越足,首次交手,自己因为内力不足,先吃了一个暗亏,但现在越打下去感觉自己已然能够稳稳当当的与二人交手,不正好满足了自己想要看看自己功力深厚的打算么? 手中的雪寂越来越快,自然而然地进入合意状态,人刀相连,白奉甲仿若变成了自己手中的刀,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雪寂的每一点意向,对于原本因为功力不够导致使用狂刀的疏漏,现在已然是历历在目,心念微动,雪寂仿若有意识一般,自动将这些疏漏的地方弥补圆满。 对面的苍玄二老却是越来越心惊,虽然白奉甲并没有流露出很深的杀意,反而像是将自己二人当做了练刀的对象,而且显而易见地可以感知到白奉甲招式变得越来越圆满和流畅,之前还可以借着刀势转换的间隙进行反攻,现在连反攻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了。 玄冥心中大乱,虽然努力对敌,眼神却是在不住地扫向苍鹰。 苍鹰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兄弟的想法,心中也知道如果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兄弟二人虽然能够保住不死,但伤上加伤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心头如此想,大雪的天气,额头已经开始见汗,面色更是变得煞白。 越到最后,玄冥只感觉自身处境越来越窘迫,甚至连活动的空间都在不断缩小,自己兄弟二人周边已然被对方的一把刀笼罩得严严实实,而对面的傻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眼神亮得吓人,手中的刀一刀快过一刀,逼得苍玄二老已经开始应付不及了。 “我们退吧大哥!”玄冥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 对面的白奉甲仿佛被玄冥的喊声干扰了一般,刀势居然微微停滞了些许。 苍鹰心头微动,一直没有出手,等的便是这一刻。 也顾不上告知自己兄弟,撒开牵着玄冥的右手,整个人犹如一把剑一般,顺着白奉甲刀势停顿的空档朝着白奉甲飞速刺去。 白奉甲毕竟年轻,虽然在枯荣洞中机遇神奇,偶然领悟到了铁浮屠所说的合意之境,但毕竟战阵经历不够,刚才好不容易在对战之中进入合意之境,但还是心志不坚,被玄冥一声大喊所扰,现在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 微微愣神之间,苍鹰已经彻底逼近了自己。 但白奉甲经过刚才一战,心中信心大涨,对于雪寂的运用更是熟稔无比,脚下微微一点,身形朝着屋檐上一躺,刀口顺势向上一挑,看样子是要将苍鹰活活劈开的模样。 苍鹰心中也是大惊,自然没有料到白奉甲反应如此迅捷,手中的刀更是如若臂使,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刚才刀势困顿带来的影响,现在反而自己是成了处于劣势的一个。 即便苍鹰以轻功见长,但他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让白奉甲这一刀劈实了,哪怕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命,但肯定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东西。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这是苍鹰的信念,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恐怕自己的弟弟并不能比自己活得长多久。 哪怕自己兄弟二人颇受帖木儿看重,但他看中的是自己二人的实力,如果没了这份依仗,恐怕自己兄弟二人早就被将军府中的一帮人等生吞活剥了,至少不会比张秀全等人的待遇好多少,蒙汉之别,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好一个苍鹰,眼见白奉甲猛然变招,都没有等到身后的玄冥喊出小心二字,猛然在空中生生翻腾了一周,直接将自己的身体避开了向上斜挑的雪寂。 玄冥见自己大哥勉强脱离了危险,刚要松一口气,只听苍鹰大喊一声,“二弟快走!”自己身体依然带着惯性向侧方翻滚而去。 但这并没有结束。 在白奉甲也以为苍鹰将要退走之时,随着苍鹰腾空翻滚远去,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却见苍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右拳轻轻一握,便见一只漆黑的小箭自苍鹰袖中飞出,朝着白奉甲面门射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理智与冲动 白奉甲面色剧变,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苍鹰居然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但不知道苍玄二老过往的人,是很难想象到这些所谓的下作手段对于他们的重要意义。 或者可以说,没有这些下作的手段,苍玄二人早已不知道埋尸于江湖的某一个阴暗角落,甚至于还会被千百人在他们的枯坟上唾弃不已。 正如当下白奉甲所面对的袖中箭一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救了苍鹰的命。 他的命保住了,那他对手的呢? 反正按照玄冥的记忆来说,能从苍鹰这一手下挣脱性命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哪怕不死,也会有所损伤。 但白奉甲毕竟不是一般的人,他更年轻。 年轻意味着很多东西,比如他的反应速度,比如他的直觉感知。 当苍鹰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嘲讽被他清晰地捕捉之后,白奉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雪寂第一时间回到身前,虽然只有一刀,但白奉甲选择了最保险的招式。 防守,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所在。 现在白奉甲就是在防,剩下的,便是看到底是苍鹰的暗箭厉害,还是白奉甲的意识更胜一筹。 除了激斗正酣的白昊齐与凤三二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白奉甲与苍鹰的对决。 这个所有包括很多的人,比如楼内的雪影和小雪,比如楼下的帖木儿和吴法言,甚至还包括已经远远躲开的五毒,以及还隐藏在暗处的温千羽和闫云山等人。 此刻的醉香楼,早已经成为白城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隐隐之间牵动着白城的局势发展。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预料到的事情,毕竟此刻便有两大,不,准确的说是一批高手在白城的制高点激战,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丝毫不妨碍许多人看热闹的心情。 但帖木儿等人自然不是来看热闹的。 帖木儿其实早已经隐藏在县尹府院落的屋檐阴影之中,认真地观察着楼上的一举一动,不为其他,因为雪影还在上面。 甚至于白昊齐破窗而入的那一瞬间,都在他的视线注视之下,伺候凤三以及苍玄等人的出现自然不在话下。 而苍玄二老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与一个外人交接在了一起,这一点颇为出乎帖木儿的预料,毕竟苍玄二人身份特殊,本就属于影随。 吴法言的出现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甚至于当吴大出现在醉香楼顶之时,也是吴法言主动第一时间帮助他揭露了他的身份。 现在,吴家的暗卫彻底暴露在了帖木儿的目光注视之下。 但无论是他,还是吴法言,都没有丝毫觉得不对的地方,反而感觉应该是理所当然一般。 帖木儿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不单单是自己二人已然结盟,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即将要去兀鲁尔哈军中担任监军一职,如何既满足吴法言的意愿,派出一定数量的军力相助,又可以尽可能阻止兀鲁尔哈全军迁移白城,监军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可想而知。 帖木儿并没有因为吴法言有自己的打算而感到不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心中抱负不小的吴法言呢? 况且他自身也有所打算,皇帝调自己去担任监军一事虽然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算是一记无理手,反而更加体现了新钞推行一事皇帝对于他的看中与欣赏,而这其中虽然有自己的审时度势和大力推动,但他知晓,吴法言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甚至于他的每一步动作都几近于完美地踩在了关键点上,其中可能是一次面对军方的示弱,也有可能是面对吴清源的伪装自己,在暗地里调动城中支持自己的富户,甚至于隐藏于白城阴影之下的金钱帮下了许多功夫,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极其信任吴法言,即便是牺牲自己暂时的利益也好不惋惜,可见吴法言暗地里影响力之大。 所以吴法言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尤其是正是达成同盟协议之后,二人的几次长谈,让帖木儿对于眼前这个貌似不得志的纸面县尹有了更深的认识,原本按照二人计划,在平息流民之事后,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助吴法言取得吴家的控制权,二人互相鼎力支持,以白城,以西北道为基石,开创一片属于自己两个年轻人的一番事业。 但现在皇帝的调令虽然让这个协议出现了波折,但大的方向并没有丝毫的变化,所以吴法言用自己的姿态无声地向帖木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帖木儿自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现在的他,无比期待吴法言掌握吴家实权的那天,一想到神秘的吴家居然能够在自己面前揭露多年的面纱,想想都让帖木儿感到兴奋,而这个面纱后面所代表的实力,更让帖木儿心动。 单从吴大的一次出手而言,已经彻底让苍玄二老在帖木儿心中的地位打了极大的折扣。 凤三则是今天帖木儿最大的惊喜,哪怕吴法言已经介绍了与凤三对战之人便是风雨间的二当家,虽然知晓凤三相当于是背叛了风雨间,但丝毫没有影响帖木儿对于凤三的观感,对于他和吴法言而言,凤三的弃暗投明更让人心动。 邦察等人早已经在一旁侯令多时,但帖木儿并没有让他们动手的意思。 一则是楼顶的激战尚未结束,此刻动手还为时尚早,并不足以影响局势的走向,甚至也不敢确定便能留下白昊齐,更关键的是,帖木儿并不想因此而牵连雪影,即便雪影已经是自己与吴法言关注的重点,但今夜足以改变很多的事情。 二则是狼逐卫毕竟不是瞎子,此刻现在周边有多少人在关注此事,便可能有多少大鳄隐藏其中,此刻还没有到将水搅浑的时候,帖木儿并不急于一时,否则真要将流民逼急了,与风雨间联起手来,哪怕自己能让兀鲁尔哈派来再多的军队,估计也于事无补,反而是让已经糜烂的西北局势更加不堪。 此刻的白城,仿佛除了白奉甲眼前的暗箭和手中的刀以外,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已经停止了运动。 他们都在等,等待着楼顶决战的结果,以及接下来可能影响白城局势走向的风吹草动。 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 “白大哥小心!”一个无数人都异常熟悉的嗓音自醉香楼的顶层响起,那是来自于雪影的声音。 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雪影的身影。 虽然现在盯着醉香楼的眼睛里,有很多人都见过雪影,但从未见过会武功的雪影。 而现在,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自扇耳光,眼前的雪影,那还是哪个柔弱不堪的醉香楼大老板? 雪影手中的剑尤其的刺眼,那是一把存在于白城许多老人记忆之中的剑。 剑光如水,剑身如冰,剑名痴心。 这是曾经属于老铁的剑,因为老铁的存在而名动白城。 因为它独特的名字,更因为剑客的痴情与出剑的无情,就是这样和谐的融为一体。 而现在,这把剑在雪影手中重现光彩。 因为她的爱,那是对于处于危险境地的白奉甲的爱,这种爱让人盲目,更让人嫉妒,比如此刻面色铁青的帖木儿,正在一个时辰前,自己刚刚得到了她的身体,但奈何一个时辰之后,自己便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彻底俘获。 同样还以为她的恨,恨苍鹰的无耻,恨自己实力的低下,更恨这个丑恶的世界。 当然,她可以选择等待,因为即便此刻,她依然坚信白奉甲可以通过自己的实力避开苍鹰无耻的一击,但她不愿意等下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剑之中,大放光华。 剑客的多情,剑的无情,与此刻的雪影都无关。 只是我爱的人正处于危险之中,我需要去救他,仅此而已。 这一剑很快,但苍鹰的暗箭更快,白奉甲手中的刀更要快上一分。 当雪影的剑递到苍鹰面前之时,苍鹰射出的暗箭正好击打在白奉甲横在胸前的雪寂之上。 一声让人牙酸的撞击之声,击在了很多人的心上。 下一刻,雪影的剑落在了苍鹰的身上。 一股血流冲天而起。 等所有人再看,刚才光影交错的三人只剩下了雪影与白奉甲二人,而苍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屋檐之上,一同消失的,还有玄冥。 苍鹰看着屋檐之下满脸铁青的帖木儿,不顾肩上的伤势,连忙跪下认错。 但帖木儿现在哪有心情关注他们,一双眼睛仿若冒火一般,直盯着屋檐之上的两人。 一男一女,一刀一剑。 顺着帖木儿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完美地重合在一起,仿若天生便应该在一起一般,而自己,不过是那可怜又可悲的小丑而已。 但此刻白城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关心帖木儿的心情如何,更关心现在县尹府接下来的动作。 可惜的是,无论一个人多么标榜自己理智,也无法杜绝情绪对于自己所作决定的影响。 “帖木儿大人,您看?” 一直站在一旁注视着楼顶局势和帖木儿反应的吴法言,朝着帖木儿恭声问道。 哪怕此刻最为关键的战斗尚未结束,但雪影出现的瞬间,便已经决定了很多事。 帖木儿缓缓闭上眼睛,右手并掌如刀,自脖颈横切而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悔 张秀全虽然很不乐意,但这趟差事依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帮弟兄,再加上吴法言调拨给自己的一部分城卫军,倒是凑出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队。 抬头看向楼顶之上依然激斗不已的两人,张秀全心如死灰,即便自己带人进入了醉香楼,真打到了顶楼,又能如何? 难道自己等人还能掺和那一层次的争斗么? 张秀全虽然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但他并不傻,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退避三舍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看着一旁真金不善的目光,张秀全咬咬牙,知道不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哪怕不会死在醉香楼,估计也会死在眼前这帮蒙古鞑子的手中。 张秀全沉默地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县尹府,朝着醉香楼而去。 在他们身后,除了帖木儿以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们,毫无疑问,这些人都知道,张秀全等人的作用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既是表明县尹府的态度,更是试探醉香楼的态度。 如果说现在的白城是一张棋盘的话,在雪影出场的那一刻,便到了各方落子的时节。 县尹府已经最先落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愿意落后。 风三已经动了,身后跟着的,乃是这一次白昊齐亲自从风雨间中带来的部属,绝非金钱帮一类的人所能相比,而不得不说,白昊齐对于凤三的防备已经是做足了准备,现在凤三身后的这批人,便从来没有出现在凤三的视线之中。 闫云山动了。身后跟着的,是封行云死后留下的金堂精锐,虽然封行云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于有很多人传说乃是龙大老板毒杀了他,毕竟金堂之中颇有高手,用毒手段也不差,自然能够看出很多东西,但在闫云山的帮助之下,龙大老板雷霆手段,很快便将金堂整饬了一遍,虽然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些实力上的损伤,但至少还是将金堂这个大杀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仙芝也动了,身后跟着的,乃是石头和一众大汉,他们是最不想动的,但此刻却不得不动,按照石头的谋划,他们的目标仅仅是阻拦住县尹府的人,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给雪影等人撤退留出空档,所以王仙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除了张秀全的人马,其他三支人马白衣蒙面,踩着前夜的积雪,快速朝着醉香楼开进。 张秀全是最先到达的。 面对着大门敞开的醉香楼,张秀全一时之间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 “楼内的人,出来答话。”张秀全阴沉着一张脸,大声喊道。 自然是没有人会回应他,这反而让张秀全更加忧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棋子的身份,但棋子也有棋子的觉悟和挣扎,如果能够保命,谁不愿意活下去呢? 雪影的出现说明了很多问题,至少平日里寻欢作乐的醉香楼,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变得跟龙潭虎穴一般。 王仙芝到了,两批人马,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风三和闫云山也到了,四支人马分别出现在不同的方位,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张秀全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只觉得现在自己身后跟着的一帮子城卫军简直就是活靶子,对面之人是敌是友都无法判定,而对于其他的三支人马而言,自己反倒是最好判断的。 就在张秀全有些手足无措之际,其他三支人马彼此防备着缓缓超后方退去,让张秀全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可惜的是,他料想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仅仅是片刻之后,三支队伍又再一次出现在原地,原来刚才不过都是在试探而已,只要能惊退一支,对于当下的场面而言都算解了死扣。 但谁也没退。 真金提刀从府门走了出来。 帖木儿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真金自然知道如何把握机会。 “张秀全......”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看到眼前的场景,真金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毕竟所有人的目光都逼视着自己的感觉绝对可以说不好受。 真金缓缓退回了县尹府中,深怕打破了此刻场中的平衡。 帖木儿看着楼顶之上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与张秀全约定好的信号迟迟没有出现,更加加剧了他的焦躁。 “邦察,给我射死那对狗男女!”帖木儿再也忍耐不住,寒声向着一旁的邦察下令到。 邦察自然早就已经发现楼上之人正是当时自己初入白城之战的对手,虽然面貌不同,但那把刀他绝对不会认错。 弯弓搭箭,邦察的箭术一向以快著称,此刻更是将快发挥到了极致,一支羽箭发出刺耳的破风声,朝着白奉甲而去,可见速度之快。 而邦察能够以牧奴之身,成长到今日之地步,自然也非庸人,如何看不出帖木儿眼神之中的恨意与嫉妒,所以对于雪影,邦察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邦察弯弓搭箭的时候,白奉甲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猎人盯上的不安,微微转头,便看见了朝着自己快速而来的羽箭,以及正站在檐下的邦察和帖木儿等人。 雪寂再次出鞘,白奉甲对于眼前的对手并不陌生,哪怕现在自己功力大进,也丝毫没有敢掉以轻心的想法,直接运转冥灵决,横刀胸前,挡住了当胸一箭,即便如此,白奉甲也被箭势硬生生推着向后退了两步。 已经多次交手的两人,一上一下,互相看着彼此,对于互相之间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小将军,我杀不了他了。”邦察转过头去,朝着帖木儿歉声道。 帖木儿面露寒光,仿佛听到这话颇为意外。 “小将军,他的反应太快,即便现在的距离,我也无法狙杀他,只能扰乱他的行动。”邦察看出帖木儿的不满,但也选择了老老实实解释。 “曾经的手下败将,这才多久时间,居然连伤他都伤不到了么?”帖木儿转头打量着檐上同样在向下打量的白奉甲,冷冰冰地挤出了一句话。 没有人能回答他,但事实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哪怕他再愤怒,他也知道,邦察不会骗他。 “张秀全到哪儿啦?那么个破地方,还迟迟拿不下来吗?”帖木儿没有再看邦察,也没有再催着让他如何白奉甲,猛地一拍身旁的廊柱,冷声喝问道。 帖木儿发问,正好真金自外返回,连忙躬身将外面的情形大概描述了一遍。 当然,即便是如何的憎恨张秀全等人,此刻的真金也不敢在这事上做什么手脚,只得一五一十认真禀报。 帖木儿在下令之时,虽然有冲动的成分,但也并不算盲目,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造成如此复杂的局面。 “吴大人,你如何看?”帖木儿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吴法言,对于他来说,无论对于白城有再深的了解,也无法比得上眼前的吴法言。 “回禀大人,现在白城之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如果让张秀全强行攻打,有利有弊,还需要慎重。”吴法言自然知晓此刻外面局势的微妙,但如果让张秀全一声不响地撤回来,恐怕自己县尹府在民间的声势将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哦?什么一个利,什么一个弊?”帖木儿微微点头,紧接着追问到。 “利在于显露官府姿态,让城中百姓,包括豪门富商尽快站队。” “弊则在于太早将水弄混了,容易让流民形成抱团之势,与我们前期设想有所偏差。” 吴法言话音刚落,便见帖木儿抬起手,冷静地道,“告诉张秀全,醉香楼今天必须要进,但不要一起上楼,而且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顿了顿,又接着道,“想唱空城计,可惜无孔明!” 四支人马静静地站在各自的方位,彼此之间也无交流,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张秀全得了真金的传话,虽然怀疑是否是真金假传命令,想要将自己逼进醉香楼,好让楼里的婊子们直接做掉自己,但毫无疑问,现在的自己,丝毫没有权利去质疑这个决定。 张秀全将腰间铁笔提在手中,让身后一众人等退到街上,也算给其它三方给了一个暗示,自己则警惕地朝着醉香楼里走去。 楼上的白奉甲与雪影自然能够清晰地将楼下的情形收入眼中,如果张秀全等人进入楼里,最为关键的便是楼里人的安全,白奉甲知道,这一直都是雪影关心的重点。 雪影仿佛看出了白奉甲的担忧,看着远方突然出现的一朵烟花,轻笑一声,朝着白奉甲轻声道,“放心吧,她们都已经撤离了,此刻已经到了安全之地。” 白奉甲自然相信雪影所言,恐怕为了应对这一天的出现他已经提前准备了很久,他也没有再往下问的打算,他相信,只要自己考虑到的,雪影一定比自己更早考虑到。 只是想起雪影的突然现身,白奉甲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很多时候,如果窗户纸没有被捅破,那么这层纸便始终存在,纸前纸后的人,便可以心照不宣地当作很多事情不存在,但现在,这层纸已经被雪影亲自捅破。 帖木儿,必须要做出回应。 白奉甲想到此处,不由得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檐下,左手之中突然伸进一只小手,十指相扣之间,只听雪影轻声道,“我不后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捕杀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 对于雪影和白奉甲是如此,对于其它人呢? 白昊齐与凤三双双停手,冷眼看着彼此,又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的层次本就是其它人无法插手的比拼,而就目前来看,双方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奈何谁。 “三弟,看来你是早有反意,能将凤翎镖练到一百单八的地步,居然能瞒着我和大哥,谁也不曾知晓,估计就是为了给我和大哥一个惊喜吧?”白昊齐缓了一口气,语带嘲讽地道。 凤三闻言冷笑一声,“二哥看来也对兄弟防备得紧啊,平日里装傻充愣,丝毫没有影响二哥,甚至于做弟弟的都不知道原来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哥,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白昊齐的实力的确出乎凤三意料,甚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现在正隐藏在吴家门檐阴影之中的吴大。 凤三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自己投靠风雨间之时,手中的凤翎镖最多同时能发出九十六之数,在与大当家白昊君的比试之中已经不落下风,囿于风雨间的规矩,顺理成章的当了一个外姓三当家,现在自己终于将凤翎镖修炼到暗器收发的最高境界,但依然打不过已经受了暗伤的白昊齐,让他如何能不惊。 凤三一想到此节,在心中不由得大骂白家兄弟,这恐怕才是最高层次的伪君子吧,而偏偏这两人平日里都是以君子自比,自己这样的,在他们面前论虚伪,估计连提鞋都不配。 “哼,二哥隐藏得好手段,兄弟今日只能认栽,但二哥以为,就凭你现在的情况,还走得出白城吗?”凤三并不想与白昊君过多纠缠,关键还是要将他留下才好,否则走了必将是一大祸患。 “哦?三弟看来今日是必须要留下我才是,但就凭你的话恐怕还不够啊。”白昊齐并不打算问凤三为什么选择背叛风雨间,这本就是一个无聊的问题,此刻心思电转,首当其冲的问题自然是自己等人如何脱身。 凤三说得对,此刻形势对于自己等人最为不利。 “二当家当面,不知加上老夫是否够了。”正说话间,一个黑袍老者尤如阴影突显一般蓦然出现在楼顶,赫然正是刚才离去的吴大。 “吴老先生也要插手其中么?”白昊齐心中一沉,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眼下的白城如果谁最让他警惕的话,眼前的吴大肯定算其中一个。 “原本不想插手你们的内务,想着能够与二当家单独交手试试高低,但现在形势所迫,还请二当家见谅。”吴大双手拢袖,面巾下方,露出几缕花白的长须,显然年纪已然不小,瘦削而微微佝偻的身形却让白昊齐颇为顾忌,知晓其中隐藏着多大的能量。 “吴大先生,如此太好了,还请与在下联手,将这乱臣贼子拿下。”如果说谁最高兴,自然当属凤三。 但让凤三没有想到的是,吴大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笑道,“三当家的不也是乱臣贼子么?” 凤三蓦然一窒,一双眼眸寒光大放,又立即收敛起来,微微低头干笑道,“大先生说笑了。” 吴大如何会看不到凤三眼中寒意,冷笑道,“老夫苟活了这么多年,哪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开玩笑,今日我与你拿下白二当家,以后谁又能拿下你这三当家的?” 凤三心中微沉,如果听不出吴大话中的防备之意,而这又如何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呢? “哈哈哈,好一个乱臣贼子,凤三,你听到了吧,哪怕今日你们割下白某人头,对于你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么?”吴大说话仿若丝毫没有顾忌,听得一旁的白昊齐仰天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又转头朝着县尹府中的一行人道,“乱臣贼子终究是乱臣贼子,吴法言,希望你的眼不要瞎了才好。” 凤三面色阴沉,知道他在挑拨,如何还能听得下去,也不在管吴大是否真的会与自己联手,大喝一声,“动手!”自己当即朝着白昊齐扑去。 楼下的闫云山得了指令,面色一沉,也不再顾忌对面另外两支蒙面人是何来路,指示身后兄弟打出金钱帮的旗号,直接向对面冲杀而去。 石头等人也没料到对方居然会直接亮明旗号,如此以后当真便是破釜沉舟一条路走到黑,丝毫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但不得不说,闫云山此举虽有诸多隐患,但也破了眼前的僵持之局。 风三与王仙芝两个领头之人遥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闫云山冲杀而去,反倒是一旁的县尹府人马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加上张秀全还未从楼里出来,也不知如何应对,倒让闫云山等人处于下风。 “影儿,你下去助风三离开,让奉甲留在此地助我。”白昊齐对阵之间,趁着间隙连忙嘱托道。 雪影冰雪聪明,自然知晓白昊齐的用意。但无论如何,现在先脱离险境方才是最为紧要之事,而且楼下还有石头等人,让她如何不忧心。 只是又不由得担心白奉甲的安危,毕竟无论是凤三还是吴大,都是目前的白奉甲难以匹敌的。 白奉甲似乎看出了雪影的心意,拍了拍雪影的柔荑,示意自己会便宜行事,雪影深情地看了白奉甲一眼,忍住眼中情意转过身去,接连腾身而起,朝着楼下而去。 见雪影下楼,楼下的帖木儿如何能够忍得住,拨开阻拦的真金等人,朝着县尹府外走去。 帖木儿刚一出现在府门外,正好对面的张秀全已然出楼。 见张秀全安然无恙地出来,手下一众兄弟自然欢呼不已,倒是颇有几分气势,看得对面的真金皱眉不已,帖木儿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着在双方人马夹击中左突右冲,不断减员的金钱帮人马,吴法言当即大急,转头看向帖木儿,却见帖木儿面色阴沉挥手示意,便听真金站出来大声喝骂道,“张秀全,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还不快快相助金钱帮的弟兄!” 张秀全刚一出楼便受此责问,慌乱之间有些不明形势,心中更是气结,但见帖木儿面色不善,只得按捺情绪,带着手下人等冲入冲突的行列中去。 只是张秀全贸然加入,与金钱帮的人沟通不畅,虽然帮着闫云山减轻了一些压力,但哪里比得上已经有雪影领头的双方人马,一时之间依然没能扭转局势,手下善于战阵的军士,又如何比得上善于此刻混战的江湖人士,冲杀之间减员厉害,看得县尹府前的帖木儿更是着急不已。 “吴大人,快快调华将军来调度指挥!”帖木儿面色难看,转头朝着吴法言道。 吴法言一脸错愕,愣了愣方才道,“大人你忘了么,华将军等人现在正在武库等地,防备流民骤然暴乱。” 帖木儿闻言一愣,知晓自己因为雪影乱了方寸,仰天闭目,强迫自己重新恢复往日的冷静,沉声道,“让张秀全与金钱帮的人先行退后,让华刚亲自调一支城卫军来,诛杀这帮乱臣贼子。” “可是小将军就不怕流民再生事端么?”真金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连声问道。 “不,我们都错了,现在既然有人专门前来接应雪影等人,想必其中必有流民中人,而且现在前来的应该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其它的流民反倒是无碍大局了。”帖木儿正欲说话,一旁的吴法言首先接道,接着又朝着蒙放道,“你持我手令,前去调华刚前来。” 帖木儿见吴法言迅速之间已经处置妥当,心中对其重视更重了几分,就连一旁的真金与邦察都对吴法言刮目相看,哪里还有平日里颇为轻视的姿态。 闫云山其实早就想退,但奈何与张秀全等人沟通不畅,生怕刚一退后,便让县尹府的人马陷入死地,恐怕自己到时候真就是百口莫辩了,现在吴法言下令撤退,自然是最好的良机。 风三等人见对面之人纷纷撤退,正欲追杀,雪影也已趁机下令撤退,风三虽然与雪影素未谋面,但对于这个风雨间在白城最大的谍报头目并不算陌生,虽然心中有所不服,但现在也只得先行撤退。 吴法言等人在县尹府前,见对方等人如此形势之下居然也能忍住性子没有追杀过来,反倒是有些不像江湖中人,否则只要将此刻县尹府中所有的力量都派出去,利用地利优势再拖它一阵,等到华刚一来,如何还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帖木儿倒是并不在意当下是否能将这些人尽数诛杀,只要还在白城之中,等兀鲁尔哈的援军一到,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只是看着前方留在队尾善后的雪影,帖木儿眼神之中闪出莫名的神色,真金等人没有得到帖木儿的命令,一时之间也不好随意处置,只能面面相觑,等着帖木儿的指令。 “邦察,杀了她。”眼见对方两队人马就要消失在沿街的陋巷之中,帖木儿眼神之中泛出一道寒光,仿若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声朝着邦察吩咐道。 而对面雪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着县尹府外的帖木儿等人看了一眼。 两双眼睛对视之间,是仇恨,更是诀别。 一支羽箭,顺着眼神交汇之处,朝着雪影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架感言! 总有些美好会不期而遇! 惊喜来得总是很突然,今天《白雪歌》上架了! 从开始写这本书,到上架,满打满算一共过去了四个月,正好今天更新了四十四万字,也算是一种缘分。 有太多的话想说,从提笔写作,开始圆梦之旅,到正式上架,开启新一段征程,有太多的朋友支持,有太多的读者需要感谢,是大家的陪伴,和每天的一个点击、一张推荐、一声鼓励,引领党徒和《白雪歌》走到了今天。 感谢芥末老大的一路关照! 感谢天涯逐旅大哥的一路指导! 感谢他们都叫我琅总、霜华掩日、我也不知道应该叫啥、宏愿化真实、瞬熄焰、马家十叔、麻辣排骨虾、道生喵、暮霭生、异香葡萄、谷逸轩扬、来一杯咖啡、我敢笑黄巢等等朋友的一路相伴,(人数太多,还有许多默默支持的小伙伴,此处无法一一列举,党徒将铭记在心,希望大家见谅!) 未来,党徒和《白雪歌》还将继续走下去,也希望各位道友能够一路相伴,多多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箭手的宿命(上架答谢!) 雪影微微一愣,羽箭已经近在咫尺。 石头最先发现不对,但相比于来箭的速度,他的功力显然无法匹敌。 王仙芝大张着嘴,似乎下一刻便要看到雪影横尸街头一般。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雪影,有人希望她活下去,自然便有人希望她就此消失。 所有人都没有想象过,雪影的功力到底达到了什么层次。 直到此刻。 一道剑光耀花了帖木儿的眼睛,以及在场很多人。 等到帖木儿再次睁眼,邦察已经发出了第二支箭,能够让邦察射出第二箭,足以说明对面之人的实力。 就在雪影身前,第一支箭尤如切中了世间最锋利的物品,直接自箭尖处一分为二,静静地躺在雪地之中,哪里还有刚刚离开弓弦时的得意与嘶鸣。 雪影执剑身前,冷眼看着邦察的一举一动,显然他此刻方才是所有人撤离此地的最大隐患。 在雪影身旁的陋巷之中,王仙芝还未合拢嘴,便已经被石头拉扯着离开,一同离去的,自然还包括风三等风雨间来人。 “石头,你看清刚才雪影的那一剑了吗?”王仙芝随着人流向前奔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石头面色严肃,冷冷地摇了摇头。并非是敷衍王仙芝,而是他的的确确没有看清那一剑,只觉得眼前一亮,所有的剑痕都没有发现,剩下的便只有被一分为二的箭矢。 “以前听说你们的功夫大多都是雪影教的,我还有些不信,现在我终于信了。”王仙芝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向依然守在巷口的雪影,轻声呼出一口气,有些庆幸地道,“幸好我是她的朋友,应该算是吧?”说到最后一句话,王仙芝转头看向石头,仿佛是在等待他的答案一般。 可惜的是,石头显然不会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朋友和敌人,总不是旁人来分辨的,归根到底还在于个人是如何认知。 现在邦察便觉得雪影是自己的一大劲敌,也许是带着被羞辱的愤怒,自己自认为眼神毒辣,居然被这么一个女子愚弄了如此之久,让邦察如何不怒。 箭,与剑并无不同,它们虽然都是生铁铸就,但一样的是,它们也具备情感,与主人一般无二的情感。 现在,雪影眼前的箭仿若最为愤怒的代言,即便尚未到眼前,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怒意。 邦察,是一个好对手,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敌人。 雪影手中的痴心再次动了,一道寒光再次划破长空,以及缓缓飘落的雪花,可惜的是,这一剑劈空了。 雪影感受到剑身处传来的空洞的触感,微微一愣,转头一看,邦察的箭已经断成了两节,伴随着另外一支箭杆破裂的箭矢,静静地躺在地上。 显然,邦察所发的箭,居然被人同样用箭,生生凌空射落了。 邦察是雪影之外,最先发现不对的人。 快速自箭袋之中摸出一支羽箭,直接放弃对面的雪影,弯弓搭箭朝着另一侧的陋巷口瞄准。 “快带两位大人回去!”邦察的声音很冷,有一种不能拒绝的意味。 蒙放刚要说什么,便被吴法言直接用眼神制止了,一行人在邦察的掩护之下,快速退到了县尹府门之中。 而在邦察的对面,雪影已经消失不见,大街之中出现的,是一个蒙面中年男子,与邦察相似,同样手持一张弓,只是与邦察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弯弓搭箭,甚至于弓矢还静静地躺在箭袋之中。 来人勉强算是雪影的熟识,但雪影却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多次在她耳边提起过他,风雨间的第一神射手,白奉甲的箭术师傅,温千羽。 本来按照白奉甲的说法,温千羽应该是天下第一神射才是,但他现在面对的,是另一个天下神射,对于雪影而言,现在并不能辨别二人的实力如何。 这本就是宿命的对决,甚至于,二人早就已经期盼这一天很久了。 “我们又见面了。”隐藏在县尹府中的人没有料到,居然是邦察最先开口。 “是啊,我很早就想再次与你交手,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温千羽依然保持着最为放松的姿态,仿若在与一名老友叙旧一般。 很多时候,最大的敌人,往往也是最好的朋友。 一如现在的邦察与温千羽。 “我也是。”二人的话都很少,简单的两句话之后,街中重新恢复了大雪之中的寂静,只有醉香楼顶不时传来的拼斗声告诉所有人,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另一处战场也很关键。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眼前的对峙所吸引,哪怕另一场激战更为关键,也更为激烈,或许,这就是宿命的威力。 哪怕是雪影,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站立在一旁的巷子之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并不算高,但身形却异常挺拔的中年人。 他的手很细腻,并没有一般弓箭手因为常年挽弓而造成的手部磨损,以及厚厚的茧子,显然已经渡过了这个阶段达到了更高的箭术水准。 此刻他的眼中,仿佛其它一切都不再存在,温柔淡然地看着对面的邦察,甚至于他引弓欲放的箭矢也不存在一般。 一头一尾,两个在于武林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弓箭手,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 “怎么还不射啊,邦察大人直接把他射死不就万事大吉啦?”蒙放的声音自门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帖木儿不满的冷哼声。 但这一切,对于原本可以清晰听到这句话的邦察而言,也都不再存在,他的眼中,只有对面那个素衣蒙面的男子,以及他的眼睛,和他随着寒风飘飞的头发。 不得不说,或许这便是江湖高手的仪态吧,放在武林之中,或许早就不知有多少痴情少女为之疯狂了。 邦察的嘴微微咧出一个弧度,那是嘲讽的笑容,箭手,专注于箭,又岂会在意这些俗世仪容。 此刻的邦察,仿佛回到了曾经放牧的草原之上,感受着缕缕清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看着天边的云彩四处飘散,随风变幻出无数形状。 那便是箭的天堂。 一箭射出。 一声弦响。 雪影知道,是邦察发箭了,不由得心中一颤,如果换成自己来接这一箭,自己能接住么? 哪怕自己刚刚方才接住了邦察一箭,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同一箭。 因为射箭的人不一样了。 还好的是,此刻需要面对这支箭的人是温千羽,同样有着精湛射术的神射手。 雪影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一颗心又紧接着被提了起来。 因为温千羽没有挽弓,甚至于身体都没有动一下,而邦察的箭,当雪影听到弦响之时,已经到达了温千羽的面前。 “啊!”一声惊叫被雪影快速捂在嘴中,但依然露出了一个杂音。 声音未落,温千羽动了,终于动了。 在他动的时候,仿佛他面前的箭就停留在原地未动一般,雪影甚至并没有觉得他的速度有多快,只是仿佛不经意间晃了晃脑袋,邦察的箭便已经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是的,就是擦着,似乎多过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都是多余一般,而这一箭,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伤痕,连预想之中的擦上都没有丝毫痕迹。 看着似乎分毫未动的温千羽,县尹府内传来一阵吸气声,他们任何一人,都知道邦察射术之高绝,以及刚才那一箭代表着什么,但依然未能伤到对面之人分毫,甚至于他都没有挽弓。 但邦察的脸色丝毫未变,仿佛如果温千羽躲不过去,他反而会失望一般。 邦察的箭落在了温千羽身后的一堵巷墙上,只听轰然一声,代价自然是巷墙倒塌无疑。 大雪笼罩之间,墙壁的倒塌,甚至于一点灰尘也未溅起。 天地之间一切再次归于平静,连最聒噪的蒙放也自觉地闭上了嘴。 一块撬在断壁之上的砖头,晃悠悠掉落在地。 似乎是一个讯号。 温千羽动了,邦察也动了。 同时弯弓搭箭,同时松开挽弓之手,箭矢同时离弦。 砰! 一声巨响自街中传来,居然是两支羽箭相碰所发出的巨响。 所有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化作两道人影,一头一尾分别在街上闪现。 每一次人影的微微停滞,便有一支羽箭随之射出,以及一声巨响传来。 县尹府中的人已经不敢再看,两人的每一次移动,仿若都是一道闪电在脑海之中划过,除了惊涛更有骇浪。 等到真金转头再次打量街中二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再次回到了原地。 或者说,两人似乎根本就没有移动一般。 邦察的眉间已经微微见汗,温千羽随风飘动的鬓毛再也无法随风飘舞,两个人的神情都前所未有的凝重,当然,如果细细看去,他们的眼中,还有一种叫惺惺相惜的神色。 或许,这也是一种宿命吧。 “你没有箭了。”温千羽的声音尤如他的姓氏一般,异常的温和,而说出的,却是最残酷的事实。 一个箭手没有了箭,还能做什么? 最为关键的是,他的对手还有箭,唯一的一支箭,可以决定生死的一支箭。 原本还多余出来的一支箭,被他的对手毫无保留地取了出来,插在了脚旁,示意绝不会动用这一支箭。 邦察心中有些感激,原来汉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恶与厌憎。 邦察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对面的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 箭手的宿命,就是死在箭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 但我们从来没有因为相信宿命的存在,就放弃挣扎,这便成为了我们生命之中最为精彩的部分。 邦察如此,温千羽如此,凤三如此,五毒更是如此。 邦察的眼神骤然一缩,对手的箭已经划破罡风,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朝着自己而来。 怎么办? 邦察竭力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对手能够躲过自己的箭,自己也一定可以躲过他的箭。 这本来就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可事实往往并非如此。 邦察微微侧身,可刚刚一转头,那支羽箭仿佛也在随之转动,依然笔直地朝着自己射来。 猛地咬牙,邦察朝侧方挪出了一步,心中豁然轻松了一些,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来箭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所在,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邦察心中骤然一紧。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支箭又回来了,又调转方向朝着自己而来。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描绘邦察此刻心中的震惊。 他已经是独一无二的箭手,但他从来没有射出过这样的箭,眼前的这支箭,已经称得上诡异二字。 如果不是对手在这上面施加了魔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手的箭术已经神乎其神,已经到了绝顶的地步。 念头急转之间,邦察的面色越来越灰败,一股近乎绝望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他的脸庞。 还有什么比被敌人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击败而更让人丧气的呢? 只听哐当一声,邦察手中的弓颓然坠地,双眼蓦然紧闭,僵直地站立在县尹府大门之外,仿佛是在迎接自己的宿命之箭一般。 “就这样死去也挺好。”邦察心中安慰着自己,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兀鲁尔哈的情景。 “小子,你信命吗?”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蒙古大汉居高临下地问着马前一脸执拗地看着自己的牧奴,小不点儿眼中如火一般的恨意让他非常之欣赏,虽然只是因为手下的士兵误射了他的一只羊,而他居然敢朝着战无不胜的兀鲁尔哈将军射出他那歪歪扭扭的一箭,但高贵的兀鲁尔哈将军不知是因为心情好抑或其他,居然愿意为他牺牲一点宝贵的打猎时间,而不是直接让士兵终结了他的生命。 “我信!”邦察的回答很坚定,这是所有牧奴从一开始便被灌输的观念,以防这帮小贼心思作祟,偷了部族族长的羊群。 “哈哈哈!”大汉的笑声很猖狂,在空旷的草原之上回荡,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拦他肆意地发出自己的笑声。 “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信。”大汉的眼神很有趣,有些像是老虎在戏弄濒死的羚羊,这让邦察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我就不信了,你想怎么样?”邦察黝黑的脖颈竭尽全力的挺直起来,有些像草原上好斗的鸡,大汉身后的士兵大声地笑着,邦察的脸越来越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挺多久。 大汉没有笑,略显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牧奴,接下来抛出了一句让所有士兵都震惊无比的话,“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没有理会身后的士兵,更没有理会马前一脸茫然的牧奴,大汉掉转马头,如箭一般向草原深处射去,一句话随着草原凌冽的寒风飘入邦察的耳朵。 “我喜欢不信命的人,宿命是弱者的囚笼,是强者的踏脚石。” 邦察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的绝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于生命的渴望,以及对于宿命的鄙视。 “来吧!宿命!”邦察骤然朝着眼前的箭喊道,不退反进,朝着来箭扑去。 门后的帖木儿等人眼神骤然一缩,之前的邦察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信心,现在的邦察,则是让他们无法描述心中的感受。 “这不是找死吗?”蒙放轻声嘀咕了一句,虽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没有任何人反驳,包括帖木儿在内,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还有这么找死的? 可惜的,谁都会找死,但邦察不会。 这个曾经黝黑的牧奴,此刻正梗着脖子,艰难地朝着对面射来的宿命狰狞地笑着,来势凶猛的箭此刻已经骤然停止了旋转。 还有什么能够阻拦一名顶尖箭手倾尽全力射出的一箭? 答案是另一个顶尖箭手的手。 此刻,一只强健有力的手犹如钢钳一般紧紧地抓住箭矢的尾羽,箭身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而箭头之前,便是邦察满是血丝的眼球。 甚至于邦察都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眼球所遭受的,来自箭矢的压迫感,但箭矢最终功亏一篑,没有将宿命带个眼前这位披头散发的,已经几近于疯狂的蒙古汉子。 邦察一声狞笑,箭矢颓然掉落在地,即便右手已经几近见骨,但邦察仿佛没有丝毫感觉一般,抬眼朝着对面的对手望去。 温千羽热忱地看着眼前一脸狰狞的对手,心中没有失望,而是淡淡的欣喜,或许这便是箭手对箭手的共同感觉吧。 还有什么能够比看到箭道昌盛更让人感到高兴的呢? 温千羽朝着邦察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拔出地上的羽箭,轻轻一弹,羽箭自动跳入了箭囊之中。 温千羽没有停留,缓缓转身,朝着陋巷之中走去,而县尹府前的邦察,也没有追赶的意思。 身后的县尹府大门打开了,一群人簇拥着帖木儿与吴法言快速向着邦察而来,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个男人空手接飞箭更让人来得震惊的呢?这简直已经超乎了人的认知。 而就在前一刻,所有人都是用相同的认知来看待那奇异的一箭。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邦察身后,仿佛在看一尊神灵一般,而此刻,神灵的右手,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浸润着脚下这方冰冷的土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楼下的宿命对决吸引时,楼顶之上的战斗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奉甲无奈地站在一旁观战,手中的雪寂愤怒地跳动不已,仿佛因为自己难得的战斗机会被无情地剥夺而感到愤怒。 而此刻白奉甲也只得无奈地安抚不安分的雪寂。 与雪寂一般,他也很想加入眼前的战斗,在战斗中提升自己,是刀客成长的不二法门。 可惜的是,一个老者的到来让他的打算化为了乌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老者是谁,他的头上,几近于恐怖地笼罩着一整块黑巾,只留下两只眼睛的空余,身上穿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夜行衣,粗略看起来跟其他身上的并无俩样,要想从他的身形和打扮之上分辨一二,已经是绝无可能。 老者始一到来,立即剥夺了白奉甲参战的权力,虽然那时白奉甲尚有余力,可以勉强支撑一些时间,毕竟凤三与吴大都非一般高手,自己虽然屡有突破,但面对这些经年修炼的老不死的,还是有很大差距。 武功高低,既靠天分,更靠坚持不懈的长期努力。 但老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帮白奉甲二人的,丝毫不顾凤三的诘问,也不言语,只是闷头朝着二人狂攻而去,而他所使用的,也不过是武林之中再寻常不过的拳脚。 白昊齐虽然心中震惊于对方的神秘与功力的高绝,但好歹眼前之人是朋友而非敌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呢? 只是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疑惑,这个老者到底是谁,白城之中何时又多出了这样一个功力卓绝的人。 即便是吴大,此刻也不得不分心去探究一二,他乃是吴家暗卫之首,除了武力之外,情报也是他的分内之事,但即便如此,对于眼前的老者,他也丝毫没有头绪,仿佛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一般,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一定就隐藏在白城之中的某一个角落。 老者并没有理会战团之中三人射来的探究目光,更没有回应白昊齐的致谢,只是冷漠地朝着白奉甲喊了一声,“滚!” 还想在旁边观战的白奉甲听到这话,难道这个老者是专门为了救自己而来? 白奉甲心中疑惑,但脚下的速度更快,朝着白昊齐与老者浅浅行了一礼,提着雪寂纵身一跃,来到了醉香楼后的漏巷之中。 帖木儿等人刚刚从眼前的邦察身上移开目光,便见一道白影从醉香楼顶跃下,本以为胜负已分,但不想抬头细看,却见楼顶之上还有四人战成一团,而且激斗声势似乎比刚才更加激烈的几分。 帖木儿转头无声地看了一眼吴法言。 似乎感受到了帖木儿的目光,吴法言看着他略显无奈地轻叹一声,自己治下的白城,原来此刻方才掀开了暗幕的一角。 帖木儿心中同样有些无奈,略微有些怀疑将白城选为自己崛起的大本营,到底是对还是错,从眼前的局势来看,恐怕绝难称之为一个好的选择。 但是人生不就是为了挑战而生的么? 如果平平常常地了切此生,那么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呢? 帖木儿的眼神之中闪现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楼顶四人,心中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会让这些犯禁之人,全部死在自己手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楼下帖木儿灼灼的目光,白昊齐扭头偷眼打量了一眼帖木儿,朝其微微一笑,紧接着转头朝老者大喊一声,“撤手!”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二人猛然朝对面的凤三与吴大一掌击去,趁着二人抵挡瞬息,自己身形连闪,转眼之间已经不知消失在何处。 一场惊天大战,就这样骤然之间消散于无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场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的承平街中静谧无比,仿佛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对于知情的人而言,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此刻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帖木儿入神地看着眼前心心念念之人的画像,眼神有些迷离,似乎还在回味今晚发生的林林总总。 想到临走之时雪影淡漠的眼神,帖木儿知道,自己与雪影终归不是一路人,哪怕自己占有她的心多么的强烈。 帖木儿回过神来,伸出手去,将雪影俏脸之上落上的一粒灰尘拂去,淡然一笑,无论如何,眼前之人都将是他的,哪怕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小将军,兀鲁尔哈将军的信。”真金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帖木儿再次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笑,回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法言来得很快,虽然二人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但当听闻兀鲁尔哈的信到了,吴法言依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大将军的信说什么了?”吴法言刚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帖木儿淡然地呡了一口茶,指了指桌案上搁置着的信件,示意吴法言自己看看。 信不长,吴法言很快便看完了一遍,但仿佛看错了一般,吴法言又放慢速度,再次认真看了一遍。 “就这样?”吴法言终于打消了心中怀疑,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帖木儿。 “不然还能怎样?”对于吴法言的惊讶,帖木儿并不感到意外。 “木花之死这么大的事,他一句诘问都没有?”吴法言言语之中满是震惊。 “吴大人,你跟兀鲁尔哈大将军打交道应该不比我少才是,我们这位大将军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么?”帖木儿站起身来,示意吴法言坐下,又让真金给他斟了一杯茶。 “兀鲁尔哈这人,表面上是一介武夫,但粗中有细,心思深沉,作战勇武之余,政治嗅觉何其敏锐,否则何以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如此青睐,能够统领一道大军。”帖木儿的话语很平淡,但却有着足够的分量。 “木花之死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况且虽然令尊大人扣了一个屎盆子在你脑袋上,但他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了这位座山虎,肯定也会帮忙掩盖一二,县尹府最多就是落一个失察和援救不及的罪名。” 帖木儿缓缓转身,坐回到圈椅之中接着道,“而现在西北道的局势糜烂至此,兀鲁尔哈肯定也受到方方面面的诸多压力,白城是他必不可失的一大奥援,又如何能够轻易放弃,所以以一枚已死的棋子,换白城的倾力相助,对于兀鲁尔哈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可是大将军一定会报复的,是吧?”吴法言端起杯子想要喝一口水,刚喝到嘴里,又连忙吐了出来,一时出神,聚网忘了茶水乃是刚沏,略微有些气恼地将茶盏搁在桌案之上,连忙问道。 “兀鲁尔哈大将军睚眦必报,木花是他手下爱将,这笔账终归是要算的。”帖木儿面色平淡地,一只手搭在椅圈之上,缓缓敲击扶手道。 吴法言显然无法保持帖木儿这般的淡然,帖木儿的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他眼皮的一次跳动,只得叹息道,“这该如何是好。” 帖木儿转眼看了一眼吴法言,沉声道,“吴大人在我面前就不用这幅模样啦。” 吴法言闻言一愣,洒然一笑道,“还请大人教我。” “这事吴大人何必如此着急,令尊大人既然能够下此狠手,想必心中自有筹划,毕竟县尹府不是你的县尹府,白城更不是你的白城。” “哈哈哈,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吴法言闻言微微一愣,心中略微有些不以为然,但面上却依然附和道。 “兀鲁尔哈信中说现在兵力紧张,难以满足我们提出的要求,只能先拨付一千精兵,前来帮助白城守城,此事大人如何看?”吴法言并没有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结的打算,关键还是想探知一下帖木儿在此事上的态度,现在见其有些不以为然,自然连忙转换到下一个关键问题之上。 “哼,兀鲁尔哈现在是在逼你啊吴大人。”帖木儿闻得吴法言终于问道此事,手指停止敲击,面带愠怒地道。 “吴大人,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兀鲁尔哈到底是何意。”帖木儿转头看向一旁的吴法言,沉声问道。 吴法言闻言一笑,知道帖木儿有些不耐烦了,涩声回道,“看来大将军是想要看看白城到底有多大实力啊。” “吴大人终归还是明白人,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兀鲁尔哈现在虽然忙于应付各城乱局,但想来不会连五千精兵都拨不出来,现在只应承我们一千精兵,只是从原本的驻扎城外改为了对他更有益处的守城,想来既是不想驳我的面子,更重要的是想要你白城自己出人出力,毕竟令尊实在是一个喜欢出人意料的人,我们的大将军都说了,白城的事情,他不宜插手过多。” 吴法言苦笑不已,如何不知道帖木儿话中意有所指,是说今天突然出现的吴大与凤三二人,一个是属于自己父亲的势力,一个是属于自己的人,偏偏这两人一出现,就将帖木儿手下众人都比了下去,还差点让他折了一员大将,如何能让他满意。 “那大人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吴法言直起身子,没有纠结于这批精兵要驻进城内这个问题,毕竟不是那难以防备的五千精兵,朝着帖木儿问道。 帖木儿看了一眼吴法言,缓缓站起身来,思虑片刻,沉声道,“对于风雨间的这帮乱臣贼子,一切交于吴大人处置,至于城中乱民,只需诛除首恶即可。” “那流民的镇抚事宜?” “一切依前番所定之计施行,至于城中兵力不够的问题,既然兀鲁尔哈大将军已经发话,那吴大人何不抓住机会,扩充城内大军,一抚一镇,不是两全其美么?”帖木儿嘴角带笑,显然是对于自己的计划异常满意。 吴法言轻轻地鼓起掌来,“一切照大人所言施行,不知大人何时离开白城?” 帖木儿闻言微愣,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面阴沉的天空有些出神。 “大人?”吴法言等了一阵见帖木儿没有回答,轻声追问道。 “吴大人,陪我到城墙上去走走吧。”帖木儿回过身来,并没有回答吴法言的问题。 “可是大人……”吴法言闻言一愣,连忙想要阻止。 帖木儿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吴法言接下来的劝说,“来白城这么久了,还没有上过鼎鼎大名的白城墙,不得不说是一大憾事。” 吴法言闻言郑重地看了一眼帖木儿,有些意外帖木儿居然会说出这话来,但见帖木儿心意已定,只得沉声应是。 白城的历史真正说起来并不算长,但对于西北道而言,白城的存在绝对是一个奇迹。 当年白启在平地之长,征集十万民工,耗时十年,让一座工程浩大的白城在平原之上拔地而起,选址选材都堪称一绝,尤其是城墙所用砖石,得益于白城修建时发掘的一座花岗岩矿,均是选用周边难得一见的灰白花岗石,所以整座城市远观犹如皑皑白雪一般,十分耀眼,因而得名白城。 对于任何新来白城的人来说,如果有机会到城墙之上一观,那绝对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所以来白城,看雪影,游览城墙,喝白水烧,已然是所有人来白城都想做的三件事,如果能够喝着白水烧,在雪影的陪伴之下游览城墙,恐怕是所有人,特别是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一件事。 此刻的帖木儿,正喝着真金特意从醉香楼取出的白水烧,慢悠悠地在宽阔的白城城墙之上逛荡,稀稀落落的雪花飘洒在厚厚的狐裘之上,让年纪本就不大的帖木儿更显稚嫩。 只是所有跟着的人,包括吴法言在内,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的老练与狡猾,如果有这样一个对手,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想有的幸事。 “吴大人,你说当年白启为什么选择在此地建城?”帖木儿迎着凌冽的寒风,缓缓饮了一口冻得彻骨的白水烧,感受着其中的冷冽,慢慢呼出一口热气,仿若不经意地问道。 吴法言显然不是一个好向导,对于帖木儿的这个问题自然不知如何回答,“回大人,下官不知。”在密密麻麻的侍卫面前,吴法言很好地扮演了一个下官的角色。 “吴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成为白启这样的英雄?”帖木儿对于吴法言的回答并不感到惊讶,再饮一口酒,感受到从小腹之中涌上的热流,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道。 “不肖子孙,如何能够与祖宗比肩。”吴法言的回答很微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巧妙地避开了帖木儿的问题。 “哈哈,吴大人,你习惯于藏拙,但你终归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帖木儿浑然不在意说破了吴法言的藏匿,提起手中酒壶,猛然张开怀抱,朝着凌冽的寒风大声喊道,“我辈英雄,欲与天公试比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少年郎、英雄志(致我们) 吴法言看着此刻浑身锐气的帖木儿,没来由感到一阵羡慕。 年轻真好啊,没有经受世事的摧残,可以肆无忌惮地追逐自己的理想,不顾一切地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自己呢? 虽然他也很年轻,但他有些时候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多大年纪。 帖木儿说他习惯于藏匿,并没有丝毫不对,可他也从未忘记自己的抱负,他只是将自己的抱负隐藏于心底最漆黑的角落,在谁也探查不到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喜欢自己一个人掏出来,慢慢回味,慢慢擦拭…… 城墙很高,风势更大。 帖木儿看着一脸感动,但身体却无动于衷的吴法言,略感有些扫兴,撇了撇嘴,将双手收回胸前,抱着被寒风吹透的貂裘给自己的身体多增加一丝温度,在寒风之中显得有些狼狈。 帖木儿转过头去,不顾真金的劝阻,示意真金将一行随从带得远远的,再看了一眼吴法言,嗤笑一声道,“吴大人真是好耐性,都这么着了还不愿表露真性情。” 吴法言看了一眼退得远远的随从,淡然笑道,“大人说笑了,什么又是真性情,什么又是假性情呢?” 帖木儿打量了一番吴法言,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才止住笑声道,“虽然我很讨厌这样的你,但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盟友。” 吴法言并没有理会帖木儿话语之中的嘲讽,淡然一笑,将双手笼在貂裘衣袖之中,整个人身形蓦然佝偻了几分,但气质却一下变了许多,出现了一个深沉而又阴郁的年轻人,帖木儿眼睛一亮,或许,眼前的这个人,方才是有着几分真实意味的吴法言。 “愿意作为一名忠实盟友,为大人效劳几分。”吴法言的话很淡然,也没有恭恭敬敬的行礼,反而让帖木儿听出了话中的真诚之意。 帖木儿点点头,再饮了一口白水烧,转头看向城中,夜至黎明,半城尚处黑夜,半城却早已灯火通明,或者说,那半城根本就是灯火不熄灭,即便是在寒冬之中,而每一盏灯火代表着什么,帖木儿与吴法言都异常清楚。 雪又开始下起来了。 一片雪花钻入领口,帖木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低声骂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漫天飞舞的雪片,将手中的酒壶递了出去。 让人意外的是,吴法言居然毫无忌讳地接了过去,这在平时是想象不到的场景,而此刻却显得如此的自然。 “谢大人赐酒。”吴法言虽在道谢,却没有什么恭敬之意,但帖木儿更喜欢现在的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在飘飞的雪片之中,多了几分坚毅和冷峻。 “吴大人,你看过这样的白城吗?”帖木儿拿回酒壶,慢慢饮了一口,又将酒壶递了出去。 吴法言扯了扯嘴角,沉声道,“白城的白天黑夜,春夏秋冬,卑职都看过。” 帖木儿没有在意吴法言有些答非所问的偏差,目光灼灼地盯着依然黑寂一片的南城,涩声道,“你说,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改变这样的局面。” 吴法言顺着帖木儿的目光看去,自然看到帖木儿所说的是城南的流民,沉吟片刻,沉声答道,“回大人,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帖木儿转过身来,斜倚城墙之上,抬手饮了一口酒,将酒壶抛给吴法言,笑着问道,“吴大人,现在白城分裂至此,恐怕你这父母官责无旁贷吧。” 吴法言接过酒壶,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北城,再看了一眼阴沉如水的南城,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抬手擦去嘴边的酒渍,涩声道,“罪该万死又如何,还不是解决不了眼下的局面。” 帖木儿苦笑着抬手拍了拍吴法言的肩膀,带着一丝安慰的意味,蓦然乐观起来,“吴大人,我们还年轻,不是么?” 吴法言俯身在城墙之上,听到帖木儿的话,微微一愣,点点头又苦笑道,“可是现实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么?” 帖木儿转过身来,与吴法言一同趴在城墙之上,不知是为了安慰吴法言,还是为了安慰自己,看着自己的右手坚定地道,“会的,如果现实不给我们,那我们就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吴法言转头看了看一脸坚定的帖木儿,夺过帖木儿手中的酒壶,抬头灌了一口酒,倒了半天,方才发现里面早就已没有一点残余,看着一旁帖木儿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吴法言轻哼一声,右手随意一抛,将手中的空酒壶扔出城墙之外,两人凝神静听,过了半天,方才听到城墙下方响起哐当一声脆响,正是酒壶触地摔碎的声音。 二人蓦然相视一笑,慢慢声音越来越大,震彻整个夜空。 真金虽然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笑些什么,但还是很知趣地送上了两壶酒,又快速退到了一边,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四周,毕竟此刻的白城并不平静,甚至于真金都担心,如果真是昨夜的那几个人来到此地,凭自己手下等人的微末伎俩,能否抵挡住一二。 帖木儿与吴法言此刻自然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接过真金递过来的白水烧,蓦然又是相视一笑,倒把退后的真金笑得个莫名其妙。 两只酒壶重重地磕碰在一起,两个原本就很年轻的年轻人,同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感受着从小腹之中传来的暖意,一股潮红不约而同地涌上两张年轻的脸庞。 “吴大人,你是英雄吗?”帖木儿抬首哈出一口热气,淡然问道。 吴法言闻言微微一愣,紧接着又黯然一笑,“我算什么英雄,人生到此,一事无成,哪里有什么资格在祖宗之地论英雄。” 吴法言拍了拍身前坚实如铁的城墙,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当年蒙学之时所学的白启筑城一事,想象当年白启的得意与风姿,再看看自己此刻落魄的局面,吴法言吐出一口浊气,闷声灌了一口酒。 帖木儿听到吴法言叹气,如何不知道吴法言是如何想的,也不在意,学着吴法言拍了拍眼前的白墙,自嘲笑道,“吴大人过谦了,如果真要如此相比,难道还有人比我们这些黄金子孙压力更大的吗?” 吴法言闻言一窒,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哪怕白启再如何得意,又如何比得上黄金家族的始祖成吉思汗呢? 帖木儿抬头看着不断飘飞的雪花,朗声道,“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跟英明神武的祖宗相比,那又何来不肖子孙一说,好些人不如干脆直接抹脖子算了。” 帖木儿慢慢饮了一口酒,有些自言自语地道,“更何况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职责和际遇,将自己的事情完成好,便已是难得。” 吴法言将帖木儿的一字一句听在耳中,微微点头,看着飘飞的雪花轻声问道,“敢问大人的抱负是什么?” 帖木儿微微一愣,没想到刚才是自己问吴法言,现在轮到自己被问了,不过看着眼中已然没有一丝卑微的吴法言,帖木儿洒然一笑,重新趴回城墙之上,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我的抱负很简单,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登堂入室,封侯拜相,消弭纷争,让弱者无所欺,贫者有所获,幼者有所养,让世间万民不再饱受流离之苦,让满蒙之间不再经受阶级之别,让朝野之间再无任何分别,让我大元之威震慑寰宇。” 帖木儿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面几近于吼出来,显然此刻也是帖木儿第一次如此坦然地直抒胸臆,估计远处的真金也没有听到过自家少爷如此坦率的告白。 吴法言平静地看着身旁一脸坚毅的“孩子”,既没有同情,更没有怜惜。 对于帖木儿的身世,吴法言并非一无所知,但正是因为如此,吴法言此刻对于帖木儿的认知反而更亲近了几分。 都是苦命人,都负英雄志。 帖木儿喊完心中一直深藏的梦想,情绪明显更加激动了几分,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感受到胸腔之中传来的撕裂感,帖木儿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半晌,帖木儿终于止住笑声,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一直默默饮酒的吴法言,低笑揶揄道,“吴大人,没有如此行事的吧,你这听了我的乐子,自己也不主动吐露一下?” 吴法言没有转头也知道此刻帖木儿脸上的笑意,饮了一口酒,慢慢摇晃酒壶,静静听着酒壶之中传来的酒浆激荡的美妙声音,半晌方才平静回应道,“下官的想法自然比不上大人,只是盼着有一天,白城之民能够没有饥馑,没有死亡,没有仇视,不受战乱之苦,不受天寒之危,幼有所扶、老有所养。”顿了顿,接着思虑了片刻,方才接道,“希望有一天,能与当年的同族之人真正坐下来谈一谈,消除彼此之间的仇恨,一起携手重新回归当年盛景。” 帖木儿静静听着吴法言说完心中所想,初始并没有在意,仿佛有着这样想法的吴法言,方才是真正的,原本样子的吴法言,而不是那个终日隐藏在县尹府阴影之中,俯首帖耳四处藏匿身形的纸面县尹。 对于吴法言的后半句话,帖木儿微微愣了愣,但又洒然一笑,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将酒壶提起递到吴法言身前,两只半空的酒壶再次在空中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抬头共饮了一口酒。 半晌之后,只听哐当两声脆响,两只酒壶同时坠地。 城墙之上,是两个眼神坚毅的少年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迷局 按照约定好的路线,白奉甲第一时间追赶上了提前撤离的雪影。 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雪影,白奉甲哪里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直接上前将雪影拥入怀中。 嗅着雪影发间的清香,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两声清咳,白奉甲悚然一惊,转过身去将雪影护在身后,方才发现来人是温千羽。 “温师,你怎么在这里?”温千羽的出现让白奉甲有些吃惊,更重要的是,刚才自己拥抱雪影的一幕肯定被温千羽看个正着,不由得有些赫然。 温千羽揶揄一笑,“你小子只顾着看美人,那里顾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存在。” 白奉甲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看了一眼掩嘴而笑的雪影,只得苦笑着转过话题问道,“温师,二当家的怎么样了?” 说到了正事,温千羽收起脸上揶揄的神色,转身看向远处已然恢复安静的醉香楼,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二当家当时只是发信号让我们做好救援准备,其他都没有吩咐,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想必二当家在合适的时候会联系我们的。” 看着白奉甲脸上略显忧虑的神情,一旁的雪影的劝解道,“二当家功力卓绝,在白城难逢敌手,白大哥你也不用过于忧虑。” 白奉甲微叹一口气,眼下情形也只能是先脱身,只是现在白城越来越不平静,原本诸多隐藏在暗幕下的势力纷纷露头,估计任谁也没有想到,就连白昊齐这般高手,在白城也有遇伏受伤的一天,而今天除了凤三和吴大之外,另外一个老者的身份也让白奉甲心中始终难安。 照今日的情形来看,那老者自然是友非敌,但从他对待白昊齐平淡的态度来说,估计对于风雨间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毕竟如此一位绝世高手,没有立场,就是最大的立场。 见白奉甲依然面露忧色,雪影缓缓走上前去,也不在意温千羽的存在,伸手握住白奉甲的左手,感受到手心传来的丝丝温度,白奉甲转颜朝着雪影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 “温师,你今日可曾看见,最后出现的老者是从何处而来?”白奉甲转过身看向故意转头看向别处的温千羽,沉声问道。 “老者?”温千羽听出白奉甲语气凝重,皱眉回想了一番,却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白大哥,当时温师全神贯注地与邦察对战,哪里顾得上看楼上的场景,倒是我看到了些许踪迹,也不知是否准确。”雪影看出温千羽脸上的疑难,转念一想,便知道问题出在了何处。 白奉甲眼神一亮,连忙问道,“哦,什么踪迹,影儿你快说。” 雪影看了一眼白奉甲,也知晓他忧心的是什么,也不迟疑,将自己观察所见全部告诉了白奉甲。 不得不说女人在很多方面有着男人绝对无法匹敌的优势,比如在观察和细致上。 “那照你这么说,从那人的衣着打扮,还有气质举止来看,应该是高门大户之人,而且绝非是吴大一般的下属身份,只是白城豪门大户众多,这个范围实在有些宽泛啊。”白奉甲认真过了一遍雪影所说的种种蛛丝马迹,很快也推断出了一些东西。 雪影闻言微微一笑,白奉甲虽然抓住了一些苗头,但还是有所不足,“能穿着湖丝内里的老人,而且举止颇为雍容,一般的豪门大户显然没有这个底蕴,也绝没有这么深的武学渊源,否则一般人岂能达到与二当家比肩的高度?” 经雪影这么一说,白奉甲心中顿时了然,欢声道,“你的意思是,来人是白下十六姓之一?”顿了顿又疑惑地道,“可是白下十六姓中,最有可能相助我们的便是文家等族姓,而之前秋官与我威逼利诱也没有成功,现在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冒着这么大风险前来施以援手。” 雪影面带浅笑地看着眼前沉思不已的白奉甲,眼神之中柔情似水,直看得一旁的温千羽心里不是滋味,无奈地道,“傻子,没有这个脑子还偏要想这么难的问题,旁边就有一个脑子比你好使的,你也不知道使唤,果然是间内的第一聪明人,原来是聪明过头了。” 白奉甲回过神来,恍然大悟,自己苦思无果的问题,看雪影神色,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倒真是像温千羽所说一般,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连忙放开雪影柔荑,朝着雪影认认真真行了一礼,正色道,“还请影儿教我。” 温千羽在一旁憋笑不已,伸手点了点白奉甲道,“傻子,终归还是傻子。” 倒说得白奉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雪影则嗔怪地瞥了温千羽一眼,温千羽嘿然一乐,连忙收回手道,“得,我是好心办坏事了,挨埋怨了。”说着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双璧人,脸上笑意连连,转身退到了巷子之中,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见碍事之人终于走了,白奉甲走上前去,牵起雪影的双手催促道,“影儿,到底什么情况?” 雪影四处打量了一番,正色对白奉甲道,“白大哥,按照我的推测,来人极有可能是白家之人。” 白奉甲闻言愣了愣,“白家来人?如果是间里……”话未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雪影恍然道,“你是说那个白家?” 雪影见白奉甲想通了其中关节,缓缓点了点头,对于许多人来说,现在这个白家的插手,实在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白奉甲心中更是凛然,如果来人真是白蓁蓁所属那个白家之人,恐怕对于白城的形势,会是最大的变数。 毕竟这个白家能够在白城之中始终保持一种超然的姿态,归根到底就得益于他对待城中之事脱俗的态度,否则无论是白珢,还是吴清源,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股势力存在于白城之中。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白家的存在,城中原本就对白珢篡夺城主之位有异议的人,自然而然聚拢在白家周围,隐然成为一股独立于吴家的势力,不过以白家情形的特殊,这股势力自然而然也就处于潜藏的状态。 但对于雪影来说,这股势力并不算特别陌生,毕竟以白绮罗与白芷的关系,自然多多少少探得一二,再加上她身处白城多年,所掌握和接触的自然更多。 可惜的是,以当年白绮罗的尝试来看,这股势力对于风雨间并不算信任,因为他们只是不满意于白珢篡夺城主之位,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当年的白家有多么满意。 现在白家之人出动,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用意,但终归来说,他毕竟是动了。接下来的关键问题,便是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会作出何种选择了。 对于这件事情,白奉甲持比较悲观的态度,再看雪影,则依然是一脸淡然。 “先生请留步。”白昊齐强提一口气,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前方老者,见四周无人,身后凤三也尚没有追来,连忙出声叫住了前方的老人。 老者如何不知道白昊齐一直在身后紧跟着自己,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其摆脱,现在他出言挽留,转念一想,缓缓停下了脚步,只是依然背对着白昊齐,强行改变声线,冷声道,“不知二间主有何指教?” 白昊齐闻言微微一愣,瞬间便从老者话语之中分析到诸多信息,显然这人是认识自己的,但此番出手绝对不是为了搭救自己,看情形,估计是为了搭救白奉甲的成分更多。 一时之间让白昊齐心中凛然,白奉甲实力猛涨对于风雨间在白城的事业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他真的有这般层次的朋友,对于风雨间而言,绝对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但仓促之间,白昊齐也知道现在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介意老者冰冷的态度,连忙抱拳向老者行了一礼,恭声道,“还未谢过先生搭救之恩。” 前方老者闻言冷哼一声,猛然一甩衣袖,冷声道,“二当家想多了,老夫并无搭救任何之心,只是瞧吴大不太顺眼,所以方才忍不住动手罢了。”顿了顿,也看不到身后白昊齐略显苍白的脸色,老者接着道,“而且你们风雨间要干什么事,跟老夫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只管干你们的,只要不妨碍到老夫和老夫的朋友,我们自然会当做这些事情不存在一般。” 白昊齐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咬了咬牙,尤不死心,沉声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是否方便告知姓名,这样我风雨间在以后行事之时,也好有个分寸,免得惊扰了先生。” 可惜老者并没有领情的意思,依然言辞冰冷地道,“老夫名姓,不单是你,恐怕白昊君来了,也没有资格知晓,至于分寸不分寸的,等你们触碰到了,自然会有人跟你们讲道理的。” 白昊齐闻言强忍住发怒的冲动,握紧拳头强定心神沉声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老先生今日搭救之恩。” 白昊齐朝着老者认真地再行一礼,等他直起身来,身前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老者身形消失的方向,白昊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应对之策 白奉甲最终放弃了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虑,毕竟现在有白昊齐在,很多原本自认为该自己处理的事情,本就应该顺理成章地由白昊齐来做。 有些时候,当一个听命从事的人也是一件乐事。 等白奉甲三人回到之前约定的地堡之中时,王仙芝等人早已经在其中等候。 “雪影姐,你们没事吧?”石头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一旁跟着的,还有小叶。 “小叶你怎么来啦?”雪影朝着石头安慰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紧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小叶。 小叶看着雪影,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是关心她,还是厌恨她,毕竟老驼背没能脱离县尹府,雪影在其中起到异常关键的作用。 石头看出了小叶神色的纠结,连忙插嘴解释道,“这次与县尹府的人交手,虽然损伤不大,但还是有一些兄弟挂了彩,我们撤退的路上,顺势就将小叶请了过来,正好让叶大神医帮着兄弟们看一看。” 石头尽可能调整自己的语气,调侃了一番小叶,果然引得小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粉拳微握,朝着他身上轻轻锤了一把,横声道,“石头哥,连你也嘲笑我。” 看着两个年轻人的嬉闹,地堡之中的氛围顿时为之一松,尤其是今日虽然事发突然,但好歹几方都提前有所准备,交手也在预料之中,并没有带来特别大的损失,对于雪影等人来说,没有损失便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白大哥,你回来啦?”小叶心思活泛,最早看见雪影身后的白奉甲和温千羽,温千羽不认识,但她第一时间认出了白奉甲,毕竟此刻的白奉甲,与当日在老驼背棚屋之中养伤时一样,都没有带面具。 白奉甲略带宠溺地摸了摸小叶的脑袋,话到嘴边,看着小叶一脸欣喜的神情,又勉强将话咽了回去,老驼背的事情他已经大致听雪影说过,如果再让她知道小沐此刻的情形,对于小叶而言,绝对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为亲密的朋友。 无论是谁,看着自己曾经最为亲密的朋友,逐渐成长为自己根本不认识,或者当初最厌憎的样子,绝对不是一件感到愉悦的事情。 小叶心思聪颖,自然看出了白奉甲面色的犹豫,犹豫了片刻,状若无事地问道,“白大哥,你有小沐的消息吗?我之前去金钱帮找过他,但听说他早就跟着司马堂主去执行任务去了,之后便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白奉甲看了看小叶略带祈求的眼睛,知道眼前的姑娘也有所猜测,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却见对面的雪影微微朝自己摇了摇头,白奉甲自然懂得雪影的意思,转颜笑道,“小丫头别胡思乱想,是大哥在想别的事情,跟小沐没有关系,我虽然也见过小沐,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估计等他忙完这段时间,肯定会回到白城的。” 看着小叶蓦然变得有些黯淡的眼神,白奉甲心中微沉,只是不知道如果再见到小沐,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到底到时应该是拔刀相向还是如何? 白奉甲摇了摇头,将一干杂念甩出脑袋,在雪影的介绍之下,将流民之中的一众骨干大概认了一遍,此处地堡狭窄,自然不可能全部囊括,但少年团和王仙芝兄弟基本都聚集在此,倒也大致差不了太多。 白奉甲看着眼前一帮衣衫褴褛,但目光坚定的年轻人,许多还是半大孩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支势力单薄的队伍,对于雪影这段时间的筹划,一时也难以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走到此处,接下来无论如何,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一道了。 正在沉思之间,只听雪影清脆的嗓音在地堡之中响起,“各位兄弟姐妹,往日里承蒙各位支持!”说完朝着四面抱拳颇具江湖气地行了一礼,又接着道,“白大哥是我大哥,自然也是我信任之人,接下来若是白大哥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家帮忙,还请大家一样鼎力支持。” 不出意料,雪影的话音刚落,地堡之中立即想起纷杂的议论之声,显然雪影突然的嘱托有些出乎大家认知,毕竟这样已经相当于是将白奉甲摆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之上。 石头与小叶倒是对白奉甲颇为熟悉,对于白奉甲与雪影之间的关系,二人自然也是最早看破的人,现在听雪影这么说,倒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只是真正接受起来,也并非是一件易事,相比于他人的议论纷纷,二人能够沉稳地站在原地,已经算是一种相对较好的姿态了。 其他人如此,白奉甲更是大惊,连忙朝着雪影道,“影儿,这如何使得,你知道我是间里……” 白奉甲正要分辩,却见雪影面带微笑,一双星眸满含柔情地看着自己,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解释全部咽回了肚中。 是啊,既然自己选择了雪影,那么自然也要接受她的一切,此刻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其中小小的部分罢了。 而且早在启辰山中,白奉甲就此做过思量,作为最懂雪影的人之一,他如何不知道雪影在流民身上倾注了多少感情和心血,自己既然爱雪影,自然也该为她做一些事。 想到此处,白奉甲朝着场中众人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各位兄弟姐妹,奉甲不才,有些微末功力,不敢担当什么,只希望能够为大家的事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请大家尽管吩咐。” 王仙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即便是刚才雪影隐隐指出有分权之意,王仙芝依然冷冷地注视着场中一切没有言语。 待白奉甲话毕,王仙芝排开身前众人,大步走到白奉甲与雪影身前,冷声道,“雪影姑娘,白兄弟,无论您二人到底如何,王某不关心,王某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扫视了一眼场中面带饥色的流民,这些人都算是流民之中的精干,尚且如此状态,几乎可以想象其他流民将是一副什么模样,却听王仙芝接着道,“从今天的情况看,估计县尹府已经有对流民下手的准备,王某还希望两位早做准备才好。” 话刚说完,也不待雪影与白奉甲答话,自顾自地转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粗略寻摸了一个无人的位置便坐倒在地。 雪影与白奉甲对视一眼,即便场中气氛因为王仙芝的话弄得有些僵,但不得不说,王仙芝所说的句句是实,也是流民当下面临的最大问题。 雪影看着周围满含期待和忧虑的眼神,思虑片刻沉声道,“按照我最新拿到的情报,当日在县尹府前,金钱帮二当家闫云山所说之事并非虚言,县尹府正计划在城南搭设四处粥棚施粥……” 雪影的话尚未说完,地堡之中已经炸开了锅,欣喜者有之,沮丧者有之,迷茫者有之,赫然一副众生相,白奉甲悄然看着场中一众人等面色变化,便大概知晓了这些人在流民之中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欣喜者自然而然求的是安稳与饱暖,只要这两件大事解决了,自然不会再关心其他。 沮丧者显然是这场混乱的中坚力量,现在县尹府真的出手救助流民,恐怕他们想再将流民组织起来,便将难如登天了。 而迷茫者自然是不那么坚定的人,只怕多多少少有一些墙头草,他们未来的立场如何,恐怕还将取决于局势怎么发展。 白奉甲看在眼里的,雪影又如何不知,只是她更加清楚流民此刻的状态,又哪有心思和精力来整顿队伍。 在石头与小叶的安抚下,场中议论稍微平静了些许,只听雪影继续说道,“县尹府现在已经开始拟定行动,准备着手捕杀我们这些领头之人……” 这句话的威力显然比刚才的更大,即便连白奉甲都有些惊讶失色,有些想不明白雪影为何会当众说出这话,几乎可以说是动摇军心了,甚至于一些人此刻脸上哪还有一丝血色,更甚者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游离起来,看样子如果有机会的,估计此刻便要逃离此地。 白奉甲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轻按刀柄,凝神静气,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毕竟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些人将会作何反应。 而早在雪影话音刚落之时,石头与小叶已经缓缓靠近了雪影身前,显然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帮助雪影抵挡可能发生的变化。 王仙芝虽然也面露惊讶之色,但也依然坚定地站了起来,站在原地凝神扫视着四周众人。 白奉甲心头微松,只要王仙芝与石头、小叶依然站在雪影这边,那么流民的局势便还可以控制,现在就看雪影将如何处置当下的局面了。 雪影心中如何不紧张,见众人反应并未超出预期,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脆声道,“县尹府有他们的安排,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应对办法。” 却听雪影抬手轻轻拍了拍掌,一道身影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人群之后站了起来。 白奉甲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人面容,不由得惊道,“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落子 白奉甲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得他不惊讶,哪怕他已经故意打散了头发,更换了装束,但白奉甲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曾经在喇嘛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礼贤,白城白家当代的麒麟儿。 白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刚才雪影提及白家之时态度模糊,白奉甲一下想到了许多事情。 而白礼贤能出现在此处地堡之中,并能参与如此隐秘之事,自然应该不是外人,只是雪影没有具体介绍,白奉甲一时也不好过问太多。 白礼贤苦笑一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挺好,但没想到百密一疏,直接碰上了认识自己的白奉甲。 朝着白奉甲抱拳行了一礼,笑着道,“这位大哥,又见面了。” 雪影看着眼前二人,诧异道,“怎么,你们认识?” 白礼贤朝着雪影也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得多谢这位大哥手下留情,否则估计雪影姑娘此刻也见不到我了,而且我......” 说道此处,白礼贤当即便住口不言,只是又朝着白奉甲郑重行了一礼。 白奉甲自然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救了白蓁蓁而致谢,不闪不避坦然受了一礼。 雪影侧头面带笑意地看向白奉甲,看来白奉甲还有许多自己还不知晓的秘密啊,可惜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转过话头笑着道,“二位之前既然见过,那事情便好办多了。”转头郑重地朝着地堡之中的一众流民道,“各位兄弟姐妹,这位,便是当今白家的二公子,白礼贤。” 白家二字一出来,地堡之中赫然响起一阵吸气声。 无论是谁,只要生活在白城之中,自然都多多少少知晓白家的名头,哪怕现在白家可以避世,名声势头早已不如当年,但白城的存在便决定了白家的地位。 而知晓更多内幕的白奉甲,则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一直想要隐藏自己的白家,终于要耐不住寂寞要入世了么?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风雨间又该如何? 白奉甲心中翻江倒海,却听白礼贤朝着四周行了一礼,沉声解释道,“各位父老好,鄙人白礼贤,当不得公子二字,今日前来,仅仅是我本人同情各位父老,并不代表其他任何事情。” 白礼贤的话自然有人信,但也有人不信。 白奉甲便是其中之一,多处落子,本就是许多大世家能够传承不绝的重要手段,谁知道白礼贤是不是白家落在流民身上的一颗子,毕竟白家这一代的麒麟儿可并不止白礼贤。 而刚才雪影直接曝出了他的身份,是不是就有逼迫白家投入更多的想法呢? 白礼贤并没有解释太多,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越解释越乱,朝着雪影点了点头,由得雪影接着做文章。 雪影点了点头,很满意众人对于白礼贤出现的反应。 “礼贤公子一直以来便是醉香楼的朋友之一,这些年醉香楼布施的资金,很多便来自于礼贤公子,现在各位父老陷入危机,礼贤公子第一时间便寻到了我,今日冒着风险与大家见面,大家可以看出礼贤公子的诚意。”雪影等着地堡之中议论声小了些许,方才接着道。 白礼贤略带无奈地看了一眼雪影,无奈清咳两声,接着道,“各位父老,礼贤虽然身处深宅大院,但一直秉承先祖遗志。各位父老是白城子民,自然是白家的朋友,今日前来,一则是给大家送一批粮食,二则也是提醒诸位,不能被表象迷惑,现在官府正在调集精兵,至于后面会有什么安排,一时我也难以探知,还请各位父老多多保重。” 白奉甲听着这话,心中震惊更甚,还好白礼贤没有说眼前这些人都是白家子民,若是如此,那么白家的野心便已然昭然若揭了。 可惜堡中众人并没有这么多思虑,听闻白礼贤送了粮食来,顿时欢声雷动,惊得王仙芝连忙止住大家,否则真要闹出什么大的响动,将官兵招来,那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等听到白礼贤提及官府调集精兵一事,地堡之中再次陷入了沉寂,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中间的雪影。 白奉甲自然知道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可以说是信任,也可以说是雪影此刻已经彻底替代老驼背,成为这帮流民心中的主心骨。 雪影心细如发,借白礼贤的嘴将这件事说出来,有他白家的名声的加持,显然比她自己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这些年一直都是吴家治理白城,有功自然是理所应当,有失则免不了招惹是非,而每到此刻,都少不得有些管不住嘴的将吴家与以前的白家相比,众口铄金,反倒将之前白家的各种过错全部扫进了街旁灰尘之中,就连白呈奉一时之间都成为难得的英主,而白珢自然成了万恶不赦的谋逆之人,残留白家的地位无形之中水涨船高,居然在白城居民之中颇有声势。 有些时候所谓很有意思的野史,就是如此的有意思。 这也是为何雪影在介绍白礼贤之时,专门要提及白家的原因,她以及白礼贤自然都知道此刻提及白家的风险所在,但相较于流民的信任,一些小小的风险,自然不在过多考虑的范畴之中,况且白家毕竟不是软柿子,一两个人说白家参与造反,难道真就造反了么? “各位父老也不用过于忧虑,前日我们到县尹府已经看破了官府的底细,他们此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好等援军到来,而现在白城周边局势糜烂,估计他们的援军一时半刻也到不了白城。”雪影停下话头,细细观察了一番周围流民的神态,见他们面色已经有所改观,又接着道,“所以接下来我们的重中之重,便是养精蓄锐,打乱官府部署,等合适的机会,一举要求县尹府答应我们平权的要求,否则真让县尹府顺利布局,恐怕我们将彻底失去与他们谈判的筹码。” 雪影言语不轻松,身旁流民自然听的也不轻松,自然也知道接下来时间的重要性,若真让县尹府腾出手来,有足够的兵力,估计场中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得进鬼狱走一趟,互相看了看,纷纷抱拳朝着雪影沉道,“还请雪影姑娘吩咐。” 白奉甲看着场中侃侃而谈的雪影,抛开脑中的种种忧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自白奉甲进城以来,在醉香楼见到雪影第一面开始,眼前的姑娘美则美矣,只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而现在的雪影,方才是白奉甲少时熟悉的那个小女孩,一个面对比自己高大一倍的男孩的欺辱,依然敢于冲上去反击的女孩。 而此刻,那个小女孩仿佛又回来了,那股身上的英气和骄傲,再次浮现在醉香楼那个阴郁女子的身上。 白礼贤站在雪影身旁,眼神却不断地在雪影与白奉甲身上晃来晃去,实在是白奉甲与雪影之间的关系有着太多的神秘。 当初白奉甲进吴家大宅,是否意味着其后便有雪影的身影?白奉甲又到底来自何方,当年白芷姑姑跟大哥和自己说过,醉香楼可能有另一个白家的声音,当初自己还有些不信,只是当做了一个故事来听,现在看来,白芷姑姑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眼前的神秘男子是否就来自于另外一个白家呢?他有着极其神秘的来历和精妙的武功,而自己则一直被老爷子骂不中有,脑子还算好使,就是一身武功差强人意,一时对眼前男子颇为羡慕。 白奉甲自然也留意到了白礼贤的目光,瞥了一眼白礼贤,却见白礼贤嘴角浮现一丝意味莫名的轻笑,白奉甲转过脸去,心中却是微微一沉,难道已经被他识破了身份?但转念一想,此刻哪怕他不识破,按照之前雪影的猜想,今日前来搭救自己的有可能便是白家老爷子,估计白礼贤回去也有可能从自家老爷子或县尹府探听到这个消息,扭头朝着白礼贤微微一笑,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二人无声交流之时,场中雪影已经将接下来的事情大概解说了一遍,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王仙芝与石头作为两大头目,见众人都将眼光投向自己,更不会在此刻说出其他不同的声音来。 毕竟雪影今日来此,本就有安抚众人的意思,剩下的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地堡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白奉甲等人出去,除了四处陋巷之中潜藏着的警戒之人,其他人早已不知消失到何处去了。 白奉甲微微有些感慨,这些人就如同海里的一滴水,而城南庞大的流民便是这汪洋大海,即便县尹府挖空心思想要获知讯息,但估计只要有官兵走进这里,便会第一时间被众人获知,而如果仅仅是个别探子深入进来,对于偌大的城南来说,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白奉甲的身后,雪影依然有些不放心地在叮嘱王仙芝与石头接下来的安排,王仙芝与石头倒没什么,反倒是小叶有些不耐烦了。 雪影看着面色不耐的小叶,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却被小叶灵活的躲过。 白奉甲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雪影眼中闪过的一丝哀伤,毕竟哪怕二人过往如何情意深重,现在流民之中难道真就没人说什么雪影是故意不将老驼背救出来,好自己抓住掌控流民的大权么? 人的嘴,本就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甚至按照白奉甲不乏恶意的猜想,恐怕都会有人说当初老驼背被县尹府请去,也是雪影故意将老驼背卖给了官府,好自己上位。 毕竟,这便是人性,无论是锦衣玉食的上位者,还是天天身处棚屋之中的流民,他们都是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也有自己的利益,为了利益,他们都会不择手段。 这是白奉甲早在风雨间残酷的同代竞争中便已学会的。 甚至白奉甲有些时候也会想,自己会不会也是那样的人,只是谁又知道呢? 白奉甲出神间,一只滑腻的小手伸进了他的右手之中。 白奉甲转头,两人相视一笑,映着天上纷飞的雪花,无论这个世道如何,只要有彼此,那便已足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的百家盟 白城另一处地堡之中,一场秘密聚会正在上演。 不过相对于雪影的凝重与紧张,此处的气氛简直可以用放纵来形容。 以往戴得严严实实的斗笠此刻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一群人端起长桌上早已备好的酒水狂饮不止,彼此之间更是勾肩搭背,不停敬酒。 正如冯老板所说的,“大家迷迷糊糊在一个地方待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兄弟你也在这里,真是缘分啊。” 这种缘分很奇妙,但所有的奇妙都归结于一个人。 那个人此刻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首座,端着一碗酒,满意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而在一天之前,这把椅子还属于另外一个人。 “孙老板......哦,不,龙大老板,我们大家伙还得感谢您啊,要不是您,我们哪能有机会在这里想见。”一个瘦高老者略微有些醉态,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互相搀扶着走到以前的孙老板,现在的龙大老板身前,竭力奉承道。 而龙大老板自然不会在意他话语之中的些许瑕疵,按照他的话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兄,有钱一起赚,有酒一起喝,没有那么多穷讲究,简单两句话便将以往的赵大老板撇得个干干净净。 龙大老板一杯酒下肚,本就有些臃肿的胖脸涌上一股潮红,更加刺激了他激动的神经。 其他人见此情形,哪有不赶紧过来跟风敬酒的,一时之间场面颇为热闹。 而在一天之前,当赵老板还坐在首座位置上时,眼前的场景如何会在这里上演。 一帮人喝得兴起,哪里还有人前雍容的姿态,不由得东倒西歪,污言秽语,场面混乱不堪。 “龙大老板,今日以后,你坐了首座,咱们大家伙可得跟着你,就等着挣大钱了。”卫老板大着舌头,猛灌了一口酒,趴在龙大老板的椅背之上,喘着粗气道。 龙大老板看着眼前的场景,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应声,却见地堡的大门被猛然踹开了。 “谁!”龙大老板虽然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但毕竟功力深厚,自然不是其他在场的人能比的。 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面露凶相紧盯着地堡入口之处。 而原本是风三等人把守的大门,此刻自然已经换了人,五毒哪怕再多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看守,毕竟自己当日从醉香楼不告而逃,让凤三差一点便陷入危机,自然免不得要吃些苦头。 但好歹凤三还算顾及面子,只是稍微责问了五毒两句,便就此打住,而五毒在风雨间为奴已久,更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得放下姿态。 一个人如果能够放下身段,让别人的脚踩在自己身上,那自然不会被别人视为威胁,这是五毒多少年在风雨间中得出的心得,现在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当五毒看到龙大老板几近冒火的双眼,便知道此刻自己又惹出祸事来了,连忙缩了缩脖子,将身子勉强藏在门框之后,躲开了龙大老板的目光。 而龙大老板所有的不满,都来自于眼前的老者。 “呵,各位老板好是风光啊,如此盛宴,居然也不招呼老夫一声。”一个老者进门,语带嘲讽地打了声招呼,缓缓摘掉头上斗笠,露出斗笠之下的真容来,不是古尔赤又是何人? 龙大老板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运转功力稍微褪了点酒意,趁此功夫压下心中不满,郎笑着朝着古尔赤抱拳行了一礼道,“老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看着衣衫不整,正朝着自己走来的龙大老板,古尔赤轻哼一声,身旁两个亲卫立时走到古尔赤身前,挡在了龙大老板与古尔赤中间。 龙大老板笑容凝在脸上,双手抱拳尤未放下,一脸不解地看着亲卫身后的古尔赤,诧异道,“老大人,这是何意?” 古尔赤冷笑一声,扫视了一眼场中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众人,甚至有些人早已经醉倒在地不省人事,朝着龙大老板讥笑道,“龙大老板好本事,居然这么快便夺了赵老板的权,只是不知道赵老板到底是何方高人,现在又身居何处?” 龙大老板讪笑着放下手臂,斜睨了一眼面带讥讽的古尔赤,心中暗骂这只吃不饱的老狐狸,勉强温声道,“老大人消息灵通,这些事如何还需要龙某来告知大人,相比昨夜老大人便已经收到讯息了吧。” 古尔赤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甩袖子咬牙切齿地道,“呵,龙大老板真是有胆色,居然能请来风雨间的乱臣贼子,来与我等裹挟在一块,将大家伙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我等当初可是龙大老板亲自邀约而来,想必龙大老板没有忘吧?” 听到这话,龙大老板如何还不知道这老狐狸的意思,知道不能由得他在此处煽风点火,否则场中的这帮人哪个不是滑不留手的老油子,如果真要跟着古尔赤闹将起来,恐怕自己的如意算盘真要落空了。 却听龙大老板朗声大笑道,“老大人心中有气,一切都怪晚辈办事不力,当日只想着如何将这乱臣贼子捉拿回来,好歹是昨夜找准机会,得到帖木儿将军与吴县尹的鼎力支持,齐心协力驱除了这群乱臣贼子,估计现在两位大人正在拟定奏章,等到过些时日,将那贼首缉拿归案,给各位请功的折子就该朝着大都递去了,各位就等着朝廷封赏吧。” 其他还勉强保持清醒的人,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刚见来人是古尔赤,而且带人强行闯入,显然是来者不善,一身酒意顿时惊醒了几分,后又听原来古尔赤也是盟中之人,惊讶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好歹是可以放松下来,又听二人说到什么风雨间的乱臣贼子,一帮人混迹于生意场中,县尹府中哪里没有几个耳目眼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昨夜醉香楼上大战之事,而说起那赵老板居然便是风雨间的贼首,酒意顿时走得个一干二净,几乎没有吓得魂飞魄散,后又听龙大老板早有设计,自己等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又勉强安下心来。 古尔赤见一帮人等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显然是深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令他们惊恐不安的话,而他今日前来,自然也不是专门为了砸场而来,场中这些人等以后还需要指望他们帮着多挣一些银钱,即便是以他的身份,也不宜得罪甚了。 却听古尔赤清咳两声,示意身前两名亲卫退到一旁,但依旧冷着声音道,“看来龙大老板今日组织的,乃是庆功宴啰?” 龙大老板心中暗骂,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比一个难缠,但形势比人强,只要兀鲁尔哈还在一天,自己见到古尔赤便得矮三分,否则当日又如何会将第二的位置拱手相让,不就是为了安抚这个老贼,好得些实在利益么? “老大人说笑了,今日请各位兄弟前来,一则是相聚,二则是准备稍后跟各位兄弟交代一下近些时日发生的变故,本来想着这种场合容易惊扰了老大人,便没有请您前来,看来还是老大人神通广大,晚辈们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您老人家的耳目。”龙大老板收敛颜色,讪笑道。 古尔赤心中冷笑,估计如果今日自己不来,恐怕以后在这百家盟中自己到底还有几分话语权,就得看明日龙大老板到府上如何禀告了,还不是由得人家定好盘子,自己到时哪怕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不过现在龙大老板给了台阶,老练如狐的他,自然知道见好就收,敲打一番即可,不宜过火。 “请与不请,来与不来,这不是你需要管的事情。”古尔赤抬眼瞥了一眼龙大老板,一副骄横模样,哪里不被场中这些滑不溜手的生意人收入眼底,眼睛不时在古尔赤与龙大老板身上游离,心中对于接下来该如何选择也有了几分判断。 “不过老夫也没兴趣管你们这些破烂事,今日来了,只想听听龙大老板对于以后的事情是如何安排的?”看了一眼场中混乱不堪的场景,古尔赤边走边踢开身前四处散落的酒壶,一脸嫌恶地坐在了首座之上,其他人等自然连忙整理仪容,勉强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之上坐直身体。 龙大老板见状,知道老狐狸今日是要在此地见真招,心中暗骂,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顿时看出了差别,原本满满当当的两排座位,此刻已然少了两人。 “龙大老板,前些时日因为军队征粮,我等受你劝说,勉强控制住了城中市价,虽然帮了你的忙,哦不,准确来说是帮了官府的忙,但我们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现在又有了赵老板这事,接下来怎么着,还请龙大老板指条明路吧?”古尔赤等龙大老板坐下,已然看出其心中不喜,但他并没有在意的打算,斜睨了一眼举杯灌了一口酒的龙大老板,寒声道。 龙大老板放下酒杯,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一干人等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头恼怒骂道,“一帮喂不饱的狗!”但嘴上依然客客气气地道,“老大人说笑了,前些时日,赵老板,哦不,白昊齐这个乱臣贼子为了作乱,火烧城中存粮,造成粮价不稳,为了城中百姓,更为了国家大义,各位兄弟牺牲许多,所以县尹府两位大人已经允诺于我,接下来两年时间内,城中商税一律减少两成,而且军中一切用度,全部由在座各位承办。” 龙大老板话音刚落,场中已经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钱钱钱 人活一世,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 相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答案。 人的一生,永远在追求着不同的东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换句话说,人就是一个天然的欲壑,永远张大着嘴,不断地吞噬着所有可以获取到的东西,只是相较于人的嘴,这个欲壑的嘴伸向的,是时间的长河,吞噬着的,是人无情无尽的欲望。 但这个复杂的问题,对于此刻地堡之中的众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从龙大老板找到他们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清晰地知道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目的,那便是钱,或者说,一切都是为了钱。 不要相信世界上有傻子,因为在傻子看来,你才是傻子。 如果要说在场的人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出来这个百家盟的诡异的话,估计是鬼也不会被骗,无论是得益于先人遗泽,还是自己打拼,能够守住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成为白城每一个行当当之无愧的龙头,自然不会,也不可能是傻子。 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来,是因为龙大老板的魅力吗?或许有吧,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钱,所以他们选择了铤而走险。 对于此刻的他们,只要县尹府的两条承诺能够兑现,哪怕让他们杀妻献子,估计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金钱的魔力,往往就是这么的隐晦而致命。 所有人的眼中都泛着莫名的光芒,龙大老板非常满意这种效果,即便是老谋深算如古尔赤,此刻同样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 但古尔赤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大风大浪更非罕见,很快回过神来,斜睨了龙大老板一眼,冷哼道,“龙大老板真会开玩笑,商税减赋之事,事关朝廷大局,一向都是朝廷决断,如何会由两位大人应承于你?” 古尔赤的话一下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都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顿时反应过来这其中的不对,霎时间全部视线再次集中在龙大老板身上。 龙大老板心头悚然一惊,倒是忘了古尔赤本就是朝廷中人,这点事情如何瞒得过他,干笑两声,刻意低声道,“两位大人亲自交代我的,如何会有假?”顿了顿,见场中众人依然一脸怀疑,嘿嘿笑了两声,提高声音道,“再说,你们也不看看帖木儿大人是什么人,又不是涉及一省一道,一个小小的白城,不就是他一封奏疏的事情么?” 古尔赤面色稍霁,但依然有些怀疑地问道,“敢问龙大老板,这话是两位大人何时跟你交代的?” 龙大老板听到古尔赤发问,心中不由得痛快几分,从古尔赤破门而入,便一直盛气凌人,现在终于有他低头请教的事情,自然少不得心中得意,但面上依然保持着恭敬道,“回禀老大人,这个一时之间不太好说,但二位大人的确是当面交了实底,还请各位兄弟放心。” 古尔赤心头火起,眼见龙大老板眼神之中透射出略带戏谑的光芒,强压火气道,“既然如此,不知龙大老板想要如何分配?” 从古尔赤进门开始,场中便仅有二人交流,虽然所说之事与在场众人都密切相关,但有古尔赤在,毕竟非同众人相处,此刻听古尔赤终于问出了众人都最为关心的问题,所有人纷纷望向了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心中冷笑,老狐狸终于也有急得时候。但转念一想,估计放自己身上也会急,只是从一开始,龙大老板就有些摸不准这古尔赤的脉门,当初请他入盟,不过想借其官府背景以安白昊齐的心,开始只是允诺给他干股,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主动贴上来,将手上诸多产业都纳了进来,反倒是让龙大老板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背靠兀鲁尔哈,这老狐狸怎么着也不应该是一个缺钱的人。 “回禀老大人,两位大人体恤诸位辛苦,现在将份例拿了出来,自然要靠各位兄弟自行议论划分,由我来分,是否有些不太妥当?”龙大老板的态度异常谦恭,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在为在场的人说话,但越是如此,古尔赤心头火气便越盛。 毕竟以他当前的实力来说,除了背靠自己儿子这棵大树,其他的摆在今天的台面上都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白城乃至西北道数一数二的行业巨擘,这也是古尔赤着急的地方,如果真要大家理论来分,虽然肯定不会少了自己的那份,但肯定不会满足自己的预期。 古尔赤强压心头火气,缓缓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淡然笑道,“龙大老板既得两位小朋友那么信任,又统领白城第一大帮,这点小事何需我们操心,想必心中已有腹稿,又何必拿此来纷扰大家酒兴,就直接说了,也好让大家继续喝酒才是。”顿了顿,环顾一圈接着道,“老夫这么说,想必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场中众人连忙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只是有多少人心头暗骂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也只有他们每个人自己知道了。 龙大老板心知古尔赤虽然已经退隐,但以帖木儿与吴法言此刻的情形,少不得以后有可能会求助于他,毕竟生了一个好儿子,有些时候可比再多的努力都来的值当。 清咳两声,龙大老板站起身来,沉声道,“诸位兄弟,现在既然两位大人信任我们,那我们就决不能辜负两位大人重托。一则赋税一项,大家是雨露均沾,我就不过多说什么,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这该纳多少,要怎么纳,看的可是大家伙的表现,所以至于能得多少实惠,还得看大家伙的造化。”顿了顿,见众人纷纷点头,显然对于这件事情并无异议。 只听龙大老板接着道,“二则是军队用度一项,大家伙都是消息灵通之人,自然知道当下西北道并不安静,有些乱臣贼子想趁着大雪犯上作乱,这些自然都是阴谋小人的垂死挣扎,成不了什么气候,但现在连天大雪,谁也不知道贼老天还要下多久的雪,既要打仗,又要营生,这军需一项必然不是少数。我们白城历年以来便是驻军的主要用度供给地,只是之前都是靠县尹府直接采办。” 说到这,龙大老板微微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场中众人,见其中数人面色微变,心中冷笑一声,知晓这些自然便是之前县尹府军需采办的重要经办人之一,毕竟县尹府方才多少人,采办军需一事肯定少不得找人帮忙,“经过前几次风波,县尹府属官受损严重,两位大人开恩,直接将采办一事让渡出来,交给大家伙来办,依我之见,如果单靠某家某行来操持,或者各办一块,恐有分配不均之处,徒惹兄弟们不和气。” 听到此处,众人如何不明白龙大老板的意思,霎时间场中众人面色各异,不时与另外的熟人交换眼神,显然是心中各有打算。 龙大老板斜睨一眼场中众生相,除了古尔赤依然坐在首位闭目养神以外,其他众人哪里逃得过他的一双毒眼,“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我的想法,以后军需采办一项,将由盟中开会决定分项,然后各自采办,按劳结算,多出来的利润,由各位兄弟均分。” 龙大老板话音刚落,场中众人尚好,毕竟这不失为一个最为稳妥的办法,一时之间倒也无法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哪怕有意见也不敢说出口得罪大部分人。 场中静默间,却听首座传来轻轻的一声冷哼,自然是古尔赤。 龙大老板心头嗤笑,再饮一杯酒方才接着道,“当然,各位都知道古尔赤老大人的名头,这次军需采办一事乃是大事,其中少不了一些关节需要老大人出面疏通,所以所有采买事宜,所得利润全部提前拨付两成给老大人。”话刚到此,便见场中众人无声之中已经交换了无数眼神,只是顾忌坐在首座之上的古尔赤,否则早就已经议论纷纷了。 龙大老板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伸出双手压了压,紧接着扭头朝着古尔赤问道,“老大人,不知这个安排,您老人家是否还满意?” 古尔赤缓缓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场中众人,自然知道自己提前分了众人的份例,少不了得罪这些人,只是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这些小鱼小虾也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清咳一声,却听古尔赤说道,“龙大老板的安排自然是极为妥当,只是今日龙大老板说的是两事,一则是商税减征,大家伙自然都是受益人,虽然要各凭本事,但我相信大家伙都有各自的路子,老夫也不会干涉什么,只是大家伙都明白,老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任的时候也没置下什么产业,所以这个事情,老夫少不了要吃亏几分。” 古尔赤似乎是为了给众人留下一些反应的时间,打住话头,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一饮而尽,反而是端在手中慢慢品鉴,眼神却如鹰隼一般不住打量着众人神色。 一干人等都是商油子,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古尔赤的意思,但众人反对也不是,不反对也不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下首依然老神神在的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放下酒杯,便见众人看着自己,一脸无辜地问道,“各位,老大人是在问大家的意见,都看着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其中几人站起身来,连声道,“但凭龙大老板安排。” 其他人自然也反映过来,开始三三两两,最后场中众人齐声说道,“但凭龙大老板安排。” 古尔赤面色微微一变,龙大老板则是心中冷笑,今日古尔赤来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不是全无好处,本以为今日招抚众人会起一些波折,但有了古尔赤相逼,反倒是事半功倍了。 见场面如此,龙大老板也不谦虚,甚至已经懒得摆什么谦虚的姿态了,直接转向古尔赤道,“老大人,所有利润,除了之前所说两成之外,再给您添一成,另外,鄙人应分的份例,也全部交托给老大人,您看是否妥当?” 钱钱钱,总有人视它如命,也有人视它如仇。 只是视它如命者,凡夫俗子也,视它如仇者呢?又是作何打算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路朝天 陋巷之中,温千羽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非常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毕竟谁没有年轻过呢? 温千羽自然也曾经年轻过,而且并不是一般的年轻人,否则又怎么会有资格被白昊君亲自招入风雨间呢? 不过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温千羽伸手抚摸着颌下短须,感受到眼角处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满的皱纹,轻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老了。 人不服老怎么能行呢。 “我说,老夫躲在一边,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真就当老夫不存在啊?”温千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知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轻咳一声,现出身形假意怒道。 听到身后温千羽的声音,雪影仿若被人撞破秘密的小姑娘,连忙想将手从白奉甲掌心之中收回来,但白奉甲哪里会让她如意,一把将手中的柔荑牢牢抓住,转头向温千羽怒骂道,“温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倒好,仗着你的眼力好、耳朵灵,把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都一个不落,全部收入囊中,你这属于为老不尊啊。” 看着白奉甲淡然的与温千羽打趣,倒让雪影更加不好意思,连忙侧头看向一旁,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醉香楼大老板,此刻反倒显出小女儿形态来了。 温千羽本来想嘲笑白奉甲几句,见雪影如此,连忙向白奉甲比划了一个手势,打消了笑话的念头。 压住笑意清咳两声,勉强板着脸道,“我在这里也不能久留,也要赶紧回去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话中之意,显然是在问白奉甲是否要跟他回去,而至于回哪里去,自然是要去找白昊齐汇合。 虽然温千羽对白昊齐实力信任无比,但醉香楼一战,温千羽也知道危机重重,现在一直耽搁时间,终归不是特别安心。 白奉甲如何听不出温千羽的意思,微微一愣没有回答,当即转过头看了看雪影,却见其面色微白,虽然身体没动,但白奉甲依然清晰地感觉到手中柔荑不自然地缩了缩。 白奉甲心中轻叹一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温千羽。 温千羽无声地笑着伸手点了点白奉甲,和声道,“嗯,那你再想想,我去周边转转,正好买点酒回去。” 等到身后故意将脚步声放得很重的温千羽彻底走远,雪影方才转过头来,眼眶微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起了薄雾。 白奉甲心中一疼,连忙伸手捧住雪影脸颊,轻柔地擦去眼角泪水,郑重地看着雪影柔声安慰道,“影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雪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拿下白奉甲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低头轻声问道,“白大哥,你会怎么选择?” 白奉甲心中微惊,状若不知地强笑着问道,“选择什么?” 雪影抬起头来,朝着白奉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追问道,“如果大叔带着间里的人来到了白城,你会如何选择?” 白奉甲微微一愣,曾经这个场景在自己心中上演过无数次,按照白奉甲的设想,最好的莫过于雪影能够带着流民,加入风雨间的队伍之中,共同迎接白昊君的到来,但经过这两日之事,白奉甲心中的希望逐渐的破灭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希望,而这丝希望,就在于眼前的雪影身上。 “影儿,你真的不愿意回归风雨间吗?”白奉甲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问道。 雪影似乎丝毫没有因为白奉甲的问话而感到惊讶,轻轻挣脱双手,转身看着身旁破旧不堪的棚屋,淡然问道,“白大哥,你认为间里会容纳得了我们吗?” 白奉甲心中一痛,自然知道雪影所说的这个“我们”,乃是指全体的流民,但绝对不包括他。 “难道不会么?无论是谁统治白城,不都需要民众么?只要大家留下来,到时候风雨间一定会带着大家恢复当日筑城之初的荣光,所有的流民也肯定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白奉甲连忙紧跟赶到雪影身后,抬高声调道。 雪影背对着白奉甲缓缓摇了摇头,悲声道,“白大哥,你终归是在间里长大的。” 雪影并没有说太多,但她的话里隐含了太多,是指白奉甲不懂她,不懂流民,还是不懂白城的残酷历史呢? 或许都有吧。 白奉甲止住脚步,没有放弃挣扎,勉强笑道,“影儿,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大间主吗?” 不提白昊君还好,此刻听到白奉甲提起,只见雪影霍然转身,眼神之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愤怒道,“白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雪影这话,反倒将白奉甲问了个莫名其妙。 白奉甲一脸愕然地道,“影儿,你在说什么?” 雪影看了一脸无辜的白奉甲,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白大哥,从你到白城的第一天,虽然你没有明说,但我能感受到你对于风雨间的忠诚,这我能够理解,但你对于大间主,也就是我的大叔,看来真是了解得太少。”顿了顿,看了看对面一脸凝重的白奉甲,转身接着道,“正是他,让绮罗姑姑失去了一生所爱,从此青灯相伴,了切残生,也是他,让白城周边十二城的百姓流离失所,百业凋零。” 白奉甲面色微变,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颤声道,“不可能的,大间主怎么会?” 但白奉甲又岂会丝毫没有感知,只是突然之间被雪影说破此事,依然难以接受。 雪影转过身去,接着道,“当年绮罗姑姑便说自己的大哥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人,也是最可耻的人。我开始还不相信,只是现在白城周边乱起,白昊君明面上喊着驱除鞑虏,安邦定国,实际上呢?不过是驱赶流民不断地冲击周边州县的官府统治,至于流民的死活,”却听雪影嗤笑一声道,“白大哥,你认为我的这位大叔,会在意么?” 白奉甲心中一沉,以他所知的白昊君,自然是不会在乎的,用在他临行之前,白昊君在祠堂之中对他的叮嘱来说,“为达目的,有些时候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一念到此,白奉甲身体微微一颤,心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松动了几分。 “那你为什么还会容留二间主?”白奉甲长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动,涩声问道。 提起白昊齐,雪影一时之间没有应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转身去看白奉甲,腹前两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略带一丝不安地回应道,“大叔是大叔,二叔是二叔,这个我有分寸。” 白奉甲丝毫没有留意到雪影情绪的波动,接着追问道,“那今天你为什么会带温师到这里来?” 远远归来的温千羽不愧神耳,纵身一跃,落在白奉甲十步开完,朝着白奉甲笑着晃了晃手中尚未启封的酒壶,好奇道,“你们聊得好好的,怎么聊到我啦?” 白奉甲勉强冲着温千羽笑了笑,温千羽人老成精,如何不知道自己来的时间不对,略微有些手忙脚乱地准备退走,又感觉此刻退走更加不合适,一时之间反而不知如何自处了。 想到此处,温千羽倒也放得开,干脆就破罐破碎,将手中酒壶朝着地上一放,自己顺势坐了下来,朝着白奉甲耸了耸肩,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你们继续。 只是如何还能继续,白奉甲无奈地瞥了自己的半个师父一眼,轻叹一口气,便准备去拉雪影。 却不想雪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转过神来朝着温千羽灿然一笑,“温师,你是白大哥的箭术师父,我虽然没有在你门下学习多久,但也算是半个师父,我现在便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白大哥。”说完看了看白奉甲,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仿佛有着无数的话想要说,却终归化成了两滴眼泪。 白奉甲有些手足无措,温千羽更是一脸茫然,捧着刚刚从怀里掏出来的烧鸡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雪影大老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温千羽轻叹一声将烧鸡重新塞回怀里,跳起身子问道。 “温师,今日带你来到此地,一则是没有将你当作外人,相信你不会将这里的情形说出去,二则是想请你替我为二叔带句话。”雪影飞速擦去眼角的泪痕,温声道。 温千羽开始还听得很受用,后面半句反倒一下将他唬了一跳,他自然知道雪影口中所说的二叔是谁,只是雪影这幅模样,反倒让温千羽感到不妙。 “雪丫头,你可得好好说话啊,不能吓我这个半老头子。”温千羽一脸警惕地看着雪影,装作滑稽地道。 雪影看到平日里一脸严肃的温千羽,现在像个孩子一般在自己面前哄自己开心,一脸嗔怪地看了一眼白奉甲,又连忙扭过头去,面上的愧疚之色更加浓郁。 勉强平复情绪,却听雪影抬头一脸严肃朝着温千羽郑重地道,“还请温师转告二叔,白城的流民,一定要站着生,如果不能站着生,那我们一定选择站着死。”顿了顿,转头看了看白奉甲,沉声道,“大路朝天,既然不能同行,那便各走一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别与重逢 听着雪影异常冰冷的话语,白奉甲与温千羽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似乎是因为突然下大的飞雪,又仿佛是因为雪影强硬的态度。 流民选择站着生,更会选择站着死,雪影已经强硬地表明,绝不会接受白昊君的招徕。 只是在这四面是敌的境地之中,眼前身形单薄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带领这一群还未解决吃穿问题的流民,在这茫茫的风雪之中找寻到一条活下去的路呢? 白奉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雪影,哪怕心中已经有预感雪影会作此选择,但真的听雪影这么说出来,彻底断绝了白奉甲心中最后的一线希冀,依然是那么的残酷与冷漠。 “影儿......”白奉甲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雪影抬手拦了回去。 “白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也是为了白城的流民好。”雪影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爱人,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始终在告诉着自己,其实现在离开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雪影心中微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流民在这满是苦难的世界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愿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让他们丧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丝念想。” “雪丫头,难道你就能确定你的这一念,不会让他们跟着你一起粉身碎骨么?”温千羽没有白奉甲心中的诸多顾虑,摸了摸腰侧冷冽如冰的弓囊,冷声问道,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又放缓语调接着道,“再说,难道挣扎着活下去,不正是我们大多数人最为紧要的事情么?” 雪影扭头看着温千羽笑了笑,心中知晓温千羽所说句句是实,也是为了她好,但她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活下去很重要,所以我才希望他们还能够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地活下去。” 说及此处,雪影被周边白雪衬得更加雪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之色,淡然问道,“温师,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你愿意看到千千万万个你么?” 温千羽闻言愕然,再多劝说的话也难以说出口来,只是凝重地看了一眼雪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走到一旁,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白奉甲问道,“小兔崽子,你是走是留,还要早做决断,否则于你,于雪丫头,都不利。”说完也不再管巷子中的二人,脚尖一点,跃到远处一处棚屋之上,静静地等着白奉甲。 “影儿......”白奉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却见雪影缓缓走到白奉甲身前,牵起对面爱人的双手,抬到自己的脸侧,感受着爱人手心传来的温度,雪影心中默祷,若是时间就此停滞该是多好,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温存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雪影缓缓将白奉甲的双手放下,抬头看着白奉甲满是爱意的双眸,强笑着道,“白大哥,你已经作出选择了,不需要犹豫,我支持你的所有选择。” 仿佛是为了坚定自己的选择一般,雪影深情地看了白奉甲一眼,就此转身便要离开,却终究没法做到如此的痛快,缓缓又停住脚步,转头奔到白奉甲身前,直接被白奉甲一把拥入怀中。 相拥着沉默良久,雪影从白奉甲怀中挣脱出来,低垂着头轻声道,“白大哥,只希望再见面时,我们不要兵戎相见才好。” 白奉甲闻言一愣,正要出言安慰,但雪影没有给他时间,转身一跃,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白奉甲看着雪影消失的背影,想要迈出腿去,却又停下脚步,想要伸出手去挽留,又无言地缩了回来。 或许,二人正如这清冷陋巷中两栋不同的棚屋一般,只能一辈子遥遥相望。 只是两个年轻人愿意接受命运如此的安排么? 白奉甲不知道雪影是何打算,心中已经暗下决心,等到见到白昊君,一定要劝他好好对待流民,给白城的流民最好的生活,以此来换回雪影的人,以及她的心。 “影儿,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白奉甲看着雪影消失的方向,一脸坚毅地攥紧拳头,暗下决心道。 等待白奉甲转身离开,沉默的巷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个平静很快又被打破。 一个孤寂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不是刚才已经离去的雪影又是何人。 却见雪影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看着远处伴随着温千羽离去的白奉甲,缓缓靠倒在巷侧一栋几近倒塌的棚屋之上,听着棚屋木墙发出的吱呀响声,雪影心中更觉痛如刀割。 缓缓将头埋在膝上,曾经笑傲白城的醉香楼大老板,此刻一如孤独无助的小姑娘,在这漫天的雪夜之中,向着冷冽的空气倾述着自己的伤痛。 雪影的伤心并没能持续多久,却听身后棚屋之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咳。 雪影即便多么伤心,依然敏锐地感受到了身后棚屋中的异响。 “谁!”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痕,雪影轻身一跃,人已经远远地离开身后的棚屋,手持子剑,一脸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棚屋。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喜欢这样无情。” 雪影警惕之间,却见一名老妪佝偻着身形缓缓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从摇摇欲坠的棚屋之中走了出来,手执一根面上简陋,但依然可以看出木料华贵的拐杖,身上披着一件普通流民用以蔽体的破布,赤裸着的脚脖之上,拴着一根红得发亮的红绳,小腿之上虽然满是泥屑,但借着雪夜的光亮,依稀可以从泥隙之间看到白皙的皮肤。 雪影虽然年轻,但在醉香楼这种地方,阅人何止万千,又与周遭流民朝夕相处,自然对他们不陌生。 眼前的老妪虽然表面与普通流民无异,但雪影的直觉依然清晰无比地告诉她,这个老妪绝非流民,至少不是普通的流民。 不说老妪的突然出现,就是以白奉甲功力猛进之后依然没有感觉到老妪的存在,毕竟这座棚屋距离三人的位置并不遥远,如果是普通人在这棚屋之中,哪怕是沉重的呼吸都可以让三人惊觉。 更何况以白城流民的状况,这个年纪的老人平日里吃饱饭的希望几近于无,又如何能像眼前的老妪一般中气十足。 “你是谁?”雪影一脸凝重地防备着对方,冷漠地问道。 老妪仿若没有看到雪影的戒备之色,拄着拐杖缓缓走到雪影身前,抬头眯眼打量了一眼雪影娇俏可人的脸庞,叹息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负心人,才能抛下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自己一个人跑掉。” 老妪说完,低下头拄着拐杖回到棚屋一侧,缓缓站定身子,双手拄着拐杖叹息道,“哎,苦命的小姑娘,男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总是有着一大把理由想要逃离你的身边,有些呢,到老了知道回来了,有些呢,也不知道会死在外面什么地方,可能连根骨头都找不到,你又何必为他伤心呢?” 听着老妪仿若善意的絮絮叨叨,雪影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心中的怀疑却越来越重,甚至于她都有一个感觉,以自己眼下的实力,绝对不是老妪的对手,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老妪到底是敌是友,是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还是专门来此地找自己的。 老妪抬头看了一眼手持短剑戒备的雪影,笑呵呵地道,“小姑娘,看来你这些年没少受欺负,否则戒备之心怎么会如此之重。” 雪影心中微楞,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只是又飞快回过神来,强压心中疑惑,勉强劝解道,“老人家,现在白城不安全,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不要在这巷子之中乱闯,否则容易招惹祸事。” 却不想老妪听了这话,反倒笑了起来,略带揶揄地看着雪影温声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好心,只是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都不怕,我这半截身子进土的老婆子,又能怕什么呢?” 雪影愕然,自然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只得接着劝道,“无论如何,眼下城中纷乱,还是安全为重,不知老人家家住何处,晚辈当下正好无事,还可以护送您一段。” 老妪有些哑然地看着眼前的雪影,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哦了一声道,“那你就不怕把老婆子送到了,老婆子不让你走了?” 雪影微微一愣,这老妪话中显然意有所指,只是又不好贸然探究,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老人家明示,如若可以,晚辈自当尽力护持。” 老妪轻轻点了点手中的拐杖,埋下头仿若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哎,终归是个傻孩子啊。” 雪影疑惑地看着眼前行为诡秘地老妪,想要探出头去听老人到底说啥,又立时止住了动作,轻咳了一声道,“老人家,如果你有所不便,那晚辈就该告辞了。”说完便要纵身离开。 老妪闻言神情微动,连忙轻咳一声,脸上露出愠怒之色,抬起拐杖敲了敲身侧摇摇欲坠的棚屋,却听棚屋单薄的墙壁发出咚咚两声闷响,没能坚持两下,顿时轰然倒地。 雪影一时之间难以分清到底是这棚屋太过老旧,一经敲击便告散架,还是因为这老妪功力深厚所致。 正在雪影惊讶之间,却听老妪笑骂道,“还不赶紧滚出来,看看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替我照顾的人。” 老妪话音未落,雪影猛然间脑中轰然作响,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雪故人来(庆客户端首推 雪影回过神来,正好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缓缓从垮塌的棚屋之中直起身来,定神一看,不是之前突然从醉香楼中消失不见的哑奴又是何人。 那他旁边拄着拐杖,一脸笑意的老妪,听刚才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难道是...... 只是看着老妪脸上鹤皮一般的面容,雪影又有些不敢确信,毕竟心中所想之人,按道理来说此刻应该还在风雨间中思过才对,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会与哑奴一起出现。 “我说老婆子,你这生气也不能拿我出气啊,可是你让我躲在棚子里的,现在还害得老头子我吃了一嘴的灰。”更让雪影吃惊的是,一直呼为哑奴的哑奴,居然开口说话了。 看着一脸惊异的雪影,老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又立马隐去,状若冰冷地道,“好你个糟老头子,让你扮了几天老婆子的相好,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哑奴看着面前泫然若泣的雪影,心中一痛,顾不上和身旁的老妪说笑,走到雪影身前,温声笑道,“怎么啦雪丫头?不认识哑奴啦?” 雪影哪里会有不认识他的道理,只是任凭一个十来年常伴自己左右,且一直不说一句话的人,突然有一天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张口说话了,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雪影虽然阅历丰富,在醉香楼之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更是不少,只是面对自己亲近之人,她终归也是一个凡夫俗子。 “哑奴,真的是你吗?”雪影巧妙地收起手中的子剑,想要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哑奴,又慌忙缩了回来,仿佛是担心自己一触之下,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一般。 哑奴朝着雪影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对老妪道,“看来我们真的把小丫头给吓到了。” 老妪不知何时也不再佝偻着身子,冷哼一声道,“还不是怪你没有把孩子照顾好。” 说完也不顾哑奴脸上无辜的神色,快步走到雪影身前,直接牵起雪影的手,看着眼前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突然长大的小姑娘,涩声道,“影儿,你受苦了。” 闻得此言,雪影如何还不能确定,眼前之人便确确实实是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人,那个已经从白城消失了十年的醉香楼曾经的大当家,白绮罗。 “我说老婆子,你还真是戴这个面具戴习惯了,现在见到雪丫头也不知道摘下来。”哑奴看着眼前本该异常感人,现在却怪异莫名的一幕,在一旁无奈地叹道。 虽然眼前二人名为师徒,更似母女,只是当真看到一个老婆子和俏丽无比的雪影面对面相认的场景,难免不让人发笑。 老妪被哑奴破坏了自然而然营造出来的氛围,狠狠地剜了一眼面带笑意的哑奴,唬得哑奴连忙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二人。只是无论任何一个人在侧旁观,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嗔怪之中带着一丝妩媚的眼神会属于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婆子。 不过经哑奴提醒,老妪直接将手中的拐杖扔到一旁,伸手在面上一揭,瞬间露出了面皮之下依然若凝脂一般的面容,如果让任何一个醉香楼的老人来看,都会觉得眼前的人儿与十年前的白绮罗没有丝毫变化。 再看此刻的雪影,当老妪面皮揭下后便一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绮罗,双眼之中不住地流下泪来,仿若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个重病在床的小女孩,看着床边一脸焦急神色的白绮罗的神情。 白绮罗见雪影这般模样,心中哪有不难过之理,伸手为雪影擦去眼泪的同时,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来。 “姑姑,真的是你么?”这已经是雪影今晚第二次问出这话来,但没有任何人觉得突兀,相较于哑奴突然的再次出现,白绮罗的现身更让雪影有一种不是现实的感觉。 虽然离开风雨间时间已久,但她依然深知风雨间戒律之严苛,到今日她始终清晰地记得,当年凤舞因为想要多拿一点吃的,便被秋官关了三天禁闭的事情,而眼前白绮罗一事显然更加重大,据说当年白昊君为之大发雷霆,发誓要让白绮罗终身不得再步出风雨间半步。 白昊君一直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这一点包括白绮罗和雪影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丝毫怀疑。 但现在白绮罗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雪影身前,雪影的惊异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傻丫头,自然真的是我,刚才姑姑只是想逗逗你罢了。”白绮罗摩挲着雪影满是泪痕的俏脸,紧接着宽慰道,“我家影儿长大了,但还是当年的小姑娘。” 一句自相矛盾的话,让白绮罗猛然之间有些悲从中来,抑制不住地垂下泪来,又连忙止住。 眼前的小姑娘,早已经接替自己成为了醉香楼的大当家,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让醉香楼的生意比之当年的自己更加红火,每年输送给风雨间的情报更是不可计数,只是她真的长大了么? 在白绮罗看来,自然是没有,她依然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同时又是那般的心地善良,她戒备地注视着身旁的每一个人,又满怀热情地拥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她的一切,在白绮罗看来,一直都是那般的让人怜惜,只是雪影在平日之中很好地将这些面容掩饰或隐藏了起来,因为她必须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醉香楼大老板,那个所有英雄豪杰都仰慕而来的江湖女子。 “姑姑,你见老了。”雪影的一句话最终让场中的悲伤之感戛然而止,一旁一直留意二人情形的哑奴早已经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只是听到白绮罗不满地轻咳一声,方才慌忙止住笑声,不过依稀可以听到噗嗤噗嗤的低笑。 白绮罗白了一眼转过头去的哑奴,牵起雪影的手道,“傻丫头,姑姑年纪大了,又哪能不老呢?” 白绮罗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任凭谁孤身相伴青灯十载,都由不得她不见老。 岁月,永远是最残忍的利器,无论是对于英雄,还是对于美人。 雪影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对于一个中年女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连忙收起情绪,岔开话题接着问道,“姑姑,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白绮罗放开雪影的双手,转过身去朝着西北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轻吁一口气方才淡然道,“这次白昊君虽然在白城周边弄出了不小的响动,但毕竟官府势大,逼着他几乎将间里的势力抽得个一干二净,正好元白撞运气混进了风雨间,便把我带了出来。” 而白绮罗话中的元白,自然是此刻站在一旁,与从前几乎是换若两人的哑奴。 雪影聪明伶俐当即便反应了过来,也深知无论是哑奴混入风雨间,还是二人从风雨间离开的过程,都没有白绮罗所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但无论如何,此刻白绮罗既然离开了幽居之所,显然是已经表明态度,与白昊君,与风雨间彻底决裂了。 想到此处,雪影不由得对眼前这个自己自小便异常崇拜的女人更加钦佩。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一旁一直偷眼打量二人的哑奴眼中,却听他握拳捂嘴咳嗽一声道,“我说我的绮罗妹妹,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这为了你受了这么多罪,也没听你说一声感谢,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完啦?” 白绮罗转头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着,你还真想当我的老头子啊。” “嘿嘿,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啦。”却见哑奴脸上蓦然绽放出两朵又老又丑的肉花,搓着双手嘿嘿乐道。 而雪影却早已经是楞在当场,眼前的两人,无论是哑奴,还是白绮罗,都与自己平日里的印象大为不同,都让雪影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别搭理这个老不死的,当年我走之后,为了避免你受欺负,专门拜托他乔装打扮,混入醉香楼看顾你,没想到这个老不正经到了醉香楼反倒正经得不行,之前仅凭他说,如果不是看你现在反应,我是万万不信的。”白绮罗面带感激地看了一眼表现得异常不正经的哑奴一眼,虽然话中满是打趣,但其中的感激雪影如何听不出来,而她对于眼前二人,自然更是感激。 “额,我花间客元白可是异常正经的一个人,绮罗妹妹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一旁的哑奴顿时叫起屈来。 雪影闻言又是一惊,刚才听白绮罗说起元白这个名字,自己便有种熟悉之感,没想到还真就是那个元白,当年浪迹江湖,号称诗绝、字绝、剑绝三绝,引得万千江湖女子争相崇拜的的花间客,居然便是自己朝夕相处,面容丑陋的一个哑巴,任谁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白绮罗自然看出了雪影面上的震惊,微微一笑,纵然是她也没有想到,元白会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守护雪影,直接舍弃了自己江湖之中的万千红颜,用最决绝的方式兑现对于自己的承诺。 看着哑奴脸上自得不已的笑容,白绮罗轻咳一声,知道不能再这么吹捧下去,否则真让这个当年的浪荡剑客现出原形来,不知道又得有多少小姑娘要倒大霉,拍了拍雪影的手,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就这么让那个小兔崽子走啦?” 雪影闻言回过神来,知道白绮罗问的是谁,却又无言以对,只是转头再次看向白奉甲消失的方向,一时间静默无言。 却不想身后的白绮罗接着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便是来找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因果 雪影诧异地看着眼前一脸沉重的白绮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白绮罗此言何意。 白绮罗自然看出了雪影的疑惑,强颜笑了笑,淡然道,“没事,此事以后再说。” 雪影蜷首微点,白绮罗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强行追问,只是毕竟涉及白奉甲,由不得她心中挂念,转过话头试探着问道,“您和哑奴刚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白绮罗好笑地看了看雪影,直看得雪影面上发热,平添两分娇羞之色,“傻丫头,姑姑是过来人,男女情爱,你情我愿,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绮罗越是如此说,雪影越是羞涩,不过想一想,当年白绮罗坐镇白城,雪影常伴其左右,自然知道她心有所属,而且用情专一,最后放下白城一切,毅然前往风雨间,传闻也是为了她心目之中的恋人。 想到此处,雪影抬头钦佩地看了看白绮罗,转念一想,难道白绮罗想要找白奉甲,正是因为此事么? 想到这里,雪影面上的小女儿形态倒是敛去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绮罗刚才安慰所致,可能雪影当下所经历的,白绮罗当年何尝没有经历过呢。 趁着机会,却听雪影略带好奇地追问道,“既然姑姑是来找白大哥的,刚才白大哥就在此处,姑姑为何不现身相见呢?” 白绮罗转身沉默地踱了两步,扭头郑重地问道,“影儿,以你现在的判断,白奉甲对于风雨间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雪影闻言一愣,有些摸不准白绮罗这么问是何用意,但想来白绮罗不会害白奉甲,沉思片刻方才回答道,“我感觉白大哥现在心里很疑惑,他刚到白城没多久,听闻大间主对他颇为看重,加之一般从间内出来的年轻人,对于大间主和风雨间都有一种比较狂热的信仰,相信白大哥也不例外。”顿了顿,雪影悄眼打量了白绮罗凝重的面容一眼,谨慎地道,“只是恐怕白大哥来到白城之后经历了许多,对于白城的现状也有更深的认识,可能会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波动。” 雪影的话说的很委婉,虽然一见面白绮罗便毫不掩饰她对于自己大哥的怨意,只是雪影出于对白奉甲的保护,无论如何也不敢肆意说话,否则真要给白奉甲招徕什么祸事,恐怕当真是后悔莫及。 却不料白绮罗转过头来,冲着雪影灿然一笑道,“看来我家影儿对那个傻小子真是情根深种啊。” 看着雪影面上浮上来的两团红晕,白绮罗打消了打趣雪影的念头,直接道,“影儿你虽然说得隐晦,但也说对了一个事实,现在白昊君在风雨间中一人独大,间里新科出来的年轻人对他更是狂热不已,只是出来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必然会对这种狂热有所怀疑。”顿了顿,又朝着雪影道,“你我都是很早便离开了风雨间,虽然对于间内有感情,但也受白昊君影响最小。我刚才问你这话,就是想要知道,从你的角度来看,现在白奉甲对于风雨间,对于白昊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雪影心中微沉,看白绮罗说话间对于风雨间和白昊君怨念颇深,不由得猜测白绮罗是否是想利用白奉甲达成什么目的,毕竟自己的这个姑姑虽然亲密,但当年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恐怕也只有在她心中爱人,以及在雪影这里,她方才会毫无保留地倾注感情,那么对于白奉甲呢? 仿若是看出了雪影心中忧虑,白绮罗没有丝毫掩饰地道,“影儿你猜想是对的,我这次来找白奉甲,正是要让他报仇。” 雪影虽然有所预料,但仍然不由得一惊,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白绮罗,却听她一字一句满怀恨意地道,“我要让他去杀白昊君。” 雪影已经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回过神来慌忙走到白绮罗身前,牵起白绮罗的手连忙问道,“姑姑,到底怎么回事,况且以白大哥现在的实力,怎么能去找大间主报仇?” 白绮罗回过头来,冷然道,“杀师之仇,不得不报,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了那个奸贼!” 雪影遍体生寒,既是因为白绮罗对于自己大哥的滔天恨意,更是因为此事牵扯白奉甲让她忧心不已,不由得求助性地看向一旁的哑奴,却见哑奴一脸无奈地朝着雪影摇了摇头,显然自己对此无可奈何。 白绮罗此刻心中恨意汹涌,哪里顾得上雪影的感受,只听她接着冷冷说道,“当时元白潜入风雨间找到我,说看到了雪寂刀重新现世,而且就在风雨间来人的手中,我就知道报仇的机会到了。” 雪影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显得内心极不平静,虽然自己有勇气与风雨间决裂,但真正让白奉甲去面对白昊君这样的恐怖敌人,雪影甚至于比自己面对风雨间的威胁更加恐惧。 却听白绮罗边流泪边冷声说道,“也是天佑铁大哥,即便是被白昊君幽禁于风雨间中,依然留下了传承,既然这仇是因为雪寂而起,那自然应该由雪寂终结。” 说完转头看向雪影,一脸期盼地道,“所以影儿,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会支持姑姑的对吗?” 雪影看着眼前重未有过这幅狰狞面容的白绮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也终于知道白绮罗为何刚一见到白奉甲并未贸然现身,毕竟当时温千羽尚在一旁,而且现在一直追问雪影白奉甲对于风雨间的态度。 只是雪影深知,如果白奉甲卷入这场上一代的仇怨,必然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而且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恐怕白奉甲根本连丝毫胜算都没有,毕竟无论是雪影,还是白绮罗,都无比清楚白昊君的恐怖所在。 看着一脸挣扎的雪影,白绮罗轻呼一口气,脸色缓缓恢复正常,温声说道,“影儿,我今天来此,本来是想直接找白奉甲说明此事,毕竟这仇报与不报,都必须由他自己来决定,你现在既然是他深爱之人,姑姑也跟你一并说明,是希望你能够支持姑姑,能够支持白奉甲,但你也要知道,我们女人,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做决定的人,所以姑姑希望你哪怕不能帮我,也不要从中阻拦。” 话语虽然和缓,但雪影依然从中听出了白绮罗的坚定和冰冷。 “影儿,我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这些年里在间中遭受各种折磨和辱骂,依然扛了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替铁大哥报仇雪恨,如果有任何人想要阻拦我,都不要怪我不顾情分!”说话间,白绮罗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雪影。 雪影身体微微一颤,如何听不出白绮罗话中所指,按照白绮罗的意思,如果白奉甲已经决意要报仇,如果自己从中阻拦的话,恐怕白绮罗当真会不顾多年情分,必然对自己会有所手段,一念及此,雪影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这个世界上应当是她最亲的人,不由得浮起物是人非的感觉,眼前的白绮罗,依然是当年的白绮罗,但已然不是雪影认识之中的白绮罗了。 “姑姑,仇恨的力量,真的这般大吗?”雪影已经不知道今夜自己是第几次流泪,只是今夜所有的事情都让她不由自主地垂泪。 白绮罗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雪影,若是以往,恐怕白绮罗早已忍不住向前安慰,只是仇恨的力量就是如此之大,足以让一个人彻底从内到外,完全改头换面。 只听白绮罗冷然反问道,“影儿,如果有一天有人将白奉甲诱捕而去,幽禁而死,你会怎么办?” 雪影闻言一愣,白绮罗的话直击人心,是啊,自己现在虽然明面上没拒绝,只是话语之中一直在阻拦白绮罗让白奉甲去报仇,那是因为白奉甲是自己的爱人,自己不希望白奉甲涉险,但如果将白绮罗换成自己,将白绮罗口中的铁大哥换成白奉甲,自己又该如何呢? 雪影的反应让白绮罗很满意,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够让她明白自己真正的苦楚。 雪影是她的半个亲生女儿,更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如果论及这个世界上对于雪影的了解,恐怕白绮罗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只是人终究会变的。 “姑姑,无论白大哥会怎么想,但我绝对不会放任白大哥前去冒险。”雪影不知不觉间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同样一脸坚定地说道。 白绮罗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就不怕与我反目成仇么?” 雪影缓缓走到白绮罗面前,淡然而坚定地道,“姑姑,你是最了解我的,你总说我最像你,你要为最爱的人报仇,归根到底是因为你爱他,我也爱白大哥,那保护他也是我的责任。” 白绮罗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啊,眼前的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啊,不过白绮罗会就此放弃么? 站在一旁的哑奴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争执不已的二人,苦笑一声道,“我说二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无论是你们想报仇的,还是想保护的,你们都得看人家小白愿不愿意,到时候再见到小白,你们把自己的想法都跟他一说,由他自己决断不就好啦。” 一旁僵持不下的二人闻言都是一松,无论哑奴所说是否符合她们的心意,但终归二人也不愿真的就此反目成仇。 仿佛是默契使然,二人同时不由自主地望向白奉甲消失的方向,面上都现出一丝忧虑,现在的最为关键问题是,白奉甲还会回来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施舍 白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即便此刻天上的太阳依然昏沉,即便站在太阳之下也感觉不到多少的暖意,但那毕竟是太阳啊。 仿佛是为了迎接太阳的到来,整个白城的人都集体出动了,朝着城南蜂拥而去。 就在城南棚屋区的入口处,一座高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地而起,在高台的前方,矗立着两座长棚,棚子下面,则是一座座整齐的灶台,此刻的灶台之上,正熬煮着一锅锅正咕嘟冒泡的热粥。 老菜头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了,几乎有种让人沉醉的感觉,甚至于可以堪比当年自己第一次偷喝了自家老头子偷藏的白水烧的感觉。 与老菜头有同样感觉的,还有无数个老菜头一般的穷人,他们之中,有城北的原住民,当然更多的,还是城南的流民,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向着这里涌来。 高台之上,华刚一脸严肃地盯着台下的场景,幸好当时闫云山有先见之明,提前搭了一座高台,否则还真不好纵观全局,以现在此刻场中的人流,自己撒下去的那点城卫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沙海中的几只小蚂蚁。 这让华刚有一种心惊的感觉,前日在县尹府之外,虽然流民众多,但华刚身处其中,还没有如此直观的感觉,真到现在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华刚不由得想到,如果这些人真的造起反来,自己的城卫军真的挡得住么?毕竟这些城卫军是什么货色,恐怕没有人比华刚更加了解。 看着场下被汹涌的流民推搡得暴跳如雷的城卫军,此刻华刚也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听了老太爷的话,没有贸然行事,也幸好帖木儿与吴法言早就有所估量,没有让自己带兵强拦,否则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华刚想起来背后便是一片冷汗。 “华将军来得好早。”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华刚身后传来,华刚转过身去,便见一袭便装的闫云山缓步向台前走来。 华刚压住心中忧虑,扶刀向着闫云山行了一礼,恭声道,“恭迎二当家的。” 却听闫云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扶起华刚笑道,“华将军你忘啦,闫某早已不是二当家的了,以后华将军可得多多注意。” 华刚直起身子,看着眼前曾经异常熟悉的面容道,“二当家在华某心中永远都是二当家的,如果没有二当家的,当年......” 华刚还欲再说什么,却已经被闫云山伸手拦住了,“华将军,时过境迁,当年之事咱们就不用再提了,如果将军认我这个朋友,以后想着来找我喝酒便是。” 华刚微微一愣,感觉闫云山话中有话,正想问什么,却见台下又有人向上走来,连忙止住话头,来人却是县尹府的蒙放。 见蒙放前来,华刚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但依然规规矩矩地向着蒙放行了一礼,“蒙大人,不知两位大人何时前来?” 蒙放瞥了一眼华刚,清咳一声道,“两位大人此刻正在府中与一众豪商见面叙事,估计一时半刻来不了此处,所以安排本官先过来看看情形。”扫了一眼台下,傲然问道,“华大将军,现在什么情形,你跟本官说道一二,也好让本官回去好跟两位大人复命啊。” 华刚扯了扯嘴角,却见闫云山朝着自己暗使眼色,强压心头火气,冷声道,“回禀蒙大人,你也看到了,现在台下人口越聚越多,远远超过我们的预估,如果不是提前给将士们发了杀威棒,勉强有个震慑,估计此刻早已经阻拦不住了,还请大人禀告两位大人,尽快......” 话未说完,便已经被蒙放打断了,只见蒙放背着一双手,仰头斜睨华刚冷然道,“怎么着,华大人是在教本官,还是在教两位大人怎么做事吗?” 华刚哪里不知道这蒙放有故意针对自己的意思,华林虽然是自己的弟弟,但平日里与这位蒙舅爷走得最近,四处搜刮的财产倒是有一大半都落入了他的腰包之中,前日自己一怒之下打断了华林一条腿,虽然自己也懊恼不已,但也料到蒙放肯定会盯上自己不放。 况且自己虽然平日里对华林管教不多,但也并非丝毫不关心在意,而他与蒙放之间的那点破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毕竟华刚常在军营之中,对于那些龌蹉事情,虽然厌恶无比,但也并非丝毫不懂,心中对于自己的那个弟弟和眼前的蒙大人,自然是更加厌恶。 只是官场中人,自然无法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事,却听华刚冷声道,“蒙大人不要误会才是,华某如何敢支使各位大人如何行事,只是眼下情形紧急,如若迟迟不放粥,怕这些流民骚乱起来,情形反倒是不好控制。”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是被蒙放抓住了话头,啧啧做声讥笑道,“原来堂堂白城城卫军大将军,居然连一群小小的流民都阻拦不住,不知道若是两位大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做何想。” 看着眼前火药味越来越重的两人,一旁的闫云山自然没有一直看戏的道理,只听闫云山清咳一声,眼前两人都连忙转身过来看向闫云山。 “好啦,二位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看了看满脸谄笑的蒙放淡然道,“还请蒙大人尽快转告两位大人,今日人流实在超乎预计,为了避免流民生事,闫某建议还是早些开始放粥为宜。”说话之间一锭银子已经不露声色地递进了蒙放的袖口。 蒙放脸上笑意更浓,不着痕迹地颠了颠袖袋,自然知道是真金白银,而不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废纸一般的纸钞,满意地点点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虽然话里话外意思都与华刚所言一般无二,只是话嘛,归根到底还得看是谁说的。 “闫大官人都吩咐了,蒙某哪有不照办之理,”朝着闫云山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华刚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此向着台下走去,哪里会管身后那双几欲冒火的铜铃大眼。 “哈哈,华将军又何必为这种人生气,他们是什么德行,想必华将军也是清楚无比才是。”看着走远的蒙放,闫云山适时走了过来,亲昵地拍了拍华刚的肩膀,淡然安慰道。 华刚冷哼一声,转身看着场下不断聚集而来的流民,也好在城卫军全服武装,平日里骄横也不是一无是处,也算是有些积威,否则此刻估计早已闹将起来,不过即便如此,华刚也挡不住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 “二当家的,你说放粥就放粥吧,何必弄得如此阵仗?”华刚紧握腰间佩刀,这还是当日自己佩刀毁损之后,眼前的闫云山专门送来的名师所铸之刀,有些不解地问道。 闫云山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好笑,这华刚在军中浸淫多年,军队虽然独立于官场,但毕竟也属于是官场的一部分,哪有如此不通世事的道理,也难怪会选择直接站在吴清源那一边,而将吴法言得罪得死死的,轻笑两声道,“否则如何证明我们做了呢?” 华刚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闫云山话中之意,好歹闫云山接着道,“往往商人选择做这些事,大多不是无利可图,联络官府、博取名声、展现财力,无论哪一条,离开了这种阵仗,哪里能达到目的。”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了,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将官府撇开了,恐怕才真是取死之道,还不如白送官府一场人情,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能够从中捞取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华刚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面上的忧虑之色却没有丝毫缓解。 闫云山自然也不会真的想当这个老师,毕竟自己当年虽然扶了华刚一把,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也不可能永远有人扶着走下去,而华刚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和选择,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闫云山扭头看向场中的几处关键位置,金钱帮既然敢把这放粥的大事揽下来,自然也不是毫无依仗,早就已经在诸多地方安插了人手,防备的便是雪影等人现身当场来强行破坏施粥,不过若是他们真来了,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闫云山嘴角浮出一丝轻笑,有些怀念醉香楼的白水烧,只是这个味道,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到。 二人高站台上巡察之际,底下的冲突却是始终都在积累。 “这位官爷,小老儿已经七八天没有吃到一口东西了,还请你行行好,放小老儿过去喝口粥吧。”一个站在老菜头前面的老者不住地向着身旁的城卫军连连祈求道。 那城卫军早早地被派来此地,心中早已不耐,只见怒目一瞪,倒是颇有威势地喝道,“滚一边去,要是敢冲撞了大爷,可别怪大爷手中的杀威棒不长眼!”说完猛地一挥手中杀威棒,将眼前流民扫退了一片,看到流民畏惧的神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者显然是个外来流民,平日里受城卫军欺辱多了,见此情形自然是惊怕不已,老菜头则不同,土生土长的白城人,闻着粥香早已是口干舌燥,四肢僵硬,此刻哪里还忍得了,环顾了一眼四周情形,趁着周围城卫军不注意,手中破碗直接朝着那城卫军面门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混乱 此刻的县尹府,一片祥和气氛,堂前所坐二人,正是帖木儿与吴法言,底下两排自然是城中各大家族和豪商巨富。 “鄙人不才,在此代表各位同仁,以茶代酒,感谢两位大人对我们白城商贾的信任。”坐在左侧首席的龙大老板满面红光,率先站起来朝着帖木儿与吴法言行了一礼,说话间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霎时赢得场中一片掌声。 帖木儿鼓掌之间偷眼打量龙大老板,心中不由得叹道,果然人不可貌相,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矮胖之人,居然有着如此高绝的实力,如果不是当时看到其出手,恐怕帖木儿真会将其当做一个普通人忽略而去。 龙大老板功力深厚,如何不知道从一进场开始帖木儿便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但他也知晓相较于吴法言,帖木儿无疑是更为重要的那个人,心中更是窃喜,只是面上当作不知罢了。 “两位大人,城南那边现在应该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二位看我们是否当下便启程过去?”等场中喝彩之声停歇下来,接着朝帖木儿二人请示道。 帖木儿转头看了看右侧的吴法言,微微摇了摇头,手指把弄着茶盏上的茶盖,缓缓道,“不急不急,刚才我们与诸位所议之事,虽然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但现在乃是非常时期,如果各位半途爽约不干,那官府和军方可不就是处于被动了么?” 龙大老板微微一愣,偷眼朝吴法言看去,这一段可是之前在二人的商议之中从未有过的,如果帖木儿真的就此狮子大开口,自己等人身在县尹府中,还不只能被动挨刀? 感受到龙大老板投来的质询目光,吴法言却没有给予回应,而是装作侧头去拿案几上的茶盏,直接将龙大老板晾在了一旁。 见此情形,龙大老板如何不知道帖木儿显然与吴法言早已经通了气,只是瞒着自己而已,现在当着一众豪商巨富的面,就不知道二人是不是有意联合起来要坑自己一把。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有些时候,刀俎与鱼肉天生便已经注定。 龙大老板隐去眼中怒意,恭顺地低下头去,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还请吩咐,只要是我等承受范围之内的,我们自无不答应之理。” 帖木儿悄然点了点头,很满意龙大老板的反应,如果不是那巧妙隐去的怒意,恐怕帖木儿还真会狮子大开口,只是现在嘛,帖木儿的心情着实不错。 “诶,诸位也都是白城之中有名望之辈,这次流民之事,大家也作了不少牺牲,本官与吴大人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龙大老板,这次放粥一事,虽有乌衣巷中捐出的一万担粮食,但绝大部分都还是由金钱帮承担,可谓是一片赤胆忠心,为朝廷分忧,本官自然不会忘了。”打量了一眼龙大老板略带诧异之后瞬间满是惊喜的面容,帖木儿心中轻笑,接着道,“只是军需与减赋两事,每一件事都事关重大,不可等闲视之,现在在座的大家伙都是受益者,自然应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也不管底下众人如何反应,帖木儿转过头去朝着吴法言说道,“吴大人,以你之见,应当如何方才是妥当之策?” 吴法言心中低骂一声,帖木儿早在今日进府之前,二人便已经商议过此事,只是现在帖木儿故意将自己推到台前来,目的自然很明确,不愧是小狐狸,盟友是盟友,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朋友。 吴法言轻叹一口气,放下茶盏朝着场下面色忐忑的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帖木儿大人的话说得很清楚,我们已经拿出了足够诚意,现在这事关键就在于看各位的诚意,虽然大家必然都是诚信之人,但依本官之间,不如各家按照分成比例,向官府缴纳一定份例的质押金银,也好让官府心中有底。” 此话一出,场下众人当即便开始议论纷纷,反倒是龙大老板微微眯了眯眼,始终没有参与场中议论。 见龙大老板没有参与进来,其他人自然也商议不下去,只得纷纷看向龙大老板。 只听咔擦一声轻响,却是龙大老板将手中茶盖掷回茶杯之中,接着便听其沉声道,“两位大人所说自然不错,我等也愿意交出质押,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各家都需要大量的金银前去采购军需,还请两位大人谅解。” “哦?”龙大老板话音刚落,上首帖木儿立即仿若惊讶地道,却又当即闭口不言。 龙大老板霍然一惊,后背上霎时间满是冷汗,连忙恭声道,“我等愿意以款项的三成金银作为质押,还请两位大人安心。” “三成!”龙大老板话音刚落,场中立马炸开了锅。 “龙大老板搞什么,三成,那得是多少金银啊,平日里哪怕大宗订货,也就是半成,最多一成的质押,哪里有三成的道理!”场下议论之声纷杂,但中心无非便是这一点罢了。 “龙大老板,你可想好啦?”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反倒是帖木儿先替他们问出了这话。 但让众人更加没有预料到的是,龙大老板居然丝毫没有反驳,直接便应承了下来。 帖木儿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龙大老板的反应更加满意,当下也不再与同样愕然不已的吴法言商议,站起身来宣布道,“既然如此,那么便请各位按照约定,尽快将质押金交到县尹府来,至于采购军需一事,后面便有吴大人一手操持,还请各位多多协助才是。” 顾不上听帖木儿说什么,龙大老板只感觉芒刺在背,一双双噬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向他,不由得心中苦笑,自己刚才只顾提防吴法言将自己卖了,没想到反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让帖木儿宰了一刀,现在也只能是强顶着压力应承下来,毕竟哪怕能得罪吴法言,他也不会去得罪帖木儿。 见龙大老板已经答应下来,其他众人虽然万般不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毕竟龙大老板再糊涂,现在面上也是众人首领,况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够直接抛下龙大老板,直接与帖木儿和吴法言做生意,倒也不是真没有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见不到明天的风雪。 出乎意料地办妥了大事,帖木儿的心情显然不错,主动走上前与将龙大老板扶了起来,又朝着场中众人一一道贺行礼,颇有些与民同乐的感觉。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吴法言,反倒是一脸沉重。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帖木儿当众提起质押金,显然是表明要公事公办,打消了众人私下塞钱走门路的想法,但真若这笔钱到了县尹府,恐怕每天都少不了要担惊受怕,千日防贼可并不好防,而以帖木儿的算计,谁知道这笔钱会在自己这里留多久,别忙活一番,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当吴法言走到龙大老板身旁时,方才看到龙大老板短粗的脖子之上居然全是汗水,显然刚才的滋味并不好受,苦笑着略显无奈地拍了拍龙大老板的肩膀,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好歹算是安了一下他的心,毕竟眼下的情形都是龙大老板自找的,帖木儿来白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推行新钞,你龙大老板好巧不巧偏偏要用金银结算,将帖木儿一月以来的辛苦置于何地?不过也好歹是龙大老板反应够快,直接用大出血安抚了帖木儿,只是如此自己也无能为力,毕竟现在场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用唾沫淹死龙大老板。 等与所有的人都打过照面,帖木儿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地朝着吴法言与龙大老板招呼一声,“各位,时间也差不多了,下面便请龙大老板带路,大家与本官一起,去为城中流民施粥吧。” 龙大老板听到帖木儿招呼,连忙抹了抹脸上的冷汗,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大步走到帖木儿身前,矮身在前引导着向县尹府外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走出县尹府衙门,还未来得及上马,便见一个城卫军传令官打扮的军士纵马朝着县尹府狂奔而来。 龙大老板连忙侧身护住帖木儿与吴法言,好歹那军士并非刺客,未等马站稳,直接滚身下马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疾声道,“禀县尹,城南粥棚处,有流民犯上作乱,不断冲击施粥棚舍,幸有金钱帮弟兄相助,勉强阻拦了几波攻势,但终归人力紧缺,形势紧急。”说完也不待吴法言指示,转过身再次翻身上马,纵马朝着城南飞驰而去。 等那军士消失在承平街的尽头,门下一行人等方才回过神来,身后刚刚走出大门的商贾更是不由得面色大变,如若真的此刻流民闹起事来,恐怕一行人刚才在县尹府中所作的巨大牺牲,那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牺牲了。 不过场中自然有比他们更加关心城中形势的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是,帖木儿、吴法言与龙大老板根本就像没有听到刚才军士的军情禀报一般,依然一脸淡然地站在原地,甚至于一丝着急的神色也无,而再看龙大老板,刚才一脸的惨白此刻也全然恢复,双手抱拳朝着帖木儿与吴法言畅声笑道,“既然如此,便请两位大人随同鄙人一起,前去看一场大戏吧?” 戏,谁不喜欢看戏,帖木儿喜欢,吴法言喜欢,龙大老板喜欢,他们身后的无数商贾更喜欢。 只是这场戏,对于另外的一些人来说,恐怕并非是一场戏那么简单,因为这本就是一场用他们的命运勾连起来的一场戏。 而今天这场戏的引子,不过是一只破碗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红 一件事情的发生,有其偶然,也有其必然。 今天的这只破碗,哪怕不是由老菜头掷出,也可能是由老李头、老王头掷出。 而背后所代表着的,就是白城百姓对于官府的不信任,以及对于自身所遭受不公的反抗。 即便这种反抗并不常见,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但它终归存在。 只不过今日老菜头的出现,他不单代表着自己,他同样代表着更多的人和事,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前日出现在了县尹府前,而且有着专属于他的精彩表演。 闫云山站在高台之上,一双鹰眼没有落下场中混乱的丝毫细节,比如当老菜头扔出他手中破碗之时脸上阴狠的神情,以及对面城卫军士兵初始的惊讶,以及随后的震怒,自然也有其后由此一点带动的全场混乱。 现在场下的流民,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但龙大老板,以及帖木儿、吴法言既然在估量到这个风险的情况,依然搭建起了这座高台,以及准备了声势浩大的放粥仪式,自然是有所依仗。 按照龙大老板的说法,一团火,只要能够扑灭在火星阶段,之后即便想燃,也不会再燃起来。 闫云山冷笑,右手抬手一挥,便见流民群中不同的地方,无数黑衣短打装扮的武士掀开笼罩在身上的破烂衣裳,抽出腰间短刀,直扑自己早已瞄好的目标。 流民的骚乱发起得很快,但同样消散得更快,甚至于华刚早已准备好的预备队尚未进场,场中的骚乱便已然消散于无形。 没有管一旁满脸震惊的华刚,闫云山手中再打一个手势,两名黑衣武士当即便将老蔡头押起朝着高台而来。 只不过让闫云山有些失望的是,此刻场下四五十名精心埋伏的金钱帮刺客,逮到的只不过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反倒是他此前预想的人物一个也没来。 但闫云山丝毫不急,对于眼前的这场戏,如若雪影能来,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如若不来,那主角便该轮到龙大老板来唱了。 伴随着场下一声声嘶力竭地嘶喊,闫云山敛去嘴角的冷笑,转头看向此刻已经被押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老菜头。 闫云山对老菜头印象不深,但针对今日之事,金钱帮显然没少下功夫,老菜头自然早就已经在预想名单之中,也算是今日场下到目前最大的大鱼了。 “老菜头,我们又见面了。”闫云山言语之中满是和蔼之色,丝毫没有因为掌握着老菜头的生杀大权而有所不同。 老菜头抬首斜瞥了一眼俯身站在自己身前的闫云山,冷笑一声,侧头吐出一口血痰,没有应声。 闫云山自然知道老菜头这个举动的意思,轻笑一声,也不以为意,反而抬手阻拦了一旁的武士准备惩戒老菜头的举动。 “雪影呢?怎么没来?”闫云山仿若与朋友闲谈一般,淡然问道。 老菜头微微一愣,好像有些没有理解闫云山所问这话的意思,冷笑一声反问道,“雪影又不是我什么人,她来没来老头子怎么知道?” 闫云山心头微动,笑道,“那场下的这些父老可是随着你一起来的?” 顺着闫云山手指一指,场下数十个流民被强提着发髻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之上的老菜头,在一众蹲着身子抱着头的流民之中显得异常的扎眼。 老菜头抬头瞟了一眼场下众人,挣扎着厉声道,“场下所有人都是我老菜头的兄弟,从华林害老子倾家荡产的那一天,老子便已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流民了,你的狗腿子抓的这些,不过是其中几个罢了,你抓得过来吗,你抓得过来吗,哈哈哈......” 伴随着老菜头狂厉的笑声,闫云山面色微变,场下被强押着的几十个流民,仿佛是得了什么号令一般,也开始大声狂笑起来。 一时间场中响彻了笑声,而这笑声映衬着的,则是闫云山和华刚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面容。 不过让闫云山微松一口气的是,即便如此,其他流民一样犹如家养的鸡鸭一般,深深地埋着自己的脑袋,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应和什么。 抬手比划出一个手势,正对闫云山的一名武士当即举起短刀,一股高扬的鲜血洒过天际,场中的笑声立时便少了一个。 杀鸡儆猴作为一种老把式之所以经久不衰,关键就在于它很实用,也很有用。 一个人头换来了场中的安静,当然,还有周边流民惊恐的呼喊,不过对于闫云山而言,这个呼喊声很悦耳。 满意地点点头,“抱歉老菜头,让你少了一个兄弟,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配合一些?” 闫云山的话语一如既往地淡然,但话语之中却有着让老菜头感觉到彻骨寒冷的凉意。 抬头仿若看着魔鬼一般,老菜头的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但又很快隐去,随之则是更加凄厉的笑声,“你以为你杀的是一个人么?你杀的是一群人。你们这样,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蒙古鞑子又有什么区别?” 闫云山有些意外于老菜头的倔强,在他印象之中,对于老菜头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用绝对的权力让他屈服,只是今日的老菜头,让他这招失去了效力。 闫云山不由得心中浮起一丝怒意。 阎罗王发怒,自然只能用鲜血来平息。 根本都不需要闫云山再作什么指示,场下已经是四五十个人头落地。 侧眼看着场下动作整齐划一,而且干脆利落的黑衣武士,闫云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死去的封行云,即便到现在,他依然为封行云的死感觉到不值,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帮助五毒安抚白昊齐猜忌的心,如果封行云依然在世,恐怕今日之事便不用自己亲自临场指挥,封行云便会做得分毫不差。 收回脑中思绪,看着眼前大张着嘴却分毫声音也发不出来,双眼不知何时变得猩红的老菜头,闫云山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只是轻叹一声,淡然道,“你不是说场下的都是你兄弟么?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兄弟再死,你此刻需要做的,便是好好配合我们,找出隐藏在其中的贼首,毕竟你也只是一个被强行推出来的受害者。” 但让闫云山失望的是,仿佛是被场下的血腥吓破了胆,老菜头一脸木然地看着场下一处处猩红的血迹,以及黑衣武士手中提着的一颗颗头颅,半晌也没有丝毫动静。 闫云山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台下大声喊道,“雪影姑娘,如果来了,便请现身吧,让别人出来受死,难道就是你所谓的救民于水火吗?” 台前很空,流民也很多,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闫云山的声音,隐藏在某个角落的石头心头微动,虽然没有抬头,但对于闫云山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 场中很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场下一个个木然张着嘴的头颅所吞噬了进去,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或者走出来回答闫云山的问题。 闫云山嗤笑一声,扭头打量了一眼依然木然的老菜头,朝着华刚招呼一声,城卫军预备军入场,直接将场中守卫的力量增加了一半,而所有已经暴露的黑衣武士只是眨眼之间,便拎着手中的头颅从流民群中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地上依然躺着的冷冰冰的尸体,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想起刚才在场中发生的血腥一幕。 “老菜头是你安排的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石头微微一惊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转头,便知道是王仙芝来了。 其实也不需要转头,因为哪怕转头,以此刻的情形,他们也很难认出对方,脸上薄薄的面具将他们保护得很好,这也是他们能够大胆混入此地的原因,毕竟在某些角落,不知有多少暗叹拿着他们的画像寻找着他们的身影。 石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跟此事无关,而雪影自然也不会作出这种安排,王仙芝心头诧异,难道真的是这些人自发的? 甚至于刚才被割掉头颅的几十个流民,其中也只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他们此次潜入进来的人,估计也是一时倒霉被人盯上了。 一念到此,王仙芝心头震颤不已,心中对于此行之事不由得多了几分把握。 等到场中秩序恢复过来,帖木儿等人方才谈笑自如地出现在高台之后的行账之中,与身后一众面色紧张的商贾和家族中人不同,帖木儿与吴法言面上不但见不到丝毫紧张之色,甚至颇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陪侍一旁的龙大老板自然心中更是有底,仿佛已经忘掉了县尹府中忍痛割掉的肉,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般的真挚,即便是吴法言都看不出丝毫异样。 “两位大人,场中一切准备就绪,看两位大人是否先行上台,昭告城中万民,也好宣示圣朝拳拳爱民之心。”听完一脸严肃的司马香低声禀报,龙大老板斜瞥了一眼一脸愁容,得了指示又快速离去的司马香,自从去山库之中盘完粮草回来,司马香便一直是这幅模样,而为了什么龙大老板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转颜一笑,朝着帖木儿与吴法言恭声笑道,“还请二位大人台上观礼”。 一番谦让,帖木儿与吴法言,以及随同的一帮商贾贵人,缓缓登上了金钱帮费尽心力搭起的高台。 当看到场下万民齐喑、俯首叩拜的场景,帖木儿面色变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但下一刻,本是场中焦点的帖木儿,眨眼之间便失去了自己应有的瞩目地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吃饭 帖木儿一干人等上台,顿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一旁的闫云山,以及看守老菜头的两个武士的。 老菜头扭头看着面带喜色,互相寒暄的众人,面上的悲苦之色越发凝重,转头再看台下,一众流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只是目光都聚焦在了帖木儿等人身上,只有寥寥几道目光看向自己。 老菜头感受着底下为数不多的关切目光,心里清楚这些目光属于谁,此刻只要他对着这些人喊出一声捉拿逆贼,他便立刻可以重获自由,甚至还可以从官府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说不定都可以立时告别城南,重新回到城北的故地,买下一处不错的宅子安然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这是一个不错,而且足以让很多人心动的选项。 老菜头睁开眼,侧头看向刚才那些同道死去的地方,其实老菜头并没有说谎,那些人从实质上来说根本与雪影她们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与老菜头一般,来自于城北,居住于城南,更贴切的来说,他们失去了原住民身份的新流民。 不管任何地方都有生活落魄之人,白城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人来到城南以后,因为相同的境遇,他们怀着共同的怨怼聚在了一起。 之所以会选择跟雪影等人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与所有的流民一样,都想要吃饱穿暖,甚至于他们的愿望比流民更加迫切,因为他们曾经吃饱穿暖过。 这是一种原罪。 一定程度上,他们对于白城县尹府的厌憎,比城南的一般流民还要强烈几分,因为就是在城中心那座县尹府的统治之下,他们失去了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不得不混迹于城南破旧不堪的棚屋之中,成为原住民心目之中厌恶的存在,同样也是城南流民永远不会真正接纳的一帮人。 老菜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刚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妻女,抬头看了看天,此刻虽然没有再下雪,但天边悬挂着的那轮淡黄色的太阳,更增添了几分悲凉的感觉,即便对于许多人来说太阳代表着希望。 但老菜头知道,在不久之后,还将有一场大雪光临此地,因为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子民,这是任何世道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和归属。 对于白城,他有着更深的认知。 “要下雪了啊。”老菜头低声嘀咕了一声,俯身看向场下已经抬走了的尸体,以及潦草遮掩了一番的血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无力之感。 不知道这场雪下下来,又将掩盖多少的罪恶与生命。 有些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往往抵不过一场雪的威力。 到明天,可能所有的人都不会再记得他们,甚至于都不会知道,他们也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生活在白城之中,就在他们的身边。 因为他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蝼蚁。 蝼蚁低微,不能浮游于九天之上,无法探寻于九幽之中,它们一生,只能生活在离地三尺的空间之中,没有人会在意它们的生,更没有人会在意它们的死。 本就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的生命,难道不应该有悄无声息死去的自觉么? 老菜头脸上的灰败之色越来越重。 场下已经有流民试探着站起身来,探出枯瘦如柴的手臂,竭力将手中的破碗朝着高台高高举起。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人物来了,可以放粥了。 终于可以吃饱一顿饭了,多么值得满足的事情啊。 老菜头看着那一只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以及手臂之上奋力举高的破碗,当然,还有破碗之后一张张大张着的饥饿的嘴,面上蓦然露出一丝笑意。 “不要喝他们的粥,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老菜头心中呐喊,冲着台下人群之中那不知名的角落灿然一笑,挣脱身后走神武士提住自己的手,双腿一蹬,翻身朝着台下跃去。 凌空之中,老菜头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幸福的家庭,以及自己还能吃饱一日两餐的日子,心中最怀念的,是自己那个乖巧可人的闺女亲手做的清汤面,几粒葱花点缀在素白的面条之上,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莫过于此了。 “来,吃饭啦!”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大喊,老菜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从他早已皱巴得不成样子的眼角滑落,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招呼自家妻女吃饭的场景。 一声闷响震惊了全场,伴随着的,是一条对这个世界无关痛痒的生命的消逝。 蝼蚁,死就死了吧,只是希望,自己的一条贱命,能够为这个换来点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的目光不由得从帖木儿这些高贵无比的人身上转移开来,移到了那已经摔得不成人形的卑贱烂泥上,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那举得高高的破碗。 这样的破碗,老菜头也有一只。 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只破碗,老菜头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他临时前的呐喊还在凝重的空气中回荡,仿佛是一声号子,招呼着所有的流民。 包括石头在内的所有人,都愣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滩巨大无比的血迹,比今日晚来的暴雪来得更早一些。 雪,开始缓缓飘落。 龙大老板最先回过神来,一脚踢开还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残余破布的黑衣武士,俯身朝台下看去,心头不由得破口大骂,扫视了一眼场下安静无比的流民,连忙转身走到帖木儿与吴法言身旁低声禀报了两句。 帖木儿面色微微一变,正欲说什么,一旁的吴法言已经回过神来,急切地朝着愣在一旁的华刚大声喊道,“警戒!” 龙大老板面色随之一变,正要找闫云山,却见闫云山已经脚下轻点,纵身朝着台下跃去。 吴法言的行动不可谓不快,华刚的行动也不可谓不快,可惜的是,他们的行动,都是在那一声凄厉的号子之后。 “吃饭啦!” 是啊,吃饭啦,都到了这儿了,粥棚就在眼前,还管什么啊,为什么要等着别人给我们施粥,碗在自己手中,为什么不能自己去舀呢? 一瞬之间,仿佛所有流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只听一声大喊,“吃饭啦!” 随之便是另一声大喊,“吃饭啦!” “吃饭啦!” “吃饭啦!” “吃饭啦!” ...... 原本此起彼伏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共同的声音,一个足以撼动场中任何人的声音。 是啊,吃饭啦! 还有比吃饭更简单的事情么? 这难道不是人天生就会的本能么? 只是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阻碍罢了,既然如此,那便破了这些阻碍吧! 一只只破碗在一只只枯瘦手臂的挥舞之下,喊着整齐的号子,犹如潮水一般向着场侧的粥棚而去。 一名城卫军倒下了,他身后的预备军紧跟着倒下了。 一名想要来支援的黑衣武士倒下了,紧跟在身后的另一名黑衣武士倒下了。 华刚挥舞着手中新佩的军刀,砸碎了一只只残破不堪的破碗,也砍倒了一个个从他身旁蜂拥而过的流民。 闫云山一双肉拳奋力地阻拦着一个个眼冒绿光,无视他存在的流民,每一拳,必有一个,甚至于一群流民的倒下。 礁石可以阻挡流水一时,但不能永远阻拦流水。 同样道理,蝼蚁会因为面前的大树而放弃前进的方向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哪怕他们是最为弱小的蝼蚁。 看着身旁疯了一般的流民,闫云山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收回刚刚击倒了两个流民的右拳,痛苦地按在自己的胸前,还未反应过来,一群流民再次涌到他的面前。 好歹是两个黑衣武士早已寻见闫云山的踪迹,得了龙大老板的指令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闫云山离开场中。 没有了礁石的存在,流水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站在台上的帖木儿与吴法言一脸死灰,看着场下犹如流水一般蜂拥而过的流民,心中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原本被邀请前来观礼的一众富商大豪大张着嘴,看着正在自己眼前上演的大戏,仿佛他们才是最饥饿的那帮人。 龙大老板强睁着充血的眼球,勉强压制住想要吐血的欲望,亲眼看着一座座粥棚被蜂拥而至的流民挤占,以及一只只破碗以最快的速度伸进沸腾的粥锅之中,舀起一碗碗依然滚烫的热粥,毫不犹豫地灌入自己大张着的嘴巴之中。 直到此刻,龙大老板才知道了什么叫做饿。 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吞下碗中所有的粥,便立马伸手去舀第二碗粥,但他第二碗粥尚未送入口中,已经被身后伸来的无数只枯瘦的手以最蛮横的姿态推到一旁,紧接着上演的,便是同样的戏份。 金钱帮精心搭建的粥棚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于龙大老板都可以看见,原本粥棚之上装饰的布幅,此刻已经成为一件最为原始的衣裳,披在了一个个提前下手的流民身上,宛如黑压压的海洋之中,蓦然下了几片鹅毛大雪。 龙大老板强忍着不甘缓缓闭上了血红的眼睛,已经不需要再看,他便知晓了所有的结局。 今日的损失对于金钱帮来说,甚至于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今日堆积在场中的,不过是一日施粥的量。 按照前些时日司马香到山库之中清点的数目,按照今日的量来施粥,以金钱帮当下的库存,可以连续不断地放粥两个月,而这些,便是龙大老板安排施粥安民这场戏的最大底气所在,当然,其中还有缉捕逆匪等一系列戏码。 但现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场戏还未上演,便以最惨烈,也是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彻彻底底颠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狼藉 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事情会超出人的预料,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真的能料事如神。 雪影不敢,龙大老板不敢,帖木儿自然也不敢。 看着场下一片狼藉的模样,以及四处散落在场中,仍然在不甘心地寻觅着残存粮食的流民,高台之上的一群人除了面面相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 绝大多数的流民已经离去,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从失败者变为了胜利者,除了喝到了热腾腾的粥,还用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或者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尽可能地将自己所能抢到的粮食带回家里去。 他们就如同一批过境的蝗虫,带着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一切,除了狼藉和老菜头犹如一摊肉泥一般的尸体,场中看不到任何一粒粮食存在过的痕迹。 即便是龙大老板为了圆满地完成任务,好获得帖木儿与吴法言更进一步的褒奖,在仓库之中预备了比计划之中更多的粮食,一样没能逃脱他们的“魔掌”。 除了留在场中不甘心的流民,不时从某个角落还会传出来几声痛苦的哀嚎,那是属于被流民推倒在地,并被无情践踏的军士,只是此刻,没有任何人顾得上他们的死活。 华刚已经带着人四处警戒去了,深怕流民再次去而复返,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同样,又会有谁会想到今日之事会上演呢? 闫云山开始带着手下的人清点损失,哪怕龙大老板现在有多么的不喜欢司马香,但没有人能否认她此刻的重要性,毕竟每一滴粮食都来自于她,让她来清点损失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哪怕这件事对于许多人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龙大老板并不这么想。 善于从困境之中发现机会,是一个成功的阴谋家必备的素养。 站在帖木儿与吴法言身后的一众富商早已经是面如土色,有些胆小之人甚至于是两股战战。 但谁也没有嘲笑他们,即便是吴法言看到如此狂暴的人潮,也不由得感到心惊。 尤其是这些人在抢夺粥食之时,有可能和他相争抢的,正是平日里住在他隔壁,甚至于同一棚屋之中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同伴。 但在粮食面前,这些自然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牵绊。 帖木儿铁青着一张脸,缓缓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众富商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朝着三人沉默着行了一礼,直接告辞而去。 高台之后,已经有成群结队的侍卫在那里等候,在生死面前,任凭一个人再如何吝啬,也会在自己的小命上砸下重金。 “雪影现身了吗?”帖木儿面色冷峻,过了半晌方才问道。 吴法言与龙大老板同时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看到吴法言示意的眼神,龙大老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朝着帖木儿的背影行了一礼,沉声应道,“回禀小王爷,今日雪影没有现身。” “王仙芝这些人呢?”帖木儿没有转身,蹙眉看着高台之下的一片狼藉,紧接着问道。 龙大老板侧头看了看吴法言,想让吴法言帮着说几句话,吴法言无奈,正要接话,却被帖木儿直接打断,“让凤三回话。” 龙大老板听到这个名字,抬眼打量了一眼帖木儿的背影,心中微凌,但不敢有丝毫表现,看着吴法言递过来的安慰的眼神,只得自己放低身子,恭声道,“回禀小王爷,小人已经让手下人提前巡查了,没有看到要犯出现。” 龙大老板如何不清楚帖木儿话中责备之意,但此时此刻,他自然也知道,说实话是最好的办法。 “那当时是谁告诉本王,这次施粥,正是我们将一干逆贼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帖木儿心中怒意更甚,急促问道,言语之中满是寒意。 龙大老板心中大骂那该死的老贼,早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但现在帖木儿真要问起罪来,自己肯定是首当其冲。 见龙大老板不应声,帖木儿冷哼一声,接着道,“当日本王与吴大人商议,借着吴大人掌控白城财政,未来可以直接减免商赋,而本王即将前往兀鲁尔哈军中担任监军,军需一事必然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提前交给你,既是本王对你的信任,但也是对你的考验,只是不得不说,凤三,你着实让本王很失望啊。” 说话间,帖木儿缓缓转过身来,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弓着身子的凤三,面色更是仿若万年寒冰。 而此刻的凤三早已是汗如雨下,自己今日在县尹府中已经恶了帖木儿一回,现在又让他现场看了一场笑话,哪怕自己心头火起,但面对帖木儿,依然还是不敢出声辩解。 而且不得不说帖木儿虽然年纪尚小,但好歹是江湖之人所说的皇家贵胄,天然之间便有一股凌然气势,对于龙大老板这种江湖之人更是显得非同一般,一时间将龙大老板逼迫得冷汗淋漓,一条粗腰弯得越来越低,也都不得不佩服人家还能弯得下去腰。 但帖木儿也是个聪明之人,心中暗叹一声,知晓眼下情形已然不可逆转,而龙大老板在白城之中根基深厚,接下来吴法言行事还得依仗于他,况且他毕竟是吴法言的人,少不得也要卖吴法言几分面子,缓缓转过身去,口中冷哼一声,“起来吧。” 龙大老板如得赦令,连忙应了一声,缓缓直起腰来,也不敢全然直着站着,更不敢有稍许挪动,佝偻着身子依然僵直地站在原地,倒是把一旁的真金看得心头讥笑不已,眼前的小主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权谋心计、身份气势,在自小刻意的培养之下,即便龙大老板纵横江湖多年依然难以招架,况且民对官,从来都是低人一等,更何况托庇于官府的江湖草莽,也难怪今日这龙大老板是丑态百出。 “以往我等均知流民之祸,犹如原上野火,绝对不能让其有火种的存在,认为只要除了其中贼首便可控制,所以才用了各种办法想要安抚,现在看来,流民之态势依然成势,不能单靠抚,还得做好分和剿的准备,只是按照平章所定,本王需于近日到兀鲁尔哈军中坐镇,不能再留,之后的事,便由吴大人辛苦,拿出一个方略来,至少也得等到大军腾出手来。” 顿了顿,又朝着吴法言微微颔首示意,屏退左右,方才低声道,“府中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虽有凤三之助,但还得待时机成熟,吴老大人根深蒂固,牵连甚重,切不可盲目大意。” 吴法言看着眼前低声叮嘱自己的帖木儿,面上流露出感动之色,慌忙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卑职谢过小王爷关怀。” 却不想还未弯下腰去,便被帖木儿一把扶住,低声笑道,“吴大人,别忘了咱们当日城头夜谈,更别忘了咱们相聚城头之约。” 看着帖木儿饶有深意的眼光,吴法言心中赫然,当晚帖木儿与自己说,希望等到他带兵回到白城之时,是吴法言自己一人在城头迎接自己,话中之意自然是期待到时吴法言已经是吴家说一不二的主人。 吴法言当日没有应声,虽然心中早有筹划,但一想到那躺在床中,眼光依然犹如深潭一般的吴清源,吴法言便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忧虑,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真的能赢么? 吴法言没底,这也是他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但帖木儿不知道什么原因,反倒是比吴法言自己对他更有信心。 帖木儿没有逼迫吴法言答应什么,只是转身看向一片狼藉的台下,流民弱小,面对粥食之诱,尚且会拼尽全力前去争夺,即便前面有平日里积威甚重的城卫军,难道吴法言连流民都不如么?如果真是这样,帖木儿也只能怪自己眼瞎,找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了。 当然,帖木儿也做好了自己带军回来,逼迫吴清源退位的打算,只是如果真到了这一步,那么帖木儿许给吴法言的种种,自然也该大打折扣了。 “法言定然不负小王爷所托。”一念及此,吴法言反倒比当日二人夜谈之时更加有了几分气魄,面色严肃没有片刻犹豫,便直接应承了下来。 帖木儿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悄然退到远处龙大老板,冷声叮嘱道,“你与吴大人早已相识,虽然本王与吴大人同为一体,但今后城中之事,你还需尽心尽力,如若被本王知晓你有何对不起吴大人的地方,就休怪本王不顾这些时日的情面了。” 龙大老板仿佛没有听出帖木儿话语之中的警告之意一般,此刻帖木儿愿意当面叮嘱自己,也算是勉强揭过了之前的一页,更是剔除了龙大老板心头的禁锢,慌忙连声应是,“还请小王爷放心,凤三一定全力以赴,若有违背,当受天打雷劈。” 吴法言看着一脸恭敬的龙大老板,心头冷笑,这龙大老板是自己的盟友不假,但龙大老板向帖木儿靠拢的速度着实有些快了,而吴法言也知道,帖木儿能给龙大老板的,自己不能给。 面对自己的弱势,坦然认输也是一个上策。 无论现在出于什么角度来看,此刻龙大老板所处的位置,对于自己来说都更加有利,既然如此,追究其他反倒不美。 真金远远站在一旁,瞧着眼前三人大概定下城中剿抚方略,对于帖木儿越发的佩服,也只有他,方才能够在刚才的乱局之中,将自己的身份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还能够同时获得吴法言与龙大老板的支持,对于未来某一天帖木儿返回大都之时的情形,真金不由得期待万分。 但无论对于未来有多少期待,眼前的高台之下,是一片不得不扫的狼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月心 直到随着人流回到城南,王仙芝依然没能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在他一旁的石头率先卸完了脸上的伪装,露出清秀的面容,舀起破缸之中残存的水猛灌了一口,但又被狠狠呛了一下,显然石头的内心也没有面上的那么平静。 “当日雪影跟我说,流民的力量足以震天动地之时,我以为是个笑话,没想到,这么快便让我见识到了。”王仙芝坐倒在地,拄着链刀深吸一口气叹道。 石头回头瞥了一眼王仙芝,没有说话,捡起自己卸下的面具扔到一旁的火盆之中,拢起几支干柴升起火炉,亲眼看着盆中的面具化为灰烬方才移开视线。 扭头看了一眼依然愣愣出神的王仙芝,石头抬脚轻踹了一脚,寒声道,“赶紧把面具卸下来。” 王仙芝斜眼木然地看了看石头,没有反驳,伸手揭下脸上的面具精准地扔进火盆之中,转头看向一旁,接着思考自己的问题去了。 石头蹲在火盆旁边,双眼紧盯着在火焰之中变得卷曲、焦黄,逐渐化为灰烬的面具,拾起一旁的一根木棍,挑起火焰尚未侵蚀到的部分,确保每一寸面具都被火焰亲吻、烧尽方才罢休,边烧边缓缓道,“这股力量,是一股让人心惊的力量,它现在能毁了吴法言,自然以后也能毁了我们。” 王仙芝回过神来,扭头不解地看向石头,仿若是在探究石头话语之中的深意。 “原本按照当日在县尹府前的约定,只要雪影姐姐出现在施粥现场,全城的流民便会知道是我们推动了这件事,即便官府花费再多力气,也抹杀不了这一点。”顿了顿,石头扔下手中被火焰侵蚀到自己身上的木棍,拍了拍双手,清除掉手上最后的一丝灰烬,紧接着道,“但因为昨日之事,官府必然在施粥场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雪影姐姐和你我等人出现。即便如此,今日雪影姐姐依然叮嘱你我二人无论如何也要潜入场中看看情形,届时随机应变,以待时机,怕的,就是流民的这股力量会被官府所收买,进而被官府所掌握。” 王仙芝的眼神之中依然透露着迷惑,石头心中轻叹,雪影姐姐虽然挑中了王仙芝作为未来统率流民的头领,但奈何到现在自己也没有发现这王仙芝到底有何特异之处,让雪影这般看重。 缓缓站起身来,“水势无形,顺流而下,所以我们的老祖宗修建水利工事,就是为了因势利导,让自由奔放的水流顺弯就势,得以为人类所用。但相反,如果放任自流,恐怕这股水流,就不单是毁堤淹田这么简单了,它们,是会要人命的。” 石头越说声音越低沉,显然今日之事给他的冲击也非同一般,之前雪影说要注意流民的力量,他们都只是单纯地将自己的身份设置在流民之上,而没有真正认识到引导和用好这股力量的重要性,而今天,石头懂了。 只有做他们的朋友,进而去引导他们,训练他们,顺应他们,绝对不能做他们的敌人,反对他们,阻挠他们,拦截他们。 而官府今日大张旗鼓地搞施粥一事,恐怕安抚是小,引导的目的更重几分,尤其是由非官方背景的金钱帮插手进来,既可以让流民降低对于官府的抵触情绪,而且到时候无论是好是坏,对于官府都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真是顺着龙大老板等人的设计施行,恐怕到时自己等人哪怕明知是死也不得不现身,毕竟这事关流民的走向,不得不让人忧惧。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帖木儿,包括石头,都没有想到老菜头的死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既破坏了官府的筹划,也让流民对于自身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在石头看来,经过今天一事,流民恐怕才是真正觉醒了。 虽然他们依然盲目,依旧会为了一丁点粮食而打得不可开交,也会因为官府的引诱而漠视潜藏的危险,但正是因为如此,自己这些人的重要性才如此重要。 接下来,便是他们放手施为的时候了。 流民,该让这个世界见识他们的力量了。 虽然在这个世道来说,他们是蝼蚁,他们是盲流,他们是一无是处、微不足道的存在。 王仙芝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石头,原本这个年纪尚小的少年在他眼中还有着稚嫩的神态,但在这一刻,一股磅礴之气从这年少之人稍显瘦削的身体之中散发出来,让王仙芝有一种如临大湖之感。 王仙芝心中哑然,顺势站起身来,迎上了石头转过来的眼神。 就在这一瞬间,王仙芝看到了石头眼眸中的坚定与锋芒,连带着自己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信心。 是啊,流民如水,接下来看的,就是自己等人能不能顺势而为了。 否则即便流民势大,也逃不了被官府各个击破的结局,而就是这,王仙芝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 “如若官府报复怎么办?”王仙芝问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虽然他经常会问问题,但显然这个问题是眼下最为急切的问题。 石头的眼神依旧坚定,冷笑一声道,“他们应该报复谁?” 王仙芝愣了愣,确实如此,自己等人若是现身,必然少不了被针对,但今日逆反的,乃是千千万万的流民。 况且即便针对又如何呢?估计自己等人早就上了官府的黑名单,只要有了流民的支持,这些问题自然都不会再成为问题。 握了握手中的链刀,王仙芝率先转身走出了棚屋,而石头,也已然找出了早已藏好的平正剑,跟着提剑离开了棚屋。 刚刚不知不觉之中见证了历史的棚屋,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方才会有再次启用的机会。 雪影正坐在老驼背的屋中静静地等待着石头等人的归来,这是雪影与石头等人早就已经约定好的。 看着雪影根本没有和自己打招呼,便鸠占鹊巢,旁若无人地坐在原本老驼背常坐的位置上,小叶在一旁一脸愤懑地看着雪影,但又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从当日雪影放弃将老驼背带回来,小叶便一直心有怨怼,但无论如何,雪影对于她而言,都是一个比老驼背更为重要的人,这是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现实,哪怕是小叶。 所以,此刻的小叶,哪怕脸上有再多的情绪,终归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怎么?还是不肯原谅我?”雪影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这是老驼背最喜欢,也是唯一的一套茶具,算是这间屋子之中最为值钱的东西了,但即便如此,雪影对这些茶杯也谈不上喜欢,即便她知道这些茶杯都是出自于名家之手,但在她看来,白水烧不知要比这茶水好出多少倍来,只是以她现在的境地,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上白水烧。 小叶冷漠地看了一眼雪影,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雪影也不以为意,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都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走向,但往往很奇怪的是,好像我们都能左右别人命运的走向一般,所以我们都非常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而且乐此不疲。” 小叶终归还是没有耐住性子,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面上带有淡淡哀伤的雪影,故作冷淡地问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都是自找的。” 雪影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没有理会小叶,毕竟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眼前的姑娘呢,笑了笑,“但我们都忍不住,不是么?”抬头看向小叶,轻笑着道,“老驼背是这样,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小叶有些气急,想要反驳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来,跺了跺脚,嘴上嘟囔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雪影看着小叶倒映着光映进来的纤细背影,心中自嘲一笑,“是啊,很多事情不都是自找的么?” 雪影抬起右手支起头来,双眼看着手中不断翻滚的茶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能左右我命运走向的人,你现在在哪里呢?” 白奉甲随着温千羽几乎绕了大半个白城,方才拐进城西的密林之中。 即便是秋冬时节,百木凋零,但这边丛林即便是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也显得无比的茂密,显然平日里少有人迹出没,如果白昊齐将这里选为落脚之地,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就在丛林入口之处,白奉甲四处打量四周环境,一抬眼便看到了远处的逐鹿山,而这片林子可能便是在逐鹿山的某个山麓之中。 在看到逐鹿山的时候,白奉甲的心仿若受到了重重一击,对于里面所隐藏着的秘密,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如果风雨间取出了其中掩藏的财富与兵甲,恐怕都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便可以组建一支足以碾压白城城卫军的武装力量,再出其不意地攻打白城,不得不说光复白城的机会很大。 但与此同时,如果这笔财富被流民所得,那么估计白城之中的所有流民,都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雪影也就不需要再费心费力,游走在刀刃之上为白城的流民算计。 当然,按照白奉甲的设想,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风雨间取出这笔钱,招纳周边流民充入军队之中,在城中流民的响应支持之下,直接光复白城,并解决城中流民生存危机,一举多得,乃是最好的结局。 但雪影的回应单方面打破了他的设想,而他之所以选择跟着温千羽回到此处,为的,便是最后残存的侥幸。 如果白昊齐能够支持自己的想法,随同自己一起去说服白昊君,到时候再得到雪影的支持,一场难解之局,自然便顺势解了。 白奉甲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欣喜,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几分。 很快,一处破败不堪的棚屋,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秘密(祝道友们元旦快乐) 白昊齐对于白奉甲的出现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仿佛白奉甲不出现才是不正常的。 他是风雨间的二当家,对于风雨间的教育工作从来都是无比的自信,甚至于在白昊齐的记忆之中,恐怕也只有雪影这一个特殊例子。 在于白昊齐看来,其原因归根到底在于雪影很早便离开了风雨间,没有接受间内系统的教育,方才产生了现在种种的背叛思想。 而白奉甲,作为风雨间这一批最得意的学生,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所以白昊齐在白奉甲面前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一副疲累的神色,面色更是苍白不已,显然凤三的偷袭,乃至于后来对阵凤三都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轻松。 白昊齐受的伤比想象之中的更加严重一些。 甚至于白奉甲都在想,如果自己真是歹人,此刻暴起杀人,是不是都有可能直接将风雨间的二当家杀死在此地。 但白奉甲第一时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这实在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二间主,您现在怎么样?”白奉甲第一时间走到端坐在坐席上的白昊齐,右手抬起白昊齐的胳膊诊起脉来。 白昊齐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淡然道,“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凤三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强大,也难怪敢生出叛逆之心。” 白奉甲心头一惊,就是刚才的短短瞬间,白昊齐脉象之乱超乎了他的想象,显然是在迎战吴大等人之时,白昊齐强行压住体内伤势,再次运功造成了筋脉严重损伤,可不单纯如白昊齐自己所言,只是一点小伤。 白昊齐看了看白奉甲面上的震惊之色,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奉甲,你的功力当真是一日千里,当日我得知大哥派你前来白城,我还心有疑虑,担心你难以担当此重任,没想到还是大哥慧眼识珠啊,你的表现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白奉甲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中对于此事依然无比地别扭,当日自己满怀信心,认为肩负重任前来白城,但没想到不过是大间主吸引县尹府注意力的一步棋而已,此刻白奉甲如何不明白,自己的作用不过是为隐藏在背后的白昊齐,乃至于凤三吸引注意力罢了。 白昊齐还以为白奉甲是因为被自己夸赞得不好意思,轻笑一声,又因为体内伤势连忙止声,缓声道,“我那日看你运转功力,倒是颇为神异,仿佛不是间内功法,看来你这来了白城之后又有奇遇啊。” 白奉甲心头微惊,自然能够察觉出白昊齐话语之中的探究之意,心中暗道糟糕,自己本来还想着先探听清楚间内对于雪影和白城流民的态度,但忘了自己的冥灵决本来就是最大的隐忧,如果顺势告诉了白昊齐,那么启辰山中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说不定自己都将被第一时间带回风雨间中问询,而自己原本以为的筹码,恐怕也将彻底失去筹码的资格。 白昊齐如何看不出白奉甲脸上挣扎的神色,拍了拍白奉甲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无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如果实在不想说,那边不说罢了,只要你一心向着间里,你的实力便是间内的实力,我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白奉甲抬头看了一眼白昊齐因为体内伤势而显得苍白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心生感激,只是同时心头也是一紧,二间主的这般好说话,算是让自己糊弄过去了,但是大间主呢? 白奉甲心中实在没底,尤其是想起白昊君在自己临行前的叮嘱,以及他那一双仿佛能够看穿所有人心的眼睛,白奉甲不由得心头微颤。 强定心神,白奉甲轻声道,“奉甲这次来,一则是为了找到二间主,好知道一下间内对我下一步的安排,二则是想知道对于白城,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白昊齐轻轻点了点头,知道白奉甲心中的忧虑所在,不过眼前的年轻人表现得的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当日在见到了温千羽之后知晓了自己的棋子身份,依然没有一点异议,始终忠诚于风雨间,对于年轻人而言有这个品性和沉稳实在是难得,而现在即便是他功力大涨,还专门跟随温千羽来到此处拜见自己,见面更是持礼甚恭,显然心中坦荡磊落、一心为公,更是让白昊齐赞赏。 “这事不着急,现在我们都已经暴露,而吴家现在显露出来的实力实在是过于惊人,只能是缓缓图之,至于下一步具体怎么走,我还得尽快见到大哥之后再做打算。”顿了顿,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体内经脉带来的刺痛之感,方才缓声接着道,“至于奉甲你,现在自保已然没有问题,我就代大哥先做主了,暂时由你潜回白城之中,先观察一段时间,随时与间内联络,以图后事。” 白奉甲轻轻吐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间内同意自己留在白城,那就意味着可以随时照顾雪影,不得不说是一件大好之事。 只是白昊齐显然误会了白奉甲问这话内在的意思,倒让白奉甲有些不知所措。 白昊齐看出了白奉甲脸上的犹豫之色,以为白奉甲是对于自己的安排不满意,连忙问道,“奉甲,有异议尽快说,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藏着掖着。” 白奉甲看了看白昊齐,看出他的态度不似作伪,斟酌措辞谨慎问道,“二间主,不知对于醉香楼,间内是怎么安排的?” 白昊齐有些惊讶于白奉甲居然会问及醉香楼,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关键,这白奉甲从一到白城便落脚在醉香楼,而且与雪影乃是儿时好友,关心一二倒也不至于错,况且昨日在楼中撞见二人,二人都是年轻人,会碰撞出些什么也是正常之事。 一念及此,白昊齐轻叹一声,面色悲戚地道,“影儿......雪影实在是有负间中教导,屡次三番违背间内指示,居然私自笼络流民,既要反抗官府,也不同意与间内合作,这是自取灭亡啊。” 白奉甲心头微惊,雪影当日向自己提及,虽然提到了无法与间内合作之事,而现在看来,白昊齐显然也就这个问题问过她,只不过被她直接拒绝了,一时间白奉甲心头叫苦,谁曾想雪影居然会如此的决绝,没有留丝毫和缓的余地,直接便拒绝了白昊齐,这不是直接便将风雨间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连白奉甲也不得不承认,流民这确实是在自取灭亡。 但无论如何,白奉甲都不会让雪影真的走到这条绝路上,勉强定住心神,试探着问道,“二间主,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白昊齐侧头看了一眼白奉甲,有些诧异与白奉甲对于这个问题的纠缠,突然灵光一闪,面带笑意地打趣道,“看来你小子这段时间倒不是全无收获啊。” 白奉甲突然被叫破心思,这还是在他与雪影二人之外,首个叫破他心思的人,不由得面色微红,直接将答案写在了脸上。 白昊齐见此情形,心头蓦然一惊,倒吸一口气道,“你不会是爱上了雪影吧?” 白奉甲心头微沉,白昊齐虽然说的是同一个意思,但语气显然不同,不由得一惊,抬头愣然地看向白昊齐。 白昊齐看着眼前白奉甲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结果,不由得以手抚胸剧烈咳嗽起来,惊得一旁的白奉甲与温千羽连忙上前看望。 白昊齐伸手拦住了白奉甲的举动,只留下温千羽一人在身后给自己调理气息,面色变幻地看向眼前的白奉甲,心中有些犹豫,如果白奉甲真的因为喜欢雪影而倒向流民,绝对是风雨间的一大损失,毕竟现在白奉甲年纪并不算大,便已经有如此身手,未来成长势必可期。 一时之间,连白昊齐都没有什么好的计策来劝说。 看着眼前一脸期盼地白奉甲,白昊齐心头灵光一闪,回头看了一眼温千羽,温千羽如何不明白白昊齐的意思,朝着白昊齐行了一礼,离开之时又朝着白奉甲隐晦打了一个眼色,快步匆匆告退出去。 屋中只剩下白昊齐与白奉甲二人,“奉甲,你查探一下,周围是否有人偷听。”白昊齐清咳一声,直起身子,淡然吩咐道。 白奉甲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昊齐,却也知晓他接下来所说的必然是重大秘密,轻声应了一声是,运转内力朝着棚屋周边探查而去。 白昊齐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运功的白奉甲,即便是白奉甲功力大涨,但相对于他而言依然有一段差距,现在让白奉甲探查周围,自然有考校其功力的意思,看着白奉甲一脸淡然地运转功力,白昊齐满意地点点头,不说年轻一代,恐怕在温千羽等人这一代,白奉甲也足以拍到前列。 看着白奉甲因为运功而在身侧出现的一簇簇细小的冰晶,白昊齐眼神一凝,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眼白奉甲,但对照自己心头所记忆的东西,又有些不太对应,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惑。 “好了奉甲,探查得差不多了吧。”白昊齐回过神来,叫醒了依然在运功的白奉甲。 白奉甲缓缓收功,心中更是微喜,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可以探查到如此远的距离,几乎周边方圆百米的些许响动都在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按捺住心头的喜悦,一脸好奇地看向白昊齐,有些期待白昊齐如此郑重其事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白昊齐接下来所说,对于白奉甲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惊心(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白昊齐再次打量了一番白奉甲,语气沉重地轻叹一口气,方才缓缓道,“雪影已然不是处子之身。” 白奉甲闻言一愣,原本还满是喜意的面色豁然僵硬,面色飞速变幻,过了一阵,方才强笑道,“二当家的,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白昊齐,自然是希望从白昊齐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白奉齐打量着白奉甲的神色变化,心中暗叹,难道英雄都无法过美人关么?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白奉甲犹有些不死心,抢着急切道,“二当家的,影儿还是小姑娘,您这样可是直接把她的清白给毁了啊!” 白昊齐面带怜意,郑重地看着白奉甲,沉声应道,“奉甲,我知晓你是担心我为了争取你支持,故意败坏雪影名声,但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对她有好感我自然支持,无论从师长,还是旁观者,都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 白昊齐的话尤如在白奉甲的心中重重一击,瞬间击破了他所有的防线和最后的挣扎。 是啊,白昊齐说得对,白奉甲的挣扎,自然有怀疑白昊齐居心不良的意思,但白昊齐作为间内师长,在风雨间后辈之中也颇有声誉,在如此大事上也实在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白奉甲面若白纸,愣了半晌方才颤声问道,“二当家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白奉甲心中其实还有最后的一丝侥幸,白昊齐最后与雪影相处的时间远远早于自己,而自己几乎是刚刚与雪影分离,便跟着温千羽来找寻白昊齐,但自己在与雪影相处之时,雪影并未提及此事。 不过想想也是,雪影遭此大变,会主动跟自己提及么?脑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二人相处之时的甜蜜,白奉甲不由得心中一痛。 “当时我虽然是因为受伤无奈遁入醉香楼,但在看见雪影后便已感觉有些不对。”微顿片刻,似乎是在思虑什么事情,白昊齐又接着沉声说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早晚会知道此事,雪影所点守宫砂,并非一般人家的守宫砂,而是间内专门研制而成,如若贸然破开,虽然亦能享受情爱之乐,但男子将由此中上奇毒,虽然不会致命,但足以受苦终身。” 至于更详细的东西,以及到底会有什么后果,白昊齐没说,白奉甲也没问,更是无法问。 此刻白奉甲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面色冷峻异常,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不说其它,单风雨间这等隐秘手段,简直可以算是阴狠,雪影自然是不知道这等事的,而自己是最有可能破开守宫砂的人,那自然是最有可能遭受这莫名其妙暗算之人。 一旁的白昊齐没有管白奉甲此刻心思,轻笑一声打趣道,“原本我还担心是你这小子,但认真观察了一番,都没有发现相应的迹象,方才放下心来。” 白奉甲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刚才白昊齐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提及雪影,以及她会是什么感受,单从此来看,无论如何都看不出眼前的白昊齐是从小看着雪影长大的,难怪雪影对于间内如此不信任。 而白奉甲也可以想见,在再次见到自己的这段时间之中,雪影内心是如何的痛苦和折磨。 白奉甲心中翻江倒海,一旁的白昊齐却有些戏谑地问道,“怎么,都这样了你还不死心?为了一个残花败柳……” 白奉甲面色苍白,抬头看向白昊齐,颤声打断白昊齐的劝说问道,“二当家的,我想知道是谁?” 白昊齐有些诧异地看着白奉甲,既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地问道,“重要吗?” 白奉甲寒霜一般的面容之上,蓦然涌起一股掩饰不住恨意,右手握拳在身旁的廊柱之上猛然一砸,寒声道,“无论是谁,我都要替影儿报仇。” 白昊齐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还是年轻人啊,轻而易举便被美色迷住了眼睛。”仿佛没有看到白奉甲脸上的尴尬神色,顿了顿朝着白奉甲冷声喝问道,“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是雪影自愿的呢?” 白奉甲只感觉脑中轰然炸响,半晌方才愣愣地摇头道,“不,不,不可能,影儿不是这种人。” 白昊齐冷哼一声摇摇头,“你可知道我再次见到雪影是什么感觉?” 白昊齐等了一阵,见白奉甲没有回应,又自顾自答道,“都说女大十八变,变的,可不单是她的容貌,她在想的东西都让我感到心惊。”摇了摇头,带着笃定的语气再次强调道,“不,准确来说,我已经认不出她来了。”转头看向白奉甲道,“你又怎么肯定,你眼前的这个雪影就是你心目之中的那个雪影呢?” 白奉甲闻言呆愣无言,是啊,人都会变的,自己会变,雪影自然也会变。 白昊齐见白奉甲面色变幻,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他心中起到了作用,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满意神色。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白奉甲呆愣半晌,反而冷静了下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二当家,无论如何,这个问题我都要弄清楚才算结束。” “弄清楚有什么意义呢?”白昊齐面色微冷,心中有些气结,握了握拳勉强压下心头不满,轻叹一声反问道。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辱了影儿的清白吗?”白奉甲有些惊诧地看着白昊齐,急声问道。 “奉甲,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风雨间的人了。”白昊齐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转头看向白奉甲冷声道。 “可是......” 白奉甲还要再说,却被白昊齐直接抬手打断,“原本在她身上设置此毒,是希望用她为饵,诱惑吴法言,抑或是吴清源那个老不死的,进而能够控制他们,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不堪,白白失了清白,简直是风雨间的耻辱。”没有理会白奉甲面上的震惊之色,白昊齐一脸寒霜地道,“我这次没有杀她,已然算是顾及这些年的情分了。” 白奉甲有些后悔今日跟着温千羽来到此地,今日的白昊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颠覆了他对于白昊齐的认识,现在白昊齐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于白奉甲来说都无异于晴天霹雳,而雪影一直颇为感激和信任的白昊齐,不过也是另外一个意图操纵雪影的幕后之人罢了。 白奉甲有些失魂落魄地甩了甩头,此刻的他,既为雪影感到不值,同时更是为自己感到可悲,原来自己和雪影一直为之奋斗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蝇营狗苟,甚至于连对自己人都是如此残忍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温情和归属可言。 甚至于这已经不得不让白奉甲深思,如果风雨间此次真的能够成功光复白城,那么它会比现在的吴姓县尹府更好么?又或者,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坐庄的人,所有的游戏规则依然是那般的冰冷与残酷,而这个过程之中,又将有多少的无辜之人会就此湮灭在尘埃之中? 白奉甲不敢想象,也不想想象。 他有些惊悚地快速将这些念头掐灭扔出脑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而白奉甲的信仰,就是风雨间,就是光复祖地,白奉甲无法保证,失去了这个信仰,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 白奉甲握了握手中的雪寂刀柄,仿佛是从中汲取了支撑力量,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沉声道,“二当家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也算是我为影儿最后做的一件事吧。” 白昊齐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但好歹白奉甲的最后一句话勉强让他放松了些许警惕,毕竟有一个雪影已经足够了,如果再失去眼前的年轻人,白昊齐就该自己到祖宗灵堂去谢罪了。 白昊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过身背对白奉甲,似乎是不想看到白奉甲一般,冷声道,“我被凤三暗算之前,曾经到醉香楼见过雪影,但后面被帖木儿手下的那两个老匹夫引开了,等我再次回到醉香楼,便见到了你。” 白奉甲强迫着自己冷静地认真听着白昊齐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白奉甲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 从白昊齐的说法来看,从他被苍玄二老引开,到他再次回到醉香楼,中间时间并没有特别长,而苍玄二老为何会出现在醉香楼四层,显然他们的目标是雪影,他们在引开白昊齐之后,最有可能进入醉香楼的,自然便是那帖木儿,只是让白奉甲有些想不通的是,以帖木儿的武功,如何能够占得雪影的便宜? 一念及此,白奉甲有些惊怒地看向白昊齐的背影,是啊,从白昊齐受伤躲入醉香楼,白奉甲便一直在一旁,他所说的雪影背叛风雨间之事,显然是他提前便已经知晓的,甚至于白奉甲都可以猜想到,以白昊齐潜入白城的时间来看,恐怕自己与雪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离开白昊齐的视线,否则何以诸多事宜每次他们入局的时间都堪称绝佳? 白奉甲强行抑制自己身体想要打冷战的感觉,眼前的事情几乎已经明了,一定是白昊齐先行前往醉香楼,想要胁迫雪影就范,很有可能,在他被苍玄二老引诱离开之时,便给雪影点了穴道,这才让帖木儿偷入之后,能够丝毫不费力气地侵占了雪影。 如果一切猜想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眼前所站之人,便是雪影失去清白的罪魁祸首,白奉甲紧盯着白昊齐背影的眼中不由得射出一道寒光。 仿佛感受到了白奉甲目光的寒意,白昊齐霍然转过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选择 白奉甲悚然一惊,连忙低下头去抱拳行礼。 白昊齐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嘴角带上一丝讥笑,白奉甲聪明,但他白昊齐就不聪明吗? 不,准确来说,他白昊齐比许多人都要聪明很多。 所以白奉甲能够想到的,他自己又岂会想不到。 “其实雪影也算为间里做了一件有功之事,无意之中将帖木儿给套牢了,也算是无心插柳了。”白昊齐没有理会白奉甲,有些自得地说道,“况且他现在还未发现自己中毒,等他开始毒发之时,如果我们的人找到他,你说他会怎么办?” 白奉甲的一颗心脏犹如被人用手死死攥住,正在不断揉搓一般,但面对白昊齐,他只能用低头掩饰自己面上的痛苦之色。 “奉甲不知,还请二当家明示。”白奉甲依然弯着腰,涩声问道。 “哈哈,意外之喜便让他成为一个意外吧,等到该启用这枚棋子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说完俯下身子,贴近白奉甲沉声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白奉甲面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重,白昊齐已经清楚无比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真正去杀了帖木儿,或者刚才被自己软磨硬泡追问出来的答案,不过就是白昊齐想给自己更明白的一个交待罢了,也让好让更彻底的死心。 只是白奉甲如何能甘心? 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白奉甲,白昊齐心中一沉,知晓他依然没有放弃刚才的念头,直起身子伸手将白奉甲也扶了起来,轻叹一口气道,“奉甲,你我从事之事,于白家,于间内,都是事关重大,决不能有一点闪失,现在凤三叛变,我们已然损失了许多,你是风雨间这一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我们绝不能失去你。”白昊齐一脸郑重地看着白奉甲,见其有些愣神,一脸殷切地又问了一遍,“奉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白奉甲依然有些茫然地看着白昊齐,既不回话,也不言语,白昊齐喟叹一声,只得无奈地道,“奉甲,帖木儿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目标,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所以你必须要忍耐。”拍了拍白奉甲的肩膀,接着道,“为了家族和风雨间,只能是苦了你了,至于雪影,你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别到头来害了自己。” 白奉甲抬头看了看白昊齐,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白昊齐见他这番模样,无论是真是假,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叹息一声,挥了挥手,示意白奉甲可以出去了。 白奉甲低头再行一礼,缓缓退出棚屋之中。 见到白奉甲出来,远远隐蔽在树杈之后警戒的温千羽纵身一跃,飞身来到白奉甲身旁,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和二当家谈得如何?” 白奉甲面带苦涩,看向这个风雨间中亦师亦友的存在,缓缓摇了摇头,对于温千羽而言,很多事情不知道,比他知道要好得多,哪怕他是白昊君最为信赖的人之一。 但经过这些时日,白奉甲何尝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信赖,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谁要借用这个东西去作文章,恐怕最终换来的,便会是粉身碎骨。 温千羽面色焦急,还要追问,却被白奉甲一把抓住左手,一脸凝重地重重地握了握。 温千羽有些茫然,但见白奉甲面色凝重,也只得沉默着点点头,示意自己不再追问。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温千羽收敛神色,状若轻松地询问道。 白奉甲闻言苦涩一笑,抬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大树之间,缓缓随风飘飞下来的浮雪,涩声应道,“我不知道。” 这并不是一句诓骗的话,而是白奉甲现在确实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去找雪影么?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对于白奉甲来说,都是一个难堪的选择。 温千羽心中一惊,无论是谁说这话他都可以理解,但偏偏这话是从白奉甲嘴里说出来的,对于他来说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在他看来,白奉甲终归是属于白城的,在那里,还有雪影在等着他,更有大间主委派的重大使命在等着他。 又或者,如果因为形势变化不能回白城,那回风雨间总是好的吧? 毕竟那里,对于自己这些人来说是囚笼,但对于白奉甲,那里毕竟是家。 温千羽看着面前一脸苦涩的白奉甲,心中一时也想到了很多,只得拍了拍白奉甲的肩膀,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白奉甲沉默了一阵,缓缓转过身去,朝着沉默着的棚屋和同样沉默着的温千羽行了一礼,也没有去找风三等人,转身落寞地向着林外走去。 温千羽看着白奉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却悚然一惊,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白昊齐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侧,心中一沉,连忙朝着白昊齐行了一礼。 白昊齐有些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温千羽不用在意这些客套。 “二当家的,您看我们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白昊齐没有理会温千羽话语之中的试探之意,冷声应道,没有再看,转身回到棚屋之中,再次打坐开始运功疗伤。 温千羽看着砰然关上的棚屋小门,再看向林外已经消失不见的白奉甲,心中轻叹,木然地回到自己所呆的大树之上,默默地祝福远去的白奉甲,当然,还有依然身处白城的雪影。 雪影看着眼前绝对算是珍馐的菜肴,却丝毫没有胃口,想要招呼小雪坐下说点什么,却猛然发现现在已经不是自己做主,只得示意小雪离开,留下自己一个人静静。 昨夜刚回到醉香楼,雪影便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一个笼中雀,虽然没有任何人监视自己,但她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了。 勉强让仓促回到醉香楼的尘烟带出一封秘信,结果尘烟刚刚转回来便被白绮罗逮了个正着。 所以现在雪影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即便自己面对之人是从小亦师亦母的白绮罗。 只是此刻她心中的焦急又有何人知晓,虽然秘信已经带出,但石头等人现在是什么情形,雪影一无所知,眼前的几处窗户,已经被白绮罗让恢复原来模样的哑奴钉得个严严实实,况且她现在所在的,乃是凤舞的房间,想要调动身旁的资源,终归有些不太方便。 愣神之间,雪影不由得想起了曾经一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凤舞,不知道眼下凤舞到底身在何方,仿佛从凤舞离开醉香楼之日起,便消失得毫无踪迹,雪影暗暗猜测,凤舞绝大可能是已经深陷囹圄,否则以凤舞的狡猾和野心,又岂会在白城如此沉寂? 而现在会是谁有如此大的力量拘住凤舞,雪影不需要细想都能明白,只得无奈地为曾经的姐姐默祷,更多希望她是远走高飞了,而不是真的落入了帖木儿等人之手。 雪影正在沉思之间,房门却悄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白绮罗。 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曾经的装束,面上淡淡地敷着一层脂粉,即便是徐娘半老,但不得不说,她的风韵不是犹存,而是更甚当年几分,即便雪影作为女人,也难以想象有多少男人会因为眼前的女人而疯狂,仿佛这些年的青灯古佛,非但没有消磨白绮罗的艳丽,反倒是为她平添了一种魅力一般。 白绮罗有些满意雪影的反应,显然对于自己的妆容更加有信心,只是想起接下来要去拜访的人,她心中的这点信心,实在有些不足以应付。 “姑姑!”雪影站起身来,朝着已经恢复自己一楼之主身份的白绮罗行了一礼。 白绮罗莲步轻摇,缓缓走到雪影身前,将曾经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扶起身来,看了一眼桌上几乎丝毫未动的饭菜,白绮罗面带愠色,拍了拍雪影的手背,轻声责问道,“影儿,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多多少少也要吃一点的。” 雪影苦涩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白绮罗却是心思活络之人,苦笑一声,放开雪影的手,走到桌旁一侧坐下,看着雪影有些消瘦的俏脸涩声道,“影儿,不要怪姑姑,现在对于醉香楼而言,乃是非常时期,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所以姑姑只能出此下策,你要理解姑姑才是。” 雪影闻得此言,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得低下头去,沉声应是,毕竟醉香楼几乎毁于一旦,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一时不慎,后不后悔是另外一回事,但看着楼中风尘仆仆的一干姐妹,雪影要说丝毫愧疚也无,那毕竟是不可能的。 现在白绮罗回来,无论她采取了什么办法,毕竟是让所有的人第一时间便回到了自己的家,对于一干姐妹而言,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为重要的呢? “你是如何失的身,姑姑也不再问了,只是你要明白,当年如此声势浩大地为你点砂,为的便是一个名分,现在你把这个名分丢了,你也就丢了醉香楼一楼之主的身份,接下来何去何从,就看你是如何抉择了,但现在姑姑没办法即时给你自由,眼下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等着姑姑,这事关醉香楼的生死存亡,所以只能委屈你了。”白绮罗倾过身子,安慰性地抚摸了一把雪影的青丝,轻叹一声叮嘱道。 见雪影没有回话,白绮罗叹息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没有转身,背对着雪影轻声道,“不要怪姑姑,如果今日姑姑能够全身而退,那便是你的脱身之日,如果......” 白绮罗没有说完,沉默着站立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开眼前的房门,跨步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故人相逢 今天的金钱帮很热闹,但这种热闹,是谁也不想要的那种热闹。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在各个堂口之中,不停地有人来回穿梭。 但各类繁忙的人都聪明地避开了正堂,甚至于来回穿梭的人会不时偷眼打量一下正堂紧闭的大门,不知道谁会那么倒霉,成为自家大当家泄火的对象。 凤三,也就是龙大老板此刻正坐在大堂之上,自顾自地啃着手中的蹄髈,另外一侧,一个女人跪坐在一旁,娇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等到龙大老板端起手旁的酒碗一饮而尽,女人就仿若一个机器一般,机械地从怀中所抱着酒坛中迅速再次满上,以等待龙大老板腾出嘴来再次饮尽。 女子的技术很好,哪怕怀中所抱的酒坛几乎与跪坐着的她等高,坛子的腰身更是比她的纤纤细腰粗壮数倍,但从坛口之中没有洒落出一滴多余的酒水,即便她的动作无比机械生硬。 龙大老板啃完一只猪蹄,哐当将残余的骨头扔到女子身旁,女子微微侧目瞟了一眼,隐不可察地咽了一口口水,强行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不动。 龙大老板端起手侧的酒碗,饮酒之间一双虎目穿过自己短粗手指的间隙,残忍地看着女子的神色变化,自然包括那微不可闻的吞咽声。 哐,酒碗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了女子,但让龙大老板有些失望的是,女子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跳动起来,只是木然地转过头来,抬起怀中的酒坛准备再次倒酒。 一只手按住了坛口,短粗的手指之上满是油腻。 “想吃吗?想吃就告诉爷。”龙大老板肥胖而粗鄙的圆脸出现在女子的眼前,一颗脑袋几乎比手下的酒坛还要大上几分,一双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闪射出冰冷而戏谑的笑意。 女子没有动,甚至于连眼睛都没有动上分毫,直愣愣地盯着坛口之上的一只油手,仿佛上面每一滴亮丽的油珠都闪烁着迷人的魅力。 龙大老板有些怒了,正要有所动作,女子的动作比他更快几分。 硕大的酒坛摔落在地,发出令人心颤的破碎声,四处溅射的酒水将龙大老板赤裸的双脚全部打湿,让他反射性地收起了双脚。 但他的脚还未收起,一股发酸的撕咬声便从他还抬在半空中的手上传来,女子刚才还满是木然的双眼,此刻放射出令人胆寒的绿光,一张涂抹着赤红胭脂的红唇死死地咬在龙大老板的手上,伴随着不断地扭动脑袋,几欲疯狂地想从龙大老板的手上撕下一块肉来。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不,准确说,此刻堂中并没有人,即便是龙大老板最为亲近的闫云山,此刻也被他赶了出去,代表着他四处巡查各个堂口,盘点具体的损失。 龙大老板肥胖的脸上浮现出疯狂的厉笑,被女子咬住的右手并没有急于挣脱,龙大老板仿佛还有些享受女子的撕咬,认真打量着女子面上狰狞的神色,抬起左手从女子嘴角渗出的鲜血划拉了一下,伸进自己的嘴中吮吸起来,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等女子咬够了,龙大老板伸出左手在女子下颌骨上轻轻一捏,女子不由自主地松开嘴,只是眼中的恨意并没有丝毫减弱,伴随着嘴角四溢的鲜血更加让人感到心惊。 龙大老板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刚才自己扔下的猪骨,温柔地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抬手将骨头塞进了女子的嘴中。 “乖徒儿,师父待你多好,血让你喝,肉让你吃,骨头也让你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龙大老板抬手抚摸着女子俏丽的面庞,一脸宠溺地问道。 女子被龙大老板掐住了下颌骨,一张嘴想动也动不了,只能勉强含着脏污不堪的猪骨,不一会儿便诞水四流,只能用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大老板。 龙大老板淡然一笑,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还恶趣味地用自己右手上的鲜血在女子白皙的面容上随意画起画来,厉声笑道,“谁能想到,醉香楼鼎鼎大名的二当家,现在居然就匍匐在我的脚下,跟狗一样。”顿了顿,龙大老板扯出女子口中含着的骨头接着道,“哦不,准确来说,连狗都不如。” 眼前的女子居然是从醉香楼消失之后,便一直不见踪迹的凤舞,只是看着现在浓妆艳抹的妆容,还有苟延残喘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呼风唤雨的醉香楼二当家模样。 凤舞勉强挣扎一下,挣脱了龙大老板已经松劲的左手,又猛然抬头朝着龙大老板的脸咬去。 但让她失望的是,龙大老板这次并没有让她咬中的打算,右手猛然一扇,凤舞哪怕面上是层层脂粉掩盖,依然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身子不由自主地飞到了堂中,但她并没能飞出多远,一条铁链伴随着她轻巧的身子弹射而出,将她悬在半空中的身子直接笔直地扯落在地,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闷响,伴随着的,是一口喷洒而出的鲜血。 可惜的是,龙大老板并没有心碎。 自顾自提起一只蹄髈,缓缓走到凤舞,龙大老板俯下身来,满是嘲讽地道,“怎么,以为投靠了帖木儿,你就真能杀了我啦?” 提起蹄膀拍了拍凤舞的俏脸,冷哼道,“你终归就是帖木儿手中的一件玩具,这不我刚刚表示向他靠拢,他便迫不及待地将你扔给了我么?” 身下的凤舞挣扎着想要支撑起身子,但几经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只能选择躺倒在地,沉默地大口呼吸着地面稀薄的空气。 “哦,我忘了我的乖徒儿不能说话了。”龙大老板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道,正欲伸手解开凤舞穴道,停在半空顿了顿又说,“嗯,不行,不能给你解穴,否则我家乖徒儿长得这么好看,谁知道哪个小兔崽子经不住诱惑,听了你的诱惑,把你给放了呢。” 凤舞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闭上眼睛,不去想,也不去看眼前恨之入骨的魔鬼。 但龙大老板并没有放过羞辱她的打算,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扯起凤舞的头发,恨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幅贱样子,哪怕爬到帖木儿的床上去,他会愿意睡了你么?” 提起此事,龙大老板只感觉胸中燃起一股熊熊怒火,面色狰狞,正要有所动作,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龙大老板面色一变,将凤舞的头重重摔在地上,伸手在她衣襟之上擦拭一把,转身大步离去。 而地上的凤舞,在龙大老板推门离开之后,一双满是寒意的眼睛蓦然睁开,沾满鲜血的嘴角,咧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并不是所有的故人相见都如同龙大老板与凤舞之间那般血腥,或者充满羞辱。 当白绮罗莲步轻摇,仪态万千地走到白清源身前之时,哪怕是隐藏在幔帐之后的吴大,都不由得呼吸有些许紊乱。 而一旁的老驼背,不知何时须发皆已雪白,除了面容一如往常以外,恐怕白绮罗根本认不出旁边所坐之人就是自己曾经的挚友欧阳青。 白绮罗从进入屋中的那一刻便认出了老驼背,但她恰到好处地按下了老友相见的喜意,依然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此刻斜靠在床榻之上的吴清源,与她一样,此刻的吴清源也满是欣赏地看着缓缓而来的白绮罗。 “大人万安。”屋子很大,但路总有走完的时候,而白绮罗充分利用了这段有限距离,展现了自己傲然的魅力。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吴大的存在,因为那种呼吸她曾经听过很多次,但让她有些遗憾的是,这种呼吸并没有出现在吴清源身上,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顺着吴清源伸出的手,白绮罗顺势坐到了吴清源的床榻之侧,让老驼背不由得艰难地挪开了自己的身体。 仿佛是看到了白绮罗向老驼背苍老的背影隐秘投去的视线,吴清源轻声笑道,“绮罗风采更甚往昔,没想到老夫这些老不死的,还有一天能见到绮罗重归白城。” 白绮罗灿然一笑,朝着吴清源作势欲打,柔声道,“大人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恐怕等绮罗化为一抔黄土,老大人依然是风采如昔。” 吴清源抬手在白绮罗的腿上轻轻拍了一把,戏谑道,“都说美人如酒,岁月越久,味道越醇,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白绮罗娇嗔着伸手推开吴清源放置在自己腿上的手臂,娇笑道,“那还不是大人照顾有方。” 看着两人一如往常地调笑,无论是躲在幔帐之后的吴大,还是只是换了个座位,依然坐在堂中的老驼背都很识趣地选择了忽视,因为他们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很多次,今天的一切,不过都是往日的重演罢了。 调笑一阵,吴清源从白绮罗腰间缩回左手,伸到自己鼻尖闻了闻上面依附的清香。 “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吴清源满意地点点头,朝着白绮罗轻声赞许道。 而面上已经满是春色的白绮罗朝着吴清源轻啐一口,抬头朝着坐在堂中喝茶的老驼背偷眼打量了一下,淡然整理起自己被弄乱的衣衫。 吴清源自然而然地伸手玩弄着白绮罗披散在身后的秀发,一脸得意地打量着白绮罗面上状若娇羞的面容,调笑问道,“多年不见绮罗,想必今日不是因为难忘旧情,专门来见我这个昔日的裙下之臣吧?” 二人对视一眼,蓦然相视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易 老驼背端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凉的茶水,正想招呼婢女前来添水,却突然想起来现在这个场合的特殊。 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由得苦涩一笑,虽然自己的面容依旧与往日一般无二,但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须发皆白对于不讲究仪表的老驼背而言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只是想着近些日子反应越来越迟钝的脑子,老驼背知道,自己的大限恐怕已经不远了。 抬眼看向床榻一侧笑脸相对的一男一女,虽然依然保持着年轻的容貌,但谁都没有老驼背清楚,眼前二人的一颗心,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或者准确来说,不知道应该死多少回。 当年吴清源虽然与白芷联姻,但二人之间几无情感存在,吴清源先为白城之首,后为一族之长,哪里会缺什么莺莺燕燕,而这些莺莺燕燕之中,白绮罗算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一则是白绮罗是醉香楼的大老板,名义上是老鸨的存在,属于不卖身的那个,但偏偏所有人去醉香楼,都是冲着这个不卖身的老鸨去的,一如雪影当家时的醉香楼一般。白绮罗身为城中这个行当最特殊的一个,自然有她的手腕和原则,也不会像其他女人一般主动迎合贴近吴清源,但这对于吴清源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诱惑呢? 二则是白绮罗本身就是白芷的闺中好友,早在吴清源迎娶白芷之前,白绮罗便已经借着一次偶然得不能再偶然的机会与白芷相识,而且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甚至于白芷出嫁,都是白绮罗一路相送,新娘嫁娘玉面相映,谁知道吴清源是什么时候看上白绮罗的呢? 很多事情即便是老驼背身处其中,也难以一一明晰,因为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反正二人就是这样勾搭在了一起,也不知是郎有情,还是妾有意,抑或是根本就是一桩为了利益而存在的皮肉生意。 当然,二人还是非常默契地避开了白芷,也算是对那个可怜女人的最后一点照顾。 看着眼前旧梦难温的两人,老驼背低垂着的脑袋下,含着两片凉茶叶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原来一切都没有变,该是蝇营狗苟还是蝇营狗苟,该是虚情假意还是虚情假意,变的,一直都是“人”而已。 相比于还能躲远一些的老驼背,幔帐后面的吴大则没有那么幸运,心中暗骂老不知羞的两人,从年轻时候就让老子在一旁观战,现在这个岁数了还在一旁看戏,都是丧尽天良的人,偏偏还要玩得比谁都纯情。 老狐狸自然有老狐狸的修养。 吴清源态度很温和,仿若只是朋友关切的询问,而白绮罗也真如老友一般,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当然,这个请求是在暗示自己重新用身子作出交换的前提之下。 “大人,妾身离开白城多年,现在初回故地,事事陌生,也就眼前的楼子还能让妾身感受到些许安慰。”白绮罗抬手擦掉眼角的两滴泪水,轻呼一口气,平缓下来语气接着说道,“雪影年纪小不懂事,惹恼了吴小大人,妾身已经将她逐出醉香楼,还请大人不要因为她而牵连到醉香楼,否则妾身当真是无家可归了。” 吴清源一脸淡然地看着眼前情感充沛的老情人,等白绮罗勉强说完,轻轻拍了拍白绮罗的背,温声安慰道,“老夫怎么会让绮罗无家可归呢,现在这里,不就是绮罗的家吗?” 看着吴清源眼神之中隐藏着的戏谑神色,白绮罗心中咯噔一声,强笑道,“大人说笑了,绮罗勾栏之人,怎么能污了此处清气。” 吴清源收回在白绮罗背上不断绕圈的右手,心中冷笑,白绮罗很聪明,自己多年前的喜好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今日前来自然是精心装扮,只是单凭这些,显然无法打动自己,而同样,白绮罗也不会单凭这些就来找自己谈条件,毕竟哪怕保养得再好,时光总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的印记,而这些印记,就会让很多东西为之失色。 包括女人的魅力。 而这一点,白绮罗也很清楚。 看着嘴角噙笑,不再言语的吴清源,白绮罗反而松了一口气,转过话头淡然问道,“当年妾身离开白城之时,大人虽然几经治疗,但身体依然难以动弹,今日初见,感觉大人比当时已经好了不少,看来大人这些年里调养得不错。”仿佛直接将刚才的话头割舍开去,不再提及。 吴清源闻言一笑,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身体蓦然僵直的老驼背,拍了拍白绮罗伸到自己胸前帮着整理衣襟的柔荑,轻笑道,“怎么?当年老夫能护你平安,现在好了,不更是如此么?” 白绮罗很意外吴清源话中的暗示之意,娇笑着点点头,抬首状若不经意地朝着幔帐之后看了一眼,吴清源自然毫无遗漏地收入眼底。 白绮罗会武功之事,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秘密,但这绝对不包括吴清源,所以他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探究的神色。 挥了挥手,吴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早就待不下去的屋子,虽然也曾担心白绮罗来此是否有行刺的目的,但该做的事都做了,如果真要杀人,恐怕也不会等到现在,既然吴清源下令撤出,吴大自然是毫无心理障碍。 一旁的老驼背见状,咳嗽一声,拖着身子走到榻前,伸出双指在吴清源脉上搭了片刻,抬起眼皮瞟了吴清源一眼,转身佝偻着背推门离开了房间。 等到就剩下吴清源与白绮罗二人,白绮罗收敛起脸上的春色,抚弄着散落脸色的秀发站起身来,盈盈跪倒在榻前,沉声祈求道,“万望大人不计前嫌,救救妾身。” 静卧榻上的吴清源依然一脸淡然地看着榻前的白绮罗,既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应承的想法,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多年不见的女人。 白绮罗见吴清源始终不应声,咬咬牙,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吴清源哀求道,“大人,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前来向大人求援了。”说话间泫然若泣,如若是一般的年轻雏儿,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怜惜之意,将其扶了起来爱怜一番了。 然而吴清源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雏儿,无论白绮罗如何哀求,面上神色都没有丝毫改变。 白绮罗面带苦涩,咬着唇瓣,见吴清源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得膝行到榻前,便要伸手去揭盖在吴清源身上的褥子,却不想吴清源面色一变,直接伸手将白绮罗的手打到了一边。 “大人原来不是最喜欢绮罗伺候了么,怎么?”白绮罗将手捧在胸前,一脸无辜地看向吴清源。 吴清源面色一变,干笑两声掩饰了神色的变化,沉声道,“你认为,我让老驼背他们离开,就是为了要你像个贱人一样侍候我么?” 白绮罗面色一变,凄然道,“还请大人明示,妾身实在不知大人的意思。” 吴清源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缓缓坐直身体,冷哼一声道,“绮罗姑娘,不用在我面前装纯情,更不要装可怜,从我见你第一面时,我就知道你是个狐狸精,如果真想你做我的禁脔的话,又何必等到现在。”说话间,吴清源猛然俯下身子,逼视着白绮罗接道,“从你进入白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回来是想干什么,也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偏偏还要在这里装纯情,卖弄风骚,以你的岁数,自己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感到恶心。” 白绮罗面色剧变,本以为自己和哑奴进城做得隐秘无比,却没想到依然没有逃脱吴清源的眼睛,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听到这话,白绮罗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吴清源摆明了要做生意的态度,那反而更好商量。 白绮罗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面色也重新恢复沉静,敛起脸上神色,凄声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无需与大人客套。” 不得不说,没了故作妩媚,白绮罗姿色反倒更胜方才,吴清源面色冷淡,缓缓靠倒在卧榻之上,静静地听着白绮罗所谓的交易。 当老驼背再次走进房间之时,便见白绮罗一脸羞色地从卧榻之上站起,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襟,而吴清源则是一脸疲惫地躺倒在卧榻之上,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之中回过神来。 哪怕已经预料到是这个情况,老驼背依然心中暗骂不止,等走到榻前,老驼背没有理会一旁的白绮罗,冷声朝着吴清源道,“如果你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恐怕老夫把这条命舍给你,你也别想着真正恢复。” 吴清源慵懒地睁开眼,看着榻前老驼背一脸的怒容,挤出一丝笑意歉声道,“故人相见,情难抑制,还望先生见谅。” 看着一脸怒意的老驼背回到之前的座中坐下,吴清源朝着一旁捂嘴偷笑的白绮罗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白绮罗的柔荑,温声道,“故人相见本就不是易事,以后你这个冤家可得多来看望我这老朽才是。” 白绮罗面色一僵,又飞快转为正常,假意啐了吴清源一口,起身朝着吴清源行了一礼,又与老驼背告辞,迤迤然离开了吴家。 而在她身后,吴清源看着她背影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格局 谁也不知道白绮罗与吴清源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只知道自白绮罗从吴家离开,当日所有围在醉香楼周边的探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理会一脸忐忑站在堂下的华刚,吴法言一手持书,一手执中苦读,自然对于当时诸多事情知晓不深,只知晓吴清源与白绮罗二人关系匪浅,反倒是帖木儿没有这些束缚,直接猜到了实质。 却听帖木儿一边用玉如意拍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接着道,“只是如此一来,城中局势便更加巧妙了。”低头看着堂下的吴法言道,“原本城中以你我为一方,流民为一方,风雨间为一方,令尊大人隐居一侧为主体,现在看来,咱们还得重新划分一番。” 吴法言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今日借口专门来找帖木儿,未尝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朝着帖木儿拱了拱手道,“还请大人明示。” 帖木儿笑着用手中玉如意指了指吴法言,并没有责怪之意,缓缓道,“现在看来,你我一方,以雪影为首的流民一方自然已经固定,现在有白绮罗为棋子,恐怕令尊大人也不会甘心居于幕后,哪怕他没有与我们相争之意,但他是你们吴家的族长,自然有他的谋划,马上就是西北一道的大变之局,令尊肯定不会甘于寂寞。” 余光捕捉到吴法言面上的不自然,帖木儿笑了笑沉声道,“此番流民闹事,虽然法不责众,凤三勉强逮了几个替死鬼糊弄过去了,但这也给了其它人一个信号,就是你吴大人掌控不了局势,自然少不得人动歪心思。乱世多英雄,自然谁都想当英雄。” 顿了顿,不再管吴法言的想法,又听他接着道,“更为关键的是,接下来兀鲁尔哈的一千精兵便将拨付过来,虽然是你我二人的奥援,但未尝不是兀鲁尔哈提前落子的举动,所以算是隐居一角,另外的,则是风雨间的势力恐怕会大增,虽然这些时日他们受了一些损失,其主要原因是雪影的背叛,以及他们主要力量都放在了白城周边,想对白城形成包围之势,此番白昊齐受挫,估计他们该派出一些援手来了。” 帖木儿停下话头,看向堂下皱眉深思的吴法言,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而我最担心的,则是城中还隐藏着一股势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唤魂 吴法言悚然一惊,抬头看向帖木儿,却见帖木儿同样看着自己,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想的与吴法言所想之事相同。 堂中气氛顿时一僵,显然帖木儿所提及之事对于二人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 过了半晌,方听帖木儿轻呼一口气道,“那日出现的神秘老者,当真没有任何讯息么?” 吴法言闻言一愣,苦涩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请暗卫的兄弟分析过,实在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平日里也不见有这号人物在白城出没,因而在衙中没有底册。” 帖木儿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大雪被困在城中的江湖豪客?” 吴法言都没有思考,直接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白城虽然往来商旅和行人众多,城门关卡把守并不算严格,但这些人只要入住客栈,便会进行专门登记,遗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帖木儿抬起头来,轻呼一口气沉声作出了判断。 吴法言点点头,接过话头道,“极有可能便是城中隐藏已久的势力,只是平日里隐藏极好,所以无论是吴家,还是县尹府都没有发现端倪,甚至于他们可能早就已经参与了进来,只是我们暂时还未察觉罢了。” “听闻最近白家二公子与流民接触较多,会不会与白家有关?”帖木儿闻言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问道。 吴法言闻言不惊反笑,“这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老二从小顽劣,何况他大哥早已告知于我,只是说他同情流民,还为此惹得老太爷大发雷霆,估计也就是小孩子的玩闹,当不得真。” 帖木儿看了一眼吴法言,没有接话,毕竟这也算是他们白家内部的家务事,自己插手太多反倒不美。 却见帖木儿摇了摇头,沉声安慰道,“既然如此,也只能辛苦吴大人了,接下来吴大人一人坚守于此,我虽有心帮助一二,但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吴法言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洒然一笑道,“无妨,法言已然习惯如此,有大人在外做我奥援,已然是极为不易,还请大人在外多多珍重,法言等着大人带师回城,得大解脱。” 帖木儿闻言,扔下手中的玉如意,站起身来朝着吴法言郑重行了一礼,吴法言同样一脸肃穆,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一时间相视无言,剩下的,就只能是交给时间了。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通过时间来验证,或者在时间的积淀之中便能悟透某件事情。 白奉甲盘腿坐在逐鹿山的山顶已经一个下午,依然是眉头紧皱,一脸苦涩,就连一旁的白狼也仿佛感受到了白奉甲此刻心中的纠结与痛苦,站起身来围着白奉甲不住地转着圈。 白奉甲伸手推开白狼凑过来的大嘴,却也知晓白狼是在有意安慰自己,对于白狼通人性的事情,现在白奉甲早已不感到奇怪,甚至于当时白狼送自己与白蓁蓁二人返回白城,送到城西喇嘛寺便主动就此停步,一直目送二人消失在视线之外方才转身回山,当时白奉甲与白蓁蓁便感觉颇为神异,开始还担心白狼会缠着白蓁蓁跟着回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白狼已然是早有打算,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抹掉白狼黏糊糊的舌头在自己脸上留下的诞水,白奉甲朝着白狼苦涩一笑,轻声问道,“狼兄狼兄,你要是我,你此刻该当如何?” 却不想白狼仿佛是听懂了白奉甲问话的意思,朝着白奉甲大吼一声,不住地将脑袋探向白城所在的方向,焦急地低吼起来。 白奉甲微微一愣,心中哑然,难道白狼真的知晓自己的心意,是想让自己赶紧回到白城去找雪影么? 伸手将白狼拉到自己身侧,强行按着它坐下,不顾白狼的挣扎,抱住它满是绒毛的脖颈,轻声叹道,“可是我该如何面对她呢?”顿了顿,又仿若自言自语地道,“见了面,我该不该问她这个问题呢?” 但可惜的是,白狼哪怕再通灵性,也不能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只能是一个劲的低吼和挣扎。 勉强挣脱白奉甲的臂弯,白狼甩了甩脑袋,理顺了脖颈上的绒毛,转身朝着白奉甲龇了龇犬牙,后腿插入雪中,蓦然朝着白奉甲抛起一团积雪,将白奉甲淋了个满满当当。 仿佛是颇为满意自己报复的结果,白狼朝着白奉甲满意地哼了两声,转身走开了。 白奉甲看着白狼消失的背影,苦涩一笑,提起身边的雪寂,缓缓拔刀出鞘,而雪寂也仿若感受到了白奉甲此刻心中的犹豫,不由得嘶鸣怒吼起来,白奉甲合意境早已熟稔,自然能够感觉到雪寂的心意,无奈归刀入鞘,伸手抚摸着雪寂刀鞘,轻声絮叨道,“雪寂,你也想痴心了对么?” 白奉甲自然等不来雪寂的回答,缓缓站起身来,迎着天空中昏暗落日的余晖,看向白城的方向,那里有自己心爱的人,但自己却没有勇气去见她。 看着缓缓落下的日头,白奉甲心中微凉,却仿佛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左手紧紧握了握雪寂刀鞘,心中暗道,“影儿,我很快便会给你报仇。” 当白绮罗回到醉香楼之时,雪影一个人正坐在房中此刻依然留着的唯一一扇窗户旁边,看着天边昏暗的落日,不时朝着嘴里灌一口酒。 白绮罗眉头微皱,缓缓走到雪影身边夺下酒壶,沉声斥责道,“你是准备把自己喝死么?” 雪影自然早就察觉到白绮罗的到来,只是一直没有理会,手中酒壶被夺,雪影也不以为意,扭头朝着白绮罗凄然一笑,“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白绮罗微微一窒,雪影被禁足,自然是她下的命令,只是看着雪影此刻的模样,她终归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更为重要的是,经年身处风月场所中的她,自然清楚贞洁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婊子最知情意重,谁不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爱人呢? 初见面时,白绮罗以为是雪影与白奉甲二人情难自制,方才发生了此事,还想着将守宫砂之毒一事等见到白奉甲之后再告之于他,也好让白奉甲更加信任自己。 现在即便知晓了有内情,但她并没有强迫雪影,毕竟身处此地,又有多少女人真的能为心爱的人守住自己呢?雪影没有守住,她,自然也没有。 略带怜惜地摸了摸雪影的头顶,轻声叹息道,“影儿,姑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从姑姑将醉香楼交给你的那一天起,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你一意孤行,姑姑终究无法继续让你留在这里,你也要理解姑姑。” 雪影如何不知白绮罗所说乃是实话,顺势歪倒在白绮罗怀中,眉目垂泪道,“谢谢姑姑。” 见雪影垂泪,白绮罗也跟着垂下泪来,抚摸着雪影的秀发涩声道,“影儿,归根到底,咱们娘俩都是苦命的人,造化弄人啊。” 雪影拍了拍白绮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越垂越低的落日,轻声道,“姑姑,所以我们都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么?” 白绮罗闻言一愣,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原本以为雪影只是受了老驼背的影响,想要挽救那些流民一二,没想到雪影是将自己也置身其中,改变流民的命运,何尝不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一种尝试呢? 只是,命运真的能够这么轻易地改变么? 白绮罗缓缓摇了摇头,至少以她的经验来看,所有妄图改变自己命运的,往往都没有那么顺心如意。 比如那个初见之时,手持一柄破铁刀便想救下一个丐女的瘦弱汉子。 一念及此,白绮罗眼中的泪水不由得流得更快了,伸手擦了两遍都没有止住,但即便已经猜想到了结局,她也并没有改变自己打算的意思,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也在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白绮罗抬起头来,顺着雪影的视线看向天边那轮快要沉没的昏黄日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带起一丝笑意,无论如何,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他,哪种死法都不会让她感到惊讶。 张一丰难得的安静下来,即便是腿上不时传来的疼痛也没有让他象往日一般哼唧出声,只因为眼前的场景让他非但忘了疼痛,更是满腔的怒火。 在他身前,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与他胸怀着同样的怒火。 在人群的最前方,两个汉子长身而立,自然分别是王仙芝和石头,一高一低虽然颇不和谐,但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个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着他们身前的那一块墓碑之上。 哦,不,准确的来说,如此不堪的木牌根本就不能叫做碑,那是用王仙芝临时砍来的一截木头劈出来的,这些平常人眼中又臭又脏的可怜人,挤出自己指尖的精血,共同书写成了木牌上的一行字,“老菜头之墓”。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城北哪条街巷,只知道他很早便来到城南扎根下来,与他们一起生活,直到今天。 所有人也都知道,此刻的墓中只是掩埋了一个碎碗,还有一根木头,那个碎碗是老菜头平日里用来吃饭的,那根木头,则是他用来防狗的。 他最好的一只碗,被他用最大的力气砸在了城卫军的身上,而他最珍贵的一只碗,则被他用自己的生命,从高台之上砸下。 砸碎了碗,唤醒了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城 帖木儿走了,走得很安静,并没有出现什么万人相送的局面,也只是吴法言带着几个县尹府的亲信官员来到城门口,进行了简单的送别,在一般的随从那里看来,帖木儿属于是灰溜溜的离开的,毕竟任谁也想象不到,作为一名高官,走得时候居然没能在城中引起丝毫波澜,不得不说是一件委屈之极的事情。 当然,这也与他们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试想有个万人相送的局面,对于帖木儿的名声也好,对于他们临行前打点的红包也好,都是大有好处的。 等到身后雄伟的白城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真金终于忍不住了,策马缓缓走到帖木儿的马车旁,低声问道,“小将军,我们这次走得是不是太憋屈了?” 马车中的帖木儿放下手中书籍,伸手在怀中的暖炉上烤了烤,虽然车厢内温暖如春,但他依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白城的冬天,比大都的冬天更加难过。 “有什么憋屈的?其他人在意那些东西,你真金还会在意?”帖木儿面带揶揄地看向窗外的真金。 真金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小将军,卑职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帖木儿轻声笑道,“好啦好啦,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来为我打抱不平来啦。” 笑了一阵,帖木儿接着道,“现在白城之中局势复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他们自然知道我是前往兀鲁尔哈军中任职,我走得越低调,他们便越发不安,反而会细加盘算我的打算,一些想要跳脚的人也会由此而顾忌几分。” 只听帖木儿轻叹一口气道,“现在的白城,就如同一个赌局,谁都在赌,我们如此行事,也算是给留守的吴大人增加一点赢面吧。” 真金微微一愣,帖木儿的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就他而言,毕竟诸多事情只是了解,对于一些事情掌握还不是不够彻底,但对于帖木儿的安排,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异义,沉声应了一声是,便缓缓策马退回车队之中,督促着后面的随从队伍抓紧跟上。 看着窗外又开始缓缓飘飞的雪花,帖木儿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好,对于白城的形势,他并不持乐观的态度,甚至于对于他自己此行的未来,他也是怀着忧虑的心态而去的。 白城之中自然不少打他主意的人,甚至于当凤三夜里偷偷找到自己,表明想投靠自己之时,帖木儿也只是打了个哈哈,勉励了一番,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承诺,凤三如此,其他人更是如此,只是相较于凤三,其他人没有那个资格够上帖木儿而已。 一念及此,帖木儿不由得有些忧心吴法言是否能够镇得住白城之中数不清的投机分子,那些乌衣巷的豪门贵人,还有金钱帮手下那帮嗜利如命的商人。 但很快帖木儿便洒然一笑,自己还真是有些忧虑过怀了,虽然自己与吴法言达成了联盟的协议,但面对一个喜欢隐匿自己过头的盟友,不说心机深沉,但绝不是易与之辈,帖木儿都有些看不透他,如何还需要替他忧心什么,吴法言,终归会给所有的人一个惊喜,这些人里面,自然也包括他帖木儿自己。 重新拾起膝上的书册,乃是早已私下流传甚广的,帖木儿淡然一笑,很多东西,原本就是如西厢记这般有意思,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多时候也就只能存在于小说之中,谁又能保证自己所想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实现呢? 就比如凤舞。 想起凤舞,帖木儿心中微微一痛,倒不是因为自己将她送给凤三,毕竟对于他而言,凤舞从来都没有成为他盟友的资格,最多也就是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当她离开醉香楼的那一天起,她便已然失去了棋子的价值,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呢? 至少当凤三看到被强行拉到他身前的凤舞之时,那面上的表情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当然,至于凤舞最终是否能达成二人商定的目标,帖木儿并没有过多在意,她现在已然是棋盘的伏手,有用自然更好,无用也不心痛。 真正让帖木儿心痛的是,是与小三的分别,虽然相处时间不短,但帖木儿是真心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虽然他在于真金等人眼中,乃是一个不折不扣、令人厌恶的杂种。 临行之前,帖木儿最终还是将小三交给了吴法言,对于凤三这个脾性不定之人,虽然帖木儿没有告诉过吴法言凤三曾经想投靠自己一事,但还是郑重叮嘱了小三的重要性,想必吴法言也能够从中嗅出一些东西。 轻叹一口气,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面临无数的离别,甚至很多都会夹杂着生死,小三留在白城之中,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归宿,也免得跟着自己到陌生之地吃苦受罪,而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想必吴法言也会好好对待他。 一念及此,帖木儿心中蓦然涌起一股烦躁之意,没了看书的兴致,将书扔在一旁,倒下身子开始蒙头大睡。 至于睡得着睡不着,恐怕也只有帖木儿知晓了。 窗外的雪开始越发的大了。 王仙芝已经在林中等待了一整夜,在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因为严寒而瑟瑟发抖的流民。 他们都是从流民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都有足够的武艺基础,至少也是身强力壮,在流民之中本就是特殊的存在。 他们的身上,此刻披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布袍,那是从其它流民家中征集而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在寒冷的天气中能够多坚持一阵,但如此也还是抵挡不住越发寒冷的气温,不少人冻得嘴唇发紫。 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人嚷嚷着要放弃,因为他们知道今日的目标,是为了老菜头复仇,更是为了他们自己复仇。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标会不会从这条路经过,他们也在赌,赌他们的运气,更赌王仙芝消息来源的可靠。 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分散作战,对方有精干的力量护卫,而他们则是最普通不过的泥腿子,虽有武力,但毕竟不是经过战阵之人。 众人越发的紧张起来,虽然石头已经竭尽全力劝解众人,但依然无法避免。 王仙芝转过头去,看着一个个明显比平时喘气更快几分的流民,心中轻叹,也不知道这群人今日之后能够活下来多少,只希望没有非战减员就好,毕竟恐慌往往是最为恐怖的减员因素,再加上天气寒冷…… 王仙芝转过头去,将心中的忧虑抛到一边,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地势之上。 不得不说,历史之上将星闪烁,其中有受过系统教育的,而有些,也真是天赋异禀,与习武练艺老天爷赏饭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王仙芝就有些天赋异禀的味道。 当然,按照王仙芝的说法,当年在川中的十万密林躲了那么久自然不是白费时光,无论是豺狼虎豹,还是围追堵截的追兵和杀手,王仙芝能够活下来,绝对不是单单运气好那么简单。 用血换来的经验总是最宝贵的。 所以王仙芝选择了一处最适合伏击的地方,因为曾经的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追兵伏击,当然,他非常幸运地躲了过去,现在,就看今日的伏击对象,能否如当年的他一样那般幸运了。 而王仙芝绝对是不想的。 石头喘着粗气爬到王仙芝身旁趴下,双眼顺着王仙芝的视线向着来路看去,有些忧心地问道,“老王,你确定他会走这条路么?” 王仙芝扭头白了石头一眼,对于眼前顺杆爬的年轻人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二人近些时日一起经历了很多,但从王大哥,到王仙芝,再到老王,这个称谓变化得实在有些过快。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愿意在这里挨冻。”王仙芝转过头去,不带好意地回答道。 石头沉默了一阵,紧接着问道,“你说小白那线报的来源可不可靠?” 王仙芝转头朝着石头怒目而视,轻哼道,“要是不可靠那你去找其它线报去啊。” 石头微微一窒,朝着王仙芝嘿然一乐,轻笑道,“这不是现在特殊时期么,以后就不会了。” 王仙芝自然知道现在石头的窘境,之前流民所有行动都可以说是雪影策划,而且提供所有的线报,有着醉香楼这个大靠山,的确帮他们省了很多事情,但自从昨夜之后,雪影就此失去了联系,就连小叶到了醉香楼,也被直接拒之门外,而阻拦她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姑娘。 石头与王仙芝都敏锐地察觉到雪影出事了,但奈何醉香楼旁边就是县尹府,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逮逮漏网之鱼是可以的,真要直接与县尹府正面冲突,多多少少有些鸡蛋碰石头的意味。 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轻叹一口气,同时陷入了沉默。 突然一声轻微的鹧鸪声从远处传来,二人同时精神一震,彼此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以及紧张。 “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战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刀,那是南城的流民不知多久之前便开始偷偷铸造的简易刀具。 用王仙芝的话说,就是一把砍柴刀,但对于这些流民而言,有砍柴刀也总比赤手空拳对敌要好一些。 石头抬眼打量了一眼趴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青年,准确说那还是个孩子,是少年团的一名成员,比石头还要小两岁,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随口叫阿七,就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甚至比不上什么阿猫阿狗。 阿七身前的积雪已经化了许多,已经难以遮挡他的面容,石头知道,这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他的手紧紧地攥在刀柄之上,那是用木头简单绑在一起做成的刀柄,摸上去并不舒服,但对于阿七来说,现在这是最令他感到安心的东西,他的手不住地捏紧又放开,显然早已经将石头叮嘱的不能紧攥刀柄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即便天气严寒,依然阻挡不了手心不住地冒汗,甚至于他都能够感觉到眼睛开始发涩,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阿七!”石头拍了王仙芝一把,示意了一下之后便缓缓挪动到了阿七的身旁,伸手搭在了阿七的肩膀之上。 阿七转过脸来,朝着石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问道,“石头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像江流儿......” 阿七的话还没说完,石头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自然是不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别瞎想,我们现在是在为江流儿报仇。”石头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安慰道。 阿七闻言一愣,面色一肃,朝着石头笑了笑,没在说话。 石头心中轻叹一口气,看着阿七年少的面容,不单是阿七,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他多想。 一骑快速纵马而来,马鼻之上不断喷着白气,显然是骑手不惜马力,快速疾驰而来。 石头朝王仙芝看去,却见王仙芝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骑手。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骑手并没有直接冲过来,远远地扯起马缰,吁了一声,便见座下的马人立而起,又快速落下,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王仙芝面色一变,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骑,但已然完美地展现了蒙古人精湛的骑术。 不单是王仙芝,场中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虽然都是流民,但见惯了兵卒,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一骑的厉害之处。 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眼前的这一骑到底是探马还是来人已经知晓了他们的伏击计划。 “前方是哪路英雄,还请出来相见。”骑手很是大胆地放开手中的缰绳,抱拳朝着王仙芝等人的方向行了一礼朗声道。 石头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见王仙芝朝着自己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先静观其变。 骑手等了一阵,见眼前没有动静,嗤笑一声,“不要怀疑本将军是在诈你们,你们的这点小把戏,以为能瞒得过我们小将军的眼睛吗?” 这下不单是石头,连王仙芝的面色都为之一变,周围的流民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王仙芝和石头。 王仙芝强作镇定,石头原本慌乱的神色也顿时冷静了下来,朝着流民压了压手,让所有人将身体全部隐藏在山丘之后。 却听骑手讥讽道,“一群蟊贼自作聪明,现在是寒冬腊月,况且这里是什么地方,弄两声鹧鸪叫是什么把戏?” 骑手话音未落,王仙芝霎时间面红耳赤,也不敢回头看,立刻便知道了自己的疏漏何在,自己出身川中,在密林之中联络习惯了鹧鸪声,这次便想当然的与前方盯梢的弟兄约定用鹧鸪声联络,没想到直接露出了破绽。 王仙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石头已经挪动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此刻不用在意这些。 王仙芝红着一张脸正要说什么,却见石头朝着远处努了努嘴,王仙芝顺势看去,却见一队车队缓缓出现在了那个骑手的身后,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已经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 那名骑手见依然没有人答话,傲然冷哼一声,调转马头缓缓策马朝着后方的车队迎去。 车队自然是帖木儿的车队,那么王仙芝等人想要伏击的,自然便是帖木儿本人。 等到真金回到车队,当即便来到马车旁向帖木儿禀报道,“回禀小将军,果然如您所料,前方有一股小蟊贼,看情形数量不少,但都是一些雏儿,没什么经验,估计是被逼疯了想要拦路打劫的小崽儿。” 车内的帖木儿闻言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朝着真金笑道,“这次到了兀鲁尔哈的大营,我到时候舍了这张脸,去求求兀鲁尔哈,让你在他帐下听用,给他当一个亲随吧。” 真金闻言一愣,连忙朝着白奉甲问道,“小将军,我......” 帖木儿透过幔帐,抬手阻拦了真金的辩解,淡然道,“你不用多想,只是让你去他帐下听用,跟着他历练历练,也好知道为什么你只是一部之将,而他兀鲁尔哈则是一军之将。” 真金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略有不服,但自然不敢表现出来,沉声应了一声是,便听帖木儿接着道,“你不用不服气,你刚才说前方拦路之人,乃是一些想要拦路打劫的匪徒,但你可曾想过,这寒冬腊月,道路不通,如果真是绿林之人守株待兔,恐怕他们早就已经饿死冻死了,哪里还能坚持得到现在。” 真金闻言悚然一惊,立刻发现了不对,正要策马到车队前阻拦行进,却被帖木儿直接叫住了。 帖木儿缓缓躺倒在车厢之中,淡然道,“所以这就是你第二点不如兀鲁尔哈的地方,你现在知道了前方是有人故意设伏,担忧我们无心算有心,但你可曾真正想过,前面埋伏的到底是谁?” 真金闻言一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得垂手听训,但帖木儿显然没有放弃这个真正的心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他当初为何一见邦察便找兀鲁尔哈要过来的原因,真金虽然忠心,但论带兵征战,显然并非其长项,而帖木儿的目标,远远不止于做一个安乐王爷。 “白城之中势力纷繁复杂,但真正敢与我们正面冲突的,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他们要么本就是朝廷的寄生虫,要么就是有更大图谋,现在能够不顾一切的与我们作对的,估计也就只剩下城南那些穷苦人了。” 真金闻言一喜,状若思考片刻,马上接着道,“所以小将军让车队不用停留,直接开过去,就是根本不担心他们能够攻破我们防线吧?” 帖木儿无奈地将一旁的书拾起来盖在自己脸上,闷声道,“真金,你速速到车队之前,叮嘱所有人提高警惕,真要是这帮人不识好歹,那么也不用留手,直接斩杀吧。” 等到真金纵马离去,帖木儿揭开覆在脸上的书册,眼睛盯着头顶的车篷,脸上不由自主地显露出几分苦涩,他如何不知道流民为何憎恨于他,但为了至正帝的旨意,他又何尝不是在马鬃上跳舞?更何况他帖木儿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来解决流民的问题。 帖木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前方即将鲜血四溅的场面,心中默祷道,“等我帖木儿回到白城之日,便是你们解脱之时。” 随着外面传来的一声喊杀声,帖木儿蓦然睁开眼睛,只是相比于之前的哀怜,此刻的帖木儿,眼神之中满是冰冷,“只是现在,你们既然作出了选择,那边只能死!”顿了顿,仿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因为我不能死!” 土丘之外,王仙芝第一个冲了出去,举着手中的链刀,伴随着他魁梧的身躯,从山丘之上一跃而下,颇有神人降世的威势,前方打头的骑兵口中的“敌袭”二字尚未完全喊出口,便被王仙芝一刀劈成了两半。 一股鲜血喷洒在王仙芝脸庞之上,更添几分凶蛮之气,身后紧跟着跃出的流民见此场景,不由得士气大涨,刚才还颇为紧张的阿七也感觉腿脚轻快了几分,按照石头之前教给的方法,大声喊杀朝着车队冲杀而去。 看着山丘之上不断跃下的流民,真金皮盔下的脸冷若冰霜,虽然更加佩服帖木儿的惊人判断,但无疑他心中也憋着一股邪火,看着这些不知死的蝼蚁,真金缓缓拔出了刀,策马朝着阵前走去。 在那里,王仙芝正如魔神一般,以一对多,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虽然下方形势一片大好,但留守在山丘之上的石头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眼前的车队实在太过诡异,显然是早有准备,从王仙芝冲杀开始,虽有折损,但队形丝毫未乱,中间硕大的马车自然便是他们的目标,而马车之后还有诸多骑兵,居然一直冷眼看着前方的厮杀,而座下的战马纹丝未动。 看着狞笑着缓缓走向前来的真金,石头一颗心不由得剧烈跳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雪与血 今天的天气很冷,但真金的脸更冷,当然,最冷的还是他手中的刀。 一个流民看出了真金是这群人之中的头领人物,大叫一声,挥舞着自己手中破铁片一般的刀,朝着真金冲杀过来。 石头心中咯噔一声,想要出声阻拦,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此刻的他是阻拦不了下面发生的任何事情,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真金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朝自己冲杀而来的流民,可惜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甚至于他都没有多看那个不知名姓的流民一眼,嘴角轻蔑一笑,坚定地朝着王仙芝而去。 那个流民被激怒了,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迅速地拉近了与真金的距离。 看着真金越来越近的脸,流民狞笑一声,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砍了下去。 可惜的是,在他的刀就要抵达真金脖颈之时,一把弯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腹部。 流民低下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透体而过的弯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吐出来的并不是话语,而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真金依然没有在他身上浪费哪怕一眼的功夫,一扯弯刀,没有支撑的流民立即委顿到地,看着慢慢离自己远去的真金,这个不知道姓名的流民奋力张开了嘴,想要喊一声杀,但流逝生命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这样的流民还有很多,甚至于真金都有些诧异,是什么支撑着这群流民不要命地向自己冲来。 但这些并没有激起真金丝毫的怜悯,用自己手中的弯刀生生劈开了一条直通王仙芝的,用鲜血铺就的道路。 真金在杀人,王仙芝同样在杀人。 蒙古人擅长骑兵作战,但不得不说,帖木儿轻敌了,真金更轻敌了。 他们现在身处的是王仙芝专门挑选的缓坡之地,加上地面厚厚的积雪,原本是优势的马匹反而变得有些累赘。 跟随帖木儿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第一时间便弃马步战,而对面的流民则算是精心挑选的武林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捉对厮杀,有王仙芝这尊魔神,这群人已经从开始的紧张中缓解过来。 以彼之短攻敌之长,局势并没有如真金所料的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初眼一看,损失居然不相上下。 真金冷眼扫视了一眼眼前的战场,四处厮杀的鲜血已经将积雪融化,纷乱的脚步更是将皑皑白雪踩得七零八落。 鲜血,洒落在脏污的白雪之上,更显刺眼。 王仙芝收回手中链刀,他的眼前已经空了,仅凭他一人,已经将真金带来兵卒的稀薄的战争给凿穿了。 转过头去,看着身后不远处还在与流民缠斗的真金,王仙芝冷酷一笑,流民的命是命,但今天来到这里的,谁都做好了把命交代在这里的打算,包括他王仙芝。 真金费力地砍倒眼前的最后一个流民,远远又有流民朝着自己冲来。 看着身前不远的王仙芝,真金凄厉喊了一声,二人同时起步,朝着对方冲杀而去。 当场中所有人都在厮杀之时,马车之中的帖木儿面盖书册,随着马匹不安的刨蹄,过了一阵,居然开始轻声打起呼来。 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将帖木儿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小将军,真金带过去的人损失很重,需要动用预备队么?”一个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帖木儿闻言微惊,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书册,但又很快放松下来,淡然道,“打仗的事情问我做什么,你直接作主就行。” 马车外的声音静默了片刻,方才回了一句,“是,小将军。” 帖木儿重新将书覆在脸上,根本没有理会外面情形的意思。 骑马站在马车外的,是一个骑卒打扮的高个士兵,只是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他与一般骑卒的区别,甚至于许多人都不知道他跟随着帖木儿离开了白城。 一双鹰眼不住地在眼前的战场之中扫视,牵着马缰的手指有节奏地颤动着,但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林中的战场已经成了一片血红,甚至于已经开始汩汩地流着血水,那是身下的积雪被人体和热血的温度融化,顺着坡势开始往下流淌。 刀与刀的相逢,总是无比地惨烈。 真金终归是个战士,战阵冲锋他可以一往无前,但捉对厮杀终归比不上王仙芝。 此刻的他,握刀的虎口已经裂开,手臂之上流下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刀柄,汇成一股小溪不断地向着寒冽的刀身侵袭而去,每一次挥刀都能在空着画出一道美妙而惨烈的圆弧。 王仙芝冷眼盯着真金的一刀一势,虽然自己占据着上风,但跟随着自己冲锋的流民损失则更为惨重,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带来的人更是帖木儿护卫的三倍有余,而且都是从流民精干之中精心选拔出来的人。 但看着身旁倒伏在地的流民,再看看远处就停在原地纹丝未动的马车,王仙芝的心头依然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苦涩。 自己手下的这些人,面对蒙古人正规的兵卒,终归还是要逊色一筹,甚至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对于帖木儿的钦佩之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在战阵之前依然能够如此的从容不迫,单从这一点而言,便已经很是不易。 但再多的钦佩,都抵不过滔天的杀意。 让王仙芝也没有想到的是,当获得帖木儿要悄然离城的消息后,他和石头提出要半路击杀帖木儿时,居然会获得那么多流民的支持,哪怕是知道帖木儿有军士保护,页依然不断的有人想要前来。 这是以往雪影也想象不到的场景。 在许多流民看来,他们所受的苦难很多,但帖木儿的到来,无疑是大大加深了他们的苦难,无论是新钞的推行,还是城中粮食的短缺,都归罪于帖木儿身上,甚至于有人说原本大雪会在腊八之前停下,就是因为鞑靼皇帝派来了一个鞑靼妖人,所以老天爷为了警醒世人,便一直连续不断地下雪。 当然,这其中还有张一丰老娘的功劳,更有老菜头引发的愤怒,最为关键的,则是木花带来流民对于蒙古人的厌憎,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渗入骨子的厌憎。 用阿七的话来说,如果给他一把刀,他第一个便会砍在蒙古鞑子身上,因为是他们杀死了他的好兄弟江流儿。 王仙芝是这些人的头,他只有更恨眼前的这些蒙古鞑子。 刀再次挥舞起来,带着无穷的怒火,朝着真金劈去。 真金的右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对于他而言,没有内力的支撑让他在王仙芝的刀下更加被动,他也从未想到原本以为会是碾死只蚂蚁的事情,会发展到如此情形。 他已经不敢再回头去看,看那辆稳稳停在原地的马车。 咬了咬牙,真金再次提刀,大吼一声朝着王仙芝冲去。 王仙芝的刀最终没能落到真金的头上,因为一支箭的出现。 王仙芝躲开真金有些力竭的刀势,没有理会眼前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的真金,抬头看向了远处马车旁高坐马背的骑卒。 单是那支箭的出现,他便已经知道对面之人的身份。 邦察,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根据他的情报,邦察因为伤重,此刻应该正在县尹府中养伤。 王仙芝甩甩头,没有再想情报的问题,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遥遥相对,王仙芝缓缓调节着呼吸,随时准备着迎接邦察的箭。 真金偷偷斜眼看了一眼马车,眼见帖木儿并未出现,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一脸警惕地盯着静立不动的王仙芝,自己提刀缓缓朝着后方撤退。 其他正在拼杀的流民与兵卒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攻势,警惕地防备着对方,缓缓脱离了接触。 这便是一箭之威。 王仙芝不知道邦察的伤势到底如何,只知道他确确实实受伤了,但他此刻恢复得如何,他不敢保证。 他也没有那个把握可以在邦察的弓箭之下直接杀死真金,当然,还有场中的每一个兵卒。 他知道邦察手中羽箭的恐怖。 真金带着手下残余的人缓缓撤退到马车旁,略带感激地抬眼看了一眼邦察,走到马车旁直接噗通跪了下去,“真金作战不力,还请小将军责罚。” 等了半晌,里面传来一声轻哼,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真金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再次大声道,“真金作战不力,请小将军责罚。” 帖木儿有些烦躁地扯掉脸上的书,又抑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冷声应道,“知道了,下去歇着吧。” 真金松了一口气,偷眼看了看马车的车窗,见帖木儿依然没有露面,心中暗叹一声,带人回归车队。 转头遥遥看着前方依然不动如山的邦察,真金不由得升起一股疑惑,无论如何,自己等人都要从前面过去,以帖木儿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流民的拦路就折回或者另觅他途,但面对自己受挫的结局,邦察会怎么做? 真金对邦察谈不上嫉妒,哪怕他也深知帖木儿对于邦察的期望比他更大,接触日久,反而有些钦佩。 这番虽然自己败下阵来,归根到底在于自己轻敌,如果不是邦察,甚至于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活下来,但真金并没有气馁,他是跟帖木儿最早的亲卫,很多时候这已经决定了他未来的前途,这是邦察绝对比不了的。 等了半天,邦察终于动了,缓缓策马走到阵前,看着眼前缓了半天依然没有缓过来的流民,如果不是敌人仍然在面前,估计很多人现在都已经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七拄着刀站在王仙芝身旁,他手中的刀早已经不是自己原本的铁块,而是从一名身死的蒙古军手中夺取而来的蒙古弯刀。 虽然与其他流民一起斩杀了一个蒙古兵卒,但阿七并没有轻松的神色,刚一松劲,便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冲杀之前的紧张仿佛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让他的腿不由得发软,看着身旁连片倒下的同胞,以及地上不断流淌的,已经分不清是雪水还是血水的东西,阿七不由得想哭。 但王仙芝没哭,他自然也不能哭。 抬头看了一眼王仙芝冷峻的面容,这是阿七从未见过的王仙芝,甚至于他看到了一滴汗水缓缓从王仙芝的眼角划过,滴到了他脚下的血水之中。 王仙芝紧张了,那是一种面对真金时没有过的紧张。 邦察缓缓拔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弯弓之上,抬手瞄准了王仙芝。 下一刻,箭离弦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屠杀 在所有人的惊呼之中,王仙芝眼角微微跳了跳,手上的刀却没有任何动作。 眨眼之间,羽箭已经走到最高点,朝着王仙芝快速滑落过来。 阿七已经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替王仙芝挡下此箭,却见王仙芝依然一脸沉着。 刷! 羽箭的尾羽快速颤动,箭头却没有插在王仙芝身上,而是落在了王仙芝身前半步的地方。 身旁已经响起了流民的欢呼,那是对于邦察箭术的嘲笑,更是自己心中恐惧的一种释放,甚至阿七已经举起手中的弯刀,几乎便要手舞足蹈起来。 王仙芝没有阻拦流民的举动,冷眼看着对面的邦察,心知邦察如果真想要射自己,哪怕现在身体带伤,也绝不会出如此差错。 邦察再次弯弓搭箭,接连飞快射出七箭。 王仙芝眼睛一缩,身体快速腾挪,不断地将身后的流民一个个扔了出去。 而就在他身后,一支支羽箭仿佛追逐着他的身形,王仙芝前脚刚起,脚跟之处立马便落下一支羽箭。 阿七晕晕乎乎刚刚落地,正要开口喝骂,却发现将自己扔出来的正是王仙芝,连忙闭口不言,当即又看到了王仙芝此刻的险境,想要大声提醒,却又深怕惊扰了王仙芝。 当王仙芝将最后一个人扔出去,转身停下脚步,眼前已经是由八支箭射出来的一条通道,看宽度正好可以通过一辆马车,而这条通道,直接贯通了流民的行列。 王仙芝眼神一凝,旁人看不出这些羽箭落点的精妙,他如何看不出来,况且这还是邦察在转瞬之间便射出的,一时间王仙芝都有些怀疑邦察是不是真的受伤了,毕竟那日邦察与温千羽的对决,王仙芝并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 “帖木儿大人宅心仁厚,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退走,本将军承诺将既往不咎。”邦察冰冷的声音犹如一支羽箭射入流民心中,而这些人,很多在刚才都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不由得纷纷抬头看向身后的王仙芝。 王仙芝没有理会流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邦察,没有作任何回应。 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回应都是苍白的,只要他不退,身后的流民便不会退。 对面的邦察同样眼神一凝,王仙芝的顽固让他有些棘手的感觉,右手手指缓缓敲击着身下的马鞍,沉声喝道,“如若不知好歹,那便别怪本将军辣手无情。” 但让邦察失望的是,自己的话说完了,对面的流民却依然是纹丝未动,因为王仙芝没有动。 邦察咬了咬牙,抬起手来朝着身后挥了挥,便见一个小队迈着齐整的步伐走上前来。 在他们之中,居然还有着张秀全等人的身影,只是看张秀全的神色颇不自然,抬头看向邦察的背影,甚至还有淡淡的仇恨之意,但又飞快敛去。 “张秀全,带人上前守住箭矢,若有人想要冲阵,”顿了顿,邦察嘴角泛起一丝狞笑,从口中挤出三个字,“杀无赦!” 张秀全面沉如水,低声应了声是,带着手下弟兄和一众骑卒缓缓朝着流民移动。 王仙芝没有管越靠越近的张秀全等人,眼神始终紧紧盯着高坐马上的邦察,余光死死观察着邦察手指敲击马鞍的节奏。 片刻之后,最前面的流民都已经可以看到张秀全脸上的冷冽。 此刻却听王仙芝蓦然哈哈大笑起来,“邦察,你想要惊退我们,你是否太过小瞧于王某了。” 拔刀指向张秀全等人,冷声道,“谁想送死,尽管过来!” 邦察心中一惊,敲击马鞍的手指霍然停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虽然不知道王仙芝是怎么识破自己重伤未愈的,刚才强行弯弓射箭,的确是打着惊退众人的想法,此刻再想发箭,已然是万难之事。 刚才真金自信满满,以为帖木儿识破了流民的埋伏,便是胸有成竹,所以冲阵之时犯了轻敌的毛病。 但邦察心中却是明了,虽然帖木儿提前从一声鹧鸪声识破了流民的埋伏,可惜他并不是神算子,对于流民的人员和实力并没有提前预计,所以方才将狼逐卫全部交给了吴法言,导致现在自己手下的兵力大减。 而眼下流民虽然散乱,但从刚才真金冲阵的情况来看,这些流民的战斗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反倒是颇为狠厉。 用邦察的眼光来看,只要这些人都加入正规行伍,估计不出半年,便能成为一支精锐之军,现在他们所欠缺的,只是正规训练和战斗经验罢了。 邦察思虑之间,却听身旁马车之中传来帖木儿的声音,“让苍玄二老也随着冲阵,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实力空虚,否则他们就是跗骨之虫,哪怕眼前这关过了,后面也将是不胜其扰。” 邦察心中微沉,自然知道帖木儿所说有理,但还是连忙阻拦道,“可是小王爷,你的安全?” 车厢之中的帖木儿有些懊恼,因为自己的草率,更因为自己的轻敌。 开始只让真金带人冲阵,自然是想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让真金一鼓作气直接杀退流民,后面真金陷入死战,面对邦察的支援请求,也因为自己思虑过多,造成了真金损失不小,更加加重了自己眼下的困局。 “无碍,有你在,想来也没人敢来以身试险。”帖木儿揉了揉眼角,略感无奈地道。 邦察无奈,朝着车厢后打了个手势,便见两条身影从马队最后方一跃而起,眨眼之间便落在邦察身前,朝着车厢行了一礼道,“苍玄二老请小王爷吩咐。” 帖木儿挥了挥手,慵懒地道,“二老直接听邦察将军安排吧。” 苍鹰心头诧异,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邦察,邦察连忙行了一礼,朝着苍玄二人道,“还请二老协助张秀全等人穿阵,能把流民杀退更好,如果杀不退,也得给小将军破开一条通道。” 苍玄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担忧,朝着邦察抱了抱拳,沉声应了声是,便阔步朝着张秀全等人赶去。 王仙芝看着越来越近的苍玄二老等人,自然知晓最为棘手的麻烦来了,凝神打量了一眼邦察身边依然纹丝未动的马车,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 但现在不是忧虑的时候,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便是竭尽全力地拖住眼前的这些人。 如果拖不住,那便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拖了。 这是他与石头早已经达成的约定。 原本是石头想来,但终归没能争过王仙芝,只是看着身旁依然有些忐忑的阿七等人,王仙芝只得在心中说一句抱歉,他带来的一百多人,刚才面对真金之时,便已经损失近半,现在面对原本就是江湖中人的苍玄与青衣秀士等人,或许全部葬送于此便是他们的宿命。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苍玄二老并没有将王仙芝选为自己的目标,而是直接让张秀全缠上了王仙芝,自己则是四处扫荡,专挑功力不济的流民下手。 在他们二人手下,这些流民如何能够抵挡。 被青衣秀士舍命缠住的王仙芝眼眶欲裂,大骂龟儿子不止,想要脱身去救,但张秀全却不敢再有失误,毕竟醉香楼一事便已然彻底得罪了真金等人,如若这番再有差错,恐怕邦察也不会饶过自己。 王仙芝着急之间,手下哪里还能留手,链刀突刺,砍得张秀全唯有招架之力,但每次刚要挣脱,张秀全便仿若不要命地扑上来。 阿七很聪明,知道挑什么人下手,那些长着罗圈腿的便是蒙古骑卒,因为常年骑马,所以腿型奇特,这也给了阿七避开江湖高手的机会,一时间倒是屡见奇功,连番砍倒了两个兵卒。 只是看着身旁越来越少的弟兄,阿七来不及高兴,连忙前去给其他人帮手。 “兄弟,这些人太狠了,咱们还要顶多久啊?”一个面容粗野的流民喘着粗气一边轮着手中的弯刀,一边大声问着阿七。 阿七趁着他吸引住一个兵卒的注意力,闪身绕到兵卒身后,干脆利落地砍掉了他的脑袋。 没有管脸上喷溅的鲜血,二人相视一眼,可惜都没有看到笑意,反倒是一脸的担忧,尤其是越来越靠近自己二人的苍玄二老,几乎不需要费太多心力便可以打倒一个流民,再看王仙芝则只能与张秀全等人周旋。 阿七换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惊惧,大声应道,“相信石头哥会很快来救我们的!” 阿七说得很坚定,但对面的流民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四处扫了一眼,也没有见到石头的身影,粗口骂了句娘,伸手摸了一把自己满是鲜血的面容,也不再管阿七,提刀便朝着其他流民那里冲去。 不得不说苍玄二老经验着实丰富,一下抓住了流民的痛点,几乎转瞬之间已然将身前七八个流民扔到了道旁的密林之中,至于是死是活,苍玄二老并不关心。 场中已成一边倒的屠杀之势。 阿七联合其他流民砍倒了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转身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苍玄二老,彼此转头看了一眼,都看出了互相眼中的决绝。 阿七狂喊一声,抡起弯刀,率先朝着苍玄二老冲去。 苍玄二老则是一脸冷冽地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小鬼,苍鹰朝着玄冥狞笑一声,玄冥知晓兄长的意思,点了点头便纵身朝着阿七跃去。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下一刻阿七的身形已经回到了原点。 “要死了么?”阿七不甘心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条白影从自己身上跃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援兵 阿七强忍身体传来的疼痛,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努力追寻着那道身影。 或许是一种直觉,阿七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可以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了。 但当阿七真正看清那道身影时,依然吓了一大跳,丝毫不亚于玄冥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居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白狼。 阿七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狼,之前也只是在故事之中听说过这种描述,草原苍狼的神。 难道今天是神灵降世来拯救我了么? 阿七有些激动地落下了眼泪,捂着胸艰难地跪倒在地,朝着白狼认真地行了一礼。 那是虔诚的密宗教徒的叩拜礼。 阿七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现在就是这么下意识地做了出来。 与阿七有同样反应的,还有他身旁许多同样劫后余生的流民,看着正在与苍玄二老厮杀的白狼,除了神灵降世,难道这白狼会平白无故地跑来帮自己这些苦命人吗? 与流民的欣喜不同,苍玄二老心中则是异常惊诧,他们并不相信什么喇嘛教,什么密宗,在他们心中,所有的信仰就是自己的命。 所以当他们看清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一头白狼之时,心中更多是惊骇。 眼前的白狼已然不是一头普通的畜生,它居然能与苍玄二老同时交手而不落下风,仅这一点便已让许多人足够惊诧。 苍玄二老能继续激战,并不代表其他人能。 在看清与苍玄二老激战的是一头白狼时,许许多多的蒙古军士比之流民更加不堪,有些甚至直接丢掉了手中的弯刀,直接朝着白狼匍匐在地,那是长生天的化身么?只是为何会来帮助敌人对付自己的子民呢? 许多人想不通,脸上甚至留下了不可置信的泪水? 一支羽箭迅若惊雷,朝着白狼飞去。 当所有人都震惊于白狼的出现时,邦察第一时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本就是草原之上的一个牧奴,对于长生天的信仰并不比所有在场的蒙古军士弱上分毫,只是残酷的草原狼用血淋漓的事实告诉他,在神灵与生存面前,神灵永远只是一个扯淡的借口。 正如同他曾经千百次地用手中的箭惊退或杀死草原狼一般,今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弓箭,即便他心中也如那些蒙古军士一样,敬仰着眼前的白狼。 但眼前的处境让他做出了最干脆,也是最有效的选择。 “极!”一声怒吼伴随着羽箭以更快的速度覆盖了小小的战场。 白狼在听到弦鸣之时,便敏锐地发现了弓箭手的存在。 扭头朝着邦察嘶吼一声,但看着来势凶猛的箭,还是聪明地选择放弃了苍玄二老,纵身一跃跳到一边。 绝大部分的蒙古军士都站了起来。 邦察的箭虽然落空了,但有一个好处是让大部分蒙古军士都清醒了过来。 是啊,眼前的白狼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苍狼罢了,如果真是长生天的化身,又怎么会畏惧一只小小的弓箭呢? 邦察压抑着咳嗽两声,快速抹掉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 刚才再次强行用箭,已经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再加上猛然喊了一声,虽然惊醒了匍匐在地的蒙古军士,但自己的情况却并不容乐观。 帖木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紧张,掀起了车厢的重帘,谨慎地朝着外面打量。 当看到那场中巨大无比的白狼之时,帖木儿震惊地坐倒在地。 虽然从小身处大都,但黄金家族对于长生天的信仰并没有丝毫减弱,现在白狼的现身,以及对流民的相助,在让他惊诧的同时,更让他想起了白城之中听吴法言提及过的一个传说。 白家始祖白巧音与草原苍狼救世的传说。 难道是因为黄金家族的族运该绝么? 不然何以白狼会作出如此选择? 帖木儿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惊颤,缓缓将自己身体靠倒在车厢之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苍玄二老并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对于他们而言,眼前的畜生虽然颇通灵性,但终归是一头畜生罢了,而且是一头难缠的畜生。 兄弟二人背靠着背,警惕地绕着二人缓缓游走的白狼。 而一直玩命拖住王仙芝的张秀全则是肝胆俱裂,原本苍玄二老进展顺利,很快便能前来相助自己,但谁曾想现在从天而降一头畜生,将自己的希望彻底粉碎,如何让他不惊。 王仙芝自然瞧出了张秀全的慌乱,虽然自身也惊诧与白狼的现身,只是对他而言,此刻有任何人出场,只要是友非敌,他王仙芝都欢迎,心中如此想,手下攻势更加快了两分,一时间逼迫得张秀全应接不暇,危机频现。 邦察眼见原本一边倒的局势飞快朝着对方倾斜,而一切的关键就在于那头白狼,心中大恨,只是自己现在不断颤动的手指告诉他,他已经不能再强行挽弓。 没有向帖木儿请示,向着身前打了个唿哨,场中还木讷地持着刀警戒着的蒙古军士闻声一惊,快速扭头朝着邦察撤去。 剩下的张秀全等人眼见蒙古人全部退走,哪里懂得蒙古军中联络暗号,心忧是不是蒙古人抛下自己不管了,不由得惊得肝胆欲裂,想要脱身,但王仙芝等人哪里容得了他们逃脱。 蒙古人的军事素养此刻完全显现了出现,甚至都不需要邦察再做什么吩咐,前方退下的,还有身后护卫,以及真金带到后队去修整的所有蒙古军士,全部聚集在马车周围,排成稀落的兵阵,静静听着邦察的指令。 “弓!”邦察低吼一声。 所有蒙古军士当即从背后或者马匹弓囊之中取出了弓箭。 对于蒙古人来说,他们让天下胆寒的地方就在于骑兵和弓箭。 反倒是马下作战不是长项。 刚才受场地所限,不得不步行作战,用己所短攻彼所长,少不了吃些暗亏。 “箭!”邦察再次沉声令到,自己也深吸一口气,强压手臂肌肉传来的撕裂感,弯弓搭箭,指向流民的方向。 王仙芝战有余力,余光则一直留意着邦察,他心中无比清楚,眼下的苍玄二老这些人,归根到底都是一些执行者,接下来场中的局势,还是要看马上的邦察。 “快退!”王仙芝一声怒吼,原本还叩拜在地的流民顿时被惊醒过来。 阿七也察觉不到体内的伤势了,纵身一跳站起身来,抬头便看到对面弯弓搭箭的阵势,面色当即变得煞白,连忙揪起身旁还匍匐在地的一个大汉,朝着两侧的密林之中跑去。 “射!”邦察怒吼一声,手中的箭率先发出,引领着手下上百支羽箭向着战阵之中洒落。 “邦察,我操你祖宗!”张秀全面色惨白,心中怒骂一声,看着朝后跃去的王仙芝,自己也无心牵制,转身朝着自己带来的几个兄弟跃去,自己有信心挡住着这些并不算密集的箭雨,但手下的兄弟却不一定有这个运气。 白狼也在第一时间退走,苍玄二老自然没有丝毫畏惧,只是有些惊讶于白狼反应的敏锐。 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可谓不快,但箭雨的速度则更快。 阿七奔跑之中,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凉,身体的伤势已经让他速度大大地降低,面上更是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冷汗。 但他依然在拼命地往前跑,他知道,只要自己停下来,便只有一个死。 王仙芝为了完全阻拦住车队前进的路,将战场选择了帖木儿的必经之路上,虽然自己占据优势,但地势空旷,毕竟不比密林之中,现在遇到蒙古人的箭雨,一时有些叫苦不迭。 归根到底还是在于战阵经验不足,只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是来不及了。 一轮箭雨很快落地。 阿七匍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王仙芝喘得更加厉害。 刚才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将一部分流民扔出了箭雨覆盖的范围,对方军士毕竟人少,覆盖的范围有限,给了他一定的反应时间,但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几个流民永远地扑倒在地,无一例外,背上都插着一支或者多支箭矢。 王仙芝看着身旁损失眼中的流民,眼眶崩裂,眼中泛起血丝,转头看向远处依然镇定地指挥着手下军士弯弓搭箭的邦察,心中怒意更甚,但也不得不佩服邦察见机之快,和心肠之狠辣。 还在场中不断向后退去的张秀全,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他带来的一行弟兄,自己肩膀之上还扛着一个中箭的人,嘴上不断叫骂着,“邦察,你个畜生,居然朝自己人下手!” 邦察冷眼看向朝自己退来的张秀全。 张秀全悚然一惊,连忙道,“邦察,你是我大爷,我求求你了,你等等我们好不好!” 张秀全的责骂已经变成了祈求,但邦察并没有理会的意思,猛然一挥手,又一轮箭雨朝前倾泄而去。 王仙芝怒骂一声,只得带着手下流民继续朝着密林之中退去。 不顾坐倒在自己阵前的张秀全朝自己投来的愤怒的目光,看着越退越远的流民,邦察眼中泛出寒光。 再次一挥手,所有蒙古军士收起手中的弯弓,拔出刀扯成散兵线朝着刚才的战场之中摸索而去。 见到还在呼喊的流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补刀,而远远躲在密林之中的王仙芝等人则是暗恨不已,阿七已经忍不住想要拔刀冲下去。 但王仙芝知道,现在自己等人冲下去,只是给蒙古人手下徒增亡魂罢了,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蒙古人,王仙芝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期盼,来吧,来吧,都走得近一些吧。 马车之中的帖木儿看着邦察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尚有不足,但作为战阵经验同样不多的邦察而言,已然是极为难得。 “回禀小王爷,我们跟着兵线启程吧,流民没有弓箭,趁着还能压制,先过去再说。”窗外的邦察忍着痛沉声禀报道。 帖木儿缓缓松了一口气,轻声嗯了一下,正要夸赞两句,身下的马车蓦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坑杀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场中所有人都被猛然晃动了一下。 邦察心中轰然一颤,暗叫一声不好,这是一种他异常熟悉的感觉,那是黑火爆炸的声音。 对于这种已经不算新式的东西,邦察依然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黑火爆炸时的震颤,那是一种触及灵魂的轰鸣。 在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身体所有的部分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只是看着腾空的黑烟静默无语,在那震天的轰鸣之中,邦察生出一种茫然的无力感,仿若自己所有的箭术都毫无用武之地一般。 用许多军士的话来说,那便是天罚,是长生天对于世人的惩罚,所以虽然兀鲁尔哈极力推动黑火的使用,但依然由许多将领持反对意见。 对于邦察来说同样如此,直到看着军士演练多次之后,邦察才勉强接受了这种武器的存在。 但他依然更加相信自己手中的弓箭,因为黑火的稳定性实在是让人担忧,即便是最熟练的军士依然免不了出事故。 所以这次出行,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他谢绝了兀鲁尔哈提出送一些黑火给帖木儿的提议。 而就在这荒郊之外,他居然再一次感受到了黑火的存在,显然,使用这种武器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那么对方的目标自然是彰显无遗。 邦察的速度很快,狠狠一蹬脚下坐骑,不顾马儿的嘶鸣,身体借力朝着旁边的马车一跃,勉强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马车。 相对于邦察听到爆炸声时的震惊,王仙芝则是欣喜不已,左手握拳,重重地锤了一下身前已经冻得无比坚实的地面,对于拳面传来的痛感毫无感觉。 但王仙芝没有耽搁,纵身一跃,跳出掩藏的土丘,朝着身后已经倦怠无比的流民吆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而在爆炸轰鸣之时,刚才正在朝着这边推进的蒙古军士都下意识地蹲在了原地。 下一刻,迎接他们的,便是早有准备的流民的攻势。 苍玄二老反应不可谓不快,但相对于邦察,他们都是第一次经受黑火的考验,只感觉地面颤动,身体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朝着帖木儿的马车看去,便看到马车正在黑烟笼罩之下迅速朝下坠去。 苍鹰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朝着玄冥大喊一声,“二弟,快救小王爷!”自己已经率先朝着马车跃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下坠的马车吸引着,马车之中的帖木儿则更加惊颤,对于黑火他并不算陌生,当年还曾经随着自己的父王视察过几次黑火的实验,但没想到自己还没用上,便被别人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当即便反映过来对方的企图,下意识地抓住马车的边沿,努力想要挣脱下坠的马车,但奈何自身功力低微,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脱离分毫。 在马儿的玩命的挣扎和嘶鸣声中,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马车已经轰然坠地,显然流民虽然早有准备,但毕竟土地受冻严重,掘进的深度有限,但已然足够了。 帖木儿并没有因为触地的安全感有丝毫的庆幸,他知道,当马车坠落之后,对方下一步的手段便会很快跟进,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邦察手臂上已经满是鲜血,但他已然顾及不了,哐当击落面前勉强支棱着的厢壁,抓住了正挂在马车沿上的帖木儿,眼角余光一扫,已经看见两人持着武器向自己与帖木儿冲来。 邦察心中大急,怒喝一声,现在也顾忌不得尊卑礼仪,提起帖木儿的衣领,右脚狠狠地踩在已经残破的车架上,便要借势想着坑外跃去。 低矮的坑洞给了邦察机会,邦察的头顶已经跃出地面,甚至于他都已经看到了苍鹰和玄冥二人正在快速地朝着自己扑来,但下一刻,两道巨大的黑影直接将自己与帖木儿牢牢地笼罩起来。 邦察抬头一眼,当即惊得面无人色。 却是因为坑洞太浅,所以虽然马车坠了进去,但拉车的两匹马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坠进去,也算是给帖木儿留了一线生机,但刚才邦察用尽全身力气一蹬车架,两匹马本就挣扎得力竭,直接便被二次坠落的车架向后一扯,不由自主地向着坑洞之中坠去,正好死死地罩住了刚要跃出坑洞的邦察与帖木儿。 邦察人在半空之中,看着迎面坠来的两匹马,知晓如果被这两匹马砸得正着,哪怕自己是钢筋铁骨,也绝对承受不了马的重量,更何况自己下面还有一个帖木儿。 一念及此,脚下力气当即一泄,身体更沉了几分,身不由己地向下坠去。 石头原本放弃了希望,没想到自己与王仙芝精心谋划许久,更是费尽心力为帖木儿精心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个礼物,他更深知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外面的兄弟不知折损了多少,现在好不容易建功,却没想到邦察反应如此迅速,这么快便把帖木儿救了出去。 眼见情况有变,虽然不知道邦察遇到了什么,但只要他们掉落下来,自己便有机会,石头变得黝黑的面容上显出一丝喜色。 坑洞很狭小,刚才黑火的爆炸更是将低矮的坑洞破坏的七七八八,两端坑洞之间勉强站进来六个人,每个人手中持着的,都是早已经准备好的长木矛,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插死掉落坑洞之中的帖木儿。 看着越来越近的帖木儿,一向冷静的石头也禁不住面色涨红,强行按捺心头的激动,正要等待时机发令,对面两人却早已经刺出了手中的木矛。 石头大叫一声不好,原本半空之中骇得面无人色的邦察却是一喜,双手一提,将帖木儿勉强提到自己身前,自己脚下正好踩在流民早早递过来的两支木矛之上,正好化解了力竭的问题,身体再次向上一提。 石头来不及责怪对面羞愧难当的两个少年团的成员,支起手中的木矛,便朝半空中的帖木儿扎去。 邦察按叫一声苦也,脑中迅速转动,刹那之间想了无数种脱身的办法,但上有坠马,下有刺客,左右更是坚硬无比的坑洞,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帖木儿反倒是一脸的沉静,原本慌乱的心情现在陡然一松,死就死吧,人哪能不死呢,自己毕竟也是人,只是可怜自己壮志未酬,想及与吴法言在白城城头的夜谈,心中不由得暗笑一声。 无论多么大的志向,面对赤裸裸的死亡,终归是这么的苍白与无力。 帖木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祖宗,那个雄图伟略,灭城无数,最终却在一个小小的钓鱼城下身陨的蒙哥大汉。 命运就是如此爱与人开玩笑,自己志比天高,知晓自己已然没有希望成为蒙哥和忽必烈先祖一般的雄主,但他同样志不在此,只是想着自己那个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以及那个永远趾高气昂的嫡母,帖木儿便是一阵气结。 “不!我不能死!”帖木儿蓦然眼中爆出一团光华,他绝对不能死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死亡传回大都之后成为一个笑话。 甚至于他都能够想象到,若是自己的嫡母知晓自己死在一群卑贱不堪的流民手中,甚至就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坑洞之中,估计自己的这位嫡母睡觉都会笑醒过来。 而他也自然可以想象到,到那时,自己的母亲又将是什么结局,豪门争斗,本就残酷,更何况皇家之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帖木儿弱小的身体之中蓦然生出一股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惊讶的力量,直接攀附在邦察身上,犹如一只猴子一般向上爬去。 只是可怜邦察,本就手足无措之间,又被帖木儿附在身上,更是反应不及,惊诧之间直接被下方石头递来的木矛一下刺在腿上。 邦察强咬牙关,即便可以感受到大腿上不断地在流下鲜血,但他依然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猛然腾空转身,用自己本就受伤不轻的手臂扯住一条卡在坑壁之上的木板,抬头一看,两匹马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整个马身死死地笼罩在自己头上,避无可避。 邦察已然是心存死志,看着身前一脸惊恐的帖木儿,不由得苦笑一声,原本想着跟着帖木儿,可以挣脱自己身上所束缚的枷锁,迎来全新的天地,但没想到,比自己施展才华的机会来的更快的,居然是自己的死亡。 邦察心中苦叹一声,无论如何,帖木儿对于自己的赏识和支持都让他生出了无法报答之感,哪怕真的救不下帖木儿,那也应该自己死在他前头。 一念及此,邦察心中更无犹豫,单手扯起帖木儿见天向上一扔,刚才还勉强支撑的木板当即受力断为两截,身体再无依仗,迅速朝着下方坠去。 余光扫到下方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石头等人,还有四五支一起朝着自己递来的木矛,邦察惨笑一声,双目紧紧盯着向上跃去,距离头顶坠落的马匹越来越近的帖木儿,心头暗道,“小王爷,就此别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逃 帖木儿身体向上跃去,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马儿,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 希望就在眼前,但为何长生天如此的残酷? 微微愣神之间,帖木儿仿佛听到了身下传来的木矛入体的声音,猛然闭眼,脑海之中蓦然浮现出邦察此刻的境地。 帖木儿心中一痛,想要流泪却已然流不出来。 再次睁开眼睛,刚才的内疚之色已然荡然无存,伸手挣扎着想要抓住坑洞上因为黑火爆炸留下的坑洞和浮石,但仓促之间哪里能够抓得住。 手掌抓空,正在惊恐慌乱之间,却听猛然一声大喝,不用抬头看,帖木儿豁然感觉头上亮堂了许多,还未反应过来,伸出的手臂已然被人抓住。 帖木儿只感觉身体骤然一轻,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腾在半空之中。 等整个人落地,帖木儿方才回过神来,震惊之余,定神一看,抓着自己的人不是玄冥又是何人? 转头再看坑洞一侧,苍鹰则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却是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苍鹰与玄冥二人一前一后扑向坑洞,苍鹰原本便擅长轻功,先行一步来到坑洞旁,也顾不得深思,运转全身功力,打在已经半个马身都掉进坑洞的马头上。 人在危难时刻,总会爆发出令人心惊的潜力。 眼下的苍鹰便是如此,居然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将两匹挣扎不已的马儿击飞了出去,将坑洞完全露了出来。 紧跟苍鹰身后的玄冥,二人心意相通,凌空朝着坑洞飞去,自然是想要救下帖木儿。 也是帖木儿命不该绝,玄冥飞速之间勉强瞧见帖木儿的面容,随手一探,居然真就抓住了帖木儿探出的手臂,方才将本就力竭的帖木儿拉出了坑洞。 来不及喘息,帖木儿当即扑到坑洞旁,朝着坑下望去,邦察却已然见不到踪影。 而刚才还留在洞底的石头等人,则是第一时间便撤离了现场。 始终紧盯着坑洞那边形势的王仙芝自然将玄冥等人救下帖木儿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叹一声,知晓自己等人今日此行已然是失败了。 只是想想就在咫尺之间,居然没能取帖木儿的性命,王仙芝几乎快要气得吐血,带着手下流民更是疯狂地朝着场中蒙古军士杀去。 原本有利于帖木儿等人的形势,因为帖木儿深陷险境,吸引了自己一方几乎所有重要的力量,剩下的军士自然敌不过王仙芝等人,形势立即倒向了王仙芝一方。 而原本因为黑火爆炸远远遁去的白狼,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密林之中,围着战场不断地游离,更是让王仙芝等人心中大定。 石头撤出得很快,带着手下十来个人当即便加入了王仙芝的队伍。 “老王,没用的,咱们撤吧!”石头勉强战到王仙芝身侧,朝着王仙芝大声喊道。 王仙芝扭头看了一眼满脸乌黑的石头,心中气结,虽然知晓石头所说的方才是正理,但让他如何才能想得通。 石头见王仙芝不为所动,心中知晓王仙芝有责怪自己之意,跺了跺脚,提起手中平正剑,将满腔怒意注入一把剑中,更加玩命地朝着眼前的蒙古军士杀去。 帖木儿趴在坑洞旁,朝着洞底大声呼喊着邦察的名字,连唤几声都没有回音,不由得扭头面带祈求地看向玄冥。 玄冥见帖木儿盯着自己,如何不知道帖木儿的想法,只是心中更加为难,毕竟现在邦察生死未知是小,更重要的是洞底到底什么情形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自己下去再中了暗算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由得面带疑难地看向对面自己的大哥。 苍鹰见帖木儿声色悲怜,心中也不由得暗叹,一时间也颇为感动,邦察是帖木儿的下属,自己兄弟二人同样如此,无论如何,主子重情重义总是好事。 当然,苍鹰并非第一天跟着帖木儿,他自然知晓帖木儿隐藏极深的阴鸷,如若到了必须舍弃这些棋子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咬了咬牙,不顾自己兄弟想要阻拦的意思,伸手抄起身旁一把掉落的弯刀,纵身一跃跳入坑洞之中。 好在石头等人早已经撤离,苍鹰在洞底搜寻片刻,便从散落的马车架旁寻见了浑身是血邦察。 等苍鹰抱着邦察跃出洞口,帖木儿当即便扑了过来,颤抖着手慌忙查看邦察气息。 也不知邦察在洞底到底经历了什么,抑或是石头等人失手,当帖木儿探到邦察依然还有鼻息之时,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朝着苍鹰抱拳行了一礼,慌得苍鹰连忙闪到一旁。 帖木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扭头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军士,让玄冥前去将正在交战的真金带了回来,低声朝着他吩咐了几句,又叫过苍鹰与玄冥二人,不再管场中战况如何,直接由苍玄二人一左一右,带着自己越入密林之中。 虽然顾着眼前交战,但王仙芝余光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帖木儿,他可并未彻底放弃杀死帖木儿的打算。 眼见帖木儿跟着苍玄二人独自撤离,王仙芝心头大急,转身拉过石头,朝着帖木儿三人撤离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也不管石头是否知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纵身一跃,直接脱离战团便朝着密林之中奔去。 石头见王仙芝朝着帖木儿追去,心中不由得大急,知晓仅凭王仙芝一人,如何是苍玄二老的对手,连忙叫过阿七,让其紧跟王仙芝,至少也有一个照应,自己则留下,带着流民有序撤离现场,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帖木儿,现在正主都走了,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况且张秀全等人负隅顽抗,也非庸手,自己等人若是跟他们缠斗,少不了诸多损失。 真金守着已然不能动弹的邦察,眼见石头等人确如帖木儿所言一般撤走,拦住张秀全想要追杀的打算,心头松了一口气,这场仗实在打得憋屈,原本以为自己一方是占尽了优势,何曾想居然被对方生生掰了过去,看着依然在密林中四处游荡的硕大白狼,心中更是暗恨,如若不是这突然出现的畜生,现在对方哪里还有撤离的机会,恐怕早就已经被斩杀殆尽。 但这一切都只是真金的假想,看着身侧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邦察,真金垂头叹了口气,招呼尚有余力的张秀全避开白狼,找来几根木头,勉强做成一把担架,抬着邦察朝着原路前行。 至于张秀全所说的向吴法言报信一事,既然帖木儿没有提及,自然直接被真金忽略了。 而在他们的队尾,依然不断地有军士朝着远处的白狼叩头行礼,不断地感谢长生天怜悯自己的恩德。 走到远处,真金回望一眼刚才还在浴血奋战,现在已然悄然无声的战场,心中只能祈求帖木儿安然无事,也不再多言,扭头以最快速度朝着兀鲁尔哈的军营赶去,那里是帖木儿与真金约定好的会面地点。 只是帖木儿能顺利抵达么? 当雪影经过精心乔装打扮,从密道之中离开醉香楼,站在陋巷之中,回头朝着远处的醉香楼望去,趁着四下无人,快速跪倒在地,草草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与自己的过去告别,更是对于白绮罗抚养之恩的报答。 而就在醉香楼原来雪影的房间,白绮罗面色冷峻地看着雪影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仿佛是心灵感应,知晓雪影正在朝着自己磕头,白绮罗眼角一酸,直接关闭了窗户,彻底隔绝了雪影与醉香楼最后的一丝联系。 而在白绮罗身后,一副老者打扮的哑奴提着两壶白水烧缓缓走到桌前,自顾自地打开一瓶,抬手向着白绮罗示意一下,自己先狠狠灌了一口。 “好久没喝了,还是白水烧好喝啊。”哑奴砸吧了一下嘴巴,回味了一番白水烧凌冽的滋味,感叹道。 白绮罗收敛情绪,朝着哑奴啐了一口,打趣道,“堂堂江湖豪侠,在醉香楼这么多年,就守着酒窖,现在告诉我一瓶都没有偷喝,你说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 哑奴慢悠悠再饮了一口,呼出一口白气,淡然道,“都知道白绮罗白大老板疑心重,你要不相信,老头子也拿你没办法。” 白绮罗屏住笑意,来到哑奴身旁作势欲打,被哑奴灵巧地闪了过去,顺势坐到一旁的锦凳之上,提起白水烧轻松破开,抬头灌了一口酒,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渍,面色霎时垮了下来。 哑奴见白绮罗脸色不似作伪,连忙放下酒壶,关切问道,“怎么啦?不舍得?” 白绮罗轻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又何必挂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我们还得指着雪影前来搭救呢。”哑奴摇了摇头,抬头灌了一口酒,淡然道。 白绮罗诧异地看着哑奴,有些惊讶这话居然是一直照看雪影长大的哑奴所说,不过不得不说哑奴所说有理,点了点头道,“只是江湖路远,不知接下来又是几多坎坷。” 哑奴斜眼看了看白绮罗,没有接话,一时间房中陷入冷寂,只有两个已然不年轻的人,孤寂地对饮着最为凉彻心脾的白水烧。 而扮作一名老妇的雪影,提着一个破竹篮,背离着醉香楼,一瘸一拐地远去。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只是她自己清楚,以往的岁月已经是回不去了。 雪影沉默地抹掉眼角的一丝泪痕,抬眼坚毅地看向前方。 就在那里,一阵凄厉的哭声刺破了白城本就压抑的天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人物的一课 每个人都是生而不同的,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面对同一件事情可能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但同时,人也是相同的,在一定的环境下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这就构成了人的复杂性。 雪影一直认为自己很懂得人心,尤其是从小便跟着白绮罗浸淫在风月场中,接触着来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豪客大侠,加上楼中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都让雪影认为自己有了足够的阅历和识人的本领。 但当她真正深入到城南之后,她发现自己以往所积累的所有的,所谓的经验,都变成了十足的笑话。 仿佛生活在这里的人,原本就是一个特殊的种群,有些时候根本无法用常理来度量他们。 甚至雪影有些时候也在想,难怪城北的原住民们会将他们视为异类,县尹府的老爷们也会将他们视为卑贱之人,仿佛只要接触到他们,便是最为触霉头的事情。 扮作老太婆的雪影扶着墙壁缓缓挪动着脚步,慢慢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 “老太婆,昨天刚卖的女儿,今天就想反悔啦?”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捻着颌下稀疏的山羊胡,斜眼看着台阶下被两个下人推倒在地的妇人,啐了口唾沫问道。 “大爷,不关老婆子的事啊,只是昨日说好的,今天来府上取十升小米,今日怎么就变了呢?”妇人年纪并不算大,只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和辛苦劳作,让她的脸上出现了与年纪不相符合的皱纹和沧桑,此刻的她,正捂着胸口无助地躺倒在地,呻吟着朝着管家凄厉地叫喊道,显然刚才那声凄厉的哭喊便是由她发出,看模样可能便是被旁边的家丁踢中了胸口。 “呵,原来不是反悔,是想敲诈啊。”管家嗤笑一声,打量了一眼妇人的神色,嫌弃地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昨天你的女儿值十升小米,今儿还值这价儿吗?” 妇人论嘴上功夫,自然是斗不过眼前的师爷,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师爷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师爷也是有意取笑,蹲下身子寒声道,“我说你也不打听打听,昨天市面上十升小米值多少钱,今天又值多少钱?就这样,你还想你那闺女值得上十升小米?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师爷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下人将妇人赶走。 妇人被拖行了一阵,仿若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大声叫道,“可是你们昨天明明说的是十升小米啊,你们是在骗人,你们是在骗人......” 师爷瞥了一眼被拖行已远的妇人,朝着门内挥了挥手,便见一个丫头提了一个袋子,快速赶上了妇人,一把将袋子扔在被摔在地上的妇人身上,头也不回地扭头回去了。 妇人拾起袋子来,慌忙拎在手上提了提,才发现正好是五升的分量,正要喊叫,却蓦然发现眼前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连忙喊道,“四女子,四女子,是你吗?” 被妇人叫为四女子的女子蓦然停顿了一下脚步,身体微微颤了颤,又状若无事地重新快步朝着台阶上的师爷而去,没有回头看一眼,至于身后妇女的哀嚎和喊叫,女子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甚至连面色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站住!”女子回头府门前,正要往门里走,却被一旁看戏的师爷突然叫住。 女子有些诧异地看向师爷,却被师爷走上前来,捏住脸颊强行扭过身去,直直地看着远处巷中哭嚎不已的妇人。 却听师爷嗤笑道,“好心狠的女子,看到自己的老娘,居然都不言语一声,还真是忘恩负义啊。” 女子被师爷捏得吃痛,寒声道,“李大哥,她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 师爷视线在二者之间来回扫视也一眼,看向一旁的一个下人问道,“毛三,这个死丫头说的是实话吗?” 叫做毛三的家丁谄媚地向着师爷一笑,慌忙说道,“李大哥,您这慧眼如炬,我打小便生活在他们家旁边,又没有比她提前进府多久,她打小便只有这么一个娘亲,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师爷瞥了毛三一眼,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捏了捏丫头的脸蛋,冷笑道,“小浪蹄子,敢骗你李哥,今儿看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丫头听到这话,如何不知道师爷所说何意,不由得剧烈挣扎起来,反倒是那毛三见她挣扎,猛然向前一扑,正好跪倒在师爷身前,双手紧紧地抱住丫头的双腿,还抬头谄媚地看着师爷,倒是将猛然看到这一场景的师爷逗得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师爷止住笑声,伸手拍了拍丫头的脸蛋,冷笑道,“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昨日刚刚进府,便真拿自己当个人啦?”低头踢了一脚跪倒在自己身前的毛三,啐了一口唾沫道,“记住,你们永远都是城南的猪狗,如果谁要想站起来,就别怪老子要好好教他做人。” 刚才还满脸谄笑的毛三闻言面色一僵,又很快恢复神色,慌忙道,“李大哥说得对,李大哥说得对,毛三就是您的一条狗,您指着哪儿,毛三就扑向哪儿。” 师爷闻言都不由得一愣,松开捏着丫头的脸,俯身看向毛三,又伸手拍了拍毛三的脑袋,笑着点了点头,“好小子,有骨气,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雪影远远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闹剧,心中不由得悲凉万分,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毕竟眼前的场景,虽然少见,但对于雪影而言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见师爷几人笑闹够了,转身进门,却听高大的府门轰然关闭,方才重新提起篮子缓缓朝前挪动。 而刚才还在哭嚎不已的妇人早已经止住了嚎叫,见雪影过来,慌忙将手中的米袋子塞入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中,侧着身子躲在一旁,眼角不住地打量着雪影,看模样深怕雪影是过来抢她粮食的。 雪影心中凄然,走到妇人身旁咳嗽一声,嘶哑着嗓音问道,“大姐,我家里也有个女子想卖了,”顿了顿,探身朝着女子怀中看了看,慌得妇人将身子扭成了一个夸张的角度,“我刚才远远看着,这户人家还不错,给了你一大袋子米,听说有些都不给米的,我就想卖这家,你可有什么门路?” 一听这话,刚才还慌乱不已的妇人一下回过神来,转身站起身来,露着黄牙热情地笑着道,“我说大妹子,你找我真是找对人了。”仿若怕雪影不信,炫耀似地掏出塞进怀里的米袋子在雪影面前晃了晃,又飞快地塞了回去,高兴地道,“我家四女子昨天便被这家的老爷收进府去了,昨天夜里便得了老爷的宠信,现在在府里掌着权呢。” 雪影听到这话,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又强行压了下去,勉强笑着回应道,“那大姐你可是有福之人,不知道现在收人都是什么价格?” 妇人斜眼打量了一番雪影的身段,欣喜地道,“大妹子,我看你身条不错,闺女应该也不差,我跟我四丫头好好说说,给你三升小米的价。”顿了顿,看了看雪影的神色,状若淡然地接着道,“你要觉得可以的话,下午便把你闺女送来,我让四丫头今天就给你粮食。” 雪影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可是三升小米有点太少了,大姐您能不能跟家里女子说说,给涨点,她这掌着权,不就是张张金口的事么?” 妇人面露鄙夷之色,冷眼打量了雪影一番,嗤笑道,“你当这权是想掌就能掌的啊,也不瞧瞧自家女子值不值这点东西。”顿了顿,状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爱卖就卖,不卖就不卖。” 雪影状若为难地沉吟片刻,有些愧疚地道,“不是说少年团的人在放粮么,我不成再坚持坚持,说不定过些时日便好一些了。” 女子听到雪影要打退堂鼓,慌忙拉住雪影,又讪笑着连忙放开,连声劝道,“我说大妹子,你可真不长心,就那帮造反的,指不定明天就被官府逮着杀头了,再说他们发的那点粮食,哪里凑得上用场。”“况且闺女就是赔钱货,还不如趁现在行市好,多换点粮食拿在手里踏实。” 雪影闻言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想了半天还是面露难色,颤声道,“可是我那当家的实在喜欢那个丫头,不成我再等等吧,听说少年团的人要跟官府达成什么协议,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妇人闻言转身挥了挥手,慌忙道,“可别再提那帮杀千刀的,干啥啥不行,还造反呢?也不看看谁支持他们那么干。” 雪影闻言微愣,状若惊讶地问道,“可他们不是给大家谋到了好处么?听大姐的意思是大家伙不支持他们?” 妇人慌忙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朝着雪影探过身子低声道,“傻妹子,你也不想想,现在他们和官府斗得厉害,都想用好处拉拢我们,”仿佛还是有些不放心,抬头再次扫了一圈周围,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你想呀,左手拿也是拿,右手拿也是拿,左右手同时拿不是更合适?” 却听哐地一声闷响,却是雪影手中篮子掉地的声音,只是雪影丝毫未觉,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妇人充满智慧的笑容,不由得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起云动(第一更)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道理,哪怕你不去讲,它也依然是道理。 在这一刻,雪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妇人便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能够风轻云淡地在官府与流民之间腾挪,用巧妙的身段获取着自己所想要的各种利益。 雪影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面色恢复淡然,提起掉落在地的篮子便准备离开。 妇人微微一愣,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雪影,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雪影,打量了一下四周,催促道,“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你到底卖不卖,要卖的话我也好跟我那四女子说说。” 见雪影依然一脸不为所动,妇人急道,“这样吧,我给你四升的小米,这样总成了吧?” 雪影抬头看向妇人,没有了往常的怜悯,这是她曾经面对流民之时经常保持的姿态,虽然她并不知道往常的自己便是这幅模样。 但现在,她没有再用那种超然姿态来看眼前的妇人。 妇人被雪影看得发毛,朝后退了一步,怯声道,“我说大妹子,你不会是官府的人吧?怎么看起人来这么渗人呢?” 雪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妇人的追问,提起篮子加快脚步朝南走去。 妇人看着雪影明显加快的步伐,连声喊道,“大妹子,等你什么时候想卖了,可得想着找老姐姐我啊。” 雪影听到这个声音,只感觉面上更加窘迫,不由得步伐更快了几分,几乎等同于小跑起来,只因为她迫切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窘迫的地方。 妇人看着雪影快速消失的背影,瘪了瘪嘴,剜了一眼,嫌弃地啐了口唾沫,阴阳怪气地说了声,“自己什么命不知道,还在这儿挑三拣四。”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门府邸,低声骂了一句短命鬼,抱起怀中的粮袋子,转身便要朝城南走去,看着眼前的巷子,妇人仿若想起什么一般,面上突然涌起一股惧意,“坏了,刚才那老娼妇不会是少年团的死党吧?我这跟她说了这么多,被她卖了怎么办?” 一念及此,妇人突然不由得慌乱起来,抱着粮袋子在原地转了几转,又突然镇定下来,清咳一声,扬起脑袋,轻哼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老娘怕个鬼,少年团那帮没脑子还指着老娘帮他们拉人呢,谁怕谁?哼!” 妇人突然来了精神,感觉整个人腰杆都直了起来,刚才被家丁踹了一脚的胸口也没有那么疼了,抱起粮袋子便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扭头朝着身后的府门狠狠啐了两口唾沫,沉声骂了两句,方才畅快地哼着小调朝着自己那破烂不堪的小屋走去。 等到妇人消失在巷子尽头,雪影从旁边的一条巷子中闪身出来,看着妇人轻快的身影,面色异常难看。 当雪影找到小叶时,小叶正忙得热火朝天,不断地招呼周围的流民搬这搬哪。 初一见面,小叶并没有认出眼前的老妇,朝着看守栅栏的流民大声吼了两声,“你们怎么看的门,这儿怎么能放人进来?” 不待面面相觑的两人回话,转过身来朝着雪影温声劝道,“大娘,今天我们的粮食都够,你先到外面去排队,等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就该开始派粮了。” 雪影捂嘴一乐,显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小叶方才觉察出来眼前妇人不对,打量了两眼便看出来是雪影,不由得羞得红了脸,抬手正要作打却突然想起来什么,放光的眼神蓦然黯淡下来,勉强收回手去,抠着手中米斗的边缘,低声问候道,“雪影姐姐,你来了。” 雪影如何察觉不出来小叶情绪的变化,她也更清楚原因为何,只是这些问题显然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化解的,只能心中轻叹一声,伸手勉强牵过小叶的手,温声问道,“石头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忙活?” 小叶闻声面色一变,手中米斗哐当摔落在地,失声问道,“姐姐,难道不是你让他们去的?” 雪影面色霍然一变,抬眼扫视了四周一眼,眼前四处的人都在忙着准备派粮的事情,没有人看向这边方才放下心来。 牵着小叶的手将其拉进屋中,确保四周无人方才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石头他们去哪儿了?” 小叶眼见雪影面色不似作伪,方才慌忙将王仙芝与石头二人趁着帖木儿出城的机会,谋划着前去半路刺杀的事情说了说。 刚一听小叶说起,雪影面上便已然没有一丝血色,等着小叶说完,雪影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颤抖的手指,接着追问道,“他们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小叶四处张望了一圈,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子淡然的声音,“消息是我给的。” 雪影听到声音,面色霍然一冷,又骤然松弛下来,转身朝着门口望去,便见一个青年一身华服,与周围破烂不堪的环境颇为不搭调,但男子面上却仿若浑然不觉,也没有什么嫌弃的神情,正是白礼贤。 等白礼贤跨进门来,雪影一脸冰冷地涩声道,“还请二公子与我分说一二。” 小叶看着淡笑着缓缓走进来的白礼贤,面色微冷,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恨色。 白礼贤看着屋内两人,自然看出两人此刻十分的不高兴,冲着小叶咧嘴笑了笑,却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只得无奈地道,“放心吧小丫头,如果石头他们死了,我肯定得给他们陪葬。” 小叶冷冷地看着白礼贤,冲着他举了举还小的拳头,狠声道,“如果真要如此,哪怕你不想陪葬,我也会让你去给他们陪葬。” 说完这话,小叶回头郑重地看了一眼雪影,没有再说什么,埋头绕过白礼贤便朝外走去,直接将想要伸手拦住自己的白礼贤晾在了一边。 白礼贤无奈地挠了挠头,冲着雪影尴尬一笑,“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雪影没有理会白礼贤的讨好,盯着白礼贤冷声道,“二公子,我奉劝你一句,我认识小叶比你认识得早太多,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而且她也有能力做到。” 白礼贤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小叶的背影,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虽然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真有这么大的能力,但他也同样知道,雪影一般不会在生死之事上开玩笑。 转过头来,白礼贤的面色已经恢复了肃穆,也没有想着解释什么,缓缓走到一旁已经是破烂不堪的一条长凳上坐下,并没有因为长凳的破烂和上面厚厚的一层灰而有所嫌弃。 雪影认真打量着白礼贤的一举一动,当初之所以选择让白礼贤加入进来,他对于流民的同情,以及他面对流民不矫揉的姿态占据了很大的成分。 “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便请问吧。”白礼贤端坐在长凳之上,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一脸严肃地看着身前站着的雪影道。 雪影收拢心念,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白礼贤有些诧异于雪影的干脆和直接,轻声笑了笑,淡然道,“因为我们觉得机会难得。” 雪影一双虽然经过精心修饰,此刻依然掩盖不住其中锋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礼贤,连声追问道,“这个我们,到底是指白家,还是也包括石头和王仙芝?” 白礼贤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正要争论什么,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情绪,沉声解释道,“自然是我们三人。” 雪影突然感觉脚下有些脱力,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柱子,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慌得端坐着的白礼贤也连忙站起来想要前去扶住,却有反应过来男女有别,只得尴尬地收起已经探出的手。 雪影朝着白礼贤挥手示意了一下,表明自己没有问题,但依然接受了白礼贤递过来的长凳。 雪影抻着凳子缓缓坐了下去,轻叹一口气,轻声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白礼贤有些钦佩雪影的果决,并没有在已经发生的问题上再纠结什么,而是直接问起了现在的情况,不由得将刚才受到的冒犯抛在了脑后,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道,“大概已经得手了吧。” 雪影抬头瞥了白礼贤一眼,提高声调反问道,“大概?” 白礼贤站着无奈地耸了耸肩,解释道,“按照我们的估算,得手的几率在一半一半吧,况且我已经派了朱师跟着一起去,想来几率更高一些。” 雪影闻言,面上神色比刚才更加惊怒几分,颤声问道,“朱师?” 白礼贤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苍白而盛怒的面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就是我从家中专门带过来的朱师,怎么啦?” 雪影攥拳朝着一旁的柱子上用力锤了一把,仿佛受到手上痛感的刺激,闭眼勉强平复了心中的狂怒和不安,咬着牙沉声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又该如何?” 白礼贤看着雪影这幅面容,原本满怀信心现在也开始担忧起来,强提一口气,勉强将这种情绪驱赶出自己的脑中,清咳一声肃然道,“如果失败了,不也是另一种我们可以接受的结果么?” 雪影怒然,抬手一指白礼贤,又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收回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缓声道,“你们就不怕因为帖木儿遇刺,至正帝盛怒,让兀鲁尔哈倾全军之力,来白城为帖木儿报仇么?” 白礼贤闻言,并没有出现雪影预料之中惊惧的神色,反而是一脸释然,却听他转身看向门外忙碌不停的一众流民淡然道,“如此不正好么?免得让城里的这些人首鼠两端,迟迟下不定决心。” 雪影闻言一愣,抬头看向白礼贤,正要反驳于他,却蓦然想起了自己今日的境遇,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却听白礼贤接着道,“风起云动,如果风迟迟不起,云聚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不由人(第二更) 雪影轻叹一声,无奈地道,“可若是风太大,再大的云不也逃不过被吹散的命运。” 白礼贤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股怒意,转过身去看向窗外人头涌动的潮流,寒声道,“相比于现在不进不退的境地,哪怕被狂风吹打得粉身碎骨,我们也愿意。” 雪影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公子哥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意,疑惑地问道,“我们?” 白礼贤转过身来,沉声回道,“自然是我们。” 雪影只是向他确定一番而已,从白礼贤说出是他与石头、王仙芝三人共同谋划了刺杀帖木儿的事情时,她便明白了许多事情,只是王仙芝尚且罢了,一向沉稳的石头何以如此冲动?她可不相信单纯是白礼贤的撺掇就能让石头动摇。 但就是这样的三个人,在雪影不在的短短时间之内,便做出了这般石破天惊的大事,既让雪影感到惊讶,又感到丝丝的无力,有一种她看到那可怜又可悲的妇人时的感觉。 没有一个人的人生会任由另一个人掌控。 哪怕她是雪影,哪怕那个人是她一手带大的石头。 雪影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然没有办法再探究下去,一股无奈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再也无法消解。 “对于接下来可能的狂风,你们都做了什么准备?” 雪影直勾勾地看着身前的白礼贤,但白礼贤的答案让她再次陷入了震怒,“为什么要做准备?” 看着雪影面上涌动的怒意,白礼贤强硬地没有低头,而是接着道,“老驼背暂且不论,但就雪影姑娘你来说,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进行了那么多的试探,无论是张大娘,还是老菜头,你付出了心血,他们付出了生命,但是换来的是什么?” 白礼贤说到此处,也干脆扔掉心头包袱,直接不去看雪影的脸色,看着窗外一股脑全部吐露了出来,“我不否认有许多流民支持你,也愿意追随你,但他们是否做好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准备呢?” 白礼贤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看没有,更多的人还是首鼠两端,苟且偷生,甚至于那日在地堡相聚的人里面,难道就没有骑墙派吗?” 白礼贤句句是问,但他显然不准备等待雪影的答案,自顾自坚定地回答道,“墙头草太多了。眼前的这些人里,更多的是什么,是想占小便宜的人,他们的思想根本脱离不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更不会在意摆在他们身前的是良药还是毒饵。” 白礼贤清咳一声,偷眼打量了一眼雪影的神色,见其神色比刚才稍微和缓了些许,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接着道,“之前吴法言提出救命三策,虽然很多人都当他是个笑话,也没见他怎么大张旗鼓的推行,但雪影姑娘,你是明白人,他已经靠着这一招成功地将城中的豪门富商聚拢在了身边,那日你带着人去县尹府前讨要公道,为什么明知道要放血,那些平日里比谁都怕死的人为何还敢站出来,是他们傻吗?还是吴法言傻?” 趁着白礼贤喘气的功夫,却听雪影轻叹一口气道,“他们都不傻,只是现在我们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白礼贤微微一愣,没有预料到雪影真的会解释,但雪影的解释并没有真正的说服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当他们真正整合起来之后,我们方才真的不是对手了,到时候有再多的准备又有何用。” 说道这里,白礼贤转过身来,一脸真诚地看着雪影道,“我知道姑娘对我一直怀有戒心,我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认真想想,那日因为老菜头之死,流民冲毁了龙大老板精心打造的施粥现场,但县尹府居然那般的安静,龙大老板明面上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甚至于帖木儿都可以按照预定计划安然离开白城,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恐惧。” 雪影面色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白礼贤的一席话自然句句是实,而且也正切中了当前流民问题的要害,只是她想要的,比白礼贤他们要的更多,她更多希望留给流民的,不是一座支离破碎、民生凋敝的城市,而是一座真正可以自由生活、肆意生长的家园。 白礼贤看了看雪影,见其依然只是沉默不语,心中轻叹,但说到此处,已然是骑虎难下,咬了咬牙,跨步走到门口,朝着雪影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涩声道,“如果姑娘还不相信在下的话,便请随我出来一观吧。” 雪影抬头,眼中露出些许不解,又当即隐去,沉默着站起身来,紧跟着白礼贤走到棚屋外。 外面早已经是一片喧嚣,就在他们刚才所处的棚屋之侧,是一片堆积成山的粮食,雪影知道,这其中便有她当日应承的一万担粮食,其他的,自然都归功于眼前的这位公子哥。 看着眼前将外袍提到腰间,在一片混乱之中快速前行的白礼贤,雪影面色一黯,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全身心地相信白礼贤,只是人并非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的家世,他的家族,以及他的抱负,都是他这个人的组成要素,这就让雪影不得不考虑得更多。 “白公子,你拉来这么多粮食,老太爷知道此事么?”雪影一路紧跟着白礼贤,毕竟武学功力比白礼贤高出许多,丝毫没有费力的迹象。 白礼贤闻言一愣,脚下不由得绊在了一条铺在地上的破麻袋上,猛地打了一个踉跄,又迅速站稳了身体,转过身来看着雪影,一脸严肃地道,“老太爷并不会管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到底做什么,所以雪影姑娘不必顾虑什么。” 雪影眼中闪现出一道莫名的光彩,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白礼贤没有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了小叶所在的位置。 小叶眼见二人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米斗,哑着声音大声道,“我们现在放粮太快了,估计照这么下去,原定放五天,只能放三天了。” 雪影与白礼贤闻言互望一眼,白礼贤无奈一笑,朝着雪影耸了耸肩膀,示意雪影自己问小叶。 “到底什么情况?”雪影现在也顾不得其他,焦急地俯下身子,附在小叶身前大声问道。 小叶抬头白了一眼白礼贤,低头朝着雪影大声道,“许多人领了一回又一回,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完全杜绝,现在还在想新办法,但是人都来了,一直嚷嚷着没领到,一时没办法中止放粮。” 雪影闻言抬头,朝着勉强拦起来的护栏外看去,一个个流民用枯瘦的手臂举着各式各样的容器,竭尽全力朝着前面挤,口中更是嚷嚷不绝,根本看不出来是已经饿了多日的人,如果石头和王仙芝正在此处,估计他们都会想起一个类似的场景,那便是前日龙大老板放粥的现场。 事情总是重复地在上演,只是事情的主角不一样罢了。 雪影眉头微皱,知晓小叶所说的还是轻的,虽然那日并没有亲临现场,但她所掌握的情况并不比石头等人在现场经历的少,如若真的发生了哗变,恐怕当真是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一念及此,雪影也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跳到放粮台后的粮堆上,运转功力,朝着流民大声喊道,“各位父老,还请听我一言。” 刚才还吵闹得厉害的流民听到有人说话,当即便静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粮堆上的雪影,但看到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老妇人,纷纷叫骂了一句,再次转过头去继续吵闹起来。 雪影无奈,伸手一揭脸上的面具,朝着一众流民再次喊道,“各位父老,我是雪影,请听我一言。” 不得不说,雪影两个字在流民之中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当看到刚才还吵闹不休的流民刹那间安静下来,原本喧嚣不堪的场景几乎变得落针可闻。 白礼贤心中暗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在流民心中树立与雪影一样的地位,毕竟这是她多少年付出所换来的,但正如老驼背一样,谁也不知道雪影的这个地位,在流民心中还能保持多久,而这,也是他和石头、王仙芝所担忧的事情。 下一刻,刚才还安静无比的场中突然想起一阵热闹的掌声,“雪影姑娘,你回来啦!”此起彼伏的,都是欢迎雪影的声音。 雪影心中略感欣慰,但立即收敛情绪,一脸焦急地比划手势让流民安静下来,着急地道,“各位父老,现在粮食有限,我们还在调拨粮食,为了大家都能挺过去,还请各位父老按需领取,切勿多领多占。” 雪影话音一落,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许多人不由得面露愧色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雪影,一些人则是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雪影站在高处,清晰地将众人的神色变化收在眼底,心中惶然,接着朝流民喊道,“今日放粮暂时结束,请各位父老明日再来。” 雪影话音刚落,便听场中有人大声问道,“雪影姑娘,明日来还有粮吗?” 雪影心中一松,连忙回应道,“还请各位父老放心,明日正常放粮。” 得到了雪影的保证,许多流民大声应和道,“得嘞,都听雪影姑娘的。”说完三三两两便开始散去,而另一些人虽然心有不满,但见雪影在此,也不好说什么,抬头看了看雪影,垂头丧气地朝外走去。 雪影看着飞快散去的人群,轻吁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但还未等她安下心来,便听远远传来一声大喊,“父老乡亲们,官府放粮啦,快去领粮啊。” 雪影闻言一惊,抬头一看,便见一众流民哪里还有刚才丧气的模样,仿若疯一般向前跑去,一些流民转头看向雪影,似乎有些顾虑,但终归是对于粮食的渴求战胜了心中的疑虑,转身垂着头紧跟着人流而去。 至于人群之中想要劝解众人不要前去领官府粮食的人,则很快被人流冲得七零八落。 看到眼前情形,雪影身子微微一颤,几乎便要从粮堆上栽倒下来。 人不想由风,风更不想由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杀人计(三更,万更答谢) 白礼贤快步上前,勉强扶住了雪影摇摇晃晃的身体,正准备叫小叶过来帮忙,却被雪影抬手拦住。 重新站稳身体,看着眼前已经空空荡荡的巷子,雪影轻叹一声,“你还想说什么,那便说吧。” 白礼贤看着雪影面上掩盖不住的悲凉之色,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淡漠地接着道,“雪影姑娘,百闻不如一见,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帮人是一个什么德行,不需要我再多费唇舌……” 白礼贤还要再说下去,却被一脸怆然的雪影抬手强行打断了,“你想让我看的,我已经看了,我也看到了很多你没看到的东西,你直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没有理会雪影话中的咄咄逼人之意,白礼贤淡然一笑,“雪影姑娘说错了,不应该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我们要做什么才对。” 雪影面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转头冷冷地看着白礼贤,寒声道,“我绝对不会让王仙芝和石头去送死!” 白礼贤无奈地耸耸肩,“雪影姑娘还是不够相信二位的实力,况且有朱师在,一定是马到功成才对。” 雪影压下心中的忧虑,不知道白礼贤鼓动二人前去刺杀帖木儿,到底有没有顺势除掉王仙芝二人的意思,只是现在探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接话的意思。 白礼贤也不解释,转身看着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沉声道,“现在我们在放粮,官府也在放粮,但姑娘你也知道,我们是绝对无法在这方面跟官府抗衡的,与其让他们这么摇摆不定,还不如干脆利落,直接逼着他们做选择。” 雪影没有转身,依然可以想见白礼贤此刻眼中露出的寒意,沉声问道,“所以你想用军队的刀?” 白礼贤没有再次纠结于雪影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的言语之别,只是沉声道,“现在豪商和大户都被吴法言拉拢敲打得八九不离十,军队有了帖木儿的关系也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如若军队真的来了,有之前木花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官府继续以怀柔手段对待流民,流血,将成为必然,到那时候,流民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毫无保留地加入我们。” 白礼贤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是越来越高亢,一旁的雪影却是眉头越皱越紧,甚至不由得有些惊惧,眼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公子,打骨子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不过想来也是,以白家现在的地位和情形,如果在这世道之中想要有所作为,只有一个足够规模和残酷的乱世,才能让他们放手施为,并且从中拮取足够的好处,比如掀翻吴家,坐上县尹府的宝座,或者有更深远的野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雪影自然也深知,这其中就是一个执刀人与杀人刀的关系,白礼贤既然敢亮明身份在此,自然有所倚仗,更重要的是想做白家的那个执刀人,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与流民便是那把无往不利的刀。 而对于现在的雪影和流民而言,白礼贤,或者白家不也是一把刀么? 白奉甲的忧虑并没有错,如若单凭雪影自己和一众手无寸铁的流民,是很难突破现在的局面的,但有了白家,以及它身后众多隐秘的势力支撑,显然局面就会好得多,比如现在他们身后的粮食。 雪影更知道,白礼贤终归只是一颗棋子,白家也绝对不会只有他一颗棋子,但这是人家的优势,雪影不会有任何嫉恨的情绪。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才能做那只执刀的手,而不是成为手中的刀,而这,也是雪影当初允诺王仙芝的,流民要么站着生,要么站着死。 “我不得不承认,二公子所言句句是实。”雪影面无表情,甚至于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感情。 白礼贤自然不会将这句话当作一句赞扬,轻笑道,“无论雪影姑娘怎么想,这都是我们最为认可的方案。” 雪影知道他此刻话中所说的“我们”是指谁,绝对不是指自己和流民,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王仙芝与石头终归还是气盛,只是自己没有参与其中,不知道当时到底情形如何,但也不会直接便将王仙芝、石头和白礼贤划为一体。 冷笑一声,雪影淡然道,“我们总喜欢为别人划定各种各样的方向,以为自己便是对的,但往往忽视了我们自身便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又如何有能力为自己划定一条绝对正确的路?” 白礼贤闻言微愣,一时之间没有明白雪影所说到底何意,只是雪影已经闭口不再言语,纵身跳下粮堆,转身便要朝着刚才的小屋走去。 却见一群人蓦然出现在小巷尽头,看样子正是刚才兴高采烈去领粮食的那批人之一。 二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停下脚步。 等那群人走过来,其中赫然便有之前雪影在来路上看到的那个妇人。 那妇人此刻一脸呆滞,之前卖闺女从那府邸之中得的粮食也不知放到哪里了,手中提着的还是之前那个装粮食的布袋,倒是比她身上穿的衣服还像样几分。 “当时想着卖了那个不争气的饿死鬼,加上两边发的一点粮食,总能应付过这个冬天,谁曾想那狗日的李师爷,吃人不吐骨头,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明明可以卖十升粮食,被他活生生用五升给买走了。”妇人声音尖厉,雪影二人远远便听到她大声斥责之前的李师爷。 其它同行的流民面上神色莫名,但都纷纷出声帮腔,大概意思自然是让妇人去找那李师爷把女儿买回来。 妇人一脸怒意,大声应和着其它流民,但雪影却是知道,如果真要让她去找那李师爷,估计再给她两个胆也不敢。 “敢问几位父老,大家可是从官府放粮之地过来?”待一行人走近,白礼贤偷眼打量了一眼雪影,看出她有探究之意,自己便抢先一步,笑呵呵地朝一众流民行了一礼问道。 白礼贤自从显露身份之后,这几日在城南忙里忙外,许多流民自然都记住了这个穿着华贵,气宇不凡的公子哥,也知道白礼贤是为自己等人奔忙,对他倒是颇为礼敬,七嘴八舌回了一句,抬头又看到旁边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居然是雪影,又乱糟糟地与雪影打了声招呼。 那妇人自然也认识雪影,只是见雪影除了一张脸之外,身上穿着打扮都有些熟悉的感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想起来这股熟悉之意是从何处而来,索性将心头疑惑抛在一旁,朝着白礼贤尖声道,“白公子料事如神,我们可不就是从官府那帮狗崽子那里过来么。” 白礼贤有些好笑地看着妇人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鄙夷神色,没有揭破这些可怜人面上的伪装,依然和气地问道,“不知诸位前去看过之后,官府是个什么放粮法?”说话间抬眼四处打量了一番眼前一众流民手中的空口袋,疑惑地道,“我看诸位粮袋空空,是没有领粮?” 那妇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怒意更甚,干脆直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又反应过来对面便是白礼贤这个翩然公子哥,不由得不好意思地朝着白礼贤笑了笑,见白礼贤依然满脸笑意,并没有介意的神色,心中赞了一声不愧是大家子弟,不由得放下心来回答道,“白公子不提这帮狗崽子还好,一提就让人生气。” 妇人话音刚落,身旁一众流民便纷纷附和。 白礼贤不解地哦了一声,一脸好奇地接着问道,“大姐这话何意?官府又出什么新花招坑害咱们老百姓不成?” 妇人这下注意了许多,想啐唾沫又连忙止住,讪笑着道,“今天官府的狗崽子们学乖啦,不让直接领粮食,说县尹府吴大人说了,要实行什么救民三策,让各家各户以人为计,可以将自己质押给官府,或者某个大户豪商,通过做工领取粮食,要么就是加入什么预备队,官府也会发粮食。” 妇人虽然没什么学识,但一张嘴却着实好使,记性也不错,雪影和白礼贤都听明白了,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眼前的自然便是刚才白礼贤所提及的,吴法言等人抛出的第一招了,而且绝对是一个杀招。 当初吴法言提出流民三策,虽然得到了豪强的认可,也算是笼络了城中豪强的心,但却并未真正推行,一则有形势的变化,另一方面也是条件并不是成熟。 现在则不一样,西北道形势糜烂,白城位置显要,无论是自己早做准备,还是为兀鲁尔哈大规模补充兵源都适当其冲,也由不得官府和豪强主动打起流民的主意。 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雪影还是白礼贤都知晓吴法言和帖木儿将军需采办一事直接给了城中富商,一众豪门富商中自然不乏知晓周边形势的聪明人,自然是卯足劲头开始做准备工作,大量的人手是必然之需,就眼下而言,遍地几乎快要饿死的流民显然比平日里的原住民价格更加便宜,而且更加易得。 更重要的是,等这些人真正进去之后,去了哪里,最后是生是死,又有谁会在乎呢? 乱世,从来不会关注些许人的生死,他们都是历史洪流滚滚向前的一粒微尘,根本掀不起大浪,即便他们都是另一个老菜头。 但这些由不得雪影不关心,其中与雪影和白礼贤关系最大的,便是这道策略直指他们的一个根本弱点,便是流民的支持和数量。 虽然这一次吴法言选择牺牲了吴清源一直更为重视的原住民利益,势必会一定程度上得罪吴清源和原住民,但对于现在最为紧要的流民问题,则不得不说是一个绝佳的破题之举。 只要借着军方需要,消化掉大量的流民,或者分化掉大部分流民,雪影的实力自然便会越来越虚弱。 到那时,雪影是生是死,当真有那般重要吗? 不过也是另一粒为不可见的微尘罢了,逃不过的就是覆灭的命运。 杀人不见血,也不过如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翻云 雪影和白礼贤都能一眼看穿吴法言的打算,但眼前的一众流民自然不会关心,也不会想到这些,他们关注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 眼前的妇人依然在侃侃而谈,大声声讨着官府的不公,甚至还开始责骂那些已经将自己质押给富户的流民,说话之间,还不时偷眼打量雪影和白礼贤的脸色。 白礼贤苦笑一声,知道妇人是在讨好自己二人,再这么说下去也没有意义,抬手打断了妇人滔滔不绝的咒骂,和声道,“谢谢大娘,只是人各有志,我们这些外人,倒是不好苛求什么。” 妇人闻言一急,慌忙道,“白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您这来了之后可是给我们帮了大忙,怎么能是外人呢?” 白礼贤见她这势头又起,顿时头皮发麻,慌忙阻止了妇人继续唠叨,无奈道,“谢谢大娘关照,以后若是有什么其他消息,还请大娘多多给我们透露透露才是。” 勉强打发走一行人,见那妇人依然不时掉转头过来看向自己二人,白礼贤慌忙转过头去,而雪影则知道,妇人八九不离十是在看自己,甚至于在刚才的过程中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否则不会在言语之中那般急切地想要找补回来什么。 都说流民很愚笨,但雪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朴实背后隐藏的算计,或者说狡诈,往往能够让许多人吓一跳,就比如刚才的那个妇人。 但雪影并没有什么想要追究的想法,从一开始接触妇人,便是想要探听些消息,这本就是作为一名探子的本能和素养,而她如愿地得到了想要获得信息,现在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局势,该轮到她结合自己掌握的信息做决断了。 白礼贤勉强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四处扫视着身后粮堆的情形,周围还不时有肩膀之上扎着红带子的流民在清点数量,也是确保没有小贼打这些粮食的主意。 只是他游离不定的眼神直接将他内心的不安暴露无遗,因为眼前的女人到底会作出什么选择,他也没办法保证,甚至于他也有些好奇,雪影面对游离不定的流民,还有步步紧逼的官府,是否还有更好的路子走。 却听雪影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白礼贤无奈地道,“不得不说,我之前低估了二公子的实力,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已经成功地说服了我。” 白礼贤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又紧接着有些质疑,似乎这个结果来得有些过于简单了,甚至雪影都没有讨价还价,就直接顺着他拟定的路子在走,这种顺利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雪影认真打量着白礼贤面色变化,如何看不出来白礼贤隐藏得很深,但依然被她敏锐捕捉的那丝怀疑,轻笑一声接着道,“现在二公子已经将王仙芝与石头派了出去,无论成功与否,肯定与帖木儿是无法和解的,当然,我们从本质上来说也没办法和解,所以与军方的冲突已然成为必然,加上现在白家显然已经布局完成,如果我没有猜错,大公子现在应该就在吴县尹左右吧?” 雪影看着白礼贤面色急剧泛白,又很快恢复正常,心中无奈一叹,哪怕道破了又能如何呢?有些东西改变不了就是改变不了。 “老爷子想要两头下注,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很好奇县尹大人居然会这么痛快地接受白家人介入官场?难道是县尹府的人手短缺,或者是县尹大人单纯地因为母族的关系而照顾白家么?” 雪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轻轻点了两句,但白礼贤敏锐地捕捉到了雪影话中的用意,抬手轻轻鼓了鼓掌,赞许道,“雪影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醉香楼大当家名号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压下心中震惊,努力保持淡定的神色道,“雪影姑娘乃是风月场中的人,你也知道,嫖客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心,也是最忠诚的人。” 雪影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白礼贤这句话糙理不糙的比喻,“只是不知二公子是将白家比喻为嫖客,还是将自己比喻为了嫖客?” 白礼贤笑着向雪影行了一礼,淡笑着回应道,“雪影姑娘可以理解我就是那个最忠诚的嫖客。” 雪影没有笑,郑重地看着白礼贤,半晌没有言语,抬眼看了一眼白礼贤沉声道,“只是醉香楼的姑娘们都很不喜欢说谎的嫖客,哪怕这个谎言是所谓善意的谎言。” 白礼贤面色一僵,又朝着雪影郑重行了一礼,沉声道,“还请姑娘见谅,今日开始放粮,确实是我专门定的日子,官府今日会放粮,我也早有所知。” 雪影看着巷子中不断回来的人群,悲凉地笑了笑,“许多事情原本不需要二公子费如此大的心力,雪影原本就知道。” 白礼贤心中一突,别人不懂,他如何不知道雪影揭破了自己今日设置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雪影看透流民摇摆不定的心思,好坚定心念,理解他安排王仙芝与石头刺杀帖木儿的举动么,只是现在来看,雪影却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既然姑娘知道,为何行事还如此的犹豫?”白礼贤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问道。 雪影不再看巷中三三两两浪荡的流民,因为她知道,这些人相对于之前离开的,已然是少了许多,待价而沽,并不是婊子的专利,有些时候,觉得价合适了,那便是一笔面上看起来很划得来的生意,大家都会很乐意。 “流民有流民的好处,也有他们的劣根性。”雪影缓步走在前面,身后则是寸步不离的白礼贤,雪影没有理会,仿若有些直言自语地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的一根草,顺风倒是他们的本能,也是他们活下去的需要,如果他们不顺风倒,我反倒会觉得奇怪。” 雪影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粮堆,眼中露出些许悲哀,“只是如果强行让他们挺直腰杆,面对原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狂风,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太过残忍了?” 转过头来看了看白礼贤,但雪影并没有等待白礼贤的回答,紧接着道,“老驼背想让大家做一根好草,可以牢牢地扎根在这个世界上,犹如草原上的野草一般可以生生不息地活下去。”抬头看了看头顶又开始飘飞的雪花,四周已经开始有流民奔忙起来,四处抱着不知何处收集来的茅草想要遮盖一二,雪影笑着道,“而我想要的,是他们能够长成一棵树,能够自己面对未来的狂风暴雨。” 白礼贤心中一动,打断雪影的话道,“所以你之前是在除草,也是在播种?” 雪影扶起身旁一个因为奔跑太快而滑了一跤的流民,在对方连声的感谢声中,雪影没有回答白礼贤的问题,淡然道,“现在种子已经播下去了,靠的是张大娘的嘴,更靠的是老菜头的命,哪怕还没办法彻底改变他们本性之中的劣根性,但好歹,他们有挺直腰杆的意愿和本能了。” 听到雪影这么说,白礼贤反倒有些忧虑起来,“但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官府收拢的流民越来越多,我们?” 雪影抬手打断了白礼贤的话,涩声道,“其实人永远都不是问题,无论县尹府能收拢多少人,我们未来都能获得成倍人数的补充。” 白礼贤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但雪影没有接着解释,“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去和官府,和军方的人争?”却见雪影霍然转过身去,一脸苦涩地盯着白礼贤道,“以前,我们有人心,也有计谋,现在呢?我们粮食短缺,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有那么多的武器么?” 白礼贤面上露出一丝愧色,对于流民粮食的短缺,他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谁也无法体会到,当自家老爷子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展示家族百年遗存之时,白礼贤内心的震惊,反倒是武器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当他送走王仙芝和石头一行人时,其他流民手中所持的各式武器,都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他知道,这已然是流民现在所能拿出最好的武器。 一念及此,白礼贤面上露出一丝疯狂之色,抬头看向雪影,却见雪影面上苦涩之中还夹杂着些许嘲讽之意,白礼贤脸色一红,还没开口,便听雪影道,“县尹府里的探子传来消息,兀鲁尔哈的两千精兵一来,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守备武库。” 雪影并没有揭破白礼贤的打算,相当于彻底堵死了这条路。 只是雪影能够知道这个讯息,他白礼贤自然也掌握,看着白礼贤面上的疯狂之色并没有丝毫减退,雪影心中一动,诧异道,“难道白家老爷子想要帮着我们夺下武库?” 白礼贤闻言一惊,慌忙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雪影的猜想。 却听雪影很快又接着道,“原来朱师来的目的就在于此,二公子真是好算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踪(加更) 白礼贤一张俏脸微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雪影看着白礼贤淡然笑了笑,这便已经是白礼贤给出的答案。 “白家果然是人才济济,不知还有多少人才,或者说准备支援我们多少人才?”雪影转过头去,状若无意地问道。 白礼贤心中微惊,尴尬地笑了两声道,“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局,不是么?” 雪影蜷首微点,显然是认可了白礼贤的说法,好的赌客从来不会一把压上身家,稳扎稳打,顺势加注才是胜势所在,否则不是雏便是烂。 见雪影没有反驳,白礼贤心中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清咳一声道,“姑娘不必忧心,有在下在,相信这场赌局,我们能够稳操胜券。” 雪影依然在前走着,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甚至于连脚步都没有停歇一下,只留给白礼贤一个背影。 白礼贤无奈地耸了耸肩,拔腿跑步跟了上去,谁让自己武功不行,连个轻功都不会呢。 至于自家大哥会武功的事情,白礼贤从来不认为武功高的人便能在这场赌局之中获胜,这是他的自信,更是他的骄傲。 王仙芝已经不知道自己追了多远,只感觉与帖木儿三人的距离越拉越远,但好歹苍玄二人本就有伤在身,还要带着帖木儿这个累赘,极大拉低了前行的速度,否则早就已经将王仙芝甩得没影了。 “王大哥,我们别追了吧,以咱们两个人的实力,就算追上,又能怎么样呢?”阿七红着一张脸,手里提着顺来的蒙古刀,紧赶慢赶,勉强跟上王仙芝的脚步。 王仙芝转头瞪了阿七一眼,“你当白礼贤真是个好东西么?又是出主意,又是给情报,好心好意来帮我们杀帖木儿么?” 阿七微微一愣,瞬间又落下了两步,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可是你和石头哥不都同意来么?” 王仙芝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呼吸,看着身旁抓紧一切时机喘息的阿七,无奈地道,“刺杀帖木儿确实是我们现在不得不走的一步棋,这一点即便是被白礼贤利用了我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但如果没能杀死帖木儿,那我们这次行动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阿七双手扶着双膝,勉强坚持用鼻子大口吸气,闻言竦然一惊,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王仙芝,却见王仙芝一脸谨慎地看着前行的方向,涩声道,“有帖木儿的军队,和没有帖木儿的军队,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顿了顿,又无比坚定地道,“这是我的直觉。” 王仙芝没有再作解释,他和石头早就已经达成共识,有帖木儿在,刺杀之仇一定会报,他特殊的身份和身边聚集的奇人异士,都让王仙芝二人感到心忧,但如若他真真切切地死了,哪怕皇帝老儿让兀鲁尔哈来报仇,以现在西北道的形势,估计军方虽然也有所行动,但估计走形式的可能性更多,如此既达到了胁迫流民的目的,也将己方真正的对手限定在了官府一方。 王仙芝心中微叹,从帖木儿自坑洞之中出来的瞬间,他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事情已经朝着他们最不希望看见的方向发展。 “走吧!”让阿七惊喜的是,王仙芝没有再赶他回去,直接招呼一声,继续向前赶路。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更何况无人涉足的荒林中呢? 玄冥负着帖木儿艰难地向前迈步,即便自己兄弟二人功力不弱,轻功更是数一数二,只是身上背着一个人便完全是两回事了。 玄冥面色苍白地朝着身前的苍鹰看了一眼,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却见苍鹰转头瞄了玄冥一眼,再看了一眼玄冥背上闭目养神的帖木儿,缓缓朝着玄冥摇了摇头,转头一脸谨慎地向前开路。 “大哥,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玄冥不敢抱怨,只能轻声打听道。 苍鹰还没来得及回应,却听玄冥背上的帖木儿先回道,“还有一夜路程,玄冥,这是你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 玄冥老脸一红,反倒是苍鹰悚然一惊,连忙道,“小王爷见谅,我二弟不懂事,惊扰了小王爷。” 帖木儿环在玄冥脖颈上的双手轻飘飘地伸出两根手指挥了挥,示意无碍,紧接着道,“二老辛苦,走之前小王已经叮嘱真金,在兀鲁尔哈营中备了黄金千两,只待二位随同小王抵达,这些黄金便是小王给二老的奖赏。” 苍鹰目光复杂地看向依然在闭目养神的帖木儿,对于玄冥投来的希冀目光视而不见,简单两句话,枭雄本色一览无遗。 “还请小王爷放心,护卫小王爷本就是我兄弟二人职责,更何况小王爷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始终铭记于心......”苍鹰字斟句酌,还想解释什么,帖木儿依然是轻飘飘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苍鹰的解释。 苍鹰一愕,咬了咬牙,转身继续向前探路,只是看着身前一片寂静的荒林,苍鹰的心越来越乱,那是一种多年逃命积累的本能。 苍鹰停下了脚步,身后埋头赶路的玄冥差点一头撞在了身前苍鹰的背上,显然是还没有从帖木儿黄金千两的诱惑中回过神来。 “大哥,怎么啦?”玄冥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对劲。”苍鹰面色谨慎,一双鹰眼不住地打量着四周。 玄冥跟着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大哥,是不是林中野物子多,大哥看花了。” 苍鹰一脸严肃地回头瞪了自家二弟一眼,心中喟叹,只是自己也知道自家兄弟脾性,千两黄金一砸,显然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让他还保持警醒,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二老,怎么啦?”伏在玄冥身上的帖木儿终于直起身来,张开双眼看向苍鹰问道。 “回禀小王爷,感觉有些不对劲。”苍鹰连忙向帖木儿行了一礼,沉声解释道。 “是跟着咱们的两个人么?”帖木儿的声音依然沉稳,没有丝毫的波动,反倒是给苍鹰一种安心的感觉。 苍鹰再次扫视了周遭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那二人我兄弟还没有放在眼里,就怕的是有人想趁火打劫。” 苍鹰的声音很冷,不待帖木儿吩咐什么,扭头朝着林中喊道,“是哪位朋友跟着我们,还请现身一见。” 但让苍鹰失望的是,空荡荡的林中并没有丝毫回应,连喊两声都不见响动。 “大哥,是不是你眼花了,我看根本就没人啊。”玄冥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放松下来看向苍鹰。 但无论是苍鹰还是帖木儿,二人面上的凝重之色反而是越来越重。 “小王爷,我们能不能改变线路?”苍鹰回过头去,与帖木儿对视一眼沉声问道。 帖木儿缓缓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苍鹰的提议,“不行,这是最快一条赶往兀鲁尔哈军营的路,如若改道,至少会耽搁一天到两天,我和真金已然约定了时间,如若迟迟不到,恐怕反而会滋生诸多事端。” 苍鹰没有心情理会帖木儿话里话外的暗示,沉声道,“现在这人迟迟不现身,恐怕就是等着我们三人上鹿见愁,真到那时,恐怕......” 没有理会苍鹰神色复杂的眼神,帖木儿思虑片刻,冷声道,“小王相信二老的实力,既然这么有耐心,如若不解决,终归是个祸害。” 苍鹰无奈地抱拳向着帖木儿行了一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走过,只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王大哥,刚才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停了一阵。”阿七认真看了看脚印的方位,朝着王仙芝沉声解释道。 王仙芝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叫起阿七便准备出发。 “王大哥,我看这三人是累了,在这里休息来着,咱们也休息休息吧。”阿七喘着气略带祈求地道。 王仙芝瞪了一眼阿七,无奈地反问道,“你见过背着人休息的?” 阿七悚然一惊,显然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看着王仙芝道,“王大哥,您的意思是?” “恐怕三人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停留在这里商议来着。”王仙芝握了握手中异常冰冷的链刀,沉声回应到。 阿七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四周一眼,不解地问道,“这林中荒无人烟,连野物都不见什么踪影,我们一路赶来,也没见什么脚印踪迹的,能有什么情况?” 王仙芝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前方三人都是人精,更重要的是,王仙芝相信,以苍玄二老的经验和功力,对于事物的判断,更多的是依赖直觉,而这,也是他在川中十万山林之中磨砺出来的保命绝学。 只是现在他并没有感到那般强烈的危机感,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有人一直跟随帖木儿三人,而且是自己一方的人? 王仙芝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啐了一口唾沫,干脆不想了,带着阿七继续向前追赶而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很快便会揭晓。 一念及此,王仙芝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轻松,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能帮着杀了帖木儿,对于他们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而就在前方,一座高耸的山崖横亘在帖木儿三人面前。 鹿见愁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鹿见愁 帖木儿抬头看了看眼前陡峭异常的悬崖,伸手拍了拍玄冥的肩膀,示意他先将自己放下来。 “小王爷,我们确定不绕路吗?”玄冥揉了揉略微有些发酸的肩膀,面带苦涩地问道,倒不是帖木儿有多重,只是玄冥身上带伤,加之一路背负帖木儿赶路,免不得有些倦怠。 苍鹰没有理会自己兄弟的问话,朝着帖木儿抱了抱拳,运转轻功,开始察看其四周情形来。 帖木儿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玄冥的问题,踩着没膝的积雪,艰难地将脚拔出来,靠近山脚抬头向上看去。 据白城地理志记载,这里应该有一条小道能够通到山后去,只是这些年来军方注意力西移,对于地图等基础数据的更新已经远远比不上当年,所以帖木儿一时也拿不准自己所看的地理志记载得是否准确,加上连日积雪,找到那条小道恐怕是难上加难。 玄冥无奈地坐倒在地,一双眼睛不时瞟向帖木儿,只要他别死在自己面前,其他的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至于上山的路径之类的,实在不行,以自己大哥的轻功,先行上山也不是什么难事。 苍鹰很快在四周巡查了一圈回到原地,面色难看地朝着帖木儿行了一礼道,“回禀小王爷,刚才老夫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小王爷所说的小径。” 帖木儿收回打量的目光,淡然一笑道,“无所谓,如若有路自然是好事,二老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现在既然没路,那边只能辛苦二位用蛮力了。” 苍鹰面带忧色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断崖,沉声应了一声是,走到玄冥身旁伸手拉起玄冥,低声问道,“二弟,还行吗?” 玄冥瞥了一眼帖木儿,附在苍鹰耳旁嘀咕了两声,苍鹰面色微变,用眼神阻止了玄冥想要说下去的冲动。 “没关系,玄老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帖木儿一句话差点唬得玄冥一个激灵,兄弟二人慌忙转过身子,朝着帖木儿深深俯下身子。 “小王爷误会了......”苍鹰还想解释什么,帖木儿抬起手来直接打断,淡然道,“现在是荒郊野外,前有峭壁,后有荒林,如若帖木儿就此葬身此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帖木儿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傲然地看着苍玄二老。 苍鹰慌忙拉了玄冥一把,两个人的身子俯得更低了,苍鹰的面上甚至已经开始微微见汗,玄冥的脸色更是难看,口中轻声嘟囔道,“难道他不会武功是假的?” 苍鹰面色更是大变,慌忙瞪了玄冥一眼,却听帖木儿接着道,“帖木儿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人,玄老无须担忧。” 这下不单是苍鹰,玄冥的后背霎时间便被冷汗打湿了,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雪地之中,脸色惶恐道,“小王爷恕罪,小王爷恕罪。” 帖木儿冷眼看着叩首不已的玄冥,再看了看一脸凄苦的苍鹰,轻笑一声,走到苍鹰身旁,伸手将苍鹰拉了起来,拍了拍苍鹰枯瘦的双手安慰道,“二老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苍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躬身抱拳朝着帖木儿道,“我兄弟二人谢过小王爷宽恕之恩。” 帖木儿转过身去,依然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峭壁前,伸手拂落一块浮石上的积雪,淡然道,“行路难,行路难,难以上青天啊。” 而在他身后,苍鹰一脸无奈地拉起依旧满脸惶恐的玄冥,看着玄冥满是惊悚的眼神不住瞟向帖木儿,知晓自己二弟现在是在帖木儿面前吃了大亏,但这归根到底还是玄冥自找的,虽然也知玄冥只是嘴上抱怨抱怨,但以帖木儿的秉性,谁知道会给自己兄弟带来什么祸端。 一念及此,苍鹰苦涩一笑,转身紧跟着走到帖木儿身旁,沉声问道,“小王爷,按照老夫刚才探查的情况来看,眼前自然便是最便捷的上山路径,以我兄弟二人的功力,带您上山虽然不是什么艰难之事,但定然会有诸多麻烦......” 帖木儿转过身来,朝着苍鹰和声道,“二老还请放心,那人等了我们这么久,绝对不会在我们上山的路上下死手,恐怕现在他就在山有帖木儿的存在,对于苍鹰和玄冥二人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累赘。 也确实如王仙芝所猜测的,鹿见愁的高度远远超出了苍玄二人的估计,前半程还好,到了半坡之上,玄冥的体力已经开始快速下降,即便有苍鹰在前面探路,也不由得手忙脚乱,几次都差一点遇险,好歹是苍鹰回援及时,方才能够化险为夷,将玄冥与帖木儿扯了回来,但免不得踩落诸多浮石,倒不是存心想要给王仙芝制造麻烦。 等一行三人一路惊心动魄,勉强爬到崖顶之下,苍鹰面色冷峻,阻止了玄冥想要直接爬上崖顶的打算,带着玄冥躲到一块稍微凸出的石头之下,过了半晌依然不见有人出来,苍鹰心中更是焦急,扭头与玄冥背上还在无声喘息的帖木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深深的忧虑。 帖木儿勉强平复呼吸,朝着苍鹰坚定地点了点头,苍鹰心中暗叹,朝着帖木儿也回应般地点了点头,又凝重地看了玄冥一眼,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整个人朝着崖顶飞去。 当苍鹰落到崖顶之上,就在他身前十步之外,一个白衣人拄刀而立。 看到苍鹰出现,不由得喜道,“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同心(加更答谢) 苍鹰看着眼前面容和煦的年轻人,一颗心已经沉入谷底。 在来的路途之中,他也曾猜测了种种可能,其中白奉甲就是其中之一,而白奉甲也是其中他最不想遇到的对手之一。 这个仿若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实在是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太多的震惊,甚至于此刻苍鹰身上的伤,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白奉甲的杰作。 但世事不由人,无论苍鹰如何不希望碰到白奉甲,现在白奉甲就在他的身前。 苍鹰冷着脸注视着白奉甲,没有应声,却听白奉甲笑着接着问道,“其他两位呢?怎么没有一起上来。” 苍鹰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那一张俏脸着实可恶,其他两人为什么没上来,不就是防着你的暗算吗? 现在倒好,成了典型的明知故问,对于苍鹰而来,更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你要拦我?”过了半晌,苍鹰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白奉甲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苍鹰的问题,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他很快便可以手刃侮辱雪影的人,由不得他心情不好,这种心情让他并不纠结于苍玄二老曾经对他的暗算。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苍鹰冷哼一声,沉声问道。 “自然是为了杀人。”白奉甲的回答很有意思,但指向却非常明显。 苍鹰正要说话,却见身后蓦然出现一个身影,却是玄冥在崖下等待不及,已经带着帖木儿上到崖上来了。 “大哥,怎么啦?”玄冥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对面的白奉甲,不待帖木儿示意,慌忙将他放了下来,走到苍鹰身旁问道。 苍鹰冷着脸摇了摇头,接着朝着白奉甲问道,“你想要杀谁?” 白奉甲眉毛一挑,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他发现,在真正看到帖木儿的那一刻,因为即将手刃仇敌带来的欣喜,根本无法冲淡现在他心中更加浓烈的怒意。 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雪影,自然也有雪影受辱的种种屈辱,而这一切,都来自于眼前的男人,不,准确来说还是一个少年。 帖木儿沉默着走到苍鹰身旁,看着对面死死盯着自己的白奉甲道,“他自然是来杀我的。” 苍鹰心中一颤,移身走到帖木儿身前半步,用自己瘦削的身子将帖木儿挡在了身后。 帖木儿伸出手来,拨开身前苍鹰,重新面向白奉甲,淡然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白奉甲握了握手中的刀,确定了一下雪寂并没有受到寒冬的影响,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冷冽地瞥了一眼帖木儿,摇了摇寒声道,“你不配知道。” 帖木儿眉头微皱,当即便反应过来眼前男人想要杀人的原因。 帖木儿不由得笑了起来,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让人迷醉的夜晚,虽然时间不长,但却是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怀的时间。 白奉甲看着帖木儿面上的笑意,眼前的男人还是一个半大的青年,但是他实在是该死,不单是因为他犯下的罪孽,更在于他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怎么敢笑,他怎么能笑? 白奉甲怒了,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胸中的滔滔怒火正在熊熊燃烧,几乎便要将他淹没。 苍玄二老从帖木儿走出去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对视一眼,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随时准备应对对面的年轻人暴起杀人。 苍鹰没有给玄冥犹豫的时间,直接带着兄弟再次将帖木儿挡在了身后。 苍鹰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甚至于他心中隐隐感觉,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束缚、痛苦和无奈。 雪再次飘落起来,仿佛是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急匆匆地来赶上这场葬礼。 帖木儿还在笑,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出来对面年轻人的危险之处,抑或是对于眼前苍玄二老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又或者是他已经做好了坦然迎接自己死亡结局的准备。 白奉甲动了,左手拇指迅捷一弹,雪寂犹若一道寒光划破了掉落在刀鞘之前的雪花。 一分为二的雪花缓缓飘落到崖顶之上,一条声影已经踩在它们身上跃了出去。 苍玄二老已经第一时间运转起水火交感,曾经的失败经历带给他们的,不单是耻辱,更是经验。 一个好的江湖人,最擅长的便是从不断的失败之中汲取经验,最后达到战胜敌人的目的。 挡住了。 玄冥面上露出一丝讥笑,仿若是在笑话白奉甲的刀法。 对面的雪寂静静地停在二人头顶一丈的地方,再也无法劈砍下去。 苍鹰眼神一缩,却比自己的兄弟更早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猛一闪身,下一瞬间已经带着玄冥退后了一步,将帖木儿彻底笼罩在自己兄弟二人身后。 雪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斜侧劈了过来。 当玄冥感觉到刀锋的逼近之时,刚才自己兄弟二人抵挡下的刀影还完好地留在原地。 那是刀的残影。 玄冥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现在的他,无论用什么表情都难以形容白奉甲带给他的冲击。 但死亡总是能够让人冷静下来。 苍鹰一声轻咤,将玄冥从震惊之中唤了回来,当他扭头看向自己兄长之时,才发现苍鹰不知何时已经受了伤,手臂之上出现了一条大大的刀口,正在慢慢地向外渗着鲜血。 显然是刚才兄弟二人虽然挡住了白奉甲的刀,但现在的白奉甲已经不是他们之前对阵过的白奉甲,短短几日不见,眼前年轻人的实力又有进益。 “大哥!”玄冥面色一慌,低吼道。 苍鹰扭头瞪了玄冥一眼,显然是在责怪自家兄弟对敌之中居然犯了如此大忌,又扭头死死盯着对面持刀而立的白奉甲。 “你们打不过的。”白奉甲看着苍鹰淡然道,又转头看了看重新现出身形的帖木儿一眼,涩声道,“如果你们放弃,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玄冥眼神一动,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自家兄长一眼,但让他失望的是,苍鹰甚至连面上神色都没有变化丝毫。 玄冥不由得大急,对于眼前的年轻人,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种畏惧的情绪,这是他曾经闯荡江湖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难道这就是老了么? “你不用白费心机,他们是不会走的。”即便是已经现出身形,但依然将自己隐蔽得很好的帖木儿面上不带一丝情绪,瞥了一眼苍鹰淡然回答道。 白奉甲看着帖木儿嗤笑一声,“看来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自信。” 帖木儿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确保如若白奉甲突然发难,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躲到苍玄二老身后去,他现在还不想死,哪怕他今日已经濒临死亡,但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知道,自己不想死,更不能死。 至少,绝对不能死在对面这个男人手中,这是一种从心底泛出的敌意和反感。 “因为只有我活着,他们才能活下去。”帖木儿的声音犹如他此刻的面容一般,不带丝毫情绪,却又异常冰冷。 苍鹰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听帖木儿接着道,“而且我的命值很多钱,所以我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 玄冥握住苍鹰的右手微微用力,苍鹰如何感知不到玄冥的暗示,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帖木儿说得很直白,却也很现实。 白奉甲犹如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蓦然笑了起来,“那你想过吗?即便有他们的存在,你依然会死在今日。” 帖木儿缓缓摇了摇头,“难道你没想过,今日死的将会是你?” 白奉甲打量了一眼对面的苍玄二老,帖木儿躲在他们身后,自然看不到身前两人此刻面上的纠结与斗争。 而这也是白奉甲的目的所在,毕竟杀死帖木儿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而且是要堂堂正正地杀死他,能减少一分阻力,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刺客。 一个好的刺客,最擅长的就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和体力,这也是白奉甲能够从无数次死亡边缘挣扎着活下来的缘由。 “废话少说,动手吧!”面色冷峻的苍鹰没有再去理会身旁兄弟不住的暗示,玄冥不懂的事情,并不代表他不懂,朝着白奉甲低吼一声,便要挣脱玄冥的手朝白奉甲扑去。 玄冥面色一变,低声唤了一声大哥,死死抓住苍鹰的手纵身跟了上去。 帖木儿不会让他不惜死,但苍鹰却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一切,自然包括生命,现在苍鹰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看着面前已经准备拼命的两人,白奉甲面色微冷,手中的雪寂更是越来越冷。 既然赶不走,那便还是用刀说话吧。 迎着苍玄二老扑来的方向,雪寂凌空斩落,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动着不知不觉之间开始下大的风雪,朝着苍玄二老迎去。 仿若是砍到了什么硬物一般,雪寂微微一顿,又紧接着抽身而起,挑起地面之上不知积淀了多少时日的积雪,自下而上朝着天际划去。 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苍鹰,此刻也不由得心生绝望,白奉甲的刀太快了,快得连兄弟二人已经快要跟不上刀势的速度。 哪怕是兄弟同心,毕竟不是身为一人。 玄冥面色大急,低吼一声,整个人身形骤然一缩,原本略胖的身形突然变得瘦削起来。 只见玄冥背对着苍鹰猛一转身,刚才还是两个人的苍玄二老,瞬间变成了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吹雪 白奉甲眼神一凝,显然没有预料到苍玄二老居然还有这么一招。 不过心里想想,自己也是轻敌了,眼前的两个老鬼都是老江湖,自然少不了一些保命绝技。 之前在醉香楼虽然也有交手,但毕竟自己属于有心算无心,苍玄二老临时参战,多少有些被动。 而现在,眼前的两个老鬼显然是动了绝招了。 看着眼前速度明显更快了的身影,苍鹰和玄冥背靠着背,两张面孔随着身形的腾挪,飞速地在白奉甲面前变幻。 握了握手中的雪寂,白奉甲压住心中的震惊,深吸一口气,运转冥灵决,一股寒流快速侵袭了雪寂全身,比当日白奉甲在醉香楼运转冥灵决之时更快,也更顺利。 斜持雪寂,白奉甲冷冷地打量着苍玄二老越来越近的身形,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到剑身之上,幻化出漂亮的六角晶体。 仿若是被落雪唤醒了一般,已经变得晶莹剔透的雪寂快速漾出两圈冰纹,冰纹延展,雪寂挥刀而出。 脚下的积雪仿若被狂风吹散,骤然激起两排雪浪,苍鹰眼睛一眯,兄弟二人已经冲入了雪浪之中。 玄冥从未感觉如此的痛苦,穿过雪浪的过程,仿若一把把小刀子从自己身上刮过,等二人回过神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道道细小的伤痕,原本华贵的衣服也变得支离破碎。 但二人并没有停下来,二人合体,本就是兄弟二人在练功过程中自己领悟出来的招式,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便是解决因为功力运行不够顺畅的问题。 虽然现在合体之后功力运转没有阻碍,但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所以唯一的选择便是速战速决。 一双肉拳卷起一片积雪,犹如一条雪龙,向着白奉甲狂卷而去。 白奉甲神色一变,挽了个刀花,雪寂直劈而下,击散了迎面而来的雪龙,哐当一声砍在了苍玄二老坚若钢铁的肉拳之上。 玄冥蓦然冷哼一声,手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再保持合体的状态。 在合体状态之下,苍鹰主攻,但他承受的伤害却没有丝毫减少,甚至于他还需要承受更多,毕竟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无骨人一般,只是随同苍鹰行动。 苍鹰自然能够察觉出玄冥此刻的状态,咬了咬牙,没有选择退回去,而是强行逆势而上,以自己速度的优势再次逼近白奉甲,只要能够影响他挥刀的刀势,他们便有取胜的希望。 拳的攻势更快了几分,苍鹰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已经是在极力运转内力。 顾不上擦拭,苍鹰趁着白奉甲退后的空档,长拳直入,直击白奉甲面门。 白奉甲脸色蓦然一变,来不及回刀抵挡,直接提刀往上一挑,朝着苍鹰腰腹而去,就是要逼苍鹰回拳自保。 但让白奉甲没有想到的是,苍鹰仿若没有看到雪寂一般,绷着一张脸不管不顾地朝着白奉甲而来。 白奉甲已经清晰感觉到刀与肉相接触的感觉,面上已经挨了重重一记,让他几欲昏厥过去,显然全力运转内力的苍玄二老,功力绝非凡俗。 但苍鹰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自己身前的衣袍已经破开,一条恐怖的刀口自其腰腹之间延伸到胸口,如若再深几分,几乎便是开膛的结局。 “大哥,你怎么啦?”玄冥看不到背后的苍鹰,但他也感觉到苍鹰受伤了,下意识地便要挣脱下来察看。 苍鹰咬了咬牙,苍白着一张脸,扯了玄冥一把,示意玄冥不要肆意妄为。 白奉甲退后一步,缓了缓神,带着几分怜悯地看着已经浑身是血的苍鹰,涩声道,“你这又是何必?” 苍鹰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风卷着飞雪刮来,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强行从手臂之上撕下一片还算完整的绸条,也不顾玄冥的喝问,从腰间紧紧地绑了起来,既是勉强固定了腹间的伤口,同样也是将自己兄弟二人更加牢固地绑在了一起。 白奉甲不由得看着远处依然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与苍玄二老的帖木儿,心中轻叹一口气,有些为苍玄二老感到不值。 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路的权力。 苍鹰已经作出了选择,趁着白奉甲微微愣神的功夫,整个人再次欺身而上,犹如一道鬼魅逼近了白奉甲。 白奉甲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收敛情绪,无论眼前二人如何,他们现在都是自己的敌人。 谁要是阻拦自己杀帖木儿,便是自己的敌人。 对于敌人,白奉甲从来不会留手,这是他在风雨间中从无数教训中得到的经验。 风雪来得更急了。 白奉甲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在风雪之中快速晃动的苍玄二老,保持身心清明,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合意之境。 雪寂发出一阵舒适的清鸣,仿佛是在欢迎白奉甲一般。 白奉甲心中一动,也不再顾忌什么禁忌,直接调动起身体之中积蓄已久的冥灵决内力,顺着右臂犹如一条冰龙冲着雪寂奔涌而去。 仿若听到冰龙发出一声嘶吼,雪寂刀快速颤动起来,白奉甲骤然睁开双眼,纵身一跃,整个人横挪开来,凌空之中,朝着苍玄二老劈出了一刀。 风停了,雪也停了。 但并不是风真的停了,也不是雪真的停了,只是雪寂太快了,仿若切开了眼前的雪幕一般,在它的对面,便是一脸惊恐的玄冥。 “大哥!”玄冥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白奉甲的这一刀,让他有一种即将命丧黄泉的感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 苍鹰还未等玄冥的喊声发出来,整个人不顾腰间伤势,以一个极其恐怖的姿势强行扭转腰腹,让自己转过来面向白奉甲。 在他的身下,随着他身体的扭动,一串血珠在雪地之上洒出了一个诡异的圆弧。 砰! 白奉甲只感觉刀势受阻,定神一看,却是苍鹰举起双手,强行捧住了不断下压的雪寂。 白奉甲心中冷笑,当日在醉香楼便曾经有此一着,这次又岂会再吃瘪。 狂风重新开始呼啸。 白奉甲身体蓦然扭转起来,带动雪寂翻卷,震脱了苍鹰的双手,还顺势在其手掌之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刀痕。 而在苍鹰的身下,开始零零散散滴落的血珠,不知何时已经连成了一条血线,流入身下的积雪之中,融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血坑。 白奉甲并没有因此停手,顺势而动,整个人凌空一跃,直接朝着帖木儿扑去。 帖木儿一直紧盯着场中的形势,开始看到苍鹰击中白奉甲,心中骤然一喜,但很快便发现苍鹰已然受伤,而且还落入了下风,虽然心思还在场中,但已经开始思虑起自己的退路来。 但让他有些无奈的是,自己熟悉鹿见愁的地势,白奉甲显然也不差,已经早早地占据在下崖唯一的道路上,直接阻断了帖木儿所有的出路,除非苍玄二老能杀死他,或者帖木儿直接从崖上跳下去。 现在看来,这两种路子几乎都没有可能。 帖木儿开始退后。 但以他的武功,如何能够快得过白奉甲的刀。 帖木儿勉强保持着脸色的冷峻,脚下却骤然绊了一跤,整个人朝后倒去,帖木儿不由得低呼一声。 但好歹他很快便触及了雪面,在他身后不足五步,便是刚才他们上崖的地方。 如若他再退得快一些,此刻的他,估计已经落入悬崖了。 但帖木儿没有时间庆幸,因为白奉甲的刀已经距离他不足两步。 也就两步而已。 白奉甲的右脚被一双鲜血淋漓的枯手紧紧拽住,自然,也只有可能是苍鹰。 白奉甲扭过头去,面色一变,左脚迅猛一蹬,逼得苍鹰慌忙撒手,或者说他已经不得不撒手。 看着眼前双手开始不住颤抖的老人,白奉甲没有趁势转身继续去追杀帖木儿,而是面带唏嘘地看着身前白发飘飞的老人。 谁能想到,眼前的老人便是当日初入白城之时意气风发的江湖名宿。 “我再说一遍,你可以现在离开。”白奉甲声音稍微缓和下来,斜提雪寂,沉声道。 苍鹰抬起双手,强行抑制住因为内力失控带来的颤抖,那是兄弟二人合体即将终结的信号,缓缓晃了晃一头白发,苍鹰没有解释,只是坚定地站在了原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了白奉甲自己的选择。 哪怕现在是敌人,白奉甲依然对眼前的老人升腾起一丝敬意。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苍鹰直到这个境地依然不顾玄冥的感受,不惜性命强行阻拦自己,绝对不是对帖木儿的忠心,江湖人依附于官府之下,本就谈不上什么忠心,利益永远是横亘在其间的一座大山。 至于帖木儿用什么死死地控制着苍鹰,白奉甲不关心,也不准备去探究,手腕轻抖,带动着雪寂微颤。 既然选择坚守到底,对他最大的尊敬,便是用刀终结他的坚持。 雪下得更大了,帖木儿艰难地睁着双眼,看着眼前即将关系自己生命的一幕。 白奉甲抬起雪寂,深呼一口气,吹落了刀面之上积起的雪花,一身晶莹的雪寂,蓦然横劈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童谣 苍鹰强行抑制住双手的颤抖,看着迎面劈来的雪寂,怒目圆睁,长吸一口气,浑身破烂不堪的锦袍迎风鼓荡。 他身后的玄冥满脸沮丧,也不再言语,知晓自己兄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现在也无法再劝。 既然如此,那便死吧。 回想起兄弟二人一起闯过的风风雨雨、刀林箭阵,自家兄长绝大部分都是被自己所拖累,否则又岂会落入这般田地,而自身的一身所学,都是当年自家兄长外出打柴,捡到的一本破烂书册。 而苍鹰也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硬生生将一本本该一个人修习的秘笈,拆开来由两个人修习,所以说是苍鹰造就了他一点没错。 再想想一次次遇险,每次自家兄长都是拼命保护自己,让自己先走,这次看这情形,估计苍鹰也不会例外。 一念及此,玄冥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刚才还畏缩躲闪的目光瞬间变得坚毅起来,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畏惧模样。 白奉甲的刀越来越近,苍鹰已然感受到刀气凌冽,面上须发飘飞,面上已然涌上了死志。 “去死吧!”苍鹰蓦然一声大喝,内力翻腾,卷起一股雪浪,朝着白奉甲奔涌而去。 濒死挣扎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而苍鹰的临死反扑绝对更加惊人。 白奉甲眼神一凝,早就有所防范,整个人腾身而起,避开朝自己卷来的雪浪,竭力保持刀势不变,神色冷峻,身体腾挪向前逼近,雪寂已经触及了苍鹰的面门。 苍鹰横拳而起,直击雪寂刀背,想要将刀势拍开,却不料刚刚触及雪寂,手上便已然是冰寒一片,几乎彻底将手冻僵。 苍鹰面色一寒,迎刀而进,身形一矮,侧头勉强避开刀锋,逼近白奉甲。 白奉甲冷笑一声,刀势顺势下压,朝着苍鹰脖颈劈去,看样子是要直接斩下苍鹰头颅。 苍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白奉甲,嘴角蓦然挂上一丝冷笑,骤然抬起右手。 白奉甲心中凌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招式,整个人凌空腾起,勉强躲过迎面射来的短箭,顺势跃到苍鹰身后,却不想正中玄冥下怀。 却见玄冥面色凄苦,原来由于矮胖变得瘦高的身材骤然一矮,重新变得矮胖起来,而在他身后的苍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玄冥内力一激,弹射出去。 苍鹰面色一寒,回头向后一看,便见玄冥张开双手,死死地拽住白奉甲,而雪寂已然从他身上穿胸而过。 “走啊大哥!”玄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扭头看着苍鹰凄声喊道。 苍鹰面色骤变,正要重新扑上来救自家兄弟,这一举动早就被玄冥看在眼里,目光一变,双手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白奉甲的右手,咧嘴一笑,拉着雪寂朝着自己的胸口再进一半。 看着从玄冥背后透过来的,鲜血淋漓的雪寂,苍鹰霎时泪流满面,大声疾呼道,“二弟!” 玄冥死死抱住白奉甲,转头再次大喊道,“大哥,快走啊!” 苍鹰满脸悲戚,看着自家兄弟,骤然扭头朝着帖木儿扑去,提起帖木儿纵身一起,绕开被玄冥死死缠住的白奉甲,快速朝着崖外遁去。 白奉甲眼神一凝,不由得大急,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杀了帖木儿,如若被他逃脱,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见这个贼子,若是被他逃回大军之中,以帖木儿谨慎的性格,估计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替雪影报仇了。 一念及此,白奉甲扭头看向身前满脸是血的玄冥,目光一寒,再也没有刚才的震惊和悲悯,抬脚朝着玄冥身上一踹,想要直接将玄冥踹落出去。 但让白奉甲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畏畏缩缩,一心想要逃生的玄冥此刻却仿若是铁了心一般,张嘴朝着白奉甲笑着,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汇聚到一双手上,死死地抱着白奉甲,受了白奉甲全力一踹,居然没有被踹落。 而白奉甲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脚底的触感,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就是那一脚,玄冥的右胸彻底塌陷了进去。 鲜血从玄冥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即便他竭力张嘴想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远的苍鹰和帖木儿,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无法说出声来。 白奉甲扭头看向几乎看不见身影的苍鹰二人,心中更急,面色一寒,举起左手,朝着玄冥抱着自己右手的双手砍去,只听一声骨肉撕裂的声音,玄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凄厉地叫了一声,自己的整个右臂已经齐肩而断,竟是被白奉甲硬生生斩落。 白奉甲别开脸去,不忍再看,举起手再次朝着玄冥的左臂斩去。 但还未斩落,白奉甲余光之中,便见又一个人从崖边跃出。 白奉甲心中骤然一沉,以为是帖木儿的援兵,定睛一看却是王仙芝。 王仙芝刚刚跃出悬崖,便听凄厉的大喊,原本就担心被苍玄二老埋伏的他不由得肝胆欲裂,慌忙拔出链刀,正要对敌,定神一看,便看到了远处的白奉甲,而苍鹰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王仙芝心中大定,刚才自己攀爬之中,开始颇不平静,上方不住有碎石掉落,心中忐忑是苍玄二老知晓自己跟随,所以故意踹落碎石,等到过了中线,虽然没了碎石,但王仙芝反倒是心中忧虑更甚,也不知二人是不是在崖顶打埋伏。 等到了崖顶,王仙芝候了一阵,风雪呼啸之间,勉强听到一两声随风刮来的打斗声,犹豫半晌,终于决定上崖一探,却不想便遇到了白奉甲。 王仙芝收起链刀,快步朝着白奉甲跃去,等到到了白奉甲身边,方才看到白奉甲身前瘫成一团的玄冥。 此刻的玄冥,整个人几乎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眼见是不活了,周围更是血流成河,将四周的积雪染红了一大片。 即便如此,剩下的一只左手依然死死地抓着白奉甲的右手。 王仙芝悚然一惊,正要问什么,便被白奉甲直接打断了。 “帖木儿和苍鹰跑了,快帮我弄开他,不然就来不及了。”白奉甲面色大急,几乎是朝着王仙芝喊道。 王仙芝回过神来,也知道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原本自己还担心一个人对付苍玄二人不敌,现在既然白奉甲来了,那么自然不是问题了。 只见寒光一闪,链刀出鞘,玄冥的一只左手齐腕而断,整个人再也没了支撑,直接滑落到积雪之中。 王仙芝再次出刀,将玄冥依然抓在白奉甲右手之上的右臂齐腕斩断,正要提白奉甲清理一下手臂之上的两支断手,还未来得及出刀,眼前已然不见了白奉甲的踪影,扭头再看,却见白奉甲带着两支断手,提刀已经向前追去了。 王仙芝心中一沉,不知道苍玄二人已经走了多久,但见白奉甲这般急迫,也不由得心忧,正要拔腿跟去,却见一旁的玄冥蓦然笑了一声。 王仙芝面色一寒,停下脚步朝着玄冥看去,却见其面如白纸,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呼啸而过的风雪,轻声哼起了仿若是什么歌谣。 王仙芝本欲再补一刀,别让其死里逃生才是,毕竟这人虽然在白城时日尚短,但在帖木儿手下,想必也是作恶多端,而他王仙芝最看不起的人,便是投效官府,出卖自己性命的人。 只是看着玄冥身旁不住流出的鲜血,再看其满脸的凄苦,王仙芝心中一叹,最终放弃了补刀的打算,扭过头去,纵身朝着白奉甲追去。 风雪呼啸之间,一首童谣断断续续地从玄冥淌血不止的口中吟出,刚一出口便被风雪无情吹散。 凝神细听,还能听出只言片语,仿佛是,哥哥弟弟头靠头,一生一世不回头...... 曾经纵横江湖的苍玄二老中的玄冥,就此消逝在这漫天风雪之中。 白奉甲的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远远不够。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硬生生朝着人的眼睛里钻,不一阵白奉甲便感觉一双眼睛沙痒不堪。 但白奉甲没有停步的意思,留给他时间不多了,机会只有一次,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在他的右臂之上,两只断手在风雪之中已经开始凝结霜痕,如若这一幕被旁人看到,估计早就被吓破胆了。 王仙芝大口喘着粗气,勉强跟住白奉甲的步伐,却怎么也追不上,但知道白奉甲与自己的目的一样,王仙芝也只能玩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赶去,越往前追心里越发紧张,不由得怀疑苍鹰是否已经带着帖木儿跑远了。 但想想苍鹰同样是受伤了,更带着帖木儿这个累赘,绝对不可能比白奉甲走得更快才是。 前方的白奉甲骤然停下脚步,还未等王仙芝反应过来,白奉甲已经转过身来,提气纵身便越过了王仙芝。 王仙芝扭头正要叫住白奉甲,心中蓦然一动,知道白奉甲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慌忙平复一下体内狂躁不堪的内力,提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朝着白奉甲跟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坠崖 白奉甲骤然停下脚步,凝神细听,提刀再迈两步,便见一个身影从一块大石后蓦然跃出。 风雪之中,即便看不真切,白奉甲依然敏锐地判断出正是苍鹰与帖木儿二人。 白奉甲心中冷笑,也不知是苍鹰经验丰富还是帖木儿心思深沉,知晓白奉甲追杀心切,趁着风雪大骤,居然半途之中找到了这么个地方隐藏起来,差点便迷惑了白奉甲,逃脱了追杀。 好歹也是白奉甲见机得早,很快便察觉出了不对,调过头来再找,果然发现了端倪。 既然已经找到了,白奉甲反倒是不急了。 玄冥已死,苍鹰受伤也不轻,以他带着帖木儿的速度,绝对是无法再逃脱过去。 提刀快步向前跟去,一前一后四人飞速再往回而去。 前面的帖木儿此刻已经是面无血色,即便他心思深沉,心中奇谋迭出,但现在苍鹰已然是脱力在即,此刻更是面如金纸,如此逃跑下去,自然是没有幸存之理。 帖木儿不是没有想过让苍鹰自己一个人逃,好吸引白奉甲与王仙芝的注意力,自己方便一个人走脱,但身处这茫茫大山之中,丛林虎豹更是不少,自己虽然在大都之中没少与那些纨绔子弟呼啸山林,每次都能收获颇丰,其中也不乏虎豹大兽,但他却是深知,当日自己与此番情形截然不同,如若自己真的没有苍鹰保护,恐怕自己在这茫茫山林之中哪处死去都不知道。 权衡利弊,帖木儿方才让苍鹰趁着风雪藏在中途,想就此迷惑住白奉甲,但没想到白奉甲也不是单纯的一介武夫,心思也甚是机巧。 两人奔到刚才玄冥身死之地,苍鹰看着眼前已经冻僵在地的玄冥,腹中真气一泄,哪里还能坚持得住,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而他身上的帖木儿也直接摔落雪中,翻滚了两圈,几乎到了崖边方才停了下来。 苍鹰见到玄冥尸体,虽然早有预料,但也由不得心中大乱,几乎忘了帖木儿的存在,等自己扑倒在地,方才觉察过来,但抬头寻觅,见帖木儿就趴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而没有坠落崖底,方才放下心来。 看着死相凄惨的兄弟,苍鹰没来由悲从心来,再不顾忌帖木儿的存在,扑到玄冥身上大哭起来。 帖木儿动了动被摔得生疼的胳膊,勉强支起身子,冷眼看着恸哭不已的苍鹰,抬头再看缓缓向着自己二人逼近的白奉甲与王仙芝,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他已经死了,现在关键是咱们怎么脱身!” 苍鹰眼圈深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帖木儿,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以往的恭敬,凄声道,“帖木儿大人,为了你,我二弟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受你所制?” 帖木儿心中一紧,看着满脸冷酷的苍鹰,知晓现在一个不甚,苍鹰真有可能舍弃自己孤身脱逃,毕竟自己当初制约他的,便是靠的玄冥,现在玄冥已经身死,自己再也没有制约他的力量。 想到此处,帖木儿面色顿时和缓起来,温声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自强,想必玄老也不希望你我二人就此殒命此处。” 苍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二弟,面色更是凄苦,也知道帖木儿所说是事实,伸手摸了摸玄冥已经被冻住的鲜血覆盖的面庞,凄声道,“老二啊老二,你又是何苦,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被人家活活捏在手中三年,现在更是客死异乡,母亲大人泉下有知,你让我如何交代才是啊。” 帖木儿面色一变,苍鹰此刻提及这事,虽然当初自己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更是借此来要挟住了疼爱自己兄弟的苍鹰,但现在苍鹰旧事从提,反倒是让他心中更没有底。 帖木儿脑中急转,正要思虑对策,却见苍鹰长身而起,朝着帖木儿抱拳行了一礼,冷声道,“小王爷,无论如何,还得感激你这些年庇护我兄弟二人,前事不提,稍后我会帮你阻住他们二人,至于你何去何从,便看你的造化了。” 帖木儿看着转身向着白奉甲迎去的苍鹰,心中大急,厉声道,“你才是害死你二弟的真凶,他傻不知道,你又岂能瞒得过我?” 苍鹰闻言身体骤然一颤,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迈步朝着白奉甲迎去。 身后的帖木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这样对得起玄冥吗?” 见苍鹰依然没有反应,帖木儿面色一变,知晓已经无法挽回,连忙闭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也不再去管苍鹰,抬头四处打量起来,既然苍鹰说会帮助阻拦一二,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思虑自己的退路。 帖木儿记忆力超群,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白城周边的地理志更是铭记于胸,这鹿见愁乃是逐鹿山余脉,横亘在白城西行之路上,四面三处都是悬崖,只有一条路此刻还被白奉甲所阻,除非他帖木儿翼生双翅,否则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 一念及此,帖木儿不由得遍体生寒,身上的狐裘能抵挡四周侵袭的风雪,却抵挡不住内心升腾的寒意。 帖木儿思虑后路之时,苍鹰已然走到了白奉甲的对面。 苍鹰自然第一眼便看到了白奉甲手臂之上的两支断手。 风雪之中,两支断手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但即便如此,依然牢牢地抓住白奉甲的手臂不撒手。 苍鹰面色一苦,直欲坠下泪来。 “能请你把我二弟的手取下来吗?” 白奉甲还以为苍鹰会直接上来就动手,雪寂已然准备随时出鞘,但苍鹰的第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之上的两支断手,白奉甲心中同样也是一震,无论是否处在敌对方,也不说苍玄二老为人如何,玄冥的死都足以让人心生敬意,白奉甲也不例外。 扭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旁边缓缓喘息的王仙芝。 王仙芝抬起头来,便见白奉甲朝自己抬手示意,心中无奈,只得走到白奉甲身旁,正欲拔刀,却被白奉甲直接用眼神拦住了。 王仙芝心中叹息,摇了摇头,伸手去掰两支断手。 但让王仙芝惊讶的是,他初一用力,手中断手居然纹丝不动,几根手指依然牢牢地攥在一起。 王仙芝面色一变,抬头看向白奉甲,却见其闭目叹息,心中也不由得感叹,手中用力,直接将断手的五根手指生生掰断,方才将断手取了下来。 如此这般,王仙芝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将两支断手全部都取了下来。 而好歹是玄冥死的时间不长,两支断手虽然受冻厉害,但尚未完全冻透,否则估计经过王仙芝一掰,几根手指就该寸寸碎裂了。 王仙芝一脸肃穆,捧着两支断手走到苍鹰身前五步,警惕地看了一眼满脸悲色,仰首闭目的苍鹰,缓缓蹲下身来,将两只断手放置在地上,又缓缓退了回去。 等王仙芝退回原位,苍鹰睁开眼睛,眼角滑落两滴眼泪,朝着白奉甲与王仙芝行了一礼,走上前来将玄冥两只断手拾了回去,勉强将玄冥一具尸体拼凑完全,又撕下自己身上已经破败的衣袍,将断开的地方绑在了一起,算是保了玄冥一具全尸。 苍鹰再次站起身来,白奉甲与王仙芝同时心中一凌,两只手齐齐握住腰间兵刃,堤防苍鹰暴起动手。 却不想苍鹰只是转过身去,又朝着一脸漠然的帖木儿认真行了一礼。 就在白奉甲与王仙芝都松了一口气之时,却见苍鹰身影一闪,两人豁然一惊,拔刀正欲迎敌,却不见人扑来,定神一看,方见一个身影飞快奔到崖边,纵身一跃,已经跳出崖顶。 低头再看,刚才还躺在哪里的玄冥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 二人不由得扭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苍鹰居然选择了跳崖? 二人收敛面色惊异,平复心情,同时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帖木儿。 看到苍鹰毅然决然地选择跳崖,帖木儿几乎便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苍鹰说帮助自己阻拦白王二人,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强行压住心中怒意,知道现在无论自己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苍鹰已经跳崖的现实。 心中不由得暗叹,原本以为苍鹰是不想再受自己制约,所以方才故意设计,让玄冥毅然决然站了出去,死在了白奉甲刀下,却不想苍鹰是早就已经心存死志,只是自己不忍心杀了自己二弟,所以才拖上自己二弟,让其先死在了白奉甲刀下,否则以以往兄弟二人的过往,身陷死地,苍鹰哪有不让玄冥先走的道理? 估计照此情形,如若苍鹰能够带着自己逃出生天,他也会回到这里,选择与自己二弟一并死在此处。 帖木儿甩了甩头,抛开脑中的纷繁杂念。 看着缓缓逼近的白奉甲二人,帖木儿面带苦笑,知晓自己今日定然是逃脱不了了。 扭头看向大都方向,帖木儿缓缓闭目,心中默祷,“阿娘,你的恩仇,儿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重新睁开眼睛,帖木儿转头瞥了一眼满脸恨色的白奉甲和一脸激动的王仙芝,面上蓦然闪现一丝笑意,转身朝着另一侧纵身一跃。 白奉甲看到帖木儿扭头看向自己的神色,心叫一声不好,纵身一扑,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件飘飞起来的狐裘,趴在崖边一看,哪里还有帖木儿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小沐 小沐已经不知道在这茫茫丛林之中度过了多少时日。 从逐鹿山上逃脱之后,小沐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之中。 尤其是初始的几日,每次从迷迷糊糊之中醒过来,都仿佛白奉甲站在他身后,一把冰寒无比的长刀就架在他的脖颈之间,逼问着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奉甲的存在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尤其是他想到白奉甲回到白城之后,会跟雪影、小叶、石头,还有他曾经的一个个朋友说起他在那洞穴之中的龌龊举止,他便感觉无地自容。 他曾经想起过自杀,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又都会选择放弃,因为他不敢,更不想。 他还年轻,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他还要堂堂正正地走到小叶的面前,用事实告诉她,当然,还包括雪影、石头等等一干人等,他小沐是一个英雄,是一个依靠自己的力量成长起来的英雄。 但现在,曾经让他为之着迷的所有事情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他甚至不敢回到那座让他迷醉的城市。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不知道回去之后,龙大老板会如何处置他。 他也不知道司马香是否完成了龙大老板交给他的使命回到白城,还是依然在他们约定的地点等着他。 现在的小沐,估计放在白城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面前,都不会再有人认出来他。 原本还算一表人才的他,曾经英俊的面容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胡子,曾经修长身形已经瘦脱了相貌,曾经饱满的肌肉也变得干瘪无比。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胡子能够长得这么快,在开始几天他还会用匕首简单修理修理,到了后面干脆就放弃了,毕竟在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再好的容貌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他就在一处洞穴之中栖身,那还是他拼命赶走了一头野熊之后获得的短暂栖息场所。 他原本华贵的衣物现在也变得破破烂烂,其中有被那头野熊挠破的,也有被林中的荆棘划破的,一个人要在丛林之中活下去,总要付出很多的东西。 至于自己的那个便宜师傅,小沐早就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是回到了白城,还是干脆躲回了西域,甚至于他现在已经恨他入骨,每次运转曾经引以为豪的内力,那刺骨的疼痛都会告诉他,天上掉落的馅饼并不好吃。 小沐甩了甩头,将这些无关的情绪甩出脑海,现在他饿了,他急需要食物,这才是最为急迫的事情。 原本猎杀了一头小鹿,放置在洞穴之中,以为可以够自己吃上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自己的胃口那么大,短短两天便已经消耗殆尽。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洞门口的大石,小沐艰难地从石缝之中挤过身形,心中暗骂自己当初怎么找了这么大一块石头挡门,不过想想也比较庆幸,无论是那头野熊,还是白奉甲,这块石头的存在,都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安心。 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醒过来后,会不会身后站着的就是野熊,或者白奉甲。 甚至于开始两天,小沐都是趴在石头上睡觉,确保只要有些许响动,自己便可以当即清醒过来。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心中暗骂一声贼老天,裹了裹身上破烂的狐裘,小沐走了出去。 他已经习惯骂贼老天了,不单是因为连日的风雪让他觅食更加的困难,更在于他怨恨这个老天从来不会满足人的愿望。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想要过得好一点,难道有错么? 为什么就偏偏安排了一个白奉甲,好死不死地从天而降,破坏了自己的好事,更让自己失去了自己曾经的一切。 温暖的大床,美味的珍馐,甘甜的美酒,以及享用不尽的美姬...... 人只有失去才会觉得珍惜。 或许是当初这些东西都来得太过容易了,所以他从来不觉得有多么的珍贵,即便他曾经也一无所有。 捧起洞门口的积雪,勉强搓了搓脸,让自己更加清醒几分。 含了一口积雪,用嘴中的余温融化,方才慢慢吞进肚子,这是他最近总结出来的经验,是用他前些日子拉了好几天肚子换来的宝贵经验。 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伸手感受了一下风雪的大小,暗叹一声,“贼老天你可得多多保佑,让老子今天多打几头鹿,否则老子要是饿死了可不会放过你。” 寒风凌冽之中,小沐每走一步路都感觉是在遭罪,但好歹是今天运气不错,贼老天也算是偶尔大发了一下慈悲,真的让他打到了两头鹿。 可能是鹿吧,他反正也没见过,之前也都是在自己府上享用的,经过大厨精心烹调之后的熟肉,也没有见过真家伙。 只要能吃,管他那么多呢。 小沐的心情不错,用一根枯藤将自己破烂的衣服牢牢地捆在身上,避免被风雪灌进去,腰间插着自己保命的匕首,那还是白蓁蓁留给自己的,一只肩膀扛着一头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回赶去。 他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回到洞中,否则鬼知道会在林中遇到什么东西。 等等。 小沐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脚下踩到的东西绝对不对。 浑身打了个机灵,也不敢收回脚,轻轻地将肩上的鹿放置在一边,拔出腰间的匕首蹲了下去。 “谁?”小沐犹如野兽一般躬起身子,确保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力,不用说,这也是他在这丛林之中学到的一个绝招,帮助他应付了许许多多的危机。 林中只有呼啸的声音,眼前的积雪依然一动未动。 小沐谨慎地收回了脚,脚下的感觉很清晰,那是踩中布帛的感觉,就说明雪下可能藏着人,当然,也可能是死人。 只是这茫茫丛林之中,又哪里来的死人呢? 小沐不敢放松警惕,就像那明明自己查探得好好的石洞,白奉甲却偏偏像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一般么? 再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动静。 小沐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眼,确保没有其他人,或者动物盯着自己,缓缓用刀将身前的积雪刨开,露出了一条胳膊。 准确来说,是一条已经冻僵的胳膊,上面还穿着华丽的锦袍。 小沐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锦袍的材质跟自己身上的内袍一模一样,是他最喜欢的布料,估计单是一件衣服,就足够寻常人家好吃好喝一年有余。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之中,而且还就这么躺在这里? 小沐第一时间向后跳了一步,那是遇到危险时的人体反射。 但那条胳膊没有丝毫反应,小沐等了一阵,勉强放下心来。 犹豫了片刻,小沐咬咬牙,重新扛起被自己丢在一边的两头鹿,绕开胳膊的存在,满脸警惕,继续深一脚浅一脚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走出十来步,小沐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面色挣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重新转过身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小沐仿若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扔掉肩上的鹿尸,快步回到胳膊所在的地方,鞠躬行了两礼,蹲下身去开始刨了起来。 一边刨,小沐一边念叨道,“这位大哥,可千万不要怪小弟惊扰你,我只是想着给你找个地方安葬起来,否则这林中野兽多,到时候糟践你的尸体可就不好了。” 天色暗得厉害,小沐的动作也很快,很快便将一整具尸体刨了出来。 当看到尸体全貌时,小沐不由得大吃一惊,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乃是一具人的尸体,他的右臂已经齐肩而断,如果不是一根布条拴着,估计这条胳膊早就已经不知落在哪里去了,再看他的两只手,同样也没有好到那里去,都是靠着布条勉强绑在了一起。 小沐缓缓拔出腰间的匕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响动,这个人绝不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 抬头看了看头顶奇高无比的悬崖,小沐心中猜测,难道是从崖上掉落下来的,但一想又有些不对,这荒林之中,谁杀人会多此一举,还将他的胳膊什么的绑回原处,更何况专门抛尸下来,而头顶的悬崖有多高,小沐也曾经想要探索一番,但努力了两次就直接放弃了。 从他修习了静清老和尚传给自己的心法,开始几日确实进展神速,什么掌劈大树都丝毫不在话下,但慢慢他就发现了不对,丹田之中不时异常的鼓胀,还有异常恶心的感觉都告诉他,自己的修炼出现了问题,这才有了居然被一头野熊逼得无路可走的局面,原本想攀爬上崖探寻一番的念头也就此终止,反正看起来很高就是了。 简单思考一番,小沐便得出了结论,眼前的人,极有可能是有人带过来的。 小沐缓缓靠到一颗巨树边上,靠树木给自己遮着背后的空门,身前横提匕首警戒着。 “谁?快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小沐目露寒光,大声喊叫到。 但终归是一场空。 小沐等了半晌,眼看天色已经越发的暗了起来,估计即便是有人,现在也该跑远了。 深吸一口气,小沐快步走到尸体旁,一边不时抬头警惕着四周,一边用手中匕首挖掘着脚下的浮土。 林中树木众多,每年都有无数落叶,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片浮土,以小沐眼下的情形,挖掘开来也不算什么费力之举。 很快一个粗糙版的坑洞便出现在小沐身前,再次四周张望了一番,小沐走到眼前的尸体旁,运转内力,压制住经脉之中传来的刺痛,暗骂一声贼秃,将死尸推到坑底。 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小沐快速地将周围的浮土填了回去,又推过来一些雪盖上,朝着这个无名氏之墓行了一礼,默祷了两声,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吧。 再次看了看墓穴,小沐转过身去,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正要离开,一道黑影突然从头顶的树上坠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收徒 小沐反应不可谓不快,当黑影掉落的瞬间,他已然拔出了匕首,纵身跳到了一边。 等黑影掉落在地,好歹是积雪很厚,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小沐警惕地看着黑影掉落的地方,刚才迅疾之间,已然看出掉落的乃是一个人,看来正是刚才自己百般寻找也没有找到的,那个将刚才死尸带来此处的人。 小沐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原以为已经足够小心,却没想到这人直接躲在了树上,刚才自己查看了周围,单单遗漏了这一点,始终没有想起看看树上,方才留下了这一隐患。 如若这人是专门在这里伏杀自己的,那自己估计现在已经与刚才的死尸一般,该长埋地下了。 不,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运气遇到自己这样的人,所以极有可能自己会葬身在某个不知名的野兽腹中。 想到此处,小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等了一阵,刚才掉落的黑影依然没有动静。 “不会是另一具死尸吧?” 小沐心中微动,咬咬牙,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迈开脚,朝着刚才黑影掉落的地方探查,刚刚走到黑影身旁,便听已经彻底埋进雪中的黑影发出一声闷哼。 小沐横刀在前,面对未知,所有人都会感到恐惧,现在人已经现身了,小沐反倒没有那般恐惧了。 而且看刚才那死尸的形状,估计眼前这个黑影与那尸体关系密切,而且肯定也受伤不轻。 小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果然看到眼前这人身上遍布血迹,看来是受伤颇重,难怪会从树上掉下来。 小沐看着雪坑之中一动不动的神秘人,心中犹豫,到底应不应该伸手相救。 愣了片刻,小沐打定主意,上前推了推神秘人,见其只是闷哼,其他没有什么反应,咬了咬牙,将匕首别在腰间,扯起一块布条,将神秘人双手反剪绑在身后,扛到肩上,再一手提起刚才被自己扔到一旁的两只鹿尸朝着洞中走去。 白奉甲与王仙芝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崖苍鹰带着玄冥尸体从崖老夫是武林高手,倒也没错,”见小沐暗暗握住匕首,苍鹰惨然笑道,“只是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来,就便是铁打的也该散了,现在老夫腹脏错位,估计是难以活过今日了。” 小沐将信将疑地看着苍鹰,却见苍鹰嘴角蓦然流下一丝血痕,不由得心中信服了几分。 “况且如若老夫功力还在,以小兄弟的这块布带,能束缚得了老夫么?”苍鹰轻咳一声,看着小沐淡然笑道。 小沐老脸一红,心中再无怀疑,但依然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想干什么?” 苍鹰满脸和善地看着小沐,止住咳意,郑重地道,“老夫欲收你为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恶徒 小沐闻言一惊,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在逐鹿山中,静清和尚诱骗自己说收徒之事,自己满心欢喜,以为就此可以习得绝世功法,没想到只不过是静清和尚的一场骗局。 准确来说,其实也不算是骗局,至少小沐修习之后,内力的确增长迅猛,甚至连小沐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到达了什么一个程度。 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无法知道。 每次想要运转功力试试成效,刚一运转功力,筋脉之中便会传来剧痛无比的刺痛感,让小沐每次都几乎是死去活来。 一来二去,小沐干脆也不试了,只要不危及自身性命,其他也都挺好的,至少还可以强身健体,当然是不是自我安慰也就只有小沐自己知道了。 只是有此一茬,小沐现在是恨透了收徒一事,偏偏现在冒出来一个老头,口口声声说想要收自己为徒,让小沐如何不气。 强忍心中怒气,小沐蹲在火堆旁,也不回头,怨气冲天地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苍鹰闻言差一点没有背过气去,自己兄弟二人虽然在江湖之中恶名昭著,但也不乏诸多心怀鬼胎之人想要拜到自己兄弟二人门下,都被自己给赶跑了,现在反倒好,自己上赶着想要收徒,反倒是被人给直接拒绝了。 苍鹰干笑一声,“那小兄弟先给我把手解开可以吧?” 小沐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苍鹰无奈的神情,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冷着一张脸走到苍鹰身旁将其手上的布条割断,又扭头走回了火堆旁,慢悠悠烤起鹿肉来。 苍鹰费力地活动着手腕,认真打量着小沐的神色,见其面色不似作伪,心中反而更加安定几分,更觉小沐值得信任。 缓缓走到火堆旁,苍鹰也不挑剔,直接一屁股坐到小沐对面,缓缓擦掉嘴角的血迹,淡然道,“小兄弟,那我不收徒了,只是给你本书,算是谢礼,这样可否?” 小沐抬眼瞥了一眼苍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苍鹰一脸殷勤却换来小沐的白眼,尴尬地笑了笑,又扯动了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沐低着头沉声道,“收徒的事情就免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伤治好再说吧。” 苍鹰缓了口气,看了看小沐,轻咳一声道,“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定然是只有一天可活了。”也不顾小沐诧异的神色,缓缓从胸口掏出一本书来,模样破破烂烂,好歹是里面还保存完好,看样子当初录制书册的人也是下了一番苦工。 苍鹰满脸感慨地摸了摸书册,长叹一声道,“我兄弟二人纵横江湖,归根到底都是拜这秘笈所赐。”说话间,苍鹰眼角不由自主地滑出两滴泪来,“也正是由此,方才有了后来无穷无尽的祸患啊。” 小沐原本还听得兴起,听到这话立马打消了心头的好奇,重新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烤肉去了。 苍鹰看了小沐一眼,见其丝毫没有兴趣,心中更是满意,轻咳两声接着道,“这功法名叫水火交感,也不知是哪个疯子突发奇想,将人的身体硬生生划分为阴阳两半,认为人在练功之时,就犹如两只太极鱼缓缓流动,互相促进,又互相制衡,最终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瞥了一眼小沐不由自主竖起的耳朵,苍鹰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又飞快敛去,“开始我捡到这本秘笈,仗着在学堂之中认过几个字,认为这人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又按捺不住好奇,便拉着二弟共同来练,我练阳篇,他练阴篇,”顿了顿,看着小沐脸上的好奇神色,苍鹰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功法果然奥妙异常,我兄弟二人只是修习半年,内力便突飞猛进,后来二弟仗着功力已成,心痒难耐,想要闯荡一番,没想到我兄弟二人居然一战成名,也因此方才有了后面的无穷福祸。” 苍鹰说到此处,捂嘴轻咳两声,有些好笑地打量了小沐一眼,微微打趣道,“小兄弟,你的鹿肉快糊了。” 小沐顿时一惊,慌忙去扯鹿肉,没想到反而是将自己烫了个正着,自然而然运转功力去取,却猛然牵动筋脉,霎时间更是疼痛难忍,居然直接躺倒在地打起滚来。 苍鹰初始还颇为好奇,只是烫了一下怎么会有如此反应,走到小沐身旁伸手一探,顿时悚然一惊,连忙竭尽全力将小沐扶起,盘坐下来,在小沐身上几处窍穴点了点,只是现在体内几无内力,点穴已然没有什么效用,只是帮着小沐镇压几分罢了。 过了半晌,小沐终于醒转过来,看到自己模样,知晓是苍鹰帮了自己,轻咳一声,勉强朝着苍鹰行了一礼,也不道谢,走到火堆旁开始割起鹿肉来。 苍鹰看小沐半晌也没句话,无奈一笑,只能自己先开头了,“老夫见你体内内力狂暴,小兄弟是否是被人所害?” 小沐抬头白了一眼苍鹰,又想起人家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又朝着苍鹰歉意地笑了笑,寒声道,“这些都是拜我上一个师傅所赐。” 苍鹰闻言一惊,心中顿时了然为何小沐对自己收徒一事如此抵触。 尴尬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书册,朝着小沐扔了过去。 小沐慌忙扔下匕首接过书来,深怕书册掉入了火堆之中,朝着苍鹰惊道,“你这是干嘛?” 苍鹰笑了两声,缓缓站起身来,映着火光,在洞壁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水火交感神功,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平衡人体内阴阳。”扭头打量了一番小沐,又怕自己目的太过直接,苍鹰轻咳两声淡然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内力还不如没内力,否则到了后面,体内内力越高,所受折磨越大。” 小沐面色悚然一惊,连忙问道,“我这内力不修习了,怎么还会增加?” 苍鹰瞥了一眼小沐,原本想要嘲笑两句,但见其一脸惊慌,轻咳一声,掩盖情绪淡然道,“小兄弟,看来你真是没有师傅指教啊,罢了,我也不收你为徒,只是看在咱们投缘,你也算对我有恩,我便将这几十年的所学所得都悉数告知于你吧。” 这下小沐哪还有拒绝的心思,慌忙站起身来朝着苍鹰鞠躬行了一礼。 苍鹰满意地点了点头,淡然道,“修习武功之人,靠的就是一个纯熟,就是将一招一式日复一日的练习,直至化为自己的本能,这样方才能够在对敌之时不假思索地施展出来。” 看着小沐一脸凝重地思索,苍鹰背起手在空旷的洞穴之中缓缓踱起步来。 “修习内功也是如此,首要在于心法纯熟,不知不觉之间心法已经刻入脑海之中,内力流转更是被身体适应,每时每刻都相当于在修习,只是平日里自己不觉得而已。” “现在你的功法就是如此,老夫刚才探究了一番,直觉你修习的功法霸道无比,若是一个人长期修行,到了后面只会是筋脉寸断,成为一个废人。” “哪怕你每日不刻意修行,也只是延缓这个时间罢了。” 帖木儿听到此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苍鹰磕了三个响头,郑重地道,“还请师傅帮着弟子化解此难。” 苍鹰心中得意,终于让这小子磕头认了师傅,虽然小沐不拜师,苍鹰也会教他,但毕竟有无师徒名分,归根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苍鹰想要去扶小沐,又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快速抹去嘴角血迹,心中骤然一惊,急切地道,“好徒儿,为师时日无多,也不打听你的过往了,从现在开始,老夫说,你好好听,更要好好记,否则到了后面也是麻烦事。” 小沐看苍鹰神色不对,正要说什么,却直接被苍鹰伸手拦住了,两人面朝火堆,面对面盘腿坐下。 “你手中的水火交感,可谓是你现在情形的对症汤药,它最大的好处便是调节阴阳,平衡各方。” “初时老夫不信,强行分成两半,由老夫和你二师父各练一半,本以为得计,没想到后面所受折磨甚大。” “到了后面,老夫和你二师父都将这本书的初创者尊为天人,也只有疯子,同时更是聪明绝顶之人,方才有此突发奇想,方才能真得将这种功法创立下来。” 一师一徒就此对火而谈。 ...... 洞中无岁月,苍鹰自知时日无多,教起徒弟来更是拼命,等到所有该交代的都说完,苍鹰已经是面如金纸,咳嗽频频。 “师傅,你快休息吧,别再说了。”小沐见苍鹰咳嗽着骤然吐出一口血来,连忙奔过去扶住苍鹰安慰道。 苍鹰顺势躺倒在小沐怀中,伸手摸了一把小沐满是胡须的脸庞,勉强笑了笑道,“乖徒儿,师傅临死之前,能将这门神功传下去,也算是不辱先人造化之功。” 顿了顿,勉强喘息一阵,苍鹰又道,“从今日开始,你便在此修炼,有什么不懂之处,为师在功法篇目上都有所标记,你到时细细参详即可。” 小沐心中大恸,看着苍鹰苍白的面色,不由得流下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困境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难用言语说得清楚,所以人们常常将其归结为缘分二字。 正如现在的小沐,虽然与苍鹰相处方才半日,但现在看着苍鹰的模样,心中情感再也难以抑制,这是一种他从未在雪影,在小叶,在老驼背,以及石头等兄弟那里得到过的感情,更不要说龙大老板和静清和尚了。 小沐心中一恸,俯身扑倒在苍鹰身上,凄声喊道,“师傅!” 苍鹰感受到小沐称呼之中的真挚,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勉力抬手拍了拍小沐的肩膀,小声叮嘱道,“记住,乖徒儿,不要学你二师父,要当一个好人。” “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为师希望你知道我和你二师父的名字,我叫苍鹰,你二师父叫玄冥,江湖人叫我们苍玄二老。” “希望你以后行走江湖,能用你的善行,替为师二人勉强洗刷恶名吧。” 小沐闻言更是泪流不止,抬头还要说什么,却蓦然感觉不对,自己怀中的苍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小沐浑身一颤,颤抖着探出手去,伸到苍鹰鼻间一试,方才确信苍鹰已经在自己怀中去世了。 小沐手指一弹,骤然缩回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苍鹰,如何来得及。 一代江湖名宿,就此陨落在西北的茫茫林海之中。 小沐看着眼前树立的墓碑,那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用匕首削出的木牌,认真地刻出了苍鹰与玄冥的名字,再用木炭描黑。 跪下身子,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两位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叫小沐,水木的沐,请两位师傅放心,小沐定然不负恩师重托,好好修习功法,在外闯荡出一个名头来,再来为两位师傅迁坟改葬。” 小沐拜别昨日刚刚认下的师傅,摸了摸怀中的书册,抬头朝着白城的方向看了看,毅然决然地扭头回到石洞之中。 大石翻滚之间,洞外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在外,看了看已经被割成条块的鹿肉,小沐心一横,直接盘腿下来,摊开书册开始修习起来。 也不知道等他破关而出,白城将是什么模样。 石头先王仙芝一步回到白城之中。 刚一到城南,石头便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 看了看身后一干流民猜疑的神色,石头轻咳一声,镇住一干人等的议论之声,沉着一张脸来到老驼背的居所。 此刻这里已经成了雪影的居所。 “雪影姐姐,你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变化吗?”石头进入棚屋之中,还未来得及喝一口水,便慌忙问道,哪里还有刚才那般沉稳的模样。 雪影站起身来,亲自为石头递上一杯水,示意石头先喝口水。 等石头平静下来,雪影方才沉声道,“我们的计划估计得提前了。” 石头悚然一惊,慌忙将手中杯子放下,一脸凝重地道,“是不是县尹府有什么动作了?” 雪影看了一眼石头,缓缓摇了摇头,“县尹府现在应该还没有收到帖木儿遇刺的消息,但他们显然是早有定计,这两日各户宅邸都在疯狂地招徕流民。” 顿了顿,看见石头面上的疑惑之色,“你回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很多流民都已经卖身入府,虽然现在数量还不是特别多,但只要县尹府的几大军需工坊正式开动起来,估计要的人会更多,到时候我们真就被动了。” 石头眉头紧蹙,自然知道雪影所说乃是实情,有些不解地问道,“现在帖木儿生死不知,难道他承诺给白城富商的军需一事,还会继续有效么?” 雪影闻言,端起手中茶杯抿了一口茶,离开醉香楼,自然就离开了白水烧,她现在自然不会要求流民专门去给自己买白水烧,一来二去,雪影还真就喜欢了喝茶。 “利益是永恒不变的。”雪影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然道,“哪怕帖木儿真的死了,以兀鲁尔哈的头脑,他自然清楚一个稳定的白城对于他的重要性,所以军需供应之事,已经与帖木儿推动与否没有关系了。” 放下茶杯,雪影站起身子,断然道,“白城,现在已经是兀鲁尔哈盘活西北道这盘棋的关键。” 石头心中一紧,紧跟着站起身来,有些热切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雪影在狭小的房中缓行两步,思虑片刻方才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将流民紧紧地拢在身边。” “可是现在官府在大规模地招徕流民,而且必然是诱惑不小,姐姐,我们现在可没有这个实力跟官府抗衡。”石头眉头紧皱,插话问道。 雪影摇了摇头,紧接着道,“经过前些时日的种种事情,流民对于官府的信任已然是荡然无存,现在之所以还愿意靠近官府,无非是利益使然。” 重新转回椅中坐下,再次端起茶盏在自己鼻间一问,又立马反应过来手中所端的是茶水,而非白水烧,笑了笑放下茶盏,雪影接着道,“流民驱利,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所以我们关键就要在信任二字上做文章。” 石头不愧是受雪影熏陶多年,在流民之中更是根基深厚,绝对算是最为了解流民的少数人之一,迅速跟上了雪影的思路。 “姐姐,你是说?”石头面色微微涨红,一脸急切地看向雪影,当即便获得了雪影的肯定。 “没错,鱼书狐呼之事,可并非某些人专属。” 石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兴奋地在自己腿上锤了一把,惊喜地道,“正是如此,现在流民对于官府没有信任可言,就连城北的原住民也是怨声载道,只要我们轻轻一推,这面墙就会轰然倒塌,不由得流民不信。” 话音刚落,石头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雪影道,“可是姐姐,你不是一向反对这么激进的么?怎么这次?” 雪影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无奈地道,“你们刺杀帖木儿一事,虽然如你们三人所谋划的那般,定然会招来军方对官府的施压,进而会引来官府对流民的清洗,但你们都没有想过,以吴法言的心机,清洗自然少不了,但绝对会板子甜枣一起给。” 石头闻言微微一愣,面上露出惭愧之色,知道雪影已然清楚自己与白礼贤、王仙芝谋划之事,愧声道,“姐姐,你都知道啦?” 雪影无奈地看向石头,“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白礼贤是白家的代言人,虽然他一直没有承认,但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即便现在我还不清楚,但你们还年轻,都低估了吴法言的可怕程度。” 雪影话说得很重,但却仿佛忽略了一个事情,那便是她也还很年轻,只是在城南,谁也不会质疑这个问题罢了。 “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吴县尹,绝对会有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天。”雪影扭头看向县尹府的方向,沉声说道,“真到图穷匕见的那天,我们这些人都逃不过官府的追杀,普通流民要么会被收买加入军需作坊,要么会被强征入伍,被吴法言当做礼物送给兀鲁尔哈。” 顿了顿,雪影看向石头颇有深意地道,“要知道,兀鲁尔哈是一个很擅长用色目军的人。” 石头闻言愣了愣,沉声道,“若真是如此,我们这么早动手,当有几分胜算?” 雪影站起身来,沉默地摇了摇头,推开棚屋一侧的窗户,看着外面四处飘飞的红带,凄然道,“哪里有什么胜算,只是勉强挣一条活路罢了。” 石头悚然一惊,没想到雪影对于此事的前途如此悲观,勉强笑道,“姐姐,想来应该不至于吧,有我们这些人在,加上流民人多势众......” 石头话尚未说完,便被雪影抬手打断了,“我们这些人,虽然在白城之中勉强算是一流高手,但那是你们不知道有暗卫存在的缘故,而所谓流民的人多势众,真到了面对蒙古大军的时候,还有多少人能够坚守战阵,恐怕都是未知数啊。” 石头面上惊讶更甚,沉声问道,“暗卫?” 雪影缓缓点了点头,“那是吴家暗中蓄养的一支精锐,兀鲁尔哈一向以自己的狼逐卫为豪,却不想在情报刺探、江湖刺杀之中,暗卫绝对要胜过狼逐卫许多,只是这支力量一直掌握在吴清源手中,而且几乎是秘不示人,所以其他人方才不知晓罢了。” 顿了顿,雪影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吴家,我们以为了解得很清楚,但我一直觉得它很神秘,它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石头自然知道,能让雪影都赞叹的力量,那该是一支如何恐怖的队伍,不由得心情更加复杂,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盲目听了白礼贤的说法,贸然实施了刺杀计划。 却听雪影转过身来,沉声道,“现在再后悔已然没有什么用,无论再强大的力量,终归是要碰上一碰方才知道软硬,当初狼逐卫风风火火闯入白城,不也是初战便被风雨间折掉了不少么?” 石头闻言一喜,面上愁色不由得消退了许多,雪影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对于未来即将出现的困境,所有人,包括自己,又真正预估到了几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白家的诚意 当白礼贤再次来到城南之时,敏锐地发现了城南的不同,尤其是周围少年团的人都神神秘秘的,仿佛是在筹划什么大事一般。 等到来到老驼背的棚屋之中,雪影、石头,还有小叶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王大哥回来了吗?”白礼贤看见房内三人都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茫然,只得扯出王仙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石头缓缓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白礼贤心头微沉,找到一把空椅子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起来暖着手问道,“怎么啦,是有什么变化?” 雪影没有接他的话题,沉声道,“二公子,现在我们想知道,白家到底能给我们多少支持?” 白礼贤微楞,这是认识雪影以来,雪影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问自己问题。 但白礼贤很快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从昨日与雪影谈过话后,白礼贤便已然有所准备,脑中思虑片刻,沉声道,“我们会竭尽全力。” 但他的答案显然没有满足雪影的探究,“我必须要更具体的东西,二公子明白我在说什么。” 白礼贤还是有些诧异雪影的直白,沉吟片刻,方才应道,“你们要什么,我便会从家族中争取什么。”白礼贤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期盼的时刻终于快要到来了,也没有心思避讳自己与家族的区别,毕竟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人。 雪影收回逼视的目光,淡然点了点头,既没有异常欣喜,也没有沮丧,反而让白礼贤心中有些打鼓。 “雪影姑娘,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是不是应该将具体的计划告知于我。”白礼贤心中微沉,抬头看向雪影,沉声问道。 雪影端起一杯茶,但没有喝,顿了顿方才道,“我们已经准备行动。” 白礼贤面色一喜,又很快恢复沉静,朝前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道,“具体的呢?” 小叶瞥了一眼白礼贤,冷哼一声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白礼贤看了小叶一眼,面色微冷,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雪影,他自然知道,小叶因为刺杀帖木儿一事本来就对他有意见,好歹是现在石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否则小叶真要作出什么来,恐怕真如雪影所说,自己是无法想象的。 但他更加知道,房中三人,最终能够作出决定的,终归还是雪影。 雪影抬手拦住小叶,看向白礼贤沉声解释道,“二公子不必介怀,只是现在确实还在筹划之中,等到启动之时,定然会通报二公子。” 白礼贤从新靠回椅子中,端起手中茶杯,缓缓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轻哼一声道,“雪影姑娘是不是太过看低我白礼贤了,或者是太过看低于我白家了?” 雪影抬头看了一眼白礼贤,自然能够听出白礼贤话中的不满,淡然笑道,“二公子想多了,二公子,以及您身后的白家,都是我雪影,更是城南所有流民的朋友,这一点雪影没忘,城南的流民更不会忘。” 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白礼贤满意,长身而起,掸了掸衣袍,白礼贤沉声道,“既然是朋友,那便希望雪影姑娘拿出对待朋友的态度,而不是将白家当枪使。”说话间,白礼贤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小叶和石头。 “你!”小叶面色微变,探身便想要上前,当即便被石头紧紧地拉住了。 “诸位莫怪,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白礼贤轻哼一声,淡然道。 雪影抬手示意,让石头拉着小叶坐下,也让白礼贤重新坐回椅中,淡然笑道,“二公子所说有理,只是若是现在就让二公子牵扯如此之深,难道二公子当真不怕让白家万劫不复?” 白礼贤淡然看了雪影一眼,心中微沉,只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将手握在茶杯之上,感受到茶水传来的淡淡暖意,淡然道,“这是白家之事,姑娘不必过多忧虑。” 雪影认真地看了看白礼贤,心中有些惊讶,难道白家老太爷当真给了白礼贤这么大的权限?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毕竟大族世家,多头押注本就是常见戏码,现在趁着吴法言与白家有血亲,私底下更是野心勃勃,难道白家没有在他那里押上重注? 又或者是形势有什么变化? “姑娘不必顾虑太多,若是大家实在不愿意说,在下也不为难。”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石头,白礼贤沉声道,“今日在下前来,本就是想给大家带一个消息,至于听了消息之后,大家会如何选择,在下绝无二话。” 雪影给闻言面露好奇之色的石头使了一个眼色,让其连忙压下心中所想,轻声问道,“哦,既然如此,那便请二公子明示。” 白礼贤心中微叹,眼前的雪影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但偏偏沉稳冷静,丝毫不像是一个女子,只能暗叹自家老爷子实在是太过谨慎,一直拘着自家兄弟,否则若是早些出来像雪影这般历练,现在也不会被老爷子骂冲动有余,沉稳不足。 “白绮罗已经与吴清源联手,不知此事雪影姑娘是否知悉?” 白礼贤淡然饮了一口茶,却说出了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即便是沉稳如雪影,依然被这个消息震住了,手指微颤,手中茶杯几乎要掉落下去,好歹是雪影又飞快地恢复了正常。 见白礼贤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自己,雪影干脆也不掩饰,沉声道,“这个消息雪影确实是第一次知晓,多谢公子告知。” 而一旁的石头和小叶则没有雪影这般淡然,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重大,纷纷抬头看向雪影。 “雪影姑娘果然好气性,原本在下以为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所质疑,没想到姑娘居然并没有特别惊讶。”白礼贤放下茶杯,有些赞叹地道。 雪影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淡然一笑,“公子说笑了,这事确实突然,只是雪影已然有所预料,倒也不至于惊慌失态。” 石头二人听闻雪影心中早有所料,倒是放下了心中不安,只是静静地听雪影如何应对。 白礼贤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不知道雪影到底是谎称自己有所预料,还是当真如此,“姑娘好眼光,只是无论如何,此事对于城中势力格局都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姑娘不可不察啊。”说完满脸期待地看向雪影。 雪影心中微叹,没有想到白绮罗最终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想来昨日白绮罗盛装打扮,前去见的人定然就是吴清源无疑,看来她当真是恨白昊君恨得入骨,原本想着能劝说白奉甲伺机报仇,但白奉甲迟迟不归,最终既是为了保住醉香楼,同时也是为了增加手中力量,居然选择倒向了自己的世仇,也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当真让人恐惧。 一念及此,雪影心中也不由得一慌,白奉甲迟迟不归,雪影虽然想他离开,但又如何真的放得下。 现在白绮罗如此,如果自己有一天同样面对如此情形,自己又将会如何做呢? 雪影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切合实际的念头抛到脑后,见白礼贤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中冷笑,沉声道,“确实如二公子所言,醉香楼在白城之中扎根多年,手中掌握着诸多明哨暗探,现在姑姑回来了,肯定会进行清洗整治,对于官府安定白城定然是一大助力,只是现在来说具体会有多大影响,恐怕还为时过早,不如暂且观望两日,再做打算?” 白礼贤面色一沉,心中暗骂小狐狸,听雪影话音,定然是这些年她没少在醉香楼的这支队伍之中做手脚,否则又岂会如此淡然,更是相当于直接拒绝了彻底倒向白家的提议,不由得白礼贤不惊讶。 “既然如此,想必雪影姑娘心中早有定计,那在下便静候姑娘佳音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白礼贤依然没能逼迫雪影作出选择,知晓自己在此处也没有什么待下去的必要,干脆站起身来,朝着雪影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雪影面带笑意,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白礼贤回了一礼,轻笑道,“还请二公子回禀老太爷,雪影感激白家所做的一切,也期待与白家更好的合作。” 白礼贤闻言一愣,心中更是愕然,原本还想拖上一拖,没想到雪影已然给这个事情定了性,流民与白家终归只是合作关系,雪影不再想把白家当成流民的刀,也请白家不要再妄图把流民变为他们手中的一把刀。 “姑娘放心,刚才在下所承诺姑娘的,句句是实,姑娘不必顾虑在下会出尔反尔。”顿了顿,白礼贤又接道,“至于姑娘所带的话,在下也会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说完也不再停留,朝着三人抱了抱拳,直接推门而去。 等白礼贤出了门,雪影缓缓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端起手旁茶杯,十分干脆地一饮而尽,颇有些喝白水烧的感觉。 “姐姐,怎么啦?”小叶终归没有石头的沉着,看出雪影情绪不对,慌忙问道。 雪影摆了摆手,伸出右手捏了捏鼻梁,沉声道,“白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变局 白礼贤走出低矮的棚屋,看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繁忙无比的巷子,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平复下来内心的躁动,雪影的难缠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用自家老爷子的话说,雪影是一个奇女子,万万不能用对待一般女子的方法去对待她。 白礼贤认可自家老爷子的说法,但对于与雪影打交道,现在他还说不上有什么心得。 转头看了看红巾飘飞的棚屋,白礼贤轻叹一声,他愿意当雪影的朋友,只是很多事情,原本就是由不得人的。 收回目光,白礼贤跨刀往来路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见过白礼贤的流民纷纷停下脚步来向白礼贤行礼,对于这个不一样的富家公子哥,流民对他给予了最崇高的敬意。 一声呼喊从前方传来。 “王大哥回来了!” 白礼贤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来人会是王仙芝。 白礼贤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王仙芝过来。 片刻之后,便见王仙芝在一群大汉的簇拥下,沉着一张脸往这边过来。 白礼贤心中一沉,他自然知道王仙芝为什么会晚回来,现在他的神色给了他不好的暗示。 “王大哥!”白礼贤跨出一步,主动向王仙芝招呼到。 王仙芝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白礼贤,略微抱拳示意了一下,没有再理会,带着一帮人朝着老驼背的居所而去。 白礼贤面露尴尬,但又很快遮掩过去,王仙芝还愿意理会自己,已经算是极不容易之事。 站在原地思虑片刻,白礼贤最终下定了决心,实在是王仙芝那边情况事关重大,必须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才算坐实。 扶了扶腰间跨刀,白礼贤捂嘴轻咳一声,调转方向跟着一群大汉往小屋走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王仙芝冷着一张脸,朝一众大汉吩咐到。 一众大汉本就以他马首是瞻,当即抱拳应了一声是,四散将小屋团团包围起来。 王仙芝看人手布置得差不多了,正要转头走进小屋,却听白礼贤在外围大声叫道,“王大哥,还请带上在下一起。” 看着被两个大汉联手拦在外面的白礼贤,王仙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理会,掉头直接进了小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礼贤心中一沉,王仙芝的态度说明了很多东西,让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看着远处小屋紧闭的房门,白礼贤不由得心急如焚,几次跟两个大汉说好话,但奈何都不起任何作用,这些人显然都是王仙芝的铁杆嫡系。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焦躁太长时间,过了一阵,却见石头拉开了房门,朝着白礼贤喊了一声。 白礼贤如蒙大赦,当即推开两个大汉,快步冲进了棚屋之中。 场中一行人显然都在等着他,只是一个个都面沉似水,白礼贤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帖木儿没死?”白礼贤吞了一口唾液,有些忐忑地朝着雪影问道。 雪影瞥了一眼白礼贤,没有回答。 “准确来说,是不知道。”王仙芝打破了房中的沉默,冷声道。 “不知道?是没追上吗?”白礼贤连忙追问道。 但很快白礼贤便发现了自己的漏洞所在,果见房中四人都紧盯着自己,尴尬笑了一声,方才道,“在下在来之前便已经得到消息,帖木儿被各位英雄追杀,现在尚未脱险。” “二公子果然神通广大,如此隐秘的信息都能获知,看来在流民之中也没少下功夫吧?”却听石头在白礼贤身后冷恻恻地说了一句。 白礼贤清咳一声,“雪影姑娘知道,我们做谍子的,总是希望能多一些朋友。” 相当于隐晦地承认了石头的指摘。 石头冷哼一声,没有再作理会。 “不瞒二公子,刚才王大哥已经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帖木儿已经坠崖,生死未知,不过估计来看,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他身边的两大护卫,一死一伤,都坠崖了。”雪影清咳一声,朝着白礼贤认真地解释道。 白礼贤心中微定,哪怕生死未知,也比帖木儿逃脱要好一些。 “王大哥,你没安排人去找么?”白礼贤依然有些不死心,转向王仙芝追问道。 王仙芝抬头看了一眼白礼贤,没有接话,却听雪影插话道,“请二公子进来,除了通报这事之外,更重要的是,还请二公子不要隐瞒,现在官府到底是什么反应?” 白礼贤闻言,知道雪影终归不会完全告知自己真相,不过已然无碍大局,沉吟片刻,“说来也怪,从王大哥和石头兄弟前去刺杀帖木儿开始,官府就仿若不知道一般,哪怕石头兄弟带人回来了,他们也丝毫没有察觉。” 白礼贤说话间,雪影与石头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了白礼贤所说的与自己等人获得的情报并无二致。 “这个事情本身就比较诡异,石头一行人多,回城本来就慢,如若官府有消息,怎么着也应该在石头回城之前抵达,但当日既无探马,也无其他消息往来,此后官府更是不见丝毫异常,难道官府有何其他打算?”雪影等白礼贤说完,沉吟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推测到。 房中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却听小叶试探地问道,“你们说,会不会帖木儿的随行人员根本就没有派人回城报信?” 雪影与白礼贤对视一眼,当即便否定了这个说法,因为这种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二人又很快再次对视一眼,恐怕这方才是眼下局面的最好解释。 “当时虽然不知帖木儿给随从交代了什么,但邦察受伤甚重,随行军士也是损伤惨重,确实有因为疏忽而没有返城报信的可能。”石头想了想补充到。 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雪影打破了眼前的沉默,“无论如何,官府知道这个消息也是迟早的事情,这倒是给我们留了一个时间差,如果用好的,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白礼贤眼神一亮,连忙追问道,“雪影姑娘有何打算?” 雪影闻言,站起身来在狭小的房中走了一圈,方才沉声道,“既然如此,就得劳烦二公子动用关系,帮我们放出两个消息。” 白礼贤闻言一震,站起身来朝着雪影抱拳道,“还请姑娘吩咐。” 雪影快声说道,“一则是派人给兀鲁尔哈的人报信,帖木儿被人刺杀,现已返回白城疗伤,二则是让人扮成军士,向县尹府报信,说帖木儿已经安然抵达军营。” 不等白礼贤说话,又紧接着朝王仙芝吩咐到,“王大哥,还请你安排得力人手,专门守在你们埋伏的地方,估计军方会派人前去此处探查,他们想要探查一律不用理会,但若是想进白城,那就格杀勿论。” 王仙芝正要说话,雪影已经转向了石头,“石头,你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尽快找到那人。”说话间郑重地看了石头一眼,又状若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白礼贤,显然是示意石头注意向白礼贤保密。 石头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雪影接着吩咐道,“小叶,现在你的工作最紧要,一则是要继续做好粮食派发的事情,所有事情一如往常,另一方面,则是要带着少年团的人做好事情的准备工作,等石头回城之后,当即发动。” 小叶看了一眼雪影,虽然有些不情愿,依然沉声应了一声是。 等雪影吩咐完,白礼贤慌忙打断道,“雪影姑娘,是已经有所筹划了么?” 雪影朝着白礼贤笑了笑,“现在事情还不成熟,请二公子转告老太爷,静候佳音即可。” 白礼贤抬头紧盯着雪影,片刻之后方才凝重地点了点头,沉默着向屋内四人行了一礼,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小屋。 估量着白礼贤已经走远,却听王仙芝沉声向雪影问道,“白家乃是我们的一大奥援,姑娘何以如此对待白二公子?” 雪影站起身来,阻拦想要接手的石头,亲自给王仙芝倒了一杯热茶,笑了笑方才道,“白家支持我们固然没错,但从白礼贤让你们去刺杀帖木儿开始,就说明白家的心态变了,他已经从一个桌旁的赌客成了坐庄的人,或者说他们迫切地想要坐庄,虽然不知道背后具体是因为什么,但都提醒我们必须要注意。” 王仙芝微微一愣,沉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白家想要把我们变成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雪影坐下身子,缓缓摇了摇头,“白家不想我们变成棋子,他是想要我们变成刀,一把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刀。” 王仙芝心中一惊,有些不确定地道,“白家难道真有这么大的野心?” 雪影轻叹一口气,“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野心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的是一件事,如若我们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恐怕我们想要做刀的机会都没有了。” 石头等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确定是否真有雪影所说这么严重。 而雪影也没有解释的想法,扭头从看向窗外,心中默道,“白大哥,你是在怪影儿么?”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悲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箴言 城北郭豆腐家生了一个男娃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白城。 但没有人替他高兴,当然也没有人为他感到忧心,因为所有人关心的都是另一件事。 “这个男娃可不一般,生下来的是只有四斤三两,比耗子仔大不了多少。” “哎哟哟,那么小怎么能活哦。” “你看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鬼是阎王爷派来讨债的,命硬着呢!” “讨什么债?郭豆腐平时做买卖啥的都挺不错的呀,没听说欠什么债啊?” “嗨,谁说找他讨债啦,那小鬼是来替阎王爷找白城讨债的。” “吓,这话可不能瞎说,今天大家伙受的罪够多了,可再受不起折磨了。” “你看你也知道吧,今天为啥这么大雪,还下这么久?还不是因为老天爷要收人呢。” “吓,你越说越玄乎了,快走快走。” “诶,你还以为谁骗你呢?老王婆知道吧?那可是城头最有名的产婆,你该相信她的话吧?” “啊,这事跟她有啥关系?” “关系大着咧!老王婆被请去给那小鬼接生,刚一生下来就差点吓晕过去。” “你就吹吧,老王婆什么场面没见过,还吓晕过去呢。” “你看看,不知道了吧?那孩子屁股蹲上带字呢。” “啊?我听说孩子生下来带胎记的。还有带字的?” “那可不,老王婆瞧得明明白白,伪佛当死,真佛当立。” “咦,越说越邪乎了,之前城南那个瞎眼老太太不就说过么?咋就跑孩子身上去啦?” “哎呀,你别急嘛,说的就是这事。”“城南那个瞎眼老太太拜了一辈子佛,死的时候肯定是佛祖托梦啦,这不就在孩子身上应验啦?” “我觉得吧,这事有点邪乎。” “邪乎,怎么不邪乎,今天下这么大雪不邪乎?瞎眼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说出那么一句话不邪乎?”“况且,再怎么邪乎,也没有人能在孩子身上动手脚啊,那可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谁还能钻到娘胎里写字不成?” “这个倒是哈,只是你说这玩意到底啥意思?” “所以说嘛,这是老天爷要收人呢。”“不过看这意思,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的,这不降祸之前,还是让孩子来提醒一下我们,要早做打算啊。” “你别走啊,要做啥打算,咱们可是老交情了,得指指明道啊。” “嗨,我也就是个胡说八道的,能指啥道,只求着这个老天爷收人的时候,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啰。” 这样的对话,一天之间,在白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着。 当然,每一个人都很聪明,都知道要避开官府的耳目。 但真的避得开么? “伪佛当死,真佛当立?”吴法言看着手中的秘信,面色异常难看。 暼了面前的吴七一眼,吴法言沉声道,“这当真是大先生让你给我的?” 吴七翘着二郎腿,品了一口温度刚好的铁观音,眯着眼淡然道,“不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吴法言站起身来,走到吴七对面,轻声问道,“这么说,大先生是同意与我们合作啦?” 吴七抬眼暼了一眼吴法言,嗤笑一声道,“老大什么脾气你不知道?指着他的嘴里说出心里话来,估计还得等十辈子。” 看着吴法言面上涌起的失望之色,吴七揭起杯盖撇了撇茶沫,轻笑道,“不过你不觉得老大的这个举动很值得琢磨么?” 吴法言闻言当即便来了精神,“哦?怎么说?” 吴七缓缓端起杯子呡了一口茶,淡然道,“这情报虽然归老大管,但平日里也都是我经手,我与你来往之事,我已经暗示过老大,他并没有说什么,今天这个情报,反而专门叮嘱我拿给你看。” 说到此处,吴七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法言,吴法言闻言拍了拍手,喜道,“你是说吴大本就知道你会给我,但还专门叮嘱了一番,所以说这也是对你我的暗示。” 吴七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品茶,留下吴法言一个人在房中走来走去,过了一阵,方才听吴法言道,“既然如此,还得辛苦七哥好好盯住大先生,以往所有承诺的东西,都不会变,而且只会更多。” 吴七看了一眼兴奋的吴法言,笑了笑,没接话。 吴法言有过来,拍了拍吴七的肩膀,笑声道,“放心吧七哥,你才是我真兄弟,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吴七闻言哈哈一笑,朝着吴法言抱了抱拳,转身就此消失不见。 看着吴七消失的背影,吴法言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更加阴沉。 吴大送来的情报很有价值,吴法言同样深知暗卫对于城中的渗透之剧,面对连当初帖木儿都感到棘手的问题,自然由不得暗卫不上心。 很快,另一份更详尽的情报便摆在了吴法言的案头之上,只是不是由吴七送来的,而是由蒙放送来的。 “老大人说让大人看着处置。”蒙放谄笑着将手中厚厚的一沓纸放在了吴法言的案头,上面依稀还可以看到血迹。 吴法言心中微动,随手翻检了两张,面上不动神色,随意吩咐道,“嗯,知道了,你回复老大人去吧。” 蒙放偷眼打量了一眼吴法言,有些诧异于吴法言的淡然,但依然顺从地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了出去。 等蒙放消失在走廊尽头,吴法言端坐起身子,认真翻阅起眼前的卷宗,心中对于暗卫的行事速度和效率更加震惊。 纸上所陈的,正是与城北郭豆腐生子带字一事所有相关人员的审讯笔录,包括郭豆腐,郭妻,老王婆,还有周边邻居的,从案卷上的血迹来看,这份笔录的得来并不容易。 只是吴法言越翻阅,心中的震惊更甚。 他从来不信鬼神之事,从吴七跟自己说完这事,他便一直是当笑话来听,就几乎没有嘲笑吴七闲的没事。 但现在看来,事情比吴法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郭豆腐一家是土生土长的白城人,祖宗八代都是可追溯的,甚至于始祖还是白启的亲卫,说是白家铁杆一点问题没有,平日里更是安分守己,靠卖豆腐为生,甚至于县尹府和吴家都是他的主顾之一,只是今年大雪封城,生意格外不好做罢了,其它并无什么特别。 而郭妻怀孕之事也不是什么怪事,周围邻居都清楚,老王婆也不是第一次接生,更多的急活难活都遇到过,所以即使郭妻早产加难产,也没有难倒她,谁曾想生出个祸根来。 据老王婆交代,孩子生下来跟其它孩子没什么两样,她也是在拍孩子屁股的时候方才发现有些异样,认真看了看,才觉得像字,开始还以为是胎记,后面让郭豆腐进去看了,才知道是这么几个字。 而小老百姓,哪里知道这几个字的厉害之处,老王婆平日里就是个爱嚼舌根的,遇到这种稀奇事哪里还忍得住,当天晚上便给周围街坊邻居传了个遍。 …… 吴法言快速翻阅完卷宗,此刻顾不得思虑为什么吴清源要专门将这案卷给自己,只是这事实在太过诡异,不是说事情诡异,而是这件事发生得太过正常。 一件稀奇的事情,以最正常的模式发生了,本就是最诡异的事。 虽然吴法言现在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他已经从内心深处判断出,这事绝对有鬼。 “吴大人!”一声沉闷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响起。 吴法言盖上手中卷宗,抬眼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皮甲的年轻蒙古汉子。 “嘎达,帖木儿大人将你留在白城,你没闹脾气吧?”吴法言洒然一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堂中,给叫嘎达的汉子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叫嘎达的汉子闷声嗯了一声,没有在说其他的。 吴法言也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饮了一口茶,“嘎达,听帖木儿大人说,你从小就是跟在言叙文将军身边长大的,算是言将军的亲传弟子。” 见吴法言提及言叙文,嘎达始终没有表情的脸微微松动了一丝,自然被吴法言收入眼中。 “也难怪言将军放心将逐狼卫全部交给你,帖木儿大人更是对你颇为放心,嘎达想必是已经得了言将军的真传,在这方面自然是高手。” 嘎达抬头看了一眼吴法言,没有接话,而吴法言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抬手示意嘎达喝茶。 堂中沉默了一阵,方才听嘎达略显嘶哑的声音闷声道,“吴大人,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就行,不用这么弯来绕去。” 吴法言闻言哈哈一笑,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道,“哈哈,好嘎达,本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完转身回到堂前,将案上的卷宗拿起来,随手扔给嘎达,“这里有一件棘手的事,想请各位兄弟辛苦一趟。” 说话间,顺手直接扔出了一锭银子,却不是市面上流行的纸钞。 嘎达接过卷宗,低头打量一眼卷宗上的字迹,随手向前一探,接住吴法言扔过来的银子朝桌子上一搁,直接在桌面上印出一个深深的印子。 吴法言眼神微微一缩,却听嘎达闷声道,“不该拿的钱绝对不拿,这一向是我的原则。” 说完也不待吴法言回应,拿起卷宗直接迈步推门而去。 在他背后,吴法言收回凝视的目光,轻笑一声,轻轻将茶几上的银子拔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雪漩 不得不说,作为兀鲁尔哈异常倚重的一支力量,狼逐卫的效率很高。 当嘎达再次来到堂中,也不过过去了仅仅六七个时辰。 大口灌了一杯浓茶,勉强消除体内的困意,吴法言快速翻完递上来的卷宗,朝后半瘫在椅中,朝着嘎达笑道,“嘎达兄弟果然好手段,这么快就查出眉目啦?” 嘎达抬眼瞥了一眼吴法言面上的疲倦之色,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朝着吴法言抱了抱拳,“虽然不知道吴大人为何想起要启用我们,但不得不说,你原来就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真相,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吴法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嘎达略显粗犷的脸,没想到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一面,也难怪言叙文如此精明之人会放心将狼逐卫交托于他。 吴法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之前都是我们府里的小崽子们查的,看来看去总感觉不放心,所以就只能请嘎达兄弟出手了。” 嘎达闻言抬眼打量了一下吴法言的神色,半晌没有说话。 “嘎达替兄弟们谢过吴大人信任。”嘎达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 吴法言连忙奔下堂来,扶起嘎达道,“哎呀兄弟何至于此,应该是在下谢过兄弟帮忙才是。” 嘎达状若不经意地脱开吴法言的双手,再次坐回椅中,吴法言也顺势坐到一旁的椅中,倚着茶案靠向嘎达问道,“以兄弟此次探查的结果,是否查出了其中猫腻之处?” 嘎达沉思片刻,沉声道,“回禀吴大人,是有一些不妥之处,只是单从此事来说,却是难以判断,而对方非常狡猾,虽然有痕迹,但几近于无,所以难以查出更多的信息。” 吴法言闻言心中一沉,有些急切地追问道,“具体怎么说?” 嘎达放下手中茶杯,缓缓道,“我们在吴大人提供的线索上,又去审问了郭豆腐一家,还有周围的街坊邻居,他们都提到了一件小事,”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吴法言的神色,方才道,“都说郭豆腐的妇人两天前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原本以为要生了,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到此处问诊,经过他简单诊治,都没有用药,那妇人疼痛就好了,这也有了两日之后的孩子出生。” 吴法言心中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游方郎中?” 嘎达瞥了一眼吴法言,沉声道,“吴大人自然是算无遗策。” “大雪封城,一个小小的游方郎中,何以突然出现在白城之中,更为诡异的是,我们兄弟继续询问了周边几条街巷的住户,都说没有见到过那游方郎中的身影,仿佛就是为了郭豆腐家的妇人去的,不得不说嫌疑很重。”嘎达看着吴法言陷入深思的面容,顿了顿接着说道。 吴法言自然知道这郎中有鬼,但他此刻想着的,更为重要的事情是,吴清源是否知道这件事? 答案估计是显而易见的,以暗卫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漏掉如此重要的线索,但偏偏蒙放给自己的卷宗之上,丝毫没有提及这个线索。 一时之间,吴法言有些吃不准自家老头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已经不单单是一件寻常案件,他既然让狼逐卫介入了,自然不怕兀鲁尔哈知道。 “嘎达兄弟说得对,这郎中现在有下落了么?”吴法言收回思绪,一脸凝重地朝着嘎达问道。 嘎达缓缓摇了摇头,已经给出了明确答案。 “狼逐卫的兄弟们可否有更好的办法,追查到此人的下落?”嘎达的答案并没有出乎吴法言的预料,如果真让自己等人找到了这人,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嘎达伸手敲了敲一旁的茶案,扭头看向吴法言,沉声道,“现在的办法,恐怕只有静观其变。” 吴法言并没有如嘎达预想一般,出现什么惊恐的神色,反倒是一脸凝重,当即便陷入了沉思,嘎达不由得对吴法言的评价高了两分。 面对要造反的话,不是谁都有这个底气安然不动的。 “兄弟说得对,既然已经知道此事有人算计,那他们自然还有后手,我们静观其变,提前做好准备,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来。”吴法言回过神来,沉声赞同道,话音刚落,扭头一脸笑意地看向嘎达。 嘎达有些诧异于吴法言脸色转变之快,却见吴法言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中略一盘算,便已经知道吴法言的目的,朝着吴法言抱了抱拳,淡然道,“还请吴大人放心,这些时日雪急风骤,探马难行,所以晚些时日送出情报,想必几位将军都是理解的。” 吴法言面上的笑意更浓了,眼前的嘎达有能力,有魄力,更有野心,实在是一个让人不得不爱的人。 站起身来拍了拍嘎达的肩膀,吴法言没有再说送钱的事情,只是平常地将嘎达送出了大堂,便转身回来了。 当嘎达回到军营之中,此处还是当日木花在白城之中驻扎之地,虽然手下军士颇为不满,认为此地晦气很重,却被嘎达强硬地镇压了下来。 言叙文走后,自己为何不在当初的营盘之中驻扎,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看着眼前静谧的营帐,嘎达扭头看了看营前被积雪覆盖的街巷,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次赌得对不对。 但想起言叙文在临行之前叮嘱自己的话,嘎达心中更加坚定了两分,“永远不要忽视吴法言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便将自己的前途与他绑在一起吧。 沉默着返回自己的营帐,嘎达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不对,堂中的桌案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木匣。 缓缓拔出腰间弯刀,嘎达冷静地观察了营中各处,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缓缓走到案前,匣子并没有上锁,伸刀挑开匣子的盖子,却见上面放着一封信,下面则是慢慢的一匣子金银。 嘎达心中一凝,伸手拿出信函,打开却是简短的两句话,“知道兄弟不爱财,为兄自然心中铭记,只是帐下兄弟需要吃喝用度,年节将至,还得安抚一番。” 嘎达嘴角不由得扯起一个弧度,已然判断出这封信和匣子的主人正是吴法言。 既然是好意,那自然没有不笑纳的道理。 双手一搓,手中的信函当即化为雪片,一如账外飞扬的雪花,片片飘落。 “姐姐,你说吴法言会怀疑我们么?”石头有些不安地问身前坐着的雪影。 小叶捧着一杯热茶,白了一眼石头没有说话。 雪影自然捕捉到了小叶的神色,笑了笑道,“怀疑又能如何?” 石头眉头紧蹙,“毕竟当日我已经显了形,若是被官府查出,恐怕对后面的计划不利。” 小叶终于忍不住,急声道,“石头,你可真是个石头啊。”指了指石头,接着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箭双雕,姐姐特意安排在城北,一是为了增加事情的可信度,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将这水搅浑,这你都不明白?” 石头抬眼看了一眼小叶,沉声道,“这些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始终觉得,游方郎中是此事最大的一个破绽。” 雪影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些许,这些日子她总有一种犯困的感觉,感觉精力不济,只能不断地依靠热茶来提神。 “这原本就是埋的线头,只要县尹府扯着这个线头走,便会查到这事跟我们有关系。” 雪影抬手打断了小叶插话的想法,沉声道,“雪下得大了,就会有雪漩,跟水漩一个道理,现在白城之中各方势力泥沙俱下,但都是躲在背后的多,真正跟官府当面的,也只有我们,但吴法言是个聪明人,知道如若现在跟我们硬碰硬,恐怕他就难以压制城中其他各股势力,如此,他反而会想,会不会是其他势力故意挑拨,毕竟这事有些太过明显。” “姐姐的意思是,如果这个漩涡够大,那么人就会关注周围的漩,而不会关注真正底下的真相?”石头眉头轻舒,有些明白雪影的筹划了。 雪影笑了笑,淡然道,“我们的县尹大人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但他有一点是始终改不掉的,那就是多疑,哪怕他掩饰得很好,但从小的生活环境就注定了他的性格。” 石头点了点头,不由得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而一旁的小叶则是不住地白眼。 “姐姐,接下来我该何时动身?”石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停留,抬头看向雪影问道。 没想到雪影反而陷入了沉默。 石头正要追问,却被小叶直接剜了一眼,方才讪笑着止住话头,静静地等雪影吩咐。 过了一阵,雪影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着石头道,“你尽快动身,城中下一步的计划已经不需要你,但你务必要在元朔之日将他们带回来。” 顿了顿,雪影咬了咬牙,接着道,“如若他不愿意,你就说我想他了,想他马上回来。” 看着雪影面上泫然若泣的神色,石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小叶扯起出门去了。 只留下一个静静流泪的女子,暗自神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除夕 在所有人的共同期盼中,除夕终于到了。 “一丰,你这小子有点神啊,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便好的差不多了。”王仙芝手下的老四轻轻抿了一口酒,将手中的酒递给身旁的兄弟,瞥了一眼紧盯着自己手中酒壶咽了咽唾沫的张一丰,打趣道。 张一丰有些惋惜地看着酒壶在一个个人之间流转,就没有自己的份,轻叹一口气道,“嗨,差点被让小叶把我这条小命给断送了,得亏命硬,挺过来了。” “嘿,你小子行啊,敢这么说叶大神医,小心明天叶神医扒了你的皮。”一条大汉砸吧了两下嘴巴,回味了一下粗劣酒水的味道,大声嘲笑道。 张一丰闻言大急,慌忙叫道,“哎哟,我的好哥哥们,你们可放过我吧,这酒还是小弟趁着小叶不注意偷出来的呢,你们不能喝干抹净了就不认账啊。” 场中大汉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一袭白袍蓦然出现在地堡之中。 “大哥!” “大哥!” 一众大汉当即止住笑声,抱拳朝着王仙芝行礼道。 王仙芝一脸疲惫,示意一众大汉坐下说话。 接过从人群中传过来的酒水,王仙芝原以为是水,抬到嘴边便察觉出不同,疲惫的眼神蓦然一亮,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递酒壶给自己的大汉,却见一干大汉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小小抿了一口,又将酒壶递了回去,没有再提酒水的事情。 “大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等王仙芝坐了下来,老四早已忍耐不住,连忙问道。 王仙芝将头靠倒在洞壁之上,缓了缓神,直起身子沉声道,“一切如雪影所料,县尹府没有动静,军队也没有动静,好像都是在过节一般,只有各个作坊还在不断地购进人力。” 老四开始还一脸轻松神色,隐隐还有几分喜意,等到得知还在买人之事,不由得抬手猛然砸到墙上,恨声道,“这帮无耻之徒,就会趁火打劫。” 王仙芝斜眼看了一眼大汉,略显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四抬头看向王仙芝略显疲惫的脸,凄声道,“以往城中有钱人买卖人口,都还悄默声的搞,现在倒好,都开始光明正大的买了,单就这些天,估计已经从城南买了不下两三千人走了吧?” 王仙芝闻言轻轻一叹,却听张一丰略带怯懦地道,“四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小叶说现在白公子运过来的粮食越来越少了,根本没办法支撑那么多人每天取粮。” 张一丰不说还好,老四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这帮狗日的,一个个都是喂不饱的狼,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缺粮,当初城里卖高价粮的时候,连粮食都舍不得吃,现在倒好,有免费的了,就知道一个劲地往家里搬,生怕自己搬少了,也不管吃得了吃不了。” 张一丰抬头看了一眼王仙芝的神色,见其仿若是在闭目沉思,鼓足勇气接着道,“这些天雪影姑娘他们不已经想办法限量了么,情况总会好起来的。” 老四扭头一脸凶相地瞪了一眼张一丰,倒把张一丰唬了一跳,好在老四被王仙芝直接抬手制止了。 “好了老四,都是自家兄弟,你们都说得有道理,不用再争了。” “可是大哥......”老四抬眼看了一眼王仙芝,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其一脸疲惫,也只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雪影说得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王仙芝睁开眼睛,一脸坚毅地道,“他们已经习惯了被利益驱使,觉得城中富户给的粮食多,听人家说活计也不重,那还不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去。” 王仙芝眼中闪现一抹失望,他不是没有与雪影争执过对于流民下一步打算的事情,但事实已经证明,任由流民这么无端乱窜下去,走的是老驼背委屈求全的老路,但不过是给那些即将开工的军工作坊源源不断地添进去血泪动力罢了,另一方面,若是一味地由着白家牵着自己等人的鼻子走,估计最终的结局不过也是炮灰而已。 所以王仙芝最终被说服了,小叶也被说服了,至于石头,这些天一直不见其踪影,甚至于当自己询问之时,都被雪影直接岔开了话题。 “雪影已经说了,我们现在是在等一个契机,民意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一个突破口,我们现在就在等这个突破口。”王仙芝看了一眼场中大汉,沉声将自己等人的最新打算说了一遍,蓦然想清楚了石头正在做的事情。 甚至于王仙芝已经隐隐猜到了雪影所说的突破口在什么地方。 一念及此,王仙芝不由得有些兴奋。 “酒!” 场中一众大汉还死死地盯着王仙芝,想要等王仙芝再透露一些消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酒!”王仙芝再说了一遍,张一丰最先反应过来,拖着一条还有些瘸的腿从一个大汉手中夺过酒壶,快步递到了王仙芝手中。 在所有大汉心痛的目光中,王仙芝狠狠灌了一大口酒,隐隐看到其他大汉一脸的肉疼,又悄无声息地吐了一半回去。 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再用嘴嘬了两口,王仙芝回味了一把酒水的滋味,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雪影果然好天才,知道自己虽然已经取代了老驼背的位置,但想要有老驼背的威望,却是万万不及,而流民之事,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何让流民真正服从自己的号令,必须要有一个所有流民,甚至于是城中所有人都愿意信服的人。 谁有这个能力? 谁都没有,但教义有。 白城中人始终信奉的教义有。 王仙芝不由得鼓起掌来,不顾场中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王仙芝大声赞道,“妙啊,果然是妙计。” 今天毕竟是除夕。 不管过去一年的日子过得多难,除夕却是一个不得不好好过的日子。 小虎头今年刚刚十二岁,在富贵人家,这还是爹疼娘爱的岁数,但在小虎头而言,却不是这样。 早早起床从棚屋外舀进来一盆雪,架起劈得细细的木柴,慢慢将雪水融化,街巷尽头的井水虽然不用煮,但以他的力量,远远无法自己提水起来。 在融化的雪水中撒入一把小米,那是自己偷偷扮成流民去城南领回来的,虽然新成立的那些作坊也在城北招人,但他的谨慎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这些有钱人,毕竟自己的老爹就是进了他们的作坊,被活活给累死的,否则自己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小米自然舍不得淘洗,那还能让熬出来的粥更稠一些,老娘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家的屋子也被强占了,为了保存自己仅存的尊严,他死死地占据了街头一角的空地,模仿城南的流民搭了一桌棚屋,就此勉强生活下来。 熬粥的短短时间,小虎头想了很多,有过去的好日子,有今年的不容易,当然想得更多的,则是明年应该怎么活? 他总不能每天都跑去城南偷米去吧? 在他的理解之中,他的这种行为,就属于偷。 木柴燃烧发出的批驳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小虎头。 捡起一旁的两根小木棍,夹在锅上将清汤寡水的一锅粥端到了勉强算是桌子的小桌上。 看着比过去几天稠了几分的小米粥,小虎头不由得笑了笑,今天过年嘛,总得对自己好一点。 一把自己削的小木勺在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正要伸进锅里喝粥,却蓦然想起了什么。 双手合十在身前告了个罪,小虎头一脸虔诚地将粥锅摆在了房中最正中的位置,在那个位置的正上方墙面上,贴着一张烂得七零八落的菩萨像。 “菩萨恕罪,小虎头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没有忍住,菩萨恕罪,菩萨恕罪......”小虎头念叨之间,不住地叩头在地。 “孩子,记得,总有一天菩萨会来救我们的。”这是小虎头的娘亲给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虽然他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她,但也不妨碍他一直牢牢地记在心中。 叩了半天,小虎头肚子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咕咕的叫声,小虎头直起身来,有些羞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看了菩萨一眼,好像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小虎头蓦然一喜,朝着菩萨再行了一礼,直接扑到粥锅旁边,拿起木勺哗啦哗啦地喝起粥来。 除夕,一个有喜有忧的日子。 雪影提起一瓶白水烧,那是白绮罗特意让小雪从楼中送来的,看着窗外的红绸发愣。 白奉甲回头看了一眼眼前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山峰,咬了咬牙,扭头继续朝前走去。 王仙芝心头大松,走出地堡看向头出什么来。 文中堂组织了一场小小的聚会,一同祭拜了堂中放置的白启的灵牌,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 尘烟拉着小雪的手,看着眼前越下越大的雪,眼中流露出一股哀伤。 张一丰瘸着一条腿,仰头凄厉地喊了一声,“娘!” 小虎头再次拜祭了一遍菩萨,推门走了出来。 砰! 一声爆竹炸响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 新的一年,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入城 再次睁眼,已经是大年初一。 小虎头起得很早,比他平时起得更早一些,哪怕没有爹娘的提醒,但他依然始终牢记着大年初一要早起的规矩。 起得早,迎好运。 小虎头难得烧水抹了两把脸,朝着破烂的观音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默祷一声,“菩萨,望您多多保佑,新的一年让小虎头顺利要回房子,每一天都吃饱穿暖。” 抬头看了一眼菩萨残存画像上和祥的笑容,小虎头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行人出没,大多都是出门遛一圈,这条街上的人没活计已经很久了,尤其是这段时日那些作坊都疯了一般收城南的流民,已经让城北的原住民恨得牙痒痒。 “刘大爷新年好!” “小池新年好!” 一个穿着破烂的头发花白的老翁热情地回应着小虎头的问好,看着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声。 “现在的孩子们,都遭的是什么罪啊。” 小虎头自然没有听到身后老人的喟叹,飞快跑到自己已经被侵占的房屋之前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阵,一个腰宽体胖的大汉活动了一下胳膊,推门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王掌柜早!”小虎头恭恭敬敬朝着大汉行了一礼。 姓王的大汉低头瞥了一眼小虎头,嗯了一声,便要推开小虎头离开。 “王掌柜,当初您可是说好的,就是借住我们家两个月,现在已经到日子了,也该还给我了吧?”小虎头满脸笑意,闪身拦在大汉身前,快声问道。 大汉看了一眼四周隐隐约约向自己瞟来的目光,冷哼一声,“老子是金钱帮满玉楼的厨把头,还能蒙骗你一个小娃娃吗,再过两个月就还你了。” 大汉话音刚落,不耐烦地就要扒开小虎头,却不料小虎头却是个机灵鬼,见大汉伸手来拨,飞快地闪身躲到一旁,差点让大汉摔了个踉跄。 大汉老脸一红,听到周围传来的轻笑,心中更是盛怒,蹲下身子便要去扑小虎头。 “我说王二,你也是这条街上出去的,之前占用小虎头的房子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到时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咋不还给人家呢?”刚才小虎头刚刚遇到的刘大爷快步走上前来,将小虎头拉到一旁,略带斥责地道,其他一众人等自然是纷纷帮腔。 王二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刘老汉,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呸,恶了老子,还想要回房子去,也不看看老子在谁底下当差。” 刘老汉闻言一窒,顿时气势弱了一大截,伸手指了指王二,指了半天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其他围观的街坊更是畏缩起来,纷纷避开王二的目光。 “哼,惹了老子,回头让你们的房子全部充公。”王二见一干人等反应,不由得更加得意冷哼道。 瞟了一眼被刘老汉拦在背后的小虎头一眼,讥笑道,“小子想要房?也容易,你小子不是信菩萨吗?等哪天佛祖降世了,老子自然就会把房子还给你了。” 话一说完,不管周围面面相觑的人群,王二猖狂一笑,拨开人群便朝外走去。 小虎头气不过,闪身想要出来,却被刘老汉死死地拦住,“小子,现在金钱帮跟着县尹府,权大势大,咱们惹不起的,你还年轻,后面终归有报仇的机会的。” 小虎头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扭头看向自家的房门,不由得异常沮丧,就连自己刚刚拜过的菩萨,也抛在了脑后。 正沮丧间,小虎头的脑袋却蓦然被拍了一把,有些恼怒地抬头,却发现包括刘老汉在内的所有人,都死死地看向了王二的背影。 而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王二,此刻则是两股战战,身上肥成一坨的肉正疯狂地抖动着,而就在王二的脚下,昨夜的积雪正快速融化,小虎头定睛一看,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王二,居然没忍住尿了出来。 小虎头微微一愣,是什么东西居然让这条街上不可一世的王二如此惊惧? 一念及此,小虎头哪里还能忍得住,扒开众人便朝前挤去。 等他终于看清这些人看到的东西时,他也不由得张开了嘴,哦,不,准确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张一丰得了王仙芝的密令,颇有些自得,毕竟王仙芝这些手下的兄弟,除了他之外,都没有这个荣幸,得到了新年的第一个任务。 “传,让所有人都传,人越多越好,传得越快越好,一定要在中午之前,让所有城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晚上之前,让整个白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张一丰拖着一条瘸腿,脸上却满是欣喜。 “李二哥,早啊,听说了吗?昨天郭开家得了个大闺女。” “郭开?是那个二赖子郭开吗?生了个女儿,他老娘不得气死啊?” “嗨,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郭二赖子虽然秉性差,可不敢打他闺女的主意。” “哦?这话怎么说?” “嘘,咱俩关系近,我可只告诉你。” “哎呀,你放心吧,我的为人你还不相信?” “嘿嘿,当然相信,当然相信。” “那你倒是快说吧,把老子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别着急啊李二哥,你说也是巧不巧,就在昨天晚上,刚刚叫子时的点,郭开他妇人就秃噜把孩子生了下来,连个产婆都没请的呢。” “这么神?刚好是过年的点?” “可不是嘛,你还记得前两天城北卖豆腐家的那个小子吧?” “啊,这有啥关系啊?” “嗨,关系大了,那家小子生下来身上不是有两句话嘛?” “咋啦,我还记得是什么伪佛,真佛,哦对,是伪佛当死,真佛当立。” “李二哥就是好记性,之所以说有关系啊,就是这个丫头出来的时候啊,身上也有两句话。” “啊?一丰兄弟,这话可不能开玩笑的。” “嗨,二哥,你跟我什么关系?我还能蒙你不成?”“再说了,当时郭二赖子吓破了胆,不敢说来着,但其他屋里的人都看见了,哪里还瞒得住。” “唔,那倒是,到底是啥话?” “二哥,你可答应了我要保密啊,别坑了兄弟我。” “你这.....咋不信任哥哥呢?” “白狼现世,神使降旨。” “这个......也没啥啊?” “嗨,哥哥,你还没明白呢?”“罢了罢了,兄弟提点你一句,两句话连在一起看。” “伪佛当死,真佛当立,白狼现世,神使降旨。”“哎呀,兄弟,这......这......” “二哥,别紧张,谁知道是真是假呢?”“但说来也奇怪,你说这丫头不早不晚,偏偏赶在一年之末,一岁之始出来,听说郭二赖子他妇人连疼都没有疼一声,秃噜就生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 “这么说,这一个小子,一个女娃,当真是上天派来启示咱们的?” “二哥,你说你这,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只是咱两关系好,所以兄弟跟你说了。” “嗯,当哥哥的知道了,谢谢兄弟。” “怎么样?”雪影等石头推门进来,略带急切地朝着石头问道。 石头欣喜地笑了一声,伸手接过小叶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才喜声道,“姐姐不必忧心,一切顺利。” 小叶抬头白了一眼石头,仿若是看二傻子一般,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石头愣了愣神,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姐姐也不用担心白大哥,白大哥一切都挺好的,如果一切顺利,估计下午便能来见姐姐了。” 石头说完,低头朝着小叶做了个鬼脸,得到的却还是小叶的鬼脸。 雪影眼角滑落两滴泪珠,至于白奉甲现在是否已经解开了心结,雪影不知道,但只要能见到他,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会在所不惜。 缓缓饮了一口茶,勉强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雪影沉声问道,“一切计划是否都照旧?” 小叶看了一眼石头,接过话头回道,“姐姐放心,郭二赖子家的老婆已经按照时间生了孩子,现在王大哥也卡着点在传信息,估计等人走到城南,所有的流民都已经知道了,等人进了城南,城北的人也该知道了。” 雪影满意地点点头,“让王仙芝他们算好时间,所有该盯的人都盯住,千万不能让消息提前漏到城北,否则县尹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石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小叶,没想到雪影连这么细节的事情都已经想到了,只是控制人的嘴有多难,石头想想都知道,也只能是苦了王仙芝等人了。 “好了,石头你还得再辛苦辛苦,要紧紧盯着白大哥,千万不能出差错。”雪影深吸一口气,扭头朝着石头吩咐到。 石头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应了声是,又接着问道,“恐怕今天晚上县尹府就该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到时候再想迷惑我们的吴大人肯定已然没有希望,姐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雪影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窗外昏沉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错,雪暂时停了下来,估计也是给所有苦难的人一个好兆头吧。 “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怕。”雪影轻声自言自语地道。 而在城北,一人一狼,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之中,正缓缓朝着城南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叩拜 小虎头一脸呆滞地张着嘴,看着眼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人一狼,甚至于连那白狼硕大嘴中的颗颗锯齿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娘,是菩萨显灵了么?”没有人回答小虎头的问话,周围其他人并不比小虎头情形好多少。 “妈呀!”王二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灵巧地转过身去,飞速扑进了自己凭空占来的房子里。 小虎头被惊醒过来,当即扑通便跪了下去。 “菩萨显灵了!” “菩萨显灵了!” 一声声祈祷之声,在小虎头稚嫩的声音牵引下,汇聚成一股声音的巨浪,直接涌向了场中状若一脸沉静的白奉甲。 微微紧握住手中的雪寂,白奉甲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 对于眼前的情形,他并非全无预料。 早在风雨间中学习之时,便学到过白狼在萨满教、喇嘛教这些宗教之中的特殊地位,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入城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心中暗暗责怪石头,当时见到自己之时只是说雪影有事求助,还专门安排自己从城北的小道之中进程,颇为神秘地远远绕开了县尹府和乌衣巷等这些存在。 虽然心中犯嘀咕,但白奉甲心忧雪影,认为雪影也只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方才如此设计,但从眼前的局面来看,雪影此番安排,显然是另有打算。 一念及此,白奉甲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石头所说的雪影有求于自己,到底是真是假了。 当然,白奉甲心中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石头没有将雪影的安排完整的转告自己。 定了定心神,安抚了一下身旁因为眼前形势有些受惊焦躁的白狼。 初始石头并未提及白狼之事,只是自己想起当初自己也曾经答应过白蓁蓁,等到合适的机会,便会带白狼去接她出城,也算是给她真正的自由,没想到即便是已经尽可能走偏僻地方,也终归躲不过去。 而这,显然也是雪影想要的场面。 仿若眼前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白奉甲始终谨守着石头的叮嘱,以正常的速度,按预定路线赶往城南,不用过快,但也绝对不能受阻。 而在远处暗巷之中紧紧关注着白奉甲行进的少年团成员,现在则是急得满头大汗,深怕白奉甲因此而横生枝节。 小虎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一人一狼的意图,带头挪着身子跪到了一边,将身前的道路恭敬地让给了眼前的神使。 是啊,虽然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姓名,但除了神使,还有谁有资格陪伴长生天的化身呢? 小虎头刚一让路,身后簇拥着跪倒在地的百姓也纷纷跟着挪动着身子,让原本因为拥挤只能够勉强通过的小道,眨眼间变成了一条宽阔大道。 甚至于一些百姓还主动用双手将因为自己或他人的脚印而脏污的积雪扫到一旁,为白奉甲铺出了一条干净整洁的雪道。 白奉甲心中大松一口气,带着白狼迅速从小虎头,以及他身后跪倒在地的百姓身边走过。 至于那些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或者在房屋之中偷看的百姓,白奉甲并没有理会的打算。 等白奉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道上所有人方才回过神来。 “小池,你看清楚了吧?刚才那是一头白狼吧?”刘老汉捏了捏有些昏黄的老眼,依然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小虎头。 小虎头灿然一笑,他从未感觉如此的轻松过,欢笑着蹦了两下,朝着刘老汉道,“刘大爷,当然没看错,那就是一头白狼,而且是一头纯色的白狼,我刚才偷眼看了看,身上连一丝杂色都没有。” 刘老头笑着拍了拍小虎头的脑袋,笑骂道,“小鬼头,大爷还不知道你,当时肯定都已经傻了,哪里还想得起去看有没有杂色?” 小虎头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大爷看笑话了,只是那真的是白狼啊。” 刘大爷笑着应了几声是,“你呀,谁能想到当年的传说都成了真呢?我还记得当年是我爷爷给我讲过,说白启老祖之所以能够建起这座城来,就是因为有神灵的帮助,化身成一头白狼来协助他。” “刘大爷,那你说,刚才的白狼和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菩萨派来帮我们的呢?”小虎头闻言微愣,自己爹娘死得早,自然不知道白城还有这段秘闻,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刘老汉闻言轻声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神灵之事,一向最为飘忽,谁知道今天神灵心情好照顾哪边? 当年白狼下凡帮过白家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帮第二次? 其他人不知道吴家篡位之事,他刘老汉则是清清楚楚,眼下的吴家,从根子上那也姓白啊。 如果这白狼是来帮县尹府,那估计自己这些人,当真就没有活路了。 “嗨,你先别管是不是来帮人的,你马上就该拿回你的房子了。”刘老汉亲昵地拍了拍小虎头圆圆的脑袋,轻笑道。 小虎头闻言一愣,顺着刘老汉的手指向前看去,那个畏畏缩缩背着包袱,正悄默声地朝着街头遁去的人,不正是一大早还气焰嚣张的王二么? “刘大爷,我可以回去住了么?”小虎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感受到胳膊传来的痛感,欣喜地蹦跶了一下,朝着刘老汉欢声问道。 “当时就说好的,菩萨显灵了,你的房子就归你了。”刘老汉眼角微微泛泪,看着眼前身世可怜的孩子,小虎头不知道他娘的去处,他却是清楚,这也是他这两个月一直还能偶尔接济小虎头的原因。 “现在菩萨已经显灵了,你说是不是可以回去住了?”刘老汉微不可察地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朗声笑道。 小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再扭头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一人一狼,再次扑倒在地,沉默着磕了三个头,内心默祷道,“谢谢菩萨,谢谢神使!小虎头当听从神使召唤,即便献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起身快步走到家门口,小虎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对面,一个小小的木雕观音,正摆在桌案的正中位置,朝着小虎头和蔼地笑着。 石头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初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即便连石头也有些震惊,深怕眼前的百姓疯狂起来。 好歹这种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效果并初期预想的要好得多。 尤其是那个瘦小的,沉默着磕头的小小声影,让石头知道,这事已经成了。 转过身去,石头快速在街巷之中腾挪。 今天是大年初一,城卫军的大爷们,早就已经不知道窝在那个勾栏楼子里饮酒作乐去了,这些小街小巷哪里巡查得过来,更何况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对于这种开小差的事情,即便平日里严苛的吴法言,自然也不会在这一天里来挑毛病。 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出乎什么意料。 白奉甲的前行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算慢,很快便已经接近城南的区域。 石头看着沉默前行的一人一狼,以及身后一片片恭敬行礼的百姓,心头不由得轻吁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如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恐怕雪影真的会生吞了自己。 而他也相信,以王仙芝的能力,应该不会让意外出现。 毕竟白狼代表的意义特殊,但现在城南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县尹府等几方势力埋的几条暗线,早就在王仙芝的控制之下,而那些所谓的墙头草,此刻哪里还需要担忧。 只要箴言没有传到吴法言的耳朵里,眼前的一人一狼就还没有威胁,自然不值得大动什么干戈,而只要不是什么隐藏高手出现,石头自然相信白奉甲的实力,当然,还有白狼的战力。 当日围杀帖木儿之时,虽然自己一直隐身在暗坑之中,但事后听王仙芝说起,依然觉得颇为神异,好在是雪影提前下了封口令,否则这事恐怕等不及自己等人做文章,早就传得城南人尽皆知了。 石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幕被拉开,而自己,正是那个拉幕的人,想想都很让人激动。 但白奉甲并没有石头那么激动,虽然知道迈过眼前那道巨大的空白地带,便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但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见到之后说什么话,白奉甲即便想了一路,他也没有完全想清楚,所做的,不过是一遍遍打腹稿,又一遍遍地推倒重来,一如所有青涩的年轻人。 白狼仿若察觉出了白奉甲心中的犹豫,扭头朝着白奉甲不满地低吼了两声,伸嘴想要去咬白奉甲的衣袍,但已然被回过神来的白奉甲灵巧地躲了过去。 “罢了,还有什么能见到影儿更重要的呢?” “只要有她在,就足够了。” 白奉甲目光坚定,看着眼前宽阔的界限,城北是虽然陈破,但依然形貌清晰的民居,向南三百丈,则是一座座低矮的棚屋。 而他朝思暮想的那人,就在这些低矮的棚屋之中。 白奉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朝前郑重地迈出了一步。 “影儿,我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临战 下一刻,白奉甲停下了脚步,面上的喜色也当即收敛了起来。 就在对面的流民棚屋之前,蓦然出现了一个全身笼罩着黑衣的老人。 一个还算熟悉的老人。 “吴大先生?”白奉甲微微侧了侧头,有些诧异地问道。 吴大有些诧异于眼前的年轻人居然还能认出自己来,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都说年轻人记性不好,果然是屁话。”吴大扭头朝一旁的雪地之中啐了一口浓痰,朗声笑道。 相较于吴大的轻松,白奉甲则是面若寒霜。 “不知吴大先生来此所为何事?”白奉甲不敢大意,没有理会吴大卖弄玄虚,直奔主题问道。 吴大抬眼看了看白奉甲凝重的面容,袖起双手轻笑道,“年轻人果然都是胆小。” 见白奉甲脸色越来越白,摇了摇头接着道,“小友放心,老夫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 不待吴大说完,白奉甲面色一寒,沉声追问道,“只是什么?” 吴大嘿然一笑,松开袖套,甩了甩袖子背起手来道,“只是你身边的白狼,跟老夫有点渊源,还请小友成全。” 看着对面面带笑意,一脸轻松地看着自己的吴大,白奉甲握了握拳,都没有思虑,直接冷声拒绝道,“吴大先生说笑了,此事绝无可能。” 吴大诧异地哦了一声,斜睨着白奉甲,笑问道,“若是你交出白狼,我跟吴法言说一声,不再追究你是逆匪一党,如何?” 白奉甲闻言不怒反笑,“吴大先生当真说得好玩笑,这事与我是否是逆匪又有何干,再说,在下是否是逆匪,也不是吴法言和吴大先生说了算。” 吴大也不生气,啧啧两声,赞叹道,“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你们风雨间教徒弟,都不带因材施教的嘛?” 白奉甲闻言微微一愣,但当即便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也是当代吴家的传功长老,在这一块自然也有发言权,算起来二者还算是一脉传承。 见白奉甲没有回答,吴大也不以为意,“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好事,但顺势利导则更为重要,若是一味蛮闯,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头破血流。” 白奉甲自然不会将吴大的话听进去,现在他只好奇两件事,一个是吴大如何知道他的行踪,二则是吴大要白狼去是想要做什么? 作为吴家最为关键的人物之一,他可不信吴大可以随自己心意肆意妄为。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喜欢疑神疑鬼。”吴大瞥了一眼白奉甲,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淡然道,“你是白家之人,自然知道白狼与白家的关系,现在既然白狼再次回到了白城,自然也该回家看看了。” 吴大说得轻描淡写,白奉甲却是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敢确信不管是吴大也好,还是吴家也好,在今日之前,都绝不会知道白狼的存在,而自己今日还专门避开大道,旦即便如此依然被吴家知晓了消息,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居然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家族正统的标识。 也难怪吴大敢开出让吴法言直接宽恕自己逆匪身份的价码,只要吴家得到了白狼,他是不是逆匪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风雨间可以用叛逆来称呼现在统治白城的吴家,但面对白狼再次择主,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而这,也恰恰是雪影没有算到的一点,她不知道白狼对于白家,对于白城的重要性,而只关注到了白狼的现身,对于城中百姓的影响。 更关键的是,白奉甲虽然知道,却恰恰忽视了这一点。 吴大看着白奉甲面色飞速变幻,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听懂了自己的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能这么聪明的可并不算多。 “怎么样,小友,是否愿意与老夫交个朋友?”吴大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白奉甲,颇有些老友相见的真诚之感。 可惜让吴大失望的是,还没等得及白奉甲说话,一旁的白狼早就用行动作出了自己的选择,龇着牙怒吼一声,直接朝着吴大扑来。 吴大面色微变,幸好自己知晓当年跟着百巧音的那头白狼便战力惊人,也是更是早有准备,从怀中扯出两条袋子,冷着一张脸快速在两条胳膊上一绑,轰然敲击一声,居然发出了金石相碰的声音。 白奉甲见白狼扑出,当即便要跟过去,见吴大动作迅速,心中更是一惊,有些担忧地惊呼一声,“狼兄小心!”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拔刀紧跟着冲了出去。 白狼的速度远超吴大的想象,即便他的速度也很快,但依然被白狼直接扑咬到了胳膊上。 吴大冷眼看着死死咬在自己胳膊之上的白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畜生终归是畜生,换来换去也不过那几招几式。 一抬左手,猛然朝着白狼硕大的狼头击去。 但让吴大没有想到的是,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左拳,白狼的眼神之中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闪现出一丝仿若戏谑的神色,心中微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地而起。 定睛朝着身下看去,方才发现白狼吊着自己的胳膊,整个狼身一剪,硕大狼尾直接扫到了自己的腿上,一股巨力直接将自己击飞了出去。 吴大心中惊怒,没想到自己人老成精,今天居然被一条畜生给耍了,趁着白狼松口,身体翻转之间,单手向着雪地一击,顺势站起身来落到雪地之中。 而白狼与白奉甲也不是第一次配合,平日里为了自己的美餐,白狼也是下了不少力气。 一刀直指吴大眉间。 吴大心中一股邪火升腾,正愁没地发,双手一拧,直接交错着向着雪寂抓去。 白奉甲眼神一缩,对于吴大所用招式,他印象之中风雨间并没有,看来当年一位教习所说的并无虚言,若是还在白城就好了,而现在的吴家,绝对是继承当初白启遗产最丰富的人。 趁着白奉甲缓神之机,吴大嘴角狞笑,双脚一蹬,踢起一团浮雪,翻身一转,直接朝着白奉甲踢去。 白奉甲回刀身前,勉强挡住吴大侧踢,想要再占据主动,吴大却哪会这般容易给他机会。 姜还是老的辣。 这句俗话丝毫没有谬误。 先机一失,白奉甲就此陷入挨打的局面,吴大当日对战白家老太爷时表现出来的战力,现在已然是显露无疑,一时之间逼得白奉甲连连后退,看得一旁游走的白狼更是心急不已。 即便占据优势,吴大却是越打越心惊,现在自己虽然始终压制着眼前的年轻人,但却并未真正给白奉甲带来丝毫实质性的伤害。 看着北边越来越近的城卫军,吴大暗骂一声,“一群狗崽子,终于他娘的知道来了。” 白奉甲感受到身后略显凌乱的步伐,心中反应过来当是军队无疑,心中当即一凌,若是吴大一人,自己还可寻机脱身,若是真让军队围了上来,恐怕自己到时候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能了。 偷眼看了一眼对面偷偷隐藏着身形,一直悄默声打量着这边战况的流民,白奉甲心中一沉,都已然到了门口了,难道就此成为永别么? 答案自然是不! 一道身着白衣的倩影快速出现在城南的陋巷之中,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的,是早就前去报信的石头。 虽然他不知道吴大是谁,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敢站在这里阻拦白奉甲的人,定然不是庸手。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界之中,白奉甲哪里还忍耐的住,一直被吴大压着打的憋屈更是在一瞬间爆发。 眼中瞬间泛起血红,手中的雪寂眨眼间便被寒霜覆盖。 “啊!”一声怒吼震颤了整个街巷。 吴大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在朝着自己的体内侵袭。 心中蓦然一颤,一个熟悉的名词涌上吴大的心头。 “冥灵决?” 吴大眼中露出一丝狂喜,感觉自己这一趟当真是来值了。 面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和蔼和亲近,一双手瞬间泛起乌色,与雪寂交击之间,清脆的碰击之声充耳可闻。 但他低估了眼前的白奉甲。 一刀,一刀,一刀紧跟一刀,一刀更甚一刀。 吴大很不幸,他成了第一个见识到狂刀与冥灵决融合后的人。 那种霸道和狂暴,成为了他今天最大的失算。 砰然一声,吴大胳膊上的护臂断成了两半,摔落在雪地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足以看出护臂分量之重。 吴大刚才的欣喜早就已经退去,面上所剩下的,唯有凝重,嘴角已经隐隐泛出血迹。 果然是年轻人好啊。 吴大心头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眼前的白奉甲就如同永远不会疲倦的疯子一般,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刀。 但吴大身为吴家当代的传功长老,对于武学的眼光,自然非凡俗可比,他知道,眼前的白奉甲绝不是疯子。 他只是进入了一种状态罢了,而今天,自己成了眼前年轻人的试验品。 吴大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苦练五十年的绝学乌金手,居然被生生劈出了一条白印。 那是破功的迹象。 看着眼前依然没有丝毫气竭模样的白奉甲,吴大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赢了。 但他并不是个愿意认输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钥匙 吴大面色一寒,脚尖轻点,平身避开对面横扫而来的雪寂。 双脚侧击,整个人犹如一道黑烟,顺势朝着城南的方向而去。 白奉甲抬眼便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雪影,以及快速向雪影扑去的吴大,如何不知道吴大的打算。 白奉甲心中大急,猛然喊道,“影儿小心!” 话刚出口,当即更不留手,奋力朝着吴大扑去。 有心算无心,吴大终于扳回了一城。 面带冷笑地看了一眼朝着自己扑来的白奉甲,吴大已经可以想见到自己挟持雪影,逼着白奉甲乖乖就范的场景。 他作为暗卫的首脑,从白奉甲自醉香楼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然获知到了很多东西。 而眼下,这个信息便是他扭转乾坤的关键。 心中轻叹一口气,挟持人质的事情,自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干过了,只是眼前的小子实在棘手,谁能想到短短数日不见,感觉他的功力又更进了一步一般,难道传说中的冥灵决当真如此神异么? 一念及此,吴大的一颗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尤其是想到当年白启和白辰的传说,无论是他们的功力,以及长寿和容貌,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甚至于当再见到白绮罗时,他也只能停留在帷帐之后。 与这些比起来,什么白狼,已然没有任何价值。 可惜的是,美梦是会碎的。 吴大只感觉腰间骤然传来一股巨力,几乎要将其拦腰撞断。 回过神来,强行止住自己横向飞出的身体,弹身落地,定睛一眼,朝自己扑来的不正是那头白狼么? 而在他身后,雪影也是个聪明之人,早就已经转身向后退去。 扭头再看,白奉甲的刀尖已经越来越近。 吴大面色一红,自己堂堂吴家的暗卫首领,传功长老,今日败在白家后辈手中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所修的,极可能便是白家和吴家失传已久的冥灵决。 但自己现在居然在一条畜生手中吃亏,这是吴大不能容忍的事情。 眼神一寒,吴大双手一探,直接击在白狼的狼头之上。 只听一声闷响,白狼已经原路飞了回去。 白奉甲心中顿时一急,深怕白狼受伤,连忙扑上前去想要阻拦吴大。 但吴大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感受到手掌之上传来的微微酸麻之感,有些讶异于白狼身体之坚硬,眼见落地后的白狼只是有些晕乎地晃了晃脑袋,仿佛其他都没有任何损伤一般。 出乎白奉甲意料,吴大并没有追击白狼的打算,甚至于都没有和他交手的打算,扭头朝着他冷笑一声,弹身再次向着不断向后奔去的雪影而去。 “老匹夫敢尔!”白奉甲心中怒意更甚,不由得大声叫骂道。 收回雪寂,脚下强行卸掉反噬之力,压下胸间翻涌的气血,眼见吴大距离雪影越来越近,白奉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伸手在自己丹田之上猛击两下,面色骤然涨红起来,自身外袍更是如风般鼓胀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吴大心中骤然一沉,顾不上伸手去探身前几乎触手可及的雪影,强行转过身去,便见一把泛着血色的大刀出现在自己眼前。 持刀身侧,白奉甲强行压制住想要晃动的身体,嘴角流出一丝血痕,又快速不着痕迹地抹去,赤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身前不远的一个雪丘。 片刻之后,雪丘终于动了动。 下一瞬间,整个雪丘轰然炸开,抬手挡住朝自己涌来的浮雪,白奉甲心中一凌,直接抬刀挡在胸前。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想象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甚至于刚才周围的惊呼都全部停息了下来。 挥开眼前的浮雪,白奉甲眼神一凝,一个佝偻的身影在房顶上一起一落,快速向北而去。 与他同样惊讶的,还有自北边带军而来的华刚,自己带着一帮子刚从安乐窝中爬出来的弟兄,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便看到了吴大直接被白奉甲击飞的场景,接下来的,便是吴大落荒而逃,甚至于华刚似乎看到了吴大嘴角的血痕。 难道堂堂的吴大长老,居然在眼前的年轻人手中受伤了么? 华刚心中满是震惊,但他自然不会,也不敢去找白奉甲验证自己的猜想,一个能击飞吴大的人,自己手下哪怕有兵,当真能挡得住人家的刺杀么? 更何况吴清源杜绝与流民正面冲突的指令他可从未忘记。 面如寒冰的华刚直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他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军士更加茫然,一些胆大的人已经开始低声喝骂起来。 看着来的突然,走得更突然的军队,原本还暗暗警惕的白奉甲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迷迷糊糊打了一架,迷迷糊糊赢了,他非常确信,自己刚才的那一刀虽然是自己现在的极限,但绝对不会让吴大伤到如此程度,到底怎么回事? 白奉甲不由得有些愣神。 “白大哥!”一声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白奉甲的身形也不由得跟着一颤。 回过神来,白奉甲按照已经演练过千百次的路子,强行调整了自己的面色表情,方才快速转过身去,满脸“笑意”地看向了雪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么的难看。 雪影原本心中还颇为忐忑,见白奉甲如此,反倒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见雪影笑了,白奉甲反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下来。 张了张口,想要说话,白奉甲却突然忘了自己曾经演练过无数遍的话,不由得面色大急。 刚刚想要伸手挠头,刚才一直蹲在雪影身旁的白狼却是直接冲了过来,一把将白奉甲扑倒在地,紧接着迈着步子直接从白奉甲身上跨了过去,避开雪影的目光,低下头来看着白奉甲无语地摇了摇头,又兜回了雪影身旁。 白奉甲无奈地看着白狼,知道又被这个家伙给嘲笑了,缓缓摇了摇头,心中反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雪影慌忙跑过来将白奉甲拉了起来,帮着拍打着身上的雪沫,正要说什么,却听刚刚转出来的石头轻声叫道,“白大哥,雪影姐姐,此处不是相见之地,咱们的事情还没完呢。” 雪影心头一震,不由得有些懊恼,刚一听到石头说白奉甲遇险,哪里按捺得住,顾不上其他直接便赶了过来,却忘了自己早先安排的让白奉甲单独走完这一程的计划。 朝着白奉甲歉意地笑了笑,连忙转身跟着石头而去。 看着来也匆匆,却也匆匆的雪影,刚刚鼓起勇气想要说话的白奉甲不由得大急,但也知道此刻孰轻孰重。 垂下头去轻叹一口气,便见白狼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只是那硕大狼嘴上若有如无的一丝讥讽是? 白奉甲无奈,强行按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带着白狼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朝着城南走去。 吴府之中。 “哎哟,老不死的,这是谁把你给打伤了啊?” 让吴大没想到的是,没有见到吴清源,居然最先见到了刚从屋中绕出来的老驼背。 吴大眼见老驼背面上的嘲笑神色,不由得气急。 二人原本就算是旧识,当然,这件事情吴清源和老驼背都不知道罢了。 沉着一张脸没有理会头发稀疏的老驼背,捂着胸直接绕开他朝着堂中而去。 看着吴大步履匆匆的身影,老驼背若有所思,但又当即收回了目光,佝偻着身子继续向外走去,只是步伐更显慢了。 “还请族长恕罪,小人追捕不力,没能将白狼带回来。”吴大抹掉嘴角的血迹,跪倒在吴清源塌前,一脸歉疚地道。 吴清源淡然地喝完一碗稠粥,将粥碗递给一旁伺候的丫鬟,接过绢布擦了擦嘴角,挥了挥手将四周伺候的人打发出去,方才转过头来看向吴大。 “还有你吴大拦不住的人?”吴清源的话很淡然,让人摸不清他话里的情绪和深意。 吴大的身体俯得更低了。 “族长,那小子着实古怪,上次在醉香楼眼见他与苍玄二老交手,便觉得其功力惊人,这番一交手,才知道原来他在醉香楼还藏了一手,否则当日恐怕苍玄二老早就已经败在了他的手下。” “哦?有这等事情?他居然能伤了你,看来已然是进入了最高层次的那拨人了,”顿了顿,吴清源仿若是感叹了一声,沉声道,“他们白家后继有人啊。” 俯在塌前的吴大闻言悚然一惊,这是吴清源第一次称呼风雨间的人为白家的人,当下方才是真不明白吴清源到底何意。 就在其猜测间,却听吴清源挥了挥手淡然道,“罢了,既然受伤了,那便下去先歇着吧,正好这几日绮罗过来,你也不用跟着了,等有事再说。” 吴大闻言更是一愣,连忙道,“可是小人没能将那头畜生带回来......” 话音未落,已然被吴清源粗暴地打断了,“你当真以为我要的是那头畜生么?我要的是钥匙!” 吴清源的话语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急切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相拥 吴大闻言一愣,自己跟在吴清源身边三十余载,关于这事还是首次听说,不由得起了探究之意。 但吴清源并没有给他机会,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吴大见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直接退了出来。 等吴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吴清源抬头看向头顶的房顶,嘴角咧起一个弧度,举起双手高声笑道,“多少年啦,辰先祖隐藏的宝藏,终于也要现世了么?” 激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厅房,向着高台之下的重重屋檐而去。 吴大听闻高台之上房中传出的笑声,身子骤然顿了顿,对于吴清源,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吴七朝着吴法言抱了抱拳,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坐到了椅子之中。 “怎么样,大先生可回来啦?”吴法言不等吴七倒完茶水,有些急迫地问道。 吴七略有些奇怪地看向面色急切地吴法言,不明白何以吴法言会对吴大的行踪如此感兴趣。 大口灌完一杯茶,吴七方才道,“老大已经回来了,只是情况不好。” 吴法言闻言微愣,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吴七话中何意。 “老大受伤了,据说便是那小子伤的。”吴七有些愤愤然地将杯子搁在茶案之上,恨声道。 吴法言面色微变,心中对于白奉甲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估,要知道吴大虽然不为外人所知,但其实力如何,自己自然算是最为清楚的少数人之一,现在居然被白奉甲这个算是毛头小子的人伤了,足以看出对方实力如何,而吴法言也想不到吴大有何理由会对白奉甲手下留情。 “大先生伤得重不重?”收敛思绪,吴法言追问道。 吴七转头看了一眼吴法言,缓缓摇了摇头,“老大不让我们近身,连我提出让老驼背给他看看,也直接被他拒绝了,说自己慢慢养伤就好。” 吴法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回椅中,又接着问吴七道,“除了此事之外,城中是否还有其他情况?” 吴七又饮了一杯茶,摇了摇头方才应道,“我们的人暂时没办法进城南,而我们的几个暗线到现在也没有传出消息来,估计是已经被盯死了,暂时指望不上了。” 吴法言坐直身子,自顾自地盘算起来。 他得知吴法言进城的消息并不比吴清源晚多少,毕竟吴清源的消息是从暗卫递过去的。 当得知一人一狼的组合,他的直觉告诉他,是白奉甲回来了。 有些时候,人的直觉往往非常神奇,对于白奉甲这个只是在城中短暂现身,但他的年纪,他在醉香楼那一晚惊艳的亮相,都让吴法言牢牢地记住了他。 对于白狼,他反倒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当即便联想到了城北广泛散播的谣言,也预判到相应的人必然会有后招,否则单从那一句来看,并没有太大的伤害力。 而白奉甲与白狼的进城,绝对会给有所想法的人一个机会。 所以他将嘎达派了出去,现在吴七没能从吴大那里探得消息,只能寄希望于嘎达了。 将吴七打发走,吴法言慢慢地自饮自酌起来,很快一壶茶水见底,嘎达一直没有回来。 抬头看了看天,不由得心生几分担忧,难道嘎达等人探查被人发现了? 正担忧间,一颗石子蓦然出现在身旁的茶案上,上面还被裹上了一层纸。 吴法言面色微变,伸手一扫,快速收起石子,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确定无人,又面无神色地站起身来关上了房门,方才摊开上面的纸条。 “人,狼,宝藏,勿惊。” 吴法言看完悚然一惊,连忙收起纸条,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堂前匾额,一时没有想明白吴器何以传来这么一封暗信。 想起吴器这段时日受令前去照顾白蓁蓁,没了第一手的情报来源,让自己多处受挫,现在吴器回来了,不由得心中暗喜起来。 刚一想起白蓁蓁,吴法言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又想起了白奉甲与白狼。 白蓁蓁的回城一直是一个谜,白家追问许久,也没有问出到底是谁救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法言虽然前去探望过两次,也是无功而返,吴清源则更为直接,让吴器留在了白家,全天守在白蓁蓁身边。 虽然无法知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但吴法言总感觉这背后仿佛有一条暗线,将很多事情串了起来。 正在深思之间,紧闭的大门无人敲响便直接打开了,将吴法言的思绪顿时扰得一干二净。 但吴法言没有时间生气,因为他第一时间便知道来的是谁。 嘎达一个闪身,直接进了房间,四周扫了一眼,确定无人盯着,方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嘎达,怎么样?”吴法言顾不得招呼嘎达坐下,直接便问道。 嘎达喘了一口气,也没有坐下,直接站着急声道,“第二句话出来了。” 吴法言闻言一惊,一脸惊异地看向嘎达。 “白狼现世,神使降旨。”嘎达面色难看地看着吴法言,从牙缝之中缓缓挤出了这句话。 听着嘎达冰冷的声音,吴法言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直接坐倒在椅中,讷讷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嘎达见吴法言反应不似作伪,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坐到吴法言对面追问道,“吴大人,现在我们该如何处置?” 仿若没有听到嘎达的问话,吴法言有些失魂落魄,木然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自责,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居然没有想到。 雪影一直便是吴法言最大的怀疑对象,但以流民现在的局势来看,雪影短时间内不应该会主动挑起纷争,而自己也在等帖木儿的援军,所以短暂的相安无事,任由凤三等人通过军工作坊吸纳南城流民人口,这是吴法言与帖木儿既定的上策。 城北事发之后,经过一番推测之后,吴法言反倒是将怀疑的重心从雪影身上移开了,最终锁定的目标,便是帖木儿当初提及过的那个神秘势力。 只是到目前为止,吴法言也没有查出这个神秘势力的底细,只是有一些似有实无的蛛丝马迹。 吴法言选择了静观其变,结果没想到终归是自己大意了。 雪影不单直接摆了自己一道,还在大年初一,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捅了自己一刀,用的还是教义这种俗套,但却极其有用的办法。 白珢在城西建起了一座喇嘛寺,雪影更直接,在所有人心中建起了一座喇嘛寺。 吴法言面色惨白,终于明白过来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都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同时也高估了自己。 总以为任何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最终只会是自食恶果。 “吴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嘎达见吴法言出神,顿了顿沉声追问道。 吴法言回过神来,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做好他们开战的准备吧。” 说完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着后堂走去,那里,是吴府的入口。 相对于吴法言的失魂落魄,白奉甲现在则是异常风光,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处于有生以来最为巅峰的时刻。 每每向前移动一步,便会有源源不断地流民仿若迎风稻草一般,黑压压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朝着自己行礼,甚至于连中间抬头打量的人都没有。 白奉甲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惊异。 当他看到第一个向自己叩拜的流民时,他想去将他扶起,但那流民激动地泪流满面,就是死活不愿意起来。 一个如此,两个如此......一群也是如此。 白奉甲终于放弃了,勉强收拾自己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向前走去,一如他在喇嘛寺中见到的那些佛陀模样。 虽然来白城不久,但并不妨碍他知晓宗教对于城南这群流民的重要性。 但人身处苦难之中时,宗教的及时出现,往往可以起到很多人无法发挥的作用。 当然,老驼背除外,因为他的存在,许多人的信仰就是老驼背,即便这也是一种信仰。 而苍狼,本就是草原最为神异的精灵。 更何况千百年来的教义发展,早就将白狼这一生物直接神化,对于靠近草原的白城,白狼,就是长生天的化身。 所以这些流民与其说是跪拜白奉甲,反倒不如说是跪拜白狼。 再看白狼,哪里还有在逐鹿山上与自己嬉戏打闹的无赖样,仿若当真是神灵降世一般,沉稳地迈动着双腿,一颗硕大的狼头顾盼生雄,眼睛之中更是不时闪过一道寒光,震慑住了所有想要抬眼打量它的流民。 身前的一众流民,身子不由得俯得更低了。 白奉甲见状,差一点便要笑出声来,他和雪影,从小便不相信什么神灵的存在,但没想到长大了反倒要借此来装神弄鬼。 但白奉甲不得不承认,这一招非常有用。 虽然迫不及待想立马见到雪影,但他依然强迫自己,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带着犹如帝王巡视的白狼,在流民的膜拜中缓缓向前。 当白礼贤看着缓缓向自己一行人走来的一人一狼,嘴张得已经足以吞下一颗鸡蛋。 小叶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白礼贤的神情,非常满意现在他的反应,轻哼了一声,算是报了之前坑石头一码的仇。 相对于白礼贤的震惊,石头则平静许多,毕竟自己全程参与了此事,现在确实如设计一般上演了,虽然也有成就感,但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激动,更多的还是一种担忧。 反观雪影,原本应该最为沉静的她,反倒是面色微红,一双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已经扭得不成模样,哪里有之前叱咤风云的醉香楼大老板模样。 石头心中微叹,深陷爱河之中的女人,当真是最恐怖的,放任任何一个流民,也不会想到雪影有一天会有如此失态的反应。 白奉甲缓缓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清减了许多的雪影。 雪影眼中闪烁着泪花,同样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白奉甲。 四目相对,一瞬间便已经是千言万语。 所有的腹稿和盘算,当下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一瞬间,仿若整个白城就剩下眼前的一男一女。 两个久别重逢的年轻人,在这万人叩拜的街巷之中,静静相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神使 感受着白奉甲温暖的怀抱,雪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到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煎熬。 甚至于她不时会回想起与白奉甲分离时的场景,若是当时告知白奉甲真相会不会更好一些,至少不需要忍受自责与思念的折磨。 当王仙芝告知她是白奉甲杀了帖木儿之时,她便已经猜测到白奉甲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这让她更加煎熬。 他选择为自己报仇,而不是直接来见自己,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所以她派出了石头,既是为了解决城内流民的危机,同时何尝不是自己的一次试探呢? 而现在,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再多的眼泪也诉说不完刻骨的相思。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眼前的一双璧人身上。 包括原本拜倒在地的流民们。 雪影在他们绝大部分人心中,早已经取代了老驼背,成为他们新的信仰,或者是神灵。 现在,在神启的指引下,神使带着神灵的化身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更来到了雪影的身边。 这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吧。 看着场中静静相拥的一双璧人,所有人都保持这安静,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雪影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白奉甲。 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雪影退后一步,缓缓敛襟下拜,高声喝道,“恭迎神使!” 身后的石头等人,当即紧跟着拜了下去。 场中当即只剩下了白礼贤一人还站在原地。 白礼贤一时之间有些发懵,或者说从白奉甲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是发懵的状态。 原来他们等了这么久的契机就是白奉甲,这个曾经他的恩人,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居然成了所谓的神使。 不得不说,随着雪影的承认,哪怕白礼贤有其他异议,白奉甲神使的身份都已经被确凿无疑。 相对于有白狼这个特殊标志的印证,白礼贤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不是神使。 一如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雪影到底是怎么在一北一南两个孩子身上搞得鬼,几次想从石头身上探知答案,都被干脆利落地打发了。 很多时候,人们习惯了将证明不了的事情归结为神迹。 短短几日之间,一北一南两个孩子的出现,已经是神迹了,加之郭豆腐家的孩子现在早已经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去了,但反而让流民们更加坚信不疑。 如果没问题,官府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呢? 毕竟那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至于今天刚刚降生的那个孩子,早已经不知迎接了多少人的瞻仰,用实实在在的神迹让所有的流民都相信了,眼前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事实。 如果还有人不相信的话,眼前的这一切呢? 白礼贤哪怕有些不情愿,依然跟着拜倒在地,抬头偷眼打量了一下有些愣神的白奉甲,以及淡然坐在白奉甲身旁的白狼,心中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或许雪影对于时机的把握才是最大的神迹。 就让一个移动中的神迹,从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与另外一个固定的神迹相互印证,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确凿无疑的事实。 愣了半晌,白奉甲终于回过神来,确定雪影刚才称呼的确实是自己,而原本自己认为所有人迎接的,不过是旁边的白狼。 低头看了一眼白狼,却不想直接被硕大的狼头白了一眼,直接背到了一旁。 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立在原地,却听眼前的雪影轻声叮嘱道,“白大哥,你该让大家起来了。” 白奉甲闻言一惊,顿时回过神来,正准备说对,又反应过来不能这么应承,不由得变换口吻朗声道,“各位父老快快请起!” 雪影闻言伏地一笑,仿佛都已经看到了白奉甲此刻的窘迫,顺势带头站起身来,朝着四周喊道,“神使已有钧旨,各位父老起身吧。” 其他一众流民在石头的带领下齐声高颂,“谢神使!”方才稀稀拉拉站起身来。 雪影朝着白奉甲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转瞬又恢复了沉着神色,朝后挥了挥手,便见两条大汉抬出一把椅子搬到白奉甲身后,恭身请白奉甲坐下。 白奉甲有些茫然无措,不由得看向雪影,不知道雪影到底是什么打算,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从神使的身份中缓过神来。 雪影余光看出白奉甲的茫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白奉甲反应过来,正准备坐上去,却不料一个身影比自己的反应更快,早就已经坐了上去。 雪影与白奉甲定睛一看,不是白狼还有谁。 这比白奉甲更厚颜无耻的白狼直接蹲坐在宽敞的椅子上,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身白毛随风飘飞,即便不是神灵也是神灵了。 雪影扭头看了看白奉甲,见其朝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管白狼,方才朝前两步,朝着围上来的流民大声道,“各位父老,上天已有神启,伪佛已死,真佛当立,白狼现世,神使降旨。” 雪影话音刚落,流民之中便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今天有几个不怕死的想去喇嘛寺上头香,没想到居然发现喇嘛寺的那座大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成了两截。” “嘶,难道当真如此?那大佛可是当年官府立的,现在倒了,那不正应了伪佛已死这句话?” 雪影满意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议论,没有着急阻拦。 石头沉稳的面庞之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这些不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等场中议论得差不多了,雪影压了压手,流民停下议论,听雪影朝着白奉甲行了一礼接着道,“眼前的这位乃是白启先祖的第十八代嫡孙,年前来到白城,受先祖启示,在逐鹿山上找到了神灵的化身。” 雪影适时停下了话头,让流民们充分消化话中的深意。 只听一众流民发出惊呼之声,对于白奉甲神使的身份更加坚信无疑,虽然他们只是白城的流民,但当他们看到白城的高墙之时,都会听说白启的神迹,而他们现在安身于此,更无异于受到了白启的恩泽。 “今日,神使大人在官府的重重阻挠之下,带着神灵的化身降临城南,来到这个所有人达官贵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为我们送来了神的旨意。” 雪影说话间,白奉甲不住地用余光偷瞄着这个日夜思念的女人,却发现她的身上仿若出现了一道光,尤其是当场下所有的流民仰视她、倾听她的时候,一股夺目的光芒从她身上透体而出,让白奉甲不由得有些刺眼的感觉。 原来雪影也有当神棍的潜质。 白奉甲暗道,自己是不是神使,恐怕自己比谁都更清楚,或者要说神使的话,白蓁蓁方才是最佳的人选,毕竟白狼最先选择的是她,而自己不过是白狼让自己前去救主的帮手罢了。 但白奉甲自然知道,这些话定然不能在此处说起。 看着依然侃侃而谈的雪影,白奉甲嘴角不由得现出一丝微笑,他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雪影所有安排的准备。 “神使的指令便是神灵的旨意,神使的话不容违背,神使终将指引我们走向胜利!”雪影高亢激昂的声音在空旷破烂的棚屋陋巷之间盘旋,久久没有消散。 而白奉甲,已经被雪影的结束语再一次震惊了,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安排的准备,但这个安排,是否有点太过儿戏了? 白奉甲面色微红,朝着探了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雪影转过神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略带祈求地看着白奉甲,让白奉甲不由自主地将所有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却听雪影高声道,“现在,请神使降旨。” 雪影话音刚落,场下霎时间便跪倒了一片,白奉甲见状一愣,却见雪影目光也瞬间黯淡了许多。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白奉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说出任何声音。 雪影面色微变,正要抢过话来解释,却被一声狼嚎彻底镇住了。 一声苍凉的狼嚎,响彻了白城的天空。 转过头去,才发现白狼已经不知什么挺直了身体,仰天长啸,发出苍婉凄凉、悠长不息的狼嚎,让人闻之落泪。 白奉甲正要回过头去制止白狼,却发现雪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转过头去,场下的流民早已经哭成了一片。 白奉甲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阻止白狼也不是,安慰雪影也不是。 良久,苍凉的狼嚎终于止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椅中的白狼和站在一旁的白奉甲,静静地等待着神灵的指令。 白奉甲也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道雪影的打算,朝着一众流民朗声说道,“天地之间,自有净土,流民漂泊,当由定期,若有违者,人神共愤!神的子民们,用你们的鲜血去争回属于你们的一切吧!” 雪影眼前一亮,接过来接着道,“神使钧旨,战!” 瞬间场下万众应和,战!战!战! 身处其中的白礼贤,虽然一并应和着,但他的面色从未如此苍白,原本自己用于刺激雪影的东西,现在被雪影直接用另一种方式回应了自己。 而这种方式,非常原始,但有效。 有什么能够阻挡眼前这支浩浩荡荡的流民“军团”? 白礼贤想想都全身发凉,只是想着自家老太爷给自己的指令,白礼贤又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站在雪影身旁的白奉甲,不由得有些诧异自家那个傻丫头到底看上了这个小子哪里,不单能让老太爷破例出手,还当真允了她的请求相助于白奉甲。 雪影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景,面色激动,但眼神之中却是冷寂一片。 宗教,犹如被困在囚笼中的猛兽,一旦释放出来,谁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而现在,自己成了释放这头猛兽的始作俑者,雪影也不知道,未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扭头看向白奉甲,方才发现白奉甲同样是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暖。 自己最爱的人懂自己,还有什么比之更为幸运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启辰军 石头等人非常有分寸地将狭小的空间全部留给了白奉甲和雪影,各自按照安排做着最后的筹备工作。 战争,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现在最让他们头疼的一个问题,那便是武器的问题。 难道要让他们用赤手空拳前去面对全副武装的城卫军么? 即便是那群他们口中的纸糊纨绔,当他们手执锐器的时候,也不是普通流民所能抵挡的。 所以现在首要的问题便是解决武器的问题。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雪影早已经在眼眶之中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雪影的爱很炙热,那是一种已经压抑许久,终于等到了最终爆发的时刻的热烈。 白奉甲来不及说话,嘴唇已经被另一张温润的嘴唇堵住。 白奉甲只感觉浑身一颤,双臂紧紧地拥着怀中娇小的身躯,仿佛是要将雪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大年初一的第一场雪,晚到了许久,但终于还是来了。 白奉甲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宠溺地亲了亲雪影的额头。 雪影俏皮地皱了皱眉,伸手抱得更紧了。 “白大哥,能再见到你,真好。”雪影的脑袋在白奉甲的胸前蹭了蹭,感受到白奉甲有力的心跳,眼角再次泛起了泪花。 白奉甲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擦去雪影俏脸上的泪水,一脸怜惜地道,“傻丫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雪影伸手抓过白奉甲的大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庞上,感受到手掌中的炙热温度,雪影没有回答白奉甲的问题。 白奉甲吻了吻雪影的眼角,仿佛是想要将雪影流不尽的泪水全部吻进自己的胸中,轻叹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曾经说过,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这句话从未改变。” 雪影抬头感动地看着白奉甲,也知晓白奉甲这话之中蕴含的满满情意,再次钻入白奉甲的怀中,轻声问道,“可是风雨间呢?” 白奉甲闻言一愣,不由得抬头看向远方,呆滞了半晌方才回应道,“当知晓他们算计你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我终归不属于哪里。” 雪影仿若是感受到了白奉甲内心深处的极度哀伤,紧紧地抱住了白奉甲,虽然没有什么安慰的言语,但仅此已经足够。 雪影低着头,星眸之中隐藏着一抹难以消除的痛苦,白奉甲虽然如此说,但她了解白奉甲,想要让白奉甲与风雨间彻底分割,终归不是嘴上所说的这般简单。 而白奉甲又如何不知道此事,轻轻抚摸着雪影微微颤抖的背脊,闭眼闻着雪影身体散发的淡淡清香,心中沉声叹了口气。 如果这个选择题早已做完,他又何必一直待在逐鹿山上,苦苦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但两人都聪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白大哥,这次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做了这些安排,你不会怪影儿吧?”雪影首先岔开了话题,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 白奉甲闻言一愣,松开雪影,低下头去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雪影郑重地道,“我相信影儿不会害我,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雪影闻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无论外表多么的坚强,在流民之中威信有多高,她终归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即便她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她的脆弱,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脆弱,以及惶恐。 毕竟她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承担着这些。 “白大哥,谢谢你!”雪影看着白奉甲,郑重地说道。 白奉甲没有拒绝雪影的道谢,即便他们之间并不需要。 “影儿,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白奉甲沉声道。 雪影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相信白奉甲的承诺。 “只是影儿,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干什么?”白奉甲看着重新破涕为笑的雪影,点了点雪影的俏鼻,有些无奈地问道。 提到正事,雪影有些不舍地蹭了蹭白奉甲宽阔的胸膛,从白奉甲怀中挣脱出来,在白奉甲的帮助下披上衣服,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缓缓坐直了身子。 白奉甲有些歉意地看着雪影,刚才自己纵情释放着胸中郁积已久的苦闷和思念,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疏忽。 雪影抬起头来,舒展眉头看向白奉甲灿然一笑,“白大哥没事的,影儿很喜欢。” 白奉甲怜惜地摸了摸雪影的脸庞,不由得有些责怪自己,虽然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但终归还是担忧雪影心中在意,所以他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热情,仿佛也只有这样,方才能够彻底打开二人之间似无实有的心结。 雪影靠倒在白奉甲肩膀之上,感受到白奉甲沉重的呼吸,俏脸迅速涨红,选择靠倒在床头,一脸羞意地远远离开白奉甲。 白奉甲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雪影,房中不由得陷入了一丝尴尬的沉默。 一声笑声打破了房中的尴尬,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轻咳一声,白奉甲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影儿,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雪影面色同样一肃,沉声道,“白大哥,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冒一些险。” 白奉甲闻言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影儿,你知道我从来不怕冒险。” 雪影看着白奉甲面上自信的笑容,却没有跟着白奉甲笑起来,她经历过风雨间堪称残忍的训练,无数次直面死亡的经历会让一个弱小的男孩成长为一个敢于面对一切的男人。 但正是因为她经历过,也知道白奉甲经历过什么,所以她才不想要白奉甲再冒任何风险,即便这些风险是避无可避的。 看着雪影面上的悲色,白奉甲伸出手去,摸了摸雪影的脑袋,郑重地道,“没事的傻丫头,你尽管说吧。” 雪影愣愣地看着白奉甲,轻叹一口气接着道,“石头他们正在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就会行动。” 白奉甲心中一跳,今天雪影借助自己和白狼的到来,刻意挑动流民的情绪,显然是有进一步的安排,现在看来,雪影所做的这个安排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影儿,我想知道全部。”一念及此,白奉甲也严肃起来,沉声问道。 雪影忍住双腿的酸软,勉强挣扎着走下床去,赤着双脚踩在温暖的黄土上,走到一旁的架子旁抽出一张硕大地图,郑重地摊开在小小的桌案之上。 白奉甲披上衣服跟了下来,又拉过一旁的棉袍给雪影披上,走到雪影身旁郑重地看着眼前的地图。 “今天,我们将发起第一次攻击。”雪影一脸严肃地指着地图上一条细细的红线,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屋,看模样自然是雪影早有准备,安排人精心绘制的。 沿着雪影手指前进的方向,白奉甲眼神微微一凝,因为红线的终点,赫然便是县尹府的存在。 “影儿,难道你的想法是直接打进县尹府?可是......”白奉甲眉头微皱,思虑片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雪影扭头朝着白奉甲笑了笑,淡然道,“有人想要我们直接攻打县尹府,但我们自然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白奉甲心中微沉,但没有追问雪影口中所说的人是什么人,而是静静地听雪影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实力与官府硬拼,虽然城卫军并不足道,但许多人选择性地忽略了城卫军的精锐,曾经的白家军。” 白奉甲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雪影,却见雪影同样正看着自己,“对于白家军的存在,白大哥自然比我更清楚,许多人都认为,白家军已经在当年的白珢内乱之中全部覆灭,但别忘了,当年白珢是怎么作乱的。” 白奉甲心头一动,是啊,怎么会把这个细节给忘了呢,白珢之所以能够成功夺位,其中一大关键就在于有军队的支持,“虽然后面都知道白珢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下令将曾经的白家军改为城卫军,但谁都不知道,白珢实质上还保留了一支精锐军队,一直隐藏在暗幕之中。” “影儿,难道你说的是暗卫?”白奉甲有些不解地问道。 雪影朝着白奉甲笑了笑,却依然摇头否定了白奉甲的答案,“暗卫只是一方面,这是白珢为了肃清异己,巩固地位的一支重要力量,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启辰军的存在。” “启辰军?”白奉甲有些诧异地问道。 雪影嗤笑一声,“没想到吧白大哥,白珢虽然作乱而且为表顺从,专门将姓氏都改了,但偏偏这支军队却用了白家当年最为声名的两位先祖的名字,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嘲讽的事情。” 白奉甲心中轻叹,这难道能说明现在的吴家始终心向白家么?恐怕并非如此吧。 “只是影儿,你又是从何处知道这等隐秘的?”白奉甲仿佛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追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如若雪影今日不说,恐怕白奉甲也会如无头苍蝇一般,直接便撞在这块隐藏已久的铁板之上。 “因为一个已经隐藏在黑暗之中许久的人,吴清堏。”雪影面色凝重,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目标 “吴清堏?”白奉甲闻言一愣,涩声问道。 雪影蜷首微点,“许多人都不知道吴清源其实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因为当年白芷之乱,让许多的人和事就此泯灭在历史的烟云之中。” 白奉甲微微点头,当年白芷之事,他也大概有所耳闻,但其中内情如何,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方才完全知晓吧。 “当年吴清源强娶白芷,虽然并未引起多少波折,但伤害最大的,恐怕便是自己的弟弟吴清堏,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年年纪并不大的吴清堏,方才是最深爱白芷的那一个。”雪影轻叹一声,缓缓吐露了些许内情。 而其后的,白奉甲都不需要细想,便能大致猜测出其后吴清源兄弟二人之间的重重矛盾,毕竟爱恨往往是最能让人疯狂的东西。 “所以白芷决定毒杀吴清源之时,虽然吴清堏并不知情,但当吴清源因此杀死白芷后,吴清堏却彻底与自己的胞兄一刀两断,吴清源也不傻,就此将自己的二弟贬去了鬼狱。” 白奉甲心中已经大概了然,无非是吴清堏心中耿耿于怀,想要为白芷报仇,但一直苦无机会,只是不知雪影与吴清堏又是如何认识,而且看样子显然已经是达成了同盟。 雪影并没有提及此事,白奉甲自然也没有探究,只要知道这人是自己一方的,便已然足够。 “虽然吴清源将启辰军隐藏得很好,但又如何能瞒过自家兄弟,而这也是吴清堏提醒我最需要警惕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流民岂非是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白奉甲心头一震,缓缓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雪影扭头看了看白奉甲,淡然笑道,“白大哥,不必再劝我与风雨间联合之事。” 白奉甲被雪影说破了心事,讪笑一声,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虽然吴家有启辰军的存在,但启辰军作为吴清源手中的杀手锏,并不会轻易启用,只要我们不逼迫到吴清源的底线,这一点目前并不需要过多考虑。” 白奉甲心中一动,从雪影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从始至终,雪影都没有提及吴法言的事情,或者说一直都是将吴法言与吴清源分开在讨论。 “影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吴法言,而不是吴清源?” 雪影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没说,但白奉甲依然抓住了这个关键。 “只是流民之事,终归是大事,他们父子虽然不和,但面对这等大事,难道不应该一致对外么?” “白大哥,你有些低估他们父子了。”雪影缓缓坐倒在椅中,不经意地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大腿,看得白奉甲更加愧疚,“虽然不知道老驼背与吴清源作了什么交易,但从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吴清源非常重视老驼背的意见。” “但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驼背一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些......”白奉甲闻言一急,连忙追问道。 雪影用温柔的眼神阻止了白奉甲的问话,“白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这次我们并不准备真的攻打县尹府,亦或是冲击县尹府背后的吴家。” 白奉甲闻言一愣,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雪影的意图。 雪影转过身体,在地图上缓缓点了两下,白奉甲顺着雪影的手指,看到了两个早已经标注清楚的红圈。 白奉甲俯下身子,凑近一看,却见两个红圈旁边,都标注着一行小字,上面写着的,赫然是武备库。 “武备库?”白奉甲不由得惊讶道,“影儿,难道你的真正目标,是武备库?” 雪影苦涩一笑,“白大哥,那日王仙芝与石头刺杀帖木儿之时,想必你也在四周,流民现在最大的问题你也知道,那便是武器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恐怕我们有再多的想法,也没有办法施行。” 白奉甲闻言,沉默着点点头,那日王仙芝与石头刺杀帖木儿,自己虽然没有看到全程,但流民的最大问题,确实如雪影所说。 “只是武备库一般都是一城一地的关键,我们现在有把握拿下么?”白奉甲思虑片刻,没有抬头,查看了一番武备库周围的环境,有些质疑地问道。 这个问题自然不出雪影意料,淡然道,“所以这才需要白大哥冒险。” 白奉甲心头微动,“影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武备库?” 但出乎白奉甲意料,雪影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雪影站起身来,给自己和白奉甲分别倒了一杯冷茶,轻声解释道,“现在关于你的箴言已经传到了县尹府中,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吴清源会那么早便派吴大出手,但看来他们父子接下来都会对你很感兴趣,所以白大哥,你才是去县尹府最好的选择。” 雪影说完,将水杯递给白奉甲,直直地看着白奉甲,仿佛是在等他的答案。 白奉甲见状面色一松,一脸轻松地道,“影儿,刚才我就说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但他自己也没法解释,这个支持,到底是出于对雪影的爱,还是愧疚。 但雪影并没有因为白奉甲答应而有些许的高兴神色,等白奉甲接过水杯,雪影凝重地摇了摇头,“白大哥,你对于此事的估计有些过于乐观了。”站起身来,雪影缓缓挪动着身子,涩声道,“从吴清源来说,你刚进城他便派出了身边最强的战力吴大,对你的兴趣显然超出我们的预计,而从吴法言来说,他比吴清源更关心官府的统治,你的到来直接动摇着这个根本,所以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你。” 说到此处,雪影转过身来,郑重地看向白奉甲道,“所以白大哥,你若是当真前去,虽然能最大限度地吸引吴家父子的目光,但所面对的压力,必然远超我们想象,恐怕前来围攻你的,将是他们所有能够调动的最高战力,如此一来......” 白奉甲没有等雪影说话,抬手打断了雪影的解释,伸手将雪影拉到自己怀中,嗅了嗅雪影发间的清香,淡然道,“我相信影儿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让我来做这件事的。”松开雪影,抬手抹去雪影眼角的泪痕,看着雪影一脸郑重地道,“而且我答应影儿,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好不好?” 雪影扑进白奉甲的怀中,贴着白奉甲的胸膛闷声道,“白大哥,对不起,影儿无能,只能让你以身涉险......” 白奉甲将雪影拉出怀中,一脸轻松地刮了刮雪影的娇俏鼻头,笑着道,“傻丫头,别人不相信我,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雪影看着白奉甲面上自信的神采,不由得破涕为笑,靠倒在白奉甲怀中,郑重叮嘱道,“白大哥,你答应影儿,只需要坚持两柱香,哦不,一炷香时间,便直接撤回来,其他的事情交给影儿来做,好不好?” 白奉甲没有再问雪影准备如何应对其他的事情,只是郑重点了点头,搂着雪影的香肩,不由得有些出神。 吴家的大堂之中,吴清源罕见地坐在堂前椅中,正一脸淡然地品着茶。 而在他身前,则是一脸忐忑和慌乱的吴法言。 “父亲大人,难道当真不调动启辰军么?”吴法言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吴清源,追问道。 吴清源淡然瞥了一眼吴法言,搁下手中茶盏,沉声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同一个问题了,我不想再听到第四次。” 吴法言闻言,仿若是被抽走了身体中最后的力量,瘫倒在座椅之中,有气无力地道,“难道我们就看着他们将流民拢成一团,在白城之中肆意妄为么?” 吴清源将手搭在膝上的毯子之上,抚平了上面的毛刺,淡然道,“放心吧,他们暂时还不敢。” 吴法言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一脸急切地看向吴清源,慌忙追问道,“父亲,你是有什么计划么?” 吴清源平静地看了看吴法言,没有理会吴法言的问题,直接道,“只要启辰军还在,几只阿猫阿狗,哪怕让他们占了此处,又能猖狂几时?” 吴法言有些失望地缩回椅中,沉声道,“可若是他们真的打了进来,恐怕到时候我们就该民心尽失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民心尽失?”吴清源闻言却是一怒,看着一脸颓唐的儿子冷声道。 吴法言闻言一个激灵,慌忙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吴清源却是一笑,“我们的县尹大人长本事了,都可以不用管城北的这些凡夫俗子,以为将城中的那些吸血鬼拉拢在一起,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吴法言闻言,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父亲恕罪,父亲恕罪。” 吴清源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敢抬头的吴法言,嗤笑一声道,“你有野心是好事,你有手腕更是好事,”吴清源缓缓俯下身子,逼视着吴法言沉声道,“只是你不能把我不放在眼里,更不能当我是傻子,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吴法言闻言一惊,勉强抬起头来,便见吴清源眼中闪过的一道寒光。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子 吴法言悚然一惊,便听吴清源冷冰冰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是舟,城中的原住民便是水。” 吴清源伸手抚平了因为自己刚才剧烈动作而有些发皱的毯子,接着说道,“现在你为了应对城南那些不成气候的流民,将支持着我们的祖宗打下基业,支持着珢祖夺取宝座的先人们得罪得一干二净,现在倒是要看看,如果他们一起造你的反,谁又会来支持你,给你擦屁股!” 吴清源缓缓吐出一口气,情绪重新恢复平静,一脸淡然地说道,没有了刚才的斥责语气,反倒是像一位师长在对学生谆谆教诲。 “父亲大人,儿子错了。”却听哐当一声,吴清源斜眼一看,居然是吴法言直接在地砖之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眼看着久久没有抬头的吴法言,吴清源却并没有接受吴法言道歉的意思,“不必说你错了,你的心机和手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你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原住民当中超过我的影响力,军队更是被我牢牢地把持在手中,你想要夺权,总要有点新招数。” 吴法言磕倒在地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与帖木儿结盟,与金钱帮勾连在一起,更是和城中的一众吸血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我都不管,我只好奇一件事,”说道此处,吴清源的声音略微高亢了几分,微微俯下身子,逼视着吴法言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杀了你老子,好自己当家啊?” 吴法言闻言哪敢回答,只是颤抖着身子,磕头如捣蒜,不一阵额头便已经青了一块。 堂上的吴清源并没有因为吴法言的举动有什么变化,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面色冷峻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父亲大人,儿子万万不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吴法言磕了一阵,眼看额头见红,方才抬起头来,面色凄苦地看着堂前的吴清源,凄声喊道。 吴清源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淡然道,“这次的事是你惹出来的,本应该让你吃吃苦头,只是白奉甲这小贼长期下去必然是一个祸端,不除不行。”思虑了片刻,没有理会吴法言面上的喜色,沉吟道,“让吴大、狂狮,还有吴器三人随你一起,但提前说好,他们三人只负责白奉甲,其他的猫猫狗狗,就由你自己摆平吧。” 吴清源说完,仿若是不想再理会吴法言,背靠着椅背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副送客的模样,吴法言抬头偷眼打量了两眼,缓缓挪动着身子退出堂中,弯着腰走出门口,方觉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虽然很多事情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当面被人说破,也确实是一件忐忑之事。 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又飞快收敛起来,吴法言拖着沉重地步伐,慢慢向外面的县尹府走去。 等吴法言回到县尹府堂中,便见两个人早就在那里优哉游哉地等着自己了。 “古老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吴法言抬眼一看,正是凤三和古尔赤两人,也顾不得自己面上的窘迫模样,快步迎上前去,向着古尔赤行礼问道。 古尔赤正要说话,抬头便见吴法言额头上的红肿,诧异地问道,“吴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吴法言尴尬地笑了两声,想要糊弄过去,却听古尔赤恨声道,“令尊当真是铁石心肠一人,当年我与其打交道之时,便是颇为油盐不进,谁曾想对待自家孩子还是这幅模样?” 古尔赤一脸关切神色,吴法言心中却是冷笑,以为将自己摆成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便当真如此么?毕竟都在一个地方生活,你的老底谁又不知道呢? 没有揭破古尔赤话中的虚伪,吴法言尴尬地笑了两声,岔开话头接着问道,“不知古老先生到我这小小的县尹府中有何指教?” “哎呀,我的吴大人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淡然呢?”古尔赤闻言,顿时面色大急,急促地道。 吴法言状若不知,诧异地问道,“老先生所说何意?”说话间扭头看向一旁一脸事不关己,正在淡然品茶的凤三。 “哎,我的吴大人啊,算上我和你父亲,咱们也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现在城里这么大的麻烦,你可不能把老夫当做局外人啊。”古尔赤坐下身来,依然一脸关切地道。 吴法言沉吟片刻,缓缓走到对面的椅中坐下,略微有些疑惑地道,“老先生是说城南流民之事?” 古尔赤一拍双手,大声道,“可不就是这事吗?”见吴法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急促地道,“现在什么鬼话都传出来了,说什么伪佛当死,真佛当立,白狼现世,神使降旨。”拍了拍手掌,激动地说,“你瞧你瞧,可不都是写犯上作乱的鬼话吗?” 一旁的凤三缓缓放下手中茶盏,不疾不徐地帮腔道,“现在不说城南,就是城北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我帮众之中不少妖言惑众的,已经被我直接行了帮规了。” 古尔赤抢过话头,接着道,“现在我们府中还好一些,毕竟与外面联系不大,但情况也不容乐观啊,在这么下去,恐怕人心不稳啊。” 吴法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听对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半晌,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直接问道,“两位都不是外人,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为我通风报信的吧?有什么打算,还是直接说为好。” 说话间,吴法言扭头看向斜对面一脸淡然的凤三,眼中略有责怪之意,毕竟古尔赤如何折腾,但你凤三毕竟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居然带着外人来这里捣鬼。 凤三如何看不出吴法言的不满,微不可查地耸了耸肩,表明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努了努嘴便听古尔赤笑着说道,“吴小友,现在形势紧急,老夫这些人都是城中老人了,手中也有一些人手,如果小友需要的话,老夫等人定然是慷慨相助。” 吴法言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本还寻思着古尔赤为何而来,没想到却是为了这点小事,只是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古尔赤的意图,自己与帖木儿向城中豪门富商许出减税和军需工坊的好处,据凤三回报,这古尔赤不单是深涉其中,而且吃相难看,现在又上赶着来表支持,自然不是彼此之间交情有多深,估计要么是为了自己的那点产业,要么就是为了要更大的好处。 想到此处,吴法言不由得面露讥笑,但又飞快收敛起来,满脸感动地道,“哎,如果城中豪门都若老先生一般,那当真是法言之福,是白城之福啊。”边说边朝着古尔赤拱手行了一礼。 古尔赤自然没有拒绝,摸了摸颌下胡须,朗笑两声,摆着手道,“吴大人见外了,见外了。”说完扭头看向凤三,密不可察地飞快使了一个眼色,却不料都落在了吴法言眼中。 吴法言只当不知,一定要看看这老怪物到底做的什么妖。 凤三得了暗示,微微苦笑一声,放下手中摆弄的茶盏,站起身来朝着吴法言道,“吴大人,之前按照约定,如若县尹大人有需要,城中高门富商当群起响应,共同支持,只是今日我们大家伙商量了一下,”凤三说话间,朝着吴法言使了一个眼色,指向自然是一旁怡然自得地喝茶的古尔赤,“大家伙都是将府中保卫平安的仆从借给县尹府,如此一来免不得自家安危受了影响,所以,” 吴法言面色古怪,到现在哪还有不明白之理,却也不揭破,只是静静地看着凤三,眼神不时在对面二人身上游离。 见凤三说话吞吞吐吐,古尔赤面色不耐,放下茶盏抢过话头道,“吴大人又不是外人,这些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有什么不好说的,”紧接着朝着吴法言拱了拱手道,“我们几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我们的人借出来了,而且都是各府之中的精兵强将,为保安全,免不得要重新招徕人手,重新训练一番,”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这些免不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吴大人也知道,这半年来各府之中为了城中大事小情,开支了不少,也没什么进项,所以免不得要请官府贴补一二。” 听古尔赤说完,吴法言整个人已经几近木然,虽然刚才已经猜出古尔赤来意,但真等他说完,依然免不得震惊。 且不说这些年来古尔赤借着自己的特殊身份,从县尹府,从醉香楼等各个地方捞取的好处,就是从凤三哪里强占的一块,便是不小的肥肉,没想到这老鬼依然贪得无厌,为了小小的兵员一事,居然恬不知耻地朝着自己开口要钱了。 还当真是自家父亲说得对啊,都是一群活生生的吸血鬼。 吴法言强忍着心中恶心和厌烦,看着对面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古尔赤,不由得为还在沙场征战的兀鲁尔哈感到不值。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人生 每个人都可以有每个人的选择。 即便是吴法言心中再瞧不起此刻的古尔赤,依然不可否认,他拥有开价的资本,更重要的是,自己并没有什么拒绝的资本。 不单是因为兀鲁尔哈的原因,还在于此刻城中高门富商的心态。 他们可以选择支持他吴法言,也可以选择支持其他张法言、刘法言。 当他和帖木儿都共同认为城中还有一股从未显形的陌生势力后,吴法言便思考过很多可能。 所以他现在必须非常谨慎。 对于古尔赤的要求,他自然没有拒绝。 但他恰到好处地将这个对象限定在了古尔赤身上,而古尔赤自然没有异议。 看着一脸得意而去古尔赤,凤三耸了耸肩,重新坐回椅中,朝着吴法言道,“吴大人,你可别牵连我,我当真只是一个被拉过来凑数的。” 吴法言斜瞥了一眼凤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手下的人情况如何?”吴法言抿了一口渐冷的茶水,沉声问道。 凤三自然知晓吴法言问的不是自己金钱帮的狗腿,而是新的百家盟的人,毕竟今天古尔赤可算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吴大人放心,除了古尔赤比较特殊外,其他都还好。”凤三依然懒洋洋地瘫在椅中,淡然地回应到。 “你确定?”吴法言并没有就此放过凤三,逼视着凤三问道。 “哎哟我的吴大人,有我压着,现在古尔赤也会全力帮忙,如此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问题了。”凤三坐直身体,朝着吴法言拱了拱手,笑着解释道。 吴法言重新放松下来,沉声道,“现在仆从军什么情况了?” 凤三听到这话,反倒是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闪身到门口快速扫视一圈,飞速将门关了起来,闪身到吴法言身旁的椅中坐下,焦急地道,“哎哟我的祖宗,你咋在这里说这个事情?” 吴法言反倒一脸沉静,苦笑一声道,“没关系了,老爷子都知道了。” 凤三悚然一惊,面色难看地看向吴法言,“这事可算是绝密,我看从来没有透露过。” 吴法言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对于凤三的怀疑,“这事与你我并无关系,只是老爷子手眼通神,以前还认为都瞒的挺好,没想到老爷子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凤三面色更加难看,今天算是对吴清源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既然如此,那我们?” 看着凤三面上的冷冽,吴法言反倒是轻松一笑,“无碍,老爷子并没有闲心管这些东西,看样子反倒是颇为支持我搞这些东西才是。”说话间,一丝自嘲的淡笑挂在吴法言嘴边,不知到底是喜还是忧。 凤三并没有兴趣在这方面插手太多,既然吴清源不会管,那自己便轻松许多,毕竟只要在白城时间够久,吴清源便是头上一座无法避开的高山,对于曾经纵横江湖的凤三同样如此。 “老闫的能力你是信得过的,现在仆从军差不多已经有了八千人规模,有你派去的嘎达每日帮着操练,已经初见了模样。”凤三绕开刚才的话题,喜声回道。 吴法言轻吁一口气,这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这支力量牢牢地在自己手中掌握着,那方才算是有了一张足够的底牌。 “还能再增加人手么?”吴法言很快就从欣喜中回过神来,毕竟八千人虽然在白城不少,但真的摆到外面去,还是差距很大。 凤三面色一愣,轻叹一口气,缓缓道,“很难,你也知道,关键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东西的问题。” 吴法言轻吁一口气,知道凤三所说的是实情,倒也不好再紧逼。 “现在还有多少人不愿意出人?”吴法言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茶水,方才发现已经彻底冷了,随手摔到一旁,闷声问道。 凤三知道吴法言就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讪笑着道,“现在基本上每家都出了人,只是人多人少的问题罢了,今天我就是去催古尔赤多派点人,被他要挟着带过来的。” 吴法言心中轻叹,“这次古尔赤松口了,其他人呢?” “吴大人放心,只要古尔赤开了头,其他人哪怕不想出,我也得让他们主动出。”说话间,凤三眼露寒光,攥紧了噼里啪啦作响的拳头,一脸凶相地说道。 吴法言点了点头,面色反倒一脸淡然,似乎不知道凤三此话之中的冷酷。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今天让老闫先把人调过来,具体怎么安排,由你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着城卫军那帮豆腐渣守住县尹府,”顿了顿,没有理会凤三眼中的探究之意,接着吩咐道,“再给你五天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仆从军一定要达到两万规模。” 凤三抬头打量了一眼吴法言,有些诧异于吴法言此刻的急切,但他并没有反驳,白奉甲进城一事他自然已经知晓,也预知到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吴法言会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在凤三眼中,除了一个白奉甲,一帮散乱不堪的流民,又有何惧呢? “石头,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了?”雪影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棉衣,即便如此依然感觉到几丝寒意,这些天来不知为何,她对于寒冷的敏感也越来越重,勉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手,扭头朝着紧跟着自己的石头问道。 石头有些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雪影,沉声劝解道,“姐姐,你还是穿上狐裘吧,否则这样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雪影朝着一脸关切的石头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石头心中轻叹一口气,自然知道雪影的打算,自己也不好再劝什么,只能回头跟白奉甲说说。 “现在粗略算了算,人手应该到了一万两千人,”看着雪影探究的眼神,石头紧接着解释道,“姐姐放心,这些人都是挑选过的人,老弱病残都已经剔除出去了。” 雪影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依然静谧的街巷,心中轻叹,不知这种宁静还能保持多久。 “粮食什么的都发下去了吗?” “二公子又拉过来一批粮食,凑在一起,已经足够这段时日的消耗了,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武器的问题。”石头面色难看,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许久。 雪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让大家都先饱饱的吃一顿,无论是死是活,都不能做饿死鬼。” 雪影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厉色,调转身形,朝着来路走去,“约定的什么时候?” 石头转身跟上,靠近雪影,沉声道,“今夜子时。” 雪影脚步微顿,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了回去。 看着眼前静静地站在前方的一众流民,白奉甲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风雨间中,作为这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在很多任务的执行过程中他都是责无旁贷的旗长。 但人数也就不超过二三十人,风雨间的理念从来都是在精不在多,一次任务能够派出三十人,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了。 所以当得知自己今夜要带着一万人行动之时,白奉甲即便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依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扭头看了一眼王仙芝,咧了咧嘴问道,“老王,你之前带过兵么?” 王仙芝扯了扯嘴角,仿佛想起了自己带人围杀木花的场景,只要回想起那不断在自己身旁倒下的流民,还有当时混乱不堪的场景,王仙芝便感觉到一阵耻辱。 白奉甲自然不是来探究王仙芝的过去,只能算是战前的自我放松罢了。 等到王仙芝派下去清点人数的兄弟返回来,朝着白奉甲与王仙芝确认了人数无误,至于多出来的几十个人,他们没说,王仙芝也没问。 朝着白奉甲点了点头,王仙芝向前一步,运转内力沉声喝道,“各位父老,神使已至,天命将归。” 底下一众流民闻声抬起头来,看向矮台之上的两个男人和一头白狼,心中激荡,好歹是刚才王仙芝的人已经叮嘱过不要出声,否则估计现在场中已经是沸腾一片了。 王仙芝话音刚落,白狼非常配合的仰起头来,朝天长啸一声,也是今夜机缘巧合,下午还在下雪的天气,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露出了一轮模糊的弧月,配合白狼凄厉的狼嚎,颇有些大军出征的豪迈之感。 白奉甲缓缓拔出雪寂,一脸肃穆地走了出来,看着场下仰头看向自己的面容,沉声道,“各位父老,命运,不在于天,更不在于神,只在于人,现在,你们都有了选择命运的权力,跟着我,去夺回本该属于你们的命运吧!” 场中万千流民闻言一震,沉默着举起手中奇形怪状的武器,朝天举了举,算是静默地回应了白奉甲。 见此情形,白奉甲也不再言语,朝着王仙芝看了一眼,两人带着白狼跃下高台,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沉默着带着人离开了这片雪影专门安排人处理出来的空场。 穿过条条陋巷与棚屋,便是已经进入梦乡的北城。 这个元朔,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足够让人期待。 小虎头裹着厚厚的破棉袄,摸了摸怀中藏起来的菩萨像,那是自己父亲亲手雕成的,后来被王二霸占,谁曾想王二逃走的时候,又恭恭敬敬地交了出来,还摆在了房中最正中的位置,看来每个人都是知道敬畏的,哪怕是王二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混不吝的无赖。 仿若是从菩萨像中获取到了力量,小虎头笑了笑,提起身旁搁着的菜刀,那是王二从酒楼之中偷出来的好刀,静静地坐在自家房门之后,从门缝之中打量着街上的一切。 他已经等待了三个时辰,虽然很困,但他依然在坚持。 他很紧张,但他同样很激动。 他有预感,今夜,他们一定会来。 而今夜,便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回报神灵恩德的时刻。 散乱的声音,开始出现在街头一侧。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前进 当看到一身白衣,身旁伴着一头白狼的身影快步出现在街头,小虎头的心剧烈地碰撞了一下。 略微颤抖的手摸了摸怀中的菩萨像,心中默祷一声,“菩萨保佑,今日,便是小虎头报答您恩情的时候了。” 将菩萨塞回怀中,等到眼前看不见头的队伍终于见到了尾声,小虎头快速拉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流民的队尾,成为了这支沉默大军的一员。 老刘头静静地透过小门的缝隙,看着小虎头闪身进了队伍,心中暗叹一声,知晓自己拦不住,也没法拦,看着自家小屋堂中悬着的佛祖像,合十默祷了一阵,算是为小虎头祈福了,至于其他的,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就在这条街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许许多多的门户开了又合,不知有多少人闪身进了这股巨流,他们都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浪花,但散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足以让人心惊。 更多的人,是老刘头这样的人,他静静地观望着,默默地祈祷着,冷眼旁观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都将是今晚这一段历史的见证者。 “这位大哥,你是城南来的么?”小虎头捂着怀中的菩萨像,紧跟着人流,也算是和周围的人混了个脸熟。 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手中提着一把明显与周围人有区别的弯刀,不紧不慢地随着队伍前行,扭头看了一眼小虎头,没有理会。 小虎头有些尴尬,想要摸摸头,方才发现自己手中提着一把菜刀,这算是他目前最拿得出手的家伙什了,还是王二逃走之时留下的。 看着小虎头尴尬的一幕,年轻人面上的神色松动了些许,见小虎头扭头向自己看来,又快速板起脸来沉声道,“小兄弟,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虎头看着同样稚嫩,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面色微微发烫,梗起脖子道,“兄台不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么?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年轻人面色一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虎头,沉声道,“嘿,你这小孩,我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呢?” 小虎头却也是个不服输的,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人的数落,终归有几分怨气,“都是跟着神使,我自然应该来。”说完也不再理会身旁的年轻人,气鼓鼓地越过年轻人朝前走去。 年轻人气极反笑,立在当场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想要喝骂两句,却终归没有说出口。 “阿七,你在这儿干什么?”一条大汉扛着一块硕大无比的门板,阔步走到年轻人身旁,见其面色不善,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原来年轻人正是跟着王仙芝追踪帖木儿等人的阿七。 阿七扭头瞥了一眼眼前的大汉,略带诧异地问道,“六哥,你不应该在前面吗?怎么从后面来了?” 被叫做六哥的大汉爽朗一笑,“王大哥说怕那帮瘪犊子有弓箭,所以让兄弟们做点准备。” 大汉说完,伸手想要拍阿七的脑袋,却被阿七灵活避过。 大汉微愣,又紧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忘了阿七也是大人了。”说完不待阿七回应,继续迈着两条长腿快速穿过人流向前而去。 阿七愣了愣,心中微动,快步跑到小虎头身旁,拍了一把小虎头的肩膀,笑声道,“小兄弟,刚才是我不对,向你赔礼了。” 小虎头闻言愣了愣,没想到阿七居然还会主动找自己道歉,慌忙摆了摆手,着急道,“没得关系没得关系。” 阿七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容,凑近小虎头轻声问道,“不过小兄弟,今天这事真的很危险,你确定你要跟着吗?” 小虎头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地看着阿七,目光坚定地道,“神使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阿七闻言微愣,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居然还是一个坚定的信教者,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要他再讲出什么大道理,他却也讲不出来。 抬头看向队伍的最前方,那一袭白衣虽然已经看不见身影,但阿七知道,他就在自己和身旁的小孩子心中。 白奉甲沉默地走在前方,手中的雪寂依然那般冷冽,他没有回头,依然能够感受到身后这支队伍在不断地壮大。 这是雪影早有预料的事情,城北的原住民,对于县尹府的不满,并非只是暗潮汹涌。 虽然不知道今日他们的具体目的何在,但丝毫不妨碍一些人愿意加入他们,当然,也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箴言一出,各路人马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抬头看了看天色,终日下雪的原因,今日的天色比平日里要惨白几分,更适合夜中潜行。 远处城墙之上虽然灯火通明,但白奉甲知道,此刻的城墙之上并没有什么人留守。 从他一路如此顺畅,他便知道,吴法言对于自己的到来已经有所预料,恐怕不到承平街前,吴法言并没有什么计划阻拦自己。 虽然可以想见吴法言集结所有力量之后对于自己的阻力,但这正是白奉甲想要的。 即便雪影说的简单,但他并不傻,知道武备库防备之森严,如果能尽可能地减轻雪影和石头的压力,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直紧跟在白奉甲身后的王仙芝有些反常地沉默了一晚上,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倒是把白奉甲还惊了一下。 扭头看了看王仙芝,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你说雪影这么打算,吴法言也不傻,他会不会猜中咱们的真实意图?”王仙芝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尽可能地压低声音,确保自己的话不被身后的人听见。 白奉甲心中微沉,这也是自己此行最大的任务。 按照雪影所说,武备库的防守一直都是白城的重中之重,流民有暴乱的迹象,吴法言自然会调派人手加以防范,但这都在于他人力充足的基础上。 而只要白奉甲给他的压力足够大,或者给防守武备库的人压力足够大,那么她们便有机会。 具体成功与否,就在于白奉甲这边的局势如何。 微微摇了摇头,算是否定了王仙芝的猜测,“吴法言自然会有这种打算,我们要做的,便是助他打消这个疑虑。” 王仙芝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白奉甲,虽然不知道雪影具体和白奉甲是如何沟通的,但自己确实没有想到白奉甲居然当真会为了此事作出如此大的牺牲。 冲锋陷阵,从来不是一句儿戏。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方才知晓其中滋味。 而王仙芝相信白奉甲是知道这种感觉的,但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了站了出来。 当然不是为了神使这个虚无缥缈的身份,王仙芝也知道这个身份的荒谬,想想也只能归结为白奉甲与雪影之间的感情了。 微微摇了摇头,王仙芝放弃了猜想,毕竟自己对于感情之事,只能算是一窍不通,谁知道深陷爱情当中的男女会作出什么样的牺牲呢?以往都只是在话本之中听见过而已。 让王仙芝没有想到的是,白奉甲此刻想的,却不是感情之事,甚至于他心中对于接下来的大战都没有丝毫的忧惧,更多的还在于为自己的犹豫而感到些许后悔。 如果在雪影向自己吐露计划的时候,便将启辰山之事和盘托出,雪影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但他犹豫了。 而他更知道,只要当时没说,此后再说,便已然会成为一个疙瘩和死结。 因为今天,注定会死很多人的。 其中,会不会有他的原因存在? 晃了晃脑袋,看着身旁迈着矫健步伐,步履轻盈的白狼,白奉甲不由得有些羡慕。 而白狼仿若是知道了白奉甲的心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白奉甲,又快速转过头去。 吴法言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缓缓掉落的雪花。 在他的身前,则是无数火把映照下的承平街。 感受到雪花在自己手中融化带来的丝丝凉意,吴法言缓缓缩回了手。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没有这场无休止的大雪,城中情形是否不至于此? 但他的推演都告诉他,这是无法避免的大势。 没有了大雪,还有灾荒,还有饥荒,更重要的是,还有人祸。 看着身旁一脸狞笑,快速消失不见的凤三,吴法言明白,很多问题终归是无法避免的,即便他现在坐在一城之主的位置上。 那么自己官位更高一些,能不能避免这个问题呢? 吴法言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但帖木儿的到来打破了吴法言的这个幻想。 在城头夜谈的那一晚,吴法言对于帖木儿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原来他也是一个胸怀家国,有着宏图大志的年轻人啊,但他依然不得不为了得到一个宗人府的承认,背负着注定会让万千百姓谴责的使命来到这里,推行所谓的新钞发行。 新钞发行的时间尚短,但白奉甲并没有去做具体的统计工作,虽然他知道很重要,因为他无法面对其中的一个核心问题,会有多少人因为新钞的推行而失掉性命,这是必然的,而帖木儿也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忽视。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前行路上,必须要有一部分人死去,不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铺路,更重要的是,要为这些人身后的无数人铺路。 用少部分人的鲜血,换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是值得的。 缓缓将手靠在身后,吴法言挺直腰身,目光之中蓦然射出一道寒光,等到自己真正能够实现抱负的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是他对于自己的承诺,更是对于所有白城父老的承诺。 这个承诺,对于城南的流民依然适用。 但今天,吴法言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流,残忍地摇了摇头。 只要今夜出现在这里的,迎接死亡,是他们必然的归宿。 因为他们罪无可赦,更重要的是,能为城中所有的人腾出更多的空间来,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雪,下得更大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旁观 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白绮罗静静地喝着白水烧,年份还是当年她离开白城之前亲手酿造的。 原本这些酒都是为了等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喜欢喝酒,所以她便爱上了酿酒。 从上一代醉香楼楼主手中继承过醉香楼后,她便开始钻研起了白水烧的酿造手艺,也正是在她手中,白水烧方才成就了如今西北名酒的地位。 只是酒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等不来喝酒的人,这些东西,终归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缓缓吐出一口酒气,看着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慢慢凝结成霜,白绮罗心中的伤感不由得更重了几分。 一个静默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白绮罗,轻声叹了一口气,走到白绮罗身前,伸手便要关上窗户。 “别关。”白绮罗的声音很冷,几乎比窗外的严寒更加彻骨。 哑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了看白绮罗冷峻的面色,有些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看热闹了?” 白绮罗放下手中的酒壶,转身回到椅中坐下,淡然道,“女人天生都爱看热闹,你爱过那么多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哑奴看了看楼下灯火通明的场景,嘴角咧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转过身来走到白绮罗身旁坐下,揭开一瓶没有开封的白水烧,从第一次喝了白水烧,他便爱上了白水烧。 抿了一口冷冽的酒水,朝着白绮罗笑道,“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女人也喜欢看热闹。” 白绮罗斜眼白了一眼哑奴,无形之中溢出无限风情,洒然道,“老娘也会拉屎放屁,怎么,这也出乎你的意料?” 哑奴哑然,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应声。 白绮罗却是收起了刚才打趣的神情,抿了一口白水烧,轻声叹了一声。 “想影儿啦?”哑奴打量了一眼白绮罗的神色,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绮罗缓缓摇了摇头,“影儿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向知道保护自己。” “但你看到楼下的情形,还是会担心。”哑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白绮罗的伪装,淡然道。 白绮罗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人头攒动的场景,讥讽道,“如果要说担心,恐怕我现在应该担心的我们的县尹大人才是,毕竟我们现在是盟友。” 哑奴差些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水全部喷出来,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笑声道,“我记得跟你结盟的应该是吴清源,而不是吴法言吧?” 白绮罗转过身去,斜倚窗前,平淡地道,“有什么区别吗?” 哑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你就对影儿这么有信心?毕竟流民是一团散沙,怎么打的过吴法言精心训练的军队,”看了一眼白绮罗面上嘲讽的神色,有些无奈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城卫军。” 白绮罗面上嘲讽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消减,晃了晃酒壶中的白水烧,轻声笑道,“我相信影儿,但我更相信另一个人。” 哑奴闻言微愣,顿了顿方才问道,“你是说白奉甲?” 白绮罗没有回答,只是抬手饮了一口酒,也算是默认了。 哑奴哑然失笑,摇摇头道,“虽然他是风雨间精心训练出来的谍子,武功也不差,只是带兵打仗,还是算了吧。” 白绮罗并没有反驳,反倒是面上挂满了自信的神色。 “哎,可惜我没有机会,否则真得见见你的铁大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对他的徒弟有如此大的自信。”哑奴叹息一声道。 白绮罗闻言面色一黯,却又当即恢复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恨色,缓缓走到另一侧,伸手推开窗户,便见远处那个一袭白衣,身旁伴着一条白狼的年轻人。 “白奉甲,不要辜负你师傅的一世英名才是。”白绮罗缓缓饮了一口酒,心中暗道。 而场下的白奉甲,对楼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依然坚定地相信他,不知他会不会高兴几分。 有人看好,自然便有人质疑。 老驼背已经焦躁地在房中转了几圈,几乎将李化金的眼睛都晃花了。 “我说老驼子,你就不能消停待会么?”李大神医哐当一声,将手中茶盏狠狠地搁在了茶案之上,不耐烦地道。 老驼背停下脚步,扭头冷眼看了一眼李化金,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又接着兜起圈子来。 李化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老驼背,却又有些不甘心地放下,恨声道,“老驼背,不要以为你帮着吴老大人诊治了几天,便开始居功自傲了,我告诉你,终有一天,我会证明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老驼背走到李化金身前,哼哼了两声,傲然道,“至少现在你是老夫的手下败将。” “你!”李化金伸手一指,顿时气急,但又更加无奈,一拍桌子,重新坐回椅中。 “老驼子,你以为你挺能耐,但现在你又能能耐到哪里去,不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么?”李化金低下头去,不再看晃荡不停的老驼背,静默了一阵,冷笑一声道。 老驼背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不由得更急,冲到李化金身旁大声喊道,“老子着老子的急,关你屁事!” 李化金见自己终于激怒了老驼背,心中欢喜,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可惜啊可惜,你现在在拿命买命,别人却不当回事,偏要拿命来开玩笑。” 老驼背闻言微愣,不由得按下心头怒意,冷漠地看着对面的李化金,“你怎么知道的?” 李化金冷哼两声,端起茶盏,怡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水,淡然地用手指敲打着桌案,就差没哼出小曲来了。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驼背见状心中更怒,探手揪住李化金的衣襟,面色涨红怒声问道。 李化金见状更是不急,伸手拂落老驼背抓着自己的手,讥笑道,“老驼子,你真当自己是神啦?还是你太过小看我了?” 老驼背满脸怒意地看着眼前的李化金,听着他继续说道,“你有你的独门绝学,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掸了掸被老驼背抓皱巴的衣襟,李化金冷哼一声,“我随侍吴老大人多年,他什么情况,我比你更清楚,现在吴老大人病情日见好转,而你呢?” 见老驼背不说话,李化金面上的嘲讽之色更浓,“现在是发苍齿摇,看样子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吧。” 说完斜睨着老驼背,果见老驼背身体晃了晃,又立马恢复了镇定。 “你以为吴老大人一切都掩饰得很好,但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李化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傲然道,“当初我用手段帮着吴老大人续命,你认为我阴损,但你这样,就高尚啦?” 李化金打量了一眼老驼背,心中更是得意,“你以为我就没点压箱底的本事?医术全都被你学去啦?” “可笑啊可笑,挣了银子得有命花,总好过你这种,赔了自己的命,结果什么也捞不着的好。”说道此处,李化金不由得更加得意,仿若此刻,便是他最终打败老驼背的时刻。 老驼背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李化金说的自然句句是实,由不得他反驳,但这并不足以打击到他,毕竟李化金是什么货色,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真正戳破他伪装的,还是外面的人和事。 “不要想啦,既然已经进来了,外面的事情便与你无关,”李化金含笑摇了摇头,“吴老大人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你不会动你的流民,他自然不会动,现在你就祈祷着,你的流民能够命硬一些,别全死在小吴大人的手中吧。” 李化金哈哈笑了两声,长身而起,阔步走出门去。 刚刚走到门外,却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静静地坐在一把华丽的轮椅之上,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吴老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李化金迅速躬身迎了上去,却见吴清源四周并没有人随侍,不由得心中暗跳。 “李神医费心了。”拍了拍轮椅伏手,示意李化金走上前来帮自己推一把。 李化金却是个聪明人,心中不由的跳动得更加厉害。 见吴清源面色和煦,只得壮着胆子走到轮椅后面,慢慢推着吴清源向着屋内移去。 听到身后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老驼背心中微动,缓缓转身,便看到依然一脸和煦的吴清源,以及他身旁一脸不可置信,缓缓向下倒去的李化金。 “欧阳,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叮嘱吴法言,只诛除首恶,其他的,能留则留。” 缓缓在膝上的毯子上擦了擦双手,吴清源抬起头来,看着老驼背安慰道。 见老驼背一脸惊讶地看向此刻七窍流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李化金,吴清源淡然道,“有异心的人,便要当机立断,除之而后快。” 抬眼看了一眼老驼背惨白的面色,吴清源满含深意地笑了笑,自己推着轮椅转过身去,看向门外被火光印得通明的天空。 重重宅邸之外,将上演什么样一场大戏呢?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弦惊 白奉甲缓缓止住步伐,看着眼前早已严阵以待的城卫军,他知道,今天注定是一场硬仗。 王仙芝面容冷峻,抬手止住了身后流民的行进,快步走到与白奉甲并肩,沉声道,“这帮狼崽子果然早有准备。” 白奉甲面色平静,若是吴法言没有这么迎接他,反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怎么办?”王仙芝看着身前百步遍布的弓弦,明白这便是自己最大的弱势所在,如果不能攻破最前方的箭阵,自己这些人,恐怕十之二三都得交代在这里。 而在他的身后,许多流民已经面色煞白,显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白奉甲抬眼望去,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箭阵之上,越过箭阵,以及其后方的长枪阵和弯刀阵,便是县尹府府门前静静观战的吴法言,还有他异常熟悉的吴大等人。 心中冷笑,看来吴法言准备的用心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几个有数的高手全部聚集起来,而且显然都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其他几路人马都已经到位了么?”白奉甲收回视线,沉声向一旁的王仙芝问道。 王仙芝抬头看了看天,估算着时间大概也差不多了,沉默着向着白奉甲点了点头。 白奉甲见状,伸手握了握腰间的雪寂,朝着王仙芝沉声道,“叮嘱身后的兄弟,拉开距离,寻找遮蔽,快速前进。” 王仙芝知晓白奉甲是打算硬闯,面色冷峻,朝后挥了挥手,紧跟他身后的老三当即走了上来,“大哥,怎么说?” 抬头看了一眼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兄弟,王仙芝心中微叹,不知道今日之后是否还能相见。 “将门板拉上来,叮嘱其他的人,拉开距离,快速突袭。” 老三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阵势,冷哼一声,转身过去大声吆喝道,“盾阵,上!” 话音刚落,便见此前阿七见到的六哥等人,快速提着门板走上前来,围着身后的流民挡成一圈,就是流民之中,也有个高的大汉支撑着门板,勉强庇护着更多的人。 白奉甲始终冷眼看着对面,却见吴法言耐心依然很好,似乎就是在等流民慢慢结阵。 而在吴法言身旁,蒙放早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前的流民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平日里有城卫军护佑,见到流民没上去踢两脚,便已经算他蒙大爷发善心,现在居然如此浩浩荡荡的跑到这里来撒野,开始着实将蒙放吓了一跳。 但当蒙放看清这帮饿死鬼手中所拿的各种兵刃,尤其是现在突然出现的各种门板,蒙放再也忍不住了。 随着蒙放的笑声,身前的城卫军哪里还忍得住,顿时紧跟着笑出声来,对于眼前的流民,他们的认知和反应与蒙放又有什么不同? 看着眼前肆无忌惮地笑着的城卫军,吴法言面色微冷,但他没有笑,因为他知道,对面的这些人,再怎么是乌合之众,也比眼前的这帮人要好的多。 而且无论是他们手中所持的破铜烂铁,还有那粗鄙可笑的门板,都在告诉他,流民此番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早有准备。 所以吴法言没笑。 其他人笑了一阵,见吴法言和吴大等人始终都不动声色,自然也察觉出不对,快速收起嘲笑,而几个小校则慢悠悠的出列,开始整顿起队伍来。 没有理会对面的大笑,流民所有人的面色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丝毫看不出平日里散沙一盘的模样。 六哥黑着一张脸,扭头啐了一口唾沫,冷声骂道,“他妈的一帮砸碎,等老子打过来,不生撕了你们。” 六哥的这句话自然得到了身后一众流民的认可。 白奉甲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情形,朝着王仙芝点了点头,便见王仙芝伸手挥了挥。 身后粗鄙的木板阵,忽悠着无数瘦骨嶙峋的流民,猫着腰超前缓缓挪动着。 “候!”一个裨将模样打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城卫军最前方,拔出腰间弯刀在空中挥了挥,发出清亮的响声,止住了所有城卫军的嬉笑。 细细看来,却是嘎达扮作了城卫军的模样,在这里指挥着迎接第一波冲击的箭阵。 第一排的人最先举起弓箭,然后才是紧跟其后的几排,但相对于第一排的整齐划一,这些人明显要散乱许多。 而如果王仙芝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就在刚才,所有人都在笑话流民军的时候,这一排的人丝毫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检查着自己的弓箭。 白奉甲的速度不算慢,这是他要照顾身后军阵的原因,否则真要他一个人冲上去,即便不考虑吴大等人的存在,就是一帮城卫军,也得杀到他手软。 “威!威!威!”身后开始传出一声声整齐的号子。 白奉甲心中微动,侧头看了看一旁的王仙芝,却见其依然一脸凝重,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军阵,知晓定然是王仙芝的手笔,没想到身旁这个粗壮的大汉,居然还有这么有用的招数,很好地解决了流民初经训练,不善纪律的问题。 小虎头跟着身旁的阿七,大声应和着口号,学着阿七的样子,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向前推进。 他的小脸涨红,竭尽全力地挤出胸中的空气,让自己的声音在这滚滚声浪中显得更加突出一些。 相较于小虎头的激动,阿七则明显淡然很多,他不单要照顾身旁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周围这些人的指令官,这是王仙芝封给他的官衔,任务就是带领这些人听从指挥。 四处环顾一圈,见所有的流民都紧跟着号子,缓缓向前推进者,阿七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出现王仙芝提前跟所有人说的,越走越乱的问题。 所有流民的注意力都被口中的号子所吸引住了,随着声音的冲击,汇成一道洪流不断冲刷着对方的战阵。 嘎达敏锐地感觉到身后军阵的波动,但他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自己即便得了言叙文的真传,但身后逐狼卫人手不足,城卫军则不堪大用,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点都不过分。 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流民,嘎达目光一凝,并没有当即下令放箭,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距离,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缓缓压了压手,不断地低呼道,“候!”“候!” 只是相对于对面雄浑粗壮的声音,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微不足道的感觉。 在他身后的城卫军,手中的弓箭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许多人面上更是缓缓渗出了汗液。 砰! 一声弓弦的轻响在嘎达耳旁响起,更触碰了所有人敏感的神经。 连刚才还乐个不停的蒙放也被惊得跳了起来。 嘎达面色骤然一变,回过头来,便见一个城卫军颤抖着右手,畏惧地看着自己。 但他惊惧得不是时候,上百声弓弦的震颤发出了令人耳鸣的嘶鸣声 却是随着第一箭射出,箭阵之后的六百多名城卫军,唯一一次算是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可惜的是,面对扔在五箭范围之外的流民,这些软弱无力的箭,实在起不到任何效果。 反倒给了对面的流民机会,一个突进的机会。 嘎达面色已经涨红,即便开始便已经预料到城卫军不堪大用,但却没料到居然松弛到了如此地步。 在县尹府衙下面,吴法言更是恼怒地闭上了眼睛,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嘎达身上,指望着能在他的指挥下发挥些许作用,但现在看来,很多东西早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嘎达转过身来,冷漠地朝着发出第一箭的城卫军走去。 看着嘎达冰寒的弯刀,那面色惨白、正瑟瑟发抖的城卫军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瘫倒在地,身下漫出一滩屎尿来,整个人木然地看着嘎达伸过手来,揪住了自己。 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但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因为一颗人头已经落地。 猩红的血迹,映照着无数城卫军弓箭手惨白的面色,显然异常的刺眼。 谁能想到,今日最早见血的,不是那面前稀松散乱的流民,而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城卫军呢?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还有许多。 就在嘎达扫除阻碍之时,流民已经变刚才的缓缓移动为快速行进了。 “疾!”“疾!”“疾!” 王仙芝的声音最先想起,带着身后的流民队型顿时一变,原本还算紧凑的阵列陡然松散了许多,紧跟着已经开始加快速度的白奉甲和王仙芝,快速向前奔去。 他们居然当真有这个胆子,敢来冲击县尹府! 蒙放面色涨红,伸出的手指在空中指了半天,却终归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惜吴法言并不愿意看。 挥了挥手,吴器快速走上前来,礼貌地将吴清源派过来监督战况的蒙放请到了府衙门内。 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白奉甲,吴法言面色更冷。 “放!”嘎达嘶吼一声,挥下手中的弯刀,大声下达了命令。 第一排由狼逐卫装扮的城卫军站起身来,快速射出了手中的第一支箭。 白奉甲眼神一缩,从对面弦鸣之声,他便知道,对面的绝对不是城卫军。 “防!”王仙芝的声音响彻整条承平街。 砰砰砰! 箭矢扎在老六高举的门板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入声。 好歹老六身高力壮,若是一般的流民抬起这扇门板,经过刚才的一轮箭雨,当即已经被射倒在地。 第一轮箭雨顺利度过,甚至于都没有带来丝毫的损伤,身后的流民已经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 但王仙芝并没有轻松的神色,再次喊出“疾”的口令,勉强带着军阵向前再进了两步。 而第二轮箭雨已经来了。 但让白奉甲有些惊讶的是,这一轮的箭雨显然不能与第一轮的箭雨相比,甚至于许多箭矢刚刚飞到半途,便已经开始向下掉落。 白奉甲飞快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 不待王仙芝下令,眼见第三排城卫军已经弯弓,白奉甲拔出雪寂,朝着身后大声喊道,“诛杀伪佛!”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狼突(新年快乐!) “诛杀伪佛!”随着白奉甲的大喊,身后千百流民当即响应,剧烈的声浪将承平街中所有人都震住了。 嘎达依然一脸冷漠,看着对面快速突进的流民队伍,冷静地指挥着身后的城卫军一轮轮地放箭。 但效果显然是无法让人满意的。 除了第一排伪装的狼逐卫,许多城卫军甚至已经难以完整地拉开弓弦,看着掉落在身前不远的箭矢,嘎达的眼角不由得抽动。 但流民的压力依然不小,越靠近县尹府前,箭矢的密度越大。 老六听着身后不时响起的惨呼声,面色更加难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如若此时停下来,恐怕损失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小虎头看到了今天的第一个死人,在白城之中生活,即便是三岁孩童也见过死尸,但眼前的尸体显然与平日里小虎头见到的不一样。 那个倒霉鬼被箭矢直接从前胸贯穿,眼睛大大的睁着,不知他死的时候在想什么。 小虎头快速别过头去,面色惨白。 看着身旁发生的小小骚乱,阿七不由得心中一跳,更加大声地叫喊道,“诛杀伪佛!” 其它流民听阿七喊,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跟着喊起来。 小虎头的声音尤其大,仿佛通过这样,便可以将心中的恐惧彻底驱赶出去。 流民的队伍前进得很快。 城卫军三轮箭过,便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白奉甲面上冷漠的神色。 嘎达回头看了一眼吴法言,见其并无表示。 转过头来沉声喝道,“退!” 话音刚落,自己已经快速朝着两边散去。 紧跟他身后的,则是第一排的狼逐卫。 白奉甲有些震惊于嘎达反应的迅速,但战机难得,看着后面闪着寒光的长枪,如果让这些城卫军撤离了,恐怕流民接下来会更加艰难。 一念及此,白奉甲怒喝一声,右脚在地上猛地一跺,整个人一跃而起,空中雪寂挥洒,在所有城卫军惊悚的目光之中,落在了城卫军阵前两步。 嘎达听到后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丝毫没有回头去看的打算,飞快地饶回到枪阵之后,在哪里,所有的狼逐卫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不远处正在发生的屠杀严阵以待。 但只有等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嘎达方才知道自己刚才几乎要面对面的人的恐怖,刚才狼逐卫第一时间撤退了出来,其它城卫军反应不及时,只是撤退慢了,就再也没有撤出来。 雪寂刀身上已经遍布血迹,却丝毫没有遮住它的锋芒,如若看得仔细,还可以看到那些血迹正在快速消失,而雪寂的刀身则越来越亮。 白奉甲的速度很快,几乎转瞬之间,眼前撤退不及的城卫军已经死伤无数,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城卫军,现在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气焰,不住地朝着两侧跑去。 但他们的速度如何能与白奉甲相比。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王仙芝的动作同样不慢,见白奉甲有所行动,当即便知道了他的打算,紧跟着白奉甲来到了城卫军的阵前。 逐狼驱虎。 草原猎人的高招被白奉甲活学活用,只不过他们眼前的,既不是狼,更不是虎,他们都是温顺得不能再温顺的羊。 看着被白奉甲和王仙芝驱赶着冲向盾阵和枪阵的城卫军,吴法言眼角微微一跳,却也仅此而已了。 “看来我们县尹大人的心肠丝毫不弱于吴老大人啊。”醉香楼上,哑奴淡然地看着楼下发生着的屠杀,呡了一口白水烧,抹了抹嘴涩声道。 白绮罗轻哼一声,也不知是表示赞同还是不屑,但她内心却知道,这只是今日吴法言表现出来的些许而已,谁知道这渊深潭之下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大家。 白奉甲有些诧异于吴法言的铁石心肠,看着眼前的城卫军不断扑打着阻挡在他们面前的盾阵,即便是他也心生了些许不忍。 斜持雪寂,看着不断从自己身旁涌出的流民,白奉甲知道,今日就是一场死战。 看着越来越近的流民,不单是那些正在哭爹喊娘的撤退不了的城卫军,就是躲在盾阵之后的城卫军,也开始哭喊起来。 “山哥,我是黑子啊,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喝酒,你快把盾牌拿开,我闪身就进来了。” “兄弟,我跟你大哥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还记得我吧,你给哥哥让条道,以后哥哥的所有家产都是你的。” 此起彼伏的威逼利诱声,甚至已经盖过了流民高昂的喊杀声。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无论这些城卫军如何哀求、哭喊,里面的盾阵依然一动不动,却是嘎达早就有所预料,派出了狼逐卫在四处巡查。 在自己的命面前,其他无论何人的命,都一文不值。 白奉甲看着眼前已经被屠戮殆尽的城卫军,心中微微一颤,流民对于眼前这些人的恨意简直已经超乎了白奉甲的想象。 甚至于当他看到其中还有提着菜刀的小孩子,跟随着旁边的半大孩子,面目狰狞地用手中的刀砍在一个个畏惧倒地的城卫军身上,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不会有现在就去化解这个矛盾的可笑想法。 “吴法言今天的表现有点怪。”王仙芝满脸鲜血,避开面前激烈的战场,快步赶到白奉甲身旁。 白奉甲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王仙芝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吴法言就一直在挨打,丝毫没有主动出手的打算,但他毕竟是这里的主人。 白奉甲抬起头来,看着依然一脸淡漠的吴法言,仿佛场中所有的哀嚎都没有唤起他一丝情绪的变化。 “他有可能做什么?”白奉甲眉头轻蹙,略微有些疑惑。 但形势的变化并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老六突进的速度最快。 当白奉甲推开之后,他便迅速填补上了白奉甲的位置,成了冲锋的另一大前锋。 没有逃脱的城卫军最终也没有拍开眼前的盾阵,甚至于其中还成了盾阵上方长枪的枪下亡魂。 老六看着眼前的大好局势,顾不上捡起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门板,挥刀砍掉眼前最后一个城卫军的头颅,右脚在纹丝未动的盾阵上重重一蹬,整个人一跃而起,朝着盾阵上方而去,自然是想直接突破盾阵和枪阵。 但城卫军显然是被他们杀怕了,出来迎战不敢,躲在盾阵后面依然还有几分胆气,见老六跃起,慌忙将手中的长枪递出。 等老六跃起身子来,方才发现自己身前全是密密麻麻的枪林,不由得骂了声娘,不甘心地凌空翻了个身,跃回满是血迹的雪地。 “大哥,怎么办?”看着眼前仿若刺猬一般的军阵,老六黑着脸看向走上前来的王仙芝。 王仙芝扭头看了一眼白奉甲,却见其正扭头打量街旁两侧的店铺。 王仙芝心中一动,舍下老六走到白奉甲身旁,沉声问道,“怎么啦?” 白奉甲收回视线,凝重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眼见眼下前进受阻,白奉甲不由得心中发慌,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尽可能地牵制对方的军力,但吴法言始终像一个乌龟壳里的王八,死活不露头,如何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 白奉甲看了一眼眼前的盾阵,抬手止住想要贸然向前冲去的流民,心头微动,抄起身旁不知是谁丢落在地的门板,纵身一跃,将门派扔到盾阵之上,整个人凌空踩在门板之上,借力再跃高了两帐。 看着眼前快速支起来的枪阵,白奉甲并不慌张,他毕竟不是老六,但当他看到枪阵之后再次举起的弓箭,他方才知道,眼前的吴法言几乎已经将这个乌龟壳铸成了铁龟壳。 怎么办? 白奉甲心中大急,若是这些箭矢同时发出,身在半空的他可不敢确保自己毫无损伤,而看着站在吴法言身旁冷眼旁观的吴大等人,他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今日他若是折在了这里,不说雪影如何,至少今日跟随他而来的流民,十有八九都会死在这里。 正纠结间,白奉甲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沉,正惊诧间,眼前便是一道白影掠过,定睛一看,却不是刚才不知消失到何处的白狼么? 白奉甲来不及喝骂,自己身体已经快速朝着下方的盾阵落去。 这坑爹的老狼。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枪阵,白奉甲心中无奈,双脚轻点,整个人在空中倒了过来,脑袋冲下,手中泛着血红的雪寂,犹如一道鬼影,快速扫平着眼前的一切。 而在他的前方,白狼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的人没有谁是来看热闹的。 吴大眼睛骤然一亮,虽然自己真正的目标是白奉甲,但吴清源给自己的任务可是白狼。 吴法言始终没有变化的脸色有微微一变,对于白狼的重要性,就在刚才,吴器已经用只有二人能够看懂的手势告诉了他。 原来宝藏的钥匙就是一条畜生?白奉甲不由得有些想笑。 但他没能笑出来。 狼逐卫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以为会射出的箭矢,换来的却是狼逐卫不可置信的神情。 号称是狼逐卫的他们,所信奉的神灵就是草原苍狼,而毫无疑问,白狼就是他们的神。 现在,他们的神出现在了他们的对面,正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扑来,让他们如何不惊,如何不惧。 而白狼的速度太快,就在狼逐卫愣神之间,白狼已经一跃落到了狼逐卫的阵中。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突变(牛年大吉!) 白狼的凶猛自然无需赘述,尤其是面对一群依然还在愣神的狼逐卫,转瞬之间就夺去了两人的姓名。 嘎达见状,来不及深思,拔出手中弯刀率先冲了上去。 也不得不说,嘎达深得言叙文真传,一身武功自然也非凡俗,虽然不是白狼的对手,但纠缠片刻自然不是问题。 等白狼怒吼着将嘎达甩出身前,嘎达落地吐出一口鲜血,周围狼逐卫也彻底反应过来,毕竟是兀鲁尔哈耗费大量心血打造出来的精锐,虽然受了初始的冲击,但依然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 不待嘎达指挥,周围狼逐卫大吼着列阵,快速围着白狼结成了一个鸳鸯双花阵,将白狼团团围了起来。 再看白奉甲,等他落入枪阵之中,顿时凶威大显,手中雪寂大开大合,没有耗费多大功夫就破开了一条狭窄但却致命的通道。 “冲!”王仙芝见状一喜,带着流民当即跟上,沿着白奉甲打开的通道迅速冲了进去,而刚才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正以堪称迅猛的速度扩大着。 小虎头已经几次跟阿七提及,想要到前军去的意向,这个对于阿七来说并不少见,因为周围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表达了这个意愿。 只是按照王仙芝之前制定的策略,阿七强势地将所有的人压在了队尾。 虽然前方进展迅速,但阿七心中并不平静,反而是越发的不安。 白奉甲抬头看着一脸冷漠的吴法言,即便是白狼已经突袭到了他身前的狼逐卫队中,却依然没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甚至于吴器想要挡在他身前也被他强势地拒绝了。 难道他还有什么倚仗么? 单凭吴大等人,显然无法阻挡身前人数众多的流民。 嘎达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手,抬头看了一眼损伤严重的狼逐卫,嘎达的心中在滴血。 言叙文将所有的狼逐卫交给自己,但经此一役,估计能保存下来的狼逐卫能有五成便已经是谢天谢地,若是如此,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言叙文? 扭头一脸焦急地看向吴法言,却见其依然没有下令的意思,不由得大急。 快步跑到吴法言身旁,急声道,“吴大人,还请快些下令吧!” 吴法言侧头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嘎达,冷漠地摇摇头,淡然道,“还未到时候。” 嘎达又如何不知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眼见白狼在狼逐卫阵中左冲右突,而狼逐卫也只能是勉强抵挡,甚至连白狼的皮毛都伤不到。 “吴大人,再这样狼逐卫今天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了,还请吴大人多多体恤!”嘎达心中一沉,抱拳向着吴法言单膝跪下,已经是卑微到了极点了。 吴法言低头看了一眼嘎达,心中轻叹一声,若是单纯的狼逐卫,他并不会太过挂心,但嘎达是他重要想要招揽的对象,终归不能让其太过寒心。 挥了挥手,身旁的吴器得了指令,走到一旁点燃了一只火把,一支与其它火把并无不同的火把,手持着来到吴法言身旁,看向白奉甲的眼神充满了讥讽,却没有看向眼前的城卫军一眼。 县尹府前的城卫军,已经完了。 他们都不知道今夜来此是为了什么,仿佛就是等着被屠戮一般。 而眼前正在屠戮他们的人,就是平日里他们可以随意欺凌的流民。 今天,他们终于知道,刀在不同人手中,依然是刀。 看到眼前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流民,他们已经无力举刀反抗,甚至于还有许多流民捡起他们同袍的兵刃,大声欢呼着向他们砍来。 这些流民中的许多人,原本手中拿的,也就是几块破铜烂铁。 现在,都变成了沾满鲜血的屠刀。 王仙芝的心跳得很快,进展顺利得让他有些不安。 看着前方正在不断想着吴法言逼近的白奉甲和白狼,他想要唤他们停下,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声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天气太过寒冷,热血洒到脸上,也飞快凝成了冰渣,让他的脸异常难受。 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流民正在蜂拥而至,几乎已经将眼前的承平街挤占的水泄不通。 转过头来,王仙芝眼神突然一缩,吴器手中的火把恍花了他的眼,一颗心跳动得更快了。 今天的承平街,太过安静了。 看着一个个黑漆漆的窗门,王仙芝突然想到了什么。 “攻进商铺!攻进商铺!”王仙芝眼睛充血,扭头大声喊道。 他身后的流民闻言骤然一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出发之前,王仙芝对手下的人可是叮嘱过的,尽可能不要破坏无关的商铺,毕竟这些都是白城繁荣的基础,更是未来重建白城的根基。 他们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眼前的县尹府。 但现在,王仙芝却改变了方向,让他们去攻商铺? 一时间,包括王仙芝手下的一众大汉,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吴法言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终于反应过来了么? 可惜啊,晚了! 所有的流民都已经进入了承平街。 原本宽阔的街道,几千流民涌进来,也变得狭窄无比。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天然的屠宰场。 想要逃,他们也没地逃。 就如同遇到白狼的城卫军一般。 白奉甲听到王仙芝的狂呼时,心中顿时了然自己的忧虑何在。 扭转头去,两侧商铺原本紧闭的门窗,豁然打开了。 一声声砰砰砰的门窗撞击声,不亚于敲击在白奉甲的心中。 醉香楼顶。 “确定不帮忙吗?”哑奴喝完壶中最后一口酒,将酒壶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看着楼下的场景轻声问道。 白绮罗缓缓摇了摇头,仰头饮下一口白水烧,冷漠回道,“怎么救?” 哑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也不管白奉甲啦?你可还等着他帮你报仇呢?” 白绮罗的面色很冷,窗外吹进来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当即滑落下去。 抬手接起掉落的雪花,白绮罗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雪花吹到窗外,寒声道,“如果他连眼前的局势都应付不过来,那我也不指望他能报仇了。” 哑奴闻言,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女人的心,很热,但也很冷。 她会因为要给自己的爱人报仇而狂热,也会因为别人无法满足自己的期许而残忍。 楼下形势已经彻底逆转。 当一支支弓箭从打开的门窗之中递出之时,形势就已经变了。 小虎头灵巧地闪身,躲在了两个商铺的接缝处,这里是一个视野的死角。 两侧的弓箭手都看不到这里,自然也不会有弓箭落在这里。 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里躲一辈子。 眼前的流民开始不断倒下,当这些人全部倒下之时,对面的弓箭手,绝对会毫不犹豫给自己一箭。 到那时,自己当真是避无可避了。 阿七闪身出现在他身旁,低声骂了句娘,抬头看了一眼正不断向外倾斜箭矢的高台,刚想要行动又被无情地阻拦了回来。 “七哥,怎么办?”小虎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嘶吼着,实在是因为场中此起彼伏的惨呼声太过刺耳。 阿七听到小虎头的喊声,扭过头来,摸了一把小虎头的脑袋,轻声叹道,“现在就求菩萨保佑吧。” 看着阿七弹身而出的身影,小虎头不由得有些发愣,摸了摸怀中的菩萨像,眼神不由得向着承平街的最前方投去,在那里,就有他希望的所在。 白奉甲眼眶欲裂,看着身后不断倒下的流民,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中了一个并不算高明的计谋。 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吴法言居然是如此这般残忍,身前这些倒下的城卫军,不过都是一些诱饵罢了。 不,准确来说,他吴法言才是今天最大的诱饵。 诱惑着贪食的鱼儿急不可耐地来咬勾,忽视了周围隐藏的危险。 他和白狼突进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查看四周的环境。 加上他们早就有保护街边商铺的想法,反而忽视了其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一念及此,白奉甲不由得心中大恨。 而就在他身前二十步,吴法言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抉择。 只要突破眼前最后一层军阵,他便可以将雪寂架在吴法言的脖子上,让所有的人乖乖就范。 或者是,他可以回身救援一二,或许这些流民死得便会少许多。 一道不是选择题的选择题摆在了白奉甲面前。 但这不是白狼的选择题。 一身的白毛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血迹,将原本柔顺的白狼粘连成一股股血条,显得尤为恐怖。 一嘴咬开一个狼逐卫的喉咙,仰头向天,顺势带出一股血流漫天喷洒。 呜! 一声狼嚎响彻上空。 就在它身前,无数狼逐卫不由得面色大变。 下一刻,白狼一跃而起,直接朝着吴法言扑去。 眼见吴法言为了自己而提前下令,本就满心感激的嘎达顿时面色一变,手中弯刀脱鞘而出,脚下一跺,跃起朝着白狼迎去。 白奉甲面色微变,知晓眼前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是一往无前,能够抓住吴法言当然更好,最差的情况也是吸引住县尹府前的狼逐卫,不回身去围杀流民,那么王仙芝还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手中雪寂微微一震,刀身上的血痕纷纷滑落,重新变得光亮的雪寂闪烁出刺眼的寒光。 刀势再起,白奉甲提刀飞起,看样子是想要直接越过狼逐卫的防卫,直扑吴法言。 吴法言面色古怪,不由得有些好笑,难道自己就真的这般柔弱,居然毫不犹豫就选择来击杀自己。 无奈地摇了摇头,吴法言甚至都没有移动身形,身前便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吴器。 吴法言抬起头来,伸手搭在吴器身上,沉默地拍了拍,就静静地站在原地。 吴器面目冷峻,看着向自己扑来的白奉甲,闷哼一声,脚下踩碎一块青砖,弹身而起,朝着白奉甲迎去。 但他慢了一步,狂狮已经率先迎了上去。 “徒儿,看好吴大人。” 吴器有些无奈,对于师傅抢走了自己难得的交手机会而失望。 “放心,很快就有机会了。” 身后的吴法言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吴器面上的失望神色,轻笑着安慰道。 吴器微微转身,与吴法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见吴法言眼中闪出一道莫名的光,朝着自己缓缓点了点头。 吴器扭过头,看着迎上白奉甲的师傅,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渴望。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仆从 昔日繁华的承平街,此刻已经变得血流成河。 热血喷洒在积雪之上,将积淀已久的积雪融化,很快汇成一股血河。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流民的热血。 小虎头身边,不断有哀嚎声响起。 老六浑身血污,当王仙芝发令之后,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但奈何他们已经突入得太过深入,虽然周围的城卫军已然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四周密密麻麻的箭矢自然不在其内。 眼中看到身后不远处被丢弃的门板,老六快步跃了过去,抄起门板,连忙大喊道,“快找能遮挡的东西!” 其他流民纷纷反应过来,但相较于四周早有准备的军士,流民的临阵反应终归来不及了。 看着四周不断倒下的流民,老六目眦尽裂,正要有所动作,王仙芝比他更快。 那是位于醉香楼对面的一座饭庄,也是距离王仙芝最近,对手兵力最盛的地方。 能在县尹府的斜前方开饭庄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王仙芝也不是没了解过,这还是金钱帮龙大老板的产业。 最让食客们满意的是,这个饭庄二楼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平日里食客们只需要坐在二楼的露台之上,品尝着西北难得一见的珍馐,抬眼便可以看到醉香楼的莺莺燕燕,以及县尹府中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不得不说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而现在,这个地方便成了阻击流民最好的阵地。 粗略一看,王仙芝已经看到了不下二十张弓在二楼的平台之上向下放箭。 而现在此处的兵士也是优中选优,每放下一箭,都会带起一声惨呼。 王仙芝心中大恸,跟在他身后的,要么都是一直跟着他的弟兄,要么就是流民中的佼佼者,否则也难以担当前锋的重任。 但现在,这个位置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跟我冲!”王仙芝高举着手中链刀,满脸鲜血,眼中泛着血丝大声喊道。 老六最先跟了上去,头顶高举着手中的门板,迈开大步朝前冲去。 但楼中的军士如何不知道王仙芝的打算,空中的箭雨不由得更急了几分。 未走几步,老六头顶的门板上已经满是箭枝。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大门,老六怒吼一声,双手用力,直接将门板掷了出去。 哐当。 门板与门板相遇,居然直接将饭庄的大门击得粉碎,却也露出了其中隐藏的危险。 无数泛着寒光的枪头整齐划一地朝着门口,如若没有老六的这一掷,恐怕王仙芝直接突入进去,等待他的就是早已严阵以待的枪林,以及堂中无数的砍刀手。 王仙芝距离门口已经不到五步,眼睛一扫,便知道,此刻在自己对面的,绝不是刚才那些徒有其表的城卫军所比。 即便他们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皮甲,甚至于他还看到了一些穿着纸甲的人,没有统一的盔甲,难道这是一支临时拼凑出来的军队? 但为何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王仙芝从他们的眼中没有读出任何东西,除了冷漠,就是淡然,那是一种对生死的淡漠。 王仙芝心中一跳,但此刻他并没有什么选择,白奉甲与白狼需要应付县尹府前早已备好的陷阱,至于此处,便只能交给自己了。 咬了咬牙,手中链刀猛地飞出,门内十来个军士顿时惨呼出声,直接被突然而至的链刀击飞了出去。 一击得手,王仙芝心中稍定,阔步突入饭庄之中,心中迫切想要往二楼而去。 伸手揽过刺向自己的五六条长枪,王仙芝手臂用力,直接将长枪这段,手中链刀环切一刀,周围顿时死伤无数。 但这些显然是不够的,因为死了一些,周围便会有更多的军士涌上来,根本不是城卫军那种一击即溃的打法。 王仙芝左冲右突,目标正是大堂中间的楼梯所在。 “大哥,我来了!”老六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左劈右砍,砍倒了一个个向他冲去的军士,身后还跟着一众流民。 “好兄弟,来得好!”王仙芝心中微定,有老六吸引这些军士,不由得压力大减。 一行人突进速度更快了。 大堂很大,但终归有限。 当王仙芝等人将堂中军士砍倒得差不多时,流民损失也不少,但现在没有人会计较这些。 “大哥,快上!”眼见楼梯上同样遍布的军士,老六心中大急,随手抄起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朝着空中一扔,冲着王仙芝大喊道。 王仙芝心中大喜,脚下狠狠一跺,整个人飞身而起,空中踩着老六掷出的桌子,本要掉落到楼梯上的身子再次跃起,眼看着便要越过楼梯,直接到了二楼。 所有的流民仿佛都看到了希望。 但王仙芝却看到了恐惧。 一个人犹如一道鬼魅,出现在王仙芝身前。 王仙芝勉强回刀身前,将将挡下朝自己拍来的肉掌。 砰! 王仙芝直接从二楼坠落,落到了一楼大堂之中。 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王仙芝不顾身旁老六的惊呼,慌忙挥手拦住了想要冲上来的老六。 好在那道鬼魅并没有追击的意思,飘然落在楼梯的转角处,周围的军士见来人落下,飞快散开,露出了早就在其间摆着的一把椅子。 一个胖子落到了椅子上。 王仙芝支撑起身子,自然知道来人是谁。 金钱帮的龙头老大,龙大老板,也就是凤三。 王仙芝心中遭受重重一击,龙大老板现身此处,自己等人想要解决楼上的弓箭手,已然是彻底没了希望。 王仙芝虽然自负,但仅从刚才的交手,他便知道,自己绝不是凤三的对手。 不过王仙芝心中也庆幸,凤三出现在此处,自然比他出现在别处要好。 “小子,你不错,老子很喜欢,要不要弃暗投明,跟着老子?”凤三盘坐椅中,提起椅中早已放置好的酒水,豪饮一口,抹掉嘴角的酒渍,高声笑道。 王仙芝冷眼看着凤三,用态度说明了一切。 王仙芝想退,但情况不允许他退。 怎么办? 正在犹豫之间,老六已经先他一步作出了选择。 “我操你奶奶!”老六狂吼一声,举起手中的弯刀,直接向着凤三杀去。 “老六不要!”王仙芝不由得心中大急,惊呼一声,慌忙朝着老六扑去。 凤三冷眼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大汉,心中冷笑,手中酒壶超前一扔,直接击到老六勉强挡在胸前的弯刀之上,骤然将老六击飞了出去。 “去你先人板板!”王仙芝见老六受伤而回,心中也不再作他想,口中怒骂,手中链刀脱手而出,直接向着凤三飞去。 凤三虽然听不明白王仙芝在说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侧头躲开王仙芝击来的链刀,任由他扯断身后的楼梯。 伸手一拍坐下交椅,凤三飞身而起,直接迎上对面而来的王仙芝。 只听几声炸响,二人已经在空中快速对了几掌。 只是相对于凤三的功力,王仙芝已经处于不能再弱的弱势。 老六勉强挣扎着站起身来,扑到门外,借助从门中飞出的王仙芝,用自己的身体当了一回垫子。 但王仙芝身上传来的巨力超出了老六的想象,抱着王仙芝在雪中滑行十数步方才止住身体。 扭过头去,二人双双吐出了一口鲜血。 凤三,恐怖如斯。 王仙芝伸手拍了拍身下的老六,听其咳嗽一声,心中放下心来,挣扎着站起身来,其他流民早就围了过来,将其身下的老六扯了出去。 眼睛死死地盯着饭庄门口,果然便见凤三闲庭信步走了出来。 几个不明形势的流民挥舞着手中刚刚缴获来的弯刀朝着凤三冲去,但奈何还未近身,便齐刷刷地倒下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骤然一凝,因为没有人看出他们是如何死的。 只有王仙芝知道,凤三貌似没有动手,但背在背后的手指轻弹,直接取走了几个流民的性命,而凤三到底弹出的是何物,即便是王仙芝凝神细看,依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原来雪影所说非虚,这位金钱帮以胖和豪爽闻名的龙大老板,不单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一个暗器高手。 阻拦住想要继续冲向前去的流民,王仙芝满是恨意地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凤三。 凤三的出现并非没有好处,至少从他出了饭庄,楼上倾泄的箭雨顿时为之一顿,让楼下的流民勉强有了喘息之机。 环顾了一眼场中一边倒的形势,凤三满意地点点头,没有理会身前的王仙芝,整了整身上的狐裘,转身朝着吴法言抱拳草草行了一礼,朗声道,“禀县尹大人,凤三领仆从军八千人,救援来迟,还请县尹大人责罚!” 吴法言嘴角含笑,自然没有责罚的道理,抬眼瞥了面色煞白的白奉甲,沉声道,“辛苦三先生,眼前的局面,还得先生多多费心。” “请县尹大人放心,仆从军一定不负大人厚望。”凤三满面红光,抱拳朝着吴法言草草行了一礼,高声应道。 仆从军,作为白城之中一股新的势力,首次出现在白城之中,不知还将在这里掀起多少惊涛骇浪。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消息 抬起头来,看着与狂狮激战的白奉甲,凤三轻笑一声,“奉甲侄子,怎么不见雪影侄女啊?” 白奉甲扭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凤三,冷哼一声没有应声,现在的目标,便是快速将狂狮击退,方才能够腾出手来应付凤三。 见没能撩拨动白奉甲,凤三心中冷笑,转过头来想要去看王仙芝,刚刚看向刚才的位置,却哪里还有王仙芝的影子。 一声闷哼在凤三面前响起,却是偷袭不成的王仙芝。 刚才王仙芝见凤三分神,以为机会难得,当即欺身而进,却不想依然落在了凤三手中。 一个凤翎镖静静地扎在王仙芝身前半步,距离他的足尖,也仅仅只有半分的距离。 “小子,不要太心急,老子不喜欢心急的人。”凤三低下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王仙芝。 王仙芝心中又是一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凤三的凤翎镖,虽然之前已经听雪影说起过,但说起,与真正面对,毕竟不是一回事。 就连刚才的局面,自己都没有占到丝毫的主动,甚至于他都没有看清凤三是怎么出的手,一只凤翎镖便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 如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即便是王仙芝,也没有好过多少。 强行收住冲势,喉头一甜,刚才强行压下去的血气当即向上翻涌起来。 一丝鲜血从王仙芝嘴角溢出。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与凤三,从来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念及此,王仙芝不由得心灰意冷,如果自己挡不住凤三,那么今日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恐怕当真都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最为关键的是,凤三身后的这支军队从何而来,这支军队的出现,方才是王仙芝彻底心寒的原因。 否则单是一个凤三,也无法敌过万千的流民冲锋。 难道是军方的支援已经到啦? 但这些日子,流民一直盯着白城的各个方位,军队想要入城,绝非如此易事。 “侯三,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惊异的声音从王仙芝身后响起。 王仙芝抬头一看,便见凤三身后不远处,一个砍刀手抬起头来,赫然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老六捂着胸口,快步走到王仙芝身边。 “大哥,这是之前将自己卖给华府的侯三兄弟,以前跟过咱们一段时间。”大汉的声音解答了王仙芝的疑惑。 难道这些人,都是曾经的流民? 王仙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王仙芝面上的疑惑神色,凤三的得意之色更盛了几分,反倒不着急了解王仙芝了,存心多了几分戏耍的心情。 “小子,明白啦?”凤三扭过头去,看着刚才被曾经的同伴呼唤而抬起头来的砍刀手,嘴角轻笑,伸手将其招到自己身边,揭去其头上的简易头盔,正是刚才大汉所说的侯三。 只是王仙芝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侯三,与之前城南的流民侯三,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即便他依然叫侯三。 王仙芝看着对面曾经熟悉的男人麻木的眼神,心中一动,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凤三拍了拍男人的脸庞,仿若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淡然道,“怎么样,既能控制他们的思想,又能让他们保持常人一般的活力,如果不能称之为艺术品,都算是对他们的侮辱。” 王仙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身后的一众流民更是仿若看见鬼一般,眼前的景象简直比还在上演的杀戮更让人惊颤。 侯三眼神之中隐隐闪过一丝痛苦,看着就在自己眼前上演的修罗场一般的场景,仿若被唤醒了脑海深处的良知一般,但感受到身旁男人身上传来的寒意,这丝痛苦又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但如何能够瞒得过凤三。 而凤三并没有揭穿他的打算,反倒是颇为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 人性挣扎,从来都是最为难得的视觉盛宴。 “侯三兄弟,你怎么啦?”七嘴八舌的声音从王仙芝身后响起,如若不是顾及凤三就在身旁,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向前来查看一二了。 王仙芝压制住内心的惊悚,侯三的神色变化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即便是不知道凤三到底用什么手段控制住了他们,但绝非什么正大光明的路子。 抬手阻拦住身后一众大汉的关切,“去帮其他地方,这里我来。” 王仙芝的话很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是大哥......”老六面色犹豫,想要劝说一二,但看出王仙芝心意已定,带着其他大汉一起,快速往其他商铺赶去。 王仙芝做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眼下凤三仿佛是猫戏弄已经沦落到自己爪子底下的老鼠一般,非但没有一口吞下的打算,反而是越发的兴奋起来。 他要用刀子,慢慢地在流民的身上刮去,刮掉他们所有的骄傲和坚持,彻底沦为他手下温顺的羔羊。 正如他对待身旁的无数个侯三一样。 王仙芝显然是看出了他的打算,所以他决定自己留下来,满足凤三变态的心理,至于其他人,能救下一个流民来,便是自己的一份胜利。 “小子,你很聪明,但你也太自信了。”凤三松开侯三,将头盔塞回侯三怀中,将侯三打发回到阵中,身后已经有几名帮众将刚才堂中的交椅搬了出来。 凤三掀开大氅,直接坐倒在交椅之上,紧接着便有下属送上了美酒。 王仙芝握了握手中的链刀,仿佛是在估算自己全力一搏,到底会有多少胜算。 凤三好整以暇地饮了一杯酒,无所谓地看着王仙芝的挣扎。 无论他们有多少准备,在凤三现身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至少凤三是这么认为的。 吴法言的眉头微皱,对于凤三的做派,他十分的不喜,但他知道,现在他必须倚仗凤三的存在。 至少,仆从军便是他现在当之无愧的王牌。 如果他始终掌握不了仆从军的秘密,那么凤三便能够一直活下去。 这也是凤三态度越发骄横的底气所在。 吴法言眉头轻展,没有理会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狂狮与白奉甲激战的吴器,缓缓走到吴大身旁,淡然问道,“吴大先生,能有几分把握拿下此子?” 吴大眉头紧蹙,清咳一声,仿佛是牵动了身体的内伤,视线则一直紧紧地盯着被狼逐卫团团围住的白狼。 吴法言眉头微蹙,吴大的伤势,目前看来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他也知道,对于吴大这种层级的人来说,自己到底探查得是否准确,依然取决于吴大本身。 “现在形势不太好说,毕竟白家小子实力增长得实在太过诡异,现在还不知他到底有多少后招。”吴大抬眼扫了一眼县尹府前激斗不已的两人,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 吴法言扭头看了一眼白奉甲,吴大最为白城之中战力最为顶尖的存在,能够让他说出这个评价,至少已经足以让许多人为之侧目。 自然也包括他吴法言。 吴法言转回头去,朝着吴大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还请大先生竭尽全力,此子对于眼下局势异常关键,不容有失。” 吴大斜眼睨了一眼吴法言,又飞快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应和道,“县尹大人放心,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吴法言直起身子来,朝着吴大温声笑道,“大先生,都跟您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县尹大人,还是跟我小时候一样,叫我法言吧。” 吴大侧头打量了一眼吴法言,目光之中并没有什么敬畏,只是沉声应了一句,“老夫谨听大人吩咐。” 吴法言看了一眼吴大,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的吴大轻声道,“老七找过老夫了。” 吴法言满心狂喜,正欲转身,一声清咳却将他转身的打算直接打断。 勉强平复心情,吴法言快步走回吴器身后,面上镇定,内心却是汹涌澎湃,吴大刚才的一句话,他已经足足等了两年。 今天,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紧紧地握住袖中的拳头,吴法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腾挪闪动的白奉甲,嘴角噙笑,不由得看得有些入迷。 白奉甲此刻的心思却不在打斗之上,虽然面上打得激烈,但真正的情形却只有他和狂狮二人知晓。 一切都来源于狂狮扑过来后的一句话,“蓁蓁问你,什么时候去接她。” 白奉甲微微一愣,狂狮手下却没有如何留手,一招一式更是虎虎生风,颇具声势。 白奉甲有心速战速决,不由得有些分神,虽然实力比之狂狮已经高出许多,但面上反倒是狂狮占优一般。 狂狮自然也看出来白奉甲心急如焚,快速将白蓁蓁让自己转告白奉甲的话借着交手之机告知。 说话间,一双肉掌飞速拍出,将原本功力已经比自己精深的白奉甲打得步步后退,逐渐远离了县尹府前。 这其实与白奉甲的实力无关,实在是白蓁蓁让狂狮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 几乎让白奉甲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狂扫 如若说话的不是狂狮,白奉甲都会怀疑眼下的会不会是一个骗局。 吴清源居然有想法让吴法言迎娶白蓁蓁? 而白家的老太爷,原本最宠爱白蓁蓁的,这次居然丝毫没有阻拦便答应了。 已经被牢牢锁在闺房之中的白蓁蓁,听到有人带着一匹白狼进城,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白奉甲。 而白奉甲,也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所在。 狂狮虽然溺爱她,但终归无法扮演救助她的角色。 白蓁蓁,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为他人考虑的好姑娘。 而狂狮,也非常默契地为徒弟保守了秘密,不知道这对于狂狮来说,算不算是逐鹿山没有保护好白蓁蓁的补偿。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狂狮看到白蓁蓁重新回到白府之时,自己心中的释然。 白奉甲很快消化掉狂狮传递来的消息,对于白蓁蓁的期待,他现在没有办法给一个具体的答案。 “还请前辈转告蓁蓁,我当尽力。”白奉甲挥动手中雪寂,与狂狮的一双铁拳撞击的哐当作响,趁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狂狮眼中原来的希冀顿时消失了,但他知道,能够得到白奉甲的这句承诺,已然是十分不易。 对于白蓁蓁来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而他狂狮,现在也认不出白家的老太爷,还有白蓁蓁的父母和兄长,就是短短的逐鹿山之行,白蓁蓁变了,而他们也变了。 狂狮心中轻叹,抬起头来,眼中的失望快速收敛而去,沉声问道,“你现在要退,还有机会,否则当真就要折在这里了。” 看着狂狮急切的眼神,白奉甲知道,狂狮归根结底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徒弟,毕竟如若自己当真死在了这里,那么白蓁蓁便彻底没了希望了。 即便如此,白奉甲依然向狂狮道了声谢,沉声道,“前辈,对不住了!” 手中雪寂递出,顺着狂狮拳招之间的一丝破绽,见缝插针,破开狂狮的拳架,直接扎向狂狮的胸口。 狂狮面色剧变,虽然知道刚才白奉甲一直都让着自己,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得如此之快。 也难怪就是吴大,也会伤在他的手中。 狂狮面上露出一丝释然,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毕竟败也得败得有个样子,否则岂不是太过丢人,自己的主子还在台阶之上看着呢。 口中闷哼一声,双手向中间雪寂狠狠一夹,直接将雪寂加在臂弯之间,身体猛然转动起来,却不是狂狮自己主动意愿,而是对面的白奉甲已经动了。 身体在空中直接旋转起来,强行破开狂狮手臂的防守,雪寂趁势脱困,怒吼着朝着狂狮追杀而去。 而狂狮,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雪寂,除了后退,已经没有什么选择。 吴器一直盯着场中的情形,对于眼下突然出现的逆转,颇有些惊疑,但他自然不会疑心自己的师父。 只以为狂狮是前期狂攻,后面气力不足。 见狂狮遇险,吴器心中骤然一沉,狂喝一声师父,纵身朝着白奉甲扑去。 而在台阶之上,吴大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了。 当吴器真正面对白奉甲时,方才意识到对面之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自己虽然从小跟随狂狮习武,用已经死去的台积电的话来说,吴器已经得了狂狮的真传,假以时日,定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狂狮对于这个得意弟子也是异常满意,一时之间,让吴器颇有一种年轻第一人的感觉与自傲。 但白奉甲的出现击碎了他的幻想,面对眼前神出鬼没的雪寂,吴器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出两只拳头,眼下即便是手忙脚乱,也只是勉强抵挡住了。 而吴器的赶来,也打乱了狂狮的计划,原本想着就此撤出,这下自然无法如此行事,否则单凭吴器的实力,绝对不是白奉甲的对手。 一滴冷汗从吴器的鬓角缓缓滑落,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井中观天。 眼前的白奉甲看模样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为何实力居然有如此悬殊。 狂狮江湖经验丰富,自然看出吴器有些失神,至于原因,他作为师父也是清楚无比。 “徒儿,快快收敛心神!”狂狮号称狂狮,一声怒吼,当即将吴器从失神之中唤醒过来。 吴器扭头看着狂狮焦急的面容,知晓自己犯了大忌,但他毕竟是一个年轻人,年轻本来便是最好的资本。 狂狮仿若彻底换了一副面容,没有了刚才与白奉甲做戏一般的假打,现在却是拳拳到肉,一双铁拳声势颇甚。 加之吴器在一旁,师徒二人同时攻来,让白奉甲也颇为头疼。 但现在白奉甲也不是刚才做戏的白奉甲了,虽然场景没有刚才那般激烈,但狂狮却知道,当下场中的凶险程度比之刚才徒增了数倍。 白奉甲心中更是急切,就是刚才瞬间,场中流民眼见又伤了不下十人,让白奉甲如何不心急如焚。 勉强压下心中焦躁,快速运转冥灵决,手中雪寂在雪中显得更加冰寒,刀面飞快蒙上一层寒冰。 吴大眼睛蓦然一亮,又飞快收敛起来。 他一直等在旁边,等的就是这个。 他迫切需要验证白奉甲所修习的功法是不是就是那神秘的冥灵决。 而刚才白奉甲的功法已经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已经失传百年的冥灵决,就此现世了。 吴大的心骤然跳得快了几分。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知晓冥灵决重新现世消息的人,甚至可能说是唯一,单是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人兴奋。 更何况,如若自己能将这个功法占为己有...... 吴大强行按捺住心中溢散的念头,抬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旁不远的吴法言,见其一心关注着场中局势,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想起来便让人心动的念头。 白启筑城的伟业,不就是从冥灵决开始的吗? 白奉甲自然不会知道吴大已经开始打起他的主意,他现在所想的,就是如何快速脱身。 眼见狂狮须发乱飞,吴器更是怒喝连连,白奉甲一颗心反倒是静了下来。 狂刀! 冥灵决与狂刀的结合,这是白奉甲始终想要尝试的内容,也只是在对阵苍玄二老之时小有尝试,现在,是该狂刀出现了。 白奉甲腹部骤然一缩,将周围冷冽的空气吸入腹中,整个眼睛骤然开始变得猩红。 吴器敏锐地察觉到对手的变化,不由得朝着狂狮高声示警,而狂狮比他经验更加丰富,如何不知道白奉甲现在是要动用杀招了。 “徒儿,一会儿如若不敌,你要立即先退!”狂狮冷眼看着气势不断攀升的白奉甲,朝着吴器冷声嘱咐道。 “可是师父......”吴器还欲分说什么,狂狮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怒喝一声,挥动双拳朝着白奉甲攻去。 白奉甲骤然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已经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冰冷的眼神让狂狮向前冲去的身形不由得一寒,短短愣神之间,雪寂已经朝着挥舞而来。 目标,狂狮的头颅。 即便狂狮为白奉甲带来了白蓁蓁的消息,更是白蓁蓁的长辈,但现在,狂狮是敌人。 是敌人,便不允许有任何的怜悯。 雪寂与铁拳相遇,没有想象中金石相击的声音。 一声惨呼响彻了全场,那是狂狮的惊呼。 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铁拳,现在居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如若不是自己撤拳及时,恐怕现在自己的手掌都会被雪寂齐齐砍断。 狂狮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脚下不停,当即快步向后退去。 没有了引以为傲的铁拳,狂狮只是一头病狮而已。 吴器心中一惊,惊呼一声师父,当即便要上前营救。 但他的速度如何能赶上白奉甲,却见白奉甲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双手执着雪寂,眼神淡漠,面上不带丝毫表情,挥舞雪寂凌空斩落,让吴器顿时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而勿论就身处雪寂之前的狂狮了。 强行按住心中不断涌动的惧意,吴器欺身向前,用身体挡在了正在快速退却的狂狮身前,在他的对面,正是冰寒彻骨的雪寂。 刚才刀身冰寒的雪寂,现在刀面之上居然同样涌动出丝丝血痕,似乎是雪寂正在吐出刚才吸纳的鲜血一般。 随着刀面上血痕的流转,雪寂犹如一把魔刀,横亘在吴器的心中,更加剧了雪寂的震慑力。 感受到对面刀身传来的寒意,吴器怒喝一声,驱赶出心中的惧意,勉强击出拳头,想要将雪寂前行的方向打断。 但白奉甲变招的速度比他更快,仿若是已经预判到吴器的想法,手中雪寂骤然一翻,变刺为劈,朝着吴器的拳头劈去。 吴器心中骤然一沉,刚才狂狮便是伤在这一招上,他如何还会重蹈覆辙。 骤然闪身打算避开这一刀,但却没想到白奉甲的这一招也仅仅是虚招,雪寂刚要落到吴器胸前之时,骤然朝着吴器横切过去。 吴器面色大惧,身形一矮,勉强避开雪寂,但就此下去,恐怕连一招也支撑不下去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伪装 “大先生,还请您出手相救。”吴法言转过头来,朝着吴大行了一礼,一脸急切地道。 吴大清咳一声,抬眼看了一眼吴法言,见其模样不似作为,而他作为吴家最大的谍报头子,自然知晓吴法言与吴器的感情并没有面上那么简单。 轻笑一声,“县尹大人不必着急,现在也算是对年轻人的一种历练嘛。” 话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敢大意,声音未落,整个人一闪身,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人已经到了吴器身旁。 吴法言抬眼一看,见吴大已经出手,不由得心中一松,毕竟吴器的关系至关重要,比之吴大更为关键,如若损失在这里,那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抬头朝着场中凤三哪里看了一眼,却见凤三依然漫不经心地戏耍着王仙芝,既不着急让他落败,又恰到好处地让他不断地受点小伤。 猫捉耗子,也不过如此了。 吴法言眼神一寒,又飞快收敛起来,眼见身前的狼逐卫损失越来越大,嘎达更是身上挂彩,浑身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受了多重的伤。 吴法言心中一沉,冷声朝着场中喊道,“龙大老板,差不多就可以了。” 凤三闻言,如何听不出吴法言话语之中的不满,轻笑一声,淡然应和道,“快了快了,大人放心,等在下了结掉此人,便过来援手。” 话虽如此说,脚上却没有什么行动,依然一脸淡然地坐在交椅之上,缓缓打出一只凤翎镖,看起来速度很慢,但对面的王仙芝却偏偏躲不开。 对于吴法言的不满,凤三早有预料,仆从军的现世,虽然让他手中的筹码重了许多,但同样,吴法言与自己的关系注定回不到以往的状态了,权高震主,这并非一句虚言。 而让他交出仆从军的秘密,这又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五毒,而现在五毒,就是他最大的宝贝,事关他身家性命的宝贝。 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当下的关系更为妥当,毕竟帖木儿对于自己的靠拢,虽然没有应允,但并没有拒绝,这本身就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态度。 而且凤三相信,当帖木儿知晓自己有着这么一支特殊的军队,想必不用自己主动去求,帖木儿也会委身下来招徕自己,至少兀鲁尔哈绝对会作出这个选择。 一念及此,凤三不由得心中嗤笑一声,凤舞虽然颇合自己心意,但毕竟只是女人,如何能够知晓现在的龙大老板,到底在白城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而相应的,在仆从军现世的一刻,其他的势力,都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比如说现在正苦苦支撑着白狼疯狂进攻的狼逐卫。 原本凤三还有想法将这支力量收为己用,但嘎达颇有些成为吴法言心腹的意思,让凤三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如此,那便死得干净吧。 凤三掷出一支凤翎镖,看着对面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王仙芝,轻声笑道,“我说小子,看你是条汉子,跟着我干,怎么样?” 王仙芝勉强站直身子,冷眼瞥了一眼对面的凤三,歪头吐出一口血水,冷哼一声,手中的链刀再次出鞘,朝着凤三劈去。 而在另外一处战圈,白奉甲的雪寂,已经到了吴器的脖颈之间。 吴器见吴大来到,心中不由得大定。 “大先生,还请助我!”吴器欣喜地朝着吴大比划道。 吴大嘴角噙笑,朝着吴器点了点头,伸手朝着雪寂轻拍,将雪寂勉强拍到一边,算是有心算无心,解了吴器的燃眉之急。 吴器心中大喜,正要说什么,却感觉身体蓦然一轻,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身后一个声音狂怒道,“吴大你敢!” 听声音正是自己的师父狂狮。 吴器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已经飞在空中,正朝着对面的白奉甲扑去! 吴器面色顿时大变! 可惜他是个哑巴,想要破口大骂终归不可能。 看着白奉甲猩红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残忍,以及那闪烁着刺骨寒光的雪寂,吴器不由得心灰意冷。 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一念及此,吴器不由得扭头看向府衙前站立的吴法言,面色露出一丝苦笑,原本与他约定好的事情,恐怕现在再也无法帮着他实现了。 府衙前,吴法言的一张俏脸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袖中双拳紧握,又快速松开。 他身处局外,对于场中形势比之吴器要清楚的多。 就在吴器飞出去的瞬间,吴大已经犹如一道魅影,紧紧地附在吴器身后,鬼魅地朝着白奉甲扑去。 换句话说,吴器不过就是吴大吸引白奉甲注意力的一个遮蔽而已。 吴法言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冲动,目光注视着场中吴大的一举一动,静静地等待着交战的结果。 吴器扭过头去,缓缓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死在此处的准备。 雪寂的凶威,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之中的狂刀并未落到自己身上来。 反倒是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吴器睁开眼,却见吴大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而他的手上,戴着一双漆黑的手套,紧紧地抵住白奉甲的雪寂,就此僵持着。 吴器很快反应过来,被刚才吴大顺势推出战圈之外,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对峙。 吴大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刚才将吴器扔出来,除了吸引白奉甲的注意力,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若不是吴法言的存在,甚至于他都不会理会吴器的死活。 白奉甲强行运转冥灵决,虽然功力暴涨,但吴大多少年的江湖经验,知晓这样的举动未尝没有反噬,而他现在需要等的,就是白奉甲反噬的到来,或者说白奉甲已经受到了影响,吴大心中猜测,会不会就是他的神智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闪身出现在吴器身前,想要趁着刀势将尽未尽之时偷袭,却发现形势并不如自己所料。 白奉甲嘴角闪现出一丝嘲讽,雪寂顺势下切,扫着吴大的下腹骤然向上一挑,居然以一招剑法来应对吴大。 吴大也从未想到,白奉甲居然能通过手中的刀,使出剑的招式,一舍刀的大开大合,反倒是颇为精巧灵活。 但等吴大发现时,已经晚了。 雪寂已经飞快出现在自己的胸口,自己已经是避无可避。 吴大不愧是吴大,当得知吴清源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再次派了出来,便知道今日自己免不了要大动干戈,直接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取了出来。 乌金手套。 这还是当年白家老太爷送给自己的,毕竟年轻时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呢。 号称能挡万物,来自西域的异宝,现在就戴在吴大的手上。 而下一刻,无坚不摧的雪寂,就这样被吴大的一双肉掌,加上一双手套,紧紧地锁在手中。 但吴大也并非没有付出一丝代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通过手套,一丝未减地传入了他的体内。 瞬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 吴大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知道,自己中暗算了。 准确来说,被白奉甲阴了一把,原本以为自己的螳螂,没想到对面的黄雀居然是只老鹰。 刚才猩红一片的眼神,虽然依旧猩红,但却难掩背后的一丝清明和戏谑。 手中雪寂轻震,强行破开吴大的封锁,重新恢复自由的雪寂不由得发出一声轻鸣。 白奉甲感受到雪寂的欣喜,不由得嘴角含笑,朝着吴大笑道,“吴大先生好功力,居然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来送死了。” 吴大闻言微愣,顿了顿方才反映过来白奉甲这是在嘲讽自己啊。 轻哼一声,冷笑道,“黄毛小儿,要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长老才是。” 白奉甲却没有受训的意思,反讽道,“原来吴家就是这么对待长老的。” 吴大顿时语塞,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吴家当代的传功长老,但实际上并不需要自己传什么功,毕竟吴清源禁止吴法言习武一事,他吴大是第一个知悉的,况且自己虽然领了长老的职位,却从未享受过一天长老的待遇。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这是吴大从小最为怨怼的事情。 自己的祖上跟着白珢起兵,立了大功,但因为出身就是白珢身边奴仆,不过是受了当代白家传功长老的赏识收为不记名弟子,而且悟性颇高,对于白家当年的功法修习的八九不离十。 等到白家残破,白珢重新恢复家族建制之时,因为上一代传功长老跟随白呈奉送死,只能无奈地让自己的祖上领了传功长老的职衔。 而吴大的祖上也当真是一代豪杰,就凭借从上一代传功长老手中学到了功法,加上白珢和一众投靠白珢的白家人的记忆整理,居然将白家的功法恢复的七七八八,也算是除了起兵之外为吴家建立的另一大功勋。 但奈何,所有的荣耀都随着白珢和吴大祖上的先后离世而烟消云散。 传功长老,与暗卫的首领,以可笑的姿态诡异地存在了一起。 所以由不得吴大不恨。 心中恨意到了极致,人终归要做点什么的。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破敌 “小子,你现在嘴硬,但看场中局势,你又能嘴硬到何时呢?”吴大冷哼一声,嘴上也不甘示弱。 其实他并不怕拖,毕竟现在形势对自己一方有利,反倒是白奉甲等不起。 却不知白奉甲同样也是在等时间,连番受到狂狮、吴器和吴大的围攻,即便是有冥灵决源源不断的支撑,但奈何狂刀本身消耗就大,如何能够一直这么支撑下去。 白奉甲没有去看场中局势,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无能为力,深吸一口气,朝着吴大笑道,“你想错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道寒光闪彻白雪纷飞的夜空。 吴法言不由得眯起了双眼,只是朦胧之中看到一道白光从面前闪过,等他睁开眼,便见吴大面色难看地站在狂狮身旁。 “发生了什么事?”吴法言不等吴大等人退回来,今夜首次有些惊慌地问道。 因为白奉甲不见了。 就在短短的眨眼瞬间,仿若从场中消失了一般。 “你看清楚那一刀了么?”楼上的白绮罗握紧拳头,强行按捺心中的惊喜,侧头朝着哑奴问道。 哑奴缓缓饮了一口酒,压下心中的惊诧,沉默着点点头,刚才白奉甲的那一刀堪称惊艳。 “那是铁大哥的成名绝技,碧落黄泉,犹如羚羊挂角,无处觅形,等到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身死的时候了。”此刻的白绮罗,开心得犹如一个孩子,用哑奴从未见过的欢欣神色开心地道。 哑奴再次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何以白绮罗会对那个铁大哥如此痴心了,徒弟尚且如此,师父定然也有其英雄气概。 哑奴没有再理会沉醉在回忆中的白绮罗,抬头看向对面的饭庄,其他人看不到,但他如何不清楚。 就在雪寂劈落的瞬间,白奉甲已经闪身进入了酒庄的二楼。 那处夺去无数流民性命的阻击台。 吴大缓缓抬起自己依然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号称坚不可摧的乌金手套,在虎口处居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印痕。 心中对于白奉甲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估计,心中不由得怀疑,自己这般辛苦作局,到底是否能够如愿擒住这个小子。 不过转念一想,吴大也就释然了,毕竟现在还有一个凤三在等着白奉甲。 而凤三的实力,吴大也不敢说自己了解的十分透彻,让他帮忙消耗消耗白奉甲,实在是一个绝妙的选择。 至于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足以让所有的人满意。 吴法言冷冷地抬起头来,便见十来个军士惨呼着从饭庄酒楼的二楼摔落下来。 已经被压制得火起的流民顿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场中被凤三折磨的浑身血污的王仙芝支撑着站起身来,朝着凤三讥笑起来。 凤三顾不上王仙芝的挑衅,转身看向自己的产业,心中怒火中烧,扭头看向吴大,却见吴大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更是火气,因为的他的目光还看到了站在吴大等人身后的吴法言,那是一双足以吞噬掉任何东西的满是怒意的眼神。 凤三心中轻颤,哪怕现在再如何自傲,要让他真将吴法言彻底得罪死,他还真得认真掂量掂量。 阿七听到前方传来的欢呼声,心中不由得振奋,抬头便见到前方不断摔出的军士,知晓定然是白奉甲出手了。 转过身去,快速回到自己所分的分段,顾不上街中的惨状,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冲!” 话音刚落,整个人一刀将身旁满是箭枝的门板劈为两半,直接举在手中,朝着身旁短暂停歇的店铺冲去。 小虎头闻声更是一振,就在刚才,他几乎想要逃跑。 已经有不少人逃跑了。 他们本就处在队尾,相较于前阵来说,所受的压力自然要小很多,逃脱的阻力也更小。 甚至于县尹府都没有选择将他们堵死,而是将他们的来路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只是象征性地摆了几个拒马桩,这自然挡不住想要逃走的流民。 县尹府是在引诱他们逃跑。 看着眼前不断死去的流民,再看看偷偷摸摸向来路摸去的流民,小虎头紧紧地攥着怀中的菩萨像,选择留在了原地。 静静地等待着神使的召唤。 重新拾起掉落在一旁的菜刀,小虎头学着周围的流民怒吼一声,从躲避的廊柱外站立起来,跟随者阿七一起,朝着身后的店铺冲去。 白奉甲的速度很快。 甚至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将饭庄二楼的弓箭手全部清理了个遍。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作用,凤三没有选择为他们配备刀枪,有的只有一捆捆的箭矢。 甚至于白奉甲都有些心惊,若是这些箭矢全部倾泄到承平街上,恐怕自己今日带来的这些人,没有几个人能够活下来。 没有了此处阻击点的压制,刚才突围到最前面,此刻正躲在各处苟延残喘的流民压力顿时一松,刚开始只是凤三站立的周围,现在已然成了彻底解放。 老六拔掉身上残留的箭矢,顾不上照顾王仙芝,带头朝着另外的店铺攻去。 相较于繁华的承平街两侧绵延不断的门店,刚才白奉甲拔掉的,仅仅是其中紧要的一个而已。 白奉甲提刀,缓缓从饭庄之中走了出来。 初来时的白衣,此刻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血痕流转,本就耀眼的雪寂显得更加魅惑。 凤三踢倒身后的交椅,笑意吟吟朝着白奉甲鼓了鼓掌,“果然是铁浮屠的爱徒,奉甲贤侄没让老夫失望。” 白奉甲同样面色冷峻地盯着凤三,缓缓平复体内有些暴乱迹象的内力,戒备着凤三突然出手,心中诧异凤三居然知晓自己师父的存在。 见白奉甲不理会自己,凤三也不在意,淡然笑道,“看来贤侄已然是得了狂刀真传,只是想必现在也是饱受折磨吧?” 没有理会白奉甲面上的诧异和探究神色,凤三手指微动,一柄凤翎镖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跃回凤三的手中,又被他快速打出。 一声轻哼从凤三身后传来,凤三却没有回头。 王仙芝捂着自己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凤三,没想到凤三暗器的水平几已臻至化境,已经不是自己靠偷袭便可取胜的。 凤三此刻自然不会再将心思放在王仙芝身上,淡然道,“当年我与你师也算是知己好友......” 听到这话,醉香楼上的白绮罗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正要有所动作,却被哑奴直接拉住了,“再等等,看看他玩什么花招。” “当年你师傅一世英豪,却被白昊君算计,只能自囚于风雨间,实在是可惜啊。”凤三轻叹一口气,说出的话却足以震颤白奉甲心魄。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白奉甲紧握雪寂,坚定地摇了摇头,朝着凤三凝重地道。 而楼上的白绮罗,已经从刚才的面沉似水,变为了满脸悲戚,见白奉甲不信,不由得轻声道,“傻孩子,凤三说的,句句是实啊。” 但奈何她此刻的话,白奉甲却听不见。 凤三嗤笑一声,恨声道,“白昊君那个伪君子,也只有你们这些被风雨间洗脑的年轻人,方才会如此崇敬他。” 白奉甲微微退了两步,虽然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心!”一声惊呼惊醒了白奉甲,下意识挥动手中雪寂,一听清脆的碰撞声在白奉甲身侧想起。 凝神细看,却是一支精巧的凤翎镖。 而在他的对面,凤三依然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仿佛根本就没有出过手一样。 “小子,别人打架的时候,不要插嘴,否则惹了老子,当着就送你上西天了。”凤三没有转过身来,王仙芝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冰冷。 白奉甲没有被凤三偷袭的恼怒,仿佛只有如此方才是正常的一般,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是了,凤三一定是为了偷袭我,方才说出刚才那番话,就是为了扰乱我的心智。”白奉甲在自己心中找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解释,轻握雪寂,凝神盯着凤三的一举一动,时刻防备着凤三的再次偷袭。 凤三的实力到底有多高,谁也不清楚。 虽然都是风雨间的人,但白奉甲对于凤三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纸面上,或者便是前辈教习的只言片语之中。 只知道他的暗器已经臻至化境,巅峰时期能够同时打出一百零八道凤翎镖,只要他想,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他手中的暗器。 包括一颗石子,一粒沙子,甚至于一滴寒冰。 白奉甲没有见过凤三出手,之前在醉香楼之时,自己也被苍玄二老缠住,反倒失去了一次观察对手的好机会。 但他见过凤舞出手,甚至有过直接交手,作为凤三唯一的亲传弟子,一身暗器已经足以让白奉甲惊讶。 那么凤三呢? 白奉甲不由得心中有些没底。 更为关键的是,从刚才的偷袭来看,凤三并不准备用前辈与晚辈的关系来解决,这是最让白奉甲忌惮的一点。 一个厚颜无耻的江湖高手的可怕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但该来的总会来的。 一枚凤翎镖悄然出现在凤三手中,镖头之上的寒光,衬着雪寂的冷冽,让周围的空气都更冷了几分。 镖与刀的相遇,不知胜负将是如何?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险境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凤翎镖破空袭来,悄无声息。 白奉甲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凤翎镖,心中警惕,手腕轻转,手中雪寂当中而立。 下一刻,白奉甲并未如其它人所想原地迎敌,而是主动出击,持刀向着凤三而去。 凤三嘴角闪现一抹冷笑,白奉甲的机智和应变都是上上之选,否则真要停留原地,恐怕不出片刻就将被凤翎镖扎成筛子。 但即便变被动为主动又如何呢? 眨眼之间,凤三已经打出了九支凤翎镖,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王仙芝,根本没有看清凤三是如何出手的,更不知这些凤翎镖都藏在凤三身上何处。 但他可以确定的有一件事,如果凤三刚才就是这般对待自己,自己恐怕活不过当面,一念及此不由得遍体生寒。 而在凤三对面的白奉甲的压力可想而知。 雪寂轻点,将一柄柄飞刀击落,时间虽短,却未能靠近凤三半步。 白奉甲却也知晓此刻急躁便是最大的敌人,耐住性子,不住变换自己的位置。 凤三却仿佛早有预料,凤翎镖从不同方位打出,若是谁正站在凤三对面,便可见到一幅堪称神异的影像。 在凤三周围,因为速度太快,以其身体为中心,幻化出无数残影,仿若寺庙之中的千手观音,而这或许也正是凤三千手阎罗称号的由来。 但白奉甲无心欣赏这一奇异景象,凤三每一次的动作,都会伴随着一枚或者多枚凤翎镖,转瞬之间,白奉甲已经击落了三十六枚凤翎镖。 而凤三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源源不断的凤翎镖从他的手中打出,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向着白奉甲而去。 在他身后的王仙芝已经无法再看,仅仅是刚才强行看了片刻,便已经有了头昏脑涨的感觉。 更何况身为凤翎镖目标的白奉甲。 白奉甲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进入合意之境,手中刀顺着雪寂的意念而动,任由雪寂牵引着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击落击来的凤翎镖。 没有人知道凤三已经打出了多少凤翎镖,闭着眼睛的白奉甲却是清清楚楚。 此刻环绕着他,不断从各个角度诡异出击的凤翎镖,加上刚才已经被他击落的三十六枚,已经整一百零八之数,达到了凤三所能达到的极限。 不,准确地说,是白奉甲所知道的极限。 而凤三也没有再次打出凤翎镖的迹象,仿若一如白奉甲所预料一般,自己所能同时操控的最大限度便是一百单八之数。 凤三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神色,手臂挥舞,手指连动,刚才被白奉甲所击落的三十六枚凤翎镖自地面一跃而起,从下向上朝着白奉甲而去。 此刻的白奉甲,已经彻底笼罩在刀芒之中,犹如一道刺眼的光球,这些偷袭而去的凤翎镖刚一遇到刀芒便被击回。 凤三的鬓间微微见汗,显然同时操控一百零八枚凤翎镖对他来说同样是不小的负荷。 但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白奉甲的消耗比他更大,随着凤翎镖不断的穿刺,光球转动的速度也开始缓缓放慢了下来。 凤三面色微喜,心中却是暗骂,眼前的小子着实难缠,好歹之前有狂狮等人帮忙消耗了一些,否则自己对付起来还真是有些棘手。 凤三轻吁一口气,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不会放过白奉甲,此刻马上就要建功,不由得心中微松。 更让他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道凤翎镖随着凤三的操控,再次从地面跃起,重新加入围杀白奉甲的行列。 一滴鲜血出现在穿透而出的镖身之上,在冰寒的镖面之上显得异常的扎眼。 凤三心中大喜。 白奉甲受伤了。 凤三手指轻动,那枚凤翎镖当即回到凤三手中,仔细验看,确实是鲜血无疑。 看着镖身上的鲜血,凤三不由得狞笑起来。 “铁浮屠,当年你害我身陷奴籍,今日,我便宰了你的徒弟,算是对你当日恩情的报答吧。” 一念及此,手中凤翎镖弹射而出,从白奉甲头话,只是现在阿七的情况并不好,一支羽箭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让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更加惨白。 小虎头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阿七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死在了突袭的路上,其中一个,用身体挡在了小虎头的身前,一如阿七一般,只是阿七比较幸运而已。 闫云山收起手中折扇,轻轻向前一指,无数弓箭调整方向,冲着慢慢靠近的王仙芝而去。 王仙芝抬起手中链刀,即便是最轻微的动作,依然牵动了刚才凤三所留下的伤口。 虽然每处伤口都不深,但为王仙芝带来的,则是无尽的折磨。 抬刀劈落几支射来的羽箭,王仙芝扭头吐出了一口鲜血,惊得老六当即大叫,“保护大哥!” 一行流民当即在老六的带领下冲了出去。 只是手中早已经被扎满了箭矢的门板此刻显得无比的脆弱,已经无法遮蔽住他们的身体,护佑他们的安全。 仅仅是小虎头眼见,便已经有三四个流民倒在了前去迎接王仙芝的路途之上。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 老六掷出手中弯刀,劈落笔直朝着王仙芝射去的一支箭矢,正要伸手将王仙芝扛回,却被王仙芝直接推开了。 一道寒光从王仙芝身上闪出,老六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对面的箭矢顿时为之一空,就在老六的身后,一支箭矢插在了王仙芝的胳膊上,他已经竭尽全力,却依然失手了,不过好歹老六安然无恙。 而在白奉甲与凤三的战圈之中,快速旋转的光团缓缓慢了下来。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破 赵老板看了看二人,冷声说道,“此人既熟悉我们的谋划布置,连我们很多仓储的据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被袭击的地方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被封锁的如此严密,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消息渠道出了问题。” 孙老板奇道,“可是除了我们的地方,其他地方,包括文家、叶家这些家族的地方也多多少少也被扫到了,赵老板您是否过虑了?况且这次虽然没有消息出来,说不定是对方力量雄厚,让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传递消息?” “不,我赞同赵老板的说法,这次官府军队根本没有调动的迹象,显然是地下势力在替官府行动,如果是地下势力的话,恐怕现在白城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够在这等规模之下封锁住所有的消息传递。”一旁的钱老板说道。 赵老板和孙老板自然知道其在官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说官府的力量没有调动,那就是绝对没有调动的痕迹,“而且这次风三和风四从褚老板那里出来,也说对方力量并不多,显然是以刺杀为主,只不过我们被人家玩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赵老板懊恼的道。 “赵老板,我觉得咱们有些过于担心了,从目前各处报来的情况来看,我们损失最大的就是褚老板那里的米面行,其他地方虽有损失,但各个老板都还安好,最多就是损失一座两座仓库而已,尚且影响不了大局。”孙老板连声宽慰道。 “哼,影响不了大局,现在米面乃是白城最关键的物资,现在被官府接收了,他们就有足够的底气稳步推行新钞,我们再想炒市,恐怕是难上加难。”钱老板同样没有好气。 “看来二位老板都忘了,我们还有一招底牌。”孙老板诡异一笑。 “哦,孙老板可有妙计可破此局?”钱老板连忙道。 “哈哈,赵老板您忘了么,曾经的褚老板的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他们以为官府接手了,我们就无可奈何,那我们就走官府的道,让曾经褚老板的儿子去告现在的褚老板夺了他爹的米面行,官府不得不受理,那么他们相应要调用仓库的物资,就不得不受限制,我们用不了,他们也别想用。”孙老板笑道。 “褚老板的儿子在我们手上?”钱老板眼神一凝,冷声道。 “哈哈,孙老板所说也是一个办法,现在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赵老板打了个哈哈,将钱老板的疑问撇在了一边。 “再说,无论他们怎么折腾,现在米面棉麻大批物资都在我们手里,白城缺粮,周边十八城更缺粮,想来要不了多久,周边驻军就该来白城运粮棉了,官府要筹措粮草,自然还是由我们说了算。”孙老板面带喜色,显然想通了此关节,早已没了开始的惊慌神色。 正如孙老板所说,此刻吴法言的对面,正坐着从周边要塞前来要粮的人。 “吴大人,按枢密院的行文,我们周边城镇和要塞的粮食棉麻,一向都是由你们白城供应,现在你告诉我没有粮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们饿着肚子打仗么?”坐在吴法言下手的一个将官猛然站起来质问道。 “木花将军,下官并非此意,只是这几个月天降大雪,商旅不通,白城自身都缺粮,又岂有不给各位将军粮草一说。”见几个将官面色不善,吴法言接着说道,“再说,现在帖木儿大人正在白城,城中一切事务,都听帖木儿大人决断,你们来找下官要粮,实在是为难下官啊。”吴法言面露难色。 “哼,吴大人,我们都是粗人,只管打仗,不管其他,只知道之前找谁要粮,现在还找谁要粮。”那叫木花的将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吴法言状若被木花所激怒,狠下心来狠声道,“诸位将军实在难为下官,就算是把我杀了,现在也没粮给各位。” “你!”木花显然没有料到吴法言态度如此坚决,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吴大人放宽心,我们怎么敢难为大人,如果大人今天实在没有粮草给我们,那我们只能回去禀报兀鲁尔哈将军,让大将军准备移军就食了。”旁边一人拦住了木花,两眼冷酷地直视着吴法言。 吴法言冷汗已经流了下来,移军就食,没想到对方居然抛出了这个砝码。 现在白城是吴家的天下,但如果兀鲁尔哈移军过来,那么吴家在白城应当如何自处? 那人显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面色冷峻的坐在椅上,也不催促吴法言,静静的等着吴法言的答复。 正在这时,蒙放一溜小跑进来,趴在吴法言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吴法言腾地站起来道,“各位将军,好消息,刚刚下面的军士正好查抄了一座米面仓库,虽然量不多,但也够一两位将军两月份额了。” “哈哈,有粮自然先给我。”木花大笑道。 其他几人也立马站起来嚷嚷起来,只有刚才说话之人依然老神神到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一众人等争吵。 众人正争得厉害,却见吴法言面色犹豫地插话道,“各位将军,现在虽然有粮了,但能不能给各位将军,还得下官问过帖木儿大人才行。” “哼,吴法言,我们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跟你这么客气,你这是逗老子们玩呢?”一个将军砰的一拍桌子,那桌子应声而散,显然此人功力不弱,倒把吴法言吓了一跳。 “各位将军,下官实在为难,不如请各位将军移步,随我一同前去见帖木儿大人?”吴法言强笑道。 “这就不必了,请示一事还是请吴大人直接找帖木儿大人吧,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回信即可,成与不成,全凭大人一言而决。”椅中之人直接回绝了吴法言的问题,冷冷说道。 吴法言无奈,只得告辞去找帖木儿去了。 “大人说了,今日身体抱恙,无法接待大人,城中之事,全凭大人决断。”帖木儿早已知道军中有人来讨粮,他自然知道此刻粮食对于白城,对于自己推行钞法的重要性,但他实在不愿意得罪兀鲁尔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吴法言推到前面去。 吴法言自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吴法言还没来得及回到堂上,蒙放又跑了过来,只见吴法言冷笑不断,直接吩咐蒙放将来人带到大堂上去。 “大人,小人乃陈府管家,这孩子是我家少爷......”堂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战战兢兢的走进来,却见堂下一众军士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起哆嗦来,说话也磕磕绊绊。 “好了好了,你直接说来干什么吧。”吴法言不耐烦的打断了来人的话。 那人想着人家许给自己的好处,胆色一壮,脸上畏缩的神色也下去了大半,连忙道,“大人,我是带我家少爷状告城南孙大掌柜,他谋财害命,侵夺我家老爷家产,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说着放下孩子哐哐磕起头来。 堂下一干军人见此情形,无不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狗东西,你这是来给你家少爷争家产的,还是给你自个争家产呢?”木花冷笑道。 管家面色变幻得更加精彩,但自然不敢反驳什么。 “额,各位将军,他要争的,正是刚才我手下军士查抄的那座仓库。”吴法言皱着眉头,捏着手中的状纸叹息道。 “什么?”木兰腾的站起来,其他几人也不落后,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管家和孩子,这番模样倒把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额......大人,确是如此,承平仓乃是我家老爷的产业,后来因为我家老爷被奸人所害,就被孙大掌柜乘机夺去......”那管家见一众人等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牙齿不自觉的打起寒战来。 “各位将军,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没有苦主,那这仓粮食自然可让各位将军运走,现在苦主来了,我这......实在难办啊。”吴法言一摊双手,无奈的道。 “哼!”只见那木兰大步一迈,走到那管家身前,怒目圆睁,冷喝一声,“谁是苦主?” 只听那管家牙齿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得颤抖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孩子。 却见木兰猛地走上前来将孩子提起,不顾孩子的哭叫,直接扔出堂外,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再也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了。 堂上众人面色一变,却不想这木兰如此心狠手辣,但的确帮着大家解决了大麻烦,一众人等重新坐会位置上,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直纹丝未动的那人,眉头紧皱,显然是看不惯木兰的行径,但也知道军中武夫骄野蛮横,加之是兀鲁尔哈账下单独驻守一城的大将,自己虽然代表兀鲁尔哈帅帐前来,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见吴法言猛地站起身来,跺足不已,“将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木花等行伍之人可以不用考虑城中百姓反应,吴法言却不得不考虑。 却见那管家早已经吓傻了,两股之间,污秽横流,一众人等捂着口鼻,吴法言连忙让堂外小厮将此人拖出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一场精心设计的局,就这样被木花此人,以最蛮横的手段,破坏的一干二净。 吴法言心中默悼,虽然知道事情麻烦,但也的的确确为自己解了一个难题。 “只是可惜了一条人命。”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逆转 一群亲随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虽然瘦高,但面色保养得很好。 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 小沐认得他。 不正是城南所有米铺的幕后大掌柜,陈大掌柜么? 米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对于白城这个战略要地和交通要道来说。 所以陈大掌柜在这几十年时间里,挣了很多钱。 至于具体有多少钱,小沐不知道。 小叶曾经猜过,大概得有万万钱吧。 万万钱有多少,小叶也不知道,只知道很多。 这是他们这些自小生活在低矮棚屋里的人难以想象的。 直到小沐成为龙大老板的朋友,方才大概有了个概念。 钱多,就意味着生活得更好。 陈大掌柜平日里很喜欢养气,还特意请了很多教书先生到家里讲学,好弥补自己几乎没上过学的遗憾。 当然,也是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格调。 平日里甚至很喜欢玩弄一些酸词,好显示自己的涵养。 只不过石头等人每次听到都感觉十分想吐。 小沐也很恨陈大掌柜。 因为他拥有着白城最多的米,但他和他的朋友们还是经常吃不饱饭。 石头将这个原因归结为,陈大掌柜的米太多了,把本该属于他们的米,都拉到了自家的仓库里。 吃不饱,当然会恨米多的人。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能够说得过去的。 而陈大掌柜也十分嫌恶这帮叫花子,虽然小沐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叫花子。 因为雪影的存在,至少他们不需要像以往那般真正的去要饭。 但他们喜欢捉弄,或者恶心陈大掌柜。 由此双方也结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仇怨。 陈大掌柜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养气功夫。 虽然有十几个亲随簇拥着,但如果细细观察,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打着摆子。 他是在害怕吗? 这是小沐难以想象的事情,平日里颐指气使的一个人,居然会害怕? 毕竟,他们可是亲自领教过陈大掌柜那些狗腿子的厉害之处的。 是害怕自己么? 按照道理来说,陈大掌柜并不知道自己在等着杀他。 如果要知道了,他也不应该会进来,而是先让他的狗腿子们来才对。 小沐此刻也无法思考龙大老板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杀陈大掌柜。 他坚信龙大老板不会害自己,那就一定是陈大掌柜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正好一起报仇了,小沐心想。 至于对方人多势众,听龙大老板的意思,自己绝对不是单独行动。 虽然小沐现在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帮手在哪里,但他不觉得奇怪。 可能那些帮手就隐藏在那些亲随里,或者功夫比自己深,根本让自己察觉不到。 小沐看到了那个手势。 他动了。 速度很快。 小沐一向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当然,上一次只是一个意外。 当一众亲随反应过来时,小沐已经到了半空之中,距离陈大掌柜也就只有十步的距离。 “有刺客。”一个亲随大声呼喊起来。 贪狼剑果然是好剑。 刚一接触,就斩断了对方递过来的一柄剑。 小沐没有多做纠缠,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陈大掌柜。 陈大掌柜已经被亲随簇拥着向门外退去。 面如死灰,哪有往日嚣张的气焰。 小沐绕过前来拦截自己的两名亲随,剑的目标,始终牢牢锁定着陈大掌柜。 不断有亲随出来拦截他,但小沐都很聪明的没有硬碰硬。 他还小。 小就意味着力量不足,如果长时间硬碰硬,他肯定会吃亏。 怎么能知道自己会吃亏还继续选择吃亏呢? 那是傻子的行为。 一个前来拦截的亲随朝着小沐使了一个颜色,正是刚才比手势的人。 小沐领会,借他递过来的刀,一跃而上,如一只鹰隼从天而降,朝着陈大掌柜扑去。 近了,很近了。 小沐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陈大掌柜眼神中的惧意。 此刻的小沐,就仿佛死神的阴影,笼罩着陈大掌柜。 终于,一直守候在陈大掌柜身边的亲随动了。 如果赵老板和孙老板在,就可以认出,眼前的亲随居然是那日所见的青衣秀士,张秀全。 秀才最喜欢的,自然是笔。 既然号称秀士,自然与秀才离得不太远,所以他的兵器是一杆笔。 只不过这个笔不能写字,只会杀人。 由镔铁精锻而成的铁笔。 眼前的笔不长,比小沐手中的贪狼剑还短一些。 但在小沐看来,这支笔就如同是一条吐信的毒蛇,绕过自己所有的防守,朝着自己的各个穴道而来。 小沐的鬓角见了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兵器,以及这么诡异的手法。 小沐的每一剑都挡空了。 仿佛眼前的笔根本不存在一样,根本不给小沐兵器触碰的机会。 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小沐极力闪躲,身上依然留下了几处痕迹。 但好歹是没有被其点中。 远远传来一声唿哨,青衣秀士的速度不自觉之间慢了下来。 小沐自然不知道那声唿哨的意义所在。 只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柄剑,一杆笔,就这么交起锋来,一时间场面煞是好看。 只有小沐才知道苦处。 虽然打得热闹,但他没有丝毫进步的机会。 每想绕过这个棘手的人,都会被他恰如其分的挡住。 陈大掌柜已经退到了马车旁边,本来想上车躲一躲,但车上不知不觉间伸出了一把匕首,很恰当的抵在了陈大掌柜的背心处。 陈大掌柜连颤抖都不敢颤抖,虽然他此刻很想颤抖。 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车旁,近处欣赏着眼前的激斗画面。 小沐暗暗叫苦,因为到此刻,龙大老板所说的帮手依然迟迟没动静。 哪怕刚才给自己使眼色的那人,也只是跟其他亲随一样,远远进行着警戒。 小沐知道,在面前这人的阻拦之下,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进不可进,那就只能退了。 小沐还年轻,可不想自己就此交代在这里。 青衣秀士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已经很明显看出了小沐的打算。 小沐在退,青衣秀士在追。 短短片刻,形势就此逆转。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重围 白奉甲拄刀微微喘息,在他的对面,凤三原本华贵的衣衫此刻破败得比寻常流民还要不如。 在他的身上,不时有鲜血溢出,在白奉甲尤如疯魔的狂刀之下,让他有种当年面对巅峰时期铁浮屠的感觉。 凤三怒喝一声,前所未有的屈辱让他面上的戾色更重,伸手猛地扯下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露出浑身带血的伤痕,背上一只浴血凤凰怒目圆睁,平添几分厉色,看着对面的白奉甲恨声道,“小子,你很不错!” 话音刚落,凤三再次动了,没有试图再调动凤翎镖,赤裸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举起右拳直接向着白奉甲砸去。 白奉甲目光微微一凝,没有预料到即便如此凤三依然还有如此凶威,对于凤三的凶戾有了全新的认识,舒展了一下酸软的胳膊,勉强抬起雪寂应战,却直接被凤三一拳击溃。 风水轮流转,之前是他强势压着凤三,现在轮到了自己。 白奉甲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能是举着雪寂勉力支撑。 凤三越打面上的疯狂之色越重,怒喝连连之间,仿佛是将对于铁浮屠和白奉甲师徒的所有恨意都集中在了拳头之上,一拳一拳尤如铁锤,狠狠地砸在白奉甲勉强挥动的雪寂上。 白奉甲此刻的状态很差,体内暴走的内力让他只要运转内力,筋脉之中就会传来撕裂的感觉。 凤三厉笑一声,根本没有听到,或者根本就不在意远处吴法言的厉声制止,运转内力,身旁积雪直接狂暴炸散。 很显然,若是白奉甲被砸中了,不死也是半残。 凤三并没有蓄力太久,免得又有异变发生。 砰! 拳头破空,直接带起一道呼啸声,朝着对面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白奉甲而去。 看着对面越来越大的拳头,白奉甲面如死灰,从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凤三不会放过自己,反倒有些好奇何以吴法言会三番五次地让凤三手下留情。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竭力暂时压下体内暴走的内力,手中雪寂勉强抬了起来,整个人迎着凤三而去。 风雨间的男儿,哪怕是死,也得站着死。 白奉甲面上的灰败之色彻底褪去,露出疯狂之色,即便是死,也得让凤三不好过,否则又如何对得起曾经击败凤三的铁浮屠。 只是想着不知此时境况如何的雪影,白奉甲的内心依然泛起一丝凄苦。 没想到刚一相逢,就是永别。 想象之中的碰撞并未到来。 “年轻人还有大把时光,这么早寻死做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白奉甲耳边响起,让诧异不已的白奉甲回过神来。 刚刚抬头看向对面,便见凤三口吐鲜血,嘶吼着被一个灰袍男人直接击溃,倒飞出去。 能将凶戾的凤三一击而败,即便是因为凤三此刻也浑身是伤,但也足见灰袍男人的实力之高。 不单是白奉甲,当灰袍男人出现的时候,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 但灰袍男人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去探究他的身份,对于吴大的喝问也当作了耳旁风。 扭头看向白奉甲,面罩露出的部分,一张略显清秀的脸让白奉甲有种出神的感觉。 并非他预想之中的,那个曾经在醉香楼,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死法。 凤三厉笑起来,挣脱司马香的搀扶,从其手中接过一支烟花筒,轻轻一扯,抬头望去,便见一团烟火炸响在县尹府的上空。 下一刻,无数的喊杀声,瞬间湮没了承平街的每个角落。 白奉甲抬起头来,便见无数仆从军从各条街巷快速冲杀出来,正是此前自己与雪影预估的预备军。 现在看来,一如雪影所料,吴法言定然对于流民攻打武备库有所猜测,又顾虑县尹府的安全,所以必然会设置一支预备军,而自己的任务,便是将这支预备军给调出来,给雪影与石头减轻压力。 但没有想到的是,吴法言的警惕和实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单是此前街侧突然冒出来的仆从军,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完全不是以往的城卫军所能相比的。 而现在,白奉甲回过头去,看到的便是又一批密密麻麻的仆从军。 场中所有的战斗瞬间停止。 小虎头面色惨白,跟随着阿七缓缓靠拢在街中,无数的流民就这样站在自己曾经同伴的尸体旁,踩着被同伴的鲜血染得猩红的积雪,互相依靠着,仓皇无措地看着远处手持长刀,不断从承平街两侧向中间逼近的仆从军。 这些曾经的流民,此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饥色,却也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曾经的邻居亲友。 现在,他们是刀兵相见的生死对手。 白奉甲面色铁青,比之刚才听到雪影的消息更加惊怒。 原来吴法言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作了太多的事情,而他们,显然对此预计不足,或者,根本就没有思考如此深。 无论如何,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便是眼前的吴法言,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哪里是曾经那个人人口中的纸糊县尹。 “白奉甲,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本官可以向你保证,饶你不死。”吴法言面色淡然,仿若眼前的一幕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兴奋,朝着白奉甲朗声说道。 身陷重围的流民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勉强站立的男人。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颠覆 白奉甲扭头看向缓缓靠近自己的白狼。 白狼身上的鲜血已经彻底凝固,如果不是它的目光依然那般沉静深邃,白奉甲都会担忧它是否受了重伤。 吴大等人已经退回到了吴法言身旁,看着场中一人一狼,以及身后等待着命运裁决的流民,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些许轻松之色。 只有凤三面上的狂喜之色更重了,他的面色涨红,眼睛开始充血,仿若看到了什么让他异常兴奋的场面。 吴法言有些嫌恶地收回目光,凤三的嗜血让他有一种不安和不喜的感觉。 白奉甲摸了摸白狼的大脑袋,苦笑一声道,“狼兄狼兄,不好意思啊,本来说带你来见蓁蓁的,却没想到带着你几次涉险。” 白狼低吼一声,用头抵着白奉甲的手轻轻晃了晃,仿若是在安慰白奉甲一般。 白奉甲回过头去,便见王仙芝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知道他正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看着王仙芝身旁浑身带伤的老六等人,还有那地上遍地的死尸,白奉甲估计,现在还能站立起来的,估计已经只有来时的六成。 如果再给吴法言一段时间,将仆从军训练得更加精良,那么今日流民的损失定然会更大。 白奉甲不由得有些沮丧,如果继续往这里补充人手,虽然自己等人可以免于一死,但岂不是会连累更多的流民? 见白奉甲面带犹豫,王仙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提刀走到了白奉甲身旁。 “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白奉甲看了一眼王仙芝身上的伤,不由得担心道。 王仙芝咬了咬牙,摇摇头沉声道,“还死不了。”不待白奉甲说话,直接追问道,“为什么不调动老三他们,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么?” 看了看王仙芝面上的急切之色,白奉甲苦笑一声,“难道让他们也来送死么?” 王仙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仓皇不已的流民,目光坚定地看着白奉甲道,“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大家就已经做好了把命交代在这里的准备,”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好整以暇等待白奉甲答案的吴法言,冷声接着道,“再说,如果我们今天都死在这里了,不单是我们身后的流民会死,所有城南的流民都会死。”转身肃然看着白奉甲问道,“你认为凤三这样的人,会给城南的人一条活路么?” 白奉甲凝神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风三,心中轻叹,如果对于吴法言还有些许信任的话,对于凤三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他并没有丝毫的信任感。 缓缓拔出手中的雪寂,将刀鞘扔到一旁,朝着王仙芝道,“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王仙芝面色一振,快速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发信筒,朝天一拉,猛然爆出一团耀眼的烟花。 白奉甲目光坚定,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吴法言,冷声道,“流民,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生!” 话音刚落,双手持刀,率先朝着承平街尽头的乌衣巷冲去。 在他身旁的白狼,此刻也面露兴奋地低吼两声,纵身一跃,紧跟着白奉甲而去。 在他们身后,是王仙芝,是老六,是阿七,是小虎头,以及更多想要站着死的流民。 吴法言面色一变。 他没有料到白奉甲也准备了后招。 却不知道这些本不是为他准备的,是为了在他调动城卫军前去支援两处武备库时,伏杀援军的。 而现在,又一批流民,开始向着承平街涌动。 “县尹大人,您还是先回避吧!”蒙放满脸仓皇,伸手拉住吴法言的衣袖,哀求道。 吴法言缓缓提了提袖子,挣脱了蒙放的牵扯,冷眼看向一旁的凤三,沉声道,“龙大老板,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凤三狠厉地点了点头,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赤裸着上身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略到傲然地道,“吴大人,剩下的就看仆从军的吧!” 抬手朝着闫云山打了个唿哨。 闫云山面色微变,抬头看了一眼醉香楼四楼敞开着的窗户,略微思量,脚尖轻点,纵身到了此前被白奉甲清理掉的饭庄楼,闫云山的办法非常有效果。 只要能挡住白奉甲和白狼,其他流民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而白奉甲与白狼鏖战已久,尤其是白奉甲,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能杀人,又能杀多少人呢? 任你再强的武学高手,终归做不到以一敌万,而现在,白奉甲面对的就是如此局面。 而在县尹府前,吴大笼着袖,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下的一切,甚至于此前颇为急切地与白奉甲交手的吴器等人,此刻都冷漠地看着白奉甲不断地挥刀、杀人。 嘎达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狼逐卫面前,已经挡上了层层叠叠的仆从军。 凤三可以不顾及,但他闫云山如何能不考虑吴法言的安全? 扭头朝着吴法言抱拳行了一礼,嘎达沉声道,“吴大人,还请让嘎达指挥此战,尽可能减少军队消耗才是。” 吴法言有些诧异地看着请战的嘎达,心中却颇为欣喜,能得到嘎达的衷心投效,必然是今日他最大的收获之一。 上前一步扶起嘎达,帮着他扯了扯已经破烂不堪的皮甲,那是白狼的杰作,笑着安慰道,“嘎达将军能如此想,法言荣幸之至,只是今日此战,将军与手下兄弟牺牲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就静坐观战吧。” 嘎达还想要说什么,吴法言却已经转过头去,目光从凤三身上瞟了一眼,又快速投到了场中白奉甲的身上。 嘎达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朝着吴法言再次行了一礼,缓缓退到了狼逐卫阵中。 “他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楼上的哑奴没有理会闫云山投来的目光,想要上醉香楼,那也得首先看看主人答应不答应,饮了一口酒朝着白绮罗道。 白绮罗拍了一把窗栏,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人头涌动的暗巷,沉声道,“放心吧,这小子的命比我们想象的要硬。” 小虎头奋力砍倒眼前一个仆从军,即便对方比他高出两个头,却依然被他斩于刀下。 没有时间庆贺,又一个仆从军扑了上来。 一些流民已经露出了惊惧的神色,面对这样一群不知生死的敌人,任凭谁都会感到惊惧。 王仙芝拍了一把小虎头的脑袋,趁着小虎头转头的时间向他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经闪身挡在了小虎头身前,链刀出鞘,直接刺穿了两个仆从军的身体。 他和白奉甲都在计算时间,快了,更快了。 混乱的脚步声率先在乌衣巷中响起。 紧接着是混乱的喊杀声。 吴法言面色微变,对面楼嘱咐什么,迟迟未动的吴法言已经有了行动。 吴法言冷眼看着白奉甲的一举一动,自然将王仙芝的异动收入眼底,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骤然喊出两个字,“动手!” 两道身影霎时消失在吴法言身前。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威胁 白奉甲身体骤然一顿,前方有一只手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侧头微微躲过,白奉甲眼神一凝,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或者是,都有谁。 吴大手上的乌金手套在火光之中闪现着黑得发亮的光芒,如若不是身上有伤,恐怕手上的速度还要更快几分。 凤三上身赤裸,面色冷酷,朝着白奉甲仿若不要命地攻去。 吴大有些诧异地看着狂暴的凤三,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对手而丧失理智,这对于武者来说绝对是大忌。 前方的王仙芝已经与迎来的人汇合了。 “大哥,怎么办?”老三扶过面色煞白的阿七,伸手劈倒逼上前来的仆从军,转身朝着王仙芝问道。 王仙芝扭头看了一眼被逼得连连后退的白奉甲,心中微沉。 “带着大家先走,我回去救人。” 不顾老三的阻拦,王仙芝手中链刀飞出,便要赶上前去。 却不料刚刚奔出两步,一柄小刀便静静地悬停在他的面前,正是此前给他带来无尽折磨的凤翎镖。 而此刻的凤翎镖,只是静静地悬停在哪里,并没有朝着王仙芝进攻的意思,王仙芝也当即了解了凤三的意图。 抬头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凤三,王仙芝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白奉甲扭头吐出一口鲜血,自己单独应付吴大或者凤三之中的一个人,便已经足够吃力,现在更何况是两人围攻。 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落入下风。 “奉甲贤侄,你今天走不了了,就此留下吧!”凤三狞笑一声,手下速度更快。 吴大扭头看了一眼吴法言,见其依然面无表情,虽然心中不知道吴法言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居然这么快便放弃了既定计划,只缉拿白奉甲,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是否是吴法言知道了什么。 但现在不是考究这些的时候。 白狼低吼一声,扑倒身前不断围拢过来的仆从军,正要转身前去营救,楼顶上的闫云山已经快速调动周围的仆从军围拢了上来,让白狼不由得更加愤怒。 愤怒是野兽的本性,却无法救下此刻的白奉甲。 凤三的镖很快,此刻他的拳头也很快,虽然身上被哑奴击伤的伤势未愈,但相对于白奉甲而言,他已经占据了优势。 白奉甲应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试想任何一个人被凤三正面击中腰腹,都会受此重创。 吴大面色微变,凤三发出桀桀怪笑,手下拳速更快,而在醉香楼上,哑奴轻诶一声,正要有所动作,下一刻却被白绮罗叫住了。 凤三的拳头并没有落下去,一只带着拳套的手拦住了他。 凤三面色骤变,扭头看向对面的吴大,面上有不解,更有愤怒。 吴大轻笑一声,“龙大老板,县尹大人要的是活人,不是一具死尸。” 拨开凤三的手臂,伸手便要去抓对面的白奉甲。 白奉甲勉强侧身想要闪避,刚好与吴大伸过来的手擦身而过。 吴大轻咦一声,微微愣神之间,白奉甲已经撤身退了出去。 “吴大,你!”凤三见此情形,心中更怒,但却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身形一闪,便想绕过吴大前去追杀白奉甲。 吴大身形一闪,似乎是想要让出路来给凤三,却又刚巧挡了凤三片刻。 白奉甲已经可以看到王仙芝希冀和急切的眼神。 勉强压住喉间翻滚的淤血,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对面便是已经严阵以待的流民。 凤三面色骤变,伸手向着白奉甲一指,一枚凤翎镖已经紧跟着打了出去。 王仙芝面色一变,原本停留在他身前五步远的凤翎镖骤然回身,目标,正是向着他而来的白奉甲。 对于原来的白奉甲而言,应付这两枚凤翎镖自然不成问题,但现在的他,却是强弩之末。 感受到身前和身后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寒意,白奉甲手臂想要动弹,却似乎再也难以听从自己使唤,手上的雪寂也再难挥动分毫。 他太累了,累得想要现在便躺下来休息片刻,哪怕给他一丝喘息的时间也好。 而在县尹府前,吴法言的面色忽变。 流民的准备比自己想象之中要周全很多,居然还有伏兵埋伏,当王仙芝打出信号的时候,他便知道,今日不可能将流民全部留在这里。 既然如此,场中最有价值的目标自然便只剩下白奉甲了。 虽然不想让凤三出手,但对于吴法言而言,现在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吴大面色骤变,想要闪身向前去救,刚刚迈步又当即想起了什么,脚下骤然一顿,捂胸吐出一口鲜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枚凤翎镖飞速向着白奉甲而去,眼神之中闪现出一丝悔意。 白奉甲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醉香楼上,哑奴不由得张大了嘴,但此刻想要前去营救,已然没有了可能。 所有人,都在眼睁睁地看着白奉甲去死。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 当小虎头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原本想象之中鲜血喷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吴大面色一凝,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却是距离最近,看得最清楚的人。 一个身形婀娜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 在她怀中,正是面无血色的白奉甲。 “影儿?”白奉甲疲惫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诧异地叫出了这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女子抬起头来,正是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雪影。 “你不是死了么?”凤三面色大变,朝着雪影惊恐地喊道,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向县尹府衙前的吴法言。 看到雪影出现,吴法言面色骤变,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袖中拳头噼里啪啦作响,抬头看向西北方向,却没有看出丝毫动静。 刚才的传令兵定然有诈。 蒙放面色煞白,凑上前来颤声问道,“大人,眼前的这,是人是鬼啊?” 吴法言没有理会蒙放仿若疯癫的问话,抬头看向缓缓将白奉甲交给王仙芝的雪影,沉声笑道,“雪影姑娘好本领,色艺双绝也就罢了,没想到一身武艺也是着实惊人。” 对面的凤三面色同样难看,刚才雪影骤然从乌衣巷之中飞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手中宝剑轻点,顿时破去自己两枚必杀的凤翎镖,虽然因为自己受伤造成了凤翎镖威力骤减,却也看出雪影一声功力并非凡俗。 吴大手指骤然轻颤,心中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醉香楼顶,哑奴与白绮罗都同时轻呼一口气,抬起手中的酒壶,轻轻磕碰一下,同时抬首饮了一口酒。 却不知是为了雪影的出现,还是为了白奉甲活了下来。 雪影扭过头来,朝着吴法言淡然一笑,手中痴心回归剑鞘,草草抱拳行了一礼,“今夜叨扰吴大人清梦了,还请大人见谅。” 吴法言摆了摆手,沉声笑道,“姑娘见外,你我多年邻居,此刻在此相见,却也是缘分未尽,只是不能继续当友邻了,还望姑娘多多见谅才是。” 雪影直起身来,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不甘,却无奈缓缓向后退去的风三与吴大,朝着出现在身后的石头等人打了一个暗号,沉声道,“友邻与否,由吴大人一言而决,流民从未想过要当恶邻。” 吴法言还未说话,一旁的蒙放却早已忍耐不住,“好一张利嘴,你可知已经犯了诛九族的谋逆之罪。” 还要再说什么,却发现吴法言的面色异常难看,慌忙住嘴退到一旁。 “姑娘见笑了,只是姑娘今日动作不断,还有如此多的父老前来围攻县尹府,恐怕任凭法言如何分辨,终归也无法相信这是友邻的所作所为。”吴法言语气依然平淡,眼神却不经意间朝着饭庄楼顶的闫云山瞟了一眼。 下一刻,吴法言的眼神微微一缩,闫云山反馈的情况并不好,远处,不断地有溃兵,以及追兵向着此处而来,如若不能速决,恐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吴法言心中对于雪影的警惕更重,缓缓上前一步,向着雪影沉声道,“今日县尹府前所发生的事,承平街上万千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本官虽然有些遮掩,却也终归无法堵住城中百姓的悠悠之口。”顿了顿,眼睛骤然一亮,紧接着朝着雪影道,“如若姑娘将刚才所救之人留下,本官允诺姑娘,今日所发生之事,县尹府将既往不咎,如此?” 雪影扭头看了一眼在小叶支持下,开始运功疗伤的白奉甲,星眸之中已经满是柔情,回头看向吴法言,缓缓却一脸坚决地摇了摇头。 吴法言轻笑一声,仿若雪影的答案并未出乎自己的预料,扫视场中所有的流民一眼,淡然道,“姑娘的意思是,想用场中所有父老的性命,换这位兄弟一条命么?” 话音刚落,嘎达已经带着一队狼逐卫和仆从军押上来一众衣着破烂,浑身血污的人。 雪影面色微变,不需要问,都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而在她身后,无数的流民已经愤怒地大声叫喊起来。 对面的吴法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如果各位父老认为本官是在威胁大家,那么加上这些呢?” 随着吴法言手指轻动,嘎达面色微变,却依然咬了咬牙,手中弯刀一闪而过,伴随着所有流民的惊呼,一颗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滚滚人头 雪影骤然闭上了眼睛。 王仙芝的身后,几个流民已经冲了出去。 还好是老六等人反应够快,及时将这些人拉住了。 在对面被强逼着跪成一排的流民中,就有他们的亲朋与好友。 就在今天夜里,他们还在一起并肩作战,彼此遮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与冷枪。 但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沦为了官府刀俎之下的鱼肉。 “雪影姑娘,你知道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你将白奉甲交出来,今日的所有事情,官府都将既往不咎。” 吴法言的话仿若有着魔力一般,吸引着所有流民的心。 哪怕不转身,雪影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一道道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有着有着许多人活命的希冀。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是你即将劫后余生,看到希望的那一刹那。 而现在,这些流民就处于此刻。 “你们疯了,那是神使!”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之前响了起来。 阿七面色微变,想要拉住猛然窜出去的小虎头,却被王仙芝用目光阻止了。 刚才还目光炯炯地看向雪影的流民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我们当然愿意追随神使,但神使......”人群中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轻到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重得却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恰到好处地听到了。 王仙芝面沉似水,前方的雪影更是如此。 这本就是千古难题,现在却被吴法言恰到好处地扔了出来。 如若雪影选择同意,那么付出的将是自己挚爱的生命,虽然不知道吴法言何以对白奉甲如此重视,但想来白奉甲到了他手中,绝对没有生还的道理。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张一丰一般那般运气,正好到了吴清堏手中。 而如果雪影选择拒绝,且不说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谋划会付诸东流,单说此事必然在流民之中引起轩然大波,神使的地位何以稳固。 对面的吴法言面带微笑,一脸的淡然,眼神却不时地扫向房得对,”阿七看着小虎头点了点头,捂着胳膊缓缓走了出来,转身看着身后熟悉无比的流民,大声喊道,“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只不过是上天在给我们考验,如果我们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那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又该如何?” 王仙芝赞许地点了点头,阻拦住想要出声的老六,抬手止住了人群之中的议论纷纷,沉声道,“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那是官府设伏所致,但被我们自己人出卖,还闻所未闻,难道今天我们要开这个先例吗?” 场中刚才还喧闹不已的流民霎时间变得静默了起来,不少人低下了头,却不知是在想什么,即便是对面被抓住,哭嚎不已的流民,此刻也都安静了下来。 雪影缓缓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郑重地道,“吴大人,今日白城流的血已经够多了,还请大人慈悲为怀。” 吴法言面色一冷,楼完也不管老驼背的反应,阴笑两声,快步朝着吴法言等人跟了上去。 而在乌衣巷中,雪影面色急切,带着残存的流民,快速朝着城南撤去。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惨胜 重新回到城南的流民,哪里还有刚开始出发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经过了今日,他们方才知道,战争的残酷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距离自己更不遥远。 虽然他们许多人都经历过战争,也听说过战争。 跟今日的惨烈相比起来,此前刺杀木花,不过是一场小打小闹而已。 虽然知晓身后流民低迷的士气,雪影却并没有理会的打算,王仙芝沉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雪影,认真想了想,选择了继续沉默。 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一般,今晚所经历的,都将成为他们深刻的记忆。 “影儿。”一声低喃唤醒了有些走神的雪影,却是趴在老三身上的白奉甲醒转了过来。 雪影快步走上前去,眼含泪水,看着面前面色煞白的白奉甲,牵起白奉甲的手来轻声道,“白大哥,影儿在。” 白奉甲勉强睁开双眼,体内四处奔腾的内力让他现在每做一个动作都要付出百倍努力,朝着雪影轻声笑了笑,“影儿,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缓缓闭上眼睛,身上满是鲜血的白奉甲,雪影一颗心五味杂陈,不由得心中更加慌乱。 一行人快速抵达了目的地。 就在此前出征的广场上,此刻正灯火辉煌,无数的火把仿若不要钱一般照耀着广场上的每个角落,在哪里,是今天无数流民用性命换来的珍宝。 “石头哥,刚才我们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获太多了,足以让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器了。”一个半大孩子手中提着一把蒙古制式弯刀,头顶上还带着一顶城卫军的头盔,满脸兴奋地迎了上来,冲着石头欢声笑道。 听到这个消息,石头本能地想要笑一笑,但蓦然想起自己身后,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流民,不由得也笑不出来。 仿佛是察觉出了什么,迎上来的半大小子也不由得止住了笑声。 反倒是王仙芝高声笑了几声,“好好好,老子们终于也有好家伙什了,”回头朝着身后一脸萎靡的流民大声吆喝道,“兄弟们,之前受的欺负够多了,以后老子们也可以抄起家伙,跟那帮狗崽子们的好好干一场了。” 过了半晌,一众流民仿佛方才反应过来似的,三三两两叫喊起来,虽然并不齐整,但勉强算是冲散了今日失利的阴霾。 小虎头拉了拉身旁阿七的衣服,原本想要回到住处的他,被阿七直接拉到了城南。 理由自然是小虎头无法回绝的,官府肯定已经注意到他了,现在回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七哥,咱们今天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换回眼前的武器么?”看着眼前场中摆得满满当当的刀枪剑盾,小虎头轻声问道。 阿七面色凄苦,跟随的流民不知道,自己这些中坚又如何不清楚,但这就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在城卫军眼中一文不值的家伙事,他们只能用命,来换取这些东西。 流民已经被鼓动起来去领取属于自己的心仪的武器。 小虎头也顺利领到了一把弯刀,几乎快要赶上他的身高了。 刚刚佩戴上身,便被身旁好几个稍大的孩子嘲笑了一番,都被阿七直接压了下来。 “阿七,你说咱们都有了刀剑,后面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一个唇上冒出稀疏绒毛的孩子提着一把刀,走到阿七身旁轻声问道。 阿七扭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同龄人,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弯刀,那还是自己的战利品,“道理都在刀里,要是有不讲理的,那我们就用刀去跟他们讲理。” 得到阿七肯定的回答,孩子面上的凝重之色顿时淡了许多,朝着阿七笑了笑,抱着自己的刀走到一旁,从怀中撤出一块还算完整的布块,慢慢开始擦拭起来,动作之轻柔,仿若是对待自己新生的兄弟一般。 反倒是阿七,仿佛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看着远处红绸飘飞的小屋,不由得有些出神。 小虎头顺着阿七的目光看去,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丝茫然。 小屋之中,几个人正沉默地等待着床边的雪影。 王仙芝,石头,小叶捧着茶水,悄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否决了彼此想要打破沉默的意图。 “今日之事,归根到底在于我。”雪影帮着床上满脸汗水的白奉甲掖了一下被子,放下手中的毛巾,转过身来沉声道。 王仙芝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反倒是石头和小叶并没有任何惊讶。 “原本我跟白大哥说,只需要你们坚持一炷香时间即可,但最终算下来,你们支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炷香时间。”雪影站起身来,扭头歉意地看了看满脸冷汗,却始终不见醒转的白奉甲,面色坚毅地道。 王仙芝面色霍然一变,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雪影与白奉甲之间还有这个约定,而无论是雪影,还是县尹府前几番陷入死地的白奉甲,都没有跟自己提及过这个事情。 甚至于当那骑探马来报之时,白奉甲依然没有吐露,而是始终按照着原本的计划,竭尽全力地想要帮着雪影等人吸引更多的兵力。 王仙芝的脸上涌现出一丝怒色,但看了一眼床上的白奉甲,又无奈地坐了回去。 “其实那骑探马就是我派出去的。”雪影接下来的话更让王仙芝震惊。 “当时我们已经开始转移,也完全有机会可以提前抵达,但为了给武器转移争取更多时间,所以我们又拖延了一段时间。”雪影捏了捏手中的湿巾,感受到手中的潮意,她的心底却更冷。 王仙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旁边的石头与小叶一眼,却见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心中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雪影姑娘,你当真是绝情绝义啊,你可知,就因为你们的拖延,我们多死伤了多少人?”王仙芝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来,磕碰得旁边茶案上的茶杯哐当作响。 石头伸手扶住四处乱晃的茶案,同样站起身来,朝着王仙芝怒目而视,“老王,这事如何能怪姐姐,虽然我们设计很快夺下了武备库,但华刚实力尚存,如若我们不防,被他联合前去援救的仆从军里外围剿我们,那我们就是前功尽弃了。” 王仙芝扭头看向石头,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是认为,我们这边死的哪些人,都是应该死的吗?” 石头还要说什么,却已经被雪影伸手打断了。 “石头,不用再说了。” 雪影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同样满身是伤的王仙芝躬身行了一礼,却不想王仙芝直接背身转了过去,避开了雪影的行礼,更拒绝了雪影的歉意。 “如果磕头有用的话,那我宁愿磕一千个头,也要让今晚死去的弟兄们活过来。”王仙芝冷哼一声,涩声道。 石头不由得大急,却被雪影死死拦住。 雪影面色惨白,镇定地坐回了床沿,拿起手中的毛巾再次给白奉甲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涩声道,“今天死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死,我也不愿意流民再无谓地损伤一人。” “是啊王大哥,雪影姐姐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更何况当时白大哥还在那里,如果其他人雪影姐姐不会管的话,那白大哥她终不会放弃的吧?”因为救治白奉甲而面色苍白小叶看了一眼面色凄苦的雪影,在回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王仙芝,只得轻叹一声,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来劝解道。 一提到白奉甲,王仙芝心中的怨气不由得泄了几分,毕竟今日如果没有白奉甲,不说其他流民,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无法活着回来。 即便是此刻,每每想起凤三那神出鬼没的凤翎镖,王仙芝依然忍不住感到背脊发凉。 缓缓坐回椅中,轻哼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满脸不情愿地将脸别到一旁,好歹没有再争执什么。 “今日更为关键的事情是,我们都低估了吴法言的心机和力量。”石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雪影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却听石头接着道,“且不说我们在两处武备库遇到的抵抗超出了我们预计,若不是姐姐早已设有伏子,恐怕就不是我们派出人去诓吴法言,而是华刚派出探马奉上我们的人头了。” 说道此处,石头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平淡的雪影,心中惊惧稍减,直到此刻,他都无法忘记,当华刚身旁的副将拔出匕首,刺伤华刚对双方将士带来的冲击有多大,甚至于当那名副将被身旁其他同袍围杀至死时,口吐鲜血,依然满脸笑容地看着石头时的眼神,让石头终身难忘。 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在于身旁的女人,谁也无法知道,她为了今天到底做了多少准备,至少当石头顺利突破到地库之时,看着眼前一扇扇敞开的大门,便知道今日的成功,定非运气使然那般简单。 “再则,按照王大哥的说法,吴大等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就随同吴法言在县尹府前等着白大哥,由此可以看出,吴法言与吴清源已经达成了一种协议,或者说是一种默契,更让人惊讶的是,虽然我们早就预想到吴法言手中还有一支伏兵,却没料到他居然当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支力量公诸于众,而且丝毫不顾忌吴清源的想法,只能说明二人已经不是原本所猜想的那般水火不容。” 王仙芝有些诧异地看了石头一眼,自己虽然经历了今日的战阵,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东西,经石头这么一说,王仙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单是吴法言便已经如此难以对付,如果加上一个吴清源呢,这并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只要是生活在白城的人,知道吴法言有多懦弱,就知道吴清源有多么恐怖。 那是一个压得在流民中声势滔天的老驼背,都只能选择退避的存在,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而现在,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心狠手辣,流民的未来,又会是如何呢?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兀鲁尔哈 王仙芝缓缓走出低矮的小屋,看着外面已经大白的天色,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打满的“补丁”,不由得苦笑一声,但想起白奉甲的伤势,他依然有些笑不出来。 “姐姐,你也不要过于忧心,白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只是因为内力失控,造成现在昏迷不醒,刚才已经用过药了,只要将四处狂泻的内力化掉,加上白大哥自身恢复能力惊人,等他经脉理顺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小叶此刻也顾不得此前多少前嫌,站在雪影身后,轻声安慰着一脸哀色的雪影。 雪影扭过头来,朝着小叶轻轻笑了笑,对着同样一脸关切的石头道,“石头,你带着小叶下去休息吧,我没事。” 小叶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石头拉着离开了。 刚要推开门,却听屋中的雪影冷声道,“如果白礼贤来了,让他先等着,我什么时候想见他了,自然会去见他。” 石头有些诧异雪影对白礼贤的态度似乎有了巨大的转变,但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应了一声,拉着小叶出了门。 “老王,你还没走呢?”看着对面对着红绸发呆的王仙芝,石头笑了笑问道。 王仙芝伸手捂嘴,轻声咳了咳,看着阴沉的天色,轻声道,“石头,你说我们能成功么?” 石头松开小叶的手,缓缓走到王仙芝身旁,顺着王仙芝的目光看向天空,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淡然笑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一向敢闯敢拼的王大胆,居然也会问出这么丧气的问题。” 王仙芝没有理会石头话语之中的打趣之意,轻声叹了一口气,“只是形势比人强,即便我们现在拿到了武器又如何,按照昨晚的预估,吴法言手中的力量堪称恐怖,如若再有兀鲁尔哈的支持,我们又能拿什么抵挡?” 石头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一头的王仙芝的肩膀,哈哈笑了一声,“现在的关键,不是考虑那些,而是如何将手中的力量操练起来,让他们发挥最大的力量。” 没有追究石头文不对题,王仙芝伸手捏住一片飘飞的红绸,知道石头也没有太好的答案,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流民,从来都是在绝地之中求生存,以前老驼背如此,现在,雪影也是如此。 眼前的,不过是另一处绝地罢了。 而流民,不就如那野草一般,善于从各处绝境之中,生根发芽,肆意生长么? 王仙芝放下手中扯下的红绸,看着其随风飘飞而去,洒然一笑,转身大笑而去。 只是身后脚上的一瘸一拐,让想象之中的英雄气概,不由得弱了许多。 石头看着仿若想开了的王仙芝的背影,嘴角含笑,拉起小叶紧跟了上去。 他们的任务还很重,一刻也耽搁不得。 “将军,探马来报,白贼兵锋强盛,前锋无力抵挡,王万户提议避其锋芒,击其侧翼。”一位裨将打扮的将领跪倒在大帐之中,朝着居中而坐的大汉朗声禀报道。 帐下大汉瞥了一眼下手右方躺倒在卧榻之上,身披黑袍的面具男子,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抖,即便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模样,但每次看到都依然止不住感到心惊,缓了缓神轻声道,“圣使在此,怎么能用汉官之称,从今以后,都改称都督。” 似乎有些没有明白大汉此话的意思,不单是帐中跪立的裨将,就是左右侍立的一众将领都有些莫名其妙。 却听黑袍男子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一道声音仿若从九幽之中而来,从最锋利的蒙古刀锋上擦过,带着凌冽的寒意笑着道,“大将军不必纠结于这些俗礼,可汗要的是能征善战之将,而非舞文弄墨之臣。” 帐中诸将听到这个声音,都由不得打了一个寒颤,纷纷侧过头去,至于目光,都不愿意在他身上多作停留。 大汉闻言笑了两声,挥手让帐中的裨将站起身来,冷声道,“你去问问王万户,如果他避开了白昊君的前锋,当真有胆去攻其侧翼么?” 裨将闻言不由得一愣,大汉却并不是要等他的答案,嗤笑一声道,“上次责令他攻打白昊君的侧翼,他便失利而回,这次居然敢主动邀战,诸位将军,大家说我是该信他呢,还是不该信他呢?” 场下不由得一窒,片刻之后,却听一声轻笑从账尾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一脸汉人模样的将领,如若白奉甲在此,便会认出来,正是言叙文。 只是此前在白城县尹府中风光一时无两的言叙文,此刻在帐中,也只能委屈地坐在账尾。 “回禀都督,王万户既然请战,说要攻白贼侧翼,想必是敌情有了新的变化,免不得也要临机决断。”言叙文站起身来,朝着帐下大汉行了一礼,朗声笑道。 话音刚落,便听大汉下手的左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冷笑一声,“言叙文,你们汉人果然都是这般贪生避战,当年铁木真先祖时便是如此,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这幅德行。” 大汉话音刚落,场中不由得哄笑起来,尤其是大汉身旁的几个将领,更是敲打着身前的案几,纷纷应和起来。 只是喧哗之中,谁也不敢朝着矮塌上的黑袍男子投去目光,哪怕是不注意扫到,也都飞快地挪开视线。 帐下大汉淡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反倒是一袭黑袍的所谓圣使,眼中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但又飞快收敛起来。 但让圣使有些诧异的是,帐中坐着的汉人模样的将领,看数量并不比蒙古人少,听到这话,却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 “木兰万户此言差矣,前人如何,我等不知,只是我等先辈,都是跟随忽必烈先祖征战四方的英豪,更曾与诸位的先人一同饮马长江,四处攻城略地,立下的战功并不比诸位的先人少,想必各位没有忘记才是。”言叙文没有坐下,更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朝着帐中诸人行了一礼,淡然道。 被叫木兰的络腮胡大汉顿时一窒,面色震怒,砰地拍了一把身前桌案,顾不得桌案发出的咯吱呻吟,整个人霍然站了起来,几乎要高出言叙文一头,扭头啐了一口唾沫,朝着言叙文讥笑道,“哼,你们先辈打仗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嘴皮子是不是也跟你们一样厉害。” 听到这话,即便是刚才沉默以对的诸多汉人也有些忍耐不住了,正要辩驳,却被言叙文伸手压了下来。 见此情形,帐下的大汉也不再放任,朝着木兰淡笑道,“木兰,此话言重了,坐下吧。” 木兰朝着大汉恭敬地行了一礼,扭头看了一脸淡然的言叙文,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便听大汉接着道,“老言,你这绵里藏针的本事啊还得收敛收敛,都是我帐下大将,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大汗建功立业,彼此争斗又有何意义。” 言叙文眼中带笑,朝着大汉恭身行了一礼,淡然应了一声是,也紧接着坐了下来。 见场中重新恢复安静,大汉站起身来,走到身后悬挂着的大幅地图看了看,也不回头,直接吩咐道,“木兰,你带一万军士,前去与王万户一起,还是在预定的地方,共同迎击白昊君。” 木兰闻言微微一愣,还有些犹豫,便听大汉轻嗯了一声,不由得心头一颤,慌忙恭声应了一声是,也不待大汉其他吩咐,自己走到案前拿起一支令箭,阔步向帐外走去。 走到帐尾,木兰微微停了停,朝着一脸淡笑的言叙文恨色看了看,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言叙文眼神紧跟着木兰而去,嘴角的淡笑越发浓郁,便听堂中已经叫起了他的名字。 “言叙文,着你带精兵一万,与察哈尔分左右两翼,共同伏击白昊君的侧翼,一定要将其前后截断。” 言叙文闻言眼神一亮,与帐中一名闻令站立起来的蒙古大汉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大汉恭声应了一声是,二人齐齐走到案前,分领了一支令箭而去。 大汉的语速很快,只是片刻之间,便将帐下的将领都委派得个七七八八。 终于停下话头,大汉转身走到案前,提起一旁的酒水,大口灌了两口,呼出一口寒气,暗叫一声爽快。 却听身旁一袭黑袍的圣使嘶哑着喉咙朝着自己笑道,“传闻兀鲁尔哈大将军调兵遣将犹如跃马草原,纵横捭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帐下的大汉,正是镇守西北道多年,至正帝的心腹之人,兀鲁尔哈。 兀鲁尔哈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理会眼前圣使话语之中的冰寒意味,停下笑声,朗声道,“圣使从白城来,不知是否饮过白水烧?” 黑袍人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方才有些回味地道,“白水烧甘甜香纯,其口感凌冽,却让人沉醉,不愧其名酒之名。” 兀鲁尔哈放下手中酒壶,缓缓鼓起掌来,轻声道,“圣使此言乃是正解,自我驻扎西北以来,家父常居白城,每年都会给我送来不少白水烧,还曾经告诉过我白水烧的配方,让我不行就自行酿制一些。” 黑袍人从未听兀鲁尔哈聊过闲天,不由得有些好奇兀鲁尔哈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尝试了几次,最终效果都不如白水烧,所以也就放弃了。” “经过此事,我算明白了一个道理,事情就要交给最擅长的人去干,否则干得越多,错得越多。”兀鲁尔哈笑着说道。 仿佛察觉到了兀鲁尔哈投过来的眼神中满含的深意,黑袍人轻笑一声,“将军还请放心,领军打仗,将军自然是内行人,我身负圣恩,但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兀鲁尔哈朗声笑了笑,接着道,“圣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有件事情需要圣使发挥一下你的专长。”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白昊君(加更,元宵节快乐) 白奉甲缓缓睁开眼来,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身旁,直到摸到雪寂的存在方才放下心来。 长舒一口气,白奉甲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子,四周打量一番,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试着叫唤雪影,却没有人理会,包括石头,小叶,都不见踪影。 正着急间,门猛然间被推开了。 “谁?”白奉甲紧握雪寂,戒备地问道。 没有人应答,白奉甲心中微沉,难道是官府的大军已经拿下了城南么?何以没有听到丝毫厮杀之声? 心口骤然一跳,想起雪影的安危,也无法顾及其他,直接提刀跳下床去,沿着半敞的小门冲了出去。 一道白光闪过。 白奉甲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等到挪开双手,眼前却是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场景。 那是风雨间的花园,曾经他的秘密之地。 白奉甲心中一愣,上一刻的他,还躺在老驼背的木屋之中,现在,居然回到了已经离开许久的风雨间。 好在手中雪寂还在,白奉甲不由得心中微定。 “奉甲,你来啦?”一个笑容和煦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白奉甲定睛一看,不是白昊君又是谁? “间主!”白奉甲微微愣神,却没有忘记朝着白昊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白昊君面容依旧,与当年白奉甲初见其时一般模样,甚至面上都没有多出一丝周围。 打理得当的短须温和地伏贴在下颌之上,白昊君淡笑着摸了一把胡子,拍了拍白奉甲的肩膀,缓缓伸出手去,便要按下面前的机关。 白奉甲心中一跳,慌忙抬手拦住了白昊君。 白昊君没有被阻拦的怒意,依然一脸温和地转头看向白奉甲,似乎是在探寻为何白奉甲会拦住他。 在这样温和而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即便是白奉甲,依然忍不住紧张。 白昊君没有催促,他的耐心一直都很好。 “间主,有件事情需要向您禀报。”白奉甲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白昊君淡笑着看着他,一手不断抚弄着自己的短须。 “启辰山......启辰山......”白奉甲鬓角已经止不住滑下两滴冷汗。 “奉甲,启辰山怎么啦?”白昊君贴近身子,一脸和煦地笑问道。 白奉甲抬头看向那张温和的笑脸,想要张嘴说出来,却再也张不开口。 一声爆响震颤着这个花园。 白奉甲不由自主地后推了一步,眼前爆炸的威力让他有一种无法抵挡的感觉。 再看白昊君,依然笑容和煦,淡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衣着褴褛的大汉缓缓从烟尘之中走了出来,手上脚上还带着镣铐。 披散的长发缓缓撩起,露出了一张令白奉甲震惊不已的面容。 “师父!”白奉甲忍不住叫唤出声。 但男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脸恨意地看着眼前的白昊君。 “白昊君,你个伪君子,当初欺骗于我,现在更是设计囚禁于我,居心何在?”铁浮屠伸手一抓,白奉甲手中的雪寂当即脱手,直接飞到铁浮屠手中。 刀鞘震飞,插入一旁的石壁之中,雪寂冷冽的刀身闪烁着刺目的光芒,直指对面的白昊君。 “铁兄怎么如此说笑?当日为了婉秋,你自愿帮助风雨间缉捕十恶不赦的凤三,因为婉秋不治身亡,因为无脸再见她,所以选择自囚于此,这些事情与白某有何干系?”白昊君面容不变,依然抚弄着长须,并没有因为对面的剑拔弩张而有丝毫紧张的情绪。 “哼哼,白昊君,你当真以为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么?当初用婉秋要挟于我,说是让我帮着风雨间惩处奸恶,不过是想要拉凤三如伙,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拿到解药,因为身受重伤而不能亲自前往,只能让你代为送药,却不想婉秋撒手人寰,还骗我说是药不对症,让婉秋直接身死。”铁浮屠说着面上的痛苦之色越重,看向白昊君的目光都仿若能够冒出火来一般。 白奉甲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白昊君,这些事情他从未听白昊君,也未听自己的师父提起过,虽然不知道婉秋到底是谁,但他依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白昊君口中说出否定的两个字。 在所有风雨间的孩子心中,白昊君是不会有错的,他是一个春风化雨的正人君子,所思所虑都是为了风雨间,为了白家着想。 但让他有些失望的是,白昊君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见白昊君这般模样,铁浮屠心中更恨,厉笑一声大笑道,“可惜啊白昊君,你没料到,这些事情你的妹妹都已经告诉我了,可怜我还被你囚禁在此这么多年。” 铁浮屠话音未落,白昊君的面色当即已经变了,有种让白奉甲认不出来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未在白昊君脸上出现过的神情。 一道矮小的身影从假山之后缓缓走了出来,双手手指微绞,一脸不安地看着白昊君道,“大哥,我不知道......” 白昊君震怒地看向对面的女子,深吸一口气,面上沉静的神色重新恢复过来,朝着女子招了招手,轻声道,“绮罗,你过来。” 在白奉甲惊异的目光中,还显稚嫩的白绮罗缓缓走向白昊君,刚一靠近,却被白昊君直接击晕了过去。 缓缓将白绮罗放倒在地,白昊君抬起头来,看向铁浮屠冷声道,“既然已经知晓,铁兄,你待如何?” 铁浮屠有些震惊于白昊君就此承认此事,反倒有些不可置信,微微愣神,沉思片刻,依然选择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我想知道,婉秋到底死没死?” 白昊君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才止住笑声,一脸冷漠地看向铁浮屠,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死了。” “是被你杀死的么?”铁浮屠面上的挣扎之色更重。 却不想白昊君冷漠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应声。 铁浮屠面上浮现出质疑之色,手中刀却再不迟疑,犹如一道满月朝着白昊君斩去。 白奉甲呆立一旁,有些震惊于铁浮屠展现出来的实力,雪寂在他手中,仿若与其整个身体融为一体,刀便是他,他便是刀,一道寒光亮彻整个风雨间的天空,朝着白昊君而来。 白奉甲想要叫喊,让白昊君小心,话尚未出口,便已经被他咽了回去。 两个人的速度都很快,铁浮屠刀势凶猛,白昊君实力更是惊人。 只是眨眼之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铁浮屠已经被白昊君击回了原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白昊君。 “你练成啦?”铁浮屠呆愣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白昊君一脸淡漠地看着已经重伤的铁浮屠,傲然走到铁浮屠身前,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轻声说道,“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如果不是婉秋让我留着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铁浮屠闻言,面上一片死灰,雪寂落在身旁,看着就近在咫尺的对手,他却没有提起刀来。 白昊君转过身来,一手提着昏迷的白绮罗,径直转身离开。 白奉甲大惊,慌忙叫喊,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直到白昊君从其身旁走过。 白奉甲正着急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些什么。 骤然间,白昊君仿若发现了什么。 探手朝着白奉甲抓来。 白奉甲骤然大喜,却蓦然大惊,因为他看到了白昊君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要杀我!”白奉甲第一时间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想要反抗,却蓦然发现雪寂并不在身旁,自己的身体也一动不能动。 正慌乱间,却见白昊君的手直接从自己的身体中探了过去,仿若没有丝毫阻碍一般。 白奉甲大惊,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一个小孩被他从白奉甲身后提了出来。 小孩很小,正好躲在了白奉甲身后的小小假山洞穴之中,如若不是白昊君走过,加之小孩受惊,恐怕当真难以发现。 看着面前的孩子,白昊君面上闪现出一丝犹豫之色,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应该知道。 正犹豫间,却听身后重伤的铁浮屠寒声道,“原来风雨间的大当家居然会为了一个婴孩而杀人,可笑可笑啊。” 白昊君听到这话,面上的寒意骤然消退,提着小孩转过身去。 白奉甲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飞在了空中。 下一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孩,就躺在铁浮屠满是鲜血的怀中。 “既然铁兄开口了,我自然不会杀他,但我有一个条件。”仿若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白昊君面上露出欣喜之色。 铁浮屠面色微变,“你想让我传他狂刀?” 白昊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还是铁兄知我,既然我苦求不得,那只要铁兄将狂刀留在风雨间,亦是一样。” 铁浮屠面色骤然变了数变,还在犹豫,却听白昊君继续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是婉秋的孩子。” 铁浮屠闻言大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的白昊君,又听其遥遥传来一声,“为了孩子的安全,铁兄最好抹去他今日的记忆,未来也装作不认识他,否则在下实在难以保证他的安全。” 铁浮屠没有应声,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孩。 白奉甲从未见自己的师父如此伤感,即便是他去世的死后,一双略显锐利的双眼,此刻已经满是泪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白奉甲的脸颊,一滴泪水滴落在白奉甲的脸上。 白奉甲想要叫喊,却猛然间发出了婴孩啼哭的声音。 白奉甲不由得大急,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而且他有着太多的疑问想要问自己的师父,但临到当面,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正着急挣扎间,却见铁浮屠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之色,片刻之后,铁浮屠再次低下头来,眼中犹豫尽去。 白奉甲心叫一声不好,一只手快速朝自己击来。 白奉甲骤然一惊,大叫一声师父,整个人坐起身来,便看到了对面的一道倩影。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化功散 白奉甲喘着粗气,睁开眼睛,雪影慌忙凑上前去。 看见雪影的存在,白奉甲方才确信,自己刚才就是做了一个梦。 只是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仿若是自己亲眼见过一般,但梦中的内容又实在太过荒唐,让他又不敢确信。 白奉甲内心自我宽慰,可能只是因为凤三的那句话在自己心里埋下了疙瘩,方才会胡思乱想吧。 抬头看着雪影煞白的面容上,一双星眸中遍布的血丝,不由得怜惜万分,“影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还未等雪影答话,一个稚嫩的声影已经抢先嘟囔起来,“你都昏迷了五天了,雪影姐姐每天还要忙着调度人员物资,回来还要照看你,这些时日都憔悴得不行了。” 雪影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翻着白眼的小叶,朝着白奉甲灿然笑了笑,“白大哥,不要听小叶胡说,没有那般严重。” 小叶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不听我的话,每天菜饭不思,夜不能寐。” 雪影见白奉甲牵着自己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面上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小女儿形态,抬手朝着小叶额头敲去,却被小叶灵活避过。 “得得得,我不在这儿碍眼了,可怜叶神医这些时日千辛万苦才把人救治回来,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说话间,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目送小叶的身形消失在门口,雪影转过头来,朝着白奉甲柔声道,“白大哥,你别听小叶胡说,她并没有埋怨的意思。” 见白奉甲只是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雪影张了张嘴,还要解释什么,白奉甲已经快速地在她脸颊之上亲了一口。 雪影微愣,虽然二人已经有了床底之亲,但如此这般小女儿作态,反倒是少有,白奉甲此举让雪影都有些愣然。 “影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白奉甲牵起雪影明显变糙了许多的柔荑,轻声安慰道。 谁也不曾想到,曾经名震西北边陲,万千豪侠眼中的天仙人物,这些时日就如同一位邻家妇人,每日亲自伺候羹汤,就连擦拭身体这些粗糙活计,也不愿意石头等人插手。 雪影忍住眼角的酸涩,朝着白奉甲笑着摇了摇头,“白大哥你虽然醒转了过来,但小叶诊治过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甚至是内力都尚未恢复,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便安心休养吧,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便可。” 白奉甲看着一脸坚定的雪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被伸手打断了。 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雪影俏脸微红,收起停留在白奉甲唇边的玉指,只能停下话头,叫唤门外的人进来。 进来的人却是石头。 石头一脸慌忙地进了小屋,眼见白奉甲醒转过来,也不由得欣喜万分,朝着白奉甲关心了几句,便慌忙转向雪影,正要说话,却被雪影止住,只得朝着白奉甲告了个罪,紧跟着雪影走出小屋去了。 看着二人略显慌忙的背影,白奉甲知道,眼下城南的情形绝对没有雪影表现的那般轻松。 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伸出手来,尝试握了握拳,却发现酥软无力。 勉强打坐运转冥灵决,却发现丹田之中空空荡荡,此前源源不断的内力现在却仿若干涸的河道一般,经脉之中隐隐还有刺痛之感传来。 一丝痛苦之色浮现在白奉甲面容之上。 “别试啦,没有用的。”小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快便提着一个药壶晃悠悠地走进了小屋。 没有理会白奉甲的探究之意,小叶自顾自地将药壶之中的汤药倒在碗中递给白奉甲。 “你说你也是,昏迷就昏迷吧,还每天不安分,又是大间主,又是风雨间的,你让雪影姐姐一旁心中作何感想。”小叶白了一眼白奉甲,有些气鼓鼓地道。 白奉甲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我在昏迷之时提到过风雨间?” 小叶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奉甲,又反应过来他确实不知其间发生的事,无奈地道,“何止是提过,昏迷的这些天里,就是重复的那些东西,来来回回地提,我们都听烦了。” 眼见白奉甲面露犹豫之色,小叶站起身来,接过白奉甲喝完的药碗,快声道,“放心吧,也都是些只言片语,雪影姐姐虽然不说,但我们都能感觉出来,你可是惹了大乱子了。” 听到这话,白奉甲如何还不能确信,想要去跟雪影解释,腿上却使不出丝毫力气,不由得面色一变。 “哎呀,放心吧,除了内力之外,其他都没问题,外伤这些日子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小叶慌忙走上前来,一把将白奉甲拉住,重新按回床上去。 “我的内力是怎么回事?”即便知晓小叶不会诓骗自己,但白奉甲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小叶收拾好案上的药壶,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日你回来之时,体内内力犹如失控一般在你体内四处乱窜,我们的功力又不敌你,想要疏导也无可奈何,若是爷爷在倒还有办法,最后眼见你情况越发紧急,无奈只能给你用了化功散。” 小叶话音刚落,却很快便察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扭头看了看房门,见雪影没在,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在抬起头来,埋着头捣鼓起手中的药罐子来。 白奉甲却没有察觉出小叶的异样,从小叶说完,便陷入了深思。 “化功散?”白奉甲眉头紧皱,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字面上的意思绝非什么好兆头。 小叶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雪影姐姐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心里不痛快。” 还未等白奉甲接话,又连珠带炮似地接着道,“这个化功散还是爷爷之前调配留下的,只知道会化去人体内的内力,至于其他,我也说不太好。” 小叶有些忐忑地看了白奉甲一眼,见其微愣出神,也不知道此刻白奉甲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吐了吐舌头,趁机提着药壶缓缓遛出门。 听到房门轻声磕碰门框的声音,白奉甲回过神来,伸手再次尝试着握了握拳,却发现果然如小叶所说的一般,丝毫调动不了体内内力。 一脸慌乱地伸手抓起手旁的雪寂刀,想要拔刀,却猛然被刀身的重量坠了下去。 平日里随身佩戴的雪寂,现在居然没有力气将其提起,更遑论拔刀了。 “怎么办?”白奉甲有些慌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态,不由得下意识地问自己。 人只有失去功力的时候,方才知晓功力的重要性。 白奉甲便是如此。 失去了功力,自己便成为了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在这乱世之中,且不论是什么下场,就是看着眼前心爱的人不断受累奔波,自己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还要她分心照顾自己。 这是白奉甲绝对不能忍受的。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小屋之中传来。 小屋外,雪影等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小屋之中传来的嘶喊声,面色沉重,却又无计可施。 “姐姐,这......”小叶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雪影直接抬手打断了。 “这事到此为止,剩下的,我会慢慢跟白大哥说清楚,大家还是各自忙好自己的事情便好。”雪影面上的伤感神色敛去,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与果决。 石头等人朝着雪影齐齐行了一礼,各自按照此前的分工忙碌而去。 “雪影姑娘。”待所有人都离去了,一道声音却适时从雪影身后响起。 雪影微不可察地快速拭去面上滑落的泪珠,转过身来,朝着白礼贤盈盈行了一礼。 “雪影姑娘何必如此客气。”白礼贤快步走上前来,伸出手将雪影虚扶起来。 雪影抬头看向一脸和煦的白礼贤,郑重地道,“这些时日县尹府行动不断,若非二公子每次都能早早传递出消息来,恐怕我们已经是伤亡惨重,如此大恩,不得不谢。” 白礼贤隐隐有些自得,却又飞快收敛起来,如今的白城,还能以如此速度传递讯息的,恐怕当真只有他白家一家。 “雪影姑娘过誉了,你我既是同盟,自当尽心尽力,那日姑娘责怪我白家没能在攻打县尹府之事中尽责,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我白家也知晓确是己过,所以自当竭尽全力相助于姑娘,虽然不能挽回一二,却也算是稍作弥补。” 雪影闻言,心中冷笑,撤回城南当日,白礼贤自然第一时间便找了上来,就仆从军出现一事百般解释,雪影却是冰雪聪明之人,很多事情细一深思便已知晓,如何能信白礼贤一面之词。 而雪影也知晓白家的打算,一方面是想用流民军试试仆从军的锋锐程度,另一方面,未尝没有看看流民军的成色,值得自己投入多大的本钱。 从现在看来,这个检验的结果白家很满意。 “今日二公子前来,可是县尹府又有何行动?”雪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切入了正题。 说及此处,白礼贤面色也是一变,环顾了一下四周,贴近雪影轻声道,“兀鲁尔哈军中有异动。” 雪影闻言骤然一惊,这些时日中,除了阻绝白城与兀鲁尔哈军中通信往来之外,还投入了大量人力前去监察兀鲁尔哈大军的动向,既然白礼贤说有异动,那绝非寻常的军事调度。 见雪影面色变幻,白礼贤心中轻叹,短短五日之内,白城形势变化之大,让他都免不得有心惊之感。 先是流民军退守城南,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北与城南之间,依托原本的陋巷砌筑起厚厚的一堵防御墙,相当于与县尹府直接分城而治。 而受白奉甲与白狼的出现,神使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白城,加上流民县尹府前一战,虽然损失颇重,县尹府却最终未能奈何得了流民,一时间诸多城北原住民不满县尹府统治的,携家带口地投奔城南而来。 虽然目前来看数量还不算多,但白礼贤却知道,很多东西,既然根已经种下了,那么果只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 现在城北高压之下,许多人还处于观望,如若下一步有何风吹草动,很多事情终归无法阻挡。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充足的武器装备,雪影快速地实现了流民骨干的武装,同时开始了队列操练。 当然,城南也并非眼下这般平静,激流之下,总有些自认为见势较早的选择了用脚投票,担心县尹府调动大军压来,偷偷溜到城北过活的自然也有,但在眼下的大势面前,自然显得微不足道。 一念及此,白礼贤不由得扭头看了看眼前有些虚弱的女子。 她,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白连城 雪影眉头紧蹙,自然不知道白礼贤此刻在想些什么。 “现在军队那边情况如何?” 听到雪影发问,白礼贤闻声回过神来,理顺了一下思路,沉声道,“现在兀鲁尔哈与白昊君交战正酣,两军短短时日,已经交战不下数十场,而且都是白昊君胜多输少,而兀鲁尔哈也没有溃败的迹象,着实不知道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很多事情白礼贤并没有说的特别仔细,毕竟他们现在能够探得两军动态已经殊为不易,更是折损了不少人手,虽然双方都认为是彼此派来的暗探,并未特别加以关注,却也探查得不是非常仔细。 况且眼前的流民,终归只是合作伙伴,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雪影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眉头轻舒,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轻声问道,“兀鲁尔哈军中调动,与我们关系最紧要的呢?” 白礼贤不由得笑了笑,确实如此,以现在城南流民的实力,还不足以介入到兀鲁尔哈与白昊君的战争之中,关键就在于如何应对好当前县尹府的攻势。 “说来也怪,就在前日,兀鲁尔哈军中突然派出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三四百人上下,但看其装扮和行军情况,都是军中好手无疑,更让人奇怪的是,这支队伍派出后,三天也未见返回大营,所以我们猜测,是不是冲着白城来了?”白礼贤轻舒一口气,缓解了些许压抑的心情。 其实兀鲁尔哈目前派出多少军队并不是最为重要的,最关键的是如果当真派出了这么一支军队朝着白城而来,那便意味着兀鲁尔哈或许已经察觉到白城与军队之间的联络被人为切断了,免不了要关注一二,毕竟按照此前的分析,白城,绝对算得上是兀鲁尔哈最后的大本营。 雪影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冷声问道,“白城周边有军队活动的情况吗?” 白礼贤缓缓摇了摇头,“这支行伍出发之后,便仿若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雪影眉头皱得更紧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加坚信这支行伍是冲着白城来的。 “无论如何,兀鲁尔哈都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白城的异变,我们当做两手准备,否则届时应变不及。”雪影的声音更冷,却也更加急切。 白礼贤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对雪影安排的认可。 “诶,对了,白兄可有醒转?”白礼贤仿若想到什么,朝着雪影轻声问道。 雪影微带诧异地看向白礼贤,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礼贤闻言一喜,抬手鼓掌大笑道,“我当日便说白兄吉人自有天相,如此雪影姑娘又添一大臂助,可喜可贺啊。” 雪影闻言却并没有欢喜的神色,缓缓转身看向红绸飘飞的小屋,不由得有些失神。 白礼贤眼见雪影如此模样,心思电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是出什么问题了么?可是白兄的内力?” 雪影闻言,霍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眸寒光流转,紧紧地看着白礼贤。 白礼贤不由得一惊,沉重地道,“姑娘别误会,只是在下此前前来探望之时,听大家说及白兄内力暴走一事,回去我便向家祖大致禀报了一番,当时家祖便说有可能会有隐患,所以今日我方有此一说,而非特意有探听消息。” 雪影有些质疑地看了看白礼贤,却见其一脸淡然,并不似作伪,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追究,毕竟当下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 见雪影已经默认,白礼贤犹豫片刻,缓行到雪影身旁,轻声道,“姑娘也不必慌乱,现在也并非无计可施。” 雪影闻言,眼眸霎时一亮,却没有当即转身过来。 见雪影似乎没有兴趣的样子,白礼贤定了定神接着道,“出来之前,家祖便叮嘱,若白兄的内力当真被化去,如若姑娘愿意,可以将白兄送到白家,由家祖负责医治。” 雪影骤然转过身来,面上寒霜更重。 “姑娘别误会,并非家祖此前不出手相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而家祖正在闭关的紧要阶段,所以脱不开身,现在已然出关,自然会全力相助。”白礼贤沉声解释到。 雪影看着白礼贤,缓缓摇了摇头,算是否定了白礼贤的提议。 “雪影姑娘......”白礼贤还想再说,雪影已经抬手打断了。 “二公子不必再说,老太爷厚爱,雪影心领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白大哥不能离开城南。”雪影面色稍微和缓些许,却语带坚定地道。 白礼贤张了张嘴,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雪影了决定。 看着白礼贤离开的背影,雪影不由得有些愣神,不知道今日白礼贤提议将白奉甲转移至白家,到底是作何打算。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白奉甲冒险。 毕竟,经过承平街一事,现在她越与白家打交道,她便越提防。 白家。 白礼贤快步走入一间密室。 一道身影背手而立,一袭布衣长袍虽然材质简陋,却剪裁得体,极为合身地贴合在身体上。 闻听脚步身,背影缓缓转过头来。 却是一个面容和煦的老者,一袭银白长髯自然而然地垂落胸前,更添几分飘然意味。 “祖父!”白礼贤停住脚步,朝着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眼前之人,正是白家老太爷,白连城。 “免了,雪影怎么说?”白连城挥了挥手,直接将白礼贤的身体扶了起来。 白礼贤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面上却并未流露出震惊之色,仿若这种情形并非少见。 “祖父,雪影很固执,任凭孙儿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将白奉甲转交给我们。”白礼贤自然不敢隐瞒。 白连城轻哼一声,淡然道,“这倒也不出预料,只是白奉甲此子于我白家关系紧要,还需继续想想办法,看如何能在与城南不翻脸的情况下,将其带回此处。” 白礼贤抬头看着白连城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问,便听白连城直接说道,“有何疑难,直接提便是。” 白礼贤清咳一声,有些忐忑地问道,“敢问祖父,白奉甲不过一介武夫,来白城也不算久,何以引得家祖如此关切?” 白连城闻言,抬头看向面前堆叠如山的灵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介武夫,老二,从小到大,我便让你们好好习武,你倒是聪慧,可惜武学造诣不够,所以在此道比不上你父亲和大哥,终归影响了你的视野。” 白连城缓缓转过身来,面上的笑意更重,“当日在醉香楼,我便察觉出此子功法特殊,颇有种熟悉的感觉,此番他前去攻打县尹府,我隐在一旁探查,哼哼,果然验证了此前的猜想。” 白礼贤闻言心中一跳,方知此前祖父没有应自己的请求前去城南救治白奉甲,却是打的这番主意,不由得微微心惊,“祖父,是何功法,居然会让您也感到惊讶?” 要知白家自白珢之变后便一致遭县尹府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是当年祖宗遗泽,便足以白家在白城武学一道上称雄,而白连城作为白家之长,一身武功更是傲视群雄,能够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却是不多。 百连城斜睨了白礼贤一眼,缓缓摇头轻叹一声,“这个功法可非寻常,正是当年白家先祖自创的冥灵决。” 白礼贤闻言面色骤变,他从小便博览群书,自然知晓冥灵决的意义。 “可是冥灵决不是已经失传了么?”一念及此,即便是自小便涵养极好的白礼贤,也由不得面色大变,竭力控制自己的惊诧,满脸震惊地道。 白连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灵牌最完这话,白礼贤沉默转过身去,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暗室的大门,甚至连关门都忘记了。 白礼贤刚刚离去,一道身影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看模样与白礼贤有七分相似,年龄也相仿无疑,静默着朝着白连城行了一礼,便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垂眉敛目,始终没有说话。 白连城轻叹一口气,男子闻听,不由得眼中寒光一闪,又飞快收敛。 白连城转过身去,面色肃穆,看着眼前的祖宗灵位,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悲歌 白奉甲平静了一下心情,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走下床去,扶着墙走了出去。 缓缓推开门,白奉甲面上已经满是冷汗,体内筋脉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张俏脸就站在对面看着他。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隔门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彼此已经说了许多。 雪影强忍着流泪的冲动,缓缓走进屋去,将白奉甲扶到一旁坐下,又亲手倒了一杯茶水端给白奉甲。 “白大哥,你不要担心,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应该很快就可以将你治好了。”雪影放下茶杯,手指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缩了一下。 白奉甲苦笑一声,知晓雪影乃是在安慰自己,“影儿,没关系,你实话实说就好,我能够承受得住。” 眼看白奉甲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雪影只感觉芒刺在背,白奉甲此刻的境地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人,至于所说的各种恢复可能,终归都只是可能而已。 雪影灿然一笑,“白大哥,你相信我,一定有办法的。” 白奉甲轻叹一声,没有在逼问雪影,知晓再如何逼迫,她也不会跟自己说出实情。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白奉甲将头靠倒在椅背之上,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雪影见白奉甲面色,不由得苦笑一声,“现在外面情况还好,只是许多流民知晓你受伤了,都颇为关注。” 雪影没有说完,但白奉甲如何不知道流民们关注的是什么。 “白狼跟着回来了么?有它在,流民的心应该不会散。”白奉甲没有睁眼,有些无力地说道。 雪影轻轻点了点头,“说来也怪,白狼跟石头这些日子相处不错,每日跟着石头巡街,倒是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白奉甲缓缓点了点头,从根本上来说,白狼的代表意义比自己的更大。 白奉甲仿佛想到了什么,骤然睁开眼睛,扭头朝着雪影道,“只是影儿,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我都是肉体凡胎,如何比得上真正的天神,可以水火不侵,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如此长久下去,恐怕终有崩坏的一天。” 雪影心中咯噔一下,凝重地点了点头,“白大哥,你知道,如非情不得已,我断然不会选择用这一招数,现在南北对峙,流民虽然心气颇高,但也人心惶惶,如若贸然揭开真相,恐怕他们会......” 白奉甲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来,打断了雪影的话头,“想来现在城南那个婴孩已经被你们利用起来了吧?其他的我不在意,只是希望你们能让她父母常伴左右,别让她单纯沦为一件工具。” 雪影闻言微愣,连忙解释到,“白大哥你放心吧,这些我早已叮嘱了下去。” 白奉甲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也算勉强对得起那个婴孩了,否则他们与曾经的风雨间,又有何实质区别呢。 一想起梦中所见到的场景,白奉甲就由不得冷汗直流。 抛开脑中浮现的情形,白奉甲重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影儿,现在外面事务繁杂,我既然已经醒转,你便不用日日挂心,还是多看顾外面方才妥当,此处你也不必每日前来了。” 雪影闻言微惊,眼角泛起泪花,“白大哥,你是在怪影儿么?” 白奉甲眼角微湿,强忍泪意,勉强笑到,“影儿,你误会了,只是现在我功力全失,短时间内无法替你分忧,自然免不得让你多多受累。” 雪影闻言心中微定,愣愣地看着白奉甲,却也知晓白奉甲所说的乃是事实,轻咬红唇,缓缓点了点头。 城北。 吴法言站在曾经属于凤三的饭庄楼什么都晚了,今日吴法言专门调自己前来,不知又有何难堪差事。 正盘算间,便听吴法言伸手朝着远处的矮墙一指,朝着嘎达问道,“嘎达,那堵墙,如若让狼逐卫前去破除,需要多少时日?” 嘎达凝神细看,粗略估算一番,沉声答道,“回大人,据属下估计,只是柱香时间即可。” 华刚闻言微愣,狼逐卫当日损失惨重,现在人丁稀少,难道吴法言当真要派狼逐卫上阵? 正疑惑间,却听吴法言冷声问道,“华将军,刚才嘎达所言,想必你也听清楚了吧?” 华刚心中微沉,擦了擦鬓间冷汗,朝前一步行了一礼道,“回大人,末将听清楚了。” 吴法言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此段矮墙,便由城卫军负责吧。”没等华刚回绝,吴法言嘴角微笑又接着道,“狼逐卫乃是精锐之军,既然需要柱香时间,本官体恤城卫军,便给华将军一日时间吧。” 说完挥了挥手,居然直接将华刚打发走了。 待华刚一脸无奈地走下楼去,楼上凤三轻笑一声,朝着吴法言淡然道,“吴大人当真心狠啊,城卫军现在形同鸡肋,但也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消耗吧?” 吴法言没有理会凤三话中的讽刺之意,回过身来,将镜筒递给嘎达,坐到凤三身旁椅中,淡然道,“否则让仆从军上?” 凤三闻言冷哼一声,恨声道,“雪影那娘们也是绝,撤回城南便开始盖女墙,既阻碍了官兵攻打,又阻绝了流民进入北城的通道,如此仆从军的兵源是大不如前,还得请吴大人多多筹划才是。” 吴法言淡然撇了撇手中的茶盖,缓缓抿了一口茶,“龙大老板切莫说笑,现在各大作坊已经运转起来,两处武备库被劫,虽然提前已经转运出一部分器械,但损失依然很大,现在作坊乃是城中,乃至兀鲁尔哈将军大军的命脉,可万万离不开人。” 凤三自然知道吴法言会是这个回答,嗤笑一声,也不反驳,低头看了看承平街两旁悬挂着的一具具尸体,“既然知晓缺人,县尹大人依然如此痛快地将这么多流民吊死于此,当真是大手笔啊。” 凤三说到此处,嘎达与闫云山都不由得低头朝着长长的承平街望去。 静默飘飞的淡淡雪花之中,每隔十来步便矗立着一根高大的架子,一直从县尹府前延伸到城南的矮墙前。 每一个架子上,都悬挂着一具已经冻得僵直的尸体。 随着飘飞的雪花,无声地晃荡着,似乎正在吟唱一首悲歌。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语 张一丰拖着还未恢复的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在矮墙之下。 随着他的前行,不断有流民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诶,一丰,去哪里搞点酒来啊,这鬼地方,可冻死爷了。”一个流民缩了缩脖子,朝着张一丰高声喊道,显然是张一丰的熟人。 张一丰扭头朝着男子白了一眼,伸手朝着裆部抓了一把,向着男子拱了拱身,在一众流民的嘲笑声中转过身去,继续着自己的路程。 他需要到矮墙的最西头去。 他的老娘就葬在那里。 今天是初七,是该去老娘的坟上看看了。 可惜现在这个鬼样子,想要烧点纸钱都不可能。 不过一个熟悉的流民送给了张一丰一个菩萨像,还是从承平街上捡回来的,看模样雕工什么都还不错,正好赶着去上坟给老娘供上。 矮墙还在不断地修着,只要雪影不喊停,这项工作便会一直持续着。 张一丰也曾试着向王仙芝打听,为何还需要修筑矮墙。 王仙芝抬头看了看身后远处高大的白墙,没有说话。 “一丰,你啥时候也来砌砌墙,这活实在不是人干的。”一块砖石滚落在张一丰脚下,顺着斜坡滚出老远。 张一丰瘸着腿将砖石捡了回来,递给高处的男子,轻声呵道,“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砌墙,否则哪天城北那帮狗崽子摸过来割了你的脑袋你都不知道。” 男子蹲在已经初见模样的墙上,朝着张一丰吐了一口浓痰,“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老子也把腿摔瘸了。” 没有理会男子的打趣,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哥,别闹腾了,咱们抓紧把这段砌好,否则今晚睡觉都不安生。”初一见面,张一丰差点没有认出阿七来。 短短几日过去了,阿七现在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曾经唇上的绒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黝黑的胡须,原本还算饱满的身体,现在更加的精壮,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薄暮之中,射出精干的光线。 张一丰伸手拍了拍与自己同高的阿七,很满意阿七的表现。 一个少年从阿七身后冒出头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张一丰,正是小虎头。 “这小子谁家的,怎么之前没见过?”张一丰咧着嘴朝小虎头笑了笑。 小虎头看着眼前邋遢的男人,有些诧异为何周围的人都与他玩笑,却隐隐之间又对他抱有尊敬。 阿七拍了拍小虎头的肩膀,跟张一丰大概介绍了一番小虎头,自然得到张一丰更大的赞扬。 “小子,不赖,等着老子们打回城北去,不说你的房子,再给你两间房子都可以。”张一丰难得豪迈地笑道。 小虎头的头却摇成了拨浪鼓,“一丰大哥,我是追随神使来的,可不是为了房子来的。” 张一丰闻言微微一愣,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倒把阿七和小虎头笑得个莫名其妙。 张一丰大笑着走了,只是笑声之中,隐隐带着几分苦涩。 一座堆满积雪的坟包在城西的空地之中显得异常的扎眼,那是张一丰特意垒高的结果,这也保证了即便这些时日周边多了许多新坟,依然让张一丰一眼便找寻到了此行的目标。 从怀中掏出已经擦洗得发亮的观音像,张一丰缓缓跪下,朝着坟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顺着坟头坐了下来。 “娘,儿子想你了。”张一丰强忍着不流下泪来,却终归没能忍住,两行浊泪从眼角滚落,摔落在厚厚的积雪中,滴落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洞。 拍了拍坟头,“娘,儿子现在很迷茫,你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办才好?” 寒风呼啸之间,孤寂的话语随风飘散。 夜色越来越沉,张一丰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大家原本都想得很好,可以顺利掀翻县尹府,谁曾想经过承平街一事,我们才知道原来人家那么强大,而我们又这么弱小。” “现在很多一起的兄弟都在悄悄抱怨,每天既吃不饱,还指不定就死在哪里,比之前的日子还要不如。” “大家每天每日每夜的修墙,但每修好一段,县尹府那边就会派人过来摧毁一段,大家谁也不知道修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些人受不了,偷偷挖地道溜到城北去,说是去借粮食,却再也没有回来。” “儿子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雪影,但每次看到身边弟兄们的眼睛,我又只能忍住不说。” “现在虽然有神使在,大家伙都相信神使,尤其是那头大白狼,由不得大家不信,但承平街一战,大家就有所怀疑了,现在白兄弟受伤不见,大家怀疑的声音更多了。” 张一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流满面,拍了拍已经僵麻的大腿,张一丰缓缓站起身来,抬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眼前的坟堆抽泣两声,仿若无声地问道,“娘啊,儿子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寒风刮得更急了,天上飘飞的雪花打落在张一丰眼角上,让他不由得眨了眨眼。 “贼老天当真不让人活命了。”张一丰揉了揉眼睛,收拾情绪,低骂一声转过身去。 “啊!”一声大喊响彻城西的天际。 张一丰骤然瘫倒在身后母亲的坟堆之上,却依然没有缓解他的紧张。 在他的对面,一袭雪白的狐裘受寒风裹挟,须发在飘飞的雪花之中摇曳,让女子更添几分冷艳。 “你是谁?”张一丰强忍住颤抖的身体,寒声问道。 女子面容悲戚,朝着张一丰盈盈一拜,面上不由得垂下两滴泪来,“小女子与家人走散了,莽莽撞撞走到这里,还请大哥帮忙指一下路。” 张一丰定神一看,对面女子容貌绝美,说话之间却有哈气,显然并非老娘平日里跟自己说的狐妖之类的鬼魅,心中暗祷道,“老娘,你可得保佑儿子。” 壮着胆子正要说话,张一丰却猛然察觉出来不对,“不对!”朝着女子冷哼两声,“城西原本便荒芜,人烟稀少,况且现在大雪封路,你如何会与家人走散,再者你衣着华贵,显然非一般人家女子,又何必诓骗于我。” 女子闻言微愣,刚才听张一丰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原本不想停留,却听其说起了雪影等字眼,猜想或许是熟悉城南之人,原本想着诓其先带着自己到城南再说,没想到却也不笨。 “大哥见谅,小女子并非有意欺瞒与你,只是小女子有难言之隐,还请大哥多多包涵。”说话间,女子朝着张一丰又躬身行了一礼,倒将张一丰唬了一跳。 像眼前女子这般衣着的,平日里哪个不是趾高气昂的主儿,谁会如此这般对待自己这样的流民。 一念及此,张一丰轻吁一口气,站起身来道,“罢了,现在天寒地冻的,在外行走十分不便,不知你家住何方,我为你指路。” 女子轻吸一口气,朝着张一丰挤出一个笑脸,轻声试探着问道,“不知大哥是否认识雪影?”狐裘袖中,一柄匕首已经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张一丰闻言又是一惊,眼中警惕之色骤起,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见状,心中已有答案,笑了笑欣喜道,“不瞒大哥,我与雪影姑娘乃是旧识,此番前来,便是前往城南找寻雪影姑娘的。” 张一丰心中疑惑却没有丝毫削减,雪影在城北亲故遍地,倒是没什么破绽,只是自从雪影来到城南之后,从未见过什么亲故找寻过来,现在白雪茫茫,反倒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不得不让张一丰警惕。 见张一丰如此,女子心中不由得大急,跺了跺脚急道,“大哥,你就相信我吧,我有急事需要见雪影姑娘。” 见女子这般小女儿行径,张一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略带质疑地道,“那你姓甚名甚,至少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吧。” 女子闻言,看了看张一丰,略作思量,缓缓道,“我叫白蓁蓁。” 张一丰闻言骤然一惊,“你是白家人?” 这下反倒是白蓁蓁惊讶了,朝着张一丰好奇地问道,“你居然知道白家?” 张一丰缓缓绕着白蓁蓁转了一个圈,细细打量了白蓁蓁两眼,试探着问道,“你与白礼贤是什么关系?” 白蓁蓁闻言一喜,咯咯笑了一声,“白礼贤是我二哥。” 张一丰闻言,并未表现出如何欣喜之色,反倒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又当即隐藏了起来,淡然朝着白蓁蓁道,“既然是二公子的朋友,那便是我们流民的朋友。”看了看白蓁蓁面上的欢欣之色,又接着道,“接下来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雪影姑娘。” 白蓁蓁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原本已经迷路的她,终归是老天眷顾,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正道。 刚刚迈步,白蓁蓁仿若想到了什么,又朝着张一丰急声道,“不过大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二哥,说我到了这里。” 张一丰回过头去,有些诧异地看了白蓁蓁一眼,没有追问下去,扭头继续带路。 在他身后,白蓁蓁提着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入了她此生的命定之地。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偷袭 张一丰拖着一条半瘸的腿,速度并不算快,但白蓁蓁的速度比他更慢。 走了一阵,张一丰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轻轻的哼唧声,城南的恶劣环境,并不比当时在逐鹿山上的环境要好多少。 跟着张一丰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矮墙前行,周围不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朝着白蓁蓁好奇地张望着。 白蓁蓁初始还受了一些惊吓,但慢慢也习惯了如此,对于久闻大名的流民,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张大哥,流民都是这样子的吗?”白蓁蓁犹豫一阵,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张一丰扭头看了一眼白蓁蓁,轻哼一声,有些没好气地道,“不然还能如何?” 有些嫌恶地看了看白蓁蓁堪称华贵的狐裘,接着道,“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们夺走了,大家伙吃不饱、穿不暖,现在这样还算不错了。” 张一丰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想起当时惨死在各条陋巷之中,各条阴沟之中的流民,他便感觉眼角酸涩,但他不会在白蓁蓁面前表现出来。 白蓁蓁被张一丰的模样吓了一跳,终于闭口不再追问。 二人沉默地向前走着。 一声粗俗的哨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一丰,可以呀,去上个坟,还带回来一个娘们,难道是你娘专门给你送来的狐媚美人?”大汉粗鄙地与张一丰打趣笑道,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在白蓁蓁的浑身上下扫来扫去。 白蓁蓁有些畏惧地快行两步,躲到了张一丰的身后。 张一丰白了对面的大汉一眼,“瓜皮张,你狗日的嘴巴能不能积点德?这位姑娘可是......” 正要说出口来,却感觉身后一只小手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张一丰回过神来,清咳一声,剜了姓张的大汉一眼道,“你狗日的开我玩笑可以,开我娘玩笑可不行。” 瓜皮张嘎嘎笑了两声,拍了一把身旁大汉的肩膀,大笑道,“你看看,还是咱们一丰兄弟有福气,刚刚过去一趟便捡了一个便宜媳妇回来,今儿晚上可有得忙活了。” 一条大汉扔掉手中的砖刀,打了个唿哨道,“我说一丰,你小子腿受伤了,行不行啊,不行让哥哥来啊。”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扯了扯瓜皮张的衣袖,嘀咕着说了两句什么,瓜皮张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嫌弃地道,“你小子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等你张哥玩腻歪了,还不怕没你的份么?” 年轻人闻言偷看了张一丰身后的白蓁蓁一眼,不由得面红耳赤。 见年轻人这个反应,瓜皮张笑得更加大声,“罢了罢了,兄弟们,咱们呀也别坏了自家兄弟的好事,一会咱们也过去转转去,看有没有这么福分。” 一众大汉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白蓁蓁一张俏脸更加苍白。 张一丰没有转身前去安慰,这些对于想要进入城南的人而言,是一堂必修的课程。 只是相对于张一丰面不红心不跳,白蓁蓁所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张一丰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矮墙上的众人啐了一口唾沫,嫌恶地道,“一帮狗日的,墙修好了就早点滚回去搂铺盖去,在这儿吹冷风......” 话未说完,对面刚才还在大声笑着的瓜皮张,骤然发出一声闷哼。 张一丰骤然一惊,抬起头来,便见一支箭矢从瓜皮张大张着的嘴中穿透了过来,直接喷溅出一地的血液。 还未等张一丰有所反应,瓜皮张直接朝着张一丰倒了过来。 不单是张一丰,场中所有的人都未反应过来,骤然又是两声闷响,以及紧接着的两具尸体从矮墙上掉落,扑倒在地发出的沉闷响声。 张一丰猛地将白蓁蓁拉到了自己身后,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声音在寒风中传得很快,也传得很远。 话刚喊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敌袭之声。 所有原本还站在矮墙上的流民全部翻身扑倒在矮墙之侧,从特意留出的瞭望口中观察着对面的情形。 张一丰拉着白蓁蓁也扑了过来。 虽然错过了几次县尹府对城南的攻打,但并不妨碍张一丰以最快的速度学到保命的技巧。 瞭望口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听着身旁流民传来的沉闷呼吸声,以及身后白蓁蓁无处安放的小手,张一丰的心也迅猛跳动起来。 “拿起长枪!拿起长枪!”一只手掌在张一丰身上拍了拍,大声喊道。 还未等张一丰回过头去,便感觉到声音骤然一停,回头便见阿七一脸惊异地看着白蓁蓁,但又很快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小跑着顺着矮墙跑去,不断地招呼流民拿起长枪防御。 很快,阿七再次跑了回来,紧接着,小虎头也跑了过来。 “七哥,那边的我已经通知完了。”小虎头喘了两口气,顾不上看张一丰和身后的白蓁蓁,撑着腰朝着阿七大声道。 阿七冷着脸点了点头,伸手从身后的屋墙上提起两支长枪,扔给张一丰一支,扔给小虎头一支,自己又提起一支,朝着张一丰甩头示意了一下,反倒将张一丰弄得有些糊涂。 阿七有些无奈,又指了指白蓁蓁,张一丰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白蓁蓁躲到阿七拿枪的棚屋之后。 张一丰瘸着一条腿,提着比自己身体还高的长枪一瘸一拐地快速冲向矮墙的背影,白蓁蓁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张一丰会与自己一起躲起来才是,压下心中诧异,细细看了看眼前的棚屋,方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棚屋的四面墙上,都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无数的长枪,透过棚屋粗大的门板空隙,白蓁蓁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放置着的长刀,还有粮食,甚至还有两把弓箭。 白蓁蓁有些惊讶,没想到流民的武器装备并不算差,只是看着前方显得散乱的流民,她依然有些好奇,他们是否能够顶得住官军的冲击。 而就在这些流民身后,刚才被射倒在地的瓜皮张三人,还在静静地淌着鲜血。 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神,白蓁蓁避开了头。 混乱的箭雨之下,阿七刻意压住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沉重的呼吸会扰乱自己的听觉。 小虎头更绝,已经第一时间将耳朵尽可能地贴在矮墙之上,只是隔着一层粗布,效果已经大打折扣。 张一丰面上已经流下了冷汗,但他并不感到可耻,因为周围的流民都与他差不多反应,包括刚才还与瓜皮张说过话的年轻汉子。 场中静默了一阵,小虎头捅了捅阿七,阿七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刺!”阿七猛然大喝一声,手中长期顺着矮墙上的豁口直接刺了出去,一声惨叫声当即传来,呼吸之间,又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随着阿七的一声令下,其他流民纷纷递出手中长枪,或多或少都有斩获,至少没让对方偷袭成功。 阿七轻吁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但还未来得及高兴,张一丰面色惨白地捅了捅阿七,顺着瞭望孔看去,矮墙之下,瞬间密密麻麻地亮起了无数火把。 阿七面色当即一白,翻转身子过来,喘了一口气,方才回过神来。 “小虎头,你快去通知王大哥,就说官兵在这里有大动作。” 看着小虎头快速离去的背影,阿七缓缓收回目光,又捅了捅张一丰,朝着身后棚屋处的白蓁蓁努了努嘴,没有再言语。 张一丰如何不知道阿七的意思,扭头看了一眼白蓁蓁,又转过头去,没有再作理会。 官兵的打算很明显。 既然偷袭不成,那便演变成了直接纯粹的攻防战。 几架云梯被快速驾到了矮墙之上,无论是自愿还是被驱使,无数的城卫军,犹如一只只蚂蚁,顺着云梯不断攀爬而上。 身在军阵之后的华刚一脸冷漠,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无颜再战的感觉。 一些城卫军刚刚爬上云梯,便飞速掉落了下来。 华刚咬了咬牙,右手轻挥,一支身着黑衣的军士在一个副将的带领之下快速冲到了云梯之下。 片刻之后,此前摔落在地的十来个城卫军,便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华刚看着眼前眼中满是疑惑的城卫军头颅,摇了摇头,直接让那副将将头颅扔到了军阵之中。 杀招总是会收到奇效。 城卫军攻打的积极性骤然提升了起来。 阿七的压力顿时骤增,面对云梯这种新鲜玩意,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应对。 在白蓁蓁好奇的目光之中,年轻汉子快速跑了过来,有些羞涩地看了白蓁蓁一眼,快速从屋中寻出一包奇形怪状的东西。 年轻汉子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便组装起来一根同样奇形怪状的杆子。 在几个流民的协助之下,快速将眼前的几架云梯推了回去。 还未等流民欢呼出声,又是几架云梯架了过来。 华刚看着不断被推倒在地的云梯,面色异常难看,流民准备的充分程度让他有些心惊。 在他身旁,副将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片刻之后依然问道,“如此这般,不是让将士们送死么?” 华刚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副将,自己此生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也是仅剩的那一个,又转回头去,苦笑一声道,“送死又如何?大人物们让我们送死,那便只能是送死了。” 只是他华刚并不傻,吴法言虽然不喜城卫军的存在,但绝非故意牺牲城卫军的意思。 今日,吴法言定然有其他更大的谋划,而这些,华刚只能停留在猜测之中。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黑火 小虎头的速度很快,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城东找到王仙芝时,方才发现绝大部分认识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包括王仙芝,老三,老六等等,不由得让小虎头心中大定。 “王大哥,官军已经开始攻打了,还请速速派人前去救援。”小虎头微喘一口气,紧接着道。 一直看着矮墙之外情形的王仙芝闻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小虎头双手拄膝喘息的情形,不过今日的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打趣小虎头。 自承平街回来之后,他便对小虎头颇为欣赏,更是从未将其当做外人看待,这也是小虎头为何能够如此迅速地融入到这里的原因。 王仙芝重新调回视线,沉声道,“老三,让小虎头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再管了。” 老三闻声微愣,抱拳说了声是,走上前来便将小虎头引着走到墙后不远处的小屋之中。 小虎头有些奇怪王仙芝的安排,正要转身询问老三些什么,却直接被老三推了一把,差点打了个踉跄,等反应过来,门外老三已经在落锁了。 “三哥!三哥!”小虎头扑到门旁,大声呼喊道。 门外的老三扔下锁门的铁链,拍了拍门回应道,“小兔崽子,你就踏实在这儿待着吧,其他的是有我们呢。” 小虎头也是个聪明之人,听到这话如何还不知道王仙芝的打算,也知道了为何阿七会将自己派过来报信。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能做的只能是继续拍打着门板,透过门板之间的缝隙,眼见老三重新走回到矮墙旁,无奈的小虎头只能连这点挣扎都放弃了。 缓缓靠倒在木门之上,脑海之中不由得在想阿七等人此刻的情形。 城卫军虽然一直为吴法言所不喜,承平街一战更是颜面尽失,但不得不说,华刚作为一员大将,还是颇有几分手段。 至少现在的城卫军,便让阿七有种心惊的感觉。 他们仿若换了一张面孔,用行动告诉流民,一触即溃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 虽然他们还赶不上仆从军的战力,但已经是阿七现在颇为头疼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人数足够多,比此刻矮墙上的流民,超出了数倍不止。 对于王仙芝的支援,阿七从未有过这个打算,他并非傻子,这些日子的磨砺,已经让他快速地成长。 城卫军既然选择今日攻打,那绝非自己一家之行,吴法言肯定憋着其他坏招,甚至于城卫军攻打的这段矮墙,便是今晚城南压力最小的地方。 一念及此,阿七抬起头来,透过瞭望口看了一眼,城卫军再次开始整队,显然是准备下一波攻势。 头顶之上的箭雨稀疏了许多,让流民得以返回小屋将各式武器拿到自己手中。 白蓁蓁躲在小屋之后,眼看流民虽然混乱,却又颇有些秩序的行为,不由得眼前一亮。 更让她有些想不到的是,原本见流民们朝着小屋蜂拥而来,还想着侧身躲避的她,片刻之后方才发现流民们并没有理会她的打算,甚至此前流里流气的唿哨,或者眼神都没有出现。 混乱,是一个人的兽性最可能暴露的时候。 而现在,白蓁蓁对流民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刚才的年轻汉子快速跑到白蓁蓁身边,不顾白蓁蓁的诧异眼神,直接递给她一扇由破旧门板制成的小巧木盾。 目视转身快速跑回矮墙的年轻汉子,白蓁蓁看着手里的木盾,虽然简陋之极,但在护手之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破布厚厚地缠上了一圈,盾牌两侧也用刀子刮去了棱角,给使用者更好的保护。 抬头看着年轻汉子趴到在矮墙之上的身影,白蓁蓁不由得有些感动。 厮杀声再次响起。 虽然丝毫没有进展,但华刚却丝毫没有着急,在他身旁,两个副将反倒是一脸焦躁。 华刚微微摇了摇头,如若是此前的那个副将,哪会是这般模样,只是...... 华刚其实并不恨他,甚至于有些同情他,最难消受美人恩,对所有的男人,尤其是自诩英雄的人,都是如此。 城卫军快速地轮替着。 一名副将终于忍耐不住,朝着华刚抱拳急道,“将军,还请让我前去吧!” 华刚眉眼微抬,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急,现在还未到时候。” 看着副将有些诧异的目光,华刚心中轻叹一声道,“虽然县尹大人让我们城卫军单独攻打一段,自然有检验我军战力的意思,但我们手下儿郎也是血肉之躯,自然也要怜惜一二。” 听着华刚有些矛盾的话,副将心中疑惑更重,但对于华刚此次整军之中树立的权威,副将低下了头。 阿七看着眼前有些违背常理的一幕,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是更加警惕起来。 以现在城卫军的攻势,绝对达不到吸引兵力的目的,如此说来,他们绝对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招数。 又一波城卫军爬上了云梯,张一丰帮着身旁的年轻汉子拿起撑杆,一条伤腿勉强支撑,将一架云梯推翻回去。 刚才年轻汉子的举动他自然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当年还是他听老驼背说起过,对于年轻汉子同样适用。 二人重新缩回身子,微微喘息着相视一笑,张一丰正要夸赞两句,却感觉到整个矮墙轰隆一声,整个人都不由得震颤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阿七如何不知道。 当年在城外伏杀帖木儿之时,他们用过的手段,现在被官兵用在了他们身上。 “快退到墙后!”一众流民尚未反应过来,阿七凄厉的喊声已经响了起来。 黑火,黑火,官军居然用上了黑火。 一念及此,阿七不由得冷汗直冒。 远处的华刚看着猛然震颤了两下,开始缓缓垮塌的矮墙,嘴角不由得冷笑起来,至于还有两架云梯架在矮墙之上,以及上面攀附着的城卫军,他并没有理会的打算,打仗,什么时候不会死人呢? 华刚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对于他来说,黑火虽然是一个新东西,却并不陌生,白城是商贸重地,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都被商人们带到这里来,他作为一城之将,自然见识更多。 他甚至还记得当年一个商人因为伤寒濒死,还用自己手里的一个会制造黑火的奴隶换了一千两银子,方才救回了自己的命。 而当年买走那个奴隶的人,虽然事情做得隐秘,但华刚却知道,正是白家。 也难怪这次白家大少会献出黑火的配方,只是传言当年那名奴隶早已经死了,造成这次黑火成果威力大打折扣。 不过已经足够了。 刚才趁着城卫军攻城,工匠已经趁机在墙下迈上了黑火,而现在,眼前本就建造得可笑至极的矮墙,已经彻底垮塌下来。 “攻!”华刚拔出腰间长刀,冷声下令道。 身旁两名副将早已经忍耐不住,闻令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看着蜂拥而来的城卫军,阿七并没有慌乱。 长枪在前,长刀在后,矮墙之上,还有严阵以待流民。 第一波城卫军已经攻进了墙洞,矮墙之上的流民手中准备多时的滚石快速见效,打退官军的同时,还将洞口稍微填补了些许。 华刚冷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剩下的事情,便是简单的重复攻势,并不需要他费太多心思。 云梯被重新架了起来,搭在两端尚未毁坏的矮墙之上,两个副将第一时间攀附了上去。 “华将军有令,第一个攻上城头的,赏银百两!” 不得不说,钱永远是最好的推动力,原本纸糊一般的城卫军,第一次在这里展现出他们的峥嵘。 就连白蓁蓁都吓了一跳,这还是平时自己大哥二哥非常鄙视的城卫军么? 还是自己太久时间没有出门,一切都已经变了? 看着眼前不远不断上演着的血与火的交锋,手上不由得抓紧了木盾。 只是看着对面已经拼杀红了眼的双方,白蓁蓁不由得想,自己手中是否有把刀更合适,万一...... 一念及此,又飞快地摇摇头,实现不行,自己就亮出白家的身份,至少城卫军不敢为难自己。 张一丰已经满脸是血,一张脸严肃无比,腿上的伤隐隐之间有复发的迹象,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眼前的城卫军仿若不要命地攻来,他必须要顶在最前面。 而在他的身旁,一个个流民手持长刀长枪,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敌,配合还颇为有序,给城卫军造成了极大伤害。 更让张一丰安心的是,原本想象之中会发生的溃逃并没有出现,这便已经是最大的喜讯。 城卫军还在一波一波地冲上来,犹如一道道海浪,不断冲击着流民的阵线。 阿七已经开始调换人手,尽可能让所有人都得到些许喘息的机会,他此刻紧皱的眉头告诉所有人,恐怕眼前这一关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张一丰松开手中的长刀,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之中,还未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便听身旁的年轻汉子大汉一声,“小心!” 张一丰转过头去,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当场。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家之人 白蓁蓁转过头去,便见十来个身着城卫军铠甲的人从小屋旁钻了出来。 而就在那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里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城卫军向外涌出。 张一丰大吼一声,白蓁蓁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木盾,便当即感觉到一阵巨力传来,整个人顿时向后一倒,直接坐倒在雪地之中。 正在惊恐之间,年轻汉子已经冲了上来,手中的长刀一格一挡,当即化解了白蓁蓁的危机。 但相对于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城卫军,单是张一丰几人,目前的形势岂是如此容易扭转的。 便在下一刻,年轻汉子已经陷入了危机,几个城卫军瞬间围了上来。 张一丰怒喝一声,拖着瘸腿冲了上去,手中长刀不断挥舞,勉强帮着年轻汉子分担了几分。 白蓁蓁爬起身来,整个人不由得懵住了,看着四周到处的城卫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快走啊!”张一丰面目狰狞,扭头朝着白蓁蓁大喊道。 白蓁蓁稍微回过神来,又听张一丰喊道,“顺着墙朝东走,去见雪影。” 白蓁蓁闻言,当即醒悟过来,轻喔一声,慌忙扯起裙摆朝东快速跑去。 可惜的是,面对遍地的积雪,她手忙脚乱之间如何跑得快。 而就在张一丰呼喊之间,几个城卫军听到雪影之名,不由得心中大喜。 如果以往还有人不知道雪影的名号的,现在县尹府前每日高悬的悬赏榜,以及承平街上悬挂着的尸体,让所有人都知道,雪影的价值所在。 几个见机得快的城卫军已经跟了上来,这让白蓁蓁不由得更加慌张。 年轻汉子一刀砍倒眼前的城卫军,便见手忙脚乱的白蓁蓁,以及身后行动诡异的城卫军。 抹了一把满是鲜血的脸,身后已经有流民过来增援了。 阿七也是灵活之人,除了自己在矮墙缺口指挥外,已经调集尽可能多的人前来,如果那条地道无法封堵,那么今天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好歹是矮墙的塌倒留下了足够的块石,虽然城卫军已经有了防备,但依然抵不过此地流民的人多势众和众志成城。 趁着流民占据上风,年轻汉子来不及与气喘吁吁的张一丰打招呼,提刀快步朝着白蓁蓁跟了上去。 白蓁蓁如何不知道身后几个城卫军的存在,只是越慌越乱,越乱越慢,片刻之后,便能够听到身后城卫军口中发出的阴笑。 看了看两侧无人的墙根,显然是人都被吸引到交战各处。 白蓁蓁心中一沉,缓缓转过身来,面朝身后几个已经解开城卫军铠甲的人。 眼见如此,白蓁蓁心中不安更甚,这些人之中,显然不是头脑愚钝的丘八,否则又岂会想到脱掉铠甲伪装身份这一点。 “你们想做什么?”白蓁蓁强定心神,勉强问道。 身后一个头领模样的城卫军有些诧异于白蓁蓁的镇定,冷笑一声,提刀走上前来,打量了白蓁蓁一眼道,“兄弟几个想跟着姑娘发笔小财,不知可行不可行?” 白蓁蓁闻言心中微定,至少眼前这些人对自己尚未生出歹意,正庆幸之间,头领身后一个白脸汉子走上前来,附在头领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说话间还不时瞟一眼白蓁蓁。 白蓁蓁心中顿时一紧,果然,头领听完白脸汉子的话,看向白蓁蓁的眼神也变了,打量了一番白蓁蓁的俏脸,淫笑一声道,“发财之前,还得辛苦姑娘陪咱们兄弟几个快活一下。” 说完也不管白蓁蓁,轻轻超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汉子归刀入鞘,搓着手阴笑着朝着白蓁蓁逼近。 手持木盾的白蓁蓁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挣扎几下便被几人制住,好歹是那头领模样的人担心突然冒出来的流民,四周打量一番,指了指矮墙背后专门配备的小屋,便要拖着白蓁蓁朝里走去。 白蓁蓁剧烈挣扎着,却如何挣扎得开,慌乱之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大喊道,“我是白家的人,你们是要以下犯上吗?” 话音刚落,白蓁蓁便感觉到几个城卫军的动作顿时一滞,抬头一看,便见几个城卫军纷纷抬头看向那个头领。 那头领同样微微愣了愣,再打量了一番白蓁蓁,冷笑着道,“白家的姑娘出现在城南,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白蓁蓁闻言一窒,正要反驳,却听那头领接着道,“况且,你要不说也就罢了,兄弟几个勾栏妓院去了不少,还当真没有尝过高门贵女的滋味,今日咱们兄弟还真是有福啊。” 说完面色更冷,直接挥了挥手,带头朝着小屋而去。 走了几步,见几个城卫军没有动作,那头领转过头来,仿佛猜出了其他几人的疑虑,冷笑道,“你们当真以为现在放了她咱们就安全了吗?”边说边走近几人,“咱们兄弟在城卫军多年,受了这些世家子弟多少的气,今日有了这翻身的机会,自然是咱们的运气,但如果就此犹豫,恐怕到时候就算爬到逐鹿山上,也得被人家掀翻下来剁成肉泥。” 白蓁蓁闻言,抽泣着想要说些什么,那头领如何会给她机会,直接从身后扯下一块布条,揉成一团堵住了白蓁蓁的嘴。 那白脸汉子见状心一横,淫笑道,“大哥说得对,平日里都是他们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今日咱们也骑在他们妻女身上做一回老爷。” 说完率先拖起白蓁蓁朝着小屋走去,其他几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很快跟了上去。 那头领哐当一脚将小屋的门踹开,看着眼前堆积整齐的兵刃,不由得大骂一声,“这帮狗日的,如果不是他们抢了武备库,咱们兄弟几个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好了大哥,谁也想不到,王安那狗日的居然被雪影那娘们早就收买了,还在咱们兄弟几个饭菜里下迷药,否则那日又岂会让这帮狗日的这么容易便将武备库给劫了。”白脸汉子啐了一口唾沫,无奈大骂道。 那头领扭过头来,看向白蓁蓁的目光恨色更重,仿若是要将所有的恨意和不满全部发泄到白蓁蓁身上一般。 伸手一抓,直接将白蓁蓁提了起来,扔到小屋的地上,整个人已经扑了上去,剩下的几个人咽了一口唾沫,纷纷欢呼起来。 白脸汉子淫笑一声,高声叫道,“兄弟们,帮着大哥按住手脚啊。” 说完紧跟着冲了上去,但人还未至,一声惨叫便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白脸汉子蓦然一惊,回过头去,便见满脸鲜血,一脸急切的年轻汉子,手提一把长刀,脚下,躺在血泊之中的,正是此前初出地道所见之人。 “老五!”白脸汉子一惊,大喊一声,抽刀朝着年轻汉子扑杀而去。 其他几名城卫军闻声纷纷大叫起来,纷乱拔刀朝着年轻的流民扑去。 但奈何小屋并不大,几个人同时扑过来,如何周转得开。 反倒是年轻的流民早已熟悉环境,长刀挥舞之间,避开屋中的阻碍,刀刀落在几个城卫军的身上或刀上。 那首领已经转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场中混乱的场景,满是恨意的看了一眼白蓁蓁,撇下拼命挣扎的白蓁蓁,提刀而起,朝着那年轻的流民而去。 白脸汉子心惊不已,眼前的流民虽然面容年轻,但身手却是不俗,眨眼之间,自己一行过来的六人,除了初始便已经殒命的老五,现在又伤了一个,死了两个。 而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身上也挂了彩,却并无大碍。 白脸汉子定住心神,知晓今日如果过不了眼前年轻流民这一关,那么再多的美梦,也只能到阎罗殿哪里去做了。 狂喝一声,手中长刀朝前递去,但奈何黑暗之中,虽有墙上火光照耀,但毕竟比不上年轻流民熟悉。 那年轻流民微一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长刀,手中刀向前一递,直接刺中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城卫军身上。 听到刚才还呻吟不停的声音断绝,白脸汉子骤然一惊,短短片刻之间,自己一行六人,便只剩下自己和带头的汉子了。 白脸汉子不由得心中一怯,微光之中,见年轻的流民走上前来,不由得向后一退,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大哥!”白脸汉子心中一松,颤声叫了一声,直接被那头领拨到了身后。 白脸汉子心中一定,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对决,手握拳头轻声道,“大哥,宰了他!” 但下一刻,白脸汉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一柄短刀不知何时插进了自己的背脊,从前腹直接透了出来。 白脸汉子嘴角溢血,缓缓转过身去,便见白蓁蓁颤抖着双手,惊惧地看着自己。 白脸汉子轻声呻吟两声,抬手指了指白蓁蓁,眼中恨意一闪而逝,直接摔倒在地,碰到周围放置的刀兵,小小的屋子之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那头领闻声,从年轻流民身上拔出长刀,回头看过来,正好看到白脸汉子朝着自己望去,不由得心中大恸,凄厉喊了一声,转身便要朝着白蓁蓁冲杀过来。 眼见面目狰狞的汉子冲过来,白蓁蓁不由得更加惊惧,但想象之中的长刀并未降临,白蓁蓁放下手来,定睛一看,便见交给自己木盾的年轻流民,死死地抱住那首领,一柄长刀,从那首领前胸刺入,直接刺穿了年轻流民的身体。 却是刚才紧急之间,二人搏斗一阵,年轻的流民如何是那首领对手,正好见被白脸汉子撞散的长刀有一柄支棱在缝隙之间,整个人抱着那首领直接撞了上去。 那首领怒目圆睁,已经失去了气息,只是眼中的不甘与恨意,却没有丝毫减退,呆呆地看着小屋的屋顶,不知临死前的一刻,在想些什么。 白蓁蓁慌忙跑过去,不顾年轻流民的痛呼,奋力将他拔了出来,又从那白脸汉子身上手忙脚乱地撕下一块布带,便要给那年轻人包扎。 却不想直接被年轻流民拒绝了。 “我已经不行了。”年轻流民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鲜血,腹部的伤口更是恐怖。 年轻流民对着白蓁蓁惨笑一声,“你快去见雪影姑娘吧,现在人员纷乱,可得小心一些。” 白蓁蓁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坚定地摇了摇头,伸手捂住年轻流民的腹部伤口,却根本无济于事,瞬息整个手掌便已经满是鲜血。 “我跟张哥说的,只是想让他放了你,他其实也没恶意,只是好吹牛,好面子而已。”年轻流民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但白蓁蓁却清楚地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无论你来城南是为了什么,都希望你能达成所愿,然后尽快回家吧。” “我们都是没家的人,死就死了,没有人牵挂,但希望你不会如此。” 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弱,白蓁蓁不断地摇着头,但她终归不是老驼背,虽然身体特异,却哪里能够挽救回来眼前消逝的生命。 所谓活死人,肉白骨,终归都是神话之事。 白蓁蓁颤抖不已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缓缓走出小屋去,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不知是不是在迎接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回家。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预谋 雪影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白蓁蓁,第一时间让小叶将白蓁蓁带了下去。 两个将白蓁蓁带上来的流民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没想到这个娇滴滴大小姐模样的人,还当真认得雪影。 下意识地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什么不妥之举,否则当真坏了大事了。 不过雪影并没有责问的意思,朝着二人笑了笑,直接让撤到后方的第二道矮墙上去了。 在矮墙之下,寒风呼啸之间,刮过来一片冷冽,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雪影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虽然矮墙之上已经尽可能地布满了火把,但依然难以照亮墙下的情形。 而她敏锐地感觉到,在这个黑暗之中,隐藏着让自己都有些心悸的危险。 阿七的传信她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石头和王仙芝分别都被派了出去,按照她们此前所分析的,在官兵最可能进攻的地方布防。 她此刻所在的,便是其中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地方。 在过去短短的四天时间内,这段墙倒了砌,砌了倒,一直便是双方争夺的对象。 只因为这里是承平街通向城南的关口,而就在眼前的黑暗之中,在白天之时,便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悬尸。 现在吹过来的寒风之中,仿若还有他们临死之际发出的阵阵呻吟。 当时第一批被派来砌墙的流民早已经被替换了下去,他们是眼含热泪,听着承平街上流民的声声呻吟声砌起了这面墙,甚至于许多砌墙的流民都不得不堵上自己的耳朵,却终归难敌那发自九幽之中的哭喊声。 以至于即便是现在,还有许多当时参与砌墙的流民,每逢夜晚耳边都会想起那些哀嚎的声音。 当然,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街上的悬尸早已经被冻成了冰雕,却也足够的震慑人心。 雪影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少年团的成员快步走了上来。 “大姐,石头哥送过来的信。”少年朝着雪影抱拳行了一礼,奉上一只竹筒,便站在一旁等着雪影的回话。 “姜生,告诉石头,切勿自乱阵脚,我明敌暗,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雪影快速扫完信件,拿到一旁的火把上烧尽,朝着少年轻声吩咐到。 名叫姜生的少年应了一声,快速扭头走了。 但雪影的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阿七那边官兵已经动用了黑火,石头那边同样如此,看来今日官兵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现在的白城,黑火可是最为紧俏的物资,即便是县尹府的军工作坊已经开工,但想要短时间内赶制出来大批量的黑火,普通的工匠可没有这份手艺。 如此看来,剩下的自己这里,还有王仙芝哪里,便是最有可能的真正攻击地了。 雪影正思虑间,对面黑暗的承平街中,缓缓出现了一星光亮。 “来了!”雪影心中骤然一紧,嘴上轻声说道。 矮墙上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一点光亮吸引住了。 整个矮墙仿若跳将了起来。 雪影面色骤变。 “黑火!”雪影心中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 “撤到墙下去!”墙上的人手已经足够稀疏,但眼下的爆炸已经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雪影脚尖轻点,在城墙震颤之时第一时间跃了起来。 看着眼前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矮墙,以及两侧哭嚎不已的伤者,雪影一张俏脸冷若冰霜。 好歹是雪影早有准备,黑火威力并不算大,但能够造成这么大破坏,居然将两侧十来丈长的矮墙全部夷为平地,想来官兵在此处所堆积的黑火并非少数。 透过洞口,一骑擎着一支火把,缓缓出现在了承平街尾。 火光照亮了承平街南的天空,无数悬挂着的冰尸随风晃动,平添了无数悲凉。 嘎达沉默地回过头去,身后无数的仆从军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在吴法言手下,他提前实现了自己将千人的理想,虽然这只是他为将生涯之中最小的目标,但已经足以让他振奋。 只是余光扫到头顶的冰尸时,他依然有种无奈的感觉,很多事情,并非武将能够决定的。 回过头去,透过炸塌的矮墙,嘎达与对面的女子隔墙相望,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冷酷,与决绝。 对于嘎达来说,今日吴法言将最终的攻击目标交给了自己,于他而言,已经不单是一种信任那般简单。 嘎达右手奋力一掷,手中火把在寒风之中快速翻转,直接摔落在垮塌的断墙之上。 嘎达高坐马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悲悯,拔出鞍前的弯刀,向前一挥,无数仆从军在狼逐卫的带领下,朝着断墙处涌去。 雪影看着眼前如浪潮扑来的仆从军,非但没有畏惧之感,嘴角反倒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因为对官兵打算的预估不足,目前承受的损失超出了此前的预计,但对于接下来要送给官兵的礼物,自然来的人是越多越好。 当李长喘着粗气迈过断墙之时,不由得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想象之中的抵抗并未出现,一切过程顺利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与周围的仆从军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随之而起的疑惑。 流民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地盘么? 被嘎达分配到什伍的狼逐卫大声嚷嚷起来,不断驱赶着周围的仆从军向前冲杀。 冲阵之中,贸然停留,是最大的忌讳,这些仆从军不懂,但经历了言叙文精心训练的狼逐卫们懂。 而相对于李长等人,他们的心中,此刻更多的是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身处承平街上的嘎达心中更是诧异,流民的突然撤离让他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撤!”嘎达仿若想到了什么,当即下达了命令。 但李长所在的什伍已经越过了矮墙,正在烂泥地上快速前进。 许多刚刚爬上断墙的仆从军,则在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之中的狼逐卫已经开始催促,但效果并不算明显。 一排火把整齐地亮了起来。 嘎达透过火光,看到了刚才露面又消失的雪影,以及她身边密密麻麻的流民,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们脚下的,另一堵矮墙,虽然比此前自己精心设计炸塌的矮墙要低了许多,但足以将冲进第一道矮墙的仆从军困起来。 雪影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郁。 墙下的仆从军抬头看着四周突然冒出的火把,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一声声黑火爆炸的声音告诉了他们答案。 就在他们的脚下。 从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嘎达霎时间面无血色。 他不曾想到流民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黑火,一如雪影未曾料到他手中会有这么多黑火一般。 原本以为雪影会是诱敌深入,然后用弓箭围杀的招数来应对,却不想雪影应对的方式更加直接,当然,也更加有效。 所有尚未跨过第一道矮墙的仆从军犹如潮水,快速退潮,当他们转过头去,眼前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地狱。 李长口吐鲜血,动了动手指,勉强支棱起来,指向了前方矮墙的方向,那上面,有他曾经熟悉的朋友,在那之后,更是他家所在的地方。 李长的一条胳膊就摔落在他的身旁,手臂之上的一颗小小黑痣,彻底断绝了他屡次想要逃回家的打算。 呼吸了最后一口曾经熟悉的空气,李长哭着闭上了双眼,能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李长这样想着。 一个瘦小的老者蒙着面纱,出现在了雪影的身旁。 “温师辛苦了。”雪影恭敬地朝着老者行了一礼道。 被称为温师的人扭头看向场中的情形,轻叹一声,没有应话,背着手,佝偻地走向了矮墙。 雪影看着温师消失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她自然懂得温师的心情,只是,现在的自己,又岂是原先的自己? 矮墙之上,所有的流民第一时间冲杀了下去。 嘎达面色铁青,不住地驱赶撤离下来的仆从军,再次踏上了断墙。 耻辱,终究要让鲜血来洗刷。 白蓁蓁在小叶的带领下,穿过黑洞洞的一条条陋巷,越过无数低矮的棚屋,跨过不知隐藏在何处阴沟,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场景。 但她很快收起了眼神之中的好奇,因为她隐隐之中还可以听到从那些低矮棚屋之中传来孩童的哭泣,以及妇人低声的抽泣。 这里,即便在白雪的装点之下,已经变成了银色的海洋,却依然难以掩盖,其下最悲凉的底色。 二人最终停留在了一座红绸飘飞的棚屋前,一条条红色的布带,在寒风与白雪之中,显得煞是好看。 白蓁蓁有些痴了,早就听白礼贤提起过这处地方,但当自己真正站在其面前时,依然可以感受到内心深处所传来的那种震撼与感动。 这是一个普通人造就的神迹,比喇嘛寺中燃烧得再旺盛的香烛都更动人心弦。 可惜的是,房屋的主人现在已经换人了。 白蓁蓁心中轻叹一口气,又当即兴奋起来,终于可以见到白大哥了。 白蓁蓁心中满是期待。 一条黑影骤然从眼前的小屋之中窜了出来。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交易 老驼背端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凉的茶水,正想招呼婢女前来添水,却突然想起来现在这个场合的特殊。 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由得苦涩一笑,虽然自己的面容依旧与往日一般无二,但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须发皆白对于不讲究仪表的老驼背而言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只是想着近些日子反应越来越迟钝的脑子,老驼背知道,自己的大限恐怕已经不远了。 抬眼看向床榻一侧笑脸相对的一男一女,虽然依然保持着年轻的容貌,但谁都没有老驼背清楚,眼前二人的一颗心,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或者准确来说,不知道应该死多少回。 当年吴清源虽然与白芷联姻,但二人之间几无情感存在,吴清源先为白城之首,后为一族之长,哪里会缺什么莺莺燕燕,而这些莺莺燕燕之中,白绮罗算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一则是白绮罗是醉香楼的大老板,名义上是老鸨的存在,属于不卖身的那个,但偏偏所有人去醉香楼,都是冲着这个不卖身的老鸨去的,一如雪影当家时的醉香楼一般。白绮罗身为城中这个行当最特殊的一个,自然有她的手腕和原则,也不会像其他女人一般主动迎合贴近吴清源,但这对于吴清源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诱惑呢? 二则是白绮罗本身就是白芷的闺中好友,早在吴清源迎娶白芷之前,白绮罗便已经借着一次偶然得不能再偶然的机会与白芷相识,而且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甚至于白芷出嫁,都是白绮罗一路相送,新娘嫁娘玉面相映,谁知道吴清源是什么时候看上白绮罗的呢? 很多事情即便是老驼背身处其中,也难以一一明晰,因为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反正二人就是这样勾搭在了一起,也不知是郎有情,还是妾有意,抑或是根本就是一桩为了利益而存在的皮肉生意。 当然,二人还是非常默契地避开了白芷,也算是对那个可怜女人的最后一点照顾。 看着眼前旧梦难温的两人,老驼背低垂着的脑袋下,含着两片凉茶叶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原来一切都没有变,该是蝇营狗苟还是蝇营狗苟,该是虚情假意还是虚情假意,变的,一直都是“人”而已。 相比于还能躲远一些的老驼背,幔帐后面的吴大则没有那么幸运,心中暗骂老不知羞的两人,从年轻时候就让老子在一旁观战,现在这个岁数了还在一旁看戏,都是丧尽天良的人,偏偏还要玩得比谁都纯情。 老狐狸自然有老狐狸的修养。 吴清源态度很温和,仿若只是朋友关切的询问,而白绮罗也真如老友一般,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当然,这个请求是在暗示自己重新用身子作出交换的前提之下。 “大人,妾身离开白城多年,现在初回故地,事事陌生,也就眼前的楼子还能让妾身感受到些许安慰。”白绮罗抬手擦掉眼角的两滴泪水,轻呼一口气,平缓下来语气接着说道,“雪影年纪小不懂事,惹恼了吴小大人,妾身已经将她逐出醉香楼,还请大人不要因为她而牵连到醉香楼,否则妾身当真是无家可归了。” 吴清源一脸淡然地看着眼前情感充沛的老情人,等白绮罗勉强说完,轻轻拍了拍白绮罗的背,温声安慰道,“老夫怎么会让绮罗无家可归呢,现在这里,不就是绮罗的家吗?” 看着吴清源眼神之中隐藏着的戏谑神色,白绮罗心中咯噔一声,强笑道,“大人说笑了,绮罗勾栏之人,怎么能污了此处清气。” 吴清源收回在白绮罗背上不断绕圈的右手,心中冷笑,白绮罗很聪明,自己多年前的喜好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今日前来自然是精心装扮,只是单凭这些,显然无法打动自己,而同样,白绮罗也不会单凭这些就来找自己谈条件,毕竟哪怕保养得再好,时光总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的印记,而这些印记,就会让很多东西为之失色。 包括女人的魅力。 而这一点,白绮罗也很清楚。 看着嘴角噙笑,不再言语的吴清源,白绮罗反而松了一口气,转过话头淡然问道,“当年妾身离开白城之时,大人虽然几经治疗,但身体依然难以动弹,今日初见,感觉大人比当时已经好了不少,看来大人这些年里调养得不错。”仿佛直接将刚才的话头割舍开去,不再提及。 吴清源闻言一笑,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身体蓦然僵直的老驼背,拍了拍白绮罗伸到自己胸前帮着整理衣襟的柔荑,轻笑道,“怎么?当年老夫能护你平安,现在好了,不更是如此么?” 白绮罗很意外吴清源话中的暗示之意,娇笑着点点头,抬首状若不经意地朝着幔帐之后看了一眼,吴清源自然毫无遗漏地收入眼底。 白绮罗会武功之事,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秘密,但这绝对不包括吴清源,所以他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探究的神色。 挥了挥手,吴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早就待不下去的屋子,虽然也曾担心白绮罗来此是否有行刺的目的,但该做的事都做了,如果真要杀人,恐怕也不会等到现在,既然吴清源下令撤出,吴大自然是毫无心理障碍。 一旁的老驼背见状,咳嗽一声,拖着身子走到榻前,伸出双指在吴清源脉上搭了片刻,抬起眼皮瞟了吴清源一眼,转身佝偻着背推门离开了房间。 等到就剩下吴清源与白绮罗二人,白绮罗收敛起脸上的春色,抚弄着散落脸色的秀发站起身来,盈盈跪倒在榻前,沉声祈求道,“万望大人不计前嫌,救救妾身。” 静卧榻上的吴清源依然一脸淡然地看着榻前的白绮罗,既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应承的想法,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多年不见的女人。 白绮罗见吴清源始终不应声,咬咬牙,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吴清源哀求道,“大人,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前来向大人求援了。”说话间泫然若泣,如若是一般的年轻雏儿,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怜惜之意,将其扶了起来爱怜一番了。 然而吴清源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雏儿,无论白绮罗如何哀求,面上神色都没有丝毫改变。 白绮罗面带苦涩,咬着唇瓣,见吴清源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得膝行到榻前,便要伸手去揭盖在吴清源身上的褥子,却不想吴清源面色一变,直接伸手将白绮罗的手打到了一边。 “大人原来不是最喜欢绮罗伺候了么,怎么?”白绮罗将手捧在胸前,一脸无辜地看向吴清源。 吴清源面色一变,干笑两声掩饰了神色的变化,沉声道,“你认为,我让老驼背他们离开,就是为了要你像个贱人一样侍候我么?” 白绮罗面色一变,凄然道,“还请大人明示,妾身实在不知大人的意思。” 吴清源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缓缓坐直身体,冷哼一声道,“绮罗姑娘,不用在我面前装纯情,更不要装可怜,从我见你第一面时,我就知道你是个狐狸精,如果真想你做我的禁脔的话,又何必等到现在。”说话间,吴清源猛然俯下身子,逼视着白绮罗接道,“从你进入白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回来是想干什么,也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偏偏还要在这里装纯情,卖弄风骚,以你的岁数,自己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感到恶心。” 白绮罗面色剧变,本以为自己和哑奴进城做得隐秘无比,却没想到依然没有逃脱吴清源的眼睛,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听到这话,白绮罗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吴清源摆明了要做生意的态度,那反而更好商量。 白绮罗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面色也重新恢复沉静,敛起脸上神色,凄声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无需与大人客套。” 不得不说,没了故作妩媚,白绮罗姿色反倒更胜方才,吴清源面色冷淡,缓缓靠倒在卧榻之上,静静地听着白绮罗所谓的交易。 当老驼背再次走进房间之时,便见白绮罗一脸羞色地从卧榻之上站起,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襟,而吴清源则是一脸疲惫地躺倒在卧榻之上,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之中回过神来。 哪怕已经预料到是这个情况,老驼背依然心中暗骂不止,等走到榻前,老驼背没有理会一旁的白绮罗,冷声朝着吴清源道,“如果你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恐怕老夫把这条命舍给你,你也别想着真正恢复。” 吴清源慵懒地睁开眼,看着榻前老驼背一脸的怒容,挤出一丝笑意歉声道,“故人相见,情难抑制,还望先生见谅。” 看着一脸怒意的老驼背回到之前的座中坐下,吴清源朝着一旁捂嘴偷笑的白绮罗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白绮罗的柔荑,温声道,“故人相见本就不是易事,以后你这个冤家可得多来看望我这老朽才是。” 白绮罗面色一僵,又飞快转为正常,假意啐了吴清源一口,起身朝着吴清源行了一礼,又与老驼背告辞,迤迤然离开了吴家。 而在她身后,吴清源看着她背影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惊喜 吴大嗤笑一声,抬起头来,没有理会白奉甲的诧异,直接扭头转了出去。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白奉甲并不陌生,当年去见铁浮屠时经常听闻,看来此地是吴大早已准备多时,或是吴家早已修建已久的暗室,只是看着周边已经积满灰尘的地面,显然是已经废弃已久,也不知到底修建于什么年代。 等到周围悄无人声,白奉甲缓缓坐倒在地,看着火焰升腾,渐渐陷入了沉思。 而在一个刁钻的角落,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吴大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对于被白奉甲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异常恼怒,却偏偏还无法发作。 眼见朝思暮想的冥灵决就在眼前,即便是他,依然忍不住心动。 白奉甲说的丝毫不差,从当日在城南阻击白奉甲时,原本想直接擒下白奉甲,但见华刚已经带人赶到,他方才临时改变主意,装作被白奉甲所伤,当然,对于功力已臻至化境的他而言,在自己身上制造点伤势出来,并非什么难事。 而在承平街上,看着白奉甲处处受制,自己不单装作力有不逮,还数次暗中相助,终于让白奉甲顺利逃回了城南,这次趁着吴法言对城南发动猛攻,兵荒马乱之际,果然顺利将白奉甲带了回来。 而这次,只有天知地知白奉甲知,只要能从白奉甲口中问出冥灵决的法门,这一切都将彻彻底底属于自己,而自己也不需要再顾及吴清源那个老匹夫是什么想法。 一念及此,吴大嘴角不由得咧起一丝冷笑,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当雪影知晓白奉甲失踪的消息时,嘎达已经再次攻进了矮墙之中。 看着汹涌而来的仆从军,雪影强忍着内心的凄惶,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指挥身旁的流民,不断将嘎达一次次赶出去。 只是看着悍不畏死的仆从军,即便是雪影,依然感到心惊,更遑论此前未经战阵的白蓁蓁。 “小叶姑娘,那些人还是人吗?怎么如此恐怖?”白蓁蓁看着远处一个胳膊已经被斩断,却依然坚持着冲杀的仆从军,强忍着心中不适的感觉,拉住一旁的小叶问道。 小叶面色冷漠,从当日在承平街见到仆从军开始,结合王仙芝等人描述的情形,她已经大概知晓仆从军这支军队产生的原因,即便是现在,还有两具仆从军的尸体摆在她的小小“实验室”里,只不过暂时尚未找到破解的办法而已。 但她依然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居然敢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将万千流民变成这幅鬼样子,难道当真不怕天打雷劈么? 当然,无论如何,这些人确确实实给城南造成了莫大的麻烦。 小叶没有回话,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抵挡住这些人的攻势。 雪影已经下令,再次动用黑火。 嘎达面色阴沉,没有想到城南居然藏有如此多的黑火,现在看来,此前对于城南实力的估计,虽然并不算错,但绝对是低估了。 而且对面流民此刻展现出来的战斗力,非但没有消沉的迹象,反倒是战力惊人,看来短短时日,雪影等人也未闲着。 看着对面距离尚远的第二道矮墙,虽然同样震撼于仆从军的凶悍,但毕竟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嘎达还是老老实实将人撤了回来,还得再想其他办法突破。 雪影轻吁一口气,招呼一众流民趁机休息,自己则慌忙转身,快步走到小叶身前。 再次看了一眼白蓁蓁,紧接着朝着小叶了解起具体情况来。 雪影听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城南她非常确定,绝对没有这般身手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来自城北。 城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友,譬如此前王仙芝所说,在承平街中曾经相助过白奉甲的灰袍人,有可能是知晓了白奉甲受伤的消息前来相助,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另一种则是敌,只是能够将时机掐算得如此精准,能趁着官兵攻打的时机前来劫人,想必与官府的关系不浅。 一念及此,雪影转过头去,朝着白蓁蓁道,“恕我冒昧,白大哥之事,恐怕还得拜托九姑娘。” 白蓁蓁闻言一惊,伸手指了自己一下,颇有些不敢相信。 小叶同样有些诧异,就白蓁蓁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雪影却也不客气,回头瞟了一眼场中形势,扭头快速说道,“还请九姑娘回白家,请老太爷和二公子在县尹府中探听一番白大哥的消息,有可能是被官府的人劫走了。” 白蓁蓁闻言一愣,显然雪影所说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不由得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不可能,不可能......”白蓁蓁口中念念有词,不顾雪影二人的惊讶,直接掉头朝着小屋跑了回去。 小叶满脸莫名其妙,与雪影对视一眼,紧跟着跟了上去。 “白姑娘,你到底怎么啦?”小叶推开门,便见白蓁蓁抱着双膝,坐在房中床铺之上,而且浑身发抖起来。 “白姑娘......白姑娘......”小叶连唤数声,白蓁蓁却依然口中念念有词,就是不理会小叶。 小叶无奈,自腰间抽出两根银针,分别在白蓁蓁穴道上一扎,眼见白蓁蓁睡倒过去,方才轻吁一口气。 当白蓁蓁悠悠醒转过来,面前不单有小叶,还多了一个张一丰。 张一丰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脸惊慌地看着白蓁蓁,眼见白蓁蓁醒转过来,方才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口气。 “我还说她是骗我来着,没想到还真是来找雪影的。”张一丰拖着一条瘸腿坐到椅中,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道,朝着小叶大声说道。 小叶伸手替白蓁蓁把了一下脉,朝着张一丰白了一眼,从旁边药罐中倒了一碗药,递给白蓁蓁服下,方才轻声问道,“姑娘可有不适?” 白蓁蓁轻咳一声,方才觉察出来自己浑身发烫,抬头看了小叶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示意。 无力地倒回床上,白蓁蓁又突然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朝着过来扶自己的小叶急道,“快转告雪影姑娘,白大哥可能是被我们家抓去的。” 白蓁蓁话音刚落,场中二人顿时一愣,小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白蓁蓁,见其不似作伪,依然紧跟着问了一句,“白姑娘何以如此说?” 白蓁蓁靠到在屋墙上,轻喘一口气道,“我这次偷跑出来,除了是找白大哥帮忙之外,也是听到爷爷和大哥说白大哥功法的事情,想来让白大哥小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张一丰看了一眼满脸凄惶的白蓁蓁,心中不由得一松,虽然他这么大年纪尚未婚配,但依然看出来眼前的白蓁蓁对白奉甲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感。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甚至于不惜暴露自家的祖父,并非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的。 小叶转过头来,与张一丰对视一眼,转身轻声安慰了白蓁蓁一番,紧接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白蓁蓁擦去眼角的泪水,她并不确定今日之事是否是自家祖父所为,只是那日她偷偷避开守卫,想要逃出白家,却因为差点撞见自家大哥不得已躲入了暗室,此后便先后听到了祖父与二哥、大哥的对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足以让白蓁蓁心旌神摇。 扭头看了一眼满身血渣的张一丰,白蓁蓁清咳一声,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张一丰倒了一杯茶递给白蓁蓁,有些无奈地道,“现在官兵都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原本以为华刚那个贼子是主攻,没想到遮遮掩掩,不一阵就撤了出去,等我回过神来,不见你的踪迹,只得先赶了过来。” 白蓁蓁闻言微愣,自己尚在西边时,华刚攻势凶猛,却没想到最后不明不白地撤退了,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白蓁蓁深思起来,张一丰也不以为意,以为白蓁蓁还在琢磨白奉甲之事,只得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蓁蓁却骤然惊叫了一声不好,倒把一旁正在烤火的张一丰吓了一跳。 抬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屋门已经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却是雪影和小叶。 “前方战事正紧,你们怎么回来了?”张一丰当即一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雪影来不及回答张一丰,快步走到床前坐下,拉起白蓁蓁的双手问道,“九姑娘,还请你不要隐瞒,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毕竟这事关白大哥安全,想必你也不想白大哥出事吧?”说话间破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蓁蓁。 白蓁蓁却没有捕捉到雪影传递过来的讯息,反手抓住雪影的手急切地道,“雪影姐姐,今天的事情可能有诈,大家要小心。” 不单是雪影,张一丰与小叶同时一愣,今日白蓁蓁带给他们的“惊喜”已经太多了。 但没想到白蓁蓁接下来所说,更让他们震惊。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混乱 此刻的县尹府,一片祥和气氛,堂前所坐二人,正是帖木儿与吴法言,底下两排自然是城中各大家族和豪商巨富。 “鄙人不才,在此代表各位同仁,以茶代酒,感谢两位大人对我们白城商贾的信任。”坐在左侧首席的龙大老板满面红光,率先站起来朝着帖木儿与吴法言行了一礼,说话间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霎时赢得场中一片掌声。 帖木儿鼓掌之间偷眼打量龙大老板,心中不由得叹道,果然人不可貌相,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矮胖之人,居然有着如此高绝的实力,如果不是当时看到其出手,恐怕帖木儿真会将其当做一个普通人忽略而去。 龙大老板功力深厚,如何不知道从一进场开始帖木儿便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但他也知晓相较于吴法言,帖木儿无疑是更为重要的那个人,心中更是窃喜,只是面上当作不知罢了。 “两位大人,城南那边现在应该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二位看我们是否当下便启程过去?”等场中喝彩之声停歇下来,接着朝帖木儿二人请示道。 帖木儿转头看了看右侧的吴法言,微微摇了摇头,手指把弄着茶盏上的茶盖,缓缓道,“不急不急,刚才我们与诸位所议之事,虽然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但现在乃是非常时期,如果各位半途爽约不干,那官府和军方可不就是处于被动了么?” 龙大老板微微一愣,偷眼朝吴法言看去,这一段可是之前在二人的商议之中从未有过的,如果帖木儿真的就此狮子大开口,自己等人身在县尹府中,还不只能被动挨刀? 感受到龙大老板投来的质询目光,吴法言却没有给予回应,而是装作侧头去拿案几上的茶盏,直接将龙大老板晾在了一旁。 见此情形,龙大老板如何不知道帖木儿显然与吴法言早已经通了气,只是瞒着自己而已,现在当着一众豪商巨富的面,就不知道二人是不是有意联合起来要坑自己一把。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有些时候,刀俎与鱼肉天生便已经注定。 龙大老板隐去眼中怒意,恭顺地低下头去,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还请吩咐,只要是我等承受范围之内的,我们自无不答应之理。” 帖木儿悄然点了点头,很满意龙大老板的反应,如果不是那巧妙隐去的怒意,恐怕帖木儿还真会狮子大开口,只是现在嘛,帖木儿的心情着实不错。 “诶,诸位也都是白城之中有名望之辈,这次流民之事,大家也作了不少牺牲,本官与吴大人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龙大老板,这次放粥一事,虽有乌衣巷中捐出的一万担粮食,但绝大部分都还是由金钱帮承担,可谓是一片赤胆忠心,为朝廷分忧,本官自然不会忘了。”打量了一眼龙大老板略带诧异之后瞬间满是惊喜的面容,帖木儿心中轻笑,接着道,“只是军需与减赋两事,每一件事都事关重大,不可等闲视之,现在在座的大家伙都是受益者,自然应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也不管底下众人如何反应,帖木儿转过头去朝着吴法言说道,“吴大人,以你之见,应当如何方才是妥当之策?” 吴法言心中低骂一声,帖木儿早在今日进府之前,二人便已经商议过此事,只是现在帖木儿故意将自己推到台前来,目的自然很明确,不愧是小狐狸,盟友是盟友,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朋友。 吴法言轻叹一口气,放下茶盏朝着场下面色忐忑的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帖木儿大人的话说得很清楚,我们已经拿出了足够诚意,现在这事关键就在于看各位的诚意,虽然大家必然都是诚信之人,但依本官之间,不如各家按照分成比例,向官府缴纳一定份例的质押金银,也好让官府心中有底。” 此话一出,场下众人当即便开始议论纷纷,反倒是龙大老板微微眯了眯眼,始终没有参与场中议论。 见龙大老板没有参与进来,其他人自然也商议不下去,只得纷纷看向龙大老板。 只听咔擦一声轻响,却是龙大老板将手中茶盖掷回茶杯之中,接着便听其沉声道,“两位大人所说自然不错,我等也愿意交出质押,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各家都需要大量的金银前去采购军需,还请两位大人谅解。” “哦?”龙大老板话音刚落,上首帖木儿立即仿若惊讶地道,却又当即闭口不言。 龙大老板霍然一惊,后背上霎时间满是冷汗,连忙恭声道,“我等愿意以款项的三成金银作为质押,还请两位大人安心。” “三成!”龙大老板话音刚落,场中立马炸开了锅。 “龙大老板搞什么,三成,那得是多少金银啊,平日里哪怕大宗订货,也就是半成,最多一成的质押,哪里有三成的道理!”场下议论之声纷杂,但中心无非便是这一点罢了。 “龙大老板,你可想好啦?”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反倒是帖木儿先替他们问出了这话。 但让众人更加没有预料到的是,龙大老板居然丝毫没有反驳,直接便应承了下来。 帖木儿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龙大老板的反应更加满意,当下也不再与同样愕然不已的吴法言商议,站起身来宣布道,“既然如此,那么便请各位按照约定,尽快将质押金交到县尹府来,至于采购军需一事,后面便有吴大人一手操持,还请各位多多协助才是。” 顾不上听帖木儿说什么,龙大老板只感觉芒刺在背,一双双噬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向他,不由得心中苦笑,自己刚才只顾提防吴法言将自己卖了,没想到反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让帖木儿宰了一刀,现在也只能是强顶着压力应承下来,毕竟哪怕能得罪吴法言,他也不会去得罪帖木儿。 见龙大老板已经答应下来,其他众人虽然万般不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毕竟龙大老板再糊涂,现在面上也是众人首领,况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够直接抛下龙大老板,直接与帖木儿和吴法言做生意,倒也不是真没有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见不到明天的风雪。 出乎意料地办妥了大事,帖木儿的心情显然不错,主动走上前与将龙大老板扶了起来,又朝着场中众人一一道贺行礼,颇有些与民同乐的感觉。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吴法言,反倒是一脸沉重。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帖木儿当众提起质押金,显然是表明要公事公办,打消了众人私下塞钱走门路的想法,但真若这笔钱到了县尹府,恐怕每天都少不了要担惊受怕,千日防贼可并不好防,而以帖木儿的算计,谁知道这笔钱会在自己这里留多久,别忙活一番,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当吴法言走到龙大老板身旁时,方才看到龙大老板短粗的脖子之上居然全是汗水,显然刚才的滋味并不好受,苦笑着略显无奈地拍了拍龙大老板的肩膀,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好歹算是安了一下他的心,毕竟眼下的情形都是龙大老板自找的,帖木儿来白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推行新钞,你龙大老板好巧不巧偏偏要用金银结算,将帖木儿一月以来的辛苦置于何地?不过也好歹是龙大老板反应够快,直接用大出血安抚了帖木儿,只是如此自己也无能为力,毕竟现在场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用唾沫淹死龙大老板。 等与所有的人都打过照面,帖木儿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地朝着吴法言与龙大老板招呼一声,“各位,时间也差不多了,下面便请龙大老板带路,大家与本官一起,去为城中流民施粥吧。” 龙大老板听到帖木儿招呼,连忙抹了抹脸上的冷汗,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大步走到帖木儿身前,矮身在前引导着向县尹府外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走出县尹府衙门,还未来得及上马,便见一个城卫军传令官打扮的军士纵马朝着县尹府狂奔而来。 龙大老板连忙侧身护住帖木儿与吴法言,好歹那军士并非刺客,未等马站稳,直接滚身下马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疾声道,“禀县尹,城南粥棚处,有流民犯上作乱,不断冲击施粥棚舍,幸有金钱帮弟兄相助,勉强阻拦了几波攻势,但终归人力紧缺,形势紧急。”说完也不待吴法言指示,转过身再次翻身上马,纵马朝着城南飞驰而去。 等那军士消失在承平街的尽头,门下一行人等方才回过神来,身后刚刚走出大门的商贾更是不由得面色大变,如若真的此刻流民闹起事来,恐怕一行人刚才在县尹府中所作的巨大牺牲,那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牺牲了。 不过场中自然有比他们更加关心城中形势的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是,帖木儿、吴法言与龙大老板根本就像没有听到刚才军士的军情禀报一般,依然一脸淡然地站在原地,甚至于一丝着急的神色也无,而再看龙大老板,刚才一脸的惨白此刻也全然恢复,双手抱拳朝着帖木儿与吴法言畅声笑道,“既然如此,便请两位大人随同鄙人一起,前去看一场大戏吧?” 戏,谁不喜欢看戏,帖木儿喜欢,吴法言喜欢,龙大老板喜欢,他们身后的无数商贾更喜欢。 只是这场戏,对于另外的一些人来说,恐怕并非是一场戏那么简单,因为这本就是一场用他们的命运勾连起来的一场戏。 而今天这场戏的引子,不过是一只破碗罢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激战 雪影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大门紧闭的县尹府,心中微微有些不解,却只能按下心中疑惑,带着身后的流民紧跟着嘎达朝西而去。 县尹府内,一个满身银甲的大汉手持一杆长枪,有些不解地看着身前轮椅上的老人。 吴清源听着门外远去的嘈杂声,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将领,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老夫没有让你们出门迎敌?” 银甲将领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在他的身旁,无数同样装束的军士静静地立在原地,即便是大寒天气,依然纹丝不动,看上去便颇有威势,绝非仆从军,更非华刚的城卫军所能相比的。 吴清源拍了拍扶手,蒙放连忙谄笑着推着轮椅转过身来,却听吴清源接着道,“年轻人爱折腾,就由得他们折腾去,只是老夫就这么点家底,可得看住了,不然回头被人家一把火把家给杀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蒙放闻言,俯下身来,冲着吴清源谄笑道,“老大人算无遗策,提前便将启辰军调了过来,要不是雪影那个小娘们有点小聪明,现在早就殒命于此了。” 吴清源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蒙放的奉承,“你呀你,以后还是好好读读书,学点真本事,嘴巴好使,也得看跟谁。” 蒙放一张脸已经笑成了菊花,紧接着道,“小子一辈子就伺候老大人,只要老大人不嫌弃就好。” 吴清源闻言却没有笑,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高悬的府衙牌匾,轻叹一口气道,“人都有老的一天,谁知道这地方以后谁做主呢。” 蒙放闻言大惊,慌忙跑到轮椅前跪下,磕头泣声道,“老大人快快别说这种话,在小子心里,老大人就是白城的天,是要长命百岁的。” 吴清源伸手拍了拍蒙放的脑袋,笑了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忠心,老夫不说了便是。” 蒙放惊喜地抬起头来,抬袖抹了一把鼻涕泪,勉强笑着道,“老大人可不能唬小子,否则小子也不活了。” 吴清源闻言哈哈一笑,伸手一指旁边的银甲将领,“吴恪啊吴恪,你要是有小蒙放的一半,老夫也能多活两年。” 被称为吴恪的将领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沉默着朝吴清源行了一礼,却没有接话。 吴清源有些无趣地嘿了一声,示意蒙放继续推动轮椅,边走边道,“你们当真以为雪影是有点小聪明么?这丫头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便颇为不凡,以前老夫还曾想着让你们的小吴大人娶了她,却没想到她早早接了绮罗,后面也只能作罢。” 蒙放闻言,嗤笑一声,“老大人又说笑了,草鸡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小吴大人婚配白家九姑娘,岂非是门当户对,将来给您生个大胖小子,那你......” 蒙放还想要说下去,却顿时发现气氛不对,轮椅中的吴清源不知何时,面上已经是阴云密布,吓得他慌忙缩了缩头,止住了后面的话。 吴清源却很快恢复了过来,轻声笑道,“雪影这个鬼丫头,虽然从小面上便对老夫毕恭毕敬,但一颗心却比谁都要高傲,偏偏喜欢跟城南的流民厮混在一块,有趣是有趣,却也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吴恪听着身旁老人的絮絮叨叨,感觉有些无趣,至于什么雪影,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甚至于从来都没有想要看看这人长什么模样的念头,在他心中,只有启辰军和眼前的老人最为重要。 “说起绮罗啊,当年就很是疼爱雪影,有些时候雪影刚要犯错,便迫不及待地提醒,老夫跟她说过很多次,她却始终不听......”絮絮叨叨之间,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府衙大堂,大门关闭之间,县尹府中从新恢复了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之前严阵以待的启辰军,一如它神秘般出现,又神秘地消失了。 醉香楼你们少年团的确厉害。” 阿七砸吧了一下嘴巴,憨笑一声,没有再接话,直接转过身去,提起身旁的长刀,率先冲了出去。 看着再次被黑火逼出断墙的仆从军,吴法言面沉似水。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面前的闫云山风采依旧,仿佛眼前的激战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甚至连身上的绸衫都没有粘上一点污血,捏紧扇柄拍了拍手心,紧皱的眉头显示他此刻心中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吴大人,恕云山直言,眼下对面突然冒出大量援军,再加上雪影居然带队突袭到了这里,显然咱们的迷阵已破,再这么强攻下去,只能是徒增伤亡而已。” 吴法言握拳愤怒地锤了一把身前的桌案,愤怒地道,“那我们就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大好局势就此错过?” 闫云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谁也不曾想到,流民居然还储备了那么多的黑火,简直比我方配备的还多,仆从军现在尚可坚持,毕竟他们没有情感,但只要还是人,只要城头的黑火不停,他们都会产生畏惧之心。” 抬头看了一眼吴法言面上难以掩盖的愤怒,紧接着道,“最关键的是,如果就此下去,仆从军被打崩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闻听此言,吴法言豁然扭头看向闫云山,眼中骤然爆出一团寒光,却见闫云山毫无畏惧地看着自己,吴法言知道,今日自己已经败了。 片刻,吴法言收回了目光,颓然坐倒在圈椅之中,无奈地挥了挥手。 闫云山见状,也没有什么欣喜神色,只是抱拳向着吴法言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走到前面,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看着面前犹如潮水一般快速撤去的官兵,阿七哐当一下,顿时瘫倒在断墙之上,看着对面大口喘着粗气的张一丰,不由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城头上的石头缓缓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火把下的吴法言,一时间静默无语。 而在矮墙之下,无数流民开始止不住地哭喊起来。 两堵矮墙之间,层层叠叠的死尸,以及被黑火炸得四处飞溅的断臂残肢,显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